第一章 出嫁 言灵儿人生有三个目标: 当一名律师 当一名好律师 当一名人人称颂的好律师。 然而此刻…… 轿子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昭示着新娘子家世的显赫,走在队伍最前方的皇家仪仗,则展现着夫家身份的尊贵,街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添喜气的百姓。 轿子内,言灵儿手里捧着一颗苹果,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红盖头。 几个月前,她从宿醉中苏醒,从一名现代社会的知名女律师摇身一变成了大齐言府庶出的二小姐,还没来得及完全适应古代社会的闺秀生活,便接到了赐婚圣旨,她被当今的皇帝齐武帝指婚给了五皇子高鸿。 她稀里糊涂的随着言府一众人接了旨,直到今天一大早被教习嬷嬷从床上捞起来,穿上大红色的嫁衣,才终于有了嫁人的真实感。 她望着自己白嫩纤细的双手,心中茫然又惶恐,这具身体刚满十四,在她看来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已经要嫁为人妇,自此过上深宅大院相夫教子的生活,完全没了自由,还真是越想越不爽啊! 言灵儿越看眼前的红盖头越烦躁,索性一把将盖头拽了下来,带动着头上戴着的金步摇也跟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铃铛,铃铛!”言灵儿掀开轿帘,唤来自己的陪嫁丫鬟。 铃铛一直跟在轿子旁边,她没想到自家小姐会突然掀开轿帘,吓了一跳,见言灵儿没戴盖头,露着一张白净漂亮的小脸,更是慌乱,她急忙用身体挡住轿帘,将百姓好奇的眼光挡在身后,劝道:“小姐怎么掀了盖头,太不吉利了!若是被曾嬷嬷瞧了去,又要数落小姐了。” 言灵儿听到铃铛的数落愣了一下,接着更加烦躁,曾嬷嬷是跟着赐婚圣旨一同赐给她的教习嬷嬷,太后身边的礼教司仪,这几个月里她没少领教曾嬷嬷的严厉手段。 她现在所在的古代社会名为大齐,是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朝代,如今在位的皇帝是大齐第二位皇帝齐武帝。 几个月前,齐武帝突然给言家下了赐婚圣旨,将她许配给五皇子高鸿,并同时赐了她二品诰命夫人的品级,这么好的事情骤然降在一个翰林院编修的庶女身上,怎么着也是个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 好事儿?言灵儿冷笑,若真是好事儿又怎么会落到她这个庶女的头上,要知道她上头还有一个刚刚年满十五岁,正值婚配年龄的嫡姐。 这几个月她也打听清楚了,这个五皇子自幼体弱多病,去年一年更是病到卧床不起,皇家便决定给这位皇子取个老婆冲喜。 京城里的皇亲国戚大官要员,都觉得五皇子时日不多,自是不肯让自家的女儿嫁过去守寡,几番博弈之后,这个“好事”便落在了言灵儿的头上,而且据说,这位齐武帝让国子监算过了,她与五皇子八字大合,旺夫守财,最为般配。 要是他们知道言灵儿身体内其实已经换了个灵魂,不知道这八字是配还是不配。言灵儿冷冷地想着。 “这盖头闷得人心里难受,你去问问,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言灵儿朝铃铛挥挥手,她记得出门的时候,天不过刚擦亮,这会儿太阳已经高高悬空了。 “估摸着快了,小姐您再耐心等等。”铃铛见她眉头紧皱,实在不敢说他们已经从五皇子府门口路过两次了。皇家娶亲规矩多,尤其已经出宫建府的皇子,新娘的花轿不仅要巡街彰显娘家财力,还要绕府三圈以示对皇家的臣服。 “小姐,皇子府到了,您快盖上盖头!”铃铛还想说什么,送嫁的队伍已经转了个弯,皇子府朱红色的大门映入眼帘,她急忙拉下轿帘,遮住言灵儿。 “吉时到!落轿——”言灵儿刚盖上盖头,就传来喜婆唱喜的声音,接着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震得人头皮发麻。 轿门外传来嘈杂的说话声,不一会儿轿帘被掀开,喜婆的脚出现在言灵儿面前,她握紧了手中的苹果,莫名的感到紧张,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结婚她还真是头一遭。 “新娘子,等会儿你哥哥会背着你进喜堂,可拿好手中的苹果,千万别落在地上。等会儿跨了火盆你再哭,可记住了?”喜婆吩咐道,见言灵儿点头,便又落下了轿帘。 不一会儿,轿子被压着微微前倾,轿帘再次被打开,她下意识的站起身,低着头朝前走了几步,便被二哥言敬和背在了背上,朝前走去。 言灵儿什么都看不到,眼中只有盖头殷红的颜色,亮的她眼睛生痛,鼻尖能够闻到鞭炮炸裂后飘散的火药味。 她闭上眼睛,耳边不时传来喜婆的唱喜声,这样古典的婚礼仪式让她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晕眩感,直到她被丫鬟搀扶着站在了地上,才恍然醒悟过来。 她,真的嫁人了。 言灵儿孤零零的站在喜堂中间半响,耳畔没有传来拜堂的唱喜声,她静静的站在堂上,周遭是纷杂的议论声。 “今儿这婚礼着实奇怪,陛下和皇后娘娘没来也就罢了,怎地也不见五皇子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五皇子身体羸弱,这会儿估计还在床上躺着呢,如何拜堂?这个新娘不过是给五皇子冲喜的物件罢了,陛下和娘娘身份尊贵,又岂是一个庶女能够拜见的。” “说起来,还是这言家命好啊,庶女嫁了皇家不说,嫡子还补了江南的肥缺,言家指不定要腾达了。” “就五皇子的情况,出宫建府都两年多了,也不见陛下给他封王,我看这言家也闹腾不到哪里去。” …… 周围的议论多少都带着瞧热闹的幸灾乐祸,铃铛和铃珑两个陪嫁丫头气得脸色发红。 “小姐,他们讲话真难听。”铃珑年纪小,忍不住开口抱怨。 “不用去管,有什么话,拜完堂再说。”言灵儿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红色的喜鞋上绣着一对交颈的鸳鸯,配上此情此景倒显得讽刺可笑。 其实,这样不受重视的婚礼倒让言灵儿松了口气,她本就不想嫁人,如今看来只要她完成了冲喜的任务,待五皇子病情好转,便可以自请下堂,到时候在江南买处宅子,悠然自得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好了。 她可记得言家给她陪了不少嫁妆,足够她挥霍一辈子的了。 言灵儿畅想着未来的好日子,忍不住眯着眼露出了牙齿,一扫之前的不悦。 就在这时,她耳畔又传来了喜婆的声音,还有……鸡、鸡叫的声音? “新娘新郎拜堂,一拜天地——”喜婆高唱道。 什么新郎? 五皇子不是病卧在床不出吗? 哪里来的新郎? 言灵儿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直接愣在当地。 “新娘子愣着干什么?拜堂啦!莫误了吉时!” “小姐……” 耳旁传来喜婆的催促和丫鬟铃铛带着哭腔的委屈。 难道……言灵儿冷下脸一把拽掉盖头,在一片惊呼声中,朝身旁看去,一只胸前戴着红缎的公鸡卧在大红色的婚服上,被一个老嬷嬷抱在怀中,站在原本应该是新郎站的位置。 “哎呦,哎呦。新娘子你怎么能自己掀了盖头,这还没拜堂呢,太不吉利了,太不吉利了!”一旁的喜婆捂着胸口,难以接受的低喊。 “这是什么意思?”言灵儿压下心里的屈辱和愤怒,挥开喜婆要给她重新盖上盖头的手,冷静地开口问道。 “这……”喜婆被言灵儿震住了,有些胆怯的瞄了抱着公鸡的老嬷嬷一眼。 老嬷嬷抚摸着公鸡,眼神轻蔑的朝言灵儿看了一眼,缓缓道:“殿下病重不能拜堂,老身奉陛下跟皇后娘娘的旨意,领御鸡一只替代殿下与娘娘拜堂,还请娘娘盖上盖头行礼,莫要误了吉时。” 言灵儿怒极反笑,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轻蔑的瞪着老嬷嬷,红唇微启:“这位嬷嬷,你叫我一声娘娘,那见到我为何不跪?难道在宫里,一个女官的地位比皇子妃还高不成?曾嬷嬷,你也是宫里出来的,你来说说看,按宫里的规矩,该如何?” 言灵儿原本就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再加上这段时间有意调教过的宫廷礼仪,言语动作中自然就带了几分皇家威仪,那个抱着公鸡的老嬷嬷也不由的瑟缩了一下。 “禀娘娘,无论女官品级,皆是皇家臣子,您贵为皇子妃,她见您应行跪拜之礼。”曾嬷嬷上前一步,主动跪在言灵儿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位嬷嬷,你可听见了?”言灵儿朝抱着公鸡的老嬷嬷淡淡一笑,眼神冰冷。 “这……”老嬷嬷脸色有些难看,她眼珠子一转,“老身怀中抱着的御鸡乃代表着殿下,老身若是跪下了,那岂不是说殿下也得向娘娘您下跪?这……陛下若是知道了怪罪起来,老身可担待不起。” 哼,我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掌事嬷嬷,位居正四品,来观礼代表的也是皇后娘娘的脸面,这个小丫头片子,我叫她一声娘娘那是客气,还未拜堂就敢如此刁难人,分明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嬷嬷你又错了。”言灵儿摇了摇头,“既然御鸡代表殿下,那么你一个女官又凭什么将殿下抱在怀里?你觉得以你的身份合适吗?” 言灵儿话里话外的挤兑人,老嬷嬷脸上的表情愈加难看,她忍着怒意问道:“那依娘娘您的意思?” “跪下,把御鸡举过头顶。”言灵儿脸上看不出表情,眼神冰冷的看着老嬷嬷,“记住了,我是跟殿下拜堂,而不是你这个嬷嬷。” 老嬷嬷当然不乐意,五皇子是最不受陛下宠爱的皇子,体弱多病,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年,这个皇子妃更是京城里天大的笑话! 她好歹也是掌事嬷嬷,二品大员以下的官家太太见了她还要尊称一声大人,她怎么能就这么给一个庶女跪下! “曾嬷嬷。”见老嬷嬷不情愿跪下,言灵儿盖上盖头,淡淡的开口,“莫误了吉时。” “娘娘……”老嬷嬷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觉得怀里一轻,御鸡已经被曾嬷嬷躬身举过头顶,紧接着,曾嬷嬷抬脚踢弯老嬷嬷的膝盖,老嬷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老嬷嬷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刚想发作,就被曾嬷嬷将御鸡塞在手中,拉着她的胳膊,将御鸡高高举过头顶。 “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堂——一拜天地——”曾嬷嬷给喜婆递了个眼神,喜婆立马接茬,高声唱喜,四丝毫不给老嬷嬷反抗的机会。 第二章 皇子又矮又胖 婚礼在宾客们一片沉默和诡异眼神中落下了帷幕,言灵儿在喜堂里雌威大发,震慑住了不少幸灾乐祸的闹事者,新人退场后,这些人也都识趣的离开,也没人再敢没提宴席的事情。 举着御鸡拜堂的老嬷嬷在拜堂后又弓着身子举着御鸡进了洞房,直到掀了盖头,闹完喜床,言灵儿这才命人抱走御鸡,放了她。 可此时,她已经累得双臂酸痛,一直弓着的腰也直不起来了,老嬷嬷扶着腰暗自咬牙,不过是个冲喜的丫头,还真当自己是正经的皇子妃了?我定要在皇后面前狠狠告你一状不成! 言灵儿才不管她心里想什么,挥手让曾嬷嬷把她和喜婆送出府,这才舒了口气,坐在凳子上,让铃铛和铃珑给她捏肩。头上顶着的金步摇太重了,不过半天就压得脖子酸痛。 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她的五脏庙早就唱起了空城计,望着一桌子的菜,原本烦闷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四热四凉八道菜再加上一道圆子甜汤,倒是跟现代的婚宴水准差不了多少。 筷子刚拿起来,一个中年嬷嬷领着两名小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三人俱是一身素衣与大红色的婚房格格不入。 言灵儿抬起眼皮子夹了三人一眼,便低着头继续往嘴里夹菜,经过刚才跟公鸡拜堂成亲的闹剧,再见到这三个把“来者不善”四个字写在脸上的下人,她的心里早已掀不起半点波澜了。 她这个新嫁妇,皇家的人一个都还没见到,下人倒是见了不少,而且一个比一个戏多。 “老身云又兰,携丫鬟如月、如星给皇子妃殿下请安。”为首的嬷嬷双膝跪地,朝言灵儿叩拜,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也跟着跪在地上。 “奴婢给娘娘请安!” 言灵儿扫了跪在地上的三人一眼,又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丝毫没有要叫她们起身的意思。 铃铛和铃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表情都有些愉快。今日小姐嫁人,原本应该是件令人开心的喜事儿,可这皇子府太欺负人了,先是让公鸡替五皇子娶亲,接着又来了三个穿着晦气的下人故意给小姐不痛快。 哼,活该跪在地上受罚,就该让你们多跪一会儿! 言灵儿吃下半碗饭,才觉得心慌的感觉好了一些,心情也改善了不少:“别的不说,这喜宴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铃铛立马回道:“小姐,这宴席听说是陛下特意赏赐的,都是宫里的御厨做的,您多吃点儿。” 言灵儿坦然的点点头,主仆三人像是忘记了跪在地上的仆人,谁也没搭理她们。 曾嬷嬷一进屋,便看到地上跪着的三个人,看了一眼她们身上穿的衣服,心中了然,这是来给皇子妃下马威来了,可惜……曾嬷嬷瞄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吃着菜的言灵儿,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这位皇子妃可不是那么好拿捏的角色。 “回娘娘,宫里来了马车,已经把嬷嬷们接走了。”曾嬷嬷垂着头回话,“喜婆那边也按娘娘的意思,包了大红封,请了小轿送回去了。” “嗯。”言灵儿吃下最后一口饭,拿起手绢优雅的擦了擦嘴,这才分给跪在地上的三人一个眼神,“起来吧。” “谢娘娘。”云又兰谢恩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低着头一脸不甘。 她是五皇子的奶娘,向来疼爱五皇子,觉得他配得上这天下所有最好的东西,在得知皇后娘娘给五皇子娶了一个庶女后,她就一直觉得膈应。 一个庶女怎么担得起五皇子妃的名号,说去不还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因此,她故意带着两个丫鬟穿着一身素白来给言灵儿请安,为的就是让这个皇子妃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不过,眼前这个纤弱的女孩儿似乎并不好对付。 “我初来皇子府,很多府上的规矩也不懂。不过……”言灵儿单手托腮一脸无辜的望着三人,“办喜事穿丧服,府上可是有什么丧事要办?难道是……” “住口!你怎么能有这么歹毒的想法?”云又兰猛地抬头瞪大眼睛,五皇子一直身体不好,这段日子又一直卧病不起,她本就担心不已,如今听了言灵儿的话,心中又气又急,立马口不择言的吼了起来,“你别忘了,你是陛下送来给殿下冲喜的,你怎敢诅咒殿下!” “嬷嬷这话就诛心了。”言灵儿一脸坦然,缓缓道,“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呢。铃铛,铃珑,你们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奴婢只看到云嬷嬷和两位姐姐在殿下大喜的日子,穿了一身孝衣。”铃铛一脸快意,“似是对殿下有所不满。” “你不过一介庶女,怎么敢,怎么敢……”云又兰气的双手都抖了起来,她指着言灵儿半天说不出话来,如月和如星两个人急忙搀扶着他,同仇敌忾的瞪着言灵儿。 铃铛和铃珑也上前一步,护在言灵儿面前,两厢对峙,竟有些互不相让的架势。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虚弱的男声,众人朝门口望去,身着金黄色蟒袍身材肥硕的年轻男子正被人搀扶着站在门外,皱眉望着屋内剑拔弩张的众人。 言灵儿看着男子,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肥硕,皮肤透着不健康的苍白,不过他虽然看起来胖,但五官却长得极为清秀,浓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看起来像是混血儿,他的瞳孔颜色透着点儿灰色,鼻梁直挺,青紫的上唇中央有一颗唇珠。 要不是他又肥又矮,倒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帅哥。可惜了……言灵儿暗自摇摇头,想必这就是她的丈夫,大齐五皇子高鸿吧。 “殿下,你怎么下床了?身体好些了吗?”云又兰见到门口的男子,急忙迎了上去,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担忧。 “让奶娘担心了,本宫这会儿已经好多了。”高鸿安慰过云又兰,但虚弱的语气没有半点儿说服力。 他又看向言灵儿,打量着这个今天刚过门的妻子。 眼前的女孩儿身材娇小铃珑,小脸上镶着一双又圆又大的杏眼,睫毛浓密挺翘像是两把小扇子,笔直小巧的鼻子下面,一张红润的小嘴此刻紧抿着,脸颊上隐约可见浅浅的酒窝,大红色的婚服衬得的她的皮肤又白又滑,像是上好的白嫩豆腐,让人有种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 这个皇后硬塞给自己的冲喜娘子,长得倒还算标致。不过,若是不够听话,留着倒也没什么用。高鸿脸上神色不变,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灵儿,给殿下请安。”言灵儿并不知道高鸿所想,她低着头朝高鸿福身,身后的丫鬟婆子跟着跪了一地。 “爱妃,快快免礼。”高鸿虚弱的回道,圆润的脸上苍白无色,“你我已是结发夫妻,咱们之间,这些虚礼就免了吧。我身体不好,不能与爱妃拜堂,让爱妃受委屈了。” 高鸿的客气,让言灵儿从进府以来就不顺的心气,稍微熨帖了些,她脸上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和颜悦色道:“殿下身体要紧,臣妾不觉得委屈。” “爱妃心胸宽大,本宫甚感宽慰。”高鸿露出欣慰的表情。 俩人视线在空中相对,脸上都浮出客气的假笑。 周围人不明就里,还以为俩人对彼此第一印象不错。铃铛和铃珑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曾嬷嬷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如月、如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的看向云又兰。 铃铛朝云又兰露出一个神气的表情,哼,你是五皇子的奶娘又如何,我们小姐可是堂堂皇子妃,让你欺负我们小姐! 云又兰瞪了铃铛一眼,转头一脸着急的看着五皇子,她的五皇子那可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待以后封了王位,划了封地,自然有成群的姑娘想要嫁进来,怎么能看上一个庶女! “殿下,您身体不好,还是快快回去休息吧,娘娘这里有我伺候,您放心吧。”云又兰侧身站到高鸿和言灵儿之间,企图隔绝他俩接触。 “奶娘有心了。今日是新婚之日,我这个做丈夫的不出现,于理不合。”高鸿像是才发现云又兰身上的穿着,惊讶道,“不过,你们怎么穿成这样?” “这……”云又兰被问住了,她实在不敢说出实情。 “殿下生病卧床,奶娘一直侍奉殿下左右,自是不能穿红挂绿,今日又着急来向臣妾请安,一是慌乱忘了换衣服,也是人之常情。殿下莫要怪罪奶娘才是。”言灵儿不想再引起事端,淡淡的开口道。 告状这种事情,言灵儿可做不出来,再说云又兰是高鸿的奶妈,她要是斤斤计较,再让高鸿跟自己生了间隙,导致以后和离不成功,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不如退一步息事宁人得了。 男人嘛,面子还是要留的。 云又兰呆呆的望着言灵儿,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子妃竟然会替自己说话,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看着言灵儿的眼神都变得复杂了。 高鸿闻言,不由高看了言灵儿几眼,想不到眼前这个庶女,倒不是个蠢笨的,相反,似乎还有那么点儿小聪明,就是不知道这些小聪明够不够让她在皇家活下去。 若是她知道了这皇子府……那就太有意思了! 他淡淡一笑,开口道:“奶娘快去换身衣服吧,大喜的日子,奶娘也要穿的喜气洋洋的才好看。如月、如星也是,都下去吧。” “是,臣这就去换。”高鸿声音柔和,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云又兰只得不甘的看了言灵儿一眼,领着如月、如星退下了。 高鸿让仆人将他扶着坐到软榻上,接着挥手示意仆人们退下道:“你们都下去吧,等会儿再来伺候。” 下人们应声退下,铃铛走之前有些犹豫,言灵儿朝她摇摇头,她便咬着唇不甘心的离开了。 第三章 皇子还很穷 房间里只剩下高鸿和言灵儿,高鸿靠坐在软榻上,看着低眉顺眼站在他面前的言灵儿。 “听说,刚才在礼堂上,你呵斥了宫里来的嬷嬷?”高鸿问道。 “臣妾见那个老嬷嬷丝毫不将皇家威严放在眼中,便开口数落了她几句。难道……”言灵儿做出一副担忧的表情。“难道灵儿给殿下丢脸了?” “你可知那个嬷嬷是谁的人?”高鸿试探道。 “臣妾不知,”言灵儿先是一脸惊讶的看着高鸿,接着无辜的眨着眼睛道,“不过,依臣妾看,这种不懂规矩,还藐视皇家的女官,也不可能是什么重要人物,殿下您说是吧?” 高鸿没有接茬,而是认真打量着言灵儿,这小丫头牙尖嘴利不说,还是个不怕事儿的。有意思,有意思,要是宫里的那位知道,她给自己相了这么一个主,会不会气得从凤椅上跳起来? 高鸿越想越兴奋,竟牵动着心跳加速,整个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殿下,你没事儿吧?”言灵儿被高鸿的样子吓了一跳,本来看起来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咳得脸都红了。 高鸿挥了挥手想要告诉言灵儿他没事儿,可话还没说出口,喉咙间一阵干痒腥甜,咳得更加剧烈了,高鸿自觉在言灵儿面前丢了脸,心中又羞又气,一股热血直冲喉头,终于忍不住“哇”一口吐了出来,血沫溅到言灵儿的身上。 言灵儿彻底惊呆了,她原本还以为高鸿是瞧不起自己称病不出,没想到他是真的病得严重,见面还没聊上个几句,竟然就吐血了! 我是来冲喜的,不是来奔丧的! 等等,等等,如果高鸿死在自己房间,那大齐的皇帝能饶了自己?言灵儿想到古装剧里,被皇帝一条白绫赐死的后宫女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可不想就这么死了,她还年轻,还想去南方吃鲈鱼啊!!! “来人啊!来人啊——殿下吐血了!”言灵儿想到这,深深地吸了口气,气沉丹田用力的尖叫起来。 这边高鸿刚停下咳嗽,觉得沉闷闷的胸口轻松了些,又被言灵儿这一吊嗓子,吓得一口口水噎在喉咙间,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这丫头是来要我命的吗?! 候在屋外的丫头小厮婆子们听到屋里言灵儿的叫声,慌慌张张的进了门,一堆人围着高鸿叽叽喳喳的表达着自己的关怀之情,高鸿被人围了个严严实实,原本就觉得心里堵得慌的高鸿,更是透不过气,喉头一动,又喷出了一口血,直接喷在跪在他面前的小厮脸上,众人惊悚的看着这一幕,胆小的丫鬟直接尖叫出声。 “殿下!殿下——”丫头婆子们乱成了一团,有些人叫喊的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不是吧,这个五皇子真的要凉?言灵儿望着印堂发黑,脸色煞白的高鸿,心里有些发毛,再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只会大呼小叫的婆子丫头们,烦躁的喊得:“都在这儿鬼哭什么呢?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奴才这就去!”跪在地上的小厮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麻利地站起身跑了出去。 其他下人见言灵儿脸色难看,俱都不敢多说话,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生怕触了刚嫁进来的主母的眉头。 言灵儿见一屋子下人,大大小小的都的安静了下来,这才揉着眉心坐在圆桌前,她见高鸿晕晕乎乎的扶着软榻上的桌案保持着坐立的姿势眉头紧皱,便知道他很不舒服。 “铃铛、铃珑,快扶着殿下去床上躺着。曾嬷嬷,你去找云嬷嬷取一套殿下的袍子过来,别让殿下穿着脏衣服睡觉,别多嘴说什么不该说的,让云嬷嬷担忧。”言灵儿定了定神,冷静吩咐道。 “娘娘放心,奴婢省的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曾嬷嬷服了服身,快步走了出去。 言灵儿看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继续道:“殿下吐血这件事儿,谁都不能往外说,听到了没有,要是让我听到了半点风声,决不轻饶!” 一众小厮都一脸惊恐的点着头,生怕触了主母的眉头。 “除了贴身伺候殿下的人留下,其他人先出去!”言灵儿挥挥手,散了仆从。 众人应声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屋子里多余的人就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一名年轻的小厮担忧的站在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高鸿。 “你是殿下的侍从?”言灵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娘娘,奴才名叫齐元,是殿下的贴身侍从。”齐元听到言灵儿的问话,连忙跪在地上恭顺道。 “平日里,殿下身边有几个人伺候?”言灵儿略有些疲惫的问道,她不过刚到皇子府几个时辰,就几乎要耗干了她的全部力气,这个地方果然跟她相冲,她得像个办法赶紧脱身。 “回娘娘,殿下出宫不到一年,一直没有添置下人,现在皇子府里下人中,只有我、请大夫的齐云和魏公公是一直伺候殿下的太监,云嬷嬷是殿下出宫建府后,殿下接进府养老的。其余下人,都是殿下出宫时,陛下和宫里的娘娘给的赏赐。”齐元回道。 这么多下人,能用的竟然不过是些老人孩子。言灵儿瞬间就抓住了齐元话里的重点,她望着已经昏睡过去的高鸿,秀气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来这个五皇子不只是不受宠,甚至有可能是被变相软禁在这座皇子府了。 此时,门外传来齐云的声音:“娘娘,大夫到了。” “快,请大夫进来!” 齐云带着一名年轻的大夫匆匆走了进来,大夫刚要给言灵儿行礼,就被言灵儿挥手打断了:“虚礼就免了,赶紧给殿下瞧瞧。” “……是。”大夫愣了一下,便走到床边给高鸿把起了脉。 他先是眉头紧皱,接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下意识的朝躺在床上的高鸿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殿下怎么样了?”半响后,大夫收回手站起身来,言灵儿见大夫面色凝重,连忙关心道。 “殿下气血常年淤积于胸口,吐出来倒不是什么坏事儿。娘娘不比过于忧虑。”大夫恭敬的回道。 言灵儿松了口气,她点点头,却又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大夫:“殿下究竟得了什么病,这些年怎得一直不见好?” 这要是看不好的病,那她想要“功成身退”的算盘不就要落空? “殿下未足月便出生了,自幼体弱多病,这些年药石不断却也未见有所好转,心肺脾胃都比常人虚弱。”大夫叹了口气道。 原来他是个早产儿,难怪体弱多病。言灵儿了然的点点头,她前世也是个早产儿,据她老妈说,她还在保温箱里待了足足半个月才被医院批准回家,幼时也是经常生病,让家里人操碎了心。 想到这里,言灵儿心里一痛,她急忙将前世的种种过往挤出脑海,振作精神问道:“那依你看,殿下这病能治好吗?” “这……”大夫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他瞄了眼躺在床上的高鸿,接着摇摇头,“这病倒不是不能见好,但何时能好这谁也说不准……” 言灵儿顿时有些失望,她沮丧的朝大夫挥挥手,示意齐云带他下去。 曾嬷嬷伺候着高鸿换上新袍子,又拿着沾了血的衣服出去清洗,齐元接了盆清水给高鸿擦拭脸上的血渍。 房间里一片安静,言灵儿疲倦的揉着眉心,铃铛和铃珑上前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帮她拆头上的金钗,见她神情沮丧,便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想家了吗?” 言灵儿还在想事情,没注意到铃铛的问话,下意识的说道:“在想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小姐你想逃婚……唔……”铃珑毕竟年龄小,听了言灵儿的话,小声尖叫起来。 “嘘嘘嘘——小声点儿,小声点儿!”言灵儿连忙捂住铃珑的嘴,紧张的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床边伺候着的齐元和高鸿都没有反应,这才松了口气,她接着低声警告铃珑,“你要是把殿下吵醒了,我就把你许给殿下做陪房丫头,听到了吗?” 铃珑被吓了一跳,连忙点头,言灵儿一松手,她就委屈的嘟着嘴问道:“小姐,你不会真的要把奴婢许给殿下吧……奴、奴婢宁死不从!” “行了行了,我就随口说说,又不是真的。”言灵儿头痛道,“快点儿给我把这些劳什子都拆了,勒的我头皮疼。” 铃珑这才放心的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拆起了头饰。 “小姐……你真的想离开是吗?”铃铛毕竟年龄大一点儿,看事情的态度也更成熟些,她一开始也被言灵儿的话吓了一跳,但一想到刚才在礼堂上发生的事情,她也犹豫了起来,“小姐若是觉得这里待的不开心,奴婢……奴婢愿意跟着小姐浪迹天涯。” “奴、奴婢也愿意!”铃珑不甘示弱的表忠心。 “噗——”言灵儿听了俩人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也温暖起来,她转身握住铃铛和铃珑的手,“好了好了,我不会拉着你们俩个人犯险的。按大齐律,女子脱家被抓住,要受流放之苦,相助之人受刖刑,我怎么能忍心让你们受这种苦难。” “小姐……”铃铛和铃珑闻言都感动的红了眼睛。 另一边,床上的高鸿已经睁开了眼睛,齐元惊喜的凑上前去:“殿下,您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扶我起来。”高鸿也觉得奇怪,自己向来胸闷气短,说几句话就要喘很久,可这会儿却觉得胸口顺畅轻松了不少,甚至呼吸中还能闻到房间里的香甜味,要知道,他丧失嗅觉已经很多年了。 高鸿被齐元扶着坐起身来,缓过眼前一片晕黑后,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抬头望去,言灵儿正披散着头发站在自己面前,望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担忧。 “爱妃无需过于担忧,本宫身体已无大碍。”高鸿说着,让齐元扶着自己站了起来,“爱妃休息吧,本宫这就回房去。” 言灵儿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了齐云的声音:“娘娘,奴才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高鸿朗声道,接着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皱起了眉头,他,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了…… 齐云低着头走进来,言灵儿开口问道:“大夫可送走了?” 齐云尴尬地抬头瞄了眼言灵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齐云,有什么事儿,你直说便是。”高鸿开口道。 “回禀殿下和娘娘,刚才陈大夫看诊的诊金和药钱……府上实在是拿不出了……”齐云声音越说越小,脸也越长越红,偌大的皇子府竟是连一点儿现钱都没有了,说出去真的很丢人。 高鸿倒是不觉得尴尬,他歉意的看了言灵儿一眼道:“爱妃……实不相瞒,这座皇子府原先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登基前的住所,后前朝皇帝昏庸无道,王朝覆灭。这宅子被视为不详,故百年来都无人居住,一年前父皇为本宫选择这处作为宅邸,为了修缮老宅,眼下府内恐怕已经没有现银了。” “……”言灵儿忍不住同情的看了高鸿一眼,她还真没见过如此落魄的皇家子嗣,她招来铃铛,铃铛将一包碎银交到齐云手中,齐云捧着银子叩谢退下。 高鸿不见半点儿不好意思道:“本宫在这里谢过爱妃,以后这府里的中馈可就全靠爱妃辛苦了。” “……”言灵儿笑的没有一点儿温度,“臣妾定不辜负殿下的重托。” 高鸿满意的点点头,示意齐元扶着他离开。 言灵儿恭顺的送高鸿出门,却被眼前皇子府衰败的景象震惊了,三进三出的大宅院,杂草丛生,不少房子的屋顶上还有碎掉的瓦片,墙上的红漆也斑驳不堪,就连她这间院子的围墙都只能用残垣断壁来形容了。 我去!刚才那句“不负重托”我可不可以收回啊! 第四章无米之炊 新婚第一夜,言灵儿睡得并不踏实,或许是白天各种烦心事情堆积在一起让她昏了头,这一夜她不断梦到前世的各种事情。 梦到自己过了司考后激动尖叫的瞬间,梦到自己拒绝参加公务员考试,选择北京律所成为一名律师时父母的不满,最终她梦到自己打赢了那一场受全国瞩目的富豪离婚案,一战成名,成了业内知名的民事诉讼律师。 “小姐……小姐……” 言灵儿刚梦到自己终于在北京贷款买的那套50平米的小蜗居时,耳边传来了铃铛轻声的呼唤声。 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耳边湿漉漉的一片。 原来,我哭了啊…… “小姐,是做噩梦了吗?”铃铛擦去言灵儿脸上的泪水,担忧的问道。 “不,是美梦。”言灵儿摇摇头,“已经回不去的美梦……” “小姐……” “什么时辰了?”言灵儿作势要起身。 “小姐快躺下,刚过寅时,天还没亮呢。”铃铛连忙开口。 言灵儿闻言又躺了回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侧身望着坐在床边的铃铛,开口道:“铃铛,你想家吗?” “小姐身边就是奴婢的家啊。”铃铛毫不犹豫回道。 “我是说你原来的家,你进言府之前的家。”言灵儿开口道,“你想你娘亲,想你爹吗?” “……”铃铛低下了头,双手不安的扣在一起,“奴婢6岁入了言府,卖的死契。对原来家里的事情记得不清楚了。” “……”言灵儿听了心里有些难受,她拉住铃铛的手,眼含歉意,“抱歉,让你伤心了。” “小姐怎么说这个,奴婢是真的不记得原先家中的情况了,甚至都不记得他们的长相。奴婢的家原先在言府,现在在皇子府。反正只要是小姐在的地方,就是奴婢的家。”铃铛摇摇头,认真道。 言灵儿望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有些承重。原来,在她悲伤自己将独自一人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候,已经有人将自己的命运与她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我有点儿想家……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言灵儿喃喃道。 “怎么会见不到,您过两天归宁就可以见到老爷夫人,还有柳姨娘了。”铃铛以为言灵儿是想言府的人了,连忙安慰道。 言灵儿摇摇头,她想念的人今生今世怕是再也见不到了。而言家人对她来说,比陌生人好不到哪里去,她又怎么会想念他们呢? 铃铛见言灵儿情绪低落,帮她掖了掖被子,安抚道:“小姐,别胡思乱想了,时辰还早,再多睡一会儿吧?” 言灵儿点点头,她转了个身,将被子拉高,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眼角偷偷流下泪。 爸爸,妈妈,我真的好想你们…… 第二天一大早,言灵儿干刚洗漱完毕,曾嬷嬷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娘娘,云嬷嬷来给您请安了。”曾嬷嬷恭敬道。 言灵儿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正厅的主位上,才对着曾嬷嬷道:“让她们进来吧。” 云又兰带着如月如星捧着一大堆书册,低眉顺目的走了进来,跪在言灵儿面前:“给娘娘请安。” “云嬷嬷起身吧,这一大早就来找我,不知何事?”言灵儿抿了一口铃珑端来的热茶,淡淡开口问道。 “娘娘昨日进门,本应该让娘娘休息几日,再拿这些俗事来烦娘娘的,但……府上十几张嘴等着吃喝,老身不得不来讨这个嫌。”言灵儿有些惊讶,云嬷嬷讲话倒是比昨日客气了不少。 “嬷嬷说的哪里话,我既然已经过了门,自然就该为殿下分忧。”言灵儿的话听着恭顺,但仔细一听没一句实在的,“账册放下吧,我看看再说。” 云嬷嬷的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满,却也不像昨日那样,她没再说什么,只得咬牙吩咐如月如星将账册放在桌上,恭敬的退了出去。 待云又兰等人走远了,言灵儿才拿起一本账册翻看起来,她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终翻了个白眼,将账册扔回桌上,这个破败的皇子府果然不出她所料,财政赤字,一堆烂账。 言灵儿烦躁的撸起袖子揉着胀痛的脑袋,府内账务杂乱不清就不说了,最关键的是,没,钱!眼看着就要到月中了,府内下人的月份钱这个月怕是就要连不上。 真叫人头壳疼…… “铃铛,铃珑。”言灵儿开口喊来贴身丫鬟,“去库房里点一下夫人准备的嫁妆,把账册拿来我看看,哦还有,算算我们手中的现银还有多少,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恐怕要节衣缩食了。” “小姐,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铃铛惊讶的开口问道。 “照吩咐去做就是,不要多问。”言灵儿皱眉吩咐道。 “是。” 皇子府如今别说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的,恐怕还倒欠着不少外债,这些事情,她不想让两个丫头知道,以五皇子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药不能停,大夫还得常请,府里吃穿用度哪里都需要用到钱。 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曾嬷嬷……”言灵儿有些为难的开口。 “娘娘吩咐便是,老身是太后娘娘赏赐给娘娘的,是娘娘的人。娘娘吩咐便是了。”曾嬷嬷面无表情道。 “……”就因为这个,我才不敢使唤您啊! “娘娘想知道什么,但问无妨。” “我对皇家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你说说看,这皇子出宫建府后,府里的进项从何而来?”言灵儿问道。 “回娘娘,按照宫律,陛下会对出宫建府的皇子赏赐和分封,皇子若是还在宫中任职,每月还能领俸禄。”曾嬷嬷答道。 “那……”言灵儿欲言又止的皱紧了眉头。 “不受宠的皇子自然分封和赏赐都是最低等的。”曾嬷嬷看出来言灵儿想要问什么,主动回答道。 那就不奇怪了,毕竟一个随时可能早夭的皇子根本不值得皇帝去费心思安排,也难怪他还未到出宫的年龄,就被安置在了这个破败的皇子府里。 言灵儿这么想着对高鸿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同情,皇家无情啊! “这皇子府,水果然深啊!”言灵儿拿起一本账册一边翻着一边叹道。 她身旁站着的曾嬷嬷闻言眼睛闪了闪,没有开口。 与此同时,屋外窗沿下,一个翠绿色的身影偷偷溜了出去。 皇子府书房内 高鸿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本书正低头看着,面色沉静。一道翠绿色的身影跪在塌边,正是在言灵儿屋外偷听的丫鬟。 “殿下,看起来那边已经准备接手府内的中馈了。”软塌旁边的小凳子上,年轻的男人笑眯眯的喝着茶道。 此人赫然是昨日给高鸿看病的年轻大夫陈方。 “府里一文钱都没有,有什么可管的。”高鸿漫不尽心的翻了一页书,眼皮都不抬,“就让她去折腾吧,正好给她找点儿事儿做,倒也省事儿。” “我怎么觉得她不像那边的眼线?”陈方挑眉,“她昨天可是在喜堂上给了那边下马威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高鸿说着合起手中的书,眼神锐利的看了陈方一眼。 陈方心中一紧,端起旁边的茶杯押了口茶。 “再看看吧,本宫不相信那边会只是塞个庶女来恶心人这么简单。”高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改口道。 “我倒觉得那边是给您送来一个福星。”陈方想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高鸿挑眉表示有兴趣,陈方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盒递了过去:“殿下不觉得今日精神了许多吗?那两口毒血,功劳可不小。您只需再服用一个月药丸,便可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 高鸿把玩着药盒,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福星,是吗? “你盯着点儿娘娘那边,她那边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本宫汇报,我倒要看看,现在皇子府的窘境,她要如何解决。”高鸿淡淡的挥了挥手,跪在他脚边的丫鬟应了一声,恭敬的退了下去。 另一边,言灵儿头痛的推开眼前的账册,高鸿虽然是个爹不疼娘不爱,没有夺位希望的皇子,但皇家到底也要做到表面上一碗水端平。 齐武帝确实给高鸿分了不少田地和商铺,可惜…… “柳田巷地盘不小,但其实是流民和贫民住的地方,那里脏乱不堪且下九流居多,乱的很。西山那一片的地更是多乱石,是京城出了名的贫瘠。那边的庄子前几年还有村民饿死过。”曾嬷嬷如实道,“五殿下的名下倒是有个店铺在城区,但位置不好,在承天府衙门旁边,根本租不出去。” 言灵儿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人人都说皇家富贵繁华,就是缺少人情味。可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连荣华富贵都没有享受到,还要烦恼接下来一个月的生计问题。” 铃铛、铃珑此时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们将整理好的嫁妆名册放到言灵儿面前:“小姐,这些就是夫人给您准备的全部嫁妆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共二十五担,剩下的都是京郊的田地和城里的铺子。这些是地契。” “小姐,我们手中的现银不多,只有300多两,都是您出阁的时候,柳姨娘担心您受委屈,特意交给奴婢的。”铃铛道。 “300两够做什么?”言灵儿虽然在大齐生活了几个月了,可作为一个待嫁新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于古代的钱币的购买能力真的没有什么概念。 “若是寻常人家,这一两银子能够生活半年。”铃珑开口道,“可若是咱这等身份的,这300两只能勉强支撑数月罢了。” 言灵儿陷入了沉思,当务之急是要赚钱,可是自己作为独生子女,又是个品学兼优的学霸。老爸老妈根本没让她吃过什么苦,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生财之道。说到底,她的自理能力完全依托于现代社会的科技便捷,在古代生活,要不是托生在这么个富贵家庭,她恐怕活不过第一章。 “我怎么就学了法学。”言灵儿喃喃道,“早知道会魂穿古代,我该去农大学个畜牧养殖什么的,至少现在也能靠养猪发家致富。” “小姐?您说什么?”一旁的铃铛听着她嘀嘀咕咕的,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言灵儿摇摇头。 “曾嬷嬷,我今日能出门吗?”言灵儿扭头问道。 “新婚三天,娘娘还是呆在府上的好。”曾嬷嬷回道。 言灵儿闻言皱紧了眉头。 “不过,娘娘回门那天,可以跟五殿下一起在街上转悠转悠。”曾嬷嬷又道。 “回门吗?”言灵儿陷入了沉思。 第五章 讲究 皇宫归宁殿 即使是在白天,归宁殿里的青铜长明灯依旧亮着油灯,立在软塌两侧的仙鹤炉里点着沉香,白色的烟雾袅袅而上。软榻上坐着圣德皇后,她脚边跪着的正是喜堂上被言灵儿恐吓的老嬷嬷。 “你倒是会急着给老五上眼药,那是老五大婚的场儿,你这么做不是让人来说本宫急着给他难堪?”皇后没有看老嬷嬷,声音毫无起伏道。 “皇后娘娘,是臣糊涂,臣只是……”老嬷嬷是皇后面前的老人,自是知道皇后越是没有表情,越是生气的性格,她有些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忍不住低着头瑟瑟发抖起来。 “只是什么?”皇后淡淡的问道。 “臣知错了,臣不该藏着教训皇子妃的私心。”老嬷嬷颤抖着说道,“请娘娘责罚。” “本宫懂你什么心思,是想在新皇子妃面前,替本宫立威风,是吧?”皇后不紧不慢的问道。 “是是是,臣是想让五皇子妃知道娘娘您的威严。”老嬷嬷流着汗连声应和道。 “但是你用错了方法。”皇后终于斜了她一眼,老嬷嬷头垂的更低了,“那可是本宫钦定的皇子妃,你这么做让本宫很为难。” “臣、臣……”老嬷嬷已经都成了筛子。 “这么多年,你好不容易从宫女做到女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皇后叹了口气,遗憾的摇摇头,“真是可惜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老嬷嬷结结巴巴地求饶,脸“奴婢”两个字都说出来了。 “你的命本宫自是会留着,可这掌事嬷嬷的位置得换人坐坐了。”皇后淡淡的开口,“来人。” 两个太监从门外低着头弓着身走了进来。 “带嬷嬷下去,好生照看。”皇后挥挥手。 “是。” “娘娘,娘娘……”嬷嬷绝望的声音渐渐远去。 皇后端起茶杯,品了口茶,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嬷嬷。”皇后开口,一个穿着女官服的中年女子应声跪在大殿中央。 “请娘娘吩咐。” “这老五的媳妇儿如今怕是对本宫有些意见,你说,本宫该怎么办?”皇后问道。 “回娘娘,不如请五皇子和皇子妃进宫请安。”夏嬷嬷平静道。 皇后娘娘闻言,平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 “娘娘宅心仁厚,若是五皇子妃见了娘娘,定能知道喜堂的事情,全是那女官自作主张,到时候,她定能明白娘娘是个慈爱的长辈。”夏嬷嬷继续道。 “……”皇后陷入沉思。 夏嬷嬷低着头,跪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夏嬷嬷浑身布满了冷汗,皇后才屈尊开了口:“就依你的意思,明日你去一趟五皇子府,宣他们隔日进宫请安。” “是,臣遵旨。”夏嬷嬷松了口气,深深地叩拜。 次日,天刚刚擦亮,言灵儿就被铃铛唤醒了,今日是新嫁娘回门的日子,虽是比不上嫁人那天声势浩大,却也讲究繁多。 言灵儿打着哈欠坐在梳妆台前打盹,铃铛和铃珑手脚麻利的给她梳头,曾嬷嬷已经找出了一套红色的齐腰襦裙平铺在床上,大红色的裙摆上绣着大雁、鸳鸯等寓意吉祥的图案,配上红色的对襟褂子,煞是好看。 “今天不就是回门,怎么还这么早起床?”言灵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问道。 “小姐,您嫁的是皇室,这回门的礼俗繁琐着呢,咱们可不得起早点儿准备。”铃铛嘴里说着话,手上的活一点儿没拉下。 “古代人就是麻烦……”言灵儿暗自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小姐,您又自说自话。”铃珑嘟着嘴看着言灵儿,“回言府您可不能再这样了,当心夫人觉得您生病还没好,又给您喂药。” “……”言灵儿无奈的点点头,当初她刚刚魂穿到不小心淹死的言二小姐身上,没少神经兮兮的自言自语,言家主母以为她得了失心疯,请了一堆大夫,抓了一大堆中药,想到那些苦苦的药,言灵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铃珑这小妮子也忒坏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吓唬人了,要好好教育她。 单纯的铃珑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一时的口快,给自己的未来铺了一条多了艰辛的道路。 半个时辰后,铃铛打开房门,恭顺地躬身站在门口,言灵儿梳着倾城髻身着红色襦裙,头上插着华贵的发簪和步摇,缓步走出来,她脸上施着薄粉,点着朱唇,眉间贴着一朵荷花,端的是一副雍容华贵的皇子妃模样。 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的下人们见到她,都低着头跪下身,高喊道:“皇子妃娘娘金安。” 云又兰从惊艳中回神,也低着头跪了下来:“娘娘金安,今日是您回门的日子。不过,您已经嫁入皇家,这回门就得依着皇家的规矩办。” “本宫便听云嬷嬷的吩咐。” “娘娘且随老身来。”云又兰站起来,转身望着如月如星吩咐道,“端上来。” 两个小丫头从旁边的仆人手中端过两个托盘,躬身走到言灵儿面前,云又兰掀开托盘上的红布,其中一个托盘里放着一把袖珍的金秤,另一边的托盘里放着一小壶蜜。 “娘娘,您拿着秤。” 云又兰将金秤放在言灵儿手中,言灵儿接过秤,连忙双手端住。 这个秤看着小,没想到还挺重,看来是实心的。言灵儿低着头望着手里的秤,秤杆上刻着着大齐内务制的字样,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 拿着金碗讨饭吃,说的就是这五皇子吧。言灵儿心里吐槽,这秤要是能卖了,怎么也能让这皇子府支撑几个月了。 “金秤秤心,婆家娘家,一碗端平。”云又兰唱道,“娘娘,重吗?” “重。”言灵儿回道。 “情谊值千金,理应是重的。” “娘娘,端平了么?” “端平了。” “娘娘,端平了吗?” “……”言灵儿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秤,这不是挺平的吗?难道,不是端平的意思? 言灵儿试探的朝右边倾斜了一下,云又兰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唱道:“金秤秤人,新嫁媳妇,情深义重。” 得,闹了半天,新嫁媳妇还是得偏向婆家才行,言灵儿无语。 云又兰把金秤放回托盘,又拿起另一个托盘里的蜜罐递给言灵儿。 “娘娘,喝了这罐蜜,出了这扇门,皇子府里的事情可就不能往外说了。” 言灵儿挖了一大勺蜜放入口中,甜腻刺喉的感觉瞬间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过于甜蜜的口感甚至让她隐隐尝到了一丝苦涩。 “娘娘,可以出门了。”云又兰将蜜罐放回托盘,侧身给言灵儿让出一条路。 不远处的青石板上撒满了小石子,言灵儿收回刚要迈出去的脚,不解的看向云又兰。 “娘娘,朝前走便行了。”云又兰淡淡道,丝毫没有解释的样子。 言灵儿回头,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大步踩上石子路,两三步便走到了门边,直接上了台阶,她转身看向身后的人,云又兰目瞪口呆脸色涨红的看着她,曾嬷嬷等人的表情则是要笑不笑的一脸尴尬。 云又兰被言灵儿的动作气得险些昏厥过去,如月如星急忙搀扶住她,云又兰红着脸小声怒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言灵儿一脸无辜,这又是怎么了?她不是按照要求走过来了么? 一直到坐上马车,铃铛和铃珑才团在一起望着言灵儿,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有那么好笑么?”言灵儿无语的看着两个丫鬟。 “小姐,您刚才走路太快了。”铃铛笑道,“按皇家礼俗,这段路您得慢慢走,曾嬷嬷之前有跟您讲过的,您是不是又忘了。” “……”没错,是忘了。 “您刚才可把云嬷嬷气坏了,等咱们回去,还不知道她要怎么跟殿下告状呢。”铃铛皱着鼻子道。 “那就让她去呗,横竖我都已经走完了。”言灵儿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优异表现,又想到云又兰涨红的脸色,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啊,就是事儿多。” 铃铛和铃珑自是看出了言灵儿并没有恼怒的样子,也低着头捂着帕子笑了起来,娇笑声隔着帘子传了出来,坐在马夫身旁的曾嬷嬷也忍不住咧出一个笑。 这个皇子妃当真是不一样。曾嬷嬷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繁华的街道,眯起了眼睛。 两辆华丽的皇家马车稳稳的停在言府门口,早就准备好的佣人抱着厚重的红毯走到马车前,将红毯铺在马车下,言宏领着庶子言敬和走到马车前行礼。 “翰林院编修言宏携次子言敬和恭迎五皇子殿下,殿下千岁!”言宏拱手朝马车拜道。 “岳父大人多礼了。” 齐元拉开帘子,齐云搀着高鸿走下马车,高鸿淡淡的看了言宏一眼,大齐选官讲究的是五官端正,行为得体,眼前的言宏,身形修长,眉眼间虽然有些许细纹,却仍掩盖不住俊美的样子,他眸子清澈,比起那些早就在官场里混迹多年双眼浑浊的官员来说,他仍然保持着那股子书生气质。 “小婿高鸿拜见岳父大人,兄长大人!”高鸿在齐云的搀扶下,朝俩人拜了拜。 “殿下这可使不得,您身体不好,还是快快进府歇息才是,暖阁那边都布置好了,已经吩咐厨房那边准备了些小点,也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言宏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准备带高鸿入府。 高鸿要笑不笑的看了言宏一眼,慢条斯理道:“本宫的皇子妃还在马车上,不如等她下来一起进府可好?” 言宏愣了一下,接着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他转头瞪了言敬和一眼:“还不快去接皇子妃娘娘下车,这么大人了,还要我这个做爹的推一步走一步,一点儿你哥哥的机灵劲儿都没有。” 接着,他转头朝高鸿作揖道:“次子愚笨,还望殿下海涵。” “自家人不说这些虚的。”高鸿挥挥手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心中却对言宏的作为鄙夷不已。 这个言宏,不过是个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好的蠢人,倒是不知道为何成为了那人面前的红人。 言灵儿坐在马车里,自然外面发生的事情都听的一清二楚,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见过这个便宜父亲几面,倒是没什么感觉,倒是看铃铛和铃珑替她不平,红了眼眶,这才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回门的日子,别哭丧着脸,等会儿让曾嬷嬷看到了,指不定怎么罚你们呢。”言灵儿小声道。 “奴婢只是替小姐不平,这门亲事本就委屈了小姐……”铃铛愤愤道。 “闭嘴!”言灵儿警告的看了铃铛一眼,拦下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所嫁之人是皇子,你这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人听去了,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铃铛和铃珑被言灵儿严厉的眼神吓得抖了一下,咬牙点头算是压下了话头。 这时,门外传来了言敬和的声音:“草民言敬和恭请五皇子妃。” 曾嬷嬷掀开帘子,接着铃铛跳下马车,朝车上伸出手,言府的一个小厮十分机灵的跪倒在地,充当台阶。 言灵儿扶着铃铛的手从马车里低头走出来,她看着蹲在马车前的小厮,迟疑着不肯下脚。 “娘娘,踩着下来吧,别让父亲等太久了。”言敬和出声提醒。 言灵儿咬咬牙,轻轻踩着小厮的背下了马车,她整理了一下裙摆,抬头望着满眼温柔的言敬和笑道:“哥哥,灵儿回来了。” 第六章 回门 高鸿带着言灵儿进了言府接受女眷们的拜见后,便托说身体不适,独自一人进了暖阁歇息,言宏似乎也没生出想要跟这个女婿交好的心思,只是派了言敬和去招待,自己躲进书房里忙起了公务。 言灵儿进了内院,先是给主母赵梦雅磕了头敬了茶,又给家里的姐妹们送了小礼物,这才被主母拉到身边坐下,闲话家常起来。 “这嫁人了就是不一样,灵儿看起来倒是比在家里的时候稳重多了。”赵梦雅亲昵的拉着言灵儿的手,满眼疼爱,“头痛的毛病可是还有再犯?药还是得多吃些日子,莫不要留下病根。” “母亲放心,女儿身体已经大好了。前些日子是女儿不孝,连累母亲跟着受累了。”言灵儿笑着拒绝。 “说得是哪里的外道话,咱们是一家人,为娘的都是心甘情愿为子女奔波。”赵梦雅朝坐在软塌左手边第一位的小姑娘宠溺的看了一眼道,“你如今嫁了人,我也就不操心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姐姐,今年也十五了,每次说到嫁人,还总抱怨我这个当娘的闲操心。” “娘,今日是妹妹回门,你怎么又说起我来了!”小姑娘娇嗔埋怨道,“您这么偏心妹妹,我可不依!” “你个不省心的丫头,但凡有你妹妹半点儿乖巧,我也不会天天盯着你不放了。”赵梦雅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小姑娘一眼,却是一点儿威力都没有。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言灵儿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望着她的这个嫡姐言巧儿,她出嫁前虽说也在这言府里住了一段时间,到底是待嫁女不能轻易见人,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正式见她。 言巧儿长相甜美,笑起来唇边还带着两个小梨涡,一双杏眼看人的时候含情脉脉,很能让人放下防备跟她深交,言灵儿打量着言巧儿不经意与言巧儿的眼神撞在了一起,言灵儿愣了一下,言巧儿则毫不尴尬的朝言灵儿挤了下眼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言灵儿被言巧儿逗乐,也露出了一个笑。 虽然是嫡女和庶女的身份,但似乎言巧儿和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关系并不差,并没有小说里写的那种勾心斗角水火不容。言灵儿原本绷紧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整个人也露出了慵懒的倦怠的感觉。 “灵儿是倦了吧?你的小院早就帮你收拾好了,快去歇着去,下午宗亲们上门拜见,有你忙的。”赵梦雅看出来言灵儿的倦意,连忙招呼铃铛铃珑搀着言灵儿离开。 “夫人……”著作右手边的柳婷荷有些犹豫的开口。 “哎呦,瞧瞧我这个脑子,竟然把这事儿忘了。”赵梦雅看了柳婷荷一眼,恍然大悟的握住言灵儿的手道,“等会儿让柳姨娘陪着你去院里坐坐,你们俩也说说贴心话。” “好的,母亲。” “多谢夫人!” 丫鬟们在前面带路,柳婷荷跟在言灵儿身后,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一直走到言灵儿的小院前,丫鬟们接过铃铛手里的碎银退下后,柳姨娘才红着眼眶上前一步握住言灵儿的手。 “我可怜的女儿,你受苦了!”柳婷荷低声抽泣道。 “娘……”言灵儿被柳婷荷的哭声感染,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起来。 她还记得自己从昏迷中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瘦小妇人,说起来倒又是个可怜人。 “小姐,姨娘,咱们有话屋里说吧,在这儿站着,人多眼杂的。”铃铛见这这幅母女相拥的场面也是一阵心酸,可她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她上前一步搀着柳姨娘的胳膊,朝铃珑使了个眼色,将正在伤心的两人扶进了屋里。 “我倒是她好心给你寻了个好人家,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那病恹恹的五皇子。”房门刚关上,柳姨娘立马握住言灵儿的手,忧心忡忡道,“我听说陛下对他不喜,刚满十二就把他丢出宫独自生活,如今已满十五都未封王。外面都在传,说他今年连皇家的家宴都不曾参加,恐怕时日无多。” “这些日子我总在想,若是我当初再求求她,你是不是就不用嫁给他了。”柳姨娘说着说着悲从中来,颜面哭了起来,“外人都倒你福报好,从庶女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可只有我这个当娘的清楚,你哪里是去享福的,分明是去遭罪的!” 言灵儿吸了吸鼻子望着柳婷荷,她眼中也含着泪水:“娘,莫听外人胡说,五皇子殿下的病并无大碍,我是他妻子,我还能说假话吗?” “可是……”柳婷荷仍然不敢相信。 “娘,很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况且我和五皇子的婚事是陛下赐的,又是皇后娘娘保的媒,母亲也做不了主。”言灵儿握住柳婷荷的手,希望能让她安心,“您放心吧,我会过得很好的。” “若不是当初你外祖家道中落,我也不会委身给你父亲做妾,让你和你哥哥从出生起就背上了庶子的名号……”柳姨娘越想越悲痛,她喃喃道,“我若是当初再求求你外祖父,兴许,兴许能给你们奔一个好出生。” “娘,女儿现在也挺好的呀,不是谁都有那个福分嫁给皇子,再说了我未满十五便已经出嫁了,您上哪儿找我这么省心的闺女啊。”言灵儿见柳姨娘陷入自责,便开着玩笑宽慰。 “你嫡姐快十六了,还没有定下来到底选哪家,那是她挑花了眼,你还未满十五便嫁了人,那是你没得选。”柳姨娘虽然仍有些闷闷不乐,但到底是缓过劲了,她叹了口气,心疼的摸着言灵儿的脸,“娘如今所有的期望不过就是你们兄妹俩能够平安健康,至于其他的……不敢强求。” “娘,女儿省得。”言灵儿抱住柳姨娘,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闭上了眼睛。 暖阁里烧着碳炉,如今气温还不算冷,屋里显得有些闷热,几个忙出忙进的下人不一会儿就闷出了一头汗,就连只是静静地坐在圆凳上的言敬和额角都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唯独高鸿丝毫不受屋内高温的影响,怡然自得的喝着下人递过来的热茶。 “殿下的气色看上去比往日好了许多。”言敬和此刻面带笑容,神情放松,丝毫不见与父亲言宏站在一起时的拘束。 “嗯。”高鸿淡淡的回了一句,接着四顾看了看那些言府的下人道,“都下去吧,没有召唤就不用进来伺候了。” “是。”小厮们从齐元手中接过碎银,纷纷告退。 直到屋里没了外人,言敬和才撩开袍子单膝跪地,朝高鸿叩拜道:“属下言敬和参见殿下,恭喜殿下身体恢复康健!” “无须多礼。”高鸿挥手示意言敬和起身,直奔主题,“本宫虽说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可体内余毒却仍然难以排出,陈方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寻医之事,仍要抓紧。” “是,属下遵命。”言敬和恭敬道。 “瑞雪堂最近可有传来什么消息?”高鸿继续问道。 高鸿母亲去世后,高鸿外租一族悲痛不已,高鸿外祖辞去兵马元帅一职,迁居西北边陲,不再过问朝中之事,原本名震朝野,有从龙之功的镇远侯,自此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几年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间上等酒楼,瑞雪堂,瑞雪堂富有西域特色的装潢、美味的菜色和上好的佳酿,让它很快便成为了京城达官贵人们最流连忘返的场所,就连齐武帝微服出宫,也时常来尝尝这瑞雪堂的手艺。 而这间瑞雪堂便是高鸿外祖家的产业,如今幕后的老板,正是缠绵病榻的五皇子,高鸿。 “前些日子,大理寺卿来店内宴请了二皇子高沥,据说滇王三子段修然近日将进京替父面圣。”言敬和道,“我托人查探过,他已经离开滇南入了湖广。” “这不年不节的,面得什么圣?”高鸿摸着茶杯,眯起眼睛。 “属下探查过段修然每次进京的时间,皆是元旦前后,如今不过刚过中秋,他便动身前来,属下猜测,他此行,恐怕是另有所图。” “段修然本宫曾经见过,他今年已经十八了。”高鸿淡淡道。 “殿下的意思是?”言敬和惊讶的看向高鸿。不会是他想的意思吧? “我那位皇姐,二十了还未嫁人,贵妃娘娘能不着急么?”高鸿直起身子,目光锐利的望向言敬和,“你想办法跟这个三王子认识认识,透露点儿皇姐的消息给他,卖个人情给他。” “是,属下遵命。”言敬和领命。 “行了,你去找你妹妹聊聊吧,本宫乏了。”高鸿交代完事情,径自闭上眼睛,齐云拿出毯子盖在高鸿的身上。 “属下告退。”言敬和躬身后退。 “对了,往外放消息,就说五皇子新婚之夜听闻府中入不敷出,气急攻心,呕血昏厥,如今就连买药钱都要靠五皇子妃的嫁妆贴补,恐怕时日无多了。”高鸿突然又叫住言敬和,吩咐道。 “殿下?!”言敬和惊诧的看向高鸿,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照本宫吩咐的去办吧。”高鸿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是。”言敬和表情微妙的退了下去。 第七章入宫 言敬和心事重重的朝言灵儿的院子走去,他越来越看不懂高鸿了,自此他接管了老侯爷在中原的势力,人愈发变得深沉阴暗起来。这种深沉阴暗,隐藏在他看起来和善软胖的外貌之下,却让熟悉他的人愈发得心惊胆战。 言敬和想起年幼时跟随小侯爷第一次见到高鸿时的样子,幽暗的宫院里,三个脏兮兮的孩子躲在角落里一起吃一碗馊掉的饭,他们身边年过五十的老太监正麻木着一张脸啃着半拉干掉的饼子。若不是高鸿身上穿着破旧的短了半截的蟒袍,言敬和还真的没有认出那个坐在中间,蓬头垢面的瘦小子竟然是大齐五皇子。 再一年之后,他随小侯爷进宫看望高鸿,此时的高鸿养在贵妃那里,与之前“胖”若两人,见到他来,便露出憨憨的笑容,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未见半点笑意。 也不知道妹妹嫁给他是福还是祸……言敬和叹了口气。 他跨出步子正要迈进言灵儿的院子,言灵儿也掀开帘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见到言敬和,言灵儿露出惊讶的表情:“哥,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娘呢?” “哭了一会儿,这会儿在屋里睡着了。” 言敬和点点头,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娘心事重,总是想得太多,你能多宽慰宽慰她也是好的,她最疼你这个女儿,听你的话。” 铃铛端上来一壶茶,放到石桌上,言灵儿端起茶壶,给他到了一杯茶:“娘总担心我嫁的不好,难免思虑过重,这些我都懂得。” “灵儿……”言敬和想到高鸿之前嘱咐他的话,犹豫道,“若,若是在皇子府遇到什么困难,你大可跟我说。” “二哥?”言灵儿惊讶的望着言敬和,虽说她与言敬和是一母同胞,但到底男女有别,七岁之后,俩人便很少玩在一处,此刻听到言敬和所言,言灵儿有些感动。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怎么说也是陛下御赐的二品诰命夫人,正经的五皇子妃。”言灵儿温柔的笑道,“哥哥你就放心吧。” 言敬和表情复杂的看了言灵儿一眼,点点头端起杯子喝着茶,不再多说什么。即便他知道一些实情,但却关系重大,不能说与言灵儿听。 哎,但愿五皇子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能对灵儿好一些。 俩人正喝着茶,院门外有人敲门,铃珑开了门,是前院伺候的小厮。那小厮与铃珑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去。 铃珑提着裙子小跑到言灵儿身边道:“小姐,皇子府的人来传话,皇后娘娘派人去皇子府给您和殿下送贺礼。这会儿人正在府里等着呢。” “怎么突然送了贺礼?”言灵儿有些诧异,她与言敬和对视一眼。 “皇家规矩繁多,兴许是什么讲究。既然如此,你和殿下就快些动身回府吧。”言敬和心中也有疑虑,按理说,皇子大婚,宫里的赏赐应当在大婚当日送进皇子府,这婚礼结束都三天了,才送赏赐,这怎么看都透着股古怪。 “可是,今日府内要宴请宗亲,这……”言灵儿有些迟疑,主母那边该如何交代? “门房来传话,其他几个院子想必都已经接到了消息。比起宴请宗亲,皇家恩赐更为重要,母亲不会怪罪的,你去给母亲行了礼,便快些回府吧。”言敬和安抚道。 厢房的门打开,柳婷荷被丫头搀扶着从屋里走了出来:“你哥说的没错,皇家赏赐大过天,你且快些回去,莫恼了宫里来的贵人。” “女儿知道了。”言灵儿安抚的拉住柳婷荷的手,转头对铃铛吩咐道,“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回府。” “是,娘娘。” 言府门口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烟火未散,铃铛已经扶着言灵儿上了马车,言灵儿掀开帘子,朝站在门口的言府众人挥挥手,言敬和走到马车前。 “娘娘。”言敬和隔着帘子表情认真地望着言灵儿,“皇后那边……你要多加小心。” 言灵儿愣了一下,接着朝言敬和淡淡一笑:“二哥放心,灵儿省得。” 另一辆马车里,高鸿躺在软榻上,半闭着眼睛:“看来宫里最近有些太平。齐云,去给后宫添把火,让那些女人不要总闲着找事儿。” “是,殿下。”齐云应声下了马车,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五皇子府 言灵儿搀扶着高鸿走过中堂进了大厅,大厅里云又兰正跟夏嬷嬷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见到高鸿和言灵儿,俩人摆正姿势,恭敬地跪在地上给两人请安。 “臣受皇后娘娘之命,送来宫中贺礼,祝殿下和娘娘白头偕老,永浴爱河。”夏嬷嬷跪在地上恭敬道。 “有些日子没见到夏嬷嬷了,齐元,给夏嬷嬷赐座。”高鸿一脸笑眯眯道。 “多谢五皇子殿下。”夏嬷嬷谢恩落座。 “母后近日身体可安好?本宫这个做儿子的甚是不孝,身体不好,不能时常进宫侍奉她,惭愧啊!”高鸿满怀愧疚的说了一句,接着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言灵儿连忙伸手轻拍高鸿的背,夏嬷嬷也担忧的望着高鸿:“殿下!” 高鸿压下咳嗽挥挥手,深吸一口气,虚弱道:“夏嬷嬷,本宫身体不适,剩下的事情,直接跟皇子妃交代就行。等改日本宫身体好些了,自会进宫向母后请安。” “臣明白,殿下您也要多保重身体,莫要让皇后娘娘担心才是。”夏嬷嬷起身恭敬道。 高鸿点点头,转身拉住言灵儿的手深情道:“本宫先行告退,接下来就辛苦爱妃了。” 言灵儿低头微笑:“殿下放心,臣妾定会好好招待夏嬷嬷。” 高鸿满意的点点头,在齐元的搀扶下离开大厅。 言灵儿微笑着目送高鸿离开,在心里鄙视地撇了撇嘴,切~装病! “夏嬷嬷,坐吧。”言灵儿笑眯眯道,“本宫嫁入皇家,还未受皇后娘娘召见,说起来是我这个做媳妇儿的不孝。” “娘娘言重了,臣今日除了来给殿下和娘娘送贺礼,最主要的是受皇后娘娘嘱托,给娘娘您带话。”夏嬷嬷恭敬道。 “哦?不知母后给儿臣带了什么话?”言灵儿问道。 “皇后娘娘请您明日辰时入宫请安,共进午膳。” 鸿门宴?言灵儿眯起眼睛,皇子大婚办得还不如京城富贾之家气派,大婚第二日也落了自己进宫请安的牌子,明显是想要跟五皇子府的人划清界限,这个时候突然请自己入宫请安,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丝古怪。 难道……言灵儿突然想起来大婚当日,被自己整治的嬷嬷,听曾嬷嬷后来说起,似乎就是皇后派来的人。难道是想找机会给我上眼药? “夏嬷嬷,说起来我突然想起来,大婚当日也有个宫里来的嬷嬷自称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添喜嬷嬷,因犯了忌讳被我惩治了一番。”言灵儿一边观察着夏嬷嬷的神色,一边开口道,“此人自称是皇后面前的掌事嬷嬷,可我总瞧着她的言行不像是大女官能做得出来的,如今一见夏嬷嬷,我更是肯定,那老妇人定是撒谎了。” “娘娘谬赞了,那人确实是皇后宫中的女官,但不过是个下等女官罢了,皇后娘娘得知当天之事后,大为震怒,已经处罚她了。”夏嬷嬷不卑不亢的笑道。 “这样啊……”言灵儿恍然大悟道,心中却有了自己的计较。果然自己猜测不错,皇后突然召自己入宫,就是因为这件事儿,“本宫明日会准时入宫,还要劳烦夏嬷嬷替本宫向母后回话。” “臣职责所在,不敢言烦。” 第二日天还没亮,言灵儿便坐上皇子府的马车往皇宫驶去。言灵儿掀起马车的帘子朝外望去,此刻天还未亮起来,街边的铺子都紧闭着门板,路上除了自家的马车,就只有掌着灯笼骑马上朝的大臣们,细密的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古代的公务员真不容易啊,起得真早。言灵儿放下帘子,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不是说辰时入宫么?怎么要这么早出发?”皇子府虽然破败,但怎么说也是在皇城内,站在后院的假山上就能看到朱红色的宫墙。 “入宫手续繁杂,等咱们到了归宁殿,时间也就差不多了。”曾嬷嬷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入个宫怎么这么长时间!”言灵儿忍不住嘀咕,“难道还要过安检,检查身份证不成?” “娘娘,皇宫不同别处,自然查的严。”曾嬷嬷开口道。 “就是每日入宫早朝的大臣们,也是如此?”言灵儿好奇的问道。 “那是当然。” “那他们下了早朝,可有休息的时间?”言灵儿又问道,“毕竟这么早就出门了,总得稍微休息一下,才能工作吧?” “我以前在府里听老爷的小厮说过,老爷每日寅时末便要出门,早朝时间长了要开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不能吃喝不能如厕,等下了朝,便要直接去翰林院忙碌,午时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用膳时间,一直到戌时才能回府。”铃铛回忆道,比起曾嬷嬷的平静和言灵儿的疲倦,铃铛才是一个即将见到皇宫的正常人的表现,激动得不得了。 “这也太累了吧,工作效率能高么!”言灵儿忍不住摇头,她想起现代公务员朝八晚六的作息时间,“睡眠不足,哪有精神工作,而且早朝什么的,简直就是大型撕逼现场,有用的事儿还不是得靠上折子解决。” 曾嬷嬷眼神锐利的看了言灵儿一眼,接着低下头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 言灵儿说完,也觉得自己失语,连忙咳嗽一声,低头闭上眼睛装睡,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宫门,言灵儿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直到车外传来说话声,才醒了过来。 “娘娘,咱们该下车了。”铃铛帮她理了理衣领,紧张的吸了口气。 “嗯,走吧。”言灵儿也跟着深吸一口气,起身出了马车。 她扶着曾嬷嬷的手稳稳地站在地上,抬眼望去,被眼前所见深深震撼,巍峨的宫殿在朝阳的映射下,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晨钟此时响起,古老沉闷的声音,响彻整座皇城,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八章 耍心机 “娘娘,皇宫好壮观啊~”铃铛完全是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言灵儿并没有苛责铃铛的失态,她也深深地被这份庄严肃穆所震撼:“是啊,真的很壮观……” 马车前跪着一名宫女,见到言灵儿下了马车,恭敬的给她请安。 “娘娘,女婢是归宁殿的宫女,奉皇后娘娘之命,特在此迎接娘娘。”宫女笑得一脸和善。 “劳烦姑娘带路了。”言灵儿点点头,给铃铛递了个颜色,铃铛从怀中掏出一包碎银塞到宫女手中。 “娘娘客气了,您请随我来。”宫女收下银子,笑得愈发灿烂。 几人沿着宫道朝归宁殿的方向走去,红砖黄瓦的宫墙一眼望不到头,偶尔转弯的时候能够透过宫墙看到不知名宫殿房顶的琉璃瓦,言灵儿不由得想起了她曾经参观过的故宫,与故宫相比,大齐皇宫要更加宽广雄伟一些,当然也更新一些。 不知这里的御花园跟故宫的御花园比起来,哪个更大一些,言灵儿跟着宫女的步子往前走,神思早已云游天际。 皇宫分外宁静,这一路行来,除了守门的侍卫,竟是没有见到半个人影,言灵儿心下正觉得有些无趣,不远处突然响起了整齐的跑步声,紧接着两队大内侍卫小跑着停在宫墙两侧,严阵以待。 宫女停下脚步对言灵儿低声道:“娘娘,陛下要上朝了,我们得回避。” 说完这话,宫女转身面对宫墙,低头跪在地上,铃铛和曾嬷嬷跟着她一同跪倒在地,言灵儿面朝侍卫,低头单膝跪在地上。 紧接着,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言灵儿微微扬起下巴,眼角的余光只看到青蓝色的布料和黑色的靴子从面前走过。 “停——”突然,安静的空气中,响起太监尖锐的声音,接着,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 “五皇子妃,抬起头来,陛下想跟您说说话。”太监尖锐又不失和蔼的声音在言灵儿耳畔响起。 言灵儿下意识的抬起头,身着朝服的齐武帝正端坐在銮驾上,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齐武帝五官英挺,唇边留着两撮修剪整齐的胡子,整个人散发出不怒而威的王霸之气。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言灵儿记着曾嬷嬷教导过她的宫廷礼仪,低头向齐武帝请安。 “老五的媳妇儿,老五最近身体什么样了?”齐武帝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回父皇,殿下这两日精神了些,也比平日能多吃半碗饭。”言灵儿恭顺的回道。 “嗯,那就好。走吧。”齐武帝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抬了抬手,示意贴身太监离开。 “起驾!”太监高唱一句,随驾的队伍继续朝前走去。 “恭送父皇!” “恭送陛下!” 直到侍卫们散去,言灵儿才在铃铛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朝齐武帝銮驾离开的方向看去,突然有些同情高鸿。最是无情帝王家,高鸿病成那个样子,齐武帝也不过是随口问上一句,丝毫没有关心的意思。 有这样的父亲,跟没有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一行人又跟着宫女绕过了几道宫墙,这才到达归宁殿的所在地,刚踏入宫门,便有女官迎上前来,带着言灵儿和曾嬷嬷进了大殿,宫女则带着铃铛去了偏殿等候。 大殿上,皇后身着朝服端坐在凤椅上,言灵儿低头走进大殿,单膝跪在地上给皇后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皇后微微抬手,看起来并没有要为难言灵儿的意思。 “谢母后。”言灵儿起身站立。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言灵儿闻声抬头看向皇后,皇后目测四十出头,但她光滑细嫩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倒是长得有几分标致,今年多大了?”皇后娘娘开口问道。 “入冬就满十五了。”言灵儿答道。 “年纪是小了些,不过人看着倒是知理的。”皇后娘娘继续道,“偶尔耍耍小孩子脾气,倒也不算招人讨厌。不过,大婚当日,当着众多大臣宗亲的面发火,总归是失了皇家仪态,日后你可得多学习这些,切莫再莽撞行事了。” 果然,该来的来还是来了。言灵儿心下有了数。 她朝皇后款款一拜,道:“请母后恕罪,儿臣当日见那名女官打着皇后娘娘掌事嬷嬷的名号,在府里作威作福,丝毫不将五殿下和我放在眼里,险些落了皇家威仪,这才忍不住开口数落了几句,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女官不过是在母后您这儿讨了个好差事,便撒谎抬高自己的身份,想要仗势欺人。” 言灵儿说着,脸上露出的委屈的表情:“若不是昨日见了夏嬷嬷,儿臣倒是真的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皇后的语调明显的低沉起来。 殿内的气氛有些僵硬,曾嬷嬷忍不住担忧的看了言灵儿一眼。 言灵儿倒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殿内气氛的变化一般,继续委屈道:“误会这宫里的娘娘都喜欢宠幸那些狗仗人势,趋炎附势的小人。” “啪!”皇后重重的拍着凤椅站了起来,她怒视言灵儿:“跪下!” 殿内的宫女嬷嬷们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生怕皇后的怒火殃及自己。夏嬷嬷跪在地上,偷偷朝言灵儿看了一眼,这个五皇子妃也不知是什么路数,竟敢惹怒皇后娘娘,简直是不要命了! 言灵儿顺从的跪在地上,眼神却无辜的望着皇后:“儿臣是说错了什么,惹得母后不高兴了么?” “老五媳妇儿,你觉得本宫是宠幸小人,纵容亲信之人?”皇后眯着眼睛看向言灵儿。 “儿臣,从未说过这话啊?”言灵儿露出迷茫的表情,“昨个您让夏嬷嬷送来了那么多珍贵的贺礼,儿臣便知道母后您宅心仁厚,是个疼爱晚辈的慈母,儿臣也对母后您生出了亲近之情,今日一见母后,果如儿臣所想,因此言语间难免随意了些。” “若是违反了宫规,冲撞了母后,还请母后责罚儿臣!”言灵儿说着,朝皇后深深一拜,完全是一副孝子的模样。 “好一副伶牙俐齿!”皇后被言灵儿的话激的不怒反笑。 她正要发作,门口突然传来太监的声音:“辰时三刻,众嫔妃给皇后娘娘请安,进殿!” 第九章 真人在线宫斗 皇后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贵妃已经领着一众嫔妃进了大殿。皇后只得咬牙瞪了言灵儿一眼,坐回凤椅。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嫔妃跪了一地,高声唱道。 “都起来吧。”皇后微微抬手,有些不耐烦道。 众嫔妃起身落座,贵妃转头看到跪在地上的言灵儿,用手绢捂着嘴,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皇后娘娘,这跪在地上的可是五皇子妃?”贵妃放下手绢问道。 皇后冷冷的看了贵妃一眼,对言灵儿温柔道:“灵儿起身吧,这天刚亮,地上凉的慌。” “谢母后!”言灵儿朝皇后一拜,撩着裙子站了起来。 “五皇子妃这是犯了什么错,这大早上的就被皇后娘娘罚跪了?”贵妃冷笑一声,丝毫不放过机会,“皇后娘娘,恕臣妾多嘴,五皇子妃刚嫁入皇家,有不懂事儿的地方可以慢慢教。这动不动就罚,传出去了,让皇后娘娘您落个不慈不爱的罪名,可就不好了。” “贵妃这话是从何说起?灵儿不过是来向本宫请安罢了,怎得到贵妃嘴里却成了本宫罚跪她?”皇后表情不变,眼神却锐利起来。 “是不是,也不过是娘娘您一句话的事。”贵妃掩鼻笑了几声,“五皇子妃大婚当日落了宫里嬷嬷的脸面,这事最近在京城达官贵人之中可传的沸沸扬扬。” 皇后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本宫因为一个不争气的嬷嬷,故意刁难五皇子妃?” “臣妾可不是这个意思,皇后娘娘多虑了。”贵妃掩鼻笑道。 皇后没有接茬,众嫔妃也小心翼翼的不敢吭声,更是没人敢搭腔站队。 言灵儿一直低着头,她眼神发光,完全是一副激动兴奋的状态。 现实版宫斗剧!现实版宫斗剧啊!让撕X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既然贵妃有此疑虑,那不如就让五皇子妃自己来说说。本宫,到底有没有责罚她。”皇后直接将皮球踢给了言灵儿。 言灵儿听得正嗨皮,突然被点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看向贵妃。 贵妃和善的看着言灵儿道:“灵儿,到底怎么回事儿,说出来,本宫替你做主。” 皇后闻言朝贵妃落座的方向冷冷的看了一眼,捏着佛珠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多谢贵妃娘娘好意,不过娘娘似乎误会了。我给母后请安,母后关心五皇子的身体,特多问了我几句话,这才忘了叫我起身。”言灵儿朝皇后娘娘福身,“母后一片慈爱之心,儿臣铭感五内。” “灵儿有心了,自老五出宫建府后,本宫就少有见他的机会,如今见到老五的媳妇儿,自是忍不住多说几句。”皇后一脸慈爱的看着灵儿,“况且,灵儿的脾气十分对我的口味,本宫甚是喜欢。” “至于贵妃刚才提到的那位嬷嬷,那日她回宫,本宫便已经责罚过了。皇家颜面岂是她一介女官能够挑衅的。”皇后面带笑意的看着贵妃,“灵儿替本宫教训了那个女官,保存了皇家颜面,这事儿说起来是有功要赏的,我又怎么会责罚于她。” 皇后这话原本是说给贵妃娘娘听,刺激她的,可在言灵儿耳中却是个机会,她眼珠子一转,娇憨憨的又向皇后福了福身子,朗声道:“多谢母后赏赐!” 皇后险些被口水噎住,她暗自瞪了言灵儿一眼,咬牙带笑地吃下闷亏:“夏嬷嬷,把滇南送来的上等普洱,还有上个月本宫刚得的那串翡翠手链都给五皇子妃装好。” 言灵儿闻言笑的愈加真心实意,心里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刚才那一页算是揭过去了。 “看来真的是臣妾多虑了,五皇子妃知书达理,聪明善言,倒是与五皇子般配的很。”贵妃没得到好处,也没看到皇后吃瘪,顿时没了兴致,一双凤眼望着言灵儿,很是嫌弃。 “贵妃娘娘谬赞了。”言灵儿装傻充愣的低头一笑,像是完全没有听出贵妃话里的意思。 贵妃瞪了言灵儿一眼,刚想继续说些什么,殿外匆匆跑进来一名太监。 “娘娘,娘娘……”太监跌跌撞撞的跪倒在地上,一张脸吓得毫无血色。 “什么事儿?怎么如此慌张!”皇后眉头紧皱,瞪着几乎瘫软在地上的太监。 “太子,太子……”太监战战兢兢地,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太子怎么了?你倒是说啊!”皇后一听与太子有关,立马从凤椅上站了起来,面露焦急的喊道。 “太子,太子昨夜临幸了刚入宫的秀女……”太监小声道。 皇后松了口气,又坐回凤椅:“本宫倒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睡了个秀女,算什么大事。” 言灵儿闻言不认同的皱紧了眉头,贵妃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皇后娘娘,御下不严,让手底下的嬷嬷在五皇子府闹出笑话也就算了,这太子乃是储君,皇后难道也管不好么?”贵妃讽刺道。 “贵妃娘娘!”皇后一掌拍在凤椅扶手上,“你莫要以为仗着自己娘家势大,就可以在本宫面前作威作福,这里是大齐后宫,后宫的一切本宫说了算!” 贵妃冷笑着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将皇后的威胁放在眼中。 跪在地上的太监已经快哭出来,他继续道:“娘娘,那秀女不是普通的秀女,是安平王的嫡女。” “什么?!”皇后握着凤椅的扶手,脸色变得煞白,“不可能,太子再荒唐,也不可能作出这么糊涂的事儿!” “娘娘,千真万确,那秀女闹上了承乾殿,文武百官都看着呢。陛下龙颜大怒,说是,说是……”太监犹豫着不敢继续说下去。 皇后又惊又气的大喘气,用手捂着胸口,一副要昏厥过去的样子,夏嬷嬷连忙上前,帮她顺气,嘴里还担忧的喊着“娘娘”。 “陛下怎么说?你快点儿如实禀报!”贵妃兴奋地连声问道。 “陛下说,太子顽劣,要废了太子的储君之位,将他软禁在东宫。”太监说完,低着头浑身颤抖着不敢再抬头。 “我的儿!”皇后娘娘哀嚎一声,彻底昏厥过去。 “娘娘,娘娘!”归宁殿的丫鬟女官们乱成一团。 夏嬷嬷急切的对着太监喊道:“快去请陛下和太医,就说娘娘昏倒了!快去!” 归宁殿里乱成了一锅粥,贵妃坐在位子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接着起身朝昏过去的皇后服了服身:“既然皇后娘娘有事儿要忙,那臣妾们就先行告退了,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说完这话,她转过身子,领着众嫔妃悠闲地离开。 曾嬷嬷此时凑到言灵儿身边:“娘娘,我们也走吧。” 言灵儿看了一眼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皇后,心情复杂的点点头,转身出了大殿。 第十章重操旧业 马车沿着宽阔的皇城大道往皇子府驶去,言灵儿闭着眼睛靠着软垫休息。刚才在归宁殿,她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但实则在暗地里捏了一把汗。 她敢肯定,若不是贵妃正好赶来给皇后例行请安,转移了皇后的注意力,只怕自己真的要受皇后责罚了,当然这一趟怎么也不算白来,言灵儿想到曾嬷嬷放在车里的茶叶和首饰,露出得意的笑容。 上好的贡茶少说可以卖个一两千两银子,毕竟“特供商品”从来就不缺爱炫耀的有钱买家。不过,靠变卖贡品来维持皇子府的生计终究不是可持续发展的法子,还是得想个办法弄个赚钱的营生才行啊。 该做些什么呢?言灵儿闭着眼眉头苦恼的微微皱起。 此时的街道已经热闹起来,街道两边的铺子已经开张,车马声络绎不绝的传入言灵儿的耳朵。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帘子外传来了车夫略显烦躁的声音。 “我说姑娘,我们这可是五皇子妃的马车,你拦着不让我们走,到底要做什么?” “草民有冤情要伸!”外面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嘿,你要伸冤,往左走就是京兆府,有什么冤情,你去那儿说。我们皇子妃能帮你什么忙!”马夫无奈道。 “草民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也不会拦贵人的马车,请大老爷高抬贵手,救救草民吧!”女子的声音明显的带上了哭腔。 “你,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呢!我不是什么大老爷,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还是赶紧走吧!”马夫语气中带着不耐烦,“再说了,你一个女儿家,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是给你的家族蒙羞么!” 马车里,言灵儿突然睁开眼睛,在铃铛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铃铛表情严肃地点点头,转身掀开帘子下了车。 铃铛走到那名女子面前,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包碎银,放到女子手中,大声道:“我们娘娘怜惜姑娘年纪轻轻便遭大难,特嘱咐我给姑娘你送些银两。” “我不要……”那个女子刚要推拒那些银两,铃铛突然俯身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女子瞪大了眼睛,接着咬咬牙,收下了银两。 “草民,谢过五皇子妃大恩!”女子朝马车深深磕了个头,起身离开。 马夫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不屑的哼了一声:“又是个装屈要饭的,这种人,真是防不胜防。” 周围看热闹的人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悻然散开。 铃铛回到马车里,朝言灵儿点点头,言灵儿满意的闭上眼睛,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赚钱的法子,那不如重操旧业,继续当个女讼师得了。 两个时辰后,五皇子府下人出入的后门被铃铛悄悄打开,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早上拦车喊冤的女子。 铃铛领着女子弓着身子偷偷摸摸地沿着偏僻的小路,绕过枯水的池塘,一直走进杂草丛生的后花园,这才松了口气,直起腰大步走了进去。 花园的凉亭里,言灵儿正背对着她们,望着杂草丛生的花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娘,人已经来了。”铃铛示意女子在亭子外等候,自己走进亭子低声对言灵儿说道。 言灵儿回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模样有几分可爱,不过,她身上的衣服是粗布制成的,翻着焦黄的颜色,一看就是浆洗过渡的样子,这个女孩儿并非什么富裕家庭出身。 “草民拜见五皇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女子立马跪下给言灵儿磕头。 “起来吧,一大早你就上街喊冤,既然拦了本宫的轿子,不如就跟本宫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冤情,让你作出这样的举动。”言灵儿坐回石凳问道。 “回娘娘,草民是京城外冯店村的村民,冯二妹,求娘娘救救草民的姐姐,救救冯店村的女孩儿们吧!”冯二妹哽咽着说完,立马给言灵儿磕起了头。 “到底是什么冤情?你不要隐瞒,全都说出来!”言灵儿皱眉道。 “在我们冯店村有个风俗,那就是每年开春前,都要由村里未婚嫁的女子扮演春神神使,乞求天气回暖,雨水充沛……”冯二妹陷入回忆中。 冯店村说是京郊村落,但其实离着京城还有将近800里路,这里虽然是远离京城的偏僻小村落,但却因为土地肥沃,以盛产稻香米而闻名于世,每年产的第一季稻米都要进贡给皇帝,因此冯店村也是十里八乡中最富裕的村落。 这个村子有一个习俗,那就是每年开春前,都要挑选村里未婚嫁的女子扮演春神神使,在开春节上跳舞祈福,据说受春神祝福过的种子,几个月后结出的稻米才是正宗香甜的稻香米。 因此,春神神使的选拔是冯店村仅次于春节的重大节日。要成为春神神使,不仅要长得漂亮,更得有全村人认可的贤良名声,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孩儿她得是“干净”的,从心灵到身体,都是没有杂质的干净。 而今年被选拔成为开春节的春神神使的女子,正是冯二妹的姐姐,冯亚亚。这原本是让冯二妹一家扬眉吐气的大喜事儿。 但谁也没想到,开春节过后,仅仅半个月,大齐遭遇了史上难得一见的倒春寒,鹅毛大雪覆盖了几乎半壁江山,冯店村刚种下去的稻子,死了一大半,损失惨重。 于是,愤怒的村民们把这场大雪归结到冯亚亚身上,认为冯亚亚不洁,触犯了春生之怒,紧接着,村里一个与冯亚亚一样大,还未出嫁的女孩儿,传出未婚先孕的丑闻,村长里长大怒,彻查冯店村所有正值婚嫁年龄的未婚女孩儿,将她们全部关了起来,准备按村规处置。 冯二妹抽泣道:“我只比我姐姐小了一岁,原本也是要被关起来的,是我爹娘连夜将我送出了村,让我再也不要回去了。可是,可是,我担心我姐姐和那些姐妹们。娘娘,求您相信草民的话,她们真的都是无辜的!” “她们当然是无辜的!”言灵儿拍着桌子站起来,一脸愤慨,“天下不下雪,跟女孩儿是不是处女有什么关系!难道女人谈个恋爱,老天就不下雨了?!” “咳咳,娘娘!”铃铛被言灵儿大胆又莫名其妙的言论,吓得脸都红了,连忙拽着言灵儿的袖子提醒她。 言灵儿深吸一口气,将冯二妹从地上扶起来:“冯二妹,你这个案子,本宫接了,你就先在本宫身边待着吧,我们一起去救那些女孩儿。” 第十一章如此卧底 铃铛将冯二妹安置在离皇子府不远的居民区内暂时住下,便赶回皇子府向言灵儿复命。 “小姐,奴婢搞不懂,您为什么非要帮助那个冯二妹?”铃铛趁着铃珑和曾嬷嬷不在屋内,忍不住向言灵儿抱怨,“这种同气连根的村民,那可都排外的很。您掺和这事,要是出个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都是女人,能帮就帮一把。”言灵儿歪头想了一下,伸手掐住铃铛的鼻头,拧了拧,“还有不要随便给你小姐我立flag,真出事儿了,我第一个找你!” 铃铛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小姐,您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皇子府另一边,高鸿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兵法。齐云身着黑色夜行衣,悄无声息的走进房间。 “事情都办妥了?”高鸿眼不离书,语气平淡的问道。 “回禀殿下,奴才按照您的吩咐,躲在景德宫救下了想要自缢的安平王嫡女,现在已经将她安置在京郊的庄子里了。”齐云道。 “好,这事你办的不错,下去休息吧。”高鸿放下书,面露笑意,配着他阴冷的眼神,让人不战而栗。 “殿下,奴才,奴才有个疑问。”齐云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开口。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救安平王的女儿?”高鸿面无表情地看了齐云一眼。 “奴才多嘴了。”齐云连忙低下头。 “告诉你也无妨,若是让安平王的女儿就这么死在宫中,虽说会让我那个父皇厌弃太子一段时间,但很快,皇后就能用手段让太子重新回到东宫,继续做他的储君。”高鸿放下书,冷笑道,“失去女儿的安平王虽然会痛苦,但失节的女儿自行了断,保全了他家族的荣誉。届时父皇再给他女儿立个贞烈牌坊,那就又成了光耀门楣的事情,唯有留着这个女儿,才能时刻提醒安平王这个耻辱。” “至于归宁殿的那位,她现在既要追查秀女下落,又要安抚盛怒的父皇,短时间内恐怕没精力再干涉旁人的事情了。”高鸿淡淡道,“一举多得,又能救人一命,本宫何乐而不为。” “可,殿下怎么知道太子一定会对秀女下手,又命奴才救了那位秀女?”齐云忍不住又问道。 “太子自幼受皇后宠溺,早就被锦衣玉食养的烂了根,东宫与秀女居住的景德宫离得不远,这就像是羊圈边上趴了一头饿狼,被吃掉是早晚的事。”高鸿露出讽刺的笑容,“前几天,我听陈方提起过,太子想让父皇给他再赐一位侧妃,被父皇拒了,我就料到他早晚得动手,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迫不及待,到底是晚了一步。” 高鸿说完,叹了口气,似是对安平王嫡女遭遇的同情。 “是奴才愚钝了。”齐云惭愧道。 “你自幼跟随本宫在宫中艰难度日,宫里是个什么吃人的地方,你怎么会不清楚。”高鸿戏谑的看了齐云一眼,“怜香惜玉了?” “殿下莫要挖苦奴才,奴才只是看着那位姑娘有些可怜。”齐云叹了口气道,“或许死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 “死,不过是逃避现实的手段罢了。”高鸿眼中透出阴狠的光,“只有活着,才能有血刃仇人的机会。” 齐云点点头,眼中也带着嗜血的恨意,就在这时,齐元推门走了进来,他面色古怪,一副犹豫不定的神情,看着有些诡异。 “殿下,娘娘她好像在外面养了个人。”齐元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有些苦恼地皱了起来。 “哦?说来听听。”高鸿挑眉道。 “奴才今儿下午出府,看到娘娘的陪嫁丫鬟铃铛找了牙婆,带着个小丫鬟进了一个民宅。”齐元狐疑道,“您说,她会不会在外面养了男人?” “混小子,瞎说什么呢!”齐云一巴掌拍在齐元脑门上。“什么胡话都敢往外乱说。” “哎呦,你打我干嘛啊,我真的看到那铃铛那丫头领着个丫鬟进了那宅子,还能有假不成。”齐元捂着脑袋,不服道。 高鸿没搭理齐元和齐云的争吵,他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齐云,去找马夫问问,今日娘娘从宫中回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那个人是什么身份,都给本宫查清楚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齐云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等等,不急。”高鸿伸手阻止道,“明日再去打听也不迟,人既然都住下了,随时都能探查。齐元,你去替本宫办些事,附耳过来。” 齐元凑到高鸿身边,高鸿对着他耳语了几句,齐元有些不开心的嘟起了嘴。 “殿下,您这不是让我去娘娘那边做耳目吗?”齐元委屈道,“我不去,娘娘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的用意。” “我也没让你对她有所隐瞒。”高鸿淡淡一笑,看起来甚是不怀好意。 齐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殿下真的是,好恐怖啊! 言灵儿一直睡到晌午才醒过来,她刚洗漱完毕,便看到铃珑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一脸的气急败坏。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铃铛向来把铃珑当亲妹妹,急忙上前关切道。 “外面来了个无赖,赶也赶不走,气死我了!”铃珑想到门外的人,气得直跺脚。 “这皇子府里,哪来的无赖?”言灵儿有些困惑,她朝屋外走去,“随我去看看,门外到底怎么回事儿。” 言灵儿一行人走出院门,便看到齐元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曾嬷嬷正一脸苦恼的对他劝说着什么。 “你还是走吧,娘娘这边不需要你伺候。”曾嬷嬷无奈地去拉齐元。 “我不走,殿下命我照顾娘娘,我得见到娘娘才行。”齐元扭着身子躲开。 “你这孩子!”曾嬷嬷忍不住有些动气。 “发生了什么事儿?”言灵儿开口,打断了俩人的拉扯。 “娘娘!”二人同时喊道,接着两人对视一眼,曾嬷嬷叹了口气,站到言灵儿身后,不再言语。 “齐元?你怎么跪在这儿?找我有什么事儿?”言灵儿不解地问道。 齐元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仰头看着言灵儿:“娘娘,殿下让奴才来伺候娘娘,请娘娘收留。” “殿下为何突然要你来伺候我?”言灵儿好奇道。 “禀娘娘,殿下说娘娘最近遇到的事情比较多,让奴才跟着娘娘,不让娘娘吃亏。”齐元认真道。 懂了,齐元是高鸿派来监视她的,至于为什么,言灵儿还想不明白,难道是冯二妹的事情被发现了?言灵儿望着齐元陷入沉思,高鸿此举到底是想探查些什么? 不过,倒也是给我送来一个助力,既然如此,那不用白不用。言灵儿露出一个坏笑。 齐元看着言灵儿突然坏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殿下和娘娘这都什么毛病啊,怎么动不动就吓人! “行,你留下吧。正好我也有事儿需要你去办。”言灵儿开口道。 “请娘娘吩咐。”齐元磕头道。 “铃铛,你交代他吧。”言灵儿挥挥手,吩咐道,“齐元,办不好,你就回殿下那儿去,本宫不收无用的废人,懂了吗?” “奴才遵命!”齐元磕着头,突然有些后悔昨天在人群中多看了铃铛一眼。 第十二章女讼师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铃铛和齐元并肩而行,俩人边走边争论,引得路过的人侧目。 “娘娘这么做不成体统,要是让……”齐元压低了声音想铃铛抱怨,“要是让宫里知道了,定是会降罪于皇子府的。” “哎呀~”铃铛捂着耳朵头痛道,“你不过是殿下派来的奸细,老老实实干活就行了,怎么这般啰嗦。” “我啰嗦?”齐元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按大齐律,本朝七品以上官员夫人不得抛头露面,不得亲自从商,违背此律,不只是官员要被罚俸,官员夫人也可能被休。” 铃铛闻言有些害怕的看着齐元,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你,你这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齐元抬起下巴,得意的炫耀,“我可是殿下的贴身太监,我怎么会连大齐律的规定都不知道。” 铃铛低着头不再言语,她忧心忡忡的跟着齐元朝京兆府的方向走去,那里有铃铛事先托牙婆打听过的铺子。 “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劝劝娘娘吧。”齐元继续鼓动铃铛,“你说娘娘悠悠闲闲的做她的五皇子妃不好么?干嘛非要开讼馆。” 铃铛停下脚步,抬头怒气冲冲的瞪着齐元,齐元也停了下来,胳膊挡在胸前,防备的看着铃铛,结巴道:“你,你要干嘛?我跟你说,女儿家家的,不能当街动手打人啊!” 铃铛翻了个白眼,叉腰泼辣道:“险些被你这个奸细忽悠过去,我不过是个丫鬟,娘娘吩咐我办事儿,我办好就行了,其他的,我,不,关,心。” 铃铛说完,哼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齐元“啧”了一声,小跑几步,伸手拦住铃铛,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好歹也是娘娘带来的陪嫁丫鬟,娘娘的安危福祸与你命运也息息相关,你难道想看着娘娘被休,成为坊间闲谈的八卦吗?” 铃铛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说道:“你以为娘娘不想悠闲的做个皇子妃,每日里打扮的漂漂亮亮与其他豪门夫人喝喝茶,赏赏花吗?” “你难道忘了,那日里殿下吐血昏厥,请大夫的钱都是娘娘从嫁妆里掏的。”铃铛毫不客气地揭穿,“皇子府中馈内拿不出一分钱,难道你们就指望着拿娘娘的陪嫁过日子不成?” “你……”齐元被铃铛怼的哑口无言。 “什么你呀,我的。”铃铛嫌弃的白了齐元一眼,“娘娘这些日子为生计已经烦恼多日了,现在终于找到了赚钱的法子,你还阻拦。等娘娘的嫁妆都花完了,我看我们皇子府的人就等着卖了宅子,风餐露宿吧!” 铃铛推开齐元,大步朝前走去,齐元望着她的背影,表情复杂地小声嘀咕道:“其实,其实也没那么穷……” 齐元挠挠头,叹了口气,认命的跟上铃铛:“我怎么,突然有种特别愧疚的感觉?” 铃铛和齐元跟着牙婆整整跑了一天,终于定下来了离京兆府最近的一间铺子。 “那铺子离京兆府不过五十步距离,还带着一个小院子和三间厢房,价格也比临近的几家铺子便宜一半以上。奴才瞅着,那铺子还挺新的,适合咱们开讼馆。”言灵儿的院落里,齐元和铃铛正在向她汇报结果。 然而铃铛却完全不能同意他:“小姐,那铺子是新,可听说之前的买家是打算开丧葬铺子,后来因为家里突然出了事,急着用钱,这才转了那铺子。”铃铛道,“那牙婆也说了,这铺子晦气,所以才会价格压得低。”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啊,竟然还能遇上这等好事儿。”言灵儿倒觉得挺好,她兴致勃勃道,“我听说京兆府周边的铺子好一点儿的地段,铺子可都上千两了,我们若是能半价捡个漏,那可就是占了大便宜了。” 铃铛着急的想要阻止言灵儿:“小姐,那之前可是丧葬铺子,就是现在后院里也摆着几副棺材,奴婢今日去看了,怪吓人的。” “竟然还有棺材?”言灵儿愈发来了兴趣,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对齐元吩咐道,“明日,你再去跟牙婆杀杀价,500两,连铺子带棺材都给我拿下。” “小姐,你要那些晦气之物干什么啊?”铃铛焦急又不解的问道。 “留下它们自然有我的道理。”言灵儿一脸莫测道。 夜晚,高鸿的书房里,高鸿端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写着什么,齐元丧着一张脸走进书房。 “殿下,奴才真是原来越搞不懂娘娘了。”齐元向高鸿行礼后,忍不住开口抱怨。 “这才去了一天,怎么就这么大埋怨?”高鸿头都不抬道。 “娘娘要违背大齐律开讼馆也就罢了,她还打算留下那铺子后院的几副棺材,这么晦气的东西,也不知道她留着做什么……”齐元嘀咕道。 “人终究有一死,这棺材不过就是死去的人住的房子,哪里晦气了。”高鸿抬起眼皮看了齐元一眼,又接着低头写了起来。 齐元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道:“殿下,您,您竟然说了和娘娘一样的话!” “是吗?”高鸿放下笔,望着点头如捣蒜的齐元,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那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五天后,京兆府旁边新开了一家名为“佳品律行”的新店,大红绸缎掀开,漆木招牌上硕大的四个字,立马吸引了来往路过的人的围观。 “佳,品,律,行,律行,律行是做什么的?”众人不解的围在铺子周围。 齐元适时从店里捧着一盒酥糖走了出来:“咱们佳品律行今日开张,以后各位需要打官司,代写状子,都可来咱们佳品律行,咱们律行,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原来是家讼馆啊!”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名字倒是新奇,就是不知道这讼师的名头如何?”有人问道,“可有办过什么大案要案?” “这……”齐元一时间被问住了,不知该如何回话。 这时,律行里走出来一名蒙面的妇人,看着那名提问的人淡笑道:“这位小哥,能办大案要案的那是咱大齐刑部的官员,咱这是民间讼馆,就是想办理那些要案重案,刑部也得给咱这个机会才行,不是吗?” 众人朝妇人望去,齐元几步走到那妇人身边,恭敬道:“言讼师。” “哎哎哎,这就是佳品律行的讼师?” “一个女人?” 第十三章佳品律行 围观凑热闹的人群因为言灵儿的出现,出现了不小地骚动。言灵儿站在台阶上,伸手阻止了想要呵斥众人的齐元,静静地看着议论纷纷的人们, “一个女人怎么能当讼师?简直是胡闹!” “就是就是,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女人也能干这个,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妇人,竟如此胡来!” “这是开讼馆?恐怕是挂羊头卖狗肉,做的是胭脂生意吧。” “嘿嘿嘿嘿,说的在理,你们还别说,这小妇人细皮嫩肉的,滋味一定不错~” 人群里,有一群地痞流氓发出猥琐的笑声,说起了下流话。 齐元担忧的看向言灵儿,低声道:“娘娘,这些人越说越过分,您还是跟奴才进屋去吧。” “出门做生意,受人非议在所难免,他们会如此诋毁我,不过是诋毁我是个女人。”言灵儿望着那群人,丝毫不受那些不好言论的影响,“若我是个男人,只怕他们这会儿早就向我道喜讨酒吃了。” “齐元,你觉得这公平吗?”言灵儿望向齐元,眼神沉静如水。 齐元目瞪口呆的望着言灵儿,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铃铛,把堂内的椅子搬出来,把我拟好的那份价目表也立在门口,既然已经开张了,而且还有这么多凑热闹的人,咱这就开始揽客吧。”言灵儿挥挥手,对铃铛吩咐道。 “可是,小姐……”铃铛犹豫的不肯进去,这些人言语轻佻,嘴里蹦不出几句好话,这会儿就做生意,要是小姐出点儿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让你去你就去,别想那么多,有什么事儿,自有你小姐我扛着。”言灵儿给了铃铛一个安抚的眼神。铃铛叹了口气,认命的进了屋内。 人群里,有人言语愈发轻挑起来,不少人也跟着架秧子,齐元全身戒备的盯着这群闹事者,唯恐有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言灵儿,好在不远处就是京兆府,这群流氓混混只敢嘴里捣鼓几句,却不敢上前调戏言灵儿。 言灵儿丝毫没有将这些污言秽语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想笑,果然是单纯的古代人啊,还真以为这些“荡妇羞辱”能让她言灵儿感到羞愧?天真。 铃铛带着店里的伙计,将桌椅笔墨一一摆放好,又将红底黑字的价目表立在门边,这才跑到言灵儿身边站立:“小姐,都准备好了。” “嗯。”言灵儿点点头,走到桌子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看热闹的人群,看着言灵儿的一系列动作,讽刺羞辱的话低了下去,众人露出了好奇的目光,都等着想看看,言灵儿接下来会做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各位父老乡亲,本律行今日开张,全场半价,活动只做三天,凡是活动期间在本律行消费的人,还将有机会参与抽奖,最高可享受讼师免费出庭服务一次。”言灵儿说完,拍拍手,铃铛将一个写着“抽奖”二字的箱子放到桌上。 大家自然没有见过这种现代化的新鲜玩意,顿时都来了兴趣,言灵儿瞅准时机,对伙计们使了个眼色,这些伙计们立马满脸堆笑的捧着一叠传单分发给面露兴趣的人,同时还不忘给律所打广告。 言灵儿含笑撑着下巴,满意地看着伙计们忙碌的身影,好歹她前世也是经常被商场导购忽悠着买化妆品的猪精女孩,这点儿营销策略还是能模仿来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完美。 这时,冯二妹从分开人群直直冲到言灵儿桌前,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她将一张状纸捧锅头顶,大声道:“小女有怨,求言讼师替小女做主!” “这位姑娘,快起来吧,我这儿不是京兆府,不能判案,但你若是需要请讼师帮您审案,出庭,您是来对地方了。”言灵儿起身离开椅子,走到冯二妹面前,伸手将冯二妹扶了起来。 “真的吗?您真的愿意帮我?”冯二妹一脸激动的拉着言灵儿的手,一行清泪从眼眶滑落,她哽咽道,“我这些日子不知道拦了多少达官贵人的轿子,只有您,只有您愿意帮我,言讼师,您的大恩大德,我磨齿难忘!” “先别说这些,你且随我进去,有什么冤情你慢慢道来。”言灵儿温柔的摸了摸冯二妹的头发,拉着她的手进了堂内。 这一幕自然落在了众人眼中,凑热闹的群众里,有人举起手问道:“咱律行接写信的活吗?” 齐元脑子活泛,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当然接,当然接,价格比你状子少十文钱,您要是今日就写信,咱还能给您便宜一半的价格,您要是觉得合适,就直接店内请,咱们店里陪着茶水,您直接堂内坐。” 那人满意的点点头,跟着伙计进了堂内。一时间还在观望的人,都纷纷拉着身边的伙计询问起具体的事项来,很快又有几人跟着伙计进了店里。 铃铛看着一个个走进店内的客人,心情也飞扬起来,小姐果然是厉害,竟然能想到这么个法子来吸引客源,简直太厉害了!她朝一开始发言羞辱言灵儿,此刻却拿着伙计发的传单认真阅读的几个混混,得意地仰着头哼了一声,女人怎么了?让你们瞧不起女人! 宽阔的马路对面,瑞雪堂三楼视野最好的一间包间里,高鸿半躺在靠窗的软塌上,他单手托着下巴,远远地望着热闹的佳品律行门口,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言敬和站在软榻边,有些忐忑的看了高鸿一眼,又担忧的看向佳品律行。灵儿真是胡闹,她从来不曾看过大齐律,怎么就敢开讼馆,更何况,她还是二品诰命夫人,堂堂大齐五皇子妃,竟然公开开店赚钱,这事儿要是传出去…… 言敬和越想越怕,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殿下,舍妹性格跳脱,做事儿不知轻重,属下这就去劝阻她,绝对不会让她给五皇子府抹黑。” 高鸿一直望着窗外,像是没有听到言敬和的话,没有丝毫反应。言敬和无法揣测高鸿的意思,只当高鸿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正准备出门去佳品律行,高鸿突然发声。 高鸿懒洋洋地开口:“五皇子府毕竟穷的揭不开锅了,就让她去折腾吧,讼师容易得罪人,你派人暗中护着她些,只要不出事儿,随她去吧。” 言敬和惊讶的看着高鸿,他怎么也没想到高鸿竟然对言灵儿如此宽容,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为人,言敬和晃晃脑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恭敬道:“是,属下遵命。” 第十四章好女不外嫁 佳品律行开业当天,言灵儿高调亮相,很快京兆府大街上开了一家讼馆,讼师是个女人的新闻,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谈。 言灵儿趁着开业做的噱头,狠狠地赚了一把名声,接下来的几天里,佳品律行出人意料的生意红火。 “见好就收,接下来就不用过于张扬了。这几日,我要随冯二妹去冯店村探探风,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你们好生经营着律行便是。”佳品律行二楼,面纱遮脸的言灵儿端坐主座,对一众伙计吩咐道,“你们都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伙计,好好干,律行不会亏待你们的,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齐元会负责教导你们,你们全听他吩咐便可。” “是。”伙计们规规矩矩地答道。 言灵儿满意地点点头,这些伙计都是她让铃铛和齐元从京城挖掘出来的人才,都是读过几年书识字的人,他们中有些人甚至在讼馆当过学徒,做过伙计,熟知讼馆的操作流程,并且能够写一些简单的状子,倒是不用特别让人操心。 只是…… “你们都下去忙吧,齐元你留下,我有些事儿要吩咐你去做。”言灵儿特意留下了齐元。 “娘娘。”齐元走到言灵儿身边。 “律行还缺一名有经验的讼师坐镇,本宫不在的这几天,你想办法请一位过来,价格好商量。”言灵儿吩咐道。 “可是,娘娘,奴才就是一个太监,不认识什么讼师,您让奴才上哪儿找去。”齐元苦着一张脸嘀咕道。这些天里,他可没少被五皇子妃操练,从找房子,到找伙计,每一样事儿五皇子妃都让他去弄,他是奸,呸!他是来监视五皇子妃的,不是来当苦力的!!! “你不认识啊~”言灵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她弹弹身上不存在的灰,云淡风轻道,“那就劳烦殿下帮这个忙了。” 齐元低着头撇嘴,殿下肯定不会帮这个忙的。 “若是本宫从冯店村回来后,还没有见到有讼师坐镇,那本宫只能亲自将你还给殿下,让他好生管教了。”言灵儿柔声细语地威胁齐元。 齐元哭丧着脸看着言灵儿:“娘娘,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您不能一直记恨奴才啊。” “乖乖听本宫的话,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言灵儿露齿一笑,眼神说不出的邪魅,“还有,本宫去冯店村这事儿,你要如何跟殿下汇报,还记得吗?” 齐元委委屈屈地低下头,认命道:“娘娘听说浅草寺祈愿特别灵,于是要去浅草寺住上月余,给殿下祈福。” “很好,本宫就知道,齐元你是个靠得住的,不怪殿下让你留在身边照顾。”言灵儿满意的点点头,赏了齐元一颗甜枣。 “娘娘谬赞了。”齐元苦笑着谢恩,心里越想越委屈,就问问还有谁,还有谁做奸细有他这么憋屈的!! 两日后,五皇子病重不起,五皇子妃去浅草寺为五皇子祈福的美谈盖过了佳品律行女讼师的新闻,成为坊间津津乐道的佳话。 宁静的山道上,五皇子府的马车缓缓而行,马车里,言灵儿正在跟冯二妹聊案情,曾嬷嬷表情复杂地望着言灵儿。 这次出行前,言灵儿特地跟她单独说了自己在外面开讼馆的事情,自己还来不及说什么,言灵儿就跟她摊牌了。 “曾嬷嬷,我知道,你是受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来侍奉教导我,但灵儿还是恳求曾嬷嬷替我保密。事关重大,灵儿不敢托大,请曾嬷嬷成全。”曾嬷嬷回忆起当时言灵儿对自己降低身份的恳求。 罢了罢了,这事儿让太后娘娘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索性,就随她去吧。曾嬷嬷闭上眼睛,嘴边露出一丝笑容,五皇子妃娘娘,老身真的很期待,您到底还有多大的能量。 另一边,毫无察觉的言灵儿正一边询问冯二妹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冯店村除了春神节,还有哪些风俗和特殊习惯吗?” 冯二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我们村虽然小,但却有几百年历史,在我们村周围有一道三丈高的城墙,平日里城墙上都有村民巡逻站岗,每日辰时村门打开,酉时村门关闭,若是有事儿耽搁,晚归的人,就只能住在浅草山脚下的客栈。大概也是也因为那堵墙吧,村民们都有些排外。” “排外?”言灵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毕竟一个村落的人都姓冯,会排外,言灵儿一点儿也不吃惊,“听起来倒是不意外。” “村里不准外姓人过夜,也不准姑娘外嫁,有外嫁的姑娘都会被村子除名,终身不能踏入村子一步,浅草山下的客栈,就是我们村一个外嫁女开的,说起来,我还得叫她一声姑姑。”冯二妹继续道。 “这么严重?”言灵儿皱起了眉头,“你们一个村子都姓冯,家家都连亲带故的,女儿不能外嫁,难道是嫁给同村人?” 冯二妹点点头:“是的,我爹就是我娘的表哥,村里男女到了适婚年龄,媒婆就会上门提亲,若是有女孩生了外心,就会被关进祠堂,直到认错才会被放出来。” “简直愚昧!”言灵儿不认同地看着冯二妹,“你们难道百年来,都是近亲结婚吗?” 冯二妹想了一下,摇摇头:“听我爷爷说,当年前朝皇帝昏庸,群雄割据,村子为了避祸,定下女子不能外嫁的规矩,不过几十年罢了,只是如今这个规矩变得愈发苛责。” 言灵儿陷入沉思,看来冯店村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外人进村困难,更何况,冯二妹还是外逃的族女,想要探查被关押的女孩儿们的情况,恐怕不容易。 还真是棘手的案子。 “娘娘。”这时,车门外传来马夫的声音,“已经到浅草山下了天色不早了,,这边有家客栈,您看,要下来歇歇脚吗?” 浅草山下,客栈?言灵儿掀开帘子,一栋古朴的二层小楼出现在她眼前,小楼外只是用篱笆拉了一个圈,篱笆上插了一把旗帜,上书“浅草客栈”四个字,从店里走出来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妇,看到门口停着的华丽马车,双手叉腰,转身对着店内吼道:“死鬼,外面来客人了,你还在里面看书,还不出来接客!” “来了来了,娘子莫生气,为夫这就接客。”门里传来男人爽朗的声音,接着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笑眯眯的从店里跑了出来。 少妇气嘟嘟的望着男人,接着踮起脚,伸手拧着男人的耳朵,男人顺从的低下身子,脸夸张的皱在一起:“娘子息怒,娘子息怒,气坏了身体可不好。” “少跟我甜言蜜语!快去门口招呼着,不然,我饶不了你。”少妇娇嗔的喝了几句,这才放开了手。 言灵儿望着看似吵架实则虐狗的夫妻俩,露出一丝微笑,行了,这位冯姑姑,可不就是打探冯店村最好的人选吗? “马夫,今日天色已晚,现在上山也不方便,就在此歇息一晚吧。”言灵儿吩咐道。 第十五章浅草客栈 言灵儿跨过门槛,四下打量着这间不大的乡间客栈,客栈内部比外观看起来更加古朴。从桌椅板凳到栏杆楼梯,全都是颜色一样的木料,柜台上摆着各种酒坛子,从酒坛上贴的名牌来看,品种还不少,楼梯把手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被人用手摸的锃光瓦亮,楼上只有三四间客房,门都敞开着,看起来此刻店内并没有什么客人。 “小姐,去那边坐吧,奴婢已经收拾干净了。”铃铛挽着袖子,手里拎着一块抹布,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桌椅道。 “呦,怎么地?姑娘这是嫌弃咱这小店不干净?”身后传来女店主的讽刺的声音。 言灵儿转身看向后厨的方向,女店主掀开后厨的帘子,端着热腾腾的茶水朝众人款款走来。 “我……”铃铛有些无措,刚想说什么,被言灵儿打断了。 “店家误会了,家仆没有恶意,只是习惯使然,还请店家莫要责怪。”言灵儿主动向女店主示好,毕竟这位冯姑姑是她想要攻略的目标之一,这个时候搞坏关系,绝对不明智。 “这位小妇人看着倒是明事理,我自然不会与这位小丫头计较,你们先坐吧,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这儿看着是小了些,但该有的都有,绝对不比京城的客栈差。”言灵儿的退让,让女店主心里十分熨帖,她将手中的杯子依次摆放在桌上,豪爽的表态。 “我们要在这儿留宿一晚,烦请店家帮我们收拾几间客房,晚膳就上些你们店里的拿手菜就行,若是银子不够了,只管提便是了。”曾嬷嬷塞了几粒碎银在女店主手中,客气道。 女店主颠了颠手中的碎银,仔细看了一下言灵儿的穿着打扮和随身丫鬟婆子的衣着,露出迷人的甜笑:“您瞧好吧,咱店里的野味都是我家那位从山里打来的,新鲜着呢,定叫你们回味无穷。” 女店主收好银两正要下去准备,冯二妹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女店主连忙开口道:“姑姑!” 女店家先是惊讶的看向冯二妹,接着脸色一白,上前拉住冯二妹的胳膊。 “二妹?你怎么在这儿?你逃出来了?” 冯二妹红了眼眶,哽咽道:“我爹把我塞进箩筐里,背出了村子,我连夜逃到了京城。” 冯姑姑也红了眼眶,咬牙切齿道:“那帮老畜生,根本就不是人!” “姑姑,我害怕……”冯二妹抱着冯姑姑哭的不能自已,整个客栈都陷入了悲凉悲伤的氛围中。 言灵儿望着相拥的二人,陷入了深思,她莫名的有一种感觉,冯二妹似乎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她,或许这些事情才是冯二妹一直害怕求助的原因。 “姑姑,这位言讼师是我从京城请来的救姐妹们的,她能帮我们!” 冯二妹哭够了,擦干眼泪,拉着冯姑姑走到言灵儿面前。刚才下马车前,言灵儿特地嘱咐了她们几人,不能提及自己五皇子妃的身份,冯二妹便以“言讼师”来称呼她。 “冯姑姑。”言灵儿起身。 “她?讼师?”冯姑姑张大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女人也能做讼师?” “你能当这间客栈的老板,我自然也能做讼师。”言灵儿自信地笑道,“既然今日有缘,认识了冯姑姑,我也想请冯姑姑帮个忙。” 冯姑姑拉着冯二妹坐到言灵儿对面:“我能帮什么忙?我不过一介村妇。” 言灵儿看了冯二妹一眼,冯二妹躲开了言灵儿的注视,言灵儿淡淡一笑,看向冯姑姑。 “我需要知道所有的实情,半点儿隐瞒都不能有。” 夜深露重,客栈二楼的一间房里还亮着烛火。屋子里,言灵儿正对着幽暗的烛火翻看着大齐律法,铃铛和铃珑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曾嬷嬷端着一盆热水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将热水放在盆架上,拧了一把巾子,递到言灵儿面前。 “娘娘,夜深了,早些歇息吧,烛火光弱,担心眼睛。” 言灵儿擦了把脸,舒服的叹了口气:“冯店村一案,牵连太深,我现在不多做些准备,只怕救不了那些受苦的女子。” “娘娘,那冯二妹并未说出实情,您还要帮她吗?”曾嬷嬷担忧道。 “冯二妹确实对我有所隐瞒,但冯店村女子被囚一事却也是真的,况且,我这讼馆开门做生意,岂有将生意推之门外的道理。”言灵儿喝了一口茶,细细地跟曾嬷嬷说道,“我帮她也是在帮自己,但愿冯姑姑能够想清楚,是继续隐瞒真相,还是告诉我全部事实,拯救那些无辜的女子。” 客栈楼下店家的卧房里,冯姑姑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睡,她的动作也惊醒了身边酣睡的男人。 “娘子,怎么了?”男人睡意朦胧的将冯姑姑揽入怀中。 闻着男人身上的味道,冯姑姑稍微有些安心,她依靠在男人的胸膛,喃喃道:“我在想,要不要跟那个言讼师说实话……” 男人清醒过来,眼神黯淡的安抚着冯姑姑的背:“既然她夸下海口,说是能帮忙,为什么不让她试一试?” “冯店村的那帮老畜生做事儿向来谨慎,我好不容易才跟着你逃了出来。”冯姑姑像是想到了什么,紧紧的抱住男人,男人也抱住她,“可这个言讼师此番若是打草惊蛇了,那些女孩儿恐怕就……” “可是,除了她也没有人能帮冯店村的那群女孩儿了,不是吗?”男人摸着冯姑姑的头发,温柔道,“为了冯店村的那些女孩子,咱们一直留在浅草山下,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没有人能帮我们。现如今,终于有人愿意来帮我们,何不妨,让她试一试。” “可她是个女人,女人怎么做讼师?”冯姑姑对言灵儿仍然有所怀疑。 “娘子,你也是女人,但你当初不就带着几个姐妹从冯店村逃了出来?”男人笑着亲了冯姑姑的额头一口,“更何况,遴选之日,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不在此之前救人,那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冯姑姑犹豫再三,叹了口气,将脸埋进男人的胸膛:“好吧,我明天去与她说,若是不成,我就防火烧了那令人作呕的祠堂!” 第十六章真相 第二天一早,铃珑推开房门,惊讶地看到冯姑姑带着冯二妹正跪在门外,她惊呼一声,吵醒了言灵儿。 言灵儿掀开被子坐起来,睡意朦胧的问道:“铃珑,出了什么事儿?” “小姐……”铃珑年纪小没处理过这样的事儿,只得回头求助言灵儿。 言灵儿穿鞋下床,走到门口。 见到言灵儿,冯姑姑带着冯二妹给言灵儿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她抬起脸望着言灵儿:“求言讼师救救冯店村无辜的少女们!” 言灵儿见到两人出现,心下有了主意,她上前一步,将两人扶起来:“有什么话,咱们进屋说。” 言灵儿领着两人进屋,对玲珑吩咐道:“你先去铃铛她们屋里待着吧,告诉铃铛和曾嬷嬷,没有我的传唤,就不用过来伺候了。” “哦。”铃珑懵懵懂懂的走出去,掩上房门。 三人落座,言灵儿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循循善诱的引导两人放开心扉:“我既然愿意来到此地,就是真的想要帮助你们,但你们若是对我也有所隐瞒,只怕最后的结果只会令你们失望。” 冯姑姑低着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头表情严肃地看着言灵儿:“言讼师,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涉及到冯店村未出嫁姑娘们的清白,还请您多加保密,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言灵儿表情严肃起来,她看了冯姑姑和冯二妹一眼,发现冯二妹放在桌上的手紧紧的捏成拳头,不住的颤抖着,脸上露出羞愤的恨意。 “冯姑姑你说吧,我保证我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冯姑姑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冯店村有一道城墙,这堵墙隔绝的不仅仅是村里人和外人的交往,还将冯店村那帮老畜生的罪行隔绝在了墙内。其实,二妹告诉你的春神节并非虚构,但春神节选出来的并不是春神神使,而是……” 冯姑姑颤抖着手,愤怒的红了眼眶,冯二妹已经捂着嘴低头哭出声来。 “而是,给宗族的长老选侍妾!” 大概是最难以启齿的部分已经说出了口,冯姑姑接下来的讲述顺畅了不少,然而她接下来的讲述,却让言灵儿震惊不已。 前朝末年,中原群雄割据,百姓民不聊生,冯店村当时的村长为了保全族姓名安全,修建了高大的城墙,然而近百年后,城墙从保护族人的守护墙变成了遮住冯店村丑事的遮羞墙。 在冯店村,村长和宗族长老们的权利很大,这样集中的权利,让他们变得越来越恐怖,大概是因为从村民身上很难得到什么好处,他们便将魔爪伸向了那些刚刚成年的少女身上。为了能够享受到年满十五且纯洁无瑕的少女,这群魔鬼成立了春神节的春神神使选拔比赛,参选的少女无一例,都会成为他们满足邪恶欲望的羔羊。 “他们先是将参选的少女统一安排住在宗祠后面的别院里,每天夜里,等姑娘们快要入睡的时候,就躲在窗子外面说些流氓话。接着,等到选拔的前一天,他们会将少女们带入一个房间,女孩子们裸着身体,接受他们的触碰。”冯姑姑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他们将这个叫‘探春’。” 女孩儿们把贞操看的比命还重要,却担心家人被报复,不敢死,不敢反抗,只能咬着牙承受这些,而一旦成为选拔的前三名,就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沦落为他们的玩物,凡是反抗的女孩儿都会受到严酷的刑罚。 “冯店村有四五千人,这两年适龄的少女越来越少,他们便连刚满十五岁的女孩儿也不放过。二妹今年刚刚满十五,这次能逃出来,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冯姑姑擦掉眼泪,哀伤的对言灵儿道:“言讼师,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过分,但还请您在保全姑娘们的清白之后,再将他们绳之以法。” 言灵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冯店村的现状,比她想的还要严重,她表情凝重地追问冯姑姑:“那,现在关在祠堂里的女孩们,她们难道已经……” 冯二妹哆嗦了一下,接着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我们姐妹奋勇反抗,他们一直无法得逞,可我逃走的前几天,听到他们说,要一个一个抓出来糟蹋。” “畜生!”言灵儿拍着桌子,愤怒的咒骂道,“简直猪狗不如!” 冯姑姑苦笑:“这就是为什么冯家女不外嫁的原因,这种丑闻,怎么可以传播出去,自然是捂得越严实越好。” “我当年参加选拔的时候,用簪子刺伤了想要欺负我的长老,后来又被我男人所救,这才逃了出来。”冯姑姑回忆道,“这些年,我没有离开村子,反而在浅草山下开了客栈,就是想亲眼看见,这群畜生得到报应!” 言灵儿握住她们的手,缓缓道:“这个忙我一定会帮,我们要将所有的女孩儿都就出来,一个都不拉。” 三人在房间里一直商讨到午饭时刻,直到曾嬷嬷在外面敲门,三人才发觉有些饥肠辘辘。午饭吃的是冯姑姑的男人猎来的野鸡和野猪,野猪烤制的皮焦里嫩,撒上冯姑姑特制的酱料,好吃到让人想将舌头都吞下去。 饭后,言灵儿向冯姑姑提出来,要去冯店村附近看看,冯姑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太危险了,城墙上每日都有村民巡逻,他们手里都有从土匪那里交易来的武器。”冯姑姑否决。 “他们还从土匪那里换武器?”言灵儿惊讶道,没想到冯店村竟然还跟周围的土匪勾结。 “冯店村有两样特别出众的特产,一个闻名于世,便是冯店村的稻香米,一个则是不为人所知的冯家女。”冯姑姑讽刺一笑,“能和土匪打好交道,自然是用这些来跟土匪交易。” 言灵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冯店村的村长和土匪勾结,那不如从这个角度出发,若是处理得当,恐怕能够一举两得。 言灵儿又问道:“那我,能从哪里探查一下冯店村的情况?” 冯姑姑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不如我们去浅草寺吧,站在浅草寺的怀恩塔上,可以俯瞰整个冯店村。” 第十七章浅草寺 午饭后,众人乘坐马车沿着宽阔的山道向浅草寺进发,山路两侧绿荫遮蔽,瀑布流淌,铃铛和铃珑二人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山水,有些控制不住兴奋的情绪,在马车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其他人看着两个女孩儿无忧无虑的样子,沉重的心情也放松了些许。 大约走了一刻左右,众人听到了空灵的钟声,荡漾在众人心间,令人说不出的舒爽。 马车停在寺庙门口,众人依次下车,言灵儿最后一个被铃铛搀扶下马车,言灵儿利落站稳,抬头看向山门,明黄色的山门两侧,刻着硕大的“阿弥陀佛”佛号,门口的匾额上写着“浅草寺”三个字,寺庙给葱郁的树木挡了个严实,让人难以窥探到里面的景色,但一支红杏探过高大的墙壁,漏在外面,给庄严的寺庙平添了一份柔和。 钟声再次响起,寺庙门口零零散散的走出来几名年纪稍大的女香客,她们胳膊上夸着篮子,面色平和的离开。 “小姐,这里可真漂亮!”铃珑第一次发出感叹。 冯姑姑走到言灵儿身边,笑眯眯道:“那是自然,浅草寺由前朝开国皇帝主持修建,在前朝的时候,它还不叫浅草寺,而叫兴国寺,是前朝的皇家寺庙。一直到本朝开国皇帝齐元帝登基,兴修了王茂山上的护国寺,这里才换了名字叫浅草寺,这座山也被称作浅草山。” “原来如此。”言灵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接着扭头对铃珑和铃铛吩咐道,“佛门重地,你们俩等会儿进去切莫乱跑,要跟在我身后,记住了吗?” “是,小姐。”两个丫头笑眯眯地向言灵儿行礼。 言灵儿提着裙子领着众人入了寺,沿着悠长的阶梯而上,一大片平台后面,是巍峨的大雄宝殿。 “言讼师,我去找师父带我们入塔,您在这儿稍等片刻。”冯姑姑说道。 言灵儿点点头,冯姑姑便带着冯二妹转身离开了。 言灵儿跨过高高的门槛,直直的望着巨大的金身如来佛像,那一双似醒非醒的眼睛,慈爱而又锐利的注视着芸芸众生,言灵儿心中顿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并于胸前,闭上眼睛。 佛祖在上,若您真的有灵,能否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是我?是我做错了什么,抑或者这是上天对我的考验? 言灵儿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不敢说出口的疑问,一股脑的倒给了佛祖。 言灵儿睁开眼睛,佛像仍旧是不悲不喜的表情,她面露苦笑,是啊,它不过是一尊雕像,又如何能够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自己来这儿时间长了,竟然也开始想着求神拜佛了。 言灵儿起身,走出殿外,殿外冯姑姑正跟一名年长的和尚聊着什么,那个和尚慈眉善目衣服与世无争的气质,倒有几分得到高僧的样子。 冯姑姑见到言灵儿,连忙迎上来。 “言讼师,这位是恒一大师,是浅草寺的藏主*。”冯姑姑对言灵儿介绍道。 “恒一大师。”言灵儿双手合十向恒一大师拜道。 “言施主。”恒一大师慈眉善目地回拜,“听冯施主说,你们想要去怀恩塔上观景?” “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上塔需要做些什么准备?”言灵儿问道。 “哎,出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只不过,光观景没有美食多没意思。”恒一大师咧着嘴,和善的像弥勒佛,“咱们浅草寺特产桂花福饼,还有菊花茶,那都是赏花观景的不二选择,而且是在佛前开过光的哦。” “……”言灵儿望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眼前的和尚那副得到高僧的样子随风而去了。 言灵儿突然想起来,在现代的时候,去著名的千年古寺,被那些手腕上挂满了商品的和尚强制消费的不好的回忆。她对眼前的老和尚顿时好感全失。 果然是顶着和尚外衣的奸商! 言灵儿这么想着,面露假笑:“那就请恒一大师拿些福饼和茶水吧,我们恐怕要在塔上多坐一会儿。” “好的,施主们请随贫僧来,贫僧这就带各位入塔。”恒一大师闻言,笑的更加和颜悦色。 怀恩塔在大雄宝殿西侧的一片断崖之上,断崖内是巨大的石佛像,大佛双眼半眯,含笑而不露齿,盘腿而坐,目光直视不远处的冯店村。 言灵儿扶着塔边的栏杆,遥望冯店村,发现站在怀恩塔二楼,就能清晰地看到冯店村的里里外外,甚至连村里人此刻在做什么,都能尽收眼底。 “竟然能观察得这么清楚。”言灵儿有些意外,“抬头就能见到佛祖,他们还该如此行事,就不怕遭报应?” “他们早就已经是魔鬼了,注定要下地狱。又怎么会对菩萨有敬畏之心。”冯姑姑目光复杂的看着冯店村,听到言灵儿的话,忍不住冷哼一声,讽刺道。 “冯店村前后左右只有两个大门,且两个门都设有哨岗,要想带人从这两个门出来,恐怕只靠我们自己是很难办到的。”言灵儿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认真道,“除非,我们有外援。” “我们不过是两个女人,加上我家那口子,也不过三个人,又怎么拼得过手里有刀有箭的守卫。”冯姑姑摇摇头,“我们能去哪儿找外援……” “击鼓鸣冤。” “击鼓鸣冤?什么意思?”冯姑姑瞪大了眼睛,一脸不解,“我之前也有去京兆府报过官,可他们根本就不管。” “那得看你们报的是什么案子。”言灵儿微微一笑,“最近京城里都在传闻皇帝在朝堂大发雷霆,底下的官员人人自危。这个时候,若是你们去报官,京郊有土匪与村落勾结,你说他们是管还是不管?” “言讼师的意思是?”冯姑姑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言灵儿笑着点点头:“里应外合,想救姑娘们,不是什么难事儿。” 言灵儿话让冯姑姑和冯二妹都激动起来,言灵儿喝了口菊花茶继续道:“明日你和你男人进京告状,我与二妹乔装进村打探消息。二妹,必要的时候,我需要你暴露身份,回道祠堂,给那些姑娘传递消息,此举危险,你可愿意一试?” 冯二妹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能成功救出姐姐她们,我愿意!” 傍晚时分,众人下塔准备离开,恒一大师笑眯眯地拦住言灵儿:“言施主。” 言灵儿压下心中的不悦,面露假笑:“恒一大师。” “言施主,身怀奇遇,乃是世间难得的大才,还望施主好好珍惜机会。”恒一大师笑眯眯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言施主的因果都在这里,施主自然就来了这里。” 言灵儿闻言一愣,她表情变得十分谨慎:“恒一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施主,不属于这里又属于这里,这是因,也是果。因果循环往复,而又产生机缘。”恒一大师朝言灵儿拜别,“施主日后自然就明白了。” 说完这话,恒一大师转身哼着小调离开,言灵儿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第十八章围城 京城五皇子府地下练武场 高鸿裸着上身正在做俯卧撑,陈方坐在一旁品着茶,优哉游哉道:“差不多就行了,你体内毒素还未清干净那个,这么卖力,气血上涌,容易发病。” “所以,找到能解此毒的人了?”高鸿起身,拿起身边的帕子擦去身上的汗水,随口问道。 “自然是找到了。”陈方得意洋洋的挑眉,一副“你快来问我啊,问我我就告诉你”的表情。 然而,高鸿却毫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穿好衣服,坐到他身边品起了茶,完全不关心的样子。 “嘿,你就一点儿都不着急?”陈方忍不住挪动身体,靠近高鸿,开口问道。 “急什么?十几年都熬过来,本宫还怕多等几年不成?”高鸿放下茶杯,淡淡道,“你想说便说。” “我说,我说。”陈方认输的叹了口气,“说来也也真是巧,我师父,江南名医叶成文前些日子从西域云游回来,收集了不少西域解毒药方和药材,我想请他来京城替你看看。” “不劳烦老人家亲自入京了,本宫直接去江南拜见他老人家即可。”高鸿回道。 陈方愕然:“你一个病秧子,没什么事儿跑那么老远,就不怕陛下起疑心?” “本宫的爱妃是个敬爱丈夫,懂得疼惜人的贤妻,据说苏州的寒山寺乃是千年古寺,灵得很。”高鸿微微一笑,甚是吓人。 陈方听的目瞪口呆,只见高鸿接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道:“京城去江南千里之遥,本宫又怎么放心皇子妃独自一人前往,自然是要跟她一道前往,我想父皇不会不全了我们夫妻恩爱之情吧?” “厉害,厉害。”陈方彻底服了高鸿,这人表面看着随和,实则一肚子的坏水,这注意都打到刚进门的媳妇儿身上了。 “哎,对了。”陈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八卦的问高鸿,“护国寺是国寺,娘娘给您祈福不去护国寺却去了浅草寺,我还听说,这京城里出了一名女讼师,这几日去了冯店村。这冯店村与浅草寺不过就是一个山上一个山下,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太巧了?” “你太闲了。”高鸿撑着脑袋,冷冷的看了陈方一眼,“竟关心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对了,我听说贵妃这几日身子不是很爽利,你给她弄点儿好药,务必让她尽快好起来,再给父皇填个小皇子。” “……”陈方没想到自己一时八卦,竟然给自己惹了这么一个麻烦,只得咬牙点头算是接下来这个差事。 高鸿满意的端起茶杯,掩唇淡笑,也不知道那丫头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阿嚏、阿嚏——”去往冯店村的官道上,跟冯二妹一起乔装打扮成老妇人的言灵儿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揉鼻子,忍不住嘀咕道:“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娘娘,您怎么了?”冯二妹没听到言灵儿的嘀咕,以为她生病了,上前担忧道,“莫不是昨天夜里着了风?” “没事儿,没事儿。”言灵儿吸吸鼻子,摇摇头,“入村后,我们找机会直接去你家,看看你爹娘是否安全。” 冯二妹点点头,她出来有几日了,也确实担心父母的安全,若是村长他们知道自己逃跑的事儿,会不会对爹娘不利? 俩人跟着赶集的人群,很快便到了冯店村,近距离细看冯店村的城墙,言灵儿也不由的在心中感叹古人的智慧。 “娘娘,等会儿进村,您跟紧我,我知道一条人少的小路,可以直接到我家。”冯二妹突然紧张的拉住言灵儿,嘱咐道,“村里的巡逻队看到不熟悉的人会停下来盘查,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有可能就出不来了。” “好。”言灵儿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虽然当律师多年,可暗访调查这种事儿,还是头一回做。 两人顺着赶集的人流进了村子,绕过了喧闹的集市,冯二妹突然拉着言灵儿朝一条偏僻的小道跑去,言灵儿心中一紧,拉着冯二妹的手不由的攥紧了。 她们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跟在她们身后。 “娘娘别回头,我家就在前面了。那边有一间堆农具的屋子,你躲在里面,我去引开他。”冯二妹压低声音,便跑步便跟言灵儿交代,“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言灵儿紧抿着唇不说话,只是跟着冯二妹往前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被后面那个人抓住。 然而,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最后一只大手一把抓住言灵儿肩膀,言灵面色一白,心中暗道一声“惨了!”,转头咬住来人的手,眼神凶恶的看向来人,男人皱眉闷哼一声,却没有松手。 冯二妹也被阻力拉得趔趄了一下,停了下来,她猛地回头,看到来人面露惊喜:“虎子哥!” 言灵儿松开嘴,诧异的看着眼前年轻的男人再看了一眼冯二妹:“你们认识?” 小路外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男人连忙拉着两人拐了几个弯,躲进一间小屋中。 直到确定没人发现,关好了门,冯虎在着急地开口:“二妹,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带了人来救姐姐她们。”冯二妹指着言灵儿,满眼兴奋道。 “胡闹!”冯虎闻言拉下脸呵斥道,“你们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就你们两个女人,以为这么乔装一下,就能骗过那群老畜生的眼睛?” “这个村子就是个围城,进来容易,想出去难。”冯虎一看,两个姑娘都被他吓得愣在原地,叹了口气,柔和了语调继续道,“等会儿我送你们出去,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我不!”冯二妹含着眼泪倔强地瞪着冯虎,“我逃出去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姐姐,是为了冯店村的姐妹们,我不能放他们在村子里受苦。虎子哥,你大小心疼我姐,你难道忍心……忍心看她被……” 冯二妹捂着嘴哭出声来,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冯虎惨白着一张脸:“那我们能怎么办?只要一年,一年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娶她,我会陪着她,离开这里。” 房子里充满了悲伤绝望的气氛,言灵儿心中烦闷压抑,她咬紧牙“啪”一巴掌打在冯虎脸上。 “是个男人,你就该联合兄弟去反抗这群狗日的。”言灵儿眼神锐利,说话也毫不客气,“只会在这里当个缩头乌龟,你还算是个男人?你连宫里的太监都不如,你要是有种,就冲进祠堂救那些姑娘,连自己的心上人都保护不了,你还有脸装情圣,你别搞笑了!” 冯虎捂着脸,冯二妹放下手,两人都瞠目结舌地看向言灵儿,冯二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言讼师……” “你知道二妹姐姐是怎么抗争的?你知道冯二妹为了救姐妹们又吃了多少苦?”言灵儿越说越来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冯虎呵斥道,“你白长了一身腱子肉,却连这些女流之辈都不如,要你们有什么用?” 冯虎像是被言灵儿的话打醒了,他放下捂着脸的手,炯炯有神地看着言灵儿:“你说的对,我是男人,我得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我得去救她。” 说着,冯虎拿起锄头就想往外冲,被言灵儿一脚揣在大腿上,趔趄着跪在地上。 “你为什么拦着我?”冯虎不解的望着言灵儿,“我要去救大妹。” “没有计划的行动,就是找死。你还真是空长个子不长脑子。”言灵儿挖苦讽刺道。 冯二妹察觉到言灵儿已经有了主意,偷偷拽了拽言灵儿的袖子,小声劝道:“言讼师,虎子哥只是个庄稼汉,没读过什么书,你别介意。” 言灵儿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在屋里的小凳子上,望着冯虎道:“想救冯大妹和那些女孩儿,你就得听我指挥。” “你一个女人……”冯虎还想说什么,看到冯二妹向他使眼色,吞下接下来的话,乖巧道,“行,我听你的。” 请个病假,负责任停更通知 咸鱼作者在这个换季+暴雨的季节里,华丽丽的过敏了(吃了药的我,现在仿若要得道飞升,轻飘飘的)。 原本想着不如就停更一天吧,结果一登录后台,发现收藏量,涨!了!涨!了!涨!了! 然而,咸鱼如我还是决定,身体要紧,所以今日停更一天。(无存稿的下场就是,生病了只能断更,大家不要向我学习。) 再次感谢各位读者的打赏和推荐票。明日,霸道律师言灵儿将带着委托人冯二妹勇闯冯店村宗祠,接下来他们会遇到什么麻烦?言灵儿又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呢?请大家拭目以待!啾咪~~~ 第十九章夜闯宗祠 言灵儿满意地朝冯二妹点点头,三人围着小木桌坐下来,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方案。有了冯虎这个助力,言灵儿更有自信能够安全救出那些身陷险境的姑娘们。 她将自己的计划说给冯二妹和冯虎听,冯虎一个老实庄稼汉,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刺激的信息,一时间,激动得满脸通红,鼻尖冒汗,一双清澈的眼睛却闪闪发光。 “言姑娘,那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冯虎已经有点儿跃跃欲试了。 言灵儿倒是不着急,她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思索起来,村里像冯虎这样对村长和长老敢怒不敢言的村民肯定不少,想要鼓动他们拿起农具武装自己进行反抗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这并不是最明智的做法,大齐律有规定,平民造反会被贬为贱籍,子女世代为奴,这对只是想过太平日子的村民们来说一点儿也不公平,反抗有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抗争手段,而沉默却能成为平民保护自己的最大武器。 “村长和长老之所以敢连年做这种事情,无非是他们手中有巡逻队。”言灵儿分析道,“巡逻队人员本就是你们本村的村民,若是能团结到其中的一部分,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会非常有利。” “言姑娘,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说服巡逻队的人加入我们?”冯虎立马明白了言灵儿的意图,然而他摇摇头道,“巡逻队的人都被那群老畜生许诺过众多好处,不用干农活就能获得银钱粮食,就连看上了哪家的姑娘,都能让老畜生们出面强娶,他们是受益的那一方,根本不允许有人说那群老畜生的半点不好,他们就是那群畜生的狗腿帮凶!” 言灵儿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他们之中是否有人也有姐妹,难道他们不怕自己的姐妹也被拉去选春神吗?” 冯虎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他仔细想了想,激动地开口道:“我想起来了,大妹之前偷偷跟我说过一件事儿,那个巡逻队队长冯昆的三弟,其实应该是他三妹,当时大妹跟我说我还未当回事儿,现如今想来,恐怕是不想让那孩子长大后参加神使选拔吧。” “你有把握能说服冯昆倒戈吗?”言灵儿道。 冯虎犹豫着点头:“行吧,我试试看。” 三人商量完正事,天色也渐渐晚了,冯二妹还惦记着家中的父母,想回家看看,冯虎却拉住她,摇摇头。 “我带你和言姑娘出村,晚了就要关门了,你忘了夜里巡逻队会放狗,若是被发现了,会牵连言姑娘的。” “不行,我必须得回去看看,我爹娘帮着我逃出来的,万一他们出什么事儿,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冯二妹固执的摇头。 冯虎看看天色,气得不行,一把拉住冯二妹的手就往村口的方向走:“不行,你俩必须的跟着赶集的人一道出村。” 言灵儿拉住冯虎的手:“二妹家离此处不远,为何不让她回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冯虎别开脸,回避了言灵儿的问题,仍然固执道:“能有什么事儿,你们赶紧出村才是最要紧的。” “虎子哥!我爹娘怎么了?”冯二妹甩开冯虎的手,满脸焦急,“你别藏着了,快告诉我,我爹娘到底怎么了!” “你现在不说,以二妹现在的情绪我们也无法安全离开,肯定会被人看出端倪。”言灵儿冷静地劝道,“你不如说出实情,我来想办法,看看能否解决。” “……”冯虎见已经藏不住了,叹了口气道,“你逃出村子后,那群畜生把大家伙都叫去了广场上,说你与外人私奔,你爹娘管教不严,要受到祖宗惩罚。三天前便将他们关进了地下监牢。” 冯二妹闻言震惊的呆愣在原地,两行眼泪夺目而出,接着她狠狠地擦掉眼泪,转身打开门要冲出去,言灵儿眼疾手快的一把关上门,一把将冯二妹推倒在地上。 “言讼师,别拦着我,我要去救我爹娘!”冯二妹哭喊道。 “你喊得再大声点儿,最好把巡逻队的人喊过来,把咱俩都抓起来关进宗祠怎么样?”言灵儿严厉的斥责道,“行事冲动,你这样别说你爹娘了,你那些姐妹一个都别想被救出来!” 冯二妹抱膝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冯虎在一旁丧着脸垂头沉默,言灵儿冷着一张脸,眼神下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冯二妹哭够了,红肿着眼睛起身,对冯虎道:“虎子哥,送我们出村吧,再晚就出不去了。” “行,走吧。” “走什么走,都给我坐下。”言灵儿堵在门口,双手环胸对两人扬了扬下巴。 “言讼师?”俩人不解地看着言灵儿,都不知道言灵儿此举何意。 “既然来都来了,不去宗祠拜拜祖先,那就太不孝顺了。”言灵儿露出淡笑,“我们准备准备,夜探宗祠。” 月初一的夜晚没有月光,冯店村里一片漆黑,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犬吠声,言灵儿和冯二妹站在屋外,隐约能够看到城墙上亮着的火把。 “没想到一入夜你们村里便没了烛火。”言灵儿有些感叹,估摸着这个时间不过是七八点的样子,看起来整个村子都陷入了睡眠。 “农家人都起得早,歇得早。”冯二妹紧绷着神经,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黑洞洞的巷口,漫不尽心的回道。 俩人都没在开口,过了好一会儿,冯二妹忍不住低声问道:“虎子哥去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放心,若是照我说的做,定会没事儿的。” 言灵儿倒是并不担心,决定留下来之后,她仔细盘问了冯虎,冯店村巡查队的巡查路径和宗祠门口守卫的换班时间,毕竟只是村里的巡查队,都是些没有接受过正式训练的农民,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戒备森严。 现在,他们只要搞定那群会叫的狗,等待好时间,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了。 巷子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狗奔跑时发出的“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冯二妹将言灵儿拦在身后,戒备的盯着巷口,接着,手里拿着微微发亮的油灯的冯虎牵着两条大狗出现在她们面前。 “你怎么还把狗带来了!”冯二妹低声道。 “我按照言姑娘的吩咐把肉扔在了狗窝附近,其他狗都跑去吃肉了,就这俩小家伙吃了肉之后非要跟着我,我怕暴露了只好带着它俩过来了。”冯虎嘿嘿一笑,摸着狗头,“它俩还挺可爱的。” “……”冯二妹彻底无语了,这人怎么这么心大! “牵着狗,我们出发,说不定它俩还能有点儿用处。”言灵儿开口道,“冯虎,你看好它们,别让它们乱叫,等到了祠堂门口,再把它们放出去。” “好嘞!” 三人悄悄地朝祠堂的方向摸去,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宗祠门口,黑暗的村庄里,亮着灯光的宗祠十分醒目,门口的两名守卫已经抱着剑呼呼大睡了,他们身边各放着一坛子酒。 “看来是喝醉了,我们直接进去吧。”冯虎低声道,接着牵着两条狗走在了前面,言灵儿和冯二妹拢紧了盖在头上的衣服,紧紧跟在他身后。 宗祠内部并没有多余的守卫,三人松了口气。 “我带你们去后院,那些姑娘都关在后院里,我估计爹娘也在那里。”冯二妹小声道。 三人沿着围墙朝后院走去,后院仍然没有什么守卫,然而三人却听到亮着灯的房间里传出女人尖锐的呼救声,和男人猥琐的笑声。 “老畜生!”冯虎愤怒地小声骂道,他突然作出想要冲进前面屋子的动作,被冯二妹和言灵儿一把拉住。 “你想害死我和二妹?”言灵儿也十分气愤的低吼道,“今晚我们不能救人,我们只是来探探情况!” “可那个女孩儿……”冯虎激动的挣扎。 “放狗!让狗去咬他们,我们只能先打断他们。”言灵儿低声道。 “可……” “我去!”冯二妹突然拉过狗的缰绳,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怒气,两条狗像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也变得焦躁起来,“我带狗进去咬掉他们狗日孽根!” 说完这话,冯二妹便带着狗冲了出去。 “二妹!”冯虎想要去拉冯二妹,被言灵儿制止。 “二妹不会有事儿,你这宗祠定还有什么地下室,你没看到这几件屋子都没人吗?”言灵儿低声道。 冯虎这才发觉,后院的几间厢房都是空的。 他抹了把脸道:“宗祠下面有旧粮仓,也许人关在那里。” “走!” 第二十章 地牢 冯二妹带着两条狗来到厢房门口,她压着怒火,贴在门口停着里面的动静。 “不要,不要,你们放开我……求求你们……” 屋内女子哽咽的求饶。 “小心肝,你躲什么啊?过几日就是遴选之日了,到时候,我们几个一定让你夺得前三。” “对啊,你想想,到时候你们家能拿到多少银子,只要你伺候好我们几人,你们家就是想多要几亩地也不是不可以。” 女孩儿闻言哭得更加绝望,而男人们却发出更加猥琐的声音。 冯二妹轻轻推开门,透过门缝朝屋内看去,只看到身穿藕色衣服的女子低头躲在角落里环抱着自己,她身边围着几个老头,向是在逗宠物一样,欣赏着她的崩溃。 狗日的老畜生!冯二妹怒火中烧,她解开两条狗脖子上的链子,将两只狗放进了屋,接着狠狠的在狗屁股上踢了一脚,关上门,拔下头上的簪子挂在门环上。 屋里,挨了一脚的狗像疯了一样,乱跑乱吠,屋里人毫无防备,见两条恶犬呲牙向自己奔来,吓得四处乱窜,然而他们越跑,狗追得越急。 接着屋里传来了狗撕咬衣服和男人痛呼的声音,冯二妹解气的站在门口坏笑,让你们这帮老畜生使坏! “哎呦,出什么事儿了?宗祠里怎么进了狗?” “走,去内院看看!” 屋里的骚动很快引来了外院守卫的注意,他们慌慌张张的朝内院跑来,冯二妹趁乱绕过长廊,躲了起来。 另一边,言灵儿和冯虎已经找到了地窖的入口,然而地窖已经被锁了起来,硕大的铜锁,封住了门,门内隐隐传来年轻女子们此起彼伏的哭声。 “言姑娘,地窖上锁了,咱们怎么进去?”冯虎没想到地窖会上锁,不知所措的看向言灵儿。 “言讼师!”这时,冯二妹轻轻靠近俩人,低声喊了一句。 俩人回头,冯二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俩人。 “二妹,你没事儿?他们没看到你吧?”冯虎长出了一口气,“你刚才吓死我们了。” “他们现在正在想办法解决那两条狗,没空管我们,我们赶紧下去吧。”冯二妹露出一笑,刚做了大事儿的她此刻还有些兴奋。 “门被锁了,我们没有钥匙打不开。”冯虎拉着锁头沮丧道,“看来,我们得回去了,没想到只差一步……” “不见得,你们俩听着周围的动静,给我点儿时间,我来搞定这个锁。” 言灵儿打断冯虎的话,从头上拿下一根簪子,蹲下身凑近门锁:“冯虎,替我照着点儿亮。” 冯虎和冯二妹目瞪口呆地看着言灵儿,这女人竟然还会开锁! 当然会开,当初法学院里有部队和公安派来深造进修的学员,这些常年混迹在扫黄打非除黑一线的战斗人员,每个人都掌握着那么一两样旁门左道的“专业技能”。开锁这种小技巧言灵儿自然是跟着本宿舍的特种兵出身的大姐学来的。 真不是吹,自从跟这位姐姐住在一个宿舍后,接下来的四年里,她们寝室的人出门就没带过钥匙,就宿舍的那把老式黑锁,想要开了它,那都用不了一分钟。 “咔哒”轻轻的一声脆响,言灵儿露出自信的笑容,果然越老式的锁越好开,这么多年了,手艺还在! 言灵儿取下门锁,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推开地窖的门:“进去吧,咱们速度快点儿,二妹,等会儿长话短说,安全要紧。” 冯二妹和冯虎点点头,三人沿着阶梯走了下去。地窖阴暗无光,三人仅靠着冯虎手里发着微弱光芒的油灯摩挲着往下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言灵儿只觉得耳边传来的哭声越来越明显,很显然,他们已经抵达了地窖的最深处。 “我记得这里有火把的……”冯二妹踩空了一脚,要不是言灵儿扶了她一把,她险些就要摔到。 “冯虎,等会儿摸着墙壁往前走,若是有摸到火把,就用油灯点燃。”言灵儿吩咐道。 “嗯。”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冯虎惊喜道:“我找到了,火把!” 冯虎接着用油灯里最后一点儿火光,点燃了火把,青红色的火苗猛烈的舞动,三人眼前明亮起来,言灵儿朝前看去,长长的楼梯已经快走到头了,楼梯尽头两边各有一个出口,哭声正是从左手边的出口传来的。 “我们去左边,姑娘们应该就被关在那里。”言灵儿道。 三人转了弯,眼前出现了两排高大的木栅栏,三人都愣在原地,这里那里是储藏食物的地窖,分明就是关押犯人的地牢。 黑洞洞的地牢,阴暗潮湿,加上女子们低低的抽气声,更显的阴森恐怖。就算是不信鬼神的言灵儿都不要有的后背发冷,汗毛直立。 三人表情凝重的朝前走去,火光扫过牢笼,笼子里的女孩们就会发出低低的尖叫声,然后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此情此景看在言灵儿眼中很不是滋味,这些女子正是最好的年华,却遭此大难,即使获救了,心理仍然会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大、大虎子?”三人行至中间,牢笼里传来一道虚弱沙哑的女声。 “大妹!”冯虎连忙凑上前跪在地上,火把照着牢笼内,不大的牢笼里正关着冯二妹一家三口。 “爹、娘,姐姐!”二妹也跪在地上,见到亲人们落魄的样子,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你个傻丫头,你怎么又回来了!”冯大妹见到冯二妹眼中露出绝望的神情。 冯二妹的父母听到声音,也凑到门边,一家四口隔着栅栏痛哭流涕,冯虎隔着栅栏握住冯大妹的手,满眼的心痛。 “你们怎么进来的?他们给地窖安了锁,也灭了地窖的火,这是想要把我们活活逼死在里面!”冯二妹他爹愤恨道,“就在刚才不久,他们带走了九叔的孙女,那孩子还要叫他们一声叔伯,他们、他们简直猪狗不如!”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冯虎此话一说,关在牢里的姑娘们都蠢蠢欲动了。 “救救我们!虎子哥!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别抛下我们,我害怕……” 冯虎听着低声哭泣和嘶哑呐喊的求救声,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哭什么哭?哭能解决问题吗?”言灵儿突然开口道。 众人似乎这才发觉冯二妹和冯虎身后还站着一个更加年轻的女孩儿,然而这个女孩儿头发向上梳成发髻,明显已经是人妇,这个小少妇是哪里儿来的? “你是?”大妹抹掉眼泪,困惑地问道。 “姐,她就是我请来救大家的言讼师。”冯二妹开口道。 “胡闹!她一个小妇人,怎么能救我们出去?”二妹爹一点儿都不信任地看着言灵儿。 “爹,她真的很厉害!您要相信女儿,她是唯一能帮助咱们的人了!”冯二妹急切地向父母解释。 她将自己在京城的遭遇讲给众人听,隐去了言灵儿皇子妃的身份,只提到言灵儿在京城开了一家讼馆,是个了不起的女讼师。 听了女儿的解释,冯家老爹虽然还是不太信任言灵儿,却不再开口说什么。 “言讼师,您说我们该怎么做?”冯大妹不愧是以一己之力反抗村长和长老的人,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想办法。 言灵儿欣赏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要满怀希望就行了,再过几日,我定将带你们离开这里,不过,离开这里后,我需要你们帮忙。” “您说,就是要我大妹的命,我都在所不惜。”冯大妹铿锵有力的许诺。 “大妹!”冯虎和爹娘出声想要阻止她。 “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总归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冯大妹苦笑道。 “命,自然是要留给你们的。”言灵儿蹲下身子,似笑非笑道,“我要你们都活着,谁都不许寻死,还有,我需要你们一口咬定,你们是被村长和长老抓来送给土匪的,你们不从便被关在了地牢。这两件事儿,你们现在就得答应我。” “你……”冯大妹惊讶的看着言灵儿,竟然是这种要求…… “好,我代表姐妹们,答应你!” 第二十一章 放火 牢笼里,女子们的哭泣声渐渐隐了下去,只剩冯二妹一家低声的彼此关怀,冯大妹和冯虎隔着栅栏深情对视,此情此景,纵有千言万语,却都如鲠在喉,难以诉说。 言灵儿站在一旁虽然不忍打断他们,却仍然不得不开口:“该离开了,有什么话等大家都出去了再说吧。” 冯二妹点点头,擦掉眼泪起身:“爹,娘,姐姐,我先走了,你们多保重。” 冯二妹的爹娘捂着嘴低声抽泣起来,冯大妹冷静道:“快走吧,当心点儿别被人发现了。” 冯大妹又想言灵儿款款一拜:“言姑娘,大妹代冯店村的姑娘们,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姑娘大义,大妹没齿难忘。” 其他牢笼里的姑娘们纷纷起身,朝言灵儿拜道:“多谢言姑娘救命之恩。” 言灵儿百感交集,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红着眼眶转过头:“别以为说几句感谢的话就能不付酬劳,我的讼馆开张做生意,可不是什么善堂,你们都平安了,银两一份都不能少我的!” “言姑娘,放心,一定。”冯大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冲淡大家离别的愁绪。 告别了众人,冯虎举着火把,带着言灵儿和冯二妹离开,三人爬出地窖口,言灵儿反手将地窖的门锁了起来,后院里已经没有了犬吠声,却嘈嘈杂杂的都是说话声。 三人屏气凝神的听着后院的动静,只听到一群中老年人气急败坏的吼叫声。 “你们守夜还喝酒,怎么不喝死你们算了?” “那两条疯狗怎么回事儿?赶紧给我推出去乱棍打死,个小畜生,敢要你爷爷!” “妈的,坏了老子的好事儿,真的是倒了血霉!” “去,把那丫头给我关回地窖,真他妈扫兴!” 三人听闻长老气急败坏的吼声,互相对视一眼,言灵儿低声道:“冯虎,点火!” “什么?”冯虎愣了一下,没明白言灵儿的意思。 只听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言灵儿情急之下,一把夺过冯虎手里的火把,直接点燃了旁边的草地。 “快走。”言灵儿低声说着,绕着房子朝前门溜去,边走边用手里的火把点燃周围的枯草。 “言姑娘,这、这里是宗祠!”冯虎吓得一个心脏都要飞出去了,这简直就是对祖宗的不敬! “怕什么,你们祖宗没能庇佑后人,说明这个宗祠风水不好,换个地方住住,没准还能保佑你们风调雨顺!”言灵儿冷哼一声,手里的火点的更嗨了。 “……”冯虎和冯二妹毕竟没有言灵儿那么好的口才,无法反驳她的话,只得跟在她身后,一边默念“祖宗莫怪”一边朝外院跑去。 三人沿着房后的墙根往前走,行至后院亮灯的厢房时,厢房的窗户突然大开,三人直愣愣的看向窗内,之间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正凌乱着头发,想从窗户里跳出来。 “下来,我们带你离开。”言灵儿伸手想要去拉那个女孩儿。 这时,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尖叫声:“不好了!宗祠着火了!” 这一声尖叫,引得村里的狗都叫了起来,接着便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三人脸上出现慌张的表情,现在想要出去,恐怕不容易了。 但言灵儿仍然强装镇定的看向准备翻窗的女孩儿:“下来,我们一起逃出去。” 女孩儿脸上还挂着眼泪,她看向言灵儿手中的火把,接着跳出窗子,一把夺过言灵儿中的火把:“你们走吧,这个祠堂留着就是个祸害,我要把那些牌位全烧了!” “你别冲动!”言灵儿低声喝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着比什么都强!” 女孩儿向言灵儿惨淡的笑了一下,接着举着火把逼退言灵儿等人,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三人一眼,接着转身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言灵儿心下大惊,刚想追出去,就被冯虎拉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你没看到她这是在找死吗?”言灵儿回身怒视冯虎。 冯虎低着头沉默,拉着言灵儿胳膊的手却没有放开,冯二妹咬着唇默默流泪,远处是越燃越旺的火光和嘶喊,言灵儿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冯虎的桎梏,终于捂着脸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她最终还是没有救下所有人…… 冯虎悲愤的抬着头,看着放着祖宗牌位的房子开始冒烟,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这个宗祠的风水确实不好,是该换个地方了。 尖叫和哭泣声愈来愈大,夹杂着女子疯癫的笑声,让整个冯店村的夜晚都陷入了一种癫狂之中。 “言姑娘,我们走吧,我刚才在狗窝附近发现了一个狗洞,你和二妹身形瘦小,可以从那里钻出去。”冯虎率先振作起精神,将言灵儿从地上一把扶起来。 言灵儿抽泣了几声,擦掉眼泪:“走吧,不能让那位姑娘白白牺牲了。” 宗祠门口已经有村民陆续赶到,他们面色忧愁而又麻木的看着宗祠熊熊燃烧的大火,嘴里念叨着“不详,不吉利”的话,一边灭火,并没有发现顺着墙根离开的三个人。 三人一路无话来到狗窝边,冯虎推开狗窝的笼子,露出仅供一人爬过的狗洞。 “你们去吧,我会尽量说服冯昆,也会随时关注宗祠那边的情况,我等你们的消息。”冯虎道。 言灵儿看着这个朴实的大男孩,慎重的点点头,接着顺着狗洞爬了出去。 冯二妹看了冯虎一眼:“虎子哥,我姐和我爹我娘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有我在呢。”冯虎朝冯二妹挥挥手,冯二妹点点头,顺着狗洞爬了出去。 城墙外一片黑暗寂静,冯二妹爬出狗洞,拍了拍身上的泥灰,向身边看了看,便看到言灵儿正靠着城墙坐着,一言不发。 冯二妹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言姑娘……” 言灵儿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隐在黑暗中:“我终究还是没有救下所有人。” “这不是你的错。”冯二妹握住言灵儿的手,安抚道。 “我知道,可我明明答应过你……”言灵儿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冯二妹被言灵儿的懊恼和伤感所感染,也忍不住泪水,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放声大哭。 第二十二章 好消息 客栈里曾嬷嬷和玲珑铃铛一夜未眠,焦急地站在客栈门口等待,见到冯二妹和言灵儿一身尘土,满脸疲惫地身影,连忙小跑着迎上去。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会来,奴婢就要回城报官了!”铃铛上前扶住言灵儿,眼眶红了一圈。 言灵儿强撑着精神露出笑容:“怕什么,你小姐我可没那么容易出事儿,你这个丫头,尽想些不吉利的事。” “是是是,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一夜吓得魂都快丢了,铃珑那丫头背着奴婢和曾嬷嬷偷偷哭了好几鼻子。”铃铛皱着脸撒娇,“您下回要是再这么冲动行事,奴婢就,奴婢就……” 铃铛“就”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威胁”言灵儿的说辞。 “就什么?威胁我啊?”言灵儿原本低沉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铃珑和铃铛的样子,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该有的青春和单纯模样,这样多好。 “奴婢就告诉殿下您在外面开了讼馆,到时候,让殿下关了您的铺子,看您还会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铃铛哼哧了半天,嘟嘟囔囔的威胁道。 “唉呀妈呀,吓死我了。”言灵儿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接着屈起手指用力敲在铃铛的头上,然后用手戳了戳铃铛嘟起来的小脸,“你敢这么做,我就让五皇子给你找个婆家,把你嫁出去!” 铃铛嘟着嘴不敢在说话,生怕言灵儿真的让她嫁人,她扶着言灵儿坐在客栈一楼的茶座上,铃珑红着眼眶端来一盆水,拧干了毛巾给言灵儿擦拭,曾嬷嬷欲言又止的看了言灵儿半响,最终叹了口气,进了后厨给言灵儿准备吃食去了。 铃铛伺候着言灵儿洗干净脸,换了外套,又有些忍不住开始絮叨:“小姐,您就听奴婢一声劝吧,这种危险的事儿,您以后少掺和,咱在京城里代人写写状纸,断一些简单的官司不是也来钱吗?您非要把自己搁到那么危险地方,您但凡出点儿事儿,奴婢和铃珑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正在抖言灵儿衣服上的灰尘的铃珑点点头:“就是,就是,小姐,这您得听铃铛姐姐的,奴婢们这都是为了您好,您不过是个女人,咱们女人只要安安稳稳的相夫教子就好了,这么危险的事儿,放着让男人去做不就行了。” 言灵儿认真看着真心为她着急担忧的玲珑和铃铛,这两个女孩子从出生就注定是贱籍,大齐律规定,凡犯重案者时代为贱籍,即使遇到皇帝大赦,也不得改。她们从出生就注定为奴,命运掌握在主人的手中,一生不得自由。 她们没有读过书,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来便是奴才,为什么要伺候别人,她们只会安静的接受现在的身份,做好这个身份里的工作。 她们与我不同,言灵儿再一次意识到这个不可磨灭的思想鸿沟。 言灵儿心中有些恼怒,更多的却是酸楚。言灵儿的陈默,让铃珑和铃铛都有些害怕,俩人对视一眼,双双跪倒在地上,冯二妹原本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见到言灵儿阴沉着脸,也连忙跪了下来。 曾嬷嬷端着早餐从后厨走出来,见到三个女孩儿跪了一地,神色半点儿不变的将早点一一摆好。 “奴婢们越矩了,请娘娘责罚!”铃铛和铃珑磕头道。 言灵儿没有叫她们起身,而是一脸疲惫地开口:“这几日你们跟着我和二妹,也听了不少冯店村的故事,你们俩听了这些个故事,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铃铛和铃珑对视一眼,都有些迷惑,小姐怎么问起了这个问题? “铃铛你来说说。”言灵儿道。 “奴婢,奴婢觉得姑娘们很,很可怜,那些男人很、很混蛋。”铃铛涨红着脸憋出来一句话。 “奴婢,奴婢也这么觉得!”铃珑年纪小,也不知道什么是想法,只得跟着铃铛的话重复道。 说完这话,两个人偷偷查看着言灵儿的脸色,言灵儿表情不变,继续问道:“那你们觉得,这些姑娘需不需要人帮助?” “需要!”这个道理,两个小姑娘还是懂的。 “可是,此事关系到姑娘们的清白和名声,这种事儿,二妹能告诉那些男讼师吗?”言灵儿问道。 “不能。”铃铛和铃珑渐渐挺直了脊背,俩人似乎听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只有像我这样的女人,才能帮助她们。”言灵儿淡淡道,“这个国家,总有男人完成不了,只有女人能够做成的事情,你们还觉得女人只需要在家相夫教子就好,剩下的事情都交给男人就行了吗?” “奴婢们知错了!”言灵儿的话,让铃铛和铃珑幡然醒悟,她们终于明白了言灵儿为什么执意要帮助冯店村的女孩儿们,也终于明白言灵儿为什么不满意她俩刚才说的话。 “都起来吧,别跪着了。”言灵儿表情温柔的将三个人扶了起来,接着道,“不过,你俩必须得得到惩罚。回京后,我会请个夫子给你俩上上课,让你俩多读读书,好好给我深造深造。” 铃铛和铃珑先是听到惩罚吓了一跳,在听到惩罚内容后都松了口气,连忙福身道:“奴婢遵命!” 言灵儿吃完早点便回房休息,众人都是一夜未眠的状态,此刻吃饱喝足都有些犯困了,这一觉便睡到了傍晚时分,言灵儿被腹内的空虚饥饿唤醒,她揉着眼睛下了楼,看到冯姑姑和她男人端着菜从后厨走出来,楼下的一方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佳肴。 “言姑娘,您醒了!”冯姑姑抬头看到言灵儿,满脸惊喜道,“快些下来,我和我家那个从城里带了些吃食回来,咱们晚上得喝点儿小酒好好说道说道。” “看你这样,事情定是办得不错。”言灵儿心中踏实了不少,那天她提议击鼓鸣冤的时候,虽然看着自信,但其实内心仍然忐忑不安,现在终于松了口气。 “这还得多谢您的那封状纸。”冯姑姑感激道,“若不是您那封言辞激烈的状纸,只怕京兆尹还不一定肯接我们的案子。” “哦?听起来似乎还有些故事?”言灵儿挑眉。 “咱们有酒有肉,今儿晚上,可以好好说道说道。”冯姑姑摇了摇手中的小酒壶,笑的花枝乱颤。 第二十三章 酒后吐真言 夜幕降临,浅草山脚下的浅草客栈里灯火通明,屋内传出一阵阵欢笑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客栈大厅里,应言灵儿的要求,不分身份的尊卑,男女的差别,一众人围坐在桌前喝酒吃菜,劝过一圈酒后,冯姑姑谈起了昨日在京城发生的事儿。 昨日一早,冯姑姑夫妻俩与言灵儿和冯二妹在官道路口分别,二人在驿站租了一匹快马,很快便抵达了京城,俩人直接来到京兆府击鼓鸣冤。 在大齐,无论冤情是否属实,凡是击鼓者都会先被打上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这么多!”冯二妹忍不住惊呼,她担忧的拉住冯姑姑的手道,“姑姑,你没事儿吧?” 冯姑姑与丈夫相识一笑,接着冯姑姑感激地看向言灵儿。 “这说起来还得感谢言姑娘的提醒,她特意嘱咐我们要先声夺人。” “先声夺人?”冯二妹更不懂了,她一脸懵懂地看着冯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言姑娘早就预料到了我们击鼓鸣冤后会挨板子,因此特意嘱咐我们要注意。”冯姑姑说道,“我原本想着穿上厚裤子,再在腰上捆一圈牛皮蒙混过关便可,可言姑娘却告诉我们这么做不行。” “为什么啊?”铃铛和铃珑津津有味的听着冯姑姑的讲述,听到这一句,都有些按耐不住好奇心。 “你以为衙门是善堂?”言灵儿喝了一口酒,挑眉道,“大齐律里明文规定,打板子得露腚!” “真的假的?!”铃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咋舌道,“那,那不是要被别人看到屁股?” 铃珑的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冯姑姑捂着肚子擦掉笑出的眼泪,继续道:“所以啊,你家小姐就让我们在被衙役拉进大堂后,直接跪地大声喊冤。我原本还想着没什么用,没想到京兆伊只是呵斥了我们几句,便开始询问起我们案子了。” “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怎么知道那个什么夺人,能免掉打板子?”铃铛崇拜地看向言灵儿。 言灵儿淡淡一笑:“京兆伊是官也是读书人,读书人都有个通病那就是怕麻烦,尤其是害怕遇到不讲道理的平民。对付这种人,你跟他讲道理,你能讲得过他?更何况,击鼓鸣冤的案件,衙门都得公开受理,想必昨日衙门口聚集了不少凑热闹的人吧?” 冯姑姑点点头,证实了言灵儿的猜测,言灵儿继续道:“这么一个环境下,京兆伊若是一开始便能够按大齐律办案,这顿板子自然是少不了的,但若是一开始冯姑姑便能先发制人,想要免掉这顿板子,自然不是难事儿。” 铃铛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冯姑姑像是想到了京兆伊当时气得涨红的脸,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那京兆伊原本敲了惊堂木,让我们安静下来后再发难的,我趁机从怀中取出状纸,将言姑娘交代我的那些说辞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只见他脸色一下变得刷白,直接从堂上走了下来,从我手中接过状纸。”冯姑姑津津有味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我以为他要训斥我们,没想到他看完状纸后,竟然满脸震惊地坐回太师椅,过了好一会儿才让我们起身。” 冯姑姑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掌柜,讲起故事有声有色,众人边吃边听,餐桌上气氛活跃。 “接着他就告诉我们,京郊出现土匪乃是大事儿,他一个人做不了主,须得汇报给兵部,由兵部定夺。”冯姑姑喝了口酒,润了润喉,接着道,“他让我们留了住址,说这两日便会派衙役来请我们过堂,我估摸着到时还得请言姑娘跟我们一起去趟京兆府。” 言灵儿点点头,其实有没有那封状纸,京兆伊只要听到土匪二字,也不会坐视不管,毕竟这里是京城,满地的皇亲贵胄,京兆伊别的事儿可以办不好,确保这些贵人们的安全那可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儿。 但,有了这封状纸,言灵儿就有了机会直面京兆伊,这一切都是言灵儿计划好的。 来冯店村之前她曾托齐元去京兆府办理讼馆的相关手续,京兆伊却以各种理由拒绝办理。言灵儿怎么会不清楚京兆伊的做法,不过是那套封建迂腐读书人的思想,瞧不起女人,给自己下马威罢了。 因此,这次见面,她不仅仅是要说服兵部出兵冯店村剿匪,更是要打响自己的名号,改变京兆伊对自己的看法,让佳品律行在京城一战成名! 夜渐深,酒微醺,也许是冯姑姑自己酿的酒太香醇,也许是这种人人平等的氛围让人不由自主的放轻松,众人都喝得有些醉醺醺的。、 铃珑和铃铛年纪小,此时已经红着脸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冯二妹端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发出呵呵呵的傻笑声,曾嬷嬷仍旧一副淡淡的表情,她不言不语,只是给自己倒酒的动作一直没停过,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喝醉了没有。 冯姑姑夫妻俩似乎是在座里最清醒的二人了,冯姑姑的丈夫看着妻子喝得红彤彤的脸蛋,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偷偷的亲了一口,冯姑姑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起来。 “真好。” 突然传来一道醉醺醺的声音,俩人连忙分开,看向桌子对面,只见脸颊彤红的言灵儿双手托着下巴,一双醉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们。 “言、言姑娘。”冯姑姑尴尬地酒都醒了,她不知所措地解释,“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做。” “你们是夫妻,亲昵一点儿本来就很正常。”言灵儿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不让你俩亲昵才是大逆不道!” 冯姑姑和丈夫对视一眼,这丫头真的喝多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儿,让我心情很不好。”言灵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以为凭我的本事,想要救出所有的姑娘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儿。” “可是、可是还是有人牺牲了自己的命,让我们逃了出来。”言灵儿红着眼眶哽咽。 冯姑姑表情也暗淡下来,昨夜发生的事情,她都听冯二妹说了,那个女孩儿当着言灵儿的面拒绝了帮助,带着火把烧了整间宗祠,而她也…… “我应该是最没用的穿越者了,我真的很没用,没用……”言灵儿抱着酒坛子,趴到桌子上,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第二十四章 京兆府 冯姑姑夫妻俩一直等到言灵儿抱着酒坛熟睡过去,这才将众人扶回房内,收拾起大厅里的残局。 冯姑姑将筷子和碗垒在一起,突然惆怅地叹了口气,坐在长凳上发起了呆,男人关好门走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关切道:“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我只是感叹,世界上竟然还有言姑娘这种傻乎乎的女人。”冯姑姑怅然道,“说出来惭愧,当初逃出来的时候,我都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其他女孩子都带出来,与她想比,我太自私了。” “你不过是个弱女子,又不是什么圣人,怎么可能救得了所有人。”男人抚摸着她的背安慰道,“我不许你这么苛责自己。” “女人怎么了?”冯姑姑听到男人说起女人,腾地一下起身,瞪着男人,“我们女人哪里不如男人了,言姑娘都说了,男人能做到的事儿,我们女人照样毫不逊色!” “是是是,言姑娘说得是,娘子也说得对。”男人连忙哄劝道,“是我失言了,我自罚一杯。” 男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冯姑姑这才哼了一声又倒回男人怀中:“我觉得言姑娘说得很对,她说的话虽然离经叛道,却叫人心潮澎湃。” 冯姑姑仰起头,一双眼睛闪着光望着男人:“你说这个世界真的有那种没有尊卑,人人平等的国度吗?” 男人摇摇头:“也许有,也许没有,等冯店村的事情解决后,我们便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看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那种人人平等,没有尊卑的国家。” “嗯。”冯姑姑幸福的闭上眼睛,男人的胸膛炽热,心跳沉稳有力,让她觉得无比的宁静幸福。 “小姐,小姐……该起床了,小姐……” 言灵儿晕晕乎乎的在铃铛的呼唤声中睁开眼睛,她浑身无力的被铃铛扶着靠着床头坐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昨晚喝多了,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中午了。” 铃珑拧了帕子递给言灵儿,铃铛端着醒酒汤坐在床沿边上,俩人俱是一脸崇拜地望着言灵儿,看的言灵儿心里一阵发毛。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看得我怪别扭的。”言灵儿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 “小姐,你太厉害了!”铃珑兴奋道,“奴婢现在特别崇拜您!” “是啊,奴婢向来觉得京兆伊那可是守卫京城的官,定是威风凛凛,说一不二,没想到小姐您竟然有招让京兆伊忘了打板子的事儿,让他出了纰漏。”铃铛崇拜到,“您太聪明了!” 言灵儿哭笑不得地望着两只冒着星星眼看自己的小丫头,解释道:“我不过是抓住了书生的通病罢了,这招啊,只能用一次,你们可别有样学样。” 铃珑和铃铛此刻已经把言灵儿当成是女神了,自然她说什么都对。 喝了醒酒汤,洗漱完毕,言灵儿起身站在窗口伸了个懒腰,舒服的吐出一口气。 “啊——古代的空气果然新鲜。” “小姐。”门外传来曾嬷嬷沉稳的声音,“楼下来了客人,是京城里的衙役,正等着拜见小姐。” 这么快就来了?言灵儿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古代公务员的办事儿效率竟是比现代的要快很多啊! “请他稍等片刻,我这就来。” “是。”曾嬷嬷应声下了楼。 言灵儿换了衣服,带上面纱,这才出了屋门,她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向楼下,客栈门口站着两名身穿衙役服,腰挎长刀的男人。 言灵儿提着裙摆缓缓下楼,那两个男人也看到了言灵儿的出现,朝言灵儿拱手作揖。 “吾等乃是京兆府衙役,奉老爷之命,传言讼师与报官的王氏夫妇过堂查案,还请两位尽快收拾一下,随吾等入京,莫要耽误了时辰。” “两位官差大哥稍等,我与家仆交代几句便可上路。” 言灵儿看了眼门外的日头,转身走到曾嬷嬷面前,低声嘱咐了几句,曾嬷嬷默默地点点头。 言灵儿接着转身,朝店外走去:“铃铛,你随我一同进京。” “是!” 京兆府大堂 言灵儿白纱遮面,站在公堂上,冯姑姑和她丈夫则跪在一旁,公堂内只有他们三人,言灵儿趁机四下打量起古代“法院”的布局,京兆伊座位两边的立柱上,刻着楹联“法行无亲,令行无故;赏疑唯重,法疑唯轻”,京兆伊之座位于公堂之上,头顶“正大光明匾”,背靠“海浪奔腾图”,大堂左右两侧分别挂着“勤政爱民匾”和“清正廉明匾”;公堂两侧分别放着两排桌椅,桌椅后面摆着一排大红色的“肃静回避”虎头牌。 若不是古香古色的建筑和桌椅,倒还真的与现代的法庭有那么几分相像。 “威——武——” 耳畔突然传来棍棒敲击地面发出的沉重的响声,接着两排衙役手持“水火棍”从两侧的偏门跑进公堂,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 还真的跟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啊!言灵儿头一次看到这种阵仗,兴奋地恨不得尖叫出声,当初在大学学习中国法学史,老师虽然也有幽默的提到过这一段,但亲眼看到此景,还真的是刺!激!啊! 紧接着,从公堂大门走进来几名穿着不同官服的官员,他们分别落座在言灵儿两侧的椅子上,负责记录的师爷则坐在角落的桌椅上。 最后,身着枣红色官袍,头戴乌纱的京兆伊走上台阶,坐到太师椅上,先是用一双鹰眼扫射了一边台下的三人,接着“啪”的一声拍响惊堂木,冷声问道:“堂下何人,皆报上名来!” “民女王冯氏。” “草民王云。” “叩见京兆伊大人!” “讼师言铃,拜见京兆伊大人!”言灵儿朝京兆伊福了福身子,淡淡道。 “言讼师。”京兆伊客气的起身,朝言灵儿拱了拱手,接着撩开袍子坐回太师椅,“今日请三位过堂,乃是为了冯店村勾结土匪一案,此案关系重大,本官特请了兵部两位侍郎一同断案,你们三位要确保自己所说皆为实话,没有半点儿虚假,若有假话,按律可当庭处死。” 京兆伊指了指立在一旁的虎头铡,表情威严。 冯姑姑心中一紧,偷偷看了言灵儿一眼,只见言灵儿淡淡一笑,福身道:“大人放心,小女所言句句属实。” “好。”京兆伊拍响惊堂木。 “升堂!” “威——武——” 第二十五章 暗地里帮忙 五皇子府内院 高鸿坐在太师椅上,正在欣赏手里的长剑,这把剑是外祖托人给他带回来的,玄铁打造,锋利无比,剑身上刻着四个大字“韬光养晦”,这是高鸿外祖对他的嘱咐。 高鸿合上剑,目光阴郁地看着庭院里的桂花树,比起几天前,他看起来似乎瘦了一些,五官也比以前看着更加立体,这样不说话,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与高高在上的那位竟是十分相像。 他将剑放回桌上,又拿起旁边的信封,他没有打开信封,而是看着信封上“吾儿亲启”的字样,陷入了沉思。每年九月初九,外祖都会托人带来礼物和信件来为他庆生。可就连外祖都不知道,他最讨厌的事情,便是庆生了。 九月廿十六,他出生的日子,也是母亲的忌日,这种被人算计而产生悲剧的日子,又有什么可庆祝的。 “祖父这几年愈发糊涂了,这种日子有什么值得庆祝的。”高鸿将信封扔回桌子,面无表情的对齐云道,“吩咐下去,这个月府内禁止食荤。” “是。”齐云自幼服侍高鸿,自然清楚高鸿每到九月,性情就会变得阴晴不定,他小心翼翼的应承着,生怕触了眉头。 齐元在这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帽子都歪在一边,被他用手随意的扶着。齐云见状,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傻小子,要触霉头了! 果然,“跪下!” 高鸿清冷又暗含怒气的声音响起,冰冷刺骨。 “奴才,奴才知错。只是……”齐元慌忙跪在地上,帽子滚到了一边,他煞白着脸,慌张道,“只是,奴才有重要的事儿要说。” “说!”高鸿压抑着怒火道。 “曾嬷嬷此刻就在院外,她说娘娘今日被京兆府的衙役带走了,临走时嘱咐她,若是一个时辰未归就让她回府等她,奴才刚才从律行回府,正好遇到她,事情紧急,奴才一时莽撞,还请殿下责罚!只是,”齐元一口气说完,接着忧心忡忡道,“殿下,您可得帮帮娘娘啊。” 高鸿怒气反笑,指着齐元道:“本宫让你监视她,你倒好,被人家收编了,成了她的使唤太监。这会儿还来替她求本宫,齐元啊齐元,你主子到底是谁?” 齐元委屈地低下头:“殿下息怒,是您让奴才跟着娘娘的。” 齐云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齐元啊齐元,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笨死算了! 高鸿看着齐元那副蠢笨的样子,头痛地皱起了眉,他揉着发涨的眼角,挥挥手:“带话给曾嬷嬷,本宫无一官半职,衙门里的事,本宫管不了。” “殿下!”齐元还想争取。 高鸿挥挥手,懒得再跟他说话,齐元苦着脸,不甘心地朝院外走去,一步一回头的委屈样子,别提有多悲伤了。 一直到齐元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齐云才低着头道:“殿下,齐元心大,您千万别跟他计较。” 高鸿低着头没说话,他从怀中掏出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和水服下,这才开口:“让季方舟稍微注意一下京兆府的动向,他今日给我传书,两名侍郎都去了京兆府。” “殿下……”齐云表情复杂地看着高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冷情冷心的殿下愿意去帮助一个人,娘娘的在殿下心中的位置似乎有点儿不一样。 “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些什么,竟然惊动了兵部。”高鸿想到他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小妻子,一阵头大,“若是牵扯到了皇子府,我定饶不了她。” 齐云面无表情地低着头,那您还帮她? 京兆府的气氛,远没有齐元他们想得那么紧张,言灵儿立于公堂之上,原本几位官员还嫌弃她是个女人,不肯同她多说一句话,可当言灵儿开始叙述案情后,众人原本不屑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此刻,兵部的两位侍郎正一边听着言灵儿的解说,一边在纸上记着什么。京兆伊端坐高台,表情严肃认真。 跪在地上的冯姑姑与男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对言灵儿的佩服之情。言姑娘,不言讼师实在是太厉害了,竟然真的能让官老爷们相信她的话! “你说什么?那些适龄女子竟然全被关在地窖里?”其中一名兵部侍郎听到言灵儿的话,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儿,愤怒道,“这些人简直目无王法。” “是,小女也是接待了从冯店村逃出来的冯二妹,才从她口中得知了冯店村的情况。”言灵儿恭敬地朝京兆伊服了服身,“还请大人明察秋毫,救这些姑娘们于水火之中。” “仅凭言姑娘之言,本官不可全信。”京兆伊摸着山羊胡子,思索了片刻道,“待本官明日传唤了冯店村的村长,对一下供词,再做判断。” “大人查案心细如麻,小女深表佩服。然而,大人若是差了衙役去冯店村请了人,恐怕会打草惊蛇。冯店村城墙高垒,易守难攻,他们若是起了疑心,这些姑娘救不出事儿小,可若是土匪们逃进了山里,想要再抓住他们,就难了。”言灵儿不紧不慢的分析道,“还请大人三思。” 京兆伊陷入了沉思,他确实想要通过剿匪来立一大功,可他也担心,若是眼前这个女人若说得话与实情不符,那他岂不是在同僚面前丢了面子。 京兆伊不开口,两位兵部的侍郎也不吭声,他们不过是来旁听案子的,若真的要剿匪,他们自然是分一杯羹得些好处,若没有土匪,那就是劳民伤财,在陛下面前可是要落面子的。 言灵儿又岂能看不出众人的犹豫,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小女愿带着两位侍郎大人去冯店村后面的山上探一探虚实,不知两位大人可否愿与小女一同前往。” 冯姑姑的男人突然开口道:“草民在后山打猎的时候,曾经远远地见到过土匪的寨子,离冯店村不过百十里的距离。” “这……”见堂下三人言辞凿凿,官员们又犹豫起来,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别犹豫了!”此时,衙门口走进来一名一品大员。 三名官员连忙起身朝他拜道:“下官参见尚书大人!” “都起身吧。”兵部尚书季方舟抬了抬袖子,走上前道,“剿匪刻不容缓,该出手时就出手,莫要让陛下失望,也莫要让京城百姓失望。” “可……”京兆伊看向言灵儿犹豫起来,“一个女人说的话……” 季方舟看向言灵儿,眯着眼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想必这位就是闻名京城的女讼师吧。”季方舟笑眯眯道,“即是讼师,就该知道当庭做假证说假话,该判何罪吧?” “回大人,按律当庭可斩。”言灵儿恭敬道,“冯店村确实有匪,还请大人下令尽快出兵剿匪,还冯店村百姓一个安稳。” 季方舟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冲几位官员道:“你们啊,官做久了,魄力竟然都不如一个小姑娘家了。” 几名官员都汗颜的低下了头。 京兆伊朝前走一步,恭敬地朝季方舟拱手道:“那依大人的意思是?” “兵部协同京兆府,派兵前往冯店村,剿匪!” 第二十六章 摊牌 夜幕降临,言灵儿走出京兆府,曾嬷嬷和齐元连忙迎了上去。 言灵儿朝两人摇摇头,曾嬷嬷和齐元明白了言灵儿的意思,低着头沉默的向言灵儿请了安,便跟在言灵儿身后离开。 他们没有回皇子府,而是直接来到佳品律行,律行已经打烊,店里只有看店的伙计,言灵儿带着俩人直接去了楼上。 一进包厢的门,言灵儿直接走到圆桌前,拿下脸上的面纱,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饮尽,直到喝空了一整壶凉茶,言灵儿才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似的,目光直直的看向齐元。 齐元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开口:“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齐元,今日你是不是去求了殿下帮忙?” “娘娘……您知道了?”齐元说到这个,脸就垮了下来,“可是殿下说了,不想帮您,奴才,奴才也没办法……” 言灵儿挑眉,表情古怪的看了齐元一眼,齐元分明从言灵儿表情里感受到了一丝同情。 言灵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回皇子府,本宫有话要跟殿下说。” 另一边,官道上,两匹黑色的马朝浅草客栈的方向飞驰而去,手握缰绳的冯姑姑神色激动。 客栈内,冯二妹和铃铛玲珑,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回去。 铃珑焦躁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不安地绞着手指:“铃铛姐姐,你说,京兆伊大人不会为难小姐吧。” “小姐身份高贵,他怎么敢!”铃铛哼道。 “可是,可是小姐的身份是隐藏的啊!”铃珑嘟着嘴嘀咕道,“要是小姐吃了亏,怎么办?” “这……”铃铛被玲珑稳住了,她也皱起了眉头,不由自主地担忧起来。 冯二妹坐在门口安静地听着俩人说话,双手不安的绞着裙摆,千万不要有事儿啊! 门外传来马的嘶鸣声,三人全部涌到门口,看到马上下来的冯姑姑夫妇,铃铛铃珑二人不自觉地露出失望的表情。 “冯姑姑,我家小姐呢?”铃铛不安地问道。 “言讼师无事,你们放心吧。”冯姑姑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激动,“言讼师有话让我带给二妹。” “我?”二妹指着自己,一脸惊讶。 冯姑姑点点头,走上前一把握住冯二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言讼师说,今晚可入冯店村。” 冯二妹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冯姑姑,冯姑姑拍拍她的手:“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 “我去。”冯二妹毫不犹豫道。 “二妹,你可想好了,此行危险。”冯姑姑有些担忧道。 “姑姑放心,虎子哥会在村里接应我的,不会有事儿的。”冯二妹安抚道。 她早就做好了要重回冯店村的准备。那天晚上,从冯店村回客栈的路上,言讼师拉着她边走边说着下一步的计划。 “我不指望冯虎能够说服冯昆。”言灵儿表情严肃道。 “那您为什么还要虎子哥去找他?”冯二妹不解。 “巡查队的人也都是冯店村的村民,他们的家人也都住在村里,到时跟官兵打起来,那他们的家人也会被连累,这些家人也都是些普通的村妇和老人。”言灵儿叹了口气道,“我既然接了冯店村的案子,多救一个和少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娘娘……”冯二妹感激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言灵儿挥挥手,表示完全不在意,接着认真地对冯二妹道:“今日祠堂大火,他们有可能会转移地窖里关着的姑娘们,官兵来之前,我们得有人提前进村,打探消息,寻找姑娘们新关押的地点,确保姑娘们的安全。” 冯二妹低头想了想:“娘娘,我还是那句话,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我也要把姐妹们救出来,打探消息的事儿,交给我吧。” 言灵儿停下脚步,表情严肃地看着冯二妹:“你知道的,我不希望你做无谓的牺牲。” 冯姑姑表情复杂地捋顺冯二妹鬓角的碎发,一脸慈爱道:“言讼师知道你会这么说,她特地让我叮嘱你,遇到危险先保全自己。” 冯二妹心里一阵温暖,她眼角含泪,嘴角带笑:“我知道的。” 五皇子府后院的小门偷偷打开,言灵儿和曾嬷嬷穿着同样衣服低调地走了进去,她未拭脂粉,低着头跟在曾嬷嬷身后,看起来就像是出府办事儿的小丫头。 齐元领着曾嬷嬷和言灵儿朝高鸿的寝室走去,突然一道人影拦住了三人的路。 “齐云?”齐元惊讶地看着来人。 “娘娘,殿下正在等您,情随奴才来。”齐云瞪了齐元一眼,接着笑眯眯地看向言灵儿,恭敬道。 言灵儿看了齐元一眼,齐元委屈地嘟起了嘴,她又看了齐云一眼,齐云朝她微微一笑。 “那就走吧,不要让殿下久等了。”言灵儿淡淡一笑,齐元还真是被养的单纯。 高鸿慵懒的靠在软榻上,他眯着眼看着桌上的烛火,面上毫无表情。他之前旁敲侧击的问过言敬和关于言灵儿的事情,按照言敬和的说法,言宏是一个非常传统守旧的人,他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道理,言家的两姐妹除了读一些《女戒》《女德》就是跟着教习嬷嬷学习女红,学到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做好一名宗妇。 但,他的这位妻子,好像懂得并不少,熟知大齐律法,竟然还能开律行,当讼师,与言敬和所知的“妹妹”,似乎一点儿都不一样。 “殿下,娘娘求见。”门外传来齐云的声音。 高鸿去过身旁的毯子盖在肚子上,才缓缓道:“快让娘娘进来。” 言灵儿走进高鸿的寝室,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卧室里飘散着一股子药香,是言灵儿最不喜欢的味道,高鸿虚弱的躺在软榻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高鸿似乎比刚结婚那天看到的要瘦一些。 认真说起来,自那次回门后,俩人虽然生活在同一个皇子府里,竟是没再见过面,与其说是夫妻俩,倒不如说是陌生人。 “臣妾给殿下请安。”言灵儿福身道。 高鸿挣扎的要起身,可庞大的身躯,虚弱的手臂很难支撑他完成这个动作,他只得苦笑的朝言灵儿挥手:“爱妃快快起身,坐过来吧。” 言灵儿刚坐下,高鸿就一脸亏欠道:“是本宫亏欠了爱妃,让你不得不开讼馆来补贴家用。都怪本宫无能。” “殿下言重了,既然是一家人,臣妾做这些也理所应当。”言灵儿客气地回道。 言灵儿的话高鸿自然是不信的,他继续道:“爱妃固然辛苦,可本宫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殿下就不用说了。”言灵儿看着高鸿猛地看向自己的阴沉的眼神,毫不畏惧地露出笑容。 “说起来,殿下的气色看起来比上次好多了。”言灵儿笑眯眯道,“看来,这浅草寺是真的灵验。” “言灵儿,你胆子很大,竟是真的不怕本宫?”高鸿语气里暗藏威胁。 “你是我相公,我为什么要害怕你?”言灵儿淡淡道,“更何况,还是一个需要靠我养家的相公。” 高鸿沉下脸,整个人散发出阴沉的气息。言灵儿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高鸿,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 第二十七章 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想谈什么?”高鸿拿掉身上的毯子,坐起身来,表情阴沉,散发出黑暗的气场。 言灵儿不为所动道:“谈谈你,谈谈我。说起来,我们虽然已经成婚,但好像并不太了解对方。” “哦,没想到爱妃竟然还想跟本宫交心?”高鸿露出一个“你也配”的表情。 “交心谈不上,但既然大家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是增加一下彼此的信任度比较好。” 高鸿冷冷地看着言灵儿没说话,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想做什么。 “殿下既然派齐元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这说明殿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言灵儿淡笑道,“况且,今日若不是殿下出手相助,恐怕季大人也不会出现在京兆府。殿下看似在朝堂上无一官半职,可也并不是对朝堂的事儿一无所知。” 高鸿听到这里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盯着言灵儿白皙的脖颈,他双手忍不住握成拳头,考虑着要不要直接将她掐死在这里。 “殿下莫要误会,我说这些并不是威胁殿下,而是想要求殿下帮一个忙。”言灵儿像是没有察觉到高鸿身上撒发出来的杀气。 “本宫凭什么帮你。”高鸿冷哼一声。 “我既是你的妻子,自然与你福祸相依,生死与共。”言灵儿看着高鸿的眼睛,“殿下也不想,某一天我女讼师的身份被揭穿,从而影响到皇子府众人的安危。若是再坏了殿下您的大事,那臣妾可担待不起。” 言灵儿一会儿称呼“我”一会儿称自己“臣妾”,听着更像是在讽刺人。虽然称呼着高鸿为“殿下”,却没让高鸿产生丝毫贝尊捧的感觉,反而,反而像是在告诉他,他和她是平等的个体。 “你想让我帮什么忙?”高鸿也不自觉地去掉了“本宫”的自称。 “臣妾想让殿下成为佳品律行的保护伞。”言灵儿道,“替我们做担保律行所接的全部案子。” 律师替人打官司,是个最容易得罪人的职业,因此有实力的律行都会跟大财团、官员长期合作,我替你解决官司问题,你替我撑伞保驾护航。言灵儿照办了现代律行的行事方式,准备找高鸿当自己的保护伞,在京兆府看到季方舟的时候,她便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高鸿,此人不简单。 “大树底下好乘凉。言讼师打得一手好算盘。”高鸿冷笑一声,“可你怎么确定,你找的是不是枯树?” “能请得动一品大员,五殿下又怎么会只是个普通的病秧子呢。”言灵儿毫不留情地揭穿高鸿,“大婚当晚,你口吐鲜血,可陈太医却并不慌乱,反而看起来有些惊喜。若不是盼着你出事儿,便是盼着你好起来。” “目前看起来嘛……他与你关系匪浅,应该是你的人。”言灵儿笑眯眯道,见高鸿又出现了想要杀人的表情,言灵儿又继续道,“我无意窥探你要做些什么,我只是想要自保,女子在外做事儿不易,况且,我还是为了养过这一府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高鸿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他起身,不再装作病殃殃的样子,而是猛地将言灵儿推倒在软榻上,接着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压在她身上,阴测测道,“言灵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女人太聪明了不好。” 言灵儿原本还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整个人捂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已,眼角都流出了泪花。 高鸿不满地起身,低头冷冷地看着她:“笑什么?” “你,你做这个动作,这个表情真的,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言灵儿想到了自己高中的时候偷偷看过的那些言情小说,妈呀,高鸿刚才真的好像那些“霸道总裁”,只不过,是低配版的。 “很好笑?”高鸿凑上前,捏住言灵儿的下巴,表情危险。 “不不不,我错了,我不笑了。”言灵儿勉强压下笑意,嘴唇抽搐着发誓,大概是憋得太难受了,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往外掉眼泪。 高鸿望着言灵儿突然愣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失常,似乎是又要犯病了,他松开手,站起身背对着言灵儿,这才觉得心跳稳定了下来。 他困惑地摸着胸口,似乎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言灵儿起身好奇地从他身后探过头来,一双含泪的大眼望着高鸿:“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高鸿瞬间又觉得心跳加速,心悸的令他发慌,他臭着脸推开言灵儿的脸,冷声道:“帮你可以,但你以后接的案子,我必须过问。” 言灵儿笑眯眯道:“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高鸿彻底失去了跟言灵儿沟通的想法,挥挥手,示意她赶紧“滚蛋”。 言灵儿愿望达成,心满意足的朝门外走去,背后,高鸿又凉凉地开口,迫使她停下了脚步:“我听说,言家家教森严,两个女儿只是略微识得几个字。言灵儿,大齐律你背的倒是挺熟的。” 言灵儿回头笑得甜蜜:“殿下,学海无涯,苦作舟。”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丝毫不理会她身后,高鸿晦涩不明的表情。 言灵儿离开后不久,齐云和齐元端着洗漱盆走了进来,准备伺候高鸿休息。 “齐云,本宫看起来很好笑吗?”齐云正在给高鸿脱衣服,高鸿这么一问,齐云立马抬头看着高鸿,一脸懵。 “殿下怎么会这么问?”齐云一头雾水。 “不,没什么。”高鸿冷着脸不再开口,他想到刚才言灵儿躺在他身下笑得浑身乱颤的样子,他就觉得牙根有些痒痒,刚才应该一口咬在她脸上的,让她笑! 齐云拿走高鸿的外套,穿着中衣的高鸿,摸了摸肚子上的赘肉,眉头皱得死紧,她是在笑我胖吗? 恭喜你,高鸿,你真相了! 另一边,言灵儿哼着歌带着曾嬷嬷从皇子府后门离开,她与高鸿的谈话虽然是保密的,可架不住自己抱了大腿心情舒畅,整个人走路都带了风。 这次离开,齐元也跟着她一起,见她心情不错,忍不住问道:“娘娘,什么事儿,让您这么高兴?” 什么事儿呢? 大概就是…… “大概,是发现,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心情很好。”言灵儿笑眯眯地回答完,继续哼着歌。 留下齐元露出茫然的表情。 娘娘,谁不是好人了! 第二十八章 愿意牺牲 仍然是那个狗洞,冯二妹蹲在狗洞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接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块油纸包,打开纸包,将里面的一大块肉,顺着狗洞丢了进去,狗洞另一侧,并没有传来狗抢食的声音,冯二妹松了口气,顺着狗洞爬了过去。 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接着又从地上捡起那块肉,放回油纸包,从狗窝里跑了出去。 今晚的冯店村各家各户似乎都亮着灯,与往常的黑暗并不太一样。冯二妹不知道村里发生过什么,不由得心跳加速。她得赶紧找到冯虎,才能确定接下来的行动。 冯二妹沿着村里的小路,小心翼翼地朝冯虎家的方向跑去,空旷地青石板小道上,看不见半个人影,突然,一条黑狗从旁边的杂草丛中跳了出来,龇牙咧嘴地盯着冯二妹,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吟,冯二妹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接着她便察觉到背后似乎也有什么东西。 她僵直着身体,扭头朝后看去,一条黑白相间的大狗,此刻也弓着背,压着尾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两只狗没有狂吠,而是狠狠地盯着冯二妹耸动着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香味。冯二妹再次从怀中掏出油纸包,两条狗喉间都再次发出低吼声,八条腿在地上来回不安地挪动,随时准备好向冯二妹扑去。 “想吃吗?”冯二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从油纸包里拿出肉。 两条狗见到肉再也安奈不住了,分别从两个方向朝冯二妹飞奔而来,冯二妹立马脱手将肉朝黑白相间大狗的方向扔去,黑白大狗很快转身,朝肉的飞奔去,黑狗也绕过冯二妹,朝肉奔去,两条狗很快便为了一块肉,撕咬在一块了。 犬吠的声音响彻了宁静的村落上空,招来巡逻队或者村民是早晚的事情,冯二妹趁机赶紧溜走,她可不想遇到那些人,太麻烦了。 冯二妹沿着民居绕了两个弯,便听到刚才被狗拦住的地方传来了人呵斥狗的声音,冯二妹松了口气,脚下没敢停歇,继续朝冯虎家跑去。 “啪啪啪啪”,冯二妹接着微弱的灯光,敲响了冯虎家的院门,很快院门打开一角,冯虎从里面探出头来,见到冯二妹,冯虎先是一惊,接着赶快将她拉入院子,自己探出头朝门外看了看,迅速关上了院门。 “你怎么来了?”冯虎紧张地问道。 这时,屋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虎子,外面是谁啊?” “祖奶,是野猫,您快睡吧。”冯虎说完这话,赶紧将冯二妹拉入院子里简易搭建的柴房里。 “你不要命了!”一进去,冯虎便冷着脸低声呵斥冯二妹。 “我是来传话的。”冯二妹见到冯虎,紧绷的神经轻松了不少,她小声道,“明日就会有官兵进村了。 “真的?”冯虎喜出望外。 冯二妹点点头:“言讼师猜出那天晚上,宗祠被烧毁后,大家肯定会被转移,特让我今夜来探查一下她们的位置。” 冯虎点点头,对言灵儿的佩服之情更深了:“言讼师猜测的不错,那天大火之后,几名长老受了伤,便将大家转移到其他地方关了起来,只是,那个地方,我们恐怕去不了。” “什么地方,这么神秘?”冯二妹仔细想了一下,没发现村里除了祠堂的地窖,还有什么可以关人的地方,“难道不在村里?” 冯虎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后山的土匪窝,那天夜里,她们便被转移出去了,不过,有个好消息,你爹和你娘已经被放出来了。你等会儿先回家。” “我不回去。”冯二妹拒绝了冯虎的提议,“虎子哥,你等会儿直接把我捆了送去给巡查队,让他们带我去土匪窝。” “你疯了!”冯虎气急,“那是土匪窝,你当是村子的后花园吗?” “我要确保她们的安全。” “你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别胡闹了!” “虎子哥!”冯二妹严肃地看着冯虎,“我必须去,我本来就和她们是一体的,如果她们出了什么事儿,我又怎么能独活?” “二妹,你……”冯虎震惊地望着冯二妹,她竟是存了死志。 冯虎低着头,犹豫起来,女孩儿们被带走,让整个冯店村都陷入了恐慌中,那天带队压接女孩儿去土匪窝的冯昆,回来时脸色就非常难看,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子是不是已经…… 这两个晚上,村民们夜夜点灯至天亮,像是在无声地反抗。 这样的情况,他又怎么敢告诉冯二妹。 “虎子哥,让我去吧。”冯二妹继续道。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冯虎硬下心拒绝冯二妹的请求,他不能再看到村里的女孩儿受到伤害了。 “我带你去。”俩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俩人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正是巡逻队的队长,冯昆。 “你怎么进来的?”冯虎上前一步,挡在冯二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死死地盯着冯昆的动作,担心他会拉着冯二妹去土匪窝。 “你昨天不是问我,若是官兵来攻,我可以不可以不反抗?”冯昆道,“我是来告诉你,我可以让兄弟们投降。” “真的?”冯虎怀疑道。 “你别忘了,我也有个妹妹。”冯昆苦笑道,“我也不愿意她经历这么可怕的事情。” “你能带我去土匪窝?”冯虎身后的冯二妹突然开口。 “可以,我还能保证,你会受到任何伤害。”冯昆点头。 “好,我跟你去。” “二妹!” “虎子哥,谢谢你担心我,但我必须去,那里有我姐姐,还有村里的其他姐妹。”冯二妹道,“我必须跟她们在一起。” 冯虎低着头,不在说话,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走吧,你带路。”冯二妹从冯虎身后绕出来,看着冯昆。 冯昆沉默地看了冯虎一眼,点点头,转身带着冯二妹离开。 俩人离开后,冯虎满脸懊恼气愤地朝墙壁打了一拳。 第二十九章 入虎穴 村道上,冯昆沉默地走在前面,冯二妹跟在他身后,很快俩人就拉开了一个很大的距离,冯昆人高马大,走得很快,冯二妹个子娇小,只得提着裙子小跑着追赶。 过了好一会儿,冯昆像是意识到冯二妹跟不上他的步伐,偷偷放慢了脚步,冯二妹终于喘了口气,她望着冯昆厚实的背影,突然鼻子发酸,有些想哭。 年幼的时候,冯店村年龄相当的孩子们,总是玩在一处,冯昆自幼沉稳话不多,是他们这一群孩子里的孩子王,大家都愿意听他的,儿时的记忆,留给冯二妹最多的,就是冯昆厚实的背。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冯昆听着背后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心中也忍不住发酸,可自己终究为虎作伥,成了村民们背地里嘀咕的走狗,刽子手,昔日的伙伴也远离了他,而他这么做的一切,不过是…… “你,加入巡查队,是为了你妹妹吧。”身后传来冯二妹的声音。 冯昆僵了一下,没说话,继续往前走,无论他初衷是为了什么,这几年来,他确实也是为虎作伥,算不得什么好人,也没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 “昆哥哥……” 冯二妹这一句昆哥哥,让冯昆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个称呼,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 俩人沉默地走过宗祠的院门,冯二妹扭头看去,那里面已经成了一片焦土,冯二妹心中有些惆怅,这里是冯店村的根基,承载着冯店村百年来的期望,而如今这里变成了残垣断壁,像是一种预兆。 “烧了也好。”走在前面的冯昆低沉道,“烧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是啊,一了百了了…… 俩人接着往前走,很快便走到了村门口,巡逻队的人正牵着两只身上流血的狗说着什么,见到冯昆出现,几人站直了身体,跟冯昆打招呼,再看到冯二妹后,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老大,她……”巡逻队里有人惊讶的指着冯二妹,结结巴巴地开口。 “她之前逃跑不知道躲在哪里,今晚偷偷溜出来找东西吃,被我逮住了。”冯昆淡淡道,“我现在正要带她去后山关押起来。” “这两条狗怎么回事儿?”冯昆才看到两条狗的惨像,指着狗问道。 “嗨,也不知道这俩货从哪儿叼来了一块肉,结果为了抢食,打起来了。脸都咬破了。”巡逻队的人啐了一口痰,表示晦气。 冯二妹心虚地朝冯昆身后躲了躲。 这时,村门打开了,巡逻队的人递给冯昆一根火把:“老大,夜黑路不好走,您慢着点儿。” “嗯。”冯昆接过火把,带着冯二妹离开了村子,超后山走去。 夜晚的山路崎岖难走,即便是从小生活在这里的冯二妹,也被石子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上。 “你没事儿吧?”冯昆举着火把,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想要将冯二妹扶起来。 冯二妹揉着脚踝,吃力地摇摇头:“不行,扭着了,动不了了。” 冯昆举着火把看了眼冯二妹的脚踝,转过身露出厚实的臂膀:“上来吧。” 冯二妹有些迟疑。 “放心吧,你叫我一声昆哥哥,我肯定会保护你的,山里有狼,我们得快点儿走。”冯昆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这黑夜的密林里,让冯二妹莫名地觉得有些安心,她爬上冯昆的背,滚烫厚实的脊背,让冯二妹的心跳有些失常。 “趴好了吗?”冯昆的声音透过体温震动到冯二妹的心里。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走吧。”冯昆背着冯二妹起身继续朝后山走去。 土匪窝离冯店村不过几里地,不出半个时辰,俩人便已经来到土匪修建的寨子门口,放哨的土匪此时已经呼呼大睡,对他俩的到来,浑然不知。 透过厚实的圆木栅栏,冯二妹撑着身子朝里面使劲儿的瞧,恨不得现在就带着姐妹们逃走。 “这里是看不到的。”冯昆察觉到背上的动静,低声道,“她们都被关在后面的笼子里,几个人挤在一起,如同牲畜一般。” 冯二妹闻言心酸不已,一行泪流了下来,正好滴落在冯昆的脖子上,烫得冯昆双手一抖。 “对不起……”冯昆惭愧道,他的懦弱和私心,却害了村里的其他女孩儿。 “明天,一切就都会结束了。”冯二妹擦掉眼泪,缓缓道。 冯昆低着头沉默,这时,换班的土匪伸着懒腰出现在塔楼上,他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看到寨子门口站了人,便高声喝道:“谁在下面?” “是我,冯昆。” “哎呦,是冯老大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土匪问道。 “我来送逃跑的女人,这个是上次跑了的,这次被我抓回来了。”冯昆喊道,“你快开门吧。” “行行行,我这就下来。”土匪听到是来送女人,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接着从塔楼上爬了下来。 冯二妹再是胆大,见到这种亡命徒,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扶着冯昆背部的手,抓得更紧了。 冯昆心里一紧,有些难受,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 “嗯。”冯二妹随意答应了一句,她真的感到有些害怕,即便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明天,明天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此时此刻,她仍然是忐忑不安的。 “什么丫头,还能从冯老大手底下跑了,快让我瞧瞧。”爬下塔楼的土匪,带着猥琐的笑接近俩人,伸手在冯二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冯二妹吓得尖叫一声,引来了他更加放肆的笑容。 “哟,这是送人呢,还是拜堂呢,这怎么都背上了,还靠的这么紧。” 被土匪的动作吓了一跳,冯二妹整个人都贴在冯昆的背上,土匪见状,说得话愈发的猥琐起来。 “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罢了,你何必跟她计较,我带她进去了。”冯昆淡淡一笑,揽着冯二妹腿的手收紧,整个人测过身子,将冯二妹护在身后,“这丫头上山的时候崴了脚,这不,只能靠我背上来了。” 土匪嘿嘿一笑,不再多言,打开寨门,让俩人进去了。 寨子里,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有些屋子里还亮着灯,传来划拳喝酒的声音,有些屋子已经灭了灯,估计人已经睡下了。 冯昆一路上不敢耽搁的带着冯二妹往牢笼的方向走去,一队喝多了的土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冯老大,你背着得是谁?”醉醺醺的土匪眯着双眼问道。 “是来送人吗?那就不用关起来了,直接送到兄弟房里。”其中一个人红着脸呵呵一笑,“老子今晚就洞房!” “洞房,洞房!”周围几个酒鬼跟着起哄。 “嘿嘿嘿,咱们一起洞房!”其中一个猥琐的提议,获得了全体酒鬼的同意。 冯二妹吓得一把揽住冯昆的脖子,将脸埋进冯昆的脖子里,瑟瑟发抖。 冯昆淡淡一笑:“送人,但这人我打算向头儿讨来当媳妇,你们也知道,我这都二十了,还没个媳妇,这个腿脚不好,正好就便宜我了。” “哦,原来你小子也爱美色啊。”土匪们闻言开始调侃冯昆,“老子们还当你是个和尚呢。” 众人哈哈大笑,冯昆也跟着赔笑。 接着,其中一个土匪仗义道:“行了,兄弟们就不打扰你的好事儿了,反正那笼子里关的都是美人,迟早轮到咱们兄弟。” “可不是嘛。”众酒鬼深表同意,笑哈哈的绕过冯昆二人,继续朝前走去。 冯二妹仍然颤抖着不敢松开冯昆的脖子,冯昆哄了半天没有效果,只觉得脖子里湿了一大片,他叹了口气,背着冯二妹继续朝前走。 第三十章 救赎 寨子最深处的一片空地上,堆放着火堆,面前三口巨大的笼子里,关着从冯店村运过来的少女们,此刻,她们正卷缩着抱在一起,抵抗着深夜山里的寒风。 冯大妹靠坐在栏杆处,她的膝盖上睡着一名少女,一阵寒风吹来,少女不安地卷缩着身体,冯大妹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 冯昆背着冯二妹站在笼子外,对上冯大妹的眼睛,笼子里还醒着的姑娘见到冯昆,脸上都露出了些许恨意,只有冯大妹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冯大妹看着冯昆背上背着一个少女,露出讽刺的笑容:“冯老大这么晚了还不忘给土匪们送鲜肉,还真是孝顺啊!” “大妹。”冯昆怅然地喊了一声。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也不配叫冯店村其他女孩儿的名字。”冯大妹冷声道,“冯昆,为了你的弟弟,你都不该替他们办事儿。” “我……对不起。”冯昆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只能低着头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冯大妹听到道歉,忍不住颤抖起来,“你知道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我们都姓冯,小时候都要叫你一声昆哥,你怎么……你怎么能!” 冯昆被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包围住,窒息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笼子里睡着的少女们,听到冯昆和冯大妹的争吵,揉着眼睛坐起身来,见到冯昆都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别开了眼睛。 “姐姐……”冯二妹此刻突然从冯昆的背上抬起头来,她扶着冯昆的肩膀望着笼子里的冯大妹,轻声呼唤道。 “二妹?”冯大妹爬到笼子边,双手扶着栏杆,惊惶地望着冯二妹,“你怎么来了?是他抓得你?” “姐姐,是我自己要来的。”冯二妹拍拍冯昆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接着一瘸一拐地走到栏杆前,跪了下来。 “你糊涂!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来干什么?”冯大妹皱眉,她狠狠地看了冯昆一眼,“还让这么危险的人带你来。” “昆哥哥已经被虎子哥说服了,他愿意加入我们。”冯二妹回头,对着冯昆笑了一下,转头低声对姐姐说道,“他知道错了。” 冯大妹瞪了冯昆一眼,冷哼一声,接着对冯二妹小声道:“你冒这么大风险来找我们,是不是言姑娘有话让你带过来?” 冯二妹点点头,低声道:“言姑娘让大家保护好自己,明日,大家就得救了。” 冯大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真的?” 冯二妹笑着点点头:“所以,今晚大家就好好睡吧,明日就能获救了。” 冯家姐妹隔着栏杆双手握在一起,露出幸福地笑容。 这时,一直站在她们身后替她们放哨的冯昆,突然轻咳一声。冯大妹和冯二妹收起脸上的笑容,双双看向来人。 只见一个提着钥匙的土匪,身后跟着那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土匪,一起连说带笑地朝笼子走来。 “呦,冯老大怎么也在这儿?”提钥匙的土匪笑眯眯地跟冯昆打招呼,“你也是来选女人的?” “选什么女人?”冯昆问道。 “咱们老大今晚喝得高兴,特命哥几个来挑女人。正好让咱爷们儿开开荤。”喝醉的人群里有人猥琐道,他话一出口,周围几个人都猥琐的笑了起来,看着笼子里女孩儿们的眼神,也愈发的不正经。 笼子里的女孩儿被关在这里一天多,本就受了惊吓,此刻听了这些话,吓得更是连连尖叫。 刺耳的声音让土匪们很不满意,拿着钥匙的土匪,一脚揣在栏杆上:“喊屁喊!再喊把你们都杀了!” 女孩子们闭着眼睛抱成一团瑟瑟发抖,这样凄惨的样子,反倒引来了土匪们的哈哈大笑,他们像逗弄小动物似的凑到笼子旁边,说这些污言秽语,吓唬着笼子里的姑娘们。 冯昆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连忙在土匪要代开牢门的一瞬间,攥住了他的胳膊:“兄弟,她们都是正经的闺女,若是兄弟们想要明媒正娶,那得……” 土匪不耐烦地挥开冯昆的胳膊,打断他的话:“滚一边儿去,叫你声冯老大,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是冯店村那帮老头的一条狗,也敢对着你爷爷吠?” 其他土匪都围了上来,将冯昆围在中间,他们喝得满脸涨红,不怀好意道:“黄花大闺女?戚,谁不知道那帮老头喜欢这些嫩芽芽,只怕早就挨个尝了边鲜了吧,不过是些玩意儿,爷爷们睡就睡了,还娶回去?你们冯店村的窝囊废们自己留着吧。” 土匪们哄堂大笑起来,冯昆捏紧了拳头,拳头上青筋突起,他靠在门上,寸步不让:“你们喝多了,今晚就算了吧,明天……明天再说。” “明天?”土匪们哼了一声,“爷爷们就要今天晚上当新郎,谁拦着都不行。” “她们都被关了很长时间,身上都馊了,这种有什么好玩的。不如,等明天洗干净了着。”冯昆继续找借口。 “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给爷爷们让开。”拿钥匙的土匪不耐烦地去推冯昆,奈何冯昆人高马大,他半点儿进不了身。 “嘿,你这人!”拿钥匙的土匪撸起袖子一副要干仗的样子,他身后一个喝醉的土匪拦住了他,接着不怀好意地看向冯二妹。 “既然,冯老大这么说了,我们也不是不近人情,笼子里的这些就算了,不过笼子外面这个小丫头嘛,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如今晚爷爷们委屈一点儿,就凑合凑合得了。” 说着,伸手就要去抓冯二妹,冯二妹绝望地看了冯昆一眼,冯昆脑袋里“噌”的一声,像是某根神经断了,他捏紧了拳头,一拳打在那个土匪的脸上,接着将冯二妹护在自己身后。 众土匪见状,酒都吓醒了,连忙作出防备的架势瞪着冯昆:“他妈的,冯昆,你小子想造反不成!” 冯昆警惕的盯着这群人,没有言语,但护着冯二妹的手却没有放松。 “敢在老子的地盘跟你爷爷耍威风,逞英雄。老子现在就灭了你!”那土匪说着,从腰间抽出刀,向冯昆砍去。 第三十一章 将功赎罪 冯昆拉着冯二妹侧身躲过挥到面前的刀,接着一脚揣在土匪的后腰上。冯昆人高马大不是瘦小的土匪能比得,土匪自然被他一脚踹出去一米多远。 其他喝醉的土匪将同伙扶起来,看向冯昆的眼神都带上了杀气。 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笼子里的少女们都躲向另一边,紧紧抱在一起,生怕刀剑无眼伤了自己。 “昆哥哥……”身后传来冯二妹害怕地呼唤声,冯昆明显感觉到自己握住的手腕在颤抖。 “等会儿你自己找地方躲好,千万不要让他们抓住你。”冯昆紧紧握住冯二妹的手腕,给她力量,“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 土匪们都从腰间抽出武器,长刀短剑,各个在火光下闪着骇人的银光。冯昆松开冯二妹的手,作出防备的动作,他双拳紧握,死死地盯着他们的动作。 此刻,冯二妹和笼子里的少女们,已经不是土匪关注的重点了,他们现在只想让冯昆死。 冯二妹趁着这个机会跑远了,她没有听冯昆的话躲起来,而是开始四下寻找武器,她不能让冯昆一个人面对敌人! 土匪的寨子依山而建,大部分土匪都住在山下,而关押平民和猎物的笼子则建在好几层台阶之上,离着其他土匪有一段距离,因此,笼子前面的打斗并没有引起寨子其他人的注意。 冯二妹紧抿着唇忍着脚踝的酸痛,一路沿着台阶往下走,台阶两边除了引路的篝火,便再看不到其他东西了,她有些着急,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冯二妹一路小跑到一片空旷的场地上,这里是土匪白日里训练的地方,冯二妹借着引路的篝火,看到场地上有几坛子酒壶,正是那些土匪刚刚喝酒剩下的。她连忙上前,捧起酒壶摇了摇,听到里面有水声,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快速的抱起几个酒坛子,往台阶上跑,笼子前面的空地上,土匪和冯昆打成一团,冯昆虽然身手不错,但架不住对方人多且有武器,身上已经有好几处都被砍伤,占了下风,但他仍然死守着笼子的门,不让这些土匪靠近。 笼子里一开始还有女孩子见到外面的打斗吓得尖叫,但很快被冯大妹捂住了嘴巴,其他女孩子见状,也紧紧捂着自己的嘴。 这个时候,尖叫只会坏了冯昆的事儿。 “冯昆,对不住了,你今日欺负了我们兄弟,就只能用命偿还了。”土匪们冷笑着逼近冯昆。 冯昆冷笑着朝旁边吐了一口血沫:“我就是死在这儿,也不会让你们靠近这些姑娘一步。” 土匪互相对视一笑,仿佛在嘲笑冯昆的不自量力,其中一人举着刀用力朝冯昆砍来,冯昆紧紧握住门边的栏杆,闭上眼睛。 就这么结束了吗? “我让你们欺负人!”此时,土匪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呵斥声,土匪们闻声看去,还未看清人,便被破了一身的酒水。 “呸呸呸!野丫头,你他妈不要命了!”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被泼了一身水,众土匪抹去脸上的酒渍,朝冯二妹扑去,冯二妹边躲边将怀中的另一个酒坛砸在土匪的身上,引得土匪们更加愤怒,可一旦靠近冯二妹,就会被她用酒坛子砸中,割伤了皮肉不说,还弄得浑身湿漉漉的。 因为冯二妹出现,而稍微得到喘息的冯昆,看见渐渐被土匪们逼着靠近角落的冯二妹,焦急的想要起身去保护她,奈何身上伤口太多,此刻一松力气,竟然有些动弹不得了。 冯二妹此刻手上的酒坛也已经剩最后一瓶了。她警惕地盯着步步向她逼近的土匪,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终于,她感觉身后有些火辣辣的灼热感,她松了口气,冷冷地望着对着她露出猥琐笑容的土匪。 “跑啊!,跑啊!小丫头片子,我们还治不了你了!”土匪撩起袖子,一脸不屑。 “……” “今儿晚上,老子们就在你的姘头和这些丫头们面前办了你!让你再给爷爷们身上砸酒壶!” 土匪们丝毫没有将冯二妹这个女孩儿放在眼中,他们扔下手中的刀,朝冯二妹伸出狼爪。冯二妹打开最后一坛酒,洒在地上,土匪们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丝毫没有理会地继续往前走。 这时,冯二妹侧身推到身后的篝火,火把点燃地上的酒精,连着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土匪也烧了起来。 凄惨的尖叫声响彻夜空,其他土匪看到燃烧着四下乱跑的同伙,吓得连忙往后躲去,但奈何他们身上也被冯二妹撒上了酒水,很快每个人身上都点燃了火焰。 冯二妹冷笑地看着被火光点燃,痛苦倒地挣扎嘶喊的土匪们,她缓缓从地上捡起长刀,带着仇恨地用力刺进了土匪的胸口。 刀起刀落,不带一丝犹豫,没有拖泥带水。 几个原本借酒闹事的土匪,此刻已经浑身焦黑的没了气息,成了冯二妹的刀下亡魂。 冯昆愣愣地看着冯二妹提着带血的刀走到他面前,如同死神一般。 “昆哥哥,谢谢你,谢谢你保护大家。”冯二妹手中的刀跌落在地上,她自己也浑身脱力的跪在地上,头抵在栏杆上,一副要昏厥过去的表情。 冯昆注意到,她原本扭伤的脚踝,此刻已经肿成了馒头。他常常地出了口气,接着大手一揽,将冯二妹揽进自己怀里,此刻,他才察觉到怀中的女孩儿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 她在害怕,她在恐惧。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有我在。”冯昆安抚地抚摸着冯二妹的头发。 冯二妹听着冯昆厚实的心跳声,终于彻底地昏厥过去。 笼子里的少女们,没有人吭声,她们没有发出害怕的尖叫声,也没有谁责怪冯昆和冯二妹此刻搂抱在一起不知检点,冯二妹挥刀看向土匪的那一瞬间,她们只觉得快意,解气! 没人察觉到,就连她们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度过今夜地她们从根本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冯大妹神情复杂地望着冯昆抱着冯二妹。 冯昆像是察觉了她的凝视,收紧了抱着冯二妹的胳膊,缓缓道:“明天过后,我就上门提亲。” 冯大妹朝天飞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第三十二章尘埃落定 冯二妹再次醒来,是在自己家里,屋外似乎站了很多人,不时有说笑声从屋外传进来。冯大妹推开门,端着碗走了进来,见到冯二妹醒了,惊喜地坐到床边:“二妹你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够久,整整过去了两天!” 冯二妹半天才有了真实感,她撑着床坐起来,拉住冯大妹的手有些激动:“姐姐,咱们,咱们……” 冯大妹知道冯二妹想说什么,她温柔地笑着抚摸着冯二妹的头发,安抚冯二妹不安地心:“放心吧,事情都解决了。” “说给我听听。”冯二妹激动地拉着冯大妹的手不放。 冯大妹将碗端到冯二妹面前,笑道:“想听故事可以,先把这碗药喝了。言讼师特意带了京城的大夫给姐妹们看病,这份药啊,是单独开给你的。” 冯二妹心中一暖,仰头喝掉碗里的药,随手擦了嘴,催促地摇了摇冯大妹的袖子:“姐,你快说说,咱们到底怎么获救的?” 冯大妹将碗放到床边的矮柜上,自己也脱了鞋盘腿坐在床边,开口道:“那天晚上,你混过去后……” 那天晚上,冯二妹婚过去后,冯昆便一直将她揽在怀中,笼子里有姑娘见他的伤口还在流血,便撕下裙角的衣料递给冯昆,让他止血。冯昆惊讶地收下那些布条,忍不住红了眼眶。 冯昆一直等自己身上的伤口不再往出渗血,这才将冯二妹平放在地上,从死去的土匪身上摸出钥匙,打开管着女孩儿们的笼子,接着抱起冯二妹将她放入笼子里,自己则拿着土匪们留下的长刀,坐在笼子外面,守护着她们。 “今晚你们且在笼子里呆一晚上,没想到这笼子竟然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冯昆站在笼子外面,露出讽刺地笑容。 “你,多加小心。”冯大妹五味杂陈地说完后,便将冯二妹抱在怀中,不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霉时间长了,自然就开始交好运了,那一夜,竟然再没有土匪出现,天麻麻亮的时候,神经整整绷了一夜的姑娘们终于忍受不住睡意,都闭上了眼睛。就在此时,她们听到寨子里突然传来刀剑碰撞和男人的嘶喊声。 冯昆一夜没合眼,听到声音,他立马从地上起身,双手握着长刀严阵以待,知道看见阶梯上出现官兵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他丢到手中的长刀,拉开笼子的门,这才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上。 “我们走进寨子的时候,便看到言讼师和几位官老爷站在一起,那帮老畜生和土匪头子正跪在地上求饶。”冯大妹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还有些气愤,“那帮老畜生还有脸喊冤枉,他们冤枉个屁!” “那,那后来呢?”冯二妹继续问道。她有些遗憾,自己竟然错过了那帮老畜生伏法的瞬间。 “我和姐妹们当场像官老爷跪下,一口咬定是那帮老畜生要把我们卖给土匪。”冯大妹解恨道,“若不是官老爷要查明案情才会定罪,我真想自己拿刀砍了那些畜生!” “那昆哥哥呢?他怎么样?”冯二妹心里还惦记着冯昆的伤势,“那天夜里,他伤的太重了,我总有些担心。” 冯大妹露出“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表情,白了一眼冯二妹,冯二妹不懂姐姐为什么突然生气,露出无辜的表情。 “那种混蛋怎么可能会死,祸害遗千年,他啊,命长着呢!”冯大妹没好气道。 “哦。”冯二妹弱弱的哼了一声,姐姐发火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还没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真的是,气死人了!”冯大妹想到那晚冯昆求婚的说辞,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指头狠狠地顶了一下冯二妹的脑袋。 冯二妹再傻也听说冯大妹话里的意思,她红着脸捂着脑袋:“什么,什么往外拐啊……那不是人家救了咱们嘛……” 冯大妹彻底无语,我的好妹妹,点燃土匪还拿刀砍了土匪的人,明明是你好么! 姐妹俩这边还再叽叽喳喳的拌着嘴,言灵儿拎着裙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她笑眯眯地望着冯二妹:“二妹醒了?” “言讼师。”两姐妹惊喜地望着来人。 言灵儿笑道:“如今姑娘们都已经回家了,等会儿我便跟着兵部的侍郎大人们一同回京了。不过,案子还得继续审,过几日,你们还得来京兆府一趟。冯店村村长养匪一案,是公审,你们作为当事人必须到场。” “言讼师放心吧,我们一定去。”冯大妹兴奋地睁大了眼睛,“我还要等着看他们被绞死的那一幕。” 言灵儿点点头,笑着没再说什么,三人又聊了几句,外门有士兵来催促言灵儿,言灵儿起身准备离开,冯二妹穿鞋下了床,执意要送言灵儿出村。 三人走到屋外,都有些吃惊,屋外站满了村民,他们领着被救回家,换洗一新的女儿,站在村道两边。 “言姑娘真是我们冯店村的大恩人啊!”一名上了年龄的老奶奶在孙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拉住言灵儿的手,激动地掉眼泪,“若不是您,我恐怕就要失去我这唯一的孙女了。” “是啊,太谢谢言姑娘了,言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不能忘啊!”其他村民们跟着附和。他们多年来暗无天日,惶恐不安的生活,终于结束了。而在今天来临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解救他们的竟然是一个京城来的女娃娃。 言灵儿在村民们热烈的欢送中,走出了村门,她回头看着村口那高高的围墙,几天前她来的时候,这个围墙只让她心生恐惧和慌乱,而如今,却又让她觉得安逸踏实。人的心境就是这么的莫名,明明是同一堵墙,尘埃落定后,倒是有了不同的感受。 “头,这村子如今没了村长,你们说会不会乱啊?”言灵儿身后,有官兵讨论着村子的情况,“我娘说了,这村里得有人管事儿,不然这村子就得乱。” “嗨,这轮得到你操心,他们自己能解决的。”另一个人道,“这德高望重的靠不住,自然会选个年轻有为的,我看咱们那天在寨子里见到的那个年轻人就不错,一个人杀了那么多土匪,还能护着那帮姑娘一夜,是个爷们!” 言灵儿淡淡一笑,朝望着她的冯二妹和冯大妹挥挥手,转身坐上马车。 第三十三章 处刑 几日后,冯店村养匪一案在京兆府开审,不少百姓前来围观。言灵儿一身藕色长裙,脸带面纱站在堂上,围观的百姓都望着她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你们之前说的那位女讼师啊,这不还是个女娃娃吗?” “哎,别看她小小年纪,那本事大着呢,听说这次冯店村养匪案就是她破的。” “当真这么厉害?” “那可不是!就是可惜了是个女的。” “是啊,可惜了,这么厉害,竟然是个女的。” 嘈嘈杂杂的说话声一直传进言灵儿的耳朵里,她处变不惊地立于堂上,毫不在意看客们对她的评价。 衙役端来一把椅子放在一旁,客客气气的对言灵儿道:“言讼师,您请坐,还有两刻才开始呢。” “小哥客气了。”言灵儿朝衙役点点头,没有推辞,直接坐了下来。 一刻钟后,冯大妹和冯二妹携手走进公堂,她们身后跟着一起前来作证的冯店村的村民们,有冯家父母,冯虎,甚至连刚刚伤愈的冯昆也在他们之中。 众人立于堂上,碍于衙役在场,众人并没有上前与言灵儿搭话,而是向言灵儿投去感激的目光。按照大齐律的规定,公堂之上不得大声喧哗,不得交头接耳,若是不听告诫,是要挨板子的。 言灵儿含笑朝众人点点头,这是她来到大齐朝后接的第一个案子,对她,对佳品律行的意义都十分重大。 只能赢,不能输。 “威——武——”两侧衙役敲着手中的“水火棍”,京兆伊从后堂绕出来,坐上太师椅。兵部尚书季方舟带着两名兵部侍郎坐在一旁旁听。 京兆伊敲响惊堂木:“今日审理冯店村养匪一案,升堂,带犯人!” “慢着。”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接着人群被两队卫兵拨开,让出一条通道,那些卫兵身上穿的衣服,分明是宫里的禁军。京兆伊见状起身从太师椅上走下来,恭敬的站在一旁。 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子殿下驾到!” 两边的百姓都跪倒在地,公堂上,除了季方舟之外,其他人都跪了下来。 很快,一双黑色缎面绣着黄莽的鞋子出现在言灵儿眼前,那双鞋子在言灵儿签名停顿了一会儿,又直接离开,直接走上台阶,坐到了太师椅上。 言灵儿低着头,回忆起自己在宫中听到的八卦,这位太子爷,不就是那个睡了宫中秀女被皇帝关在东宫反思的太子高海?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 看来,这天家也不是真的无情嘛。言灵儿面露冷笑,她想到五皇子府破败的院落和高鸿残败的身体,这无情,也是分人的。 言灵儿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满和愤怒,是为高鸿遭遇的不满。 “臣,蒋方舟拜见太子殿下!”蒋方舟是一品大员,自然不必向太子行叩拜礼,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废,他恭敬地朝太子鞠了一躬。 “蒋大人快快请起。”高海客气道,他虽然身为太子,但到底还未开始接触朝政,面对这些一品大员,区区一个太子之位还算不得什么,毕竟齐武帝正值壮年,更不缺皇子,最终谁会称为下一个大齐皇帝,谁都说不准。 “诸位大人都起身吧。”高海又说道,他的声音略微沙哑,带着一丝倦怠,像是一夜没睡好, “谢,太子殿下!”几名官员起身。 高海扭了扭脖子,一脸疲惫道:“诸位大人不必拘束,本宫前来是奉了皇上口谕,旁听京郊冯店村养匪一案,京城乃是国之根本,城郊出现土匪,陛下十分关切此事。京兆伊,你秉公执法就是了,无需在意本宫。” “臣遵旨。”京兆伊朝高海磕了头,才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继续道:“将犯人带上堂来!” “传犯人!” 不一会儿,几名穿着囚衣戴着收敛脚铐,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被衙役押解到公堂上,跪在了众人面前。 京兆伊站在太师椅前,冷声喝道:“堂下所跪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小的是冯店村村长。”一名穿着囚服的老头率先开口,接着便嚎啕大哭起来,“青天大老爷啊,小的冤枉啊,小的实在冤枉!” “小的也冤枉啊,小的根本不是什么土匪啊!”跪在他身边,身材魁梧的土匪头子也跟着喊冤。 接着其他冯店村的长老们也跟着喊冤,一时间公堂上都是嚎叫的声音,吵得人烦不胜烦。 “啪!”一声,高海起身拍响惊堂木,冷声道:“目无王法,公堂之上,吵什么!” 京兆伊被剥夺了主动权,尴尬地轻咳一声,高海坐回原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道:“京兆伊大人,继续吧。” “是。”京兆伊无奈的接过话头,接着对着囚犯道:“你们看看俩边的人,他们都是冯店村的人,你们可还认得?” 几人心虚地看向两侧,见到冯二妹等人正怒视自己,被吓得赶紧缩回了脑袋,低头不敢说话,其中一名上了年纪的长老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此刻已经两股战战,一泡黄汤湿了裤子,整个人都软在了堂上。 京兆伊嫌弃地瞪了那人一眼,转身对还跪在地上的言灵儿道:“言讼师,此案是你接手的,你且说给太子听。” “是。”言灵儿朝太子和京兆伊福了福身,站起身来,她撇了慵懒地靠坐在太师椅上的太子,只见太子眼下一片青黑,两颊偏瘦,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样子。 高海也多看了她几眼,他早就听服侍的小太监提起过,京城里出现了一个女讼师,他还以为是个多漂亮的女人的,没想到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高海没意思的扫了言灵儿一眼,便低头玩起了手指。 言灵儿见状就知道高海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也不知道这些年的皇家教育怎么教的,看着竟是半点儿皇家威仪都没有。 “言讼师,你讲讲看吧。”蒋方舟开口催促道。 “是。”言灵儿从怀中掏出一张状纸递给师爷,“大人,这是前几天剿匪后,冯店村一百二十多户村民画押的罪状书,这里面列出了冯店村村长及长老大部分的罪状,其中包括:强抢民女、圈地占地、抢占农田、供养土匪等共计五十多项罪名,请各位大人过目。” 这张罪状京兆伊和两位参与剿匪的侍郎早就已经看过,三人只是简单扫了一眼,便传给了蒋方舟,蒋方舟看着那张罪状,眉头紧锁,没想到天子脚下,竟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可恨可气! 他将那张状纸交给高海,高海越看眼睛睁得越大,在看到冯店村养匪长达八年之后,背后冒出了一身冷汗,他自十五岁接管京城防务至今,恰好是八年,而也是八年前,他听了手下官员的话,选了冯店村的稻香米作为贡米。 这,这要是被父皇知道,恐怕又要雷霆震怒。不行,得想办法压下去。 高海思及此处,拍着惊堂木又一次站了起来:“白纸黑字,罪状清晰,尔等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的、小的冤枉啊!”那几人还是死不认账的哀嚎。 “太子殿下,这些人是冯店村的村民,他们都是亲历者,是不是冤枉,一问便知。”言灵儿恭敬道。 “你们知道什么,速速招来!”高海继续道。 “民女就是被他们抓去的。”冯大妹朝高海磕了好几个头,接着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求太子殿下替冯店村的大伙做主啊!”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高海心中已经有些焦急,他恨不得直接甩出斩杀令,速速斩了这些人,赶紧回宫。 “小、小的……”几人此刻在人证物证之下,再也找不到藉口,值得跪地求饶。 “冯店村养匪一案,证据确凿,不容申辩,罪人按律当斩!”京兆伊从令筒中取出斩杀令扔在地上,喝道:“斩!” 几名衙役抬出三台虎头铡,放到前院,压着哀嚎大哭的犯人,刀起刀落,人头落地。 高海趁着众人都在看杀头,将罪状书偷偷塞进自己的袖子,这一幕全部落在了见不得血腥因此一直侧着头的言灵儿眼中,言灵儿低下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第三十四章 名正言顺 冯店村养匪案结束,佳品律行在京城里出了名,律行每日都有不少人上门,一时间看起来生意竟是好得不行。 佳品律行内,二楼 言灵儿托腮望着街上叫卖吆喝的商贩和来往的行人,百无聊赖的发着呆。 无聊,无聊,真是太无聊了! 冯店村的案子结束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她竟然一个案子都没有接到! 言灵儿拿着毛笔戳着面前的账本,她自己虽然无聊的要死,可律行的生意却真的不错。 封建国家的大齐,士农工商阶级划分明确且难以跨越,寒门难出贵子,读书那更是用千金博前程的事情,普通百姓家庭里,会写自己的名字已经算不得文盲了,因此找佳品律行代写家书、写各种合同人络绎不绝。 即使有案子,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佳品律行甚至还担当起来调解邻里矛盾的“古代派出所。”因此作为佳品律行头牌律师的言灵儿,此刻,反倒成了律行里最大的闲人。 铃铛从门外走进来,便看到言灵儿将毛笔架在嘴上,无聊的噘着嘴发呆。 铃铛走上前,唠叨道:“小姐,你又做这么不雅观的动作,要是让曾嬷嬷瞧见了,又该说你了。” “可是,我真的好无聊啊——”言灵儿拿下笔,伸了个懒腰,趴在桌子上犯懒。 铃铛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望着言灵儿有些好奇:“小姐,您开讼馆,是为了赚钱,现在讼馆生意兴隆,您不也可以安心的待在府内做您的皇子妃。何必还要每天来讼馆等着接案子呢?” 言灵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我喜欢当讼师啊,这就是我的职业。” 铃铛彻底震惊了,她惊讶地望着言灵儿:“您这是打算当一辈子讼师?” 那岂不是会成为京城贵妇群体里的笑柄? “这,这不行。”铃铛有些激动地摆着手,“您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的。哎呀,小姐,您就听我一声劝,咱们见好就收,现在律行生意不错,咱在府里等着分红不就好了。” 言灵儿懂铃铛为什么如此激动,她也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法改变铃铛的想法,她们之间的思想鸿沟,跨越千百年,又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之内就真正解决。 “好啦,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律行刚开业,我这也才完成了一个案子,终究无法跟其他老牌讼馆相提并论,现在看着客人多,并不是因为有多信任我们,而是冲着‘女讼师’这个名头,图个新鲜罢了。”言灵儿耐心地向铃铛解释,“既然已经开门做生意了,那我只想把律行做成大齐最大的律行。” 铃铛从来不知道言灵儿的野心竟然如此巨大,一时间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所以,铃铛,我是不会就此回府做什么皇子妃的,你明白吗?”言灵儿握住铃铛的手轻声道。 铃铛愣愣地点了点头,她虽然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可她知道,小姐会跟她说这些事儿是出于对她的信任,既然自己什么都不懂,那不如就安心的听小姐的好了。反正,小姐是不会错的! 此时,门外响起了扣门声,打断了主仆二人的谈话,门外响起了伙计的声音:“言讼师,衙门里来人了,正在大厅里等您。” 一楼大厅里,京兆府的师爷带着两名官差站在一楼大厅里,周围的客人都自觉地让出他们身边的一块空地,生怕不小心冲撞了三位官爷。 见到言灵儿,师爷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言讼师,别来无恙啊!” “师爷近日可好?”言灵儿声音里带笑。 “托福托福。”师爷笑的几乎弯下了腰,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盖着打印的文书,又掏出一块玉雕的令牌,双手捧到言灵儿面前,“今日,我来是有一件大礼送给言讼师。” “这是?”言灵儿好奇地问道。 “全国的讼师若想协助衙门办案,都必须的有文书和令牌。这是您的文书和令牌,请您收好了。”师爷笑眯眯地说道。 言灵儿惊喜地接过文书和令牌,她打开文书,文书上的字是油墨印刷上去的楷体,清晰的写着她的化名言铃和佳品律行四个字。令牌上雕着一只镂空的狴犴,狴犴身上刻着一个“言”字,正是言灵儿的姓。 “这真是太好了,师爷还亲自送过来,真是太感谢了!”言灵儿将两样东西一一收好,接着扭头看向铃铛,“铃铛。” 铃铛从怀中掏出三个荷包放到师爷手中,笑道:“今日府上有喜事,师爷和两位差爷辛苦了,我家小姐不便与三位老爷一起喝酒,您莫要嫌弃。” 师爷颠了颠手中的荷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言讼师年轻有为,第一场官司就大案,以后定是大有作为,能替言讼师跑这么一趟,是咱们的福气。” 佳品律行大厅里一片其乐融融,就连周围的客人也被这份喜气感染,纷纷上前道喜,言灵儿招来伙计低头吩咐了几句,伙计走到中央,取出一套铜锣,敲了敲,高声道:“今日律行有喜,所接生意一律五折!” “好!”人群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言灵儿握紧了手中的令牌。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夜晚,皇子府 言铃这个名字终于上了大齐讼师名册,自己终于可以持证上岗了,言灵儿有着说不出的兴奋。上一次让她这么开心,还是大学毕业第三年,她便通过司法考试的时候。 “小姐,您都对着这个令牌看了半天了,就这么高兴啊!”铃珑端了洗脚水过来,看见言灵儿翻来覆去地看手里的令牌,忍不住开口道。 “当然高兴了,你可知道,大齐朝开国几十年,在册有名的讼师不过三十几人,而我是名单里唯一一名女讼师。”遇到这种喜事儿,即便是向来沉稳的言灵儿,也忍不住有些得意。 玲珑和铃铛都被这样的言灵儿逗笑了,她们嘻嘻哈的坐到言灵儿面前,托着腮一起看着那块玉牌。 铃珑突然感慨道:“小姐,您这会儿倒是跟生病前一样了。” 言灵儿心中一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铃珑。 铃珑接着道:“您自打病好了以后,看着像是长大了,可奴才总觉得您不开心。今日,您对着这块玉牌傻笑,倒让奴才想起了从前的您。” 铃铛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言灵儿淡淡一笑:“嫁人了自然不必在家里。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歇息吧。” 玲珑和铃铛点点头,开始忙碌着收拾床铺。 言灵儿松了口气,将玉牌放进木盒里。 第三十五章 下江南 大齐皇宫寿康殿 大齐太后端坐在大殿上,大殿两边单脚站立的镶金铜鹤香炉白烟袅袅向上,台阶下跪着一一个中年嬷嬷,正在跟太后说着什么。 “这么说,她最近一直在浅草寺里住着?”太后转动手里的佛珠,淡淡地开口。 “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灵验,五殿下最近气色倒是好了很多,就连常去看诊的陈太医都说,殿下身体康健了不少。”曾嬷嬷恭敬道。 “看来,皇帝这招冲喜倒是有点儿用处。”太后说着,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讽刺。 曾嬷嬷跪在地上不语。 太后垂下眼睛拨动手中的佛珠,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前几日,我听人说,老五向皇帝求了去江南的恩典。” “是,殿下近日觉得身体见好,又想到当年老侯爷戍边前曾在寒山寺给他求过愿,所以特意求了恩典去江南还愿。”曾嬷嬷如实道。 “嗯,老五是个孝顺的。”太后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不过,老五这个媳妇,出身低微,配老五到底还是差了些。” 曾嬷嬷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五皇子妃虽是庶女,但也知书达理,心地也好,她……” 曾嬷嬷话还没有说完,太后便一掌拍在凤椅上,眼神严肃而锐利的刺向曾嬷嬷,曾嬷嬷抖了一下,低着头不敢再开口。 “她好?你看看这京城世家,比她好的大家闺秀不知多少。”太后越想越来气,说到后面,声音愈发严厉,“她是怎么当上这个皇子妃的,别人不知道,本宫还能不清楚吗?” 严厉的质问后,大殿一片沉默,压抑的沉默。 香炉里的烟缥缈向上,甜腻的香味熏得曾嬷嬷险些喘不上气来。 “事已至此,本宫再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此次去江南,你得给本宫把人看好了。”太后道,“她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必须如实汇报给本宫。” “是,臣遵旨。”曾嬷嬷脑海中一闪而过坐在佳品律行挥斥方遒的言灵儿,叩首道。 “什么?下江南?”浅草寺的客房内,一身素衣的言灵儿惊讶地望着前来传话的齐元。 “是,早几年,老侯爷替殿下在寒山寺发了愿,求殿下身体康健,这几日殿下身体康健了不少,因此准备去寒山寺还愿。”齐元笑道。 “哦~”言灵儿擦拭佛具的手并没有停下来,漫不尽心的回道。 她是不太相信高鸿这样的人也会信神佛,若是神佛真的有用,他又怎么会病了这么多年,还不见好?她言灵儿能够想通的事情,高鸿这么聪明的人,又岂会不明白? 言灵儿这么想着,抬头便看到供桌上摆着的一尊白玉菩萨,菩萨含笑望着她,似是能够洞察她心中所想。 阿弥陀佛,佛祖莫怪。言灵儿赶紧默念一句佛号,莫名的心虚起来。 “娘娘,殿下求了陛下,您要跟他一起去江南。”齐元继续道。 前几日他跟齐云私下里聊天,总觉得自家殿下和娘娘似乎并不亲近,一个身体不好常年闭门不出,一个刚进门没几天,就忙着开讼馆办案子,几乎没有正儿八经的交流时间。这次下江南不就正好是俩人沟通的好机会? 言灵儿皱起了眉头,高鸿这是要做什么?竟然还要带着自己一起去,他们并不熟好么! “陛下同意了?”言灵儿想起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齐武帝。 “同意了。”齐元道。 “行,知道了。”那我还能说什么?都已经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殿下还说,今日礼佛结束后,就请娘娘早些回府。”齐元想起了高鸿的吩咐,又说道。 “……”没完没了了还? “殿下说,有些时日没见娘娘了,甚是想念。”齐元说这话的时候,也不免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低着头讪讪道。 “呵呵。”言灵儿冷笑一声,“本宫真是太感动了。” 放屁,这男人根本就是那天晚上在自己面前吃了亏,这是等她回去给自己好看呢! “嘿嘿嘿,殿下和娘娘感情真好。”齐元讪笑道。 言灵儿没好气地瞪了齐元一眼,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等会儿我上了香,就准备下山。” 大雄宝殿里 言灵儿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默默念着佛号,老主持手持香油,在言灵儿头顶画着圈,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接着将香油注入长明灯内。 主持敲响僧磬,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大雄宝殿,言灵儿跟随着僧磬的响声,向佛祖磕头。 “言施主请起吧。”仪式结束后,主持走到言灵儿面前,轻声道。 “多谢大师,这些日子叨扰了。”言灵儿双手合十向主持回礼。 “开方便之门,闭是非之口。寺庙既然开门迎客,又怎么会觉得叨扰。”主持笑眯眯道,“倒是言施主在本寺修行多日,可有什么感悟?” 言灵儿被主持问住了,她愣愣地看向主持,主持身后是高大的佛像,她再一次心虚起来。开始着手解决冯店村的事情后,她便让玲珑和铃铛先一步住进浅草寺,而自己则是两头来回跑,还经常直接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溜回皇子府歇息一晚。 现在想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诚心礼佛的人,虽然说自己不是个相信神佛的人,可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也真的是…… 太、丢、人、了! “心中有佛,四海皆能修行,心中无佛,住在庙里,不过是受刑罢了。”主持笑眯眯的说着。 言灵儿感觉自己背上又中了一箭,大师不愧是大师,闭门不出都能明察秋毫,损人的时候真的是半点儿高能预警能没有。 言灵儿和主持边说边聊从大殿里出来,恒一大师正拿着大扫帚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夕阳夕照,庙里的香客散去,暮时的钟声还未响起,寺庙里宁静祥和,言灵儿突然想起那句很矫情的话,岁月静好。 “言施主。”恒一大师也看到了言灵儿,笑眯眯地朝言灵儿打招呼。 “恒一大师。”言灵儿双手合十回礼。 “言施主,是要回府了?”恒一大师笑着问道。 “是。”言灵儿也笑着回道,心里有些怵恒一大师,她还记得那天恒一大师说的话。 “言施主。”恒一大师笑眯眯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恒一大师,天色不早了,我还赶着回京,就此告辞。”言灵儿听他叫自己,头皮突然一麻,赶紧双手抱拳,竟然做出了江湖儿女的动作,接着转身提着裙子,小跑着出了寺庙。 被留在原地的恒一大师和主持,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 主持走到恒一身边:“师弟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恒一嘿嘿一笑,摸了摸光头:“我能说什么?不过是觉得这位施主有佛缘罢了。” 主持知道恒一不想多说,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被留下的恒一,耸耸肩,继续扫地。 第三十六章 这不是去江南的车 官道上,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缓缓前行,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露出惊艳的神色。 六匹马拉的大马车,那可是只有皇家才配享用的! 然而,马车内,气氛却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宽敞的马车里,以软塌上放着的方桌为轴,自觉地分成了两派。方桌这边,言灵儿手里捧着话本看的津津有味,她身边依次坐着曾嬷嬷、铃铛和铃珑,铃铛此刻正一手拨着算盘,一手拿着账本,算着佳品律行的受益;另一边,高鸿半躺在软榻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齐云和齐元绷直了身体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不语。 马车里除了铃铛拨动算盘发出的‘吧嗒’声竟是半点儿声音都没有,怎一个尴尬了得。 过了好一会儿,铃铛惊喜地抬头看向言灵儿:“小,娘娘,咱们这个月生意不错,净赚了50多两银子呢!” 言灵儿放下手中的书,从书生小姐的恩怨情仇中脱离出来,高兴道:“竟然还有的赚?本宫倒是这个月得赔钱赚吆喝呢。” 铃铛用力地点点头,生怕言灵儿不相信似的,指着账本上的数据道:“先是冯店村一案,接着咱们律行其他讼师也接了几个案子,还有伙计们代写状子和书信的钱,这全部算下来,自然是不亏。” 言灵儿满意地点点头,却听到身边传来一声非常不屑的“嘁”声,言灵儿不用扭头都知道是高鸿发出声音。 这个声音自然也被其他人听到了,众人都小心翼翼的看了高鸿一眼,唯独齐元傻乎乎的起身,跪到高鸿脚边,担忧道:“殿下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马夫停下来,歇息一下?” “是啊,殿下脸色看着不太好,是不是又要犯病了?”言灵儿顺势趴在放桌上,调侃高鸿。 高鸿眼神锐利的瞪了言灵儿一眼,言灵儿丝毫不惧的对他露出八颗牙齿,你有本事咬我啊? 高鸿恨得牙痒痒,又不能在曾嬷嬷等人面前丢了人设对言灵儿做什么,只得佯装虚弱地开口:“本宫身体无碍,爱妃劳心了。”你给我等着! “殿下哪里话,臣妾既然嫁给了殿下,这些不过是分内的事儿。”言灵儿笑着替高鸿掖了掖毯子。等着就等着,我一个健康的人还怕你个病秧子不成?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高鸿趁机一把握住言灵儿的手,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病秧子,你说我? 铃铛和铃珑两个小姑娘见状连忙红着脸低下头,齐元和曾嬷嬷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齐云则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言灵儿小幅度的挣脱,没有将手从高鸿的手里挣脱,偷偷瞪了高鸿一眼,怎么那么大力气? 高鸿笑得更开心了:“娘子可是眼睛进沙子了?为夫帮你吹吹吧?” 说着用力将言灵儿的手往自己身后拉,言灵儿重心不稳,整个人趴在放桌上。高鸿对着言灵儿微微一笑,表示开心。 言灵儿无声的冷笑,高鸿啊高鸿,你以为这样你赢了我吗?天真! 言灵儿顺势爬过桌子,在高鸿吃惊和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将自己卷缩在高鸿怀中,接着眨巴眼睛看向高鸿,娇滴滴道:“殿下,臣妾眼睛确实有些不舒服,您帮臣妾吹吹吧~” 言灵儿尾音拉得悠长,马车里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接着鸡皮疙瘩起了满身。铃铛和铃珑脸已经红的快要滴血了,她们紧紧的闭着眼睛,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曾嬷嬷也不忍直视的低下了头,齐元膈应的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坐回自己的位置,齐云麻木的闭上眼睛,老僧入定。 高鸿虽然是个扮猪吃老虎,表面温和内心阴狠的人,可这样软玉在怀,温香盈齿还是人生第一次,他涨红着脸,想把言灵儿从自己怀中推出去,却在碰到言灵儿的柔软的身体后,有些犹豫。 “言灵儿,你这是做什么?”言灵儿小巧白皙的耳朵就在高鸿脖颈处,高鸿咬牙用气音道。 “怎么?怕了?”言灵儿抬起头,脸颊贴在高鸿耳边,小声道,“没想到五殿下,如此清纯。” “你!”高鸿由羞又气,一双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言灵儿,这个女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不,不矜持!!! 高鸿还没来得及发作,言灵儿突然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回自己的位置,笑眯眯地望着他:“多谢殿下,臣妾觉得眼睛舒服多了。” 怀里突然一空,温软香滑的人溜走了,高鸿竟莫名觉得有一丝空虚,他不是滋味的整理了一下身上被言灵儿压皱的衣服,坐起身来。 言灵儿拿起话本,用书挡住脸,挑衅地朝高鸿挑挑眉。 高鸿又生气又觉得好笑,索性闭起眼睛不再看言灵儿。 车内的气氛又变得诡异起来,但比起一开始的尴尬,似乎又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铃铛和铃珑抬起头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困惑,刚才还甜蜜有加,怎么说了几句话又隔得这么远了?难道是……害羞了? 铃铛和铃珑想到刚才搂抱在一起的高鸿和言灵儿,忍不住又红了脸。这些时日,五殿下似乎是长高了,竟然也有些好看,跟自家娇小的小姐抱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哎呀,总之就是很,很内个什么啦…… 曾嬷嬷倒是早过了思春的年纪,她想起太后的话,内心喜忧参半,她在和言灵儿接触的几个月里,十分喜欢这个大胆又不失心细的女孩儿,她一方面希望言灵儿能与五皇子多接触,将五皇子从阴霾中解救出来,另一方面,她却又不希望言灵儿与五皇子过多接触,她存了私心,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好姑娘深陷皇家的泥潭。 言灵儿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她翻看着手中的话本,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吐槽,果然啊果然,霸道总裁和小白兔,高贵白富美和穷小子,真的是古今中外所有小说里永恒的话题,套路啊套路,不管什么年代,套路永远得人心。 马车缓缓朝前走去,官道上人来人往倒是并不荒凉,晚秋时节,午后的风垂在身上已经有些凉飕飕的了,好在他们是一路向南,只是让人觉得舒爽,迎着风,马夫忍不住哼起了小调,民间小调总是带着些有颜色的玩笑话,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运功练气的高鸿耳朵里。 高鸿顺着这些话想到了握着言灵儿双手那软嫩的触感,和刚刚贴在自己耳边的红唇,这女人虽然脾气快要气死人,可脸和手看起来是真的白,也不知道,她身上是不是也这么白…… 高鸿突然睁开眼睛,猛地从软塌上坐起来,高声道:“停车!” 第三十七章 高鸿,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吁——”马夫拉紧缰绳,华丽的马车在管道上停了下来。车刚刚停稳,马夫便觉得脑后一阵风吹过,自家五皇子殿下便像风一样冲下马车,一溜烟躲进了路旁的小树林里。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看的马夫目瞪口呆。 这还是自家那个缠绵病榻卧床不起的皇子殿下吗??? 和他一样震惊的还有曾嬷嬷和言灵儿的两个丫头。曾嬷嬷敛下吃惊的表情,一双眼睛锐利的瞪着齐元和齐云。 “殿下身体稍稍有了起色,你们就任他任性妄为?”曾嬷嬷伸手拍打齐元,“还不快下去找他!” 齐元和齐云被曾嬷嬷连打带推的扔出了马车,歪斜着发髻朝高鸿消失的方向跑去。宫里的嬷嬷,尤其是已经做到二品的教习嬷嬷,实在是太恐怖了,而且,打人真的很痛啊! 车里只剩下女眷,铃铛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看,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官道上除了零星的几辆牛车匆匆路过,已经看不到行走的旅人了。 “天色就要暗下去了,也不知道殿下为何突然叫着要停车。”铃铛有些担心,“也不知道离下一个驿站还要多远,真担心咱们晚上在这荒郊野岭过夜。” 铃珑听到铃铛的话,打了个哆嗦:“铃铛姐,你可别吓我,我害怕。” 言灵儿把高鸿的一切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一寻思,突然间明白了高鸿为何逃似的离开马车的原因,她捂着嘴突然笑了起来,真没想到,高鸿竟然是这么清纯的一个人,也太经不起撩拨了。 “娘娘,您笑什么?”三张同样写满困惑的脸全部看向言灵儿。 言灵儿轻咳一声,轻描淡写道:“这个嘛,估计是急着如厕。” 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她可不想让俩未成年少女知道,太污染思想了。言灵儿这么想着,却忘了自己现如今还是个未过十五岁生辰的丫头片子。 “可是,咱车里有痰盂,殿下若是想要小解,咱们下车候着便是了,怎么能殿下在外面解决,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还待在车里。”铃铛皱眉道,这要真计较起来,那可真的是她们的错了。 “哎呀,这有什么好计较的。曾嬷嬷都没说什么,你这个丫头倒是说教起来了。”言灵儿头痛的放下书本,她现在真的是怕了有人在她耳边说‘不合礼数’这种话了,听得让人脑壳疼。 铃铛和铃珑闻言偷瞄了曾嬷嬷一眼,曾嬷嬷尴尬地轻咳一声,取出手绢捂住鼻子,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言灵儿看着三个人的表情,心里忍笑忍得痛苦。她从软榻上起身道:“行了行了,坐了一天车,本宫也有些疲累,不如下车走动走动,想必殿下还没有那么快结束。” 说完这话,言灵儿率先走出马车,在马夫的搀扶下下了车。 没曾想,刚走了没几步,便看到齐元和齐云拨开草丛,朝马车走来,他们身后跟着黑着脸带着怒气的高鸿。 “你怎么这么快!”言灵儿停下伸懒腰的动作,惊讶地看着高鸿,这还不到十分钟吧,这、这就好了? 高鸿闻言脸更黑了,他虽然未经人事,可到底是皇家子弟,大婚前便有人教导他洞房要注意的事情,言灵儿的言下之意他又怎么不懂,小丫头片子,胆子着实大得很! 言灵儿一脸无辜的看着高鸿:“臣妾说错什么了吗?” 高鸿忍着怒火爬上马车,但是越想越觉得憋屈,终于忍不住回头道:“我什么也没做!” “哦。”言灵儿更无辜了,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其实,憋着反而更影响身体。” 高鸿顿时眼前一黑,“咚”一声,脑袋磕在了马车的车门上,整个人扑倒在马车上。 “殿下!” “殿下!” 众人慌成一团,连忙去扶高鸿。言灵儿跟在身后,撇嘴耸肩,我说的是实话啊! 接下来的几天里,高鸿一直杜绝与言灵儿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马车一直弥漫着尴尬的微妙气氛。一直到住进了苏州的宅子,俩人住进各自的院落,众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夜里铃铛一边铺床,一边对正在让玲珑给自己换衣服的言灵儿道:“小姐,这一路奴婢都担心死了。生怕您把殿下气出个好歹来。” “我?为什么是我?”言灵儿无辜道,“我怎么惹她生气了?” 铃铛化身嬷嬷,苦口婆心道:“您那天把殿下气得都撞门上了,脑袋上肿了好大一个包,奴婢看着都疼。” 言灵儿想到那日的情形,“噗嗤”一声,忍不住爆笑起来。 铃铛皱眉看着言灵儿:“您还笑,要是当时真的把殿下气病了,咱们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哈哈哈哈哈哈……”言灵儿捂着肚子,瘫坐在凳子上,眼泪花都冒出来了,她拼命的深呼吸,结结巴巴道:“好、好,我、我知道了……哈哈哈哈……” 铃铛和铃珑看着这样的言灵儿,无奈的对视一眼。 曾嬷嬷这时从外面端来了两碗燕窝粥放到桌上:“娘娘,粥熬好了,您喝一点儿吧。” 铃铛灵机一动,拿下一碗燕窝粥,将托盘推到言灵儿面前:“小姐,您去给殿下陪个不是,这事儿就翻篇了。” “是啊小姐,夫妻哪有隔夜仇,您去说说软话,殿下一高兴,没准病就好了。”铃珑继续道。 “我为什么要去?不去不去。”言灵儿摆摆手,拒绝执行。 “小姐,你就当是为了奴婢们吧。”铃铛突然委屈地噘起了嘴,跪在地上,“您要是被殿下冷落了,我们作为您的陪嫁丫鬟,以后在府里日子也只会越过越凄惨。” “是啊,是啊。”玲珑也跪了下来。 言灵儿见她们俩人说的又委屈又难过,认命的叹了口气:“好好好,我去道歉,你们起来吧。” 她无奈的端起燕窝粥超屋外走去。她身后,铃铛和铃珑朝曾嬷嬷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另一边,高鸿阴沉着脸坐在凳子上,齐元正拿着一瓶药膏涂抹着他额头上肿起来的包。 “这个该死的言灵儿,我迟早有天要她好看!”高鸿阴森森道。 齐元无奈的叹了口气,被高鸿抓了个正着。 “你叹什么气?” “奴才是替娘娘叹气,她是个好人,却总是讨不了殿下欢心。” “她?讨我欢心?哼哼。”高鸿气得直哼哼,“她那是恨不得我被气死!” “殿下,奴才觉得您对娘娘有偏见。”齐元嘟着嘴道。 “哼。”高鸿气得说不出话,干脆冷哼一声,不再开口了。 齐元见高鸿不像是真的要动怒,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殿下,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了。” “……” “奴……” 齐元刚要开口,齐云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单膝跪在高鸿面前。 “奴才探查到,太子不日也将到达苏州。” “高海?他来做什么?”高鸿表情认真起来。 “听说是代陛下南巡。” “南巡?”高鸿眯起眼睛,“那人倒是还没放弃他,竟然还让他出来南巡。” 高鸿冷淡地看向前方:“我这几个哥哥,真是不争气啊。陈方那边有消息了吗?” “陈太医传来消息,贵妃葵水毕,已经可以承恩了。” 高鸿冷冷道:“那就让她再生一个吧,后宫太平静了,是该热闹热闹了。” 齐元听得忍不住抖了一下,殿下这招借刀杀人真的是太恐怖了! “奴才还打听到,叶神医近日都在寒山寺义诊,夜里都宿在寒山寺。”齐云又道,“殿下,这是个机会。” 高鸿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道:“他虽是陈方的师父,可本宫到底不信他。” “奴才这就去办。”齐云清楚高鸿的行事风格,低头道。 “不,这次,本宫随你一同去。”高鸿起身,扭了扭脖子,“正好试试本宫如今恢复的情况。” 言灵儿端着粥踏过苏式园林,快到高鸿院落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三道影子从高鸿的院子里出来,接着跳上房顶,两下就不见了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比其他两个显得臃肿了一些,分明就是高鸿。言灵儿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轻功。 “这就是轻功啊!”她刚感叹完,突然醒悟过来,刚才,刚才离开的是高鸿? 言灵儿震惊的望着已经没有了人影的房顶:“卧槽,胖子也能这么灵活?” 第三十八章 不能说的秘密 江南的城市夜晚像是不会入眠,苏州城内到处都亮着灯,尤其是河道两岸停靠的画舫上,琴声笑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三道黑影稳稳地落在河边的一栋民宅屋顶上,这里正是神医叶成文的家。屋里亮着灯,几名小厮正收拾着院子里晾晒的草药,两个小丫头提着水桶绕过回廊朝屋内走去。 “殿下,就是这里,奴才打探过了,最近这几日只有叶神医的女儿,他女儿白天在前堂给人看病,傍晚落门后,就不再出去了。”齐云低声道。 高鸿嗯了一声,没在说话,他认真地看着院子里仆人们各司其职,虽然叶成文不在家,但小厮和丫鬟们却没有一个偷懒的。这倒像是,这个家里做主的不是叶成文,而是他女儿似的。 “齐元掀开房子的屋顶看看。”高鸿淡淡道。 “是。”齐元打开轻轻靠近屋檐下方,接着掀开那一块儿的瓦片,露出里面铺设的稻草,他拨开稻草,高鸿已经来到他身边,高鸿刚要低头去看。齐元伸手拦住了他。 “?” “殿下,古人云,非礼勿视,要不,咱们下次再来吧。”齐元尴尬道。 “你乱七八糟地说什么……”高鸿不耐烦的挥开齐元的手,低头顺着稻草的缝隙看进去,屋里一个妙龄女子正泡在浴桶里,闭目养神,白嫩的皮肤隐在水汽里,散发着含蓄的美感。 高鸿猛地抬起头,险些跟齐元撞在一起。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齐元,齐元有些委屈。 “奴才都说了……” “……” 这时,屋里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小娟,进来帮我擦身。”女孩子声音清亮悠扬,听到耳朵里让人不由得觉得舒服。 高鸿此刻脸颊已经烧的通红,他将稻草掩盖好,又将瓦片放回去。 “回去吧。” “殿下……” “走!” 三道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屋顶传来轻微的异响,叶雨竹疑惑抬头看向屋顶,小娟正好拿着丝瓜络走进来,看到叶雨竹一直盯着屋顶看,自己也好奇地看向屋顶。 “小姐,你看什么呢?” “我觉得屋顶好像有老鼠……”叶雨竹不甚在意道,“沐浴结束后,我配上几副驱鼠药,你让他们洒在屋子周围。” “是。” 高鸿从屋顶上跳下来,运气收功。齐云和齐元跟在他身后,带他放松下来,齐云这才上前一步问道:“殿下觉得身体如何?” “比原想的要好些。”高鸿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可能是余毒未散,稍稍觉得有些胸闷。” “奴才这就去给您煎药。”齐云扭头对齐元道,“齐元,你伺候殿下更衣。” “好。”齐元点点头。 高鸿推开厢房的门,径自走了进去,突然定在原地,吃惊地看向前方。 只见大床前的圆桌上,言灵儿正无聊的趴在上面,手里拿着勺子搅着已经没有温度的燕窝粥。 “你、你怎么在这儿?”高鸿心生防备。 “这就是夜行衣?”言灵儿像是没有看到高鸿眼中的警惕和杀意,放下勺子,兴冲冲地跑到高鸿面前,上下打量着高鸿的衣服,接着她伸出手摸了摸夜行衣的面料,惊叹道:“不愧是皇家,这可是织锦缎啊!” 高鸿伸手抓住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表情严肃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都看到了什么?” 言灵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高鸿,突然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飞上房顶的时候,我就在门口。” “……” 高鸿冷冷地看了齐元一眼,齐元打了个冷颤,心虚的低下头。刚在离开的时候,是齐元放的哨,可是,他真的没有看到院子外面有人啊。 “哎哎哎,这事儿你可不能怪齐元,我看到你的时候,你们仨都上房顶了。”言灵儿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高鸿的肩膀,安慰道,“都是自家人,不要害怕,我不会把你会轻功的事儿说出去的。” “这么说,本宫倒要谢谢你了?”高鸿冷笑,捏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 “哎,大家都是夫妻,说谢谢就见外了。”言灵儿笑的更灿烂了。卧槽,你丫能不能轻点儿,不是有病吗?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哼。”高鸿甩开言灵儿的手,冷漠的走到床边,冷声道,“更衣。” “是。”齐元小跑到高鸿身边,开始帮高鸿解扣子。 言灵儿耸耸肩,无趣地坐回圆桌,双手托腮一副我等你换好衣服再跟你聊天的架势。 高鸿眼角抽了抽,这个女人这么没眼色吗?他都下了逐客令了,竟然还赖在这里不走! “言灵儿,本宫要更衣,你出去。”高鸿呵斥道。 “齐元,换衣服要脱光吗?”言灵儿没理他,而是转问齐元。 “额……不用。”齐元偷偷瞄了高鸿一眼,他觉得殿下情绪不是很稳定。 “哦,那我就在这儿等吧。”言灵儿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高鸿气炸,他从来不知道,竟然有女人能够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明目张胆的看男人换衣服。 “言灵儿!”高鸿生气的瞪着她,“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了?” “我怎么没有羞耻心了?”言灵儿拍着桌子站起来,声音比高鸿还大。 “本宫更衣,你为何赖在这里不走?” “你是我丈夫,你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言灵儿哼了一声,鄙夷的瞪着高鸿,“再说了,就你这身材,我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会发胖。你还以为我会对你不轨不成?” “你!” 高鸿向来是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可每次见到言灵儿都会破功,他苦心建立的形象,在言灵儿眼里荡然无存。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见高鸿气得脸色涨红,双手发抖,齐元连忙帮高鸿顺气,他苦着脸看着言灵儿,“娘娘,您少说两句吧,要不您在外间等会儿,等殿下换好衣服了,您再进来。” 高鸿狠狠瞪了言灵儿一眼,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齐元的话。 言灵儿之所以这么闹一场,就是想要让高鸿承认自己会武功,然后再让他老老实实把这个把柄交到自己手中,既然齐元给了自己台阶,那她当然要顺坡下驴了。 “好,我在外间等着。”言灵儿笑眯眯地坐在外厅。 高鸿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怒火,他从未见过言灵儿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殿下,娘娘性子跳脱,您莫要与她置气。”齐元安抚道。 “哼,只有你们这些蠢笨的才会觉得她是个什么好人。”高鸿冷哼,“她三番两次的激怒我,无非就是想要抓住本宫的把柄,从而要挟本宫替她做事。我那日就该掐死她!” 齐元不敢再开口,默默地将新衣套在高鸿身上。 “让她进来,本宫跟她好好谈谈。” 齐元走到外间,将言灵儿请进来。 言灵儿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到高鸿对面:“你什么时候开始习武的?” “五岁。” “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竟然还能习武?” “不是病,是毒。”高鸿轻描淡写道。 “毒?”言灵儿震惊,“你是皇子,谁能给你下毒?谋害皇家子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高鸿冷笑一声,眼神阴狠。 “皇后?”言灵儿想到那个让自己跪在殿上的女人。 “不止,那个地方,想要本宫命的人,不止她一个。”高鸿冷漠道,“正如你嫁给本宫,也不是她一个人说的算。” 言灵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皇宫是权利的中心,这里每个人都身不由己,所做的决定,全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而高鸿自幼丧母,已经失去了夺位的可能,就算是后宫争斗,也不会把目光放在一个没有依靠的皇子身上。 除非,除非她们是接到了那个人的授意…… 言灵儿瞪大了眼睛看向高鸿:“是他?!” 高鸿皱眉:“你聪明过头了。” 言灵儿抿着嘴不说话,接着拍着桌子站起来,义愤填膺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他……” “闭嘴。”高鸿冷淡道。心里却又划过一丝暖暖的感觉,这个女人,在帮自己说话,她在帮自己打抱不平。 “本宫知道你想要什么。”高鸿淡淡道,“我满足你的要求。同样的,你要替本宫保守秘密。” 言灵儿点点头,高鸿却还是不太相信她,言灵儿想了想道:“既然你的秘密被我发现了,那么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高鸿看着言灵儿,示意她继续。 “其实,我不是言灵儿。” 第三十九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高鸿向后倾斜身子,拉开了与言灵儿的距离,接着狐疑地望着言灵儿:“你又想做什么?” “……” 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呢? “我真的不是这个言灵儿,我是另一个言灵儿!”言灵儿读了一串绕口令。 “????” 高鸿被言灵儿绕晕了,他皱起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言灵儿看高鸿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听懂自己的话,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解释道:“我是言灵儿,但并不是言宏的女儿言灵儿,这你听懂了吗?” 接着,言灵儿将自己是如何穿越到大齐言灵儿身上的是告诉了高鸿,高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勉强算懂了。 “当然,这具身体还是言灵儿的身体,只是灵魂并不是言灵儿。”言灵儿一字一句地缓慢解释,见高鸿还保持着刚才的表情,有些忐忑道,“懂了吗?” 高鸿盯着言灵儿没有开口,直到言灵儿被他看得浑身不在,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你是个孤魂野鬼,霸占了言灵儿的身体?” “……可以这么理解。”言灵儿内心崩溃,你才是孤魂野鬼! “你怎么做到的?”高鸿瞬间起了好奇之心,若是人人都能掌握这种移魂大法,那岂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便是想要那高位也……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言灵儿在高鸿质疑的表情中举起手发誓,“我不过是前一晚多喝了些酒,第二天醒来,便成了现在的言灵儿。” 高鸿没有再刨根问底,他甚至不太相信言灵儿的话,喝醉了酒就能够换一个身体,在他看来更像是天方夜谭,他不知道言灵儿为什么这么说,但他能够感觉到,言灵儿在向他示好,她想跟自己结盟。 “好,本宫暂且相信你的话,现在你可以走了。”高鸿倒茶送客。 “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言灵儿从高鸿的表情和动作都看出来,高鸿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她拍着桌子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太、太过分了! “相信不相信,又有什么关系?”高鸿喝了口茶,淡淡道,“既然是互相交换把柄,我握着便是了,治愈本宫信不信,重要吗?” “……”你说的很对,我竟无法反驳。 言灵儿目瞪口呆地听着高鸿的一番说辞,脑袋一僵,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理顺高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行了,天色已晚,你也该回房休息了。”高鸿淡淡道,“明日你随我去寒山寺,配合我演一场戏。” “什、什么戏?”言灵儿呆呆的问道。 “贤良淑德五皇子妃,替病重的丈夫还愿,感人肺腑的戏。”高鸿勾起一丝笑,“这对爱妃来说,并不难吧。” “……臣妾都听殿下的。”言灵儿粗鲁的福了福身,甩着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高鸿,你就是个大猪蹄子! 言灵儿气嘟嘟的回到房间,铃铛和玲珑正站在回廊里等着,见到言灵儿连忙迎上去,铃铛搀着言灵儿的胳膊:“小姐,怎么样?殿下是不是很感动?” “呵呵。”言灵儿喉间发出冷漠的笑声,“太、太、太感动了!” “太好了!我就是只要小姐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事情。”铃铛拍着掌在原地转了个圈,很是激动的样子。 言灵儿麻木地看了她一眼,脱掉衣服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任铃铛和铃珑在外面怎么叫都不回应。 她就想不通了,自己鼓起勇气说出的真相,他怎么就不相信呢?此时此刻,言灵儿生出了一股浓烈的挫败感,就好像是当初在校园里,她跟同桌互相交换了暗恋的小秘密,同桌却并不相信她喜欢并不帅气的学习委员一样,让人憋屈却又无从反驳。 “啊啊啊,烦死了!”言灵儿在被子里撒泼打滚。 站在床边的铃铛和铃珑面面相觑,小姐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第二天天刚亮,齐云传话来说,要早些出发去寒山寺,半夜才入睡的言灵儿,不情不愿地被铃铛和曾嬷嬷从床上拉起来。 “寒山寺不就在苏州城外,为何要起这么早?”言灵儿打着哈欠,不满道。 “当年殿下病重昏迷,老侯爷在寒山寺跪了一宿,替殿下求来了平安福,殿下这才转危为安,所以殿下很重视这次还愿。”曾嬷嬷一边替言灵儿整理身上的衣服,一边说道,“娘娘若是觉得困顿,路上可以闭目养神,到了寒山寺可进不能再任性了。” 曾嬷嬷说完,从桌上拿下来一副护膝,困在言灵儿的双腿膝盖处。 “我不会今日也要跪一天吧?”言灵儿目瞪口呆,高鸿昨晚并没有说她要怎么还愿! “本是要跪上一天一夜的,殿下怜惜娘娘身娇体弱,娘娘只需跪满六个时辰便可。”曾嬷嬷道。 “六、六个时辰!”言灵儿震惊地张着嘴,“那,吃饭、如厕要怎么办?” “娘娘,还愿期间除了焚香沐浴斋戒,您还需断食一日,向佛祖表达您的诚心。”曾嬷嬷理所当然道,“这是规矩。” “……”怎么办,好想打爆高鸿的狗头! “小姐,还愿要等住进寺内听主持念完经后才算开始,奴婢带了干粮,等会儿在车上的时候,您稍微吃点儿垫垫肚子。”铃铛打开牛皮纸,让言灵儿看了看里面的烧饼。 “……谢谢你啊。”言灵儿有气无力道。 车轮压着青石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带着言灵儿和高鸿朝寒山寺走去。苏州是水城,街道狭小,来时的大马车自然是不能入城,在进苏州城之前,高鸿就将豪华的皇家马车留在了驿站,换了两辆一匹马拉的小马车,在苏州城内用。 因此,现在马车上只有言灵儿和高鸿两个人。 言灵儿一路都用冷漠中带着埋怨的眼神盯着高鸿。高鸿则丝毫不受她影响的闭着眼睛休息。 终于,言灵儿忍不住开启了嘲讽模式:“殿下可真是老谋深算,竟是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不放过。” “爱妃言重了,不过是还愿罢了。爱妃替本宫在浅草寺祈福的事儿,早就在京城传闻美谈。”高鸿闭着眼睛淡淡道,“不知道引得京城多少女子效仿。” “可你根本没有说过,还愿要饿着肚子跪六个时辰!”言灵儿想到这里就有些焦躁,“你我心知肚明,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你怎么好意思真的让我替你祈福!” “言灵儿,注意你的措辞。”高鸿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眸里一片冰冷,“你是五皇子妃,陛下赐婚,本宫明媒正娶的五皇子妃。” “你娶的?”言灵儿冷笑,“我怎么记得,我嫁的是一只公鸡?而不是你高鸿。” “那又怎样?世人皆知你我是夫妻,你别忘了,你言灵儿的名字现在就在玉牒上,就刻在我名字旁边。”高鸿听到言灵儿一直撇清两人的关系,不知为何心中十分不喜,他一字一顿的向言灵儿强调,语气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 “可那个言灵儿并不是我!”言灵儿极力反驳,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根本不想做什么皇子妃,也不屑上什么玉牒。 “有什么关系?”高鸿淡淡道,“就是现在的你,不也是嫁给我了。” “!!!!”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无赖啊!!!! 高鸿的话无疑是点燃了言灵儿心中的怒火,她不怒反笑:“行,殿下不就是想让臣妾帮您还愿祈福?臣妾就在佛前跪足六个时辰,保佑您长命百岁!”遗臭万年!!! 第四十章 倔强 下了马车上了船,船夫摇着乌篷船缓缓前行,天色忽然变暗,铃铛抬头望天,大朵大朵的乌云遮住了太阳,空中响起一声闷雷,一场暴雨在所难免。 船夫是个黑瘦的老头,他打开船上的一个小门,从里面掏出一套斗笠蓑衣,三两下便穿戴好了。接着,他又从那里掏出来几把油纸伞递给铃铛。 “客人们是从北方来的吧?”船夫嘿嘿一笑,“江南雨多,你们出门啊,必须得备一把伞。” “谢谢船家。”铃铛话刚落音,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铃铛连忙撑开伞,“哗啦啦啦——”倾盆大雨瞬间而至。 大雨很快遮盖了所有人的视线,原本清晰可见的杨柳岸和黑瓦白墙的苏式建筑,已经掩盖在了雨帘之后,水面上升腾起一片水雾,铃铛立在船头打着伞不动,也仍旧湿了鞋子和裙摆。 “姑娘快回船舱里吧,这雨啊一会儿就小了。” 船夫朝铃铛挥挥手,铃铛点点头,小跑着进了船舱,收了伞。船舱里,言灵儿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大雨,面无表情,高鸿则闭着眼睛,他此刻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脸色惨白,嘴唇发青,一副随时要吐的样子。 “殿下,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齐元担忧地跪在他面前,仰头问道。 高鸿此刻只觉得胸闷胃堵,多说一句话都难受的要命,只得摇摇头,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别人。 铃铛见着言灵儿并不在乎高鸿的样子,犹豫了半天,走到言灵儿身边:“小姐……” “本宫心烦,不想说话。”言灵儿憋着一口气,这是她与高鸿之间的战争,谁先向对方开口,谁就输了。 曾嬷嬷给铃铛使了个眼色,铃铛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转身坐到后面的位置上。 骤雨初歇,整个苏州城都变得湿漉漉的,乌篷船也在这时靠了岸,寒山寺明黄色的外墙引入众人眼帘,方丈此刻已经站在岸边,准备迎接高鸿的到来。 高鸿脸色惨白的由齐云和齐元两个人一同搀扶着走到方丈面前,方丈双手合十朝高鸿作揖:“阿弥陀佛,寒山寺方丈弘源见过五殿下,五皇子妃。” “大师免礼,本宫身体不适,不能还礼,还请大师见谅。”高鸿虚弱道。 “五殿下客气了,请随贫僧入寺休息,厢房已经准备好了。”弘源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言灵儿抬头望着寒山寺,姑苏城,寒山寺,千年古刹,时间对它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眼前的寒山寺比她之前去过的,少了一份沧桑,多了一分幽静,印在烟雨朦胧中,还原了它原本的样子。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言灵儿下意识的吟出了诗句。 “小姐,您嘀咕什么呢?咱们也进去吧。”铃铛上前一步,搀着言灵儿。 “没什么。”言灵儿心下有些惆怅,莫名的她竟然能够体会到这首诗想要表达的情绪。若是被语文老师知道了,可能要高兴地跳起来吧。 “我们进去吧。” 言灵儿住的厢房收拾的干干净净,屋里已经点上了檀香,屏风后面的木桶已经放好了热水,热气腾腾而上。 带路的小沙弥朝言灵儿行礼后,笑眯眯道:“娘娘,您可先行沐浴,等会儿直接到大殿,方丈会主持佛事。” “多谢小师傅。” 言灵儿仰躺着泡在木桶里,用帕子盖住脸。铃铛捧着一叠糕点走过来。 “小姐,这是奴婢刚才从寺内的厨房找来的糕点,您多少吃点儿垫垫肚子吧。”铃铛有些担忧,言灵儿从早上起床到现在滴米未进,等会儿还要跪六个时辰,她真的很担心。 “不吃,拿下去吧。”言灵儿冷淡道。 “小姐,您再不开心,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铃铛继续劝道,“奴婢看得出来,您又在跟殿下赌气了。” 言灵儿拿下脸上的帕子,表情阴沉的可怕,她冷声道:“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跟一个没必要的人赌气,我是在给自己争气。” 铃铛露出困惑的眼神:“小姐,奴婢不懂……” 言灵儿从木桶中起身,曾嬷嬷拿过一条宽大的巾子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 “想要演琴瑟和鸣的戏码,不能我一个人登台。” 你让我帮你还愿祈福,那你就得付出这六个时辰的代价,有来有往这才叫公平。 寒山寺佛事钟响起,言灵儿提着裙子走上阶梯,进入大殿,身着袈裟的方丈已经在殿内等候,他的身后是十八名庙里的高僧,见到言灵儿,众人双手合十向她行礼。 言灵儿屈膝跪在蒲团上,十八名和尚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双眼紧闭,方丈转动佛珠,敲响木鱼。 佛事正式开始。 寺庙后院里,高鸿盘腿闭目坐在榻上,听着耳边不时响起的钟声,叹了口气。 齐云端来一杯热茶,担忧道:“殿下,身体可还有些不爽?要不要现在就让叶神医给您瞧瞧?” 高鸿摇摇头,他睁开眼睛,有些复杂的看着桌上的小沙弥摆件,他今日在马车上说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他想到言灵儿愤怒的眼神和嘴角的冷笑,心中莫名的有一丝怅然。 他原本想上船后再跟言灵儿好好解释的,可从来没有坐过船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晕船,竟然就这么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机会。 “本宫无碍,先探查情况再说。”高鸿淡淡道,接着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娘娘跪了几个时辰了。” “回殿下,三个时辰了。”齐云道,“中途齐元给娘娘送了一回水,他说……” 齐云有些犹豫齐元告诉他的那些话,该不该讲给高鸿听。 “他说什么?” “他说,娘娘不肯喝。”齐云说完这话,便低下了头。 高鸿闻言,直接起身穿上鞋往门外走去,齐云连忙拿起一把伞跟在他身后,焦急道:“殿下,外面还下着雨,您等等奴才啊。” 高鸿大步流星的朝大殿走去,齐云替他撑着伞,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大殿外的屋檐下,曾嬷嬷和玲珑铃铛还有齐元都忧心忡忡地望着直挺挺跪在蒲团上的言灵儿。 高鸿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有靠近大殿,而是站在台阶下,眼神复杂的望着殿内跪着的瘦弱背影,他第一次萌生了出了负罪感。 雨忽大忽小,下得像是没有尽头,殿内和殿外两道身影,隔着雨雾。 第四十一章 种颗小草莓 高鸿终究还是没有入大殿,他只是默默地盯着言灵儿的背影,在雨中驻足良久,接着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徒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大殿内的言灵儿,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她的精神和肉体都承受着双重折磨。她闭着眼睛笔直的跪在蒲团上,额头不停的冒出细密的汗珠,双腿像是不属于自己似的,完全麻木没有了感觉,耳道几乎丧失了听到外界声音的能力,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难受,真的很难受。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只是跪着,便能让人如此的痛苦,甚至要比跑了1000米还令人心慌气短。 “……娘娘……娘娘……”耳畔隐隐传来一道女声,言灵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扭头朝声音望去,小小的转头动作,却让她眼前一黑,整个身体从内部开始颤抖,眼前的黑雾散去,她模糊地看到曾嬷嬷的影子。 曾嬷嬷的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对自己说着什么,言灵儿皱起眉头,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胸腔内吐出来,拉扯着整个人都晃晃悠悠起来,接着肌肉像是撑在不住这道细弱的声音似的,她整个人向前倾倒,彻底昏了过去 “娘娘!娘娘!”曾嬷嬷将彻底昏过去的言灵儿抱进怀里,心中大骇,她刚才只不过是想要劝娘娘起来喝点儿水走动走动,却没想到她只是惨白着一张脸,眼神失焦,嘴巴蠕动了几下,便直挺挺地往下倒去。 “快来人啊!”曾嬷嬷焦急的朝殿外呐喊。 言灵儿昏昏沉沉的过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刚睁开眼睛,便看到靠在床边闭目养神的高鸿。 高鸿,他怎么在这儿?言灵儿现在见到他就一肚子火,她掀开被子,直接抬起脚,揣在高鸿屁股上。给我滚下去! 奈何她跪了好几个时辰,两腿酸软的根本不像自己的,这一脚踩在高鸿屁股上,软细细的说是踹,不如说是在撒娇。 高鸿本就没有睡熟,他感觉到身旁细微的动静,睁开眼睛,见到言灵儿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莫名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怎么样,你感觉好些了吗?”高鸿向前倾着身子,温柔道。 “你怎么在这里?”言灵儿一开口,声音又小又轻,高鸿根本没听见。 于是,他又往言灵儿身边凑了凑,几乎要贴到言灵儿脸上,问道:“你想要喝水吗?我倒给你。” 言灵儿有些恼怒,这个男人怎么好意思这么没皮没脸的凑这么近。她又抬起脚,揣在高红肚子上。 “滚下去。”言灵儿无声道。 高鸿没有听见她的话,却牢牢抱住了言灵儿的脚,接着伸手帮言灵儿摁起了脚。 “怎么?是不是觉得脚痛?”高鸿有些抱歉道,“已经让大夫看过了,你跪的时间太长了,伤了腿,需要好好按摩才能康复,这几日就不要下地走动了。本宫这就帮你摁摁。” 言灵儿经过前两轮,已经知道了自己现在已经虚弱到说话气若游丝,根本没人听得见,这会儿索性不再开口,只是一双大眼睛用力瞪着高鸿,妄图通过意念劝退高鸿。 然而高鸿却丝毫没有接收到言灵儿的想法,他握住言灵儿的脚,一遍一遍地帮她摁着脚底的神经,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动作,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言灵儿不自觉地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按了有一会儿,高鸿突然将手掌合并,对着言灵儿的脚底比划起来,言灵儿一直很不适应古代睡觉还要穿袜套的习惯,上床必定要脱掉脚上的袜套,因此,即便是她昏迷不醒,丫鬟们还是脱去的她的袜套。此刻,那双小巧白嫩的脚正被高鸿完全握在手中。 “你的脚怎么这么小?”高鸿握着言灵儿的脚,先是和自己的手掌比划了一下,发现她的脚还没有自己的手掌大,接着又觉得圆润白皙的脚趾头看起来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便用手捏了捏她的拇指,肉嘟嘟的触感正如他心中所想那般,高鸿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容。 言灵儿原本只打算把高鸿当成是足浴小弟,不用白不用,可这个家伙越摸越过分,竟是伸手从脚踝一路往上。 言灵儿气愤不已,强撑着身体起身,一把拉住高鸿的衣领,正想怒斥高鸿几句,没想到竟是一个重心不稳,拉着高鸿一起倒进了床铺。高鸿的脸恰好埋在她胸前,高鸿虽是比以前瘦了些,可到底还是个一百多斤的胖子,这一砸,生生砸的言灵儿闷哼一声。 好痛!好重!言灵儿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肋骨似乎都被高鸿砸断了,她大口大口的呼气,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高鸿红着脸撑起身子,言灵儿才刚刚开始发育,胸前不过是堆起来两个小馒头,软软的压着他的鼻子,让他有些血脉喷张。 “你,你怎得这般不知羞,就算想要,你也得等本宫病好了。”高鸿起身,红着脸道。 言灵儿气急,她含着泪看着高鸿,越想越委屈,终于彻底哭了起来,可是身体太虚弱了,她哭得也很小声,高鸿一直不好意思再看言灵儿的脸,一直到脸红的痕迹消失,才偷偷瞄了言灵儿一眼,见她一直在无声的流泪,高鸿心生慌乱。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高鸿伸出手怜惜的替言灵儿擦去泪水。 却被言灵儿一把抓住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高鸿手上一痛,表情冷了下来,他抽手没抽出来,这才看出来言灵儿一脸的怒火,他叹了口气:“你生气了?” 废!话! 高鸿伸出另一只手擦去言灵儿的眼泪:“你要咬就咬着吧,这次说起来都是本宫的错。” 高鸿突然开始道歉,言灵儿警惕的等着他,咬着高鸿的手却丝毫不敢放松。 高鸿继续道:“你好好休息,要打要骂,全等你好了,本宫任你处置。” 真有这么好?言灵儿这么想着,牙齿也送了些,高鸿趁机收回手,转手捏住言灵儿的下巴,言灵儿被高鸿的动作弄得一愣,木木的看着他。 高鸿露出一个坏笑:“爱妃,你还真是好骗,本宫不过说了几句软话,你就信了?你就如此做讼师的?” “我靠!”言灵儿无声的愤怒着挣扎,却被早有准备的高鸿死死压在身下。 高鸿从胸腔发出沉沉的笑声,接着抬起言灵儿的下巴,狠狠地咬住她的脖子,接着吮吸起来。 言灵儿挣扎不开,被高鸿的动作吓了一跳,接着苍白的脸爆红起来。 高鸿,你还要不要脸了! 第四十二章 别扭 接下来的几天里,言灵儿除了必要的下床走动,几乎做到了足不出户,高鸿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对于那天他为什么作出那件事儿,高鸿至今也没有给她一个说法。 一个尴尬,一个气愤,两个人王不见王,连带着整个院落人都拘束起来。 齐元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肉羹走进房间,屋内,高鸿手里握着一卷《鬼谷子》,两眼望着窗外的花草愣神。 齐元叹了口气,走上前,将羹汤放到桌子上。殿下近日很不对劲,十分不对劲,那天从娘娘房间里出来后,他就总是用手摩挲着嘴,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且动不动就脸红,像是生病了似的,这几日症状愈发严重,看书从来不走神的他,三番两次的望着窗外发呆,书拿反了都不知道。 嘶——殿下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要不,去找叶神医问问? 齐元一心二用的想着,竟是忘记了提醒高鸿喝汤,一主一仆俩个人望着不同的方向,竟是都发起了呆。 齐云就在这时,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他微微愣了愣神,接着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齐元和高鸿同时回头瞪他,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不满。 “……”齐云无语,为什么这俩人在发呆,他却有种打破了什么美梦的错觉? “什么事儿?”高鸿放下书,淡淡道。 “回殿下,言公子来信,滇王三子秘密入京,正下榻在瑞雪堂。”齐云道。 “这么快就到了?”高鸿有些惊讶,滇王三子入京替父面圣,应该是要留在京城过年的,可现在不过十月人就到了,且并未通知礼部秘密入京,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让言敬和盯紧点儿他,他在京城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都要及时向本宫汇报。” “是。” “还有其他事儿吗?” “太子一行人已经到了南京,奴才打听过,苏州知府已经提太子收拾了行宫,不出半月,恐怕他们就会来苏州了。” “哼,他这是来巡视还是来游山玩水的?”高红冷声道,“劳民伤财。” “殿下,太子若是来了,我们恐怕……”齐云有些担忧,太子高海向来不喜殿下,自幼便于殿下不合,若是在苏州城见了面,只怕会平添事端。 高鸿沉默起来,他知道应该抓紧时间联系叶神医,早些解了身上的毒回京,这几日他也命齐元去跟叶成文打过交道,奈何叶成文似乎并买账,要想说服叶成文替自己解毒,恐怕还需一些时日。况且…… 高鸿想到那日虚弱地红着眼眶望着自己的言灵儿,心突然漏跳了几拍。难得来一回江南,不如让她多看看江南的景色,也许这样她的心情会好一些。 “殿下?”齐元小心翼翼地提醒。 “不急,本宫在苏州本就是朝野皆知的事情。”高鸿淡淡道,“既然他要来苏州,我这个做兄弟的,不见他一面,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天家子弟,感情淡薄么?” “是。”齐云恭敬地抱拳,退下。 高鸿转身看向一脸傻乎乎表情的齐元,眉头一挑:“你有什么事儿?” 齐元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送汤的,他低头看向桌上的汤,肉羹汤微弱的冒着一丝热气,齐元有些心虚的朝后退了一步。 高鸿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桌面,接着冷冷地给了齐元一个眼神:“出去。” “是,奴才这就告退!”齐元几乎是逃似的,低着头倒退着身子,溜出了大门。 门外,齐云正双手环胸,饶有兴味的望着连滚带爬逃出来的齐元,齐元嘟着嘴瞪了齐云一眼,拍拍身上的灰尘,不满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殿下发火吗?” 齐云嘿嘿一笑:“那倒是没少见,不过我记得,好像每次惹殿下不悦的人就是你吧?” “你!”齐元伸出手指指着齐云,气嘟嘟地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忙去了。” 齐云见他气嘟嘟的离开,笑得更加开心,傻货。 院子里齐云和齐元的争吵声,惊动了言灵儿,她从床上坐起身,扶着栏杆下了床。 在床上躺了几天,久跪的后遗症才慢慢呈现出来,肌肉酸痛的像是跑了五公里越野,连带着屁股和腰都抽搐着痛,半夜里还经常腿抽筋,痛得她彻夜难眠,最关键的是,她一双膝盖,虽然有曾嬷嬷提前缝制的护膝保护,却还是大面积淤青,看起来十分骇人。 “小姐,您怎么下来了?大夫说让您躺在床上好好休息。”铃铛担忧的上前扶住险些摔倒的言灵儿。 言灵儿摇摇头:“越躺越难受,我总觉得我得下床多活动活动。” 这几日言灵儿心情极差,铃铛不敢多言,只得顺着言灵儿的脾气。 言灵儿支撑着自己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铜镜映着她的脸,脖子上几颗硕大的草莓泛着黑红的色泽。 言灵儿摸了摸那些吻痕,只觉得脖子还有些酸痛,这家伙是属狗的吧,竟然咬的这么严重。 铃铛红着脸看着那些印记,那天她从外面进来,就看到殿下压在小姐身上,不停地吮吸着小姐的脖子,她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却觉得那个场面有些香艳,令她忍不住的脸红心跳。 “小姐,女婢听说庙里住了一个神医,要不请他过来给您瞧瞧。”铃铛望着那一脖子的红痕,低声道。 “神医?”言灵儿有些惊讶,她正觉得那些来给她瞧病的大夫不靠谱呢,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神医? 铃铛点点头,接着道:“听说他这些日子,在庙里义诊,奴婢听说他有很多方子,能治百病,您的腿还有您的脖子……” 言灵儿听到“脖子”二字,连忙伸手捂住脖子,欲盖弥彰道:“脖子就算了,若是真有那么神,就让他帮我看看腿吧。” “奴婢这就去请他。”铃铛说着就往外跑去。 “等等。”言灵儿及时叫住铃铛,“我与你一同前去,看看这个神医有没有那么神。” 第四十三章 好基友出现 秋雨结束,苏州城的天气也骤然变冷,虽然并没有再下雨,可阴沉沉的天气,看着也着实让人心烦。一阵寒风吹过,言灵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铃铛见状,都开手里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想不到这江南的深秋,竟然也如此寒冷。”铃铛搓了搓手道,“幸好曾嬷嬷想的周全,多带了些厚衣裳。” 言灵儿被铃铛扶着跨出寒山寺的大门,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河水,河面上船夫撑着乌篷船来来往往,寺庙周围的林子仍旧郁郁葱葱,看不出半点儿深秋的萧瑟,然而寒风刮来,街上的行人不由的裹紧了领口,哆哆嗦嗦的模样,才让人觉得冬天真的快来了。 “人人都说江南风景好,可到了深秋,看起来也一样冷清。”言灵儿感叹道。 “奴婢听说,这江南,最好的景色是春天,草长莺飞可美了!”铃铛有些向往,接着她遗憾的撇撇嘴,“可惜咱们得敢在年节前回京,春天的江南怕是无缘见到了。” 俩人沿着寺庙的黄墙默默行走着,也许是天气太冷了亦或是还未到佛生日,庙门口卖香火的摊位少得可怜,仅有的几个小贩都卷缩着蹲在墙根下,小声地说着什么,见到言灵儿和铃铛从面前走过,便都停下了话头,愣愣地望着俩人,目送着她们俩走远。 铃铛很不耐烦这样的眼神,忍不住回头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没想到这一眼却瞪得那群人发出了令人不舒服的笑声和口哨声。铃铛一个小姑娘,吓得连忙转身,挤到言灵儿身后。 言灵儿扭头冷冷地看了那群人一眼,冰冷的眼神,夹杂在冷风里,刮到那些人身上,小贩们禁了声,收了笑,低着头切切私语起来,谁也不敢再偷偷窥探言灵儿和铃铛。 那冷冰冰的年轻妇人,衣着虽然朴素,可料子都是上等的 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铃铛这才松了口气,接着想到刚才被调戏的画面,忍不住红着脸抱怨起来:“小姐,那群登徒子真烦人。” “不过是些小丑罢了,不必放在心上。”言灵儿安抚道,“这种流氓,他对看着你笑,对你发出怪声,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你越是愤怒,他就越开心,他巴不得你上去打他一巴掌,这样他就有理由对你动手动脚。” “他、他们怎么如此坏?”铃铛听着言灵儿的话,背后生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寒颤,小声道,“就没有办法制止他们?” “很简单,当他在用语言表情骚扰你的时候,你不去理他就行了。”言灵儿将自己曾经学到的预防骚扰的方法传授给铃铛,“快速离开那个地方,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敢对你真的做什么。” 铃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愈发崇拜的看着言灵儿,小姐真的懂得好多啊! 俩人很快便到了叶成文义诊摊子前,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比起寒山寺门口的萧瑟,这里竟显得有几分热闹。 铃铛踮起脚朝队伍的末端看了看,接着苦着脸对言灵儿道:“小姐,人太多了,也不知道何时能排到咱们。” 言灵儿望了望不远处简易搭建的棚子,棚子下面站满了人,根本看不见义诊的神医长什么样子,只能看见几名药童手里拿着方子,从一旁的麻袋里抓出草药,眼疾手快的打包好。 “小姐,不如您在这而先歇息一会儿,我去叫齐元过来清场?”铃铛说道。 她捏了捏铃铛的手,淡淡道:“不必了,我们去后面排队吧。” “小姐,您身份尊贵,岂能……”铃铛有些着急,她看了眼排队看病的人,那穿的都是些什么啊,简直像是一块破布随随便便缝了缝就往身上套,脏得颜色都认不出了,她怎么敢让小姐跟这群人站在一起。 “都是寻医问药的病人,在大夫面前,都是一样的。”言灵儿淡淡道,“你信不信,若是我们今日清场了,这位神医有可能就不会替我们看病了。” “为什么?”铃铛不解。 “他是神医又一直在民间生活,并未入宫。那就说明他并非是一个趋炎附势,看重名利的人。”言灵儿道,“他是个真正的医者。” 言灵儿话刚落音,身后便传来清脆的掌声,她转过身闻声望去,是一名头戴斗笠的年轻女子,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小丫鬟正笑眯眯的望着她们。 戴斗笠的女子朝言灵儿福了福身,言灵儿在铃铛的搀扶下,也向女子服了服身。 “夫人说这位大夫不为名利,那他又为何会在这寒山寺开义诊?”女子上前一步,站到言灵儿面前问道,“这不就是为了名利吗?不然,他神医的头衔从何而来。” “太医院的御医和坐在草棚下的神医,若是姑娘,姑娘要如何选择?”言灵儿淡淡一笑,开口道,“是穷困潦倒却心怀天下,还是锦衣玉食侍奉权贵?” “神医固然是个好名声,可这个好名声,恐怕靠的不仅仅是了得的技术,还有他不分贵贱一视同仁的医者之心吧。”言灵儿继续道,“这位姑娘刚才既然为我所言鼓掌,那说明,姑娘也赞同我所言,不是吗?” “夫人好口才,话都让您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女子爽朗地笑出声,“相逢即是有缘,你们是来找叶神医看病的吧?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女子说着,从她们身边走过,直直朝棚子里走去,丝毫没有要排队的意思。 “这不太好吧。”言灵儿扫了眼长长的队伍。 “若是叶神医没有空,我替他帮你瞧瞧便是了。”女子朝言灵儿招招手,“放心吧,我的医术可是授他真传。” “你……”言灵儿开始怀疑女子的身份。 没想到女子爽快的取下斗笠,露出清秀的脸庞,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我叫叶雨竹,叶神医是我爹。” !!!!这么巧??? 叶雨竹见言灵儿惊讶的表情,笑着拉起她的手往棚子下走去:“走吧走吧,要是让那老头知道你这么夸他,他肯定得意坏了。” 叶雨竹就这么拉着言灵儿在一种病患艳羡的眼神中,走进棚子。言灵儿这才发现,棚子外表虽然看起来简陋,可里面的设施却很齐全,俨然是一个像模像样的诊堂。一名干瘦的中年男子坐在诊桌后,正在写方子。 “爹,这是我刚才认识的朋友,她叫……”叶雨竹走到男人面前向他介绍言灵儿,结果这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言灵儿名字,她歪着头望着言灵儿,“你叫什么呀?” 言灵儿有些无语,她朝叶成文福了福身子:“晚辈言灵儿,见过叶神医。” 叶成文看了一眼言灵儿,见她身上的穿着,冷淡地低下头:“没看到我正忙着呢?后边排队去。” 中秋番外一 熙熙攘攘的皇城大道,人声鼎沸,热闹的像是要过年。言敬和慵懒的趴在瑞雪堂二楼的窗户上朝下看,楼下正有一个玩杂耍的艺人,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效果特别好。 今日瑞雪堂里客人莫名的多,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客人,人还未到,便差了下人来,租了大半的客房,从天字号到马棚租了个齐全,看在那两盘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元宝面子上,言敬和倒是没有给那个看起来就很嚣张的下人难堪。 这会儿瑞雪堂里,叮叮哐哐的响个不停,那个客人的下人简直是要把家搬过来了,东西多的,大堂都塞不下了,整个瑞雪堂像是被重新装修了一边似的。楼下跑堂的伙计被这群人整的苦不堪言,三两下上了楼,直奔言敬和躲藏的包房准备告状。 “老板,您就不去管管?那客人都被吓跑了!”伙计苦哈哈的皱着脸。 “那可是整整两盘金元宝啊,我去票行查过了,都是实打实的真金。咱们瑞雪堂就是一年半载不开张都行。”言敬和毫不在意的玩弄着手中的金酒杯,“你就随他们闹去吧。” 伙计无语,看言敬和慵懒的望着楼下的杂耍,时不时发出喝彩声,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下了楼。 言敬和继续望着窗外,杂耍艺人这会儿刚刚表演结束,围观的人群相继散去,杂耍艺人正要收起堆满了铜板的铜锣,这时,一名穿着华丽,长相英俊,气度非凡的高大男子走到杂耍艺人面前,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到铜锣上,端的是财大气粗,杂耍艺人被那一锭银子吓傻了,接着拉着伙伴跪在地上,对着男人感激地磕头。 言敬和撇撇嘴,鄙视的看着男人,炫耀!嘚瑟! 他冷哼一声,见男人走到瑞雪堂下方,他微微倾斜手中的酒杯,香烈的酒水尽数洒在男人身上。 “三少爷!三少爷!”瑞雪堂内,几名下人跑了出来,担忧地擦拭着男人身上的酒水。 言敬和看去,是那名神秘客人的下人。显摆,臭显摆! 言敬和冷哼一声活该,得意的看着正在打理衣服的男人。突然,楼下的男人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言敬和。 这大概,就是所谓一见…… 就结梁子吧! 番外二 伙计端了一盆清水,言敬和戳着细盐,仔细地打理着手中的酒杯,金色的酒杯在他的擦拭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包厢的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言敬和皱眉冷冷地看向门口,伙计上前一步,叉腰指着门口的壮汉怒道:“妈的,什么家伙,敢在瑞雪堂闹事儿,特么的活腻歪了!” 门口的壮汉丝毫没有将伙计的叫嚣放在眼中,他狠狠地瞪了言敬和一眼,接着侧身而立,恭敬地低头,一道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正是刚才被言敬和倒了一身酒的大富豪,此刻这位年轻英俊且高大的富豪,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微微下垂眼睛看着言敬和,面上没有表情,但言敬和知道,他这是在等自己给她一个说法。 啧,找上门来了。言敬和表面上冷淡地望着男人,暗地里却咽了口吐沫,这个男人气场过于强大,让他心里有些发毛,就像高鸿给他的压迫感,那是上位者特有的气质。 似乎,惹上了不该惹得人。言敬和心理虽然打鼓,可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这面红漆双面雕花门用的是淮山樱桃木,樱桃木二十年成树,要做这么一扇门,这树至少需要长到三十年以上,樱桃木难活,虽然没有黄花梨那么名贵,可到底也是寻常人家用不起的……” “多少钱?”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好听,压迫感十足。 “四十两银子,念在你是瑞雪堂大主户的份上,零头我就给你掐了。”男人话一出,言敬和也没跟他客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金算盘,“啪嗒啪嗒”拨弄了一番,亮出一个数字。 男人毫不客气的走到言敬和身边坐下,两个人近的甚至能够感觉到彼此的体温,言敬和有些难受的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男人淡淡跌斜了他一眼,接着大手揽住他的腰,又将他拉回自己的身边。 “阿和。”在言敬和错愕的眼神中,男人淡淡的开口。 一直立在门口的壮男“哎”了一声,大步走进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鸳鸯的钱袋,粗大的指头从里面捏出两粒金豆子,放在言敬和面前,接着小心翼翼地收好钱袋,放回怀中。 “……” 伙计和言敬和看着主仆二人的一系列动作,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了。 一直放在言敬和腰间的大手并没有离开,相反还得寸进尺的上下抚摸起来,接着言敬和腰间一软,胯骨下意识的扭了扭,他恼羞成怒地瞪着男人,伸手抵在男人的胸膛,脸气得涨红。 “小屁股真翘。”男人低笑一声,不顾言敬和的抵抗,凑到言敬和耳边,低沉道。 “我艹!”言敬和被男人掐了一把屁股,气得反正压在男人身上,一条腿的膝盖顶进男人两腿之间,单手揪着男人的领子,另一手握成拳头,直直朝男人的门面砸去。 男人似乎是个练家子,一手还盖在言敬和的小屁股上,另一只手握住言敬和的拳头,双腿夹紧控制住言敬和修长的腿,顺势半躺在软塌上。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男人斜了一眼吃惊得嘴都合不拢地伙计,笑道,“还有外人在呢。” “放开我!”言敬和被迫倒在男人的胸膛上,他不停地挣扎,奈何力气不如人,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反而因为俩人下半身亲密相靠,他明显感觉到男人下体的变化。 “宝贝,你再动动?”男人很不要脸的捏了捏言敬和的屁股,似乎是觉得隔着长袍裤子不太过瘾,他直接伸手一扯,言敬和白色长袍上的青竹被撕成了两半。 言敬和挣扎地更加卖力,男人险些失去对他的控制,男人皱眉给壮汉递了个眼神,壮汉点头,走到伙计面前,提起已经呆傻的伙计,离开了包间,还体贴的带上了门。 伙计呆傻的站在门口,麻木地望着已经合上的门,以及挡在门口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壮汉,隐约听到包房里,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宝贝,你男人叫段修然,你可得给我记好了。” 番外三 次日,言敬和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捂着被子,赤裸着肩膀,扶着酸痛的腰从床上爬起来,他环顾四周,这里是瑞雪堂的天字一号房,言敬和望着床边摊着的一套衣服恨得牙痒痒。 昨天下午男人拉着他胡闹开始,他就渐渐失了神志,到最后甚至直接晕倒在男人怀中,任由男人为所欲为,以至于最后是什么时候离开那个包厢,怎么离开的他都没了印象。 他隐约记得男人压倒自己之前,似乎说过自己的名字,那个王八蛋叫……段修然……滇王三子段修然! 言敬和放下被他弄皱的衣服,滇王三子……段修然!他,他不是还要近一个月才会入京?!怎、怎么…… 言敬和懊恼地狠狠锤了一下床,然后捂住脸哀嚎一声,该死,昨日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该极力反抗。不,不对,早知道他就是段修然,自己绝对不会那么手贱,把酒泼在他身上! 言敬和越想越后悔,干脆把被子蒙在头上,两条又白又长的腿连带着半截小屁股都露在外面,懊恼的拍打着床铺。 段修然端着清粥小菜走进包房,恰好看到了眼前这一片诱人的春色,他嘴角牵起坏笑,将餐盘放在圆桌上,大步走到床边,撩开袍子,端坐在床边,端的是一副翩翩君子样,然而一双大手已经轻浮的摸上言敬和的双腿,沿着膝盖处的骨沟,一路向上。 言敬和被人抓住把柄,惊得向乌龟一样,从被子里钻出头来,他红着脸恶狠狠的瞪着段修然:“你还想干什么?放手!” 段修然淡淡一笑,手上一用力,言敬和发出一声轻喘,段修然听到喘息,满意地笑道:“我倒是还想干你,只是担心宝贝你身体受不了。” “……”言敬和一想到他的身份,再想想自己要做的事情,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脏话,被他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他勉强的牵出一丝笑容:“您是客人,我不与您多计较。您现在放手,咱们有话好好说。” 段修然见言敬和的表情,眯起眼睛,这态度变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这人,到底犯了什么毛病。 “昨日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竟是把您当成了刚入京的暴发户,我瞧不起人,是我的错。”言敬和压着火气,缓缓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夜我做东,咱们去城西的粉巷如何?我跟你说,那里的姑娘……唔……” 段修然突然捏紧了手里的小球,言敬和腰一软,强撑的身体又跌回床铺。 段修然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怒意,他对着言敬和,一边脱衣服,一边冷笑:“粉巷的姑娘怎么样?看来,言老板经常去粉巷寻花问柳啊,不如就请言老板扮演一下粉巷的姑娘,让我这个外地人,好生感受一下,京城的好客之道!” 段修然将被子和衣服统统扔到床下,接着他手一挥,床两边的帘子落了下来,恰好搭在言敬和落在床边的白皙手腕上。 言敬和被段修然吻得一脑门浆糊,陌生而又熟悉的痛感从尾骨传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闭上眼睛,他想到高鸿命令他做的事儿,又想到那两盘金光闪闪的金锭,眼眶一红,委屈地哭了起来。 亏大了,这个买卖亏大了! 第四十四章 脾气不好的怪老头 “爹!”叶雨竹见父亲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有些恼怒的跺脚,“她是我朋友。” 叶成文又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言灵儿道:“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看着也不像是有病。” 言灵儿有些尴尬地退后一步,她原本还觉得叶成文应该是个对待病患一视同仁的医者,现在看来,他是对权贵有偏见。 “爹!人家没病怎么会来排队。”叶雨竹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蹲下身子仰头望着叶成文道,“灵儿本来是要去后面排队的,是我硬要拉着她过来的。” 叶雨竹指着言灵儿的腿道:“她腿上有疾,久站不利于她恢复,您说过医者父母心,我这不是担心她吗?” “哦?既然如此,你就帮她看看吧。”叶成文淡淡道,“看完记得收诊费。” “……”言灵儿和铃铛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知道啦,知道啦。”叶雨竹听到这话,笑眯眯的摆摆手,拉着言灵儿走到棚子后面,端出两把小凳子,示意言灵儿坐下,“坐吧,裤子撩起来,我帮你瞧瞧。” 言灵儿迟疑着没有动作,铃铛四下看了一眼,她们身边还有几个正在抓药莫药的药童,不远处的木床上,还躺着一个正在针灸的病人。 这,这种情况小姐怎么能撩裤子,不行,千万不行! “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既然神医没空,咱们明日再来吧。”铃铛凑到言灵儿跟前,小声劝道,“这里人又多又杂,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奴婢担待不起啊。” 没想到这话被洗完手走过来的叶雨竹听到了,叶雨竹不开心地板着脸,对铃铛不满道:“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我都说好了要替你家夫人看病,你这话什么意思?” 铃铛背后说人被抓,心虚地看了叶雨竹一眼,见叶雨竹不知从哪儿拿来布条,将宽大的袖口高高挽起,捆在一起,露出一双白嫩的手臂,有些难以接受道:“你,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露胳膊!” 叶雨竹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着破规矩真多。她双手举起胳膊,慢条斯理道:“我是个大夫,这衣服不方便我诊治,自然要用布条捆起来,你不服,你也露出来呗。” “你!”铃铛恼怒的瞪着叶雨竹,气得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她要了半天牙齿,最后愤愤地吐出一句:“不知羞!” “够了!铃铛!”言灵儿警告的瞪了铃铛一眼,低声道,“你说得太过分了。” 接着她扭头不好意思地看着叶雨竹:“叶姑娘别跟她计较,这孩子不懂事。” 叶雨竹露出一个讽刺地笑容:“无碍,反正这种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不检点,不知羞,没点儿闺女的样子。听得我耳朵都生茧子了。” “小姐……”一直在跟着叶雨竹的丫鬟小娟有些难过的看着叶雨竹。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叶雨竹挥挥手,望着言灵儿道,“你若是信不过我的医术,明儿让我爹给你瞧吧,反正我是个女人,根本没人相信我能看病。” 言灵儿望着眼前明显有些失落的女孩儿,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叶雨竹的行为引起了很多人的侧目,她甚至从一个老妇人脸上明显看到了鄙夷的神色。 言灵儿将裙摆拉过膝盖,开始解袜套上的布条。铃铛被言灵儿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取下自己的披风,双手撑开,将言灵儿格挡在披风后面。 言灵儿撩起裤脚,露出紫红的膝盖,对望着她一系列动作愣神的叶雨竹笑道:“劳烦叶大夫帮我瞧瞧,我这腿究竟要何时才能好。” “你……”叶雨竹声音有些沙哑,她鼻子发酸,莫名地有种想哭的冲动,言灵儿虽然没有对自己说什么话,可却用行动告诉自己,她支持自己。 叶雨竹吸吸鼻子,坐到言灵儿对面的凳子上,强忍着哭腔红着眼睛笑道:“放心,你是我的病人,我一定治好你的病。” “有劳了。”言灵儿笑着鼓励道。 另一头正在给人把脉的叶成文,扭头看了她们一眼,接着低头露出一丝淡笑。 两刻钟后,铃铛揉着酸痛的胳膊,放下一直挡着言灵儿披风,接着扶着言灵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虽然骨头无碍,可到底伤到了筋,我开些药酒,你带回去,就按照我刚才的手法按揉一刻钟,等到淤血散尽了,自然就恢复了。”小娟端来一盆水,叶雨竹边洗手,便对铃铛吩咐道。 “多谢叶大夫。”言灵儿活动活动腿,感觉酸麻胀痛的感觉轻了不少,她松了口气抬头对着叶雨竹笑,“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手法这么好?” “真的吗?”叶雨竹惊喜地凑到言灵儿身边,“我以前给奶娘按过颈椎,她也说我手法好。可惜……” 叶雨竹低下头,沮丧道:“可惜,自从她离开后,就只有小娟和我爹肯让我诊治了。” “我啊,读了那么多医书,却只能给家里人配配祛风散热,驱虫避鼠的方子。”叶雨竹叹了口气,无奈的望着言灵儿,“说起来,你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病人。” “那我还真是荣幸。”言灵儿笑着握住叶雨竹的手,“你会是个好大夫。” 叶雨竹一双眼睛闪着光看着言灵儿,接着她突然抱住言灵儿,在她耳边低声道:“谢谢你,真的。” 叶成文不知何时走到她俩身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摸着山羊胡子,板着一张脸走过来,对着叶雨竹道:“胡闹够了就赶快回家去,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言灵儿一头黑线,这男女授受不亲也就算了,这女孩子抱一块儿都不行?什么封建逻辑! 叶雨竹放开言灵儿,扭头瞪着叶成文:“这是我的病人,你不许抢!” 叶成文哽了一口气,他瞪着女儿道:“你见过哪个姑娘家当大夫的,也不怕说出去遭人笑话,赶紧给我回家去!” “爹!”叶雨竹气得直跺脚,“我不是瞎胡闹,我是真的想……” “想都不行。”叶成文作出一副不通情理的表情。 叶雨竹气愤的还想开口,被言灵儿拉住,她扭头看到言灵儿向她摇摇头,只能咬着牙站到一旁。 言灵儿在铃铛的搀扶下朝叶成文盈盈一拜,笑道:“雨竹把晚辈当朋友,晚辈托大,叫您一声叶叔。” 叶成文哼了一声,没又拒绝。 言灵儿笑道:“叶叔,您其实并不反对雨竹学医,对吧?” 言灵儿话一出,原本生气的叶雨竹马上转过身惊讶地望着叶成文,叶成文恼怒地看了言灵儿一眼,紧抿着唇没有反驳。 “您之所以不同意雨竹当大夫,一方面是担心雨竹是女孩儿,当大夫了,日后嫁人恐怕要看婆家的脸色;另一方面,您也担心雨竹年纪小,日后有可能会后悔自己现在的决定。”言灵儿望着叶成文道,“晚辈没有说错吧。” “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叶成文拒绝承认。 “雨竹有学医的天分,您若是真的不愿意她学医,又怎么会放任她读医书?”言灵儿毫不犹豫地戳穿道,“叶叔一片爱子之心,真让人羡慕。” “爹,灵儿说的是真的吗?”叶雨竹激动道,“女儿会成为一名好大夫的,绝对不会辱了您的名声!” “你个小丫头片子……”叶成文白了叶雨竹一眼,又指着言灵儿,手指抖了抖,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排队问诊的人群里,齐元跟在高鸿身后,看着叶成文走后,叶雨竹拉着言灵儿撒娇,忍不住惊讶道:“娘娘怎么认识了叶神医的女儿?” 高鸿没搭理齐元,而是死死的盯着叶雨竹拉着言灵儿的手,表情十分不悦。 第四十五章 闺蜜是皇子妃 简陋的棚子下面,言灵儿和叶雨竹小声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个人都捂着嘴笑了起来。俩人都是难得的美人胚子,再加上穿着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孩儿,瞬间就吸引了病人们的目光,不少人都捂着嘴望着她俩议论纷纷。 可能是察觉到了众人注视的目光,叶雨竹看了眼人群,干脆拉着言灵儿绕了一个圈,走到了棚子后面,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殿……少爷,您这是怎么了?”直到看不见言灵儿和叶雨竹的身影,齐元才收回视线,扭头看到高鸿脸色不好,担忧的开口。 高鸿摇摇头,定神看看他面前长长的队伍,突然离开队伍,转身离开。 齐元愣了一下,接着高声道:“少爷,少爷,您不看了吗?” “不了,回去。”高鸿头也不抬道。 齐元四下顾盼,犹豫了一下,咬牙跺脚,懊恼的追上高鸿。排了半天,好不容易快排到跟前了,就这么放弃,真的是……不甘心啊! 高鸿丝毫不知道齐元的郁闷,他回到院落里,在铃珑和曾嬷嬷错愕的眼神中,直接走进言灵儿的房间,接着一声不吭的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站在门外候着的曾嬷嬷连忙吩咐铃珑:“快,快去找小姐!” 此时,正在跟叶雨竹闲话的言灵儿毫不知情,俩人正聊着冯店村的养匪案,令言灵儿惊讶的是,古代虽然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可新闻的传递速度并没她想象中那么慢。 “有书行印了话本四处传播,现在苏州城人都说,那个女讼师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都说是仙女转世。”叶雨竹托着腮一脸道,“若是有机会去京城,我也想认识认识这位女讼师。” “竟然还有话本?”言灵儿有些吃惊。 “是啊,官府每次有什么稀奇的案件,他们书行的人都知道,不出两日,便能有各种关于这个案件的话本开始在市面上流传,比那些话本小说,还受人欢迎。”叶雨竹介绍道,“我听说书行会专门招一些记忆力好的人去茶馆、衙门守着,但凡有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他们就会汇报给书行,书行再整理成册,印刷出来,再发给大家看。” “真厉害!”言灵儿听闻叶雨竹的话,简直想要鼓掌。太厉害了,这不就现代社会的记者吗? “所以啊,有一些讼师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聪明很有本事,都会跟书行的老板搞好关系,这样看了话本的人,就有可能会找他打官司了。”叶雨竹说道。 竟然还能打广告!言灵儿更震惊了,自己正是太笨了,竟然不知道大齐竟然还有这么先进的宣传方式,真的是……亏大了! “小姐……小姐。”就在这时,铃珑气喘吁吁地从棚子后绕过来,“奴婢可算找到您了。” “出什么事儿?怎么着急?”言灵儿起身问道。 “殿下,殿下不知道怎么了,从外面进来,就一直阴着脸坐在您屋子里,也不说话,看着怪吓人的。”铃珑看了眼叶雨竹,谨慎的开口,“您快跟我过去瞧瞧吧。” 言灵儿闻言皱眉,这个人又怎么了? “殿、殿下?”一旁的叶雨竹受到了惊吓,这个小丫鬟口中的殿下是她想的那个殿下吗?那……眼前的言灵儿又是什么人? 言灵儿暗道一声糟糕,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雨竹的表情,见叶雨竹只是一脸震惊地望着自己,便松了口气,她拉住叶雨竹的手,歉意道:“抱歉,刚才一直跟你聊天,就没有跟你提起,我夫君……他叫高鸿,是……” 言灵儿话还没说完,叶雨竹一听姓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皇家的姓? 言灵儿察觉到叶雨竹的手颤了颤,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继续道道:“是齐武帝第五个儿子。” 齐武帝第五个儿子,那、那不就是皇子!! “所以,你……”叶雨竹有点儿想哭,她已经知道了言灵儿的身份,却仍抱着缥缈的幻想。 “我们家小姐是陛下亲口赐婚给五殿下的皇子妃,也是翰林院编修高宏,高大人的二女儿。”在一旁忍了半天的铃铛忍不住开口。 言灵儿感觉到她握着的手变的冰凉,有些嗔怪的瞪了铃铛一眼,转身拍着叶雨竹的背安抚着:“这没有什么的,我们是朋友,跟他是什么身份,有关系么?” “我、我刚才一直叫、叫你名来着。”叶雨竹战战兢兢道,她突然想起来,书行有一期话本里有提到,某书生在县令面前,直呼贵人的名讳,被当场拔去舌头,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起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不然要名字做什么。”言灵儿无奈道,见叶雨竹还是害怕的捂着嘴,只得拉下叶雨竹的手认真道,“你若是一直这样,就是不把我当朋友,那我可就真的生气了,不给你当病人了。” “别别别,我就你这么一个病人,可不能让你跑了。”叶雨竹一听言灵儿话,连忙拉住言灵儿手,看言灵儿偷笑的样子,想到刚才自己的表现,也忍不住想笑。 两个女孩儿望着对方,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头雾水的铃珑不解地望向铃铛,铃铛耸耸肩,表示无奈。 言灵儿的房间里,高鸿等得有些烦躁,他忍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接着,他皱眉对门外候着的曾嬷嬷发火:“曾嬷嬷,派人去找皇子妃回来!” 曾嬷嬷弓着身垂着头道:“回殿下,老身已经让铃珑出去找了,估摸着快回来了。” “快回来了,快回来了,这都半天了还看不到人影!”高鸿怒吼道,“你看她回来,本宫定……” “殿下定怎么样?”一双绣鞋跨过门槛走了进来,言灵儿清冷的声音响起,噎住了高鸿接下来的威胁。 “见过殿下。”言灵儿不咸不淡的请安。 “民女叶雨竹,叩见五皇子殿下,殿下千岁!”跟着言灵儿一同来的,还有叶雨竹。 “叶雨竹?你是神医叶成文的女儿?”高鸿明知故问。 “民女的爹不过是略通歧黄之术的乡野大夫罢了。不值得一提。”叶雨竹谦虚道。 高鸿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叶雨竹,想到她刚才搀着言灵儿胳膊,心里忍不住冒酸,可又想到自己要求着叶雨竹的父亲看病,只得忍下怒火道:“起来吧。” “谢殿下。” 叶雨竹闻言起身立到言灵儿身后,她从进门就一直恪守规矩没敢直视高鸿,这会儿站到言灵儿身后,忍不住好奇心,抬眼偷偷看向高鸿,接着她眉头皱了起来。 高鸿察觉到叶雨竹的视线,忍不住皱眉道:“你看我做什么?” “殿下,您是不是食物中毒了?” 高鸿闻言一愣,言灵儿也惊讶地看向叶雨竹,叶雨竹被俩人的眼神吓了一跳。 难道,难道我说错什么话了? 第四十六章 你这个毒我不解 言灵儿和高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错愕。 高鸿面无表情的审视叶雨竹沉思,因为有陈方的保证和这几日的观察,他对叶成文的医术并不怀疑,但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看着跟言灵儿差不多大,竟然也能看出他中毒了? 难道因为她是神医的女儿,小小年纪便医术了得?高鸿有些不相信。 言灵儿比高鸿更惊讶,她虽然领教过叶雨竹的推拿功夫,可到底未见过叶雨竹替人诊治。她朝高鸿使了个眼色,高鸿会意,坐到大厅的上位,对叶雨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坐。” “先坐下再说。”言灵儿拉着叶雨竹一起坐下,继续道,“你刚才说,殿下中毒了,可有什么依据?” 叶雨竹小心地看了高鸿一眼,犹豫着是否要说出来。 言灵儿见状,扭头瞪了高鸿一眼,接着转过头安抚叶雨竹道:“你但说无妨,由本宫替你担着不用怕。” 高鸿无辜被瞪了一眼,刚要沉下脸,看到言灵儿扭头时脖子上露出的暗红色印记,心情瞬间好转:“你且说说看,本宫不会降罪与你。” 叶雨竹得到了夫妻俩的保证,这才开口道:“殿下眼睛周围发黑,唇色发紫这些都是中毒的症状……” 叶雨竹说完这话,突然从位置站了起来,她走到高鸿身边,凑近高鸿耸动鼻子,嗅了嗅,接着道:“殿下似乎中毒并不深,身上并无奇怪的味道,倒是有股淡淡的药香。” 高鸿还是第一次见到叶雨竹这么看病的人,他有些不适的朝后躲了躲,接着道:“叶姑娘可有瞧出些什么?” 叶雨竹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不好意思地做回去,小声道:“中毒与其他病症不同,除开望闻切问以外,还需得查明中的是什么毒,才能对症下药,清除毒素。” 叶雨竹说完这段话,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殿下若是同意,民女愿意替您把把脉。” 高鸿认真地望着叶雨竹,拒绝道:“叶姑娘,并非本宫不愿意治病,而是你与本宫男女有别,多有不便。” 叶雨竹也发觉自己似乎唐突了,尴尬地笑了笑,不再开口。 言灵儿不认同的皱起了眉毛,没好气道:“殿下,雨竹是一名医者与陈太医一样,陈太医可以替本宫瞧病,为何雨竹不能替你瞧病?” 高鸿皱眉,他想反驳言灵儿,却又无从反驳,只得皱着眉道:“纲常伦理,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是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言灵儿十分不赞同高鸿的话,“您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毒,而不是计较这些没用的东西。” “爱妃,你……在关心本宫?”高鸿听了言灵儿的话,心中有些窃喜,难道言灵儿也在乎自己?等等,他为什么要说“也”? “……”言灵儿有些无语,她真的搞不懂高鸿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他是从哪里得出了自己关心他这个结论的??? “那就劳烦叶大夫替本宫问诊了。”高鸿明显心情好了起来,他撩起袖子,露出小半截胳膊,面带笑容地看着叶雨竹。 叶雨竹有些受宠若惊,她坐到高鸿对面的椅子上,从怀中掏出手帕,想要垫在高鸿的手腕上,高鸿收回了手腕,叶雨竹不解的望着他。 高鸿轻咳一声:“帕子乃是叶大夫贴身之物,问诊可以,这个就算了。” “那……”叶雨竹有些犹豫,皇子乃是贵族,难道要直接碰触他的手腕?那不是冲撞了贵人? “用我的帕子吧。”言灵儿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叶雨竹。 古人就是事儿多! 叶雨竹接过帕子,将帕子盖在高鸿手腕上,认真地把脉,她一边把脉,一边问高鸿一些问题,将近一刻钟后,她才收回手,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样?”言灵儿问道。 “殿下脉象虚浮,时沉时浮,舌面无苔发红,乃肝虚火旺之像,由此脉者一般都枯瘦如柴,浑身乏力,可殿下神态看起来尚可,虽有中毒之相,却没有虚弱的样子。”叶雨竹思索了一下继续道,“还有,我刚才瞧着殿下指尖发红破皮,摸着也有硬结,这种症状,我似乎在哪本书里见过。” 接着,叶雨竹苦着一张脸道:“可我如今却记不得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了。都怪我学艺不精。” 高鸿心一沉,低声道:“若是能找到症状所在,可否能得知我到底中了什么毒?” 叶雨竹点点头,肯定道:“若能对症下药,自然能够解毒。” 可惜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叶雨竹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哪里看过那本书。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了,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暗淡。 突然,叶雨竹像是想到了什么,面带喜色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我知道谁能帮助殿下了!” “谁?”高鸿夫妻二人望向叶雨竹。 “我爹,神医叶成文!”叶雨竹得意道,“这世上就没有我爹治不好的病!” 果然……高鸿面露苦笑:“多谢叶姑娘好意,只是令尊拒绝了替本宫医治……” 叶雨竹闻言一愣,接着她笑道:“我爹向来疼我,旁人若是求他做什么事儿,他或许还会推拒,我可是他女儿,他从来都不拒绝我。” 高鸿惊喜:“当真如此。” 叶雨竹点点头,十分肯定的“嗯”了一声。 高鸿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叶雨竹深深鞠了一躬:“高鸿在此先谢谢叶姑娘出手相助了!” 叶雨竹哪里受得起这般大礼,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殿下放心,我这就去请我爹过来!” 言灵儿将叶雨竹扶起来,宽慰道:“雨竹莫慌,这解毒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你爹他还在忙着义诊,等他有空了我们再叨扰也不迟。” 高鸿也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笑着点头道:“叶姑娘肯帮本宫这个忙,本宫已经十分感谢了,断不敢坏了神医义诊的美名。” 叶雨竹点点头,她想了想道:“后日我爹就不再义诊了,到时候你们直接到我家来,我让我爹给殿下瞧瞧。” 三日后 苏州城有名的神医叶成文大夫家门口,停了两辆豪华的马车,引得路人赞叹围观。 屋子里,叶成文阴着脸望着高鸿和言灵儿,表情和动作都表达着他的不满和不欢迎。 言灵儿发现,叶雨竹并不在厅内,忍不住开口道:“叶叔,雨竹呢?” 叶成文冷着脸道:“草民的女儿不懂事冲撞了两位贵人,草民已经将她关了起来,严加看守,请两位贵人放心。” 言灵儿明白叶成文这是把叶雨竹给关了起来。 高鸿有些不满叶成文对言灵儿说话的态度,他望着叶成文道:“久闻叶神医医术了得,本宫心神向往,特来拜访。” “我知道殿下找我何意,但草民不过是乡间的赤脚大夫,又如何看得了殿下的病,殿下还是请回吧。”叶成文端茶送客。 “叶神医对本宫似乎很有意见,本宫与叶神医从未见过面,神医对本宫莫不是有什么误解?”高鸿皱眉道。 “殿下多虑了。我对您没有任何成见。”叶成文抬眼望着高鸿淡淡道,“而是殿下,您的这个毒,我是不会帮您解的。” 第四十七章 青出于蓝胜于蓝 “叶叔,您这是为何?”言灵儿忍不住问道,“医者怎能见死不救?” “我今日若是救了殿下,那么他日,死的就是我。”叶成文起身,冷声冷气的朝高鸿作揖,“还望殿下看在草民与小女相依为命的份上,高抬贵手。” 话已至此,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了,高鸿和言灵儿没有点破,叶成文也没有点破,彼此都成全了对方的那点儿体面。 高鸿将原本就要送给叶成文的礼物留下,带着言灵儿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车轮像是压在两个人的心上,沉沉闷闷地。言灵儿和高鸿心中都有些怅然若失,他们还都年轻,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身份”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原来尊贵的出生,并不是万能的。 “你刚才怎么不说,你有能保护他们?”马车里只有高鸿和言灵儿俩人,言灵儿可以很坦率的跟高鸿聊这个话题。 “我不能。”高鸿淡淡道,言灵儿惊讶地望着他,他继续道,“需要我保护负责的人太多了,而我现在的能力太有限了,我没法保护那么多人。甚至,有可能会害死更多人。” 言灵儿震惊地望着高鸿,她以前认为高鸿是个软绵绵的病秧子,死胖子,后来她又以为他是个笑里藏刀扮猪吃老虎的小人,可此刻这个面色沉静,讲话老成的高鸿,又真的向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 这样的高鸿看着让人心疼,她想到世人眼中的高鸿和她所了解的高鸿,心中划过一丝酸楚。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高鸿察觉到言灵儿一直望着自己的视线,扭头笑着问道,“怎么?觉得相公我英俊吗?” “……”言灵儿望着那张还有些肉嘟嘟的脸和隐约可见的双下巴,实在说不出“你很帅”这句话。 她正了神色对高鸿道:“殿下,我原本对你意见挺大的,不经我同意便随意吻我,估计在铃铛她们面前撩拨我。” 高鸿被言灵儿一顿数落,尴尬的轻咳一声,他正向为自己辩驳几句,便听到言灵儿又道:“可今日我听你所说,却又对你有了不同的认识。殿下,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都觉得你是个好人。” 高鸿听着言灵儿的话,久久不能回神,他死死地盯着言灵儿,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在脑海中,要把她说的话牢牢珍藏在心中。 “好人?”半响后,高鸿突然发出洪亮的笑声,他猛地凑近言灵儿,仿佛自嘲一般,对她道:“你说本宫是好人?可你不曾看见本宫扒了探子的皮,剁了背叛者的手,将想要杀死本宫的人做成了人彘,本宫甚至……曾经想过将你活活掐死……” 高鸿列举了一系列酷刑,看到言灵儿抖了抖,眼神冰冷道:“现在你还觉得本宫是个好人?” 高鸿说完拉开两人的距离,扭过头不再看言灵儿,你看吧,你知道了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后,又怎么会觉得我是个好人。 “我虽然听到这些严酷的刑罚会觉得害怕。但……”高鸿回头看着言灵儿,言灵儿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对敌人仁慈难道不是蠢货圣母才会做的事情吗?” 高鸿愣愣地望着言灵儿一张一合的嘴唇,接下来言灵儿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到,心中一个小人雀跃欢喜的来回蹦跶,她没有恶心我!她没有嫌弃我! “……所以,这种圣母作为非常的愚蠢白痴,我劝你……唔……”言灵儿正说得高兴,突然被高鸿拉入怀中,接着湿热的嘴唇附上她的。 言灵儿想要推开高鸿,却抵不过他的力气,被他紧紧抱在怀中。这个吻足足有一刻钟,直到言灵儿马车停了下来,高鸿才放开言灵儿红肿的嘴唇,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谢谢你。”高鸿将头埋在言灵儿的头发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喃喃道。 “什么?”言灵儿只觉得耳朵痒痒的,高鸿说了什么,她却没听清。 “没什么……”高鸿抬起头,朝言灵儿邪邪一笑,“本宫是说,爱妃你实在是太美味了。” 靠! 说完这话,高鸿直接哈哈大笑的下了车,丝毫不管言灵儿在他身后气得跳脚的样子,嗯,虽然娘子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不过还是见好就收吧! 接下来的日子,对高鸿和言灵儿而言,已经成为了难得的度假日子,俩人自那日马车里亲吻过后,关系似乎比以前缓和了一些。 定下了回京日子的次日,高鸿邀请言灵儿去游船,安灵儿也欣然同意了,只不过…… 言灵儿托腮无聊的坐在船头,望着前方。 “呕——呕——”船尾,高鸿正扶着船身,吐得晕头转向。 “殿下,殿下,您还好吧?”齐元和齐云一左一右,拍着高鸿的背,担忧道。 高鸿无精打采的挥挥手,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叶雨竹从船舱里走出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到高鸿面前:“殿下,没想到您会晕船,我只带了这个药,您把这个药涂在太阳穴上,可以缓解一下。” “多谢叶大夫!”齐元感激地收下药。 “没,没事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叶雨竹红着脸摆手道。 她又替高鸿把脉,发现晕船并未对高鸿的病情产生影响后,对齐元叮嘱了一些晕船的注意事项,便回到了言灵儿的身边。 也不知道为何,那日,叶成文直接明了的拒绝了帮助高鸿,却并未阻止言灵儿与叶雨竹的来往,因此叶雨竹没事儿便往寒山寺跑,寒山寺的沙弥们在看到叶雨竹替言灵儿推拿效果明显后,有些大胆的沙弥便开始向叶雨竹寻医问诊,时间长了,叶雨竹能够替人看病开方的名声果真传了出去。 有了京城女讼师的先例,民风比京城开放多的杭州城,很快便接纳了叶雨竹这位女大夫。现在叶雨竹已经在自家的医馆里挂牌坐诊了。 因为叶雨竹是个女人,很多不好意思找叶成文看病的女病人便都找上了叶雨竹,叶雨竹也争气,很快在病人中间有了“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好名声。 “你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大夫了。恭喜你,终于实现了自己想要的。”言灵儿笑着祝贺叶雨竹。 叶雨竹红着脸看着言灵儿:“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虽然看的书多,可到底接触的病人太少了,不少病我还得问过爹才敢拿主意。哪有娘娘您厉害,独自一人就能破了冯店村的案子,解救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孩子,你才是真正的厉害!” 言灵儿笑笑没说话,前几日她终于将自己就是女讼师的身份告诉了叶雨竹,叶雨竹抱着她兴奋地尖叫,这架势跟现代那些追星的小姑娘一模一样,就差让自己在她的医书上签名了。 叶雨竹偷偷凑近言灵儿低声道:“我刚才有把了殿下的脉,殿下中毒不深,我会很快找到办法,彻底清除殿下体内的余毒的。” 见叶雨竹已经把这件事儿放在了心上,言灵儿也没有推辞,而是抱着叶雨竹低声道:“谢谢你。” 游船结束,众人回到寒山寺,高鸿涂了药没有再吐过,却仍难受的不想说话,众人说说笑笑的往寺内走去,却没想到,被站在门口的禁军拦了下来。 这里怎么会有禁军,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言灵儿露出了吃惊的目光,高鸿也冷下脸,眯起了眼睛。 高海,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好久不见,五弟,看起来你气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差啊。”高海望着高鸿冷冷一笑。 第四十八章 太子不怀好意 众人脸上的笑容都隐了下去,游湖的好心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什么都不知道的叶雨竹都抿紧了嘴唇不敢开口。 高海站在寺门台阶之上,众人站在台阶之下,曾嬷嬷领着一种丫头小子跪在地上,朝高海磕头。 “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海没有理这些仆从,他直勾勾的盯着高鸿,面上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鬼魅。 “五弟,见了本宫怎么不行礼问好,倒显得你比不上这些奴才守规矩。” “见过皇兄。”高鸿朝高海作揖,笑道。 “哼。”高海冷哼一声,还想继续奚落高鸿,却被言灵儿请安的声音打断。 “见过殿下,殿下千岁!”言灵儿面无表情地朝高海福了福身。 叶雨竹也连忙跪在地上,低着头:“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海看着叶雨竹和言灵儿,眼前突然一亮,他朝前走了几步,竟是要走下来的意思。 高鸿了解高海向来好色,他暗道一声不好,侧身将两个女孩儿挡在身后,脸上带着假笑:“皇兄从金陵而来,舟车劳顿想必已经累了,就让弟弟我带皇兄去休息吧。” “用得着你?”高海冷哼一声,他扭头嫌弃地瞪了一眼寒山寺袖子一挥,“若不是父皇命本宫来看看你是不是在诚心礼佛,本宫会来这里?” 高海说到这儿,眯起眼睛看着高鸿:“五弟,父皇准你出京,是让你好好修身养性,可不是……” 高海看了言灵儿和叶雨竹一眼,冷哼道:“可不是让你在江南坐享齐人之福的。” 言灵儿和叶雨竹文言都露出嫌恶的表情,堂堂大齐的太子,讲话竟然这般恶心人,真令人作呕。 高鸿像是已经习惯了高海这样的讲话方式,他不甚在意地笑道:“弟弟自是比不得皇兄能干受父皇赏识,我一个病秧子也不知道有几年好活,不及时行乐那不是白活了这一遭。” 高海见自己怎么说,高鸿都一副厚脸皮无所谓地态度,心中有些愤然,可他又不能真的把高鸿怎么样,知得冷笑一声:“既然五弟这么说,那本宫也就这么回禀父皇了,至于父皇同不同意你及时行乐的说法,那可得弟弟你回京后才知道了。” “那就劳烦皇兄了。”高鸿笑眯眯地道谢。 这时,一辆四匹马拉着的大马车缓缓停在寒山寺门口,几名官员依次从马车上下来,他们无视高鸿等人,直奔高海面前,跪了下来。 “臣,苏州知府魏权携苏州官员,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领头的人抱拳高唱后,众人跟着高呼“千岁”,朝高海叩首。 高海端着态度,得意洋洋地看了高鸿一眼,这才慢悠悠道:“都起来吧。” “谢殿下!” 官员们依次起身,魏权上前一步凑到高海面前,讨好地笑道:“太子殿下,园林都给您收拾好了,丫鬟仆从都是比照东宫的规制,您放心,保证让您在苏州住舒服了。” “嗯。”高海满意地点点头,端着姿态对魏权道,“有劳魏大人了,本宫初到苏州,便从百姓嘴里听说了魏大人的名字,魏大人一心为民,是难得的好官。本宫回京后,定会让父皇好好奖赏你。” 魏权一听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替朝廷办事儿,本来就是臣的职责,殿下能看到臣的付出,臣,已经知足了。” 叶雨竹闻言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若说她刚才对高海只是不喜,那现在就是实打实的厌恶了。魏权是个什么人苏州地界谁不清楚,那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贪官污吏,这种人都能成为功臣?我呸! 高海还在演戏,他扶着魏权的胳膊阻止他再次下跪:“魏大人,父皇向来赏罚分明,你治下有功,自然该赏,凡苏州地界有功的臣子,都应该获赏。” 众官员一听,都面露喜色,纷纷向高海叩首:“臣等,谢殿下!” 高海被一众官员巴结,又看到高鸿受到了冷遇,自然得意起来,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他甩了下袖子:“你们也都起来吧。” 直到这个时候,曾嬷嬷等人才终于能够起身,站在一旁。玲珑年龄还小,跪的时间长了,起身时一个踉跄,险些又扑倒在地上。 这一幕恰好落入了高海的眼中,高海面露讽刺,又看了一眼高鸿道:“五弟,丫鬟不懂事,杀了便成了,这么小留在身边,就是吃都觉得味道不够,你说是吧?” 一众官员冷漠地望着高鸿,与之前对高海的献媚完全就是两幅面孔。 高鸿也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笑道:“皇兄教训的是,弟弟以后一定注意。” 高海过足了瘾,一脸慈爱的朝高鸿点点头,在魏权的再三邀请之下,上了那辆豪华的马车。 禁军也随着马车一道离开,高鸿此刻才阴沉下来脸,他表情严肃地对叶雨竹道:“叶大夫,近日就不要出门问诊了,如果可以,坐堂也省了。” “为什么?这是怎么了?”叶雨竹不明就里。 高鸿抿着嘴转头不欲多说,大齐皇储是个好色猥琐之徒,这种事情,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言灵儿看了高鸿一眼,将叶雨竹拉倒角落里低声道:“我与太子打过交道,他是个轻浮之人,他刚才看了你好几眼,五殿下是担心你出什么事儿,所以才要你这么做的。你一定要听话,他在苏州的这段日子,你切莫任性。” 叶雨竹被言灵儿认真的表情骇住了,她也开始有些害怕,刚才她只觉得高海的说辞行为令人作呕,却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了自己,叶雨竹想到了这里,就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了一般,浑身难受的紧,她不在的扭了扭身子。 “我挺你的话。”叶雨竹道。 言灵儿松了口气,不舍的望着叶雨竹:“我与殿下这两日就要回京了,此去不知又要何时才能与你相见。” 叶雨竹闻言红了眼眶:“我会想你的,待明年天气回暖了,我便去京城找你。” 言灵儿握住叶雨竹的手,眼眶红了起来:“好,我等你。” 第四十九章 回京 夜幕降临,高鸿正在给外祖写信,门外传来齐元的声音。 “殿下,娘娘求见。” 高鸿停下笔,将信放入信封内,交给等在一边的齐云。齐云接过信,直接从后窗跳出去,迅速离开。 高鸿从桌案后走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衣物:“快请娘娘进来。” 房间门从外面被推开,言灵儿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高鸿眼神柔和地望着言灵儿,有些惊喜道:“你怎么过来了?还特意为我煮了汤?” “殿下要是这么以为我也没意见。”言灵儿笑眯眯道,她将汤碗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凳子上,托腮望着高鸿。 高鸿也笑了,他走到另一边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口,接着道:“藕粉圆子汤,寒山寺食堂最有名的一道甜品,前朝废帝最爱的就是这一口。” 言灵儿也笑了:“这汤虽然不是我煮的,可这心意却是真的。谢谢殿下今日护着我和雨竹。” “保护你本就是本宫的职责。”高鸿温柔地望着言灵儿,他虽然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对言灵儿的心动到底是什么感情,但他却下意识地将言灵儿划入了“自己人”的范畴内,甚至连她的闺中密友,也一并接纳。 言灵儿心中一暖,俩人从一开始的冷漠相待到后来的互相算计,针锋相对,再到现在竟然能够和平的坐在同一个桌面上聊天,不过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谢谢你。”言灵儿认真地对高鸿道,“不过,我来,还是有事儿相求。” “你在担心叶雨竹?”高鸿放下碗,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言灵儿点点头。 “苏州城,本宫能安插的人手有限,不过,本宫刚才已经写了信给外祖父。”高鸿见言灵儿有些失落,继续安抚道,“外祖家祖籍就在苏州,他找的人定会比本宫找的人稳妥。” 言灵儿点点头,她其实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只是为自己求个心安罢了,高鸿肯帮忙,她心中已经充满了感激。 言灵儿望着高鸿道:“殿下愿意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不能再多要求什么。” 高鸿想要开口说什么,被言灵儿摇头打断:“我来求你,不过是给自己图个心安,前段日子,我曾经在京兆府见过太子,他当时给我的感觉就不好,今日他瞧着我和雨竹的样子,甚是无力,雨竹回去后,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高鸿听到言灵儿所说,心中对高海的厌烦更深,他对言灵儿道:“高海这个人极其好色,你的这个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言灵儿露出担忧的表情:“你所说正是我所想,我还记得回门后,我去给皇后请安,就听到太监来报,太子玷污了秀女,皇上震怒的事儿,我听说他被皇上禁了足,可没想到竟然那么快就被放出来了!我担心,皇上对他惩罚太轻,他恐怕会更肆无忌惮。” 高鸿嘲讽地一笑:“本宫的父皇对太子向来宠溺,再加上皇后又是个会哭闹的主,这太子自然从根上就歪了。” “不过,你放宽心,太子此次下江南乃是带着父皇的旨意,轻易不敢声势,朝堂上如今对他不满的呼声越来越多,若他再做错什么,父皇在喜爱他,也不得不另立储君了。”高鸿安慰言灵儿。 “那你呢?”言灵儿突然道。 “我什么?”高鸿没有反应过来。 “你刚才说太子从根上就歪了,那你呢?你和他可是同一个爹生的。”言灵儿眼中藏着笑,说了那么多严肃的话题,她突然生了逗弄高鸿的心。 “我?”高鸿挑眉,表情变得阴沉起来,目光中闪过一丝仇恨,“我本来就是皇家耻辱,自然是从娘胎里就歪了。” 言灵儿感觉自己食言了,她连忙坐起身,歉意地看着高鸿:“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高鸿阴着脸看了言灵儿,言灵儿被他盯得发毛,接着高鸿突然笑了起来,脸色转晴:“逗你的,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再去苏州城转转,我们得回京了。” “好。”言灵儿也觉得尴尬,她朝高鸿福了福身,低着头离开。 高鸿站在门口一直看着言灵儿进了房间,关上了门,这才面色沉了下去,齐元见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着。 这些日子,有娘娘的陪伴,殿下看起来温和了不少,可刚才殿下的表情,又让齐元想到了从前,齐元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是他最害怕看到的事情。 “齐元。”高鸿淡淡地开口,“高家,是不是其实从根上就坏?你看,高海是个色狼,我是个灾星,剩下的几个皇子都是废物,我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更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 齐元被高鸿的话,吓得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他颤抖着跪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齐就一个高家,高鸿说得是谁不言而喻,齐元哪里感顺着高鸿的话架秧子,自然是低着头喊着“奴才该死。” 高鸿没有理他,自顾自的退了外衣,坐在床边,突然笑了起来,齐元听到笑声,小心翼翼地抬头偷偷瞄了一眼,被高鸿抓了个正着。 “本宫每次让你顺着说些话,你都吓得半死,齐云更是闷葫芦,半个屁都放不出来。”高鸿说的高兴,丝毫不管齐元一张圆脸嘟成了苦瓜脸,他想到言灵儿直言不讳的样子,越想越觉得还是言灵儿好,“皇子妃就不一样了,她向来有话就说,从来不跟本宫藏着掖着,本宫就是喜欢这样的。” “……”殿下,您开心就好…… “你们皇子妃是个极好的人,真不该来趟这滩浑水。”高鸿高兴地表情突然又隐了下去,他叹了口气道,“日后,这血雨腥风的日子还长着呢。” 齐元没有说话,他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下去。皇子妃虽然行为言语乖张,可心眼是真的好,尤其是对他们这些下人和奴才,丝毫没有架子,甚至相处起来更像是……朋友?! “回京后你和齐云多帮我看着点儿她,她现在又有京城第一女讼师的身份。我总担心,她会因此出什么事情。”高鸿道。 “是!” 第五十章 二哥的冤家 回京当日,言灵儿并没有让叶雨竹前来送行,她总担心叶雨竹会出事儿,走的前一天又特意前往叶雨竹家叮嘱了叶雨竹。 她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小的银匕首送给叶雨竹。 “这没什么,就是让你防身用的。你现如今已经是个大夫了,长得又漂亮,若是有哪些病人想要对你怎么样,这个好歹还能防防身。”叶雨竹红着脸不收,但言灵儿仍然不放弃。 最终叶雨竹扭扭捏捏地收下了匕首,言灵儿直到看着叶雨竹将匕首塞进衣服内侧的袋子里,这才放心离开。 铃铛指挥着一众婆子丫头将最后一样东西搬上了车,见言灵儿面露不舍的打量房间,走上前搀扶着她的胳膊,安慰道:“娘娘若是喜欢这里,明年咱们再来。” 言灵儿摇摇头:“不礼佛不做法事的,住在庙里不合适。这里……” 言灵儿不舍地摸着屋子里的家具,叹了口气道:“不过住了月余,竟是有了几分难舍的感情。” 铃铛也很喜欢在苏州城的这些日子,小姐终于没有整日忙于讼馆的事情,并且跟殿下的关系也更好了。于是,她也跟着感叹道:“是啊,苏州城真好。” “若是喜欢,我们以后每年都可以来玩。”高鸿边说着,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言灵儿望着他笑道:“殿下,您可别随便许诺,若是明年做不到,我可不依。” 高鸿笑道:“本宫若是无法实现对爱妃的承诺,那爱妃便可向本宫提出一个要求。” 言灵儿挑眉:“什么都可以?” 高鸿点头:“什么都可以。” 言灵儿举起手伸到高鸿面前:“一言为定!” 高鸿新奇地看着言灵儿的动作,有样学样的伸出手排上言灵儿的手:“一言为定。” 车轮滚滚来,车轮滚滚去,几日后,马车终于停到了皇子府门口。 言灵儿下了马车,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口中发出舒服的叹息声。曾嬷嬷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拉下言灵儿张开的双手,低声责备道:“娘娘出了一趟远门,竟是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怎么能在外面做出这么不雅的动作,若是……” 言灵儿嬉笑着拉住曾嬷嬷的手,撒娇道:“哎呀,好嬷嬷,您可饶了我吧。咱们坐车都坐了好几天了,我是真的累了。” 曾嬷嬷心疼地看着言灵儿白嫩的小脸,总觉得她看起来比以前清减了不少,她点点头道:“娘娘是遭了罪了,等会儿老身先去给您熬个骨头汤好好补补。” 言灵儿闻言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曾嬷嬷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严肃与人不亲近,可疼自己倒是认真的,每天变着花样的给自己煲汤,喝了这么几个月,言灵儿的胃口都被她养刁了,一想到曾嬷嬷的汤,就忍不住流口水。 “嬷嬷,我汤里还想加蘑菇和萝卜!”言灵儿想到那个鲜香的味道,脑海里已经幻想了美味的肉汤的味道。 “好好好,都依着您。”曾嬷嬷疼惜道。 “嬷嬷不必费事儿了,殿下和娘娘今日的行程我包了!”身后突然传来爽朗了男声,言灵儿回头,惊讶地看着来人。 “二哥?!”言灵儿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言敬和,他牵着一匹马,扶着腰走了过来,他原本就很白皙的皮肤,现如今透露出一丝蜡黄,眼圈下青黑,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言灵儿虽然与言敬和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到底许久未见熟人,一时间倒有些惊喜。 “殿下前几日便来信说了归期,我已经在瑞雪堂备下薄酒,还请娘娘和殿下赏脸。”言敬和朝言灵儿、高鸿躬身作揖,接着像是扭到了腰似的,连忙伸手去扶腰,表情苦涩。 “二哥,你……近来身体不好?”言灵儿看着言敬和的表情动作,有些担忧道。 “无碍,就是昨日不小心扭到了腰。”言敬和咬牙苦笑,该死的段修然,我今日定要在殿下面前告你的状。 高鸿玩味儿的打量着言敬和,接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在言敬和觉得毛骨悚然的时候,转头对言灵儿道:“爱妃离京多日,也是许久未见亲人,不如就顺了你二哥的意思,让他为我们接风洗尘吧。” 说完这话,高鸿朝言敬和身后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言敬和下意识地顺着高鸿的目光向身后看去,接着瞪大了眼睛,失了风度指着站在不远处的高个男人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段修然冷着一张脸走到言敬和身边,他眼神锐利地看了高鸿一眼,缓缓道:“我担心你身体不适,特意跟过来瞧瞧。” 说完,他伸手揽住言敬和的腰,在众人错愕,高鸿暧昧地目光中,低头轻声问着言敬和:“是不是还难受?都跟你说了,有什么事儿,我来办就好,你要多休息。” 言敬和被段修然厚颜无耻的态度气得涨红了脸,要不是他昨夜索要无度,他今日能够扶着快要断掉的腰来找妹子和殿下? 等等,妹子! 言敬和猛地看向言灵儿,言灵儿正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望着他。 言敬和红着脸连忙向她解释:“娘娘,您别误会,我……” 言灵儿压下已经道嘴边的“yoooooo”,轻咳一声,迷茫道:“二哥,你要说什么?什么误会了?” 高鸿瞥了她一眼,装得真像那么回事儿。 段修然这才正视言灵儿,若有所思,原来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五皇子妃,言敬和的亲妹妹啊。 言灵儿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她一本正经地对言敬和道:“二哥若是不舒服,我找陈太医来给你瞅瞅。” 言敬和发现妹妹没有发现什么,整个人松了口气,摇头道:“没,没什么。” 接着他又道:“瑞雪堂都已经布置妥当了,娘娘和殿下现在就可随我一同前往。” “二哥。”高鸿此时突然开口,他望着段修然,扬起下巴,话却是对言敬和说的,“这位是你朋友?不介绍一下?” “额……”言敬和早就在飞鸽传书中提到过段修然,但他并没有提起自己与段修然之间的种种,现如今被高鸿突然问起,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言敬和还在犹豫着该如何介绍段修然,没想到段修然却很大方的朝高鸿行了礼道:“臣,段修然见过五殿下,殿下千岁!” 臣?言灵儿好奇地看着段修然,这个人难道是朝廷的官员? 高鸿此刻也正了神色,回礼道:“滇王最疼爱的第三个王子,段修然?” “正是在下。”段修然看向高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没想到殿下竟然也知道我。” 高鸿淡笑道:“三王子美名谁人不知?” 言敬和闻言,冷笑一声,空有虚名的大色狼! 高鸿听到声音,又看向言敬和,缓缓道:“怎么?看起来,二哥对三王子很有意见?” 言敬和抿着嘴没说话,他撇开脸不看段修然,表明了俩人关系不好。 言灵儿挑眉,这怎么看着跟情侣吵架似的。她看向高鸿,见高鸿眼中兴趣盎然,便知道高鸿跟她一样想要八卦眼前别扭地俩人之间的八卦。 言灵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高鸿道:“既然,二哥已经备好了酒席,那殿下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言敬和闻言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自家妹子一眼。还是自家妹子靠谱啊! 没想到,言灵儿对着段修然笑得更加开心:“段公子也一起去吧,正好,你若是跟我哥有什么误会,就在酒桌上说开了。” “既然娘娘邀请,那再下就却之不恭了。”段修然淡笑着朝言灵儿作揖。 高鸿望着言敬和瞬间黑了的脸,露出笑容,这两个人,有意思。 第五十一章 失踪的小公主 京城最大的酒楼瑞雪堂今日罕见的闭门谢客了,门口守着几个黑衣打手,其中甚至还站着一个身材魁梧巨大的络腮胡,让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 瑞雪堂内最豪华的包厢内,气氛有些诡异,因为是言敬和请客,算是家宴,为了彼此都自在些,包厢内并没有佣人或者伺候的小二,言敬和作为主人只得自己给大家端茶倒酒。 段修然没有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在看到言敬和拿起酒壶的时候,从他手中夺过酒壶,不顾他杀人的目光,径自给似乎并不惊讶他这么做的言灵儿和高鸿斟酒。 高鸿端着酒杯凑到鼻尖轻轻闻了一下,对着段修然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吐蕃有名的青稞酒。这酒,在京城可不常见。” 段修然挑眉:“想不到从来都深居简出的五皇子殿下,也认识青稞酒。” 高鸿放下酒杯笑道:“本宫虽然很少饮酒,但宫廷里最不缺的就是各地进献的贡酒,年初的时候,吐蕃王子出访大齐,带了不少青稞酒,五皇子府还留着几坛,三王子若是喜欢,我这就名人拿来。” 段修然淡淡一笑:“滇国与吐蕃世代交好,青稞酒在我们哪儿可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言灵儿望着杯中略显浑浊的酒水,有些好奇地凑到跟前闻了闻,一股子呛鼻的辛辣味道扑鼻而来,她忍不住捂着鼻子咳嗽起来。 高鸿关心地看着她:“没事儿吧?” 言灵儿红着脸咳嗽,说不出话的她只能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 段修然体贴地将言灵儿面前的酒杯拿走,换上了茶杯,又给她倒了一杯清茶,柔声道:“青稞酒酒烈,娘娘没有喝过,自然无法适应,不如试试这茶,也是我从家乡带来的。” 言灵儿正咳得难受,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光,清甜略带着苦涩的茶水瞬间充斥了她整个口腔,鼻腔中辛辣的感觉也瞬间消失。 言灵儿端着杯子惊喜地望着段修然:“这是普洱。” 段修然点点头,欣赏地望着言灵儿:“想不到娘娘竟然也知道我们当地的茶。” 怎么会不知道!普洱很贵的好么!她想起来自己曾经收到过一个女委托人送给她的谢礼,就是一份普洱茶砖,她根本舍不得拿来泡,都是放在展示柜上供起来的。 言灵儿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普洱:“这种名茶,本宫自然是认识的。” “可这茶,还是我们第一次进贡给陛下啊,娘娘若是没有去过滇国,又怎么会知道这个茶?”段修然疑惑道。 言灵儿对上言敬和同样困惑的眼神,暗道一声“糟糕”,一时间得意忘形,竟然说漏了嘴,这种皇上都还没有品尝过的茶品,她一个官家庶女,又怎么有机会尝过。 “额……这个……”言灵儿这边正在着急的找借口。 另一边,高鸿淡定了喝了一口酒,缓缓道:“这茶虽然是你们滇国特产,可现如今走南闯北的商人如此之多,这京城里有钱的人比皇上先一步尝到此茶又有什么奇怪的?” 众人看向高鸿,言灵儿眼中满是错愕,高鸿竟然在编瞎话帮她解围,简直……简直太帅了! 高鸿继续道:“本宫与爱妃此番去往江南还愿,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行走江湖的赤脚医生,他之前去过滇国,也正好买了这么一块茶饼,本宫的皇子妃喝了一次之后便喜欢上了,本宫原本想将那块茶饼买下来的,奈何主人实在舍不得,本宫也不能强人所爱。” 高鸿笑眯眯地看向段修然再接再厉道:“没想到,这才刚到京城,便遇到了原本应该在滇国的三王子,三王子还是我这舅子哥的朋友,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分。” 言敬和原本一脸茫然的听着他们之间对话,结果没想到自己也被扯进了话题,他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屁股,将眼前的青稞酒一饮而尽。 段修然望着高鸿眯起了眼睛,眼神透出锐利的光,高鸿话里话外透露着对自己行踪的掌握,他知道自己要入京,他在今日之前,便已经知道自己已经入京,若不是他今日主动暴露,他似乎也并不想这么快揭穿自己。 谁是那个监视自己的人? 高鸿笑着起身,给段修然和言敬和各倒了一杯酒,说道:“既然大家如此有缘,本宫也厚着脸皮,替皇子妃向三王子殿下讨一块茶砖,不知道三王子舍不舍得?” 段修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高鸿,俩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段修然淡淡一笑道:“不过是几个茶饼罢了,带我命人清点了贡品数量,多出来的就让娘娘拿回去享用吧。不过……” 高鸿挑眉,来了! 段修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朝高鸿抱拳,接着躬身朝高鸿深深地鞠了一躬。 言灵儿和言敬和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段修然突如其来的大礼。高鸿却像是有备而来似的,撩开袍子做回位置上,对段修然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三王子不必如此,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本宫若是能帮,定不会袖手旁观。” 段修然做回原位,他看了言敬和一眼,眼神温柔下来,扭头对高鸿道:“我此番进京是替父面圣,并将今年的贡品进献给陛下。跟鸿胪寺定的入京时间是下个月初八。” “你可知道,自己违反跟鸿胪寺的约定提前入京,一旦被发现,若陛下真的追究起来,你很有可能被冠上谋逆的罪名!”高鸿表情也严肃起来,“可你仍旧执意入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段修然望着高鸿叹息一声:“想不到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一个,我倒是一直以为你跟坊间传说的一样……” “不错,我提前入京确实又要事要办。”段修然看向言敬和,继续道,“我提前入京是想解决两件事儿。如今第一件事儿,我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言敬和:“????”这是在说我? “第二件事儿,我一个人恐怕做不到,还需得殿下帮忙。”段修然收回视线,看向高鸿,“人人都知道滇王有三子,可他们都不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妹妹,滇国的小公主,段宁。” 高鸿心中隐约有了不好意的预感,他示意段修然继续。 “段宁因为是我父王老来得子,向来受到我父王的疼爱,要什么都满足她。”段修然回忆道,“前几个月,她突然在寝宫里留了一封信,说是要来京城找她的心爱之人,便不见了人影。因此,这次我还肩负着寻妹的责任,可我多年未来京城,对这里早就不再熟悉……” “恳请殿下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第五十二章 大海里捞针 段修然说完话,整个包厢里安静了下来,高鸿没有马上表态,他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眼睛锐利的看着段修然,似乎是在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段修然自然明白高鸿的意思,他苦笑一声:“我与殿下不过是初次见面,彼此之间全无信任,殿下不相信我,不愿帮我,我能理解。” 高鸿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指着言敬和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言敬和闻言,脸色涨得通红,像是生病了似的,言灵儿忍不住有些同情她二哥,高鸿有时候的恶趣味,真的很让人无语。 段修然看向言敬和,被言敬和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转头笑眯眯地望着高鸿道:“您与皇子妃娘娘是什么关系,我们自然是什么关系。说起来,我们还是姻亲。” “噗——”言灵儿正在喝茶,闻言一口普洱直接喷了出来,这个段三王子,真的是太不要脸了,就算是事实如此……也不能,也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言灵儿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二哥一眼,言敬和此刻红着耳朵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难道,是害羞了? 高鸿倒是很欣赏段修然的坦率,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俩人是怎么搞在一块儿的,不过,言敬和和段修然的这个关系,倒是省去了自己不少麻烦。 “你倒是坦率。” “我诚心与殿下相交,自然愿意坦诚我与恒之的关系。”段修然已经完全放开了,他喝了一杯酒,做到位子上坦率道,甚至直接叫了言敬和的字,“更可况,我知道恒之是你的人。” 高鸿冷冰冰地眼神看着他:“看来,你对本宫也很了解。” 段修然淡然一笑:“殿下误会了,我不过是关心恒之的安全。” 高鸿挑眉:“恒之?段三王子倒是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 段修然不要脸道:“都是一家人。” 言灵儿偷偷瞄了一眼言敬和,言敬和放在桌子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关节处用力到煞白。 言灵儿用袖子挡住脸,不忍直视,不忍直视。 果不其然,言敬和不顾高鸿和言灵儿在场,整个人彻底爆炸了,他一掌拍在金丝楠木的桌子上,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揪住段修然的领子。 “段修然,谁跟你一家人?” 段修然一脸无辜:“恒之,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也太不要脸了!第一次见面,你就……”言敬和到底不是个冲动的人,话刚说出口就被他咽了下去,这种腌臜事情,说出去就是丢人。 “谁说你我那天是第一次见面。”段修然握住言敬和拉着自己领口的手,轻轻用力,便将言敬和的手拉开,将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悠哉地开口。 “什,什么?”言敬和瞪大了眼睛,他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阎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十二年前,京郊护国寺,你我可是相处了很长一段日子。”段修然笑道,“你忘了,你我二人可是在菩萨面前……” “你闭嘴!”言敬和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接着露出羞愤地表情,大喊一声阻止了段修然接下来要说的话。 “怎么?你们难不成早就私定终身了?”高鸿喝了一口普洱,不咸不淡的开口,“敬和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可从未跟本宫提起过。” “殿下,”言敬和有些着急地想要解释,他看着言灵儿歪头看着自己,一脸憋笑的表情,无奈道,“娘娘。” “你们……”言敬和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难道要他告诉他们,他当初以为段修然是个女孩儿,所以才跟他私定了终身。 他扭头恨恨瞪了段修然一眼,接着朝高鸿和言灵儿抱拳:“草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娘娘和殿下慢慢用膳吧。” 说完,也不管自己的炎性符不符合礼制,袖子一甩,从段修然手中抽回手,直接转身离开了。 言敬和中途离席,段修然像是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悠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抿一口,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那是本宫的哥哥,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一直没有开过口地言灵儿看着段修然缓缓开口道,“你当着本宫的面如此戏弄他,就不怕本宫生气?” “娘娘知我真心,又怎么会跟我生气。”段修然朝言灵儿眨眨眼。 言灵儿不置可否地喝了口茶,她虽然不知道段修然和哥哥之前到底有过什么恩怨,但她不会看错,段修然望着自己哥哥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恋。 “你想叙旧,出门右转找言敬和。”高鸿屈指敲敲桌子,警告地看了段修然一眼,本宫的爱妃,也是你能调戏的? 段修然淡淡一笑,对高鸿道:“这么说,接下来的谈话,殿下是不打算瞒着皇子妃娘娘了?” 言灵儿看向高鸿:“若是需要臣妾回避,臣妾可以离席。” “坐着吧,本宫还有什么事情是爱妃不知道的。”高鸿摆摆手,无所谓道。 段修然闻言,看向高鸿的表情隐约透露出敬佩:“既然如此,那我有话就直说了。” “我妹妹段宁虽说离家数月,但前几个月我都能接到看护她的护卫传来的消息,可从上个月开始,她的消息便彻底中断了。甚至连那些护卫,也都下落不明。”段修然脸色冷峻下来,“这事儿,原本我没敢让父王知道,只能求了面圣的差事,提前进京,希望能够借助这个机会,把妹妹找回来。” 段修然苦笑:“殿下也清楚,藩王非请不得入京,我父亲年事已高,若是让他知道段宁失踪这件事儿,对他的身体恐怕……” 段修然继续道:“其实,这次我入京前,已经派了一队护卫入京打探消息,可奇怪的是,这些护卫在京城数日,竟也没有打探到她的下落。” 段修然望着高鸿道:“请殿下原谅,我之前派人保护恒之的时候,无意中探查到殿下的一部分势力,我知道殿下非池中之物,我也知道殿下想要什么,只要能够找到舍妹,段某甘愿被殿下驱使。” 高鸿漠然地望着段修然,段修然这个同盟是他一直想要得到了,段氏在西南势大,且兵强马壮,其中这个三王子段修然最受滇王喜爱,甚至有意将王位传给他。 可如今,这个机会送到自己面前,他又起了疑心,他始终不相信能够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这么好的助力。 高鸿淡淡地开口:“诺大的京城,要找一个失踪的人,还是个女孩儿,就如同大海捞针。本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帮你找回妹妹。” 段修然闻言,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可言灵儿还是能够感觉到他有些失望。 “三王子,你知道小公主失踪前最后活动的地方是哪里吗?”一直旁听的言灵儿突然开口。 段修然惊讶地望着言灵儿,见言灵儿一脸严肃,他沉思了一下,正色道:“护卫最后一次传信会滇国,是上个月初十,她去了京城著名的水粉店,胭脂扣。” 言灵儿沉思了片刻,抬眼笑眯眯地看着段修然道:“三王子,本宫愿意替你找回小公主。” 段修然哑然:“您?” 第五十三章 我在生自己的气 “本宫愿意替你找回小公主。”言灵儿对着段修然说道。 段修然露出错愕的表情,一个皇子妃,自幼养在深闺中,能帮自己找什么人?可别像自己妹妹一样,再给走丢了。 高鸿也皱起了眉头,不认同道:“不行,太危险了!” 言灵儿挑眉:“我是做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案子我接了。” “本宫不同意,巧玲堂乃是大皇姐的产业,你若是上门查案,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高鸿摇头,坚决不同意。 大皇姐心思细密,人前人后从来不落人话柄,甚至在他幼年,是皇家兄弟姊妹中,唯一一个对他和颜悦色的人,她的生母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贵人,可她却自幼深得齐武帝宠爱,不仅在京城繁华的闹事给她置办了不少铺面,甚至在她12岁那边,便册封她为静娴公主,就连她的生母也从贵人连升两级,被封为贤妃。 是整个宫里,真正母凭女贵的代表。 言灵儿微微一笑:“殿下,你我大婚,大皇姐可来观过礼?” “不曾。” “那她可有眼线在皇子府?” “没有。” “那她又如何能够分辨出我就是五皇子妃?”言灵儿挑眉问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上次冯店村一案,你已经出尽风头,如今若是再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大皇姐的地盘上,迟早会被人怀疑。”高鸿皱眉道。 言灵儿淡淡地看了高鸿一眼:“殿下答应过臣妾,不干涉臣妾办案的。” “……”高鸿语塞,他要是知道言灵儿如此胆大妄为,他当初怎么敢就那么轻易地答应她! 言灵儿扭头看向一脸淡然的段修然,微微一笑:“想必,段三王子,已经猜到本宫的身份了?” “京城出了一位能破大案的女讼师的传闻,某也略有耳闻。”段修然坦然道,“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娘娘您。” 言灵儿挑眉:“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是本宫了,那段三王子愿意和本宫谈这笔买卖吗?” 段修然起身朝言灵儿敬酒:“能请动京城第一女讼师,实在是某的荣幸。” 言灵儿举起茶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段修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笑眯眯地看着言灵儿,眼神温柔:“您这样看着,倒是跟您哥哥一模一样。” 言灵儿挑眉:“怎么说?” 段修然有些怀念道:“当年在护国寺,他也曾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十二年前护国寺 “你手里的桃子哪儿来的?”年幼的段修然问着手里捧着一堆桃子的言敬和。 “我不告诉你。”小小的言敬和奶声奶气地拒绝回答。 “那我向你买总可以吧?”段修然仍不放弃。 “行吧,看在你这么喜欢的份上,我给你打个八折!”小言敬和一听到钱,两眼忍不住发光。 …… 夜深人静,白天繁华的街道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到人了,马车压着青石板缓缓而行,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还在生气?”言灵儿见高鸿闭着眼不语,忍不住开口问道,俩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她可不想就因为这么点儿事儿给破坏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而是在生我自己的气。”高鸿睁开眼睛望着言灵儿,他不是个爱表达自己内心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碰到言灵儿,他总是想跟她沟通,他想跟她分享自己所有的情感和想法。 “什么?”言灵儿有些困惑。 “我原本就想让段修然归我所用,他今日愿意主动向我示好,我却又心生疑虑。”高鸿道,“竟又让你陷入险境之中。” “大皇姐是个十分油滑的人,她骄纵任性,却颇得父皇喜爱,父皇甚至亲口说过,若她是个男子,定会让她做太子。”高鸿望着前方淡淡道,“足以见得,大皇姐她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普通。” “段宁在她的地盘上失踪,究竟是失踪还是其他什么,犹未可知,你这么冒然闯进去,我担心自己不能护你周全。”高鸿叹了口气。 言灵儿心下一暖:“没想到你这么替我着想,可眼下,讼馆已经开起来了,我得替我手下的讼师、伙计考虑。你我此去江南月余,讼馆并未接过什么大案子,若是再不接各大案子,讼馆恐怕难以维系。” “况且,你可别忘了,表面上,可是我这个皇子妃在养家糊口。”言灵儿笑眯眯道,“你如今还是那个病弱的五皇子。” 高鸿被言灵儿的话逗笑了,他温柔地望着言灵儿:“若说皇后这辈子做对过什么事情,我想就是把你嫁给了我吧。” 言灵儿闻言一愣,接着她心跳有些失速,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第二日午时过后,言灵儿带着曾嬷嬷和铃铛、铃珑一同前往巧玲堂。 巧玲堂位于上城区,这里是京城达官贵人们居住的场所,街道两边都是高门大户,门口站着家丁守卫,台阶上,更是按照官阶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石狮子。 不言而喻,巧玲堂的的客户可不是一般的贫民女子,而是这些豪门的大家闺秀,夫人小姐们。 “要不是今日走这么一遭,我都不知道皇子府竟然在下城区。”言灵儿忍不住有替高鸿心酸,她看得出来高鸿是存了大志向的,不然他也不会卧薪尝胆,忍受毒痛多年,可齐武帝也是真的狠心,将皇子府落在下城区,这摆明了是要让高鸿远离权利,远离朝堂。 “小姐,这上城区这么冷清,连个菜贩子都看不到,奴婢反而觉得下城区还热闹些。”铃珑自是不知道言灵儿在感叹什么,天真地回道。 “下城区固然热闹,可到底这里才该是他来的地方。同样是自己孩子,怎得就如此狠心。”言灵儿叹了口气。 铃铛和铃珑不知道自家小姐在说什么,便不敢再随意搭腔。 曾嬷嬷看着言灵儿,眼神温柔,娘娘肯为殿下着想,这是好事儿。 “娘娘放宽心吧,龙困浅滩,可终究那是一条龙。”曾嬷嬷淡淡地说道。 言灵儿立马看向曾嬷嬷,她心中大骇,曾嬷嬷刚才说了什么? 龙困浅滩! 什么意思? 她心跳忍不住加速,曾嬷嬷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像是刚才那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你……”言灵儿还想继续追问,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曾嬷嬷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扭头笑眯眯地对言灵儿道:“娘娘,巧玲堂到了。” 初雪(番外一) (这个故事,发生在他们婚后第二年的冬天。) 一夜后,屋外被白雪覆盖,这是今年冬日下的第一场雪。身材修长高大的英俊男人背手立在窗前,望着不断飘落的雪花,眼神温柔。 似乎,从未与她一起赏过雪? “齐元,你去问问王妃今日是否有空,就说……瑞雪堂近日请了一名胡姬,本王带她去见见世面。”男人回头看着齐元,深邃的眼眸闪着光。 “是,王爷。”齐元笑眯眯地应声离开。 京城佳品律行 “带我去看胡姬?”言灵儿从卷宗中抬起头,一脸惊愕,“他抽什么风?” “……” 众人闻言一头黑线。 “不去,忙着呢,没空。”言灵儿朝齐元挥挥手,又低下头看起了卷宗。 齐元苦着脸向曾嬷嬷求救。娘娘这话要是传到王爷耳中,王爷肯定又不高兴了!他是不会对娘娘怎么样,可对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曾嬷嬷安抚地看了齐元一眼,径自走到言灵儿面前,弓下腰低声在言灵儿耳边嘀咕了几句。 言灵儿先是眉头紧皱,接着杏眼一瞪,“啪”的一声合上卷宗,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他敢!” “娘娘……”齐元不知道曾嬷嬷对言灵儿说了什么,犹豫着开口。 “好吧,你去回王爷,让他晚点儿来接我。”言灵儿叹了口气,认命道。 “是!奴才这就去回话。”言灵儿能够爽快的答应下来,齐元高兴地恨不得原地蹦起来,匆匆跟言灵儿行了礼,他连蹦带跳的出了律行。 言灵儿心塞地看着铃珑整理桌上的卷宗,她嗔怪地看了曾嬷嬷一眼:“嬷嬷,你明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你还激我。” 曾嬷嬷笑道:“娘娘向来知书达理,可这些日子越发的爱使小性子,老臣斗胆多言几句,也是想看着娘娘和王爷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言灵儿闻言,红着脸翻了个白眼:“谁要跟他和和美美。” 一旁伺候着的玲珑和铃铛捂着嘴偷笑起来。 娘娘这些日子,越发的口是心非了。 言灵儿听到丫头们的偷笑声,脸涨得通,提着裙子闪进里间,她关上门靠在门上,脑海中闪过高鸿的样子,有些心跳加速,接着又有些恼怒地皱起了眉头。 “要是一直是个小胖子就好了。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言灵儿嘟着嘴嘀嘀咕咕,“真是让人操心。” “阿嚏!”王府书房里,高鸿提着笔,打了个喷嚏,他困惑地揉揉鼻子,伸手温柔地抚弄着桌上的画,宣纸上,言灵儿手中握着一卷书,正认真地看着,她的脚边趴着一只白色的波斯猫。 高鸿修长的手指拂过画中言灵儿的脸颊,眼中流露出深深地眷恋:“一日不见兮,思君如狂……” “王爷……”齐元走进来,便看到高鸿对着言灵儿的画发痴,他轻咳一声,提醒高鸿。 高鸿敛了神色,小心翼翼地收起画卷,冷下表情看着齐元:“王妃怎么说?” “娘娘说,让您晚些时候去接她。”齐元回道。 高鸿眼中闪过喜悦,他大步离开书桌,朝书房外走去,扭头对还傻乎乎地跪在地上的齐元道:“还不快来帮本王找衣服,傻跪着做什么?” “是。”齐元连忙起身跟在高鸿身后。 “对了。”高鸿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齐元,眼神冰冷,“刚才在书房看到了什么,都给本王忘了,尤其是不能让娘娘知道,听到了吗?” “是,奴才明白。”齐元低着头应声,他撇撇嘴,还不是想要在娘娘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 豪华的马车在佳品律行门口停下,引起了众人的围观,高鸿从马车上下来,手腕上还搭着一条藕粉色的披风,一看就是女人的衣服。 有人认出了高鸿的身份,再看向佳品律行,眼中划过暧昧的神色。坊间传言,开平王高鸿病好之后,就十分不喜当年赐婚的冲喜娘子,倒是对这个佳品律行的女老板上心的很,如今一看,倒像是真的有那么一腿。 高鸿并不在意周围人怎么看他,他直直的望着戴着面纱从律行走出来的女人,眼神愈发温柔。 高鸿将披风亲手披在言灵儿的背上,自然地朝言灵儿伸出手:“走吧。” “嗯。” 言灵儿愣了愣,她望着高鸿深邃的眼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有些紧张地将手放在高鸿的手心里,高鸿掌心温热。 初雪(番外二) 马车滚滚向前行去,车内气氛说不出的尴尬和暧昧。言灵儿和高鸿下意识的看向两侧的车窗,高鸿伸手摩搓着下巴,似乎有些紧张的样子。言灵儿还在回味着刚才高鸿向她伸手的那一瞬间,真的,有点儿帅。 半响后,言灵儿有些坐不住了,她伸手撩开车窗的帘子,寒风灌进车里,窗外一片雪白,言灵儿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她扭头看向给高鸿,满脸困惑。 “不是说去瑞雪堂吗?怎么出城了?” 高鸿淡淡一笑:“先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这大冷天的荒郊野外,有什么可看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继续前行了一阵儿,才缓缓停下来。马夫跳下车,恭敬的掀开帘子:“王爷,王妃,到地方了。” 高鸿先一步下了车,朝言灵儿伸出手:“下来吧,我们估计还得走上一小段。” 言灵儿握着高鸿的手下了车,站定后朝前方望去,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高地上,眼前被白雪覆盖的小山丘顶上,隐约能够看到一个小亭子。 “这是哪里?”言灵儿有些茫然的问道,若说是来看景,这景着实算不上美,更何况,这天上还飘着硕大的雪花。 “这里没有设么么名字,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山头罢了。倒是上面的亭子风景不错。”高鸿眉眼弯弯地望着言灵儿,“我想带你去看看。” 高鸿笑得灿烂,长长的睫毛上落着小雪花,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深邃,言灵儿对此毫无抵抗力,只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瓮声瓮气道:“那我们快上去吧,不然天色就要暗了。” “把手给我。”高鸿朝言灵儿伸出手。 “又来?”言灵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嘀咕,今日份的牵手超标了吧! “雪天路滑,你走路又快,我不放心。”高鸿不由分说的拉住言灵儿的手。 言灵儿被高鸿霸道的动作震慑住了,她乖巧地任由高鸿拉着她朝山顶走去,一路上,高鸿都认真地看着路,言灵儿则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高鸿完美的侧颜。 这一年里,高鸿身上的余毒彻底被清除了,他突然间开始长个子,原本胖乎乎的身躯消瘦下来,但却并不显得单薄,相反,言灵儿有一次无意中见到了高鸿光着膀子的样子,那一身肌肉,足叫人脸红心跳。 “当心脚下!”眼看就要到亭子了,高鸿绕过一个被雪水浸的发亮的石子,扭头正要提醒言灵儿,就见言灵儿提着裙摆,白色的小靴子恰好踩在那颗石子上,她尖叫一声,直直扑进他的怀中。 高鸿眼疾手快,将言灵儿抱入怀中,直到确定言灵儿没有出什么事儿,这才松了口气,板起脸正要教育言灵儿几句,却感觉言灵儿用力抱住了自己的腰,他愣了神。 “吓死我了,差点儿摔倒。”言灵儿把脸埋进高鸿的胸膛,嗯,胸膛温热而结实,让她刚刚受到惊吓的心瞬间踏实下来。 “你……”高鸿软玉在怀,他闻着言灵儿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忍不住心跳加速,他扶起言灵儿,耳朵微微泛红,“你也吓死我了,都让你注意了,你还踩上去。” 言灵儿一双杏眼水当当地望着明显能看出有些不好意思的高鸿,她忍不住生出了逗弄之心,她伸手拉住高鸿的胳膊,笑的不怀好意:“美色误人,我还没怪你呢。” 说完这话,她抽回手,按下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脏,率先一步走进亭子,留下高鸿细细咀嚼着她的那句话,久久不能回神。 言灵儿踏入亭子,这才明白了为什么高鸿要带她来这里赏景,她从亭子朝外望去,银装素裹的京城尽收眼底,庄重肃穆的皇城和巍峨的城墙,都覆盖在白雪之下,甚至连绕城而过的护城河,都清晰可见。 “好漂亮!”言灵儿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这种古代建筑与自然山水完美结合的景色,向来是她的最爱。 “是吗?”耳边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接着一双大手揽在她的腰间,将她拉进厚实的胸膛,“比起我呢?” 言灵儿脸彻底红了起来,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 “美景,美人相伴。言讼师,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啊。”高鸿低沉地笑着说道。 言灵儿红着脸,根本不敢回头,这孩子,怎么这么会无师自通!!! 初雪(番外三) 亭子里,高大的高鸿将娇小的言灵儿整个人裹在怀中,亭子外,冰天雪地还刮着寒风,相拥而立的两个人身上却都微微出了汗。 “怎么?这就害羞了?”高鸿望着言灵儿泛红的耳垂,低声笑了起来,“你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怎么怂了?” “谁怂了?”言灵儿转过身,伸手抵在高鸿结实的胸膛上,抬头给他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报复心这么强,不过是调戏你几句,有什么大不了的。” 高鸿用力揽住言灵儿,一脸淡然的抬起言灵儿的下巴:“是啊,我也是不过是调戏你几句,怎么?爱妃这生气了?” “王爷,您还可以再不要脸一点儿么?”言灵儿推开高鸿没好气道,“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耳朵都红到要滴血了,我瞧瞧……” 言灵儿说着,捧着高鸿的脸,踮起脚凑近了看他的耳朵,接着“噗”一声笑了出来:“你明明就很害羞,还装没事儿人一样。” 高鸿的羞涩被言灵儿毫不留情地揭穿,高鸿也并没有生气,而是认真地望着言灵儿的眼睛:“嗯,我害羞了,怎么办?” 言灵儿不怕高鸿跟她开玩笑,就怕高鸿这么认真的看着她,高鸿的眼神里涌动的情绪,让她莫名的心慌,她有些害怕这种不受控制的悸动。 “你、你怎么突然这么认真?”言灵儿有些不适应的扭了扭身体,想要从高鸿的怀中逃出来,高鸿却将她抱的更紧了。 “我们每次聊到这里,你都想逃跑。”高鸿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委屈,“灵儿,我们是夫妻,我想,我想……” “你想干什么?”言灵儿用力挣脱开高鸿的束缚,躲到了一边,她讪笑着打断高鸿的话,不顾高鸿错愕的表情,自顾自道,“你今年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孩子,懂什么啊,还夫妻,毛都没长齐……” 高鸿实在听不下去言灵儿的话了,他伸手拉住言灵儿的胳膊,表情认真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试?”言灵儿脸涨得通红,她想要挣脱开高鸿的手,却被他捏的更紧了,“你胡说什么呢?大白天的……” “我说,你要不要试着跟我做正常的夫妻。”高鸿表情认真,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想跟你试试,我觉得我有些喜欢你。” 我觉得我有些喜欢你…… 言灵儿愣愣地望着高鸿,她心跳的很快,身体也一阵阵地发热,她知道自己此刻很紧张,这种情绪她从未体验过,她两世为人,见过太多男女从恩爱走向互相仇视,见过太多的没柰何,她从来不认为爱情这种东西存在,而此时此刻,她却有种坠入爱河的错觉,而这份错觉,全部都来自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我……”言灵儿紧张地喉咙都有些沙哑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拒绝高鸿似乎才是最明智的,可似乎,她的内心却抗拒着拒绝。 “我给你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急。”高鸿突然放开了言灵儿的手腕,他表情不变,眼神却温柔下来,“我愿意等。” “好。”言灵儿松了口气,她点点头算是应下了高鸿的话。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也许是这个景色太迷人,或许,过些日子,他就不这么想了也说不定,总之,没有让她当下作出选择,真的是谢天谢地了! 天色逐渐变暗,京城华灯初上,马车进了城,直接停在了瑞雪堂门口,言敬和早就接到了消息,候在门口等着。 马车停下,车夫拉开帘子,高鸿横抱着言灵儿下了车,言敬和连忙迎上去。 “娘娘这是怎么了?” “估计是这几日累着了,回来的半路就睡着了。”高鸿宠溺地看着头埋在自己怀中的言灵儿,小声道。 “你们……”言敬和面露惊喜,难道娘娘和王爷已经说开了? “还没有,不过,我有信心,她会真正属于我的。”高鸿扬起淡淡的笑容,势在必得的自信。 小小(番外四) 这是二哥和段修然小时候的故事。 段修然第一次来大齐,原本还想着好好看看大国的山川风貌,结果还没来得及欣赏大齐国都的华美,便被母妃拉进了护国寺过起了吃斋念佛的清修日子。 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儿跟着大人一起吃斋念佛,本就是个灭绝人性的做法,但奈何段家人入京的时间不巧,正是大齐皇家供奉的菩萨的生辰日,按例,大齐皇室连带在朝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在生日前后半个月内修身吃素,女眷们则要带着稚童到庙里给大齐祈福。 段家虽然是滇国人,可滇国也算是大齐的附属国,因此,段王妃也不得不带着三个儿子住进了护国寺。 “你且耐着性子在这里多住些时日,等佛诞日过了,我便让人带你在京城里好好逛逛。”段王妃望着段修然头痛不已。 这个老三虽然不是闹事儿调皮的孩子,可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分明带着可怜和哀怨,叫她这个当娘的于心不忍,再加上他一副“我自己委屈就行,不能打扰母亲清修”的乖巧模样,比起像皮猴一样的老大老二,更让她于心不忍。 “行了行了,今日就允许你去外院玩闹一会儿。”段王妃终究还是心软了,在看到段修然眼神亮起来的那一霎那,段王妃开口警告道,“不过,小心行事,不要玩过头冲撞了京城的贵人。” “知道了,娘你继续念经,我去去就回来。”段修然毕竟是个孩子,他高兴地从蒲团上蹦起来,拉开厢房的门就跑了出去。 “这孩子……从未见他如此开心过,这几日真的是憋得难受了。”段王妃望着一溜烟跑出院门的小身影,无奈的摇头苦笑。 “娘娘放心吧,三王子向来乖巧懂事,定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一旁伺候的嬷嬷笑着宽慰道。 “你们啊,就宠着他吧。” 段修然一路从后院朝前殿跑去,六月的京城草长莺飞,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天气还没有大热起来,护国寺僧人们种的花却姹紫嫣红开了个亮眼。 就在这时,段修然被一颗桃子砸中了脑袋。 “喂,你没事儿吧?” 段修然握着桃子,蹲下身子抱着脑袋拼命揉,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段修然抬头朝树上看去,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砸下斑驳的光点,高高的树杈上,一个身着粉色外衣的小孩儿,怀里抱着一堆桃子,正担忧地望着自己。 段修然望着小孩儿,狠狠地咬了一口怀中的桃子,小孩儿露出不满的表情:“那是我的桃子!” “你这桃子哪里摘得?带我去啊!”段修然提议。 “哼,我才不告诉你。”小孩儿噘着嘴坚决反对。 “那我向你买总可以吧?” “行吧,看在你这么喜欢的份上,我给你打个八折!”小孩儿一听到钱,亮眼忍不住放光。 段修然觉得他有意思极了,便笑着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言敬和,说好的向我买桃子,你可不能耍赖。”言敬和骑在树上,笑眯眯地看着段修然。 这一笑,对段修然来说,便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五十四章 巧玲堂 巧玲堂是京城出了名的胭脂铺子,这里卖的胭脂香膏都是大齐最好的,每次出的新品,都深受深宅贵妇,大家小姐和富家千金的追捧,虽然这个店全国闻名,却并没有分店,也就是说,这偌大的大齐,只有这么一个巧玲堂。 言灵儿抬头望着这间足足有三层楼高的店铺,不得不感叹高鸿大皇姐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利用自己的身份和人脉轻易地便获得了一众豪门贵女的追捧,做的又是最受女人欢迎的胭脂生意,这钱还不是大把大把的赚。 言灵儿又想到自己那个勉强维持着收支平衡的家佳品律行,不由得心生羡慕,大家都是皇亲国戚,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娘娘,臣先进去禀报一声,您在这儿稍等片刻。”曾嬷嬷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敬地对言灵儿道。 “不过是买盒胭脂,为何还要通报,咱们直接进去不就行了?”言灵儿有些不解,她今日前来,本就是抱着悄悄打探的目的,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意思。 “娘娘有所不知,这巧玲堂与别处不同,若是没有提前递帖子,便进不得楼,只能在隔壁那个小铺子里买东西。”曾嬷嬷指着小楼旁边的一间小铺子,“一般人家的娘子和商人家的小姐丫鬟都是在那里买东西。” 言灵儿顺着曾嬷嬷指的方向看去,微微皱起了眉头,按照段修然的说法,段宁最后是出现在巧玲堂楼里,也就是说,段宁当时是派人递了帖子进了楼,之后才没了音讯,看来,她若是想要入楼调查此案,就必须让曾嬷嬷上前通报了。 “可我们并没有带拜帖。”言灵儿皱眉,“即便你进去通报,他们能信么?” “娘娘您腰上挂着皇家命妇的牌子,这便是身份的象征。”曾嬷嬷笑道,“臣只需要拿着牌子去楼内通报一声便可以了。” 言灵儿拿起腰间挂着的玉佩看了一眼,她一直以为腰间挂着的这些玉佩玉环什么的不过是些装饰物品,没想到竟然还是身份证明,她突然想到京兆伊送给她的那块儿玉牌。 看来,虽然古代人没有身份证,可倒并不缺少证明身份的饰物,倒是有些意思。 言灵儿解下玉佩放到曾嬷嬷手中,曾嬷嬷拿着玉佩进了楼内,不一会儿便有两名丫头跟着曾嬷嬷一同从楼里出来,走到言灵儿面前款款一拜。 “奴婢见过五皇妃娘娘,娘娘千岁!” “都起来吧,大公主可在店内?”言灵儿抬了抬手臂,示意俩人起身,继续问道。 “回娘娘,公主殿下近日都在宫中并未出来,娘娘可不必拜见,直接进楼挑选心意的货物便可。”小丫鬟笑眯眯道。 “这样啊……”言灵儿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脸上笑容不减的小丫鬟,“那还真遗憾,没能见皇姐一面呢。” 说完这话,言灵儿由着铃铛搀着自己,大步进了巧玲堂。丝毫没理会被她落在身后的两名丫鬟。 两个小丫鬟互相对视一眼,像是在交换着什么情报。接着又端上笑容,跟在言灵儿身后,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走进巧玲堂,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言灵儿也不由得被眼前所见震撼到了,店里的各种摆设方式都让言灵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现代的奢侈品商店。 一楼大厅里,除了购买胭脂的柜台和柜台后面站着的丫鬟以外,一道屏风后面,还有一大片区域铺设了地垫,上面摆放着小方桌和小蒲团,言灵儿看到有丫鬟从后面端着茶点走过去,将茶点放在休息的客人面前,分明就像是一个喝下午茶的地方。 一直跟在言灵儿身后的小丫鬟像是看出了言灵儿的惊讶,她脸上微微带了点儿不屑,有些得意的跟言灵儿介绍道:“咱们巧玲堂可不是别的地儿能比得,这儿不仅能买到大齐最顶级的胭脂水粉,楼上还能买到西域和西洋不多见的舶来品。娘娘若是有兴趣,可以到楼上看看。” “这倒是有意思。”言灵儿又看了眼在屏风后面低声闲聊的贵女们,收回视线淡笑着应承,“既然如此,那你就带本宫上去瞧瞧吧。” 小丫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接着又露出非常职业的笑容:“好,请您随奴婢上来。”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的格局跟一楼很相似,但却多了几间房门紧闭的包房。 “那里面是做什么的?”言灵儿指着包房问道。 “那里是给一些特殊身份的客人休息的房间,平日里除了打扫的人,并没有人进去。”小丫鬟答道。 “特殊的客人?” “宫里的嫔妃,几位皇子的妃子那可都是一等一的贵人。”小丫鬟露出得意的表情,像是在炫耀。 “也就是说,本宫也可以去里面休息了?”言灵儿挑眉。 “这个……”按道理,是可以。可就五皇子那个尴尬的身份地位……小丫鬟偷偷瞄了眼言灵儿的穿着,低头撇了撇嘴,这么穷酸的皇子妃也配去包房里享用金碗银盘? “娘娘赎罪,这个奴婢做不了主,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小丫鬟推脱道。 “那这段日子,可有什么特殊的客人入过这个包间?”言灵儿试探地开口。 “这奴婢可就记不得了,咱们巧玲堂但凡有客上门,都有专门的丫鬟伺候着,奴婢自个倒是真没见过什么特殊的客人。”小丫鬟摇摇头,笑眯眯地回道。 言灵儿没说话,而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小丫鬟,她扫了一眼二楼,二楼的客人很少,此刻原本正在挑选西域首饰的几名贵妇,见到言灵儿也并未上前行礼,而是用团扇捂着嘴聚在一起,望着言灵儿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这样的待遇让言灵儿再一次感受到了高鸿有多么的不受宠,不过言灵儿倒也并不在意这些,她刚才仔细的观察过这两层楼,虽然装修的豪华奢靡,可到底还是一个商铺该有的样子,她也观察过这些个客人,也都是普通的官家小姐和贵妇。 “既然如此,现在去三楼吧。”言灵儿说着,提着裙摆就要上楼,却被楼梯口守着的两名壮硕的婆子拦了下来。 “娘娘,没有公主殿下发的邀请帖,这三楼您是上不去的。”小丫鬟笑眯眯地看了言灵儿一眼,丝毫不见尊重。 言灵儿挑眉,她伸长了脖子朝三楼看了一眼,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三楼靠着栏杆摆放的大花瓶。她退后一步,笑眯眯地转身:“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上去了,走吧,我们去楼下挑些胭脂。” 铃铛答应了一声,上前扶住言灵儿。 “且慢。” 就在此时,三楼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接着楼梯拐角处出现了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女人,原本挡着言灵儿的两个婆子跪到了地上,负责接待言灵儿小丫鬟也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二楼零星的几名客人也走上前来,朝来人服了服身。 “恭迎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五十五章 了不起的大公主 大公主高沄瑶站在楼梯拐角处俯视着二楼的众人,自然也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言灵儿,她那个毫无存在感的五弟的妃子。 和那个没什么用的废物弟弟倒是挺般配的,两个废物。 “见过大皇姐。”言灵儿恭敬地朝高沄瑶行礼。 “老五的媳妇儿?”高沄瑶扬起下巴,眯起眼睛望着言灵儿,“也不过如此。” “……”言灵儿低着头没有回话。 “不知道五皇子妃来本宫这巧玲堂是想买些什么?依着老五的例钱,这一楼的胭脂,你恐怕都买不起吧。”高沄瑶说话毫不客气。 几个前来请安的太太们听了公主的话,都掩着嘴偷笑起来,看向言灵儿眼睛里带着轻视。 “谁说不是呢。”言灵儿并没有生气,反而抬起头冲着高沄瑶微微一笑,“原本是想着去隔壁的铺子里瞧瞧新鲜,可曾嬷嬷说不合规矩,非要来楼里通报一声,我刚在在一楼转了一圈,也忍不住惊叹,想不到这小小的胭脂也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 “噗嗤”言灵儿一番没见过世面的言论,终于惹得几个贵妇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贵妇昂着头走到言灵儿身边,望着言灵儿不屑道:“好歹也是皇家媳妇儿,怎得这般小家子气,不过是看了几个胭脂,就这般沉不住气,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皇家亏待媳妇儿。” 高沄瑶闻言脸色沉了下去。 言灵儿一直主义着高沄瑶脸上表情的变化,见到高沄瑶黑了脸,她有些同情地望向眼前这个提着胸脯一脸骄傲的贵妇,这位姐姐,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我却知道你要倒大霉了。 然而贵妇并未察觉到什么,仍旧端着姿态想要替大公主教训言灵儿一顿:“娘娘,不是妾身说您,您这一身打扮穿出去谁能相信您是皇子妃啊,这面料,这裁剪不过是普通裁缝铺子里的成衣罢了。不过,也是,以五皇子的那点儿例钱,您想要请珍织坊的绣娘上门给您量体裁衣,那可是白日做梦了。” “够了!”高沄瑶冷冰冰地望着那个说的洋洋得意的贵妇。 贵妇脸色变得刷白,她连忙提起裙子五体投地跪在地上,身体也打起了摆子。 “你丈夫不过三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皇家品头论足?”高沄瑶厌恶地看了跪在地上抖成筛子的贵妇,“回去好好抄抄《女德》《女戒》,牢牢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妾、妾身遵命!”贵妇磕头谢恩,声音里夹带了一丝哭腔。 “你跟我上来吧,穿成这样出门,也不嫌丢人。”高沄瑶冲贵妇发完火,又没好气地瞪了言灵儿一眼,转身先上了楼。 言灵儿淡笑着看了跪在地上的贵妇一眼,提着裙子踩着楼梯上了三楼。曾嬷嬷和铃铛正要跟上,却被两名那两名高壮的婆子拦了下来。 “你们在一楼等我吧。”言灵儿扭头微笑着一直对她态度微妙的小丫鬟道,“带我的人去楼下喝喝茶,这个,你应该能做主了吧?” 小丫鬟早就被刚才大公主发怒的样子吓傻了,此刻言灵儿一开口,她便如释重负的跪在地上:“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招待好两位客人。” 言灵儿哼笑一声,摇着头上了楼梯,这些个势利眼,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识衣衫不识人,受点儿教训倒也合适,不过,她倒是稍微看出来了点儿这位大皇姐的品行。 别的不论,她对大齐皇室的名誉倒是真的维护,只不过听说她如今都快十九了,至今还未选得个驸马,也不知道,这朵霸王花,最终会落在谁家。 言灵儿走进三楼,三楼的格局跟下面两层完全不一样,三楼并不像楼下那么宽敞,而是更加紧凑窄小,但布置的却格外温馨,与其说这里是第三层商铺,看起来倒更像是……高沄瑶给自己留出的一方小天地。 三楼靠窗的位置放置了两排漆木花架,上面摆着的都是兰花,言灵儿不怎么认识,但其中有一盆蝴蝶兰倒是与前世家里老妈养的那一盆长得极其相似,言灵儿心里一酸,忍不住伸手去碰触。 “别碰!”身后传来高沄瑶的声音,“那花较贵得很,你这手碰了,说不定明个儿它就死了。” 啧,这话说得可真难听。 言灵儿看了一眼花架摆放的位置,接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大皇姐,恕我直言,您这些花儿摆在这儿,恐怕就是别人不摸,都或不长久。” 高沄瑶脸色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并不是很懂花,可我也懂得,这人一天两天的不晒太阳都闷得慌,更何况这娇贵的兰花。”言灵儿摸着花盆光滑的边缘道,“瞧瞧这花,开得虽然繁茂,可这花瓣凑近了看,却并不饱满,反倒有些蔫蔫的,大皇姐太爱惜这些花了,反倒害了它们。” “……”高沄瑶没有说话,而是申请古怪的看了言灵儿一眼,接着她收回视线,随手指了她身旁一个位置,示意言灵儿坐下。 “说说吧,你怎么会突然来巧玲堂?”言灵儿刚落坐,高沄瑶便开口问道,“本宫对你可是一点儿结识的兴趣都没有。” 所有对皇家来说如同鸡肋人,在她高沄瑶的眼中也都如同鸡肋,不值得认识,她也不想认识。 “大皇姐您这话说的。”言灵儿脸上笑眯眯地嗔怪道,说得好像我很想结识你一样。 “我这次来巧玲堂是真的想要买些胭脂水粉罢了,大皇姐又何必多虑。”言灵儿笑道。 “是吗?那看来是本宫错怪五皇子妃了。”高沄瑶对着言灵儿冷笑,“我当了五皇子妃也是来找滇王之女的。” 言灵儿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她敛了表情看向高沄瑶,高沄瑶却神色淡淡地拨弄着手里的珠串,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 言灵儿迟疑起来,她怎么知道我的来意,又怎得知道段宁的下落,看来想要找到段宁,势必要与高沄瑶周旋一番。 “既然是本宫误会了五皇子妃的来意,那本宫便不再留你了,等会儿我吩咐楼下的丫头给你那些胭脂,你带回去好好拾到拾到,别丢了皇家脸面。”高沄瑶挥挥手,准备送客。 “大皇姐。”言灵儿站起来,表情严肃地望着高沄瑶,“您怎得知道我的来意?” “哦?你这是承认了?” “……是。” “这京城里,可不只有他一家瑞雪堂。”高沄瑶表情淡淡道,“你们昨日进城后,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你觉得本宫会一点儿消息都得不到?” “……”难怪,没想到,这局还没开始,便已经输了先机。 “既然大皇姐已经都知道了,那想必您一定知道段宁的下落。”言灵儿朝高沄瑶福身,“还请大皇姐莫要隐瞒。” “本宫并不想参与你们这些破事儿,她段宁的破事儿本宫同样懒得管。”高沄瑶露出一个厌烦的表情,拒绝回答言灵儿。 “公主殿下……”言灵儿还想说些什么,被高沄瑶不耐烦地挥手打断。 “本宫从来不做赔本生意,你若是想从本宫嘴里知道些什么,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高沄瑶看向言灵儿。 言灵儿微微一愣,接着朝高沄瑶一拜:“还请公主殿下提点一二。” “本宫想知道,你大哥言敬亭什么时候回京?” 第五十六章 拒绝了公主的男人 “大皇姐认识我大哥?”言灵儿惊讶地望着高沄瑶。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高沄瑶冷漠地望着言灵儿,“你只需要告诉本宫,他是否就要回京了。” 言灵儿狐疑地望着高沄瑶:“我许久没回娘家,并不清楚大哥的行踪。” 大公主为什么会打听言敬亭的事情?看样子,大公主应该是认识他的,可一个是养在深宫内苑的公主殿下,一个是四品小官的嫡子,两个人似乎并没有认识的可能性。 他们俩到底有什么关系? 高沄瑶这边听了言灵儿的话眉眼间透露出一丝失落,她冷漠地对言灵儿道:“算了,我反悔了。你走吧,段宁的事情,你也少打听,对你没什么好处。” 什么意思?言灵儿还想继续追问,高沄瑶冷冰冰地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僵在原地。 “言灵儿,有些事儿不去查,不去知道,对你,对老五,对段家都是好事儿。你,明白了么?” “……”言灵儿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眉头紧皱,寸步不让,“公主所言,我自是明白,可段宁乃是滇国公主,她失踪的事情能够隐瞒一时,隐瞒不了一辈子。现在不过是三王子私下寻人,若是滇王知道,亲自上门来要人,公主殿下您到时又当如何?” “你威胁本宫?”高沄瑶眯起眼睛,浑身散发着冷峻地怒意。 “我只是阐述事实罢了。”言灵儿丝毫不惧。 高沄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走到言灵儿面前,勾起言灵儿的下巴:“老五的媳妇儿,倒是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你这个激将法用到本宫身上,想从本宫嘴里套话,你是否太小瞧本宫了。” “灵儿不敢,灵儿只是想尽快找到四公主,确保她的安全罢了。”言灵儿直视高沄瑶的目光,两个人之前的气氛剑拔弩张,隐隐传出火药味。 “本宫……自然不会让你知道段宁的下落,你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查吧。”高沄瑶放开言灵儿,接着冷笑一声道。 “既然如此,那灵儿就不打扰大皇姐了。”言灵儿说完,低头朝高沄瑶福身转身欲走。 “慢着。”高沄瑶再次发话。 言灵儿停下脚步。 “看来,你在老五府上威风惯了,竟是半点儿规矩都没有。”高沄瑶说着,走到言灵儿身边,“你在本宫面前一直以‘我’自称也就罢了,本宫就不与你计较了,怎么走的时候竟是连大礼都不行了?” “臣妾,先行告退!”言灵儿面向高沄瑶,双手相叠在一起,整个人直挺挺地最在地上,低着头向高沄瑶行大礼。 “去吧。”高沄瑶没再为难言灵儿,冷淡道。 “谢公主殿下。”言灵儿起身,转身离开,背后又传来高沄瑶的话。 “言灵儿,本宫不希望再在巧玲堂见到你。” 言灵儿没有再回头,她面无表情地出了楼,上了马车,直到马车离开上城区,她才冷着脸道:“去瑞雪堂。” 巧玲堂内,高沄瑶依靠在窗前,望着五皇子府的马车远远离开,这才起身走到三楼巨大的屏风后面,屏风后面有一扇小门,高沄瑶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竟然又是一件小厢房。 厢房里坐着一名妙龄女子,此刻,她正低着头绣着虎头鞋。 高沄瑶走到她身边:“又有人来找你,这次是你三哥的人,你想不想见?” 段宁停下手中的活,迟疑了片刻,继续秀了起来:“不见了吧,也没什么好见的。” 高沄瑶坐到她对面,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答应过本宫的事情,不会反悔吧?” 段宁抬头向高沄瑶一笑:“大公主肯收留我,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您大可放心。” “……”高沄瑶眼神复杂地看了段宁一眼,“别怪本宫。” “大公主哪里的话,这一切都是段宁心甘情愿的。”段宁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淡淡一笑。 是啊,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瑞雪堂二楼的包厢里,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段修然面色凝重,高鸿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言灵儿则陷入了深思。 “果然是大皇姐的做派,她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吃过亏。”高鸿淡淡道,“看样子想要从她那里直到四公主的消息很难了。” “我不懂,她为什么要隐瞒老四的下落,难道以为我这个当哥哥的会害她不成?”段修然皱眉,有些着急,“我这就去巧玲堂找她评理去!” “急什么?先听听娘娘怎么说!”言敬和拉住段修然,将他压回位置。 六双眼睛齐齐看向言灵儿,希望能从她这里找出些信息。 “我现在也有点儿乱,你们让我捋一捋。”言灵儿按着眉角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看向段修然。 “四公主来京是为了找她的心爱之人,那你们可知道她的心爱之人到底是谁?”言灵儿问道。 段修然沉思了一会儿,茫然地摇摇头:“四妹从未离开过滇国,也并未与京城的人接触过。” “京城每年都会派官员前往滇国,这里面可否有人与四公主私下接触过?”言灵儿继续问道。 段修然肯定地摇摇头:“不曾,大齐派来的使者,每次都是由父王和我们三兄弟来招待,根本不可能与女眷有任何接触。” 言灵儿皱起了眉头,四公主明显是喜欢上了某个家住京城的某个男子,可一个滇国的公主,若是没有接触过京城的男子,又怎么会想到千里寻人这一招。原本若是能找到四公主喜欢的男人,向他打探一下,还能了解四公主为何进了巧玲堂,可四公主太能保密了,竟然连家人都不清楚她心爱之人到底是谁。 这条线索断了。 “修然,你最好是再好好回忆一下,凡是能够跟四公主接触过的,那怕是孩子都不要放过。”高鸿见言灵儿陷入苦恼,开口提醒道。 “孩子?”段修然愕然望着高鸿。 “十二年前,你能在护国寺与言敬和有一段缘,你怎么能保证十几年来,小公主与别人没有过这种缘分?”高鸿挑眉。 段修然恍然大悟,他了然的点点头:“那我得好好回忆下,时间太久了,不一定能想起来。” 言灵儿松了口气,她感激地朝高鸿撇去一眼,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望着高鸿道:“殿下,大公主是不是认识我大哥?” “什么?”高鸿皱眉,“大皇姐竟然认识言敬亭?” “你也不知道?”言灵儿眉头紧皱。那她为什么会突然向我打听大哥的动向?难道只是随口问问?言灵儿想到高沄瑶失望的眼神,不像啊…… “娘娘怎么突然这么问?”言敬和表情严肃地望着言灵儿。 “今日在巧玲堂,大皇姐向我提出来,让我用大哥的行踪来换取段宁的行踪。”言灵儿道,“可她后来又反悔了。” 言敬和露出古怪的神色。 众人望向言敬和,言灵儿开口道:“二哥若是知道什么,就直说吧。” 言敬和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你们年纪还小。自然不清楚。大公主十五岁那年,陛下曾偷偷送过各世家青年才俊的画像给公主,想要为她招驸马。公主选中了一人,陛下亲自找了那人入宫问话,那人却拒绝成为驸马,从那以后,公主的婚事便也耽搁下来了。” 言敬和叹了口气:“那个拒绝了公主的人,就是咱们大哥,言敬亭。” 第五十七章 花魁大嫂 “大哥竟然拒绝了公主招婿?”言灵儿有些吃惊,“为什么?” 娶了公主那可就享有数不尽荣华的富贵,言家并不算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这样的殊荣,大哥怎么就这么轻易拒绝了? 看出来言灵儿眼中的疑惑,高鸿喝了一口茶淡淡道:“皇家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被选中成为驸马的人,终身不得为官。是想做皇家女婿还是想做国之栋梁,你大哥选择了后者。” 言灵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言敬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冷笑一声道:“即使大哥想要做大公主的驸马,咱们那个父亲也不会让的。” ”他可是言家的长子长孙,若是被选成驸马,那就是断了言家在朝廷的路,就算当年大哥不拒绝,父亲和母亲也绝对不会同意的。“言敬和望着言灵儿道,”娘娘与我不过是言家联姻的棋子罢了,大哥可是言家延续的依存,嫡庶有别,在父亲心里,那杆秤偏向的总是大哥。“ 坐在一旁的段修然察觉到了言敬和心情变差了,他伸手揽住言敬和额肩膀,有些心疼道:“说什么呢?谁敢把你当棋子试试看?本王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言敬和心中的那点儿酸楚被段修然彻底打散了,他涨红着脸嫌恶的推开段修然,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儿,给我滚一边去!” 言灵儿看着言敬和提起精神和段修然打闹在一块儿稍微松了口气,她很怕言敬和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情,让她跟着一块儿忆苦思甜,很容易露馅的。 “你大哥如今在江南为官,要回京恐怕也得等到年前了,如今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日子,你如若回家打探一下。”高鸿望着言灵儿道,“大皇姐这么多年都未曾打听过言敬亭的事情,此时突然提起,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殿下的意思是?”言灵儿望着高鸿。 “你且先回娘家住上些日子,带我查明情况后,便去府上接你。”高鸿道,“至于律行的事情,你可暂且交给你二哥代为处理。” 言灵儿沉思片刻,点头:“也好。” 次日,高鸿亲自将言灵儿送入言府,推拒了言宏的邀请后,高鸿匆匆离开。言灵儿领着一种仆从住进了出嫁前的小院,待全部安顿好之后,才松了口气。 铃珑从外面走进来,悄悄掩上门,走到言灵儿跟前。 “小姐,府里跟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大少爷的院子挂着锁,奴婢朝里面瞅了,没人。”玲珑道,“我看着院子里的草挺长了,也并没有人去打扫,估计大少爷还没有寄信,恐怕还没想着回京。” “外放官员回京须得陛下允许才行,大哥他恐怕没有那么快能回来。”言灵儿放下茶杯淡淡道,“我倒是不急着等他回京的消息,我现在反而很想知道,当年大公主和大哥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小姐,您打听这个做什么?”铃珑好奇道。 “我总觉得俩人不只是选婿这么简单。”言灵儿托腮道,“你就不好奇,那么多贵族少男,怎么大公主一眼就看中了大哥的画像,那不过是画像而已,又不是真人,最关键的是,大公主自此以后再也不提选驸马的事情,这都三四年了,她还能在我面前提起大哥。” 他们俩怎么可能没有故事,而有故事,就一定存在弱点,这个弱点若是能被她找出来,那她就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弱点和大公主进行交换。 “我的目的是找到段宁。”手段什么的,并不重要。 言灵儿在言府一住就是半个月,这日,言灵儿刚穿好衣服,铃铛就满脸喜气地从外面进来。 “小姐,外面下雪了!”说话间,铃铛口中吐出一团白雾。 “真的吗?那敢情好,今日还能在院子里玩雪。”言灵儿也来了兴致,她前世是南方人,后来上大学后才到了北方,头一次见到下雪的时候,她激动地在宿舍里乱吼乱叫,被舍友笑了整整四年,再后来,她忙着考研,忙着写论文,忙着找工作,在看到下雪,也都没有了当初那份初次见到雪天的悸动。 “咱们先去给母亲请安,回来了就堆雪人!”言灵儿兴冲冲道。 “好呀,好呀!”铃珑和铃铛也正是爱玩的年纪,听到言灵儿的话,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几个人兴致冲冲地来到赵梦雅的院落里,却发现院落里并无往日的热闹,此刻丫头婆子们都噤若寒蝉的立在廊下,赵梦雅贴身的婆子见到言灵儿,连忙走上前来行礼。 “老奴见过五皇子妃娘娘,娘娘千岁。” “快起来,今儿是怎么了?院子里这么安静。” “大爷来信了,也不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夫人看了以后就气得不行,这会儿正在屋子里哭呢。”婆子一脸着急担忧,“大小姐已经在屋里安慰半天了,这会儿子哭声才下去。娘娘,您快进去瞧瞧吧。” 言灵儿点点头,表示明白,她朝曾嬷嬷看了一眼,曾嬷嬷朝她点点头,言灵儿松了口气,走上台阶,站在门前。 婆子上前掀开厚重的门帘,朝屋内道:“夫人,五皇子妃来给您问安了。” 屋子里烧着地龙,厅里又放着碳炉,整个屋子暖烘烘的。言灵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熏得言灵儿连忙深吸了一口气。 屋里,言巧儿正跪在赵梦雅脚边说着小话,见到言灵儿先是松了口气,接着起身朝言灵儿拜道:“给娘娘请安。” 赵梦雅也擦干眼泪,准备起身,被言灵儿拉住手劝住了。 “姐姐快起来吧,自家人就不必多礼了。”言灵儿扶着赵梦雅坐下,担忧道,“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赵梦雅被提及了伤心事儿,又捂着帕子低头落起了眼泪,言灵儿见状,朝言巧儿看了一眼,用眼神询问。 “今儿一大早,门房送来了大哥的信,这眼看要过年了,收到大哥的信本是个令人开心的事情,可,可大哥在信里……”言巧儿说着,叹了口气,“这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到底怎么了?莫不是大哥出了什么事儿?”言灵儿问道。 “哼,他好得很!他就是太好了,才给我整这么一出!”赵梦雅甩开帕子,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道,“我要知道他去江南当官,给我当出这么档子事儿,我怎么会让他去!” 言灵儿连忙抚着赵梦雅的背,宽慰道:“母亲,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让您这般伤心,您不说只是哭,可真急死我了!” “哎,我真的是羞于开口。”赵梦雅将一张信纸丢到言灵儿面前,自己扭过头,“你自己看!” 言灵儿不明就里的拿着信读了起来,接着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梦雅和言巧儿:“这信里说的可都是真的?” 言巧儿叹了口气:“确实是大哥的字迹。” “卧槽……”言灵儿喃喃地骂了一句。 言敬亭真不愧是言家大哥,他竟然找了个花魁当老婆,而且已经在江南拜堂成亲了,更离谱的是,这位花魁大嫂,今天下午便要入府了!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第五十八章 暗流涌动 “这……”言灵儿拿着信迟疑地望着言巧儿和赵梦雅,虽然说话本故事,小说里什么才子佳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花魁爱上世家子的故事,可故事到底是故事,摊到个人头上,那对整个家庭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冲击,更何况,言家这种把家族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官宦家庭。 言敬亭自己作为朝廷命官,娶了一个秦淮河的花魁做正妻,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届时整个言家都会成为京城里的笑话,更何况,他还有个未出嫁的亲妹妹。 “糊涂!简直糊涂!我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糊涂儿子!”赵梦雅悲从中来,扶着椅子的扶手,低头又哭了出来,“他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家,没有我这个当娘的!” 言灵儿心情复杂地望着赵梦雅,其实按照她的思想,她倒觉得没有什么,毕竟婚姻是个人自由,比起大哥娶了个花魁做媳妇儿,二哥与段修然之间的事情,不是要更加的惊世骇俗。可她见赵梦雅哭的如此伤心,到底说不出这种话。 “母亲别太难过了,那个人下午就到,我们且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兴许没我们想得那么不堪。”言灵儿抚着赵梦雅的肩膀安慰道。 赵梦雅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哭的红肿:“你们是姑娘家,根本不知道那种淹啧地方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好人家又怎么会把女孩儿送到那种地方去。我……哎……” 赵梦雅是大家小姐,到底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再说了,眼前两个女儿,一个虽然刚刚嫁做人妇,另一个还未出阁,难听话她说不出口,说出口也怕污了两个女儿的耳朵。 她这头正在伤心,外面婆子传了话,柳姨娘来给她请安。赵梦雅可以在女儿面前失了仪态,在姨娘面前,她却还是要打起精神来,端着主母的样子。 柳姨娘从外面款款走进来,见到言灵儿先是一阵惊喜,接着按着规矩想赵梦雅请安:“给娘娘请安,给主母请安。” “姨娘快起来吧,这天越来越冷了,姨娘身子骨不好,这早晚的请安就免了吧,等天气暖和了再来。”赵梦雅到底是彻底哭过的,说话的声音都透着鼻音。 柳婷荷向来心思细密,哪能看不住赵梦雅情绪不对,她迟疑了一下,担忧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怎得哭成这样?” “哎,这事儿我怎得说得出口。”赵梦雅用帕子捂着脸,“真的是丢死人了。” 柳婷荷被弄懵了,她看向言灵儿,言灵儿无奈的看着她。 “也罢,反正今儿个下午,整个府里的人都得知道这事儿,你早晚得知道。”赵梦雅叹了口气,认命道,“老大来了信,说他在江南娶了妻,今日下午,他过门的妻子会先入府。” 柳婷荷吃惊道:“大少爷娶得哪家的小姐,怎么没跟家里说一声?虽说江南有不少旧贵,可……” 赵梦雅烦躁地挥挥手,打断了柳婷荷的话:“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他,可他竟然……哎,我是没有脸面说出那些话了,这是他的信,你看吧。” 赵梦雅把信递给柳婷荷,柳婷荷困惑地接过信,接着她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赵梦雅:“大少爷,这……” 她手忙脚乱地将信还给赵梦雅,接着心神不宁地做回位置,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回过神来,担忧地望着赵梦雅:“老爷可知道这事儿了?” 赵梦雅之前只顾着伤心愤怒,这会儿听了柳婷荷的话才恐慌起来,言宏此刻还在朝堂之上,还不知道这事儿,若是他知道了…… 赵梦雅和柳婷荷对视一眼,想到言宏冷漠的表情,双双打了个冷颤。 众人都陷入了紧张的情绪中,她们都不敢想象,言宏知道这件事儿后会多么的震怒。 “这事儿千万不能让老爷知道。”赵梦雅振作精神,表情严肃道。 “娘,这事儿瞒不住的,大哥和那个女人看样子是入册了,爹早晚会知道。”言巧儿担忧道。 “这事儿必须瞒着。”赵梦雅果断道,“至少要瞒到老大他们回江南。” “那咱们要怎么做?”柳婷荷问道。 “她想进言家,也得问问我这个当主母的同不同意。”赵梦雅眯起眼睛,冷着脸道。 言灵儿屏气凝神地望着在座的女眷,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的不安感。 即使再不情愿,下午的时候,门房来报,大哥的马车停在了言府门口。众人深吸一口气,目光都聚焦在赵梦雅的身上。 赵梦雅已经从伤心难过恢复了世家太太的样子,她微微抬着下巴,脸上看不住表情:“柳姨娘,劳烦你去门口接一下大少爷新迎的姨娘。” “是,妾身去去就来。”柳婷荷朝赵梦雅款款一拜,接着在带着几个婆子丫鬟出了门。 言灵儿和赵梦雅并排坐在主位上,赵梦雅伸手拉住言灵儿的胳膊:“娘娘,巧儿,你们俩等会儿看看我是怎么说,怎么做的,都好好学着点儿。” 言灵儿和言巧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无奈,言灵儿听着赵梦雅的话,心中有些悲凉。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外面有婆子进来传话,紧接着,柳婷荷带着一个身穿青绿色女子走了进来,女子低着头,看不清脸,但姿态婀娜,皮肤白皙,像是个美人坯子。 “主母,人我带来了。”柳婷荷说完,坐回到位置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女人,言家大少爷,堂堂朝廷从五品官员,竟然娶了个烟花柳地的女子,门风败坏,连带着自己女儿和儿子……柳婷荷想到还未娶妻的言敬和以及如今已经成为皇子妃的言灵儿,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就愈发的冰冷和不善。 “妾身凌烟儿,给母亲请安,给五皇子妃娘娘请安。”凌烟儿身姿款款地朝众人一拜,赵梦雅和柳婷荷连忙用帕子捂住眼睛。 这哪里是好人家的闺女请安的动作,真的是有碍张观。 赵梦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起来吧,抬起头让我们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能把亭儿迷成这样。” 第五十九章 针锋相对 凌烟儿乖巧的抬起脸,在座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要不怎么说人家是花魁呢?就连见惯了现代各种特色女明星的言灵儿都不由得赞叹一声好美! 凌烟儿看起来似乎并不是汉人,她鼻梁高挺,燕窝深邃,睫毛浓密挺翘,嘴唇轻轻嘟起,像是在等人一亲芳泽。 难怪,难怪言家大少爷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真的是有几分姿色。 言灵儿下意识地看向赵梦雅,赵梦雅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她没有露出惊艳地表情,也没有愤怒,而是冷冰冰地望着凌烟儿,未只字未言,就已叫凌烟儿心慌。 “母亲……”凌烟儿诺诺地开口。 “看座。”赵梦雅没有给凌烟儿继续开口的机会,表情淡淡地对着一旁地嬷嬷吩咐道。 嬷嬷哎了一声,拉着凌烟儿坐到柳婷荷身边,柳婷荷别过脸用帕子捂住嘴,即便她的身份是妾,可到底也是官家小姐出身,现如今跟一个妓子坐在一起,真的是羞煞她了! “谢母亲。”凌烟儿虽然自幼生活在秦淮河,见过大世面,可如今见了言家这一众女眷仍然内心忐忑不安,一方面是因为言敬亭的关系,另一方面,她从未接触过那些大家女子,今日一见,便叫她领教到什么是气度,什么是尊贵。 这样的重压之下,凌烟儿自然是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个,更别说她原本的计划了。 她虽与大爷私定终身,可到底没有过明路,若是不能获得老爷和主母的喜爱,她想要堂堂正正嫁入言家的愿望可就要落空了。 “你现在换我母亲,我可不敢应。”赵梦雅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也毫不留破绽,“你与亭儿的事情,亭儿在信里并未说清楚,姑且算你是亭儿的朋友,暂时现在家里住下吧。有什么事情,等亭儿回府后再说。” “可是……”凌烟儿心里一沉,有些焦急的开口,“我与大爷……” 赵梦雅眼神严厉地看着凌烟儿:“你与大爷怎么样。与我有何关系?我只等亭儿回来了亲自向我解释。凌姑娘,舟车劳顿,想必你也累了,我已经命人打扫好了院子,你带着你的丫环去住便是了。若是有什么想要添置的,直接跟这几个婆子说,你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她们会贴身伺候你的。” 凌烟儿看向那几名婆子,那些婆子平日里都做些粗活,人高马大的,看着都不好相与,凌烟儿心里一凉,言家主母这是要将她看管起来啊! 不行,坚决不能让这件事儿得逞! 凌烟儿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猛地跪倒在地,对着赵梦雅“哐哐哐”地磕头,白皙的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主母,主母大人,求求你行行好,妾身早已经是大爷的人了,您发发慈悲,怜惜怜惜妾身。” 赵梦雅从一开始,就有一只手跟言灵儿握在一起,此刻她紧紧地捏住言灵儿的手,言灵儿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赵梦雅的愤怒,但赵梦雅脸上仍旧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她嘴唇颤抖了一会儿,淡淡道:“凌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快些起来吧,这天寒地冻的,若是生了病,我又如何向亭儿交代,倒时候反倒让他来怪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招待好他的客人。” “主母,我不是客人,我是大爷的妻子!”凌烟儿不顾一旁婆子的拉扯,拼命把她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她头上的玉钗和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大幅度的摆动着,拉扯着她的发髻都歪了,“我怀了大爷的孩子!” 我怀了大爷的孩子!这一句话如同一声惊雷,敲打在众人的心上,赵梦雅终于无法保持优雅和镇定,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或许是动作太猛,她的身体前后晃悠了一下,被言灵儿和言巧儿一左一右扶住。 “你,你刚才说什么?”赵梦雅声音里都带了一丝颤抖。 “你一个姑娘家,这种话怎么能够随口乱说!”柳婷荷也满脸震惊地站了起来,她指着凌烟儿呵斥道。 “烟儿怎敢用这种事情开玩笑,主母若是不信,请大夫来瞧瞧便是了。”凌烟儿的一番话,让原本用力拉着她的婆子连忙松开了手,谁都不敢拿言家下一代的性命开玩笑。 赵梦雅愣愣地看着凌烟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此刻看向凌烟儿的眼神愈发的冰冷,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挖在凌烟儿的身上:“我给你留面子,你却三番五次的逼我,凌烟儿,你真以为用你肚子里的孩子能够要挟我?” 凌烟儿望着赵梦雅,眼前的女人高高在上,仿若神明,那一双冰冷的眼眸像是能够看到她的内心,让她不由自主地发毛,身份,出身的差距,此时此刻全部都展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我不甘心,我怎么能甘心,我离踏入言家只剩眼前这一步了,你让我怎么肯放弃! 凌烟儿软软地跌坐在地上,她双眸含泪望着赵梦雅,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主母大人,妾身怎么敢要挟您,妾身嫁给大爷后,自问做到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主母大人为何一见到妾身便是冷言冷语,眼下又对妾身的孩子不喜,妾身,又做错了什么?” 说着说着,凌烟儿捂着脸哭了起来。赵梦雅被气得头发晕,险些就此昏厥过去,她定了定神想要再次开口,被言灵儿轻轻拉了拉袖子。 她看向言灵儿,言灵儿给了她一个安抚地眼神,接着言灵儿看向凌烟儿:“凌姑娘自从进了言府,对着母亲,好话没说上几句,茶也没有敬,倒是先哭上了,这说出去不是让人觉得我们言家亏待了凌姑娘。” 言灵儿给言巧儿递了个眼神,言巧儿瞬间明白过来,她用帕子抿了抿嘴,笑眯眯地看着凌烟儿:“娘娘说的是,幸亏这屋里都是自家人,若是让旁人瞧去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言家呢。” “凌姑娘,快些起来吧,这屋子虽说铺着毯子,可到底天寒地冻的,你身子重,这万一出个什么问题,大哥怪罪下来,我们做妹妹的可担待不起。”言灵儿笑容冰冷。 凌烟儿的丫鬟被言灵儿的冰冷地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上前将自家主子扶了起来。 “既然凌姑娘不想住母亲收拾好的院落,那不如同我这个做妹妹的住一个院子吧,我院子里正好还有一间厢房空着呢。”言灵儿开口道。 “这……”凌烟儿自然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可言灵儿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她又怎么敢拒绝。 “那就这么说定了,铃铛铃珑,你们带几个婆子把凌姑娘的东西送到院子里,好生招待着。”言灵儿淡淡地看了凌烟儿一眼。 所以,大哥,你若是真的在乎仕途,又为何娶了一个花魁做正妻? 第六十章 帖子 言灵儿接下了看管凌烟儿的差事,铃铛和铃珑像是看犯人似的带着凌烟儿进了院子。 经过在赵梦雅那里得到的教训,凌烟儿已经谁都不敢相信了,她警惕地望着言灵儿主仆,如同受惊了的鸟。 “怎么?怕本宫吃了你?”言灵儿望着凌烟儿,“你还不值得本宫对你懂什么手脚。放心住下吧。” 言灵儿伸出手,指着北面的厢房:“你暂且就住在那里,对了,大哥什么时候回京?” 凌烟儿抿着唇,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大爷这几日便能入京。” 言灵儿了然地点点头,她转身欲回房,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对一直保持着警惕的凌烟儿道:“本宫劝你最好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安安静静在这儿住到大哥回来。你是大哥的人,本宫自然不会不给大哥面子擅自动你。” 凌烟儿抿着唇不吭声,她不信任言灵儿,应该说整个言家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你不甘心也没用,这里是言家。”言下之意,这里的一切是言家人说了算,再说细一点儿,那就是言宏说了算。 “……是,妾身谨遵五皇子妃娘娘教诲。” 但愿你是真的知道。言灵儿没再多理会她,直接回了自己屋子。 凌烟儿望着言灵儿背影,眼神中暗暗藏着怒火,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一直对你们摇尾乞怜,凭什么我要像一条丧家犬一样任你们践踏,我不甘心! “小姐,咱们进去吧。”凌烟儿的丫鬟搀着凌烟儿的胳膊,担忧道,“您身子重,可千万不能有事儿,您多想想大爷。” 凌烟儿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大爷…… 上房里,言灵儿正在处理齐元送来的律行的事物,铃铛气嘟嘟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玲珑正在给言灵儿研磨,见着铃铛这个样子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谁给你不痛快了?” 言灵儿也停下笔,看向铃铛,用眼神示意铃铛说话。 铃铛愤愤道:“还不是那个凌烟儿,也没人得罪她,不知道怎么了,自个站在院子里哭,我不过上前问了几句,她不但不回答我,反而哭的更凶了,像是我欺负她似的。” 铃铛委屈巴巴地望着言灵儿:“娘娘,奴婢不懂,您为什么非要把那个女人接到咱们院子里啊,奴婢看着她就烦。” “毕竟是大哥的妻子,总不能看着她还没正紧过门,就跟母亲闹得不可开交吧?”更重要的是,她在自己手里,有些事情既然就好办多了。 “小姐,您都嫁人了怎么还管娘家的事儿啊,再说了,那是大爷惹得麻烦,跟您有什么关系啊。”铃铛见言灵儿没有生气,忍不住开口抱怨道。 “小姐这么做自然有娘娘的道理,铃铛姐,你跟了小姐这么久,这一年多来可曾见小姐办过什么糊涂事儿?”铃珑倒是不担心。 “你们忘了我之前巧玲堂的事情了?”言灵儿淡淡一笑,“相信我,留着这个凌烟儿,不出两日,神通广大的大公主,保证还得邀我再去一趟巧玲堂。” “为什么?”两个丫鬟疑惑地看着言灵儿,上次大公主刷了好大的威风,让小姐不能再随意踏入巧玲堂半步,怎么会主动来请? “等着吧。”言灵儿也没有多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处理起了律行地事物。 这些日子律行的生意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发展状态,这一点上工部尚书和京兆伊都帮了不小的忙。若是在现代自然是少不了请他们吃个饭作为答谢的,可如今在古代,她若是主动要求这么做,恐怕会被人传出不堪得闲话。 言灵儿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让二哥找人帮自己代跑一趟,这该死的男女有别。 凌烟儿提醒吊胆的在言灵儿的院子里住了两天,发现这个五皇子妃非但没有暗地里给自己使什么坏,反倒还替自己请了大夫,还送了不少安胎的药品,就连每顿餐食她都让小厨房做好再给她送过来,除了不让她出院门外,看起来对她竟然还算不错。 凌烟儿自己也放松了下来,她担心的情况都没有发生,现在只要静静地等待大爷回来就好了。 “宝宝,娘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儿的。”凌烟儿坐在窗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你爹就快回来了,他一定会对咱们娘俩好的。” 凌烟儿的丫鬟从外面端着刚熬好的安胎药走了进来,小屋里暖烘烘地,屋子里不仅烧着地龙,五皇子妃担心小姐受凉,还专门加了一个暖炉放在屋子里。 “小姐,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这几日在这一方小院里住的舒坦,小丫鬟的情绪也高涨起来,气色也好转了不少。 凌烟儿断过药一口饮尽,她抚摸着肚子,仍然愁容不展,小丫鬟见状,犹豫了一下,忍不住低声开口道:“小姐,要不算了吧,咱有的事情,不如带着小少爷离开这里去过安稳的日子。” “住嘴!”凌烟儿刷白着脸,冷冰冰地看着小丫鬟,“我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怎么能就这么放弃!我好不容易有个孩子!” 小丫鬟连忙跪在地上讨饶:“我错了,我错了,小姐别生气,求小姐别生气。” 凌烟儿冷冷地望着她:“你别忘了,是我把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你知道你留在那里会是什么下场!” 小丫鬟闻言打了个冷颤,是啊,那种地方,她这辈子也不想在回去了。 “记住,我是大爷入了册的正妻,我肚子里怀的是大爷的仔。”凌烟儿伸手掐住小丫鬟的脖子,眼神藏着不知名地情绪,“多说一句话,你小心自己的命!” “我,我知道了。”小丫鬟被吓得流出了眼泪,凌烟儿放开她,她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捂着脖子,哭泣着乞求。 “滚出去吧,碍眼的东西。”凌烟儿厌弃地看了小丫鬟一眼,一脚踹在小丫鬟的胸前。 小丫鬟连滚带爬的躲了出去。凌烟儿阴沉着脸继续看向窗外,她想要的东西,谁都不能抢走! 不出言灵儿所料,凌烟儿住进严家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大公主的耳朵里,言灵儿敲打着桌上的拜帖,淡淡一笑,看来,有些秘密就快要浮出水面了。 第六十一章 再进巧玲堂 曾嬷嬷扶着言灵儿走进巧玲堂,不过几日,店里的丫鬟们的态度就发生了大转变,见到言灵儿走进来,全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向言灵儿行大礼。 言灵儿和曾嬷嬷对视一眼,接着言灵儿伸出手微微朝上抬起:“都起来吧,本宫受大公主邀请,特来拜访,就不用你们伺候了。” 还是上次给她领路的小丫鬟走到言灵儿面前,恭敬地福了福身,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娘娘,大公主已经在三楼候着了,请跟奴婢来。” 态度完全跟上次见到的时候不一样了。 “有劳。”言灵儿淡淡一笑,没有拒绝。 三楼楼梯处仍旧站着看守的粗壮婆子,只是这次见到言灵儿过来,脸上都露出了客气的笑容。 言灵儿觉得有意思,这种讨好是不容拒绝,又太过于明显的。 大公主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言灵儿在丫鬟的带领下走上三楼,大厅里没有人,言灵儿跟着丫鬟朝房间走去,路过花架,发现花架已经被搬到了另一边,能够晒到充足的阳光。 丫鬟在门口停下,轻轻敲了敲门:“公主殿下,五皇子妃殿下带到。” “让她进来吧。”里面传来高沄瑶地声音。 门从里面打开,言灵儿踏入房内,房间又是一个小的会客厅,但布置的格外温馨,言灵儿看出来了,这里才是高沄瑶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屋里烧的地龙滚烫,言灵儿卸下厚重的披风递到曾嬷嬷手中,那是高鸿前几日派齐云送来的,说是西域沙狐毛做的,温暖无比。 “你大哥何时回来?”高沄瑶主动开口,张嘴便又是问起了言敬亭的行踪。 “左右不过这几日了,公主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言灵儿回道。 “本宫想听你说。” “公主是想知道我大哥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想知道我大哥为何带了个女人回来?” “……”高沄瑶眯起了眼睛。 “大皇姐,我想见段宁。”言灵儿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先帮本宫解决那个女人。” “她是我大哥入了册的妻子,我做不了主。” “你可以,你是五皇子妃。” 言灵儿看着高沄瑶,眼神似乎能够洞察一切,高沄瑶别过脸,捏紧了手中的珠串。 “为什么?”言灵儿问道。 “什么?” “公主既然相与我合作,为何不直接告诉我,您和我大哥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直这么注意他的行踪?”言灵儿继续追问道。 “这不是你该问的。”高沄瑶淡淡道。 “大公主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毕竟我也是带着诚意来的。”言灵儿淡淡一笑,也不气恼。 “你什么意思?”高沄瑶已经有些烦躁了,她眼神锐利地看着言灵儿。 “我大哥娶了一个花魁,大公主听闻这个消息,恐怕很不高兴吧?” 高沄瑶抿着唇不说话,她岂止是不高兴,她简直是愤怒到了极点,甚至打碎了一套西域来的琉璃夜光杯。 “那若我告诉你,我大哥对这位花魁十分上心,倒像是真心喜爱,大公主可又该如何自处?” 高沄瑶用力捏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失态,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好,本宫满足你的好奇心。” “当年父皇替本宫招婿,本宫选中了你大哥。可你大哥拒绝了本宫。”高沄瑶淡淡道,“事情就这么简单。” “若真是这样,公主又怎么会对我大哥念念不忘这么多年?”言灵儿问道。 “念念不忘……”高沄瑶露出哀伤的表情,“那又有什么用?本宫等了他那么多年,却等来这么个结果。” “所以,你现在愿意跟本宫合作了吗?”高沄瑶收回情绪,望着言灵儿。 言灵儿摇摇头,高沄瑶正要发火,言灵儿又开口道:“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 “凌烟儿怀孕了。” “恭喜贵妃,是喜脉!” 后宫贵妃居住的宁和殿传出太医激动地声音。 “当真?”贵妃激动地从软榻上起身,“这,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这种事儿老臣怎么敢胡说。”太医恭敬地朝贵妃行礼道。 “赏!统统有赏!”贵妃捂着肚子,惊喜地挥着衣袖。 贵妃怀孕的喜讯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高鸿这几日都窝在太后这里,齐云将消息报过来后,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陈方倒是有两把刷子,竟然还真让他弄成了。”高鸿问道,“皇后那边听了消息,什么反应?” “听说,砸碎了一块陛下赏赐的白菜翡翠。”齐云回道。 “哦?倒是沉得住气。”高鸿放下手中的书,“也对,她那个宝贝太子刚刚出过事儿,自然要安分守己一点儿。” “殿下,我们接下来要如何?”齐云道。 “把查到的东西交给娘娘,等她那边消息再说。”高鸿道,“若不是段宁的事情,我还真不知道,这皇宫里竟然发生过这么多事儿。” “是。”齐云领命离开。 高鸿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已经融化掉的雪,不知道她那边一切可都好。几日不见,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竟然会如此的思念一个人。 巧玲堂里,高沄瑶红着眼睛怒视言灵儿:“你说什么?” “公主已经听到了,又何必再问一遍,徒增伤感呢?”言灵儿平静地望着高沄瑶。 “你大哥不是这样的人,定是那个女人使了什么阴谋诡计!”高沄瑶终于再摆不下去高贵的姿态了,她站了起来走到言灵儿身边,“他不是这种人!” “你很了解他?”言灵儿挑眉,她说出这个事儿其实也是为了试探高沄瑶,女人最慌乱的是什么时候?就是得知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我……”高沄瑶刚想要说什么,突然又闭上了嘴,“我不想说。” 言灵儿也没有催她,而是静静地望着她,不说话,过了好久,高沄瑶才泄气地做回位置上,犹豫着开口:“我当初曾经与你大哥私定过终身,在他还不知道我是公主的时候。” 第六十二章 真相往往比想象还夸张 高沄瑶的话一说出口,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高沄瑶闭着眼睛深呼吸,她在拼命压抑着自己,心里如同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恨不得毁灭眼前的一切。 言灵儿神色复杂的望着她,却不敢再多说什么来刺激高沄瑶此刻脆弱的神经。 “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半响后,高沄瑶才回复平静,回到了往日高高在上的优雅样子,“现在,可以帮我了吧?” “凌烟儿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给她钱,让她离开。肚子里的孩子……”高沄瑶捏紧手指,“让她打了。” “更何况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谁的种。”高沄瑶冷笑,“这种地方出来的贱蹄子,也配生下他的子嗣?做梦!” 言灵儿抿着嘴没有答话,她望着高沄瑶:“大皇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此时关系重大,我要好好想想。” “言灵儿,你可是从本宫嘴里套走了秘密。”高沄瑶阴狠狠地望着言灵儿,“你若是办不好这件事儿,你等着,本宫会好好收拾你的。” 言灵儿低头朝高沄瑶服了服身:“既然公主殿下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滚!” 言灵儿离开后不久,段宁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坐到高沄瑶左边的位子上,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你也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高沄瑶闭着眼睛,揉着眉心。 “这世间,最没用的便是男人的心。公主殿下,怎么就这么痴心不改?”段宁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有这肚子里的肉,才是跟自己最亲近的存在。” “你来跟本宫炫耀?”高沄瑶放下手眼神锐利地刺向段宁,“别忘了,你跟它相处不了多久,最好不要放太多感情下去。” “我知道,可我至少会在这十个月里好好珍惜他,疼爱他。”段宁摸着肚子,眼神温柔。 “有什么用?”高沄瑶冷笑,眼神如同冰封一般,没有半点儿神采,“终究也会离你而去。” “那我至少珍惜过和他一起相处的时光。”段宁看着高沄瑶,意有所指,“总比失去后一直活在悔恨中,来的好。” “那你就在这里慢慢享受吧。”高沄瑶起身,冷笑道,“本宫还有事儿,就不奉陪了。” 说罢,高沄瑶甩着袖子,仓皇离开。 段宁收回视线,继续抚摸着肚子,不知道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她啊,就是嘴硬,其实,她心里悔着呢。” “什么?他们俩之间有过一个孩子?”言灵儿的房间里,只有言灵儿和齐云两个人,铃铛和铃珑都站在门口守着,提防有人上前偷听。 言灵儿难以置信地坐在椅子上,高鸿带给她的消息太过于劲爆,以至于她一时间根本难以消化。 “我竟然没有往这一方面想。”言灵儿坐在位置上喃喃道。 “那那个孩子呢?”言灵儿定了定神,继续问道。 “还在查。”齐云道,“陛下当年将这件事儿隐瞒地很深,当年知道这事儿的人,最后都被处死了。可终究纸包不住火,那些日子,大公主吃不得油盐,还是被小厨房里做饭的丫鬟知道了,那丫鬟为了保命,最后弄了点儿小差错,被调到了敬事房,这才得以脱身。” 言灵儿点点头,她想到高沄瑶提起言敬亭时的反应,以及对凌烟儿怀孕消息的愤怒:“难怪,难怪……” 难怪她不肯提起与言敬亭之间的过往,难怪她这么多年迟迟不肯忘记言敬亭,原来,他们中间不仅仅隔着拒绝,还夹杂着一条生死未知的生命。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高沄瑶都没有想过把这件事儿搬出来说,为什么在这个当口,她又要找到言敬亭呢?是什么让她再次旧事重提? “一定还有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关系着的不仅仅是她,还牵连着段宁。”这才是她为什么不肯透露段宁行踪的主要原因。 “娘娘的意思是?”齐云问道。 “继续查,若是可以,要劳烦殿下往庙堂上查。”言灵儿沉思,“我总觉得,大公主这次怕是遇到大麻烦了。” 两日后,言家门口站满了佣人,言灵儿和言巧儿一左一右搀扶着赵梦雅站在台阶上,赵梦雅眼巴巴地望着门前的官道。 “都这个点儿了,怎么还没来?”赵梦雅有些着急道。 “娘,您就放心吧,大哥他是坐着马车来的,又不是骑马来,自然会慢一些。”言巧儿笑道,“您再这样,女儿可吃醋了。” 赵梦雅没好气地看了女儿一眼:“我这儿还生着你哥的气呢,你这个醋都吃?瞧你这点儿出息!” 这几日里,众人都在极力遗忘凌烟儿的存在,然而如今言敬亭就要回来了,这件事儿又成了不得不搬上台面来解决的问题。 “这几日,你们爹回来的时候,总是会问起老大的事情,我估计他可能听到了些许风声。”赵梦雅叹了口气,“这些日子陆续有外派的官员回京述职,恐怕有人在你们爹面前提起过什么,我这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怕出点儿什么事儿。” 言灵儿想到高沄瑶的事情,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担忧:“母亲,这事儿若是一直瞒着父亲,恐怕也不大妥当,不如等大哥回来,跟他商量一下,主动跟父亲坦白,总比父亲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加油添醋的话,来得好。” “这……”赵梦雅有些犹豫,她其实挺害怕丈夫发火的,那种大家长的威严,光是坐在那里不说话,都能让人感觉窒息。 “是啊,娘,若是让爹从别的地方知道了大哥的事儿,那大哥还不得被爹打出个好歹来。”言巧儿也加入了劝解的行列。 “容我想想……”赵梦雅叹了口气,不由地对大儿子产生了怨怼的心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招惹什么花魁,如今落得个这个下场,又让她这个当娘的如何替他收拾。 儿女都是债,这话说得真的一点儿都没错。 在众人忧喜交加中,言敬亭的马车在言府门口缓缓停下。 言敬亭从马车上跳下来,赵梦雅立刻就红了眼眶,高了,也瘦了。 到底,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 言灵儿还未见过这个兄长,她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和一直笑眯眯地看起来脾气就很好的言敬和不一样,言敬亭身体要更加魁梧高大一些,五官更像他们的父亲言宏,只是脸上表情看起来冷冷清清的,看起来十分不好亲近。 言敬亭走上台阶,撩开袍子,对着赵梦雅直挺挺的跪了下来:“不孝子言敬亭,给母亲大人请安!” 赵梦雅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她捏着拳头打在言敬亭的背上:“你这个坏孩子!让你不省心!让你不听话!” 言敬亭安静地跪在地上,承受着来自母亲的担忧和悲伤,一动都不动。 最终,在一串响亮的鞭炮声中,赵梦雅将言敬亭抱在怀里,痛哭起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第六十三章 家法伺候 言家大门再次紧闭,言敬亭已经一年未归家了,按照习俗,他要进家门得先去祠堂祭祖。 祠堂里早就布置妥当,言敬亭跪下来,焚香叩拜,祭祖结束后,言敬亭刚要起身,赵梦雅突然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 “给我跪下!” 言敬亭先是一惊,他看到赵梦雅严肃的表情,大概明白了是什么事情,直接朝赵梦雅磕了个头:“儿子不孝。” “你岂止是不孝,简直是不肖!”赵梦雅恨恨道,“你心里没有我和你爹,你也得替弟弟妹妹考虑吧?巧儿还未嫁人,敬和也未说亲,灵儿如今已经是皇家的人了,你知不知道,你做出这种事儿不仅仅是给言家抹黑,你甚至有可能惹怒皇家。” 言敬亭跪在地上沉默的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若是找个寻常人家的姑娘,我与你爹根本不会说什么,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你不清楚吗?”赵梦雅咬牙切齿道,“你对得起你读的那些圣贤书吗?你对的起陛下对你的厚望吗?” “娘,娶她是我的意思,您若是有气,冲我来便是,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也别冲着烟儿发火。”言敬亭一直等赵梦雅说完,才开口道。 “你,你这个不肖子!”赵梦雅被言敬亭的话气得半死,她找了半天,从放牌位的供桌旁找到一个火钳子,照着言敬亭的背就要打下去。 在一旁站着的言灵儿和言巧儿连忙拉住她劝阻:“母亲,这个使不得,大哥是朝廷命官,万万使不得!” “她使不得,那我呢?”门口传来成熟的男声。 众人都朝门口望去,俱是惊惧不定。 “爹?!” “老爷!” 言宏沉着脸跨过门槛走进祠堂,他冷冰冰地望着跪在祠堂前的大儿子,声色俱厉:“你就是这么报复我的?娶一个妓女进家门?你眼中可还有言家,可还有王法?” 言敬亭脊背挺直,抿着嘴没有说话。 “你仗着自己远在江南就胡作非为,今日我要让列祖列宗都看看,我言宏是如何惩治这个不肖子的!”言宏一掌拍在供桌上,香炉里的烟灰都被惊得掉了出来。 “来人,家法伺候!” “老爷,老爷!”赵梦雅一听到家法两个字头皮都麻了,她连忙朝言宏跪了下来,言巧儿也跟着跪了下来,赵梦雅朝言宏膝行了几步,哀求道,“老爷,亭儿身体不好,您打他几巴掌,消消气,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给我闭嘴。”言宏冷着脸瞪了赵梦雅一眼,眼神中透露出满满的警告意味。 赵梦雅吓得一哆嗦,被跟在她身后跪着的柳姨娘扶了一把。 “他能干出今日这等糊涂事,你这个当娘的也脱不了干系,慈母多败儿,你以为你就能逃得过家法?”言宏指着赵梦雅呵斥道。那副模样,哪里是对着结发妻子说话的态度,分明就是对待仇人。 赵梦雅白着脸在柳姨娘的搀扶下软着身体跪在那里,颤抖着嘴唇偷偷流泪,却连半点儿反抗都不敢有。 “爹,这一切都跟娘没关系。”言敬亭见母亲被呵斥,不忍心地劝道。 “啪!”言宏对着言敬亭的脸扇了一巴掌,力度不小,言敬亭的半边脸很快就肿了起来。 “你给我记住,你娘今日受到的惩罚,也全部都是因为你。”言宏冷漠的说完,从一旁的小厮手里取过戒尺,他用戒尺指着言敬亭,“让你娘受罚或者将那个女人赶出去,你选一个。” “爹!”言敬亭悲伤的望着言宏,他哀嚎道,“儿子这些年来难道做的还不够好么?为了言家,儿子什么都没有了,您为何到现在都不放过我!”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言家的长子长孙,自然要肩负起言家的责任!”言宏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儿子,眼中透露出浓浓的失望。 “可是,可是我从来不想负担什么责任,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这样也不行吗?”言敬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哀求。 “不行,这是你出生后就必须肩负的责任。”言宏冷冰冰地拒绝,“亭儿,你真的太叫我失望了,也让列祖列宗失望,这一切都是你娘的责任,是你娘没有把你教育好。也罢,今日就让我这个当父亲的,来好好教育你。” “跪好!”言宏戒尺用力敲在言敬亭的肩膀上,接着他走到言敬亭身后,用力地抽打着言敬亭,言敬亭咬着牙闷不吭声,他望着供桌下,掉了一块漆的地方,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吧,他的人生从来无法抗争…… 家法一直持续到午时,言敬亭一个大小伙子,硬生生被言宏抽打到昏了过去,赵梦雅也被伤了几鞭子险些昏死过去。 言宏发了一通威风后,命人将言敬亭锁在了他自己的院子里,言灵儿一直忙着将赵梦雅安置好了,这才抽空回了自己的院落。 凌烟儿领着丫鬟站在门口焦急的往外看,见到言灵儿回来,面露惊喜地问道:“大爷可是回来了?娘娘您就放我出去吧,我的去伺候大爷。” 言灵儿冷冷地看了凌烟儿一眼,接着她冷笑一声:“你的心思收一收吧,你大爷如今自身都难保了,更别说保你了。” 凌烟儿迷茫地望着言灵儿:“娘娘这是何意?” 言灵儿淡淡道:“你那位大爷在江南的小宅院里或许是他说了算,可到了这京城言府,那可是言家老爷说了算。你自己好好思量吧。” 言灵儿说完,不再看凌烟儿,径自回了房。这种费尽心思只为利益的女人,她过去见过不少,各行各业,各种年龄的层出不穷,她们或是打着精致利己主义的招牌,或是一副过尽千帆的沧桑,却都掩盖不住她们真正的目的——飞黄腾达坐享其成。 “小姐,您累了一天了,也早点儿休息吧。”铃铛说着开始替言灵儿铺被子。 “不着急,去拿些治伤的药物来,我要去看看大哥。” “小姐,老爷刚发完火,您现在去,万一……”铃铛有些担忧。 “必须得去。”言灵儿喝了口水。必须得去,过了今晚,大哥就过了那个脆弱的时期,再想问过去的事情,恐怕就很难了。 第六十四章 往事不要再提 言敬亭的院子里除了主屋亮着灯,其他厢房都黑洞洞的,似乎没什么人的样子。 主屋里似乎已经有人了,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言灵儿凑近听了听,是言敬和的声音。言灵儿有些惊讶,在她的记忆中,二哥和大哥似乎并不是很合得来。 “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讲,这些年看来是我误会你了。”言敬和的声音响起,语调中带着一丝歉意。 “兄弟之间,有什么对错,你我本就应该相互扶持,是我这些年想差了。我总以为……”言敬亭声音有些虚弱,“算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你这人性子就是如此,才让人讨厌。”言敬和叹了口气开口道,“也罢,你如今已经尝到了苦楚,我多说什么也多余,当年我一直在学堂,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兄弟的不够格。” “本就与你没什么关系,到叫你自责起来。”言敬亭缓缓道。 “行了,你休息吧,药我放在这边了,等明儿我让人过来给你上药。”里面传来动静,看来言敬和要离开了。 “多谢二弟。” 不多一会儿,主屋的门推开了,言敬和端着一个沾满了血水的盆子从里面出来,那盆子看着有些吓人。 见到言灵儿,言敬和有些惊讶,但他想到段宁那件事儿,又明白过来。他走到言灵儿身边低声道:“伤的不轻,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 “好,我知道了。”言灵儿点点头。 “还有,”言灵儿正要进屋,再次被言敬和叫住,“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来找我,我是你哥。” 她总觉得,这个妹妹在嫁人后,变得很家里很生疏。 “嗯,好的。”言灵儿心下一阵温暖,她郑重的点点头,将言敬和的话放在了心上。 主屋里十分暖和,毕竟是赵梦雅的心头肉,早在几天前,她就让人将院子里整理的干干净净,把屋里的地龙烧了又烧,眼下虽然被言宏惩罚,去了奴仆,可原本准备好的东西仍然能够满足一个大少爷的日常所需。 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忍受痛苦的言敬亭感觉到有人靠近,挣扎着睁开眼睛,见是言灵儿有些惊讶。 “请娘娘赎罪,微臣不能起身迎接。”言敬亭微微撑起身子,因为牵动了伤口,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大哥这么说,就是与妹妹我生分了。”言灵儿坐在床头放着的小凳子上,将手里的药放在一旁的托盘里。 “礼法不能废。”言敬亭坚持。 “行了,别纠结这些了。”言灵儿岔开话题,关心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多谢娘娘关心。” 言灵儿见言敬亭是执意要跟自己分清楚,她也不再多说什么,整理了一下袖子,淡淡开口道:“这几日,凌烟儿就住在我院子里,我请了大夫帮她瞧了瞧,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孩子也长得很好,你放心吧。” “多谢娘娘。”言敬亭眼中露出感激之情,“娘娘大恩,微臣没齿难忘。” 言灵儿摇摇头:“可你这位凌姑娘,倒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这……娘娘这是何意?”言敬亭有些不解地看着言灵儿。 “因为她,我这边遇到了一些事儿,我自己解决不了,所以特来求助大哥。”言灵儿顿了顿,看向言敬亭,“也不知,大哥肯不肯帮帮我?” “还请娘娘直言,只要是敬亭能帮忙的地方,敬亭一定竭尽所能。”言敬亭态度诚恳。 看来,他是真的很在乎凌烟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言灵儿想到高沄瑶,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那我就直说了。凌姑娘进了言府后,我便被巧玲堂的人请去了。”言灵儿话一出,便看到言敬亭脸色大变,她不动声色道,“想必,大哥还不知道巧玲堂是谁的……” “我知道。”言敬亭打断言灵儿,“我知道,它背后的老板是,是大公主。” “可是,她找你做什么?”言敬亭望着言灵儿,眼神复杂。 “她想见你。”言灵儿坦然道。 “我不能见她,于情于理不合。”言敬亭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可我见大公主的意思,似乎是执意想要见你。”言灵儿道。 “我不能见她。”言敬亭说完这话,扭头看向窗内的墙,不肯看向言灵儿。 俩人谁都没有在说什么,气氛沉默下来,却又莫名的散发出一股悲伤的气息。 “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言敬亭才再次转过头来,望着言灵儿。 “说得不多,不过我大概能够猜到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包括那个连你可能都不知道的孩子。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还提起来做什么呢?”言敬亭放空了眼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徒增烦恼罢了。” “大公主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言灵儿缓缓道,“她说,若你不见她,她便要让凌姑娘好看,谁让她怀了你的骨肉。” “不可能,沄瑶不是这种人!”言敬亭想都不想就开口。 “沄瑶?”言灵儿挑眉,叫的还真是亲切又暧昧啊…… 言敬亭自知失言,闭上嘴不再说话。 “不过,我倒是可以帮助凌姑娘躲过这一劫。”言灵儿再次开口,言敬亭望向言灵儿,言灵儿淡淡一笑,继续道,“但,这个忙不能白帮,我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言敬亭问道。 “我要知道你和大公主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好地帮你。”言灵儿认真道。 第六十五章 往日的是是非非 言敬亭抿着嘴,明显是不想回忆当年的事情。 “当然,大哥若是不愿意说,妹妹我也不强人所难。”言灵儿起身,“这是上好的伤药,是神医叶成文亲手所制,我放在这儿了,待明日交给服侍的小厮,让他帮你把药涂上。” 说完,她转身欲走。 “娘娘留步。” 言灵儿唇边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她敛了神色,又坐了回去:“大哥又改变主意了?” “你真的肯帮烟儿?”言敬亭望着言灵儿的眼睛。 “我料大公主势力再大,也断然不敢找人抄了五皇子府吧。”言灵儿笑道,“若是连个人都护不住,我这个皇亲国戚也算是白做了。” “好,娘娘只要记住今日这番话便好。”言敬亭淡淡道,“我与大公主之间的事情,已经够复杂了,不必再牵扯到其他人。” “大哥放心,妹妹我说到做到。”言灵儿肯定道,她自然会让凌烟儿顺利的将孩子生下来,不管怎么说,这孩子都是言家的血脉,而她也不忍心就这么让一个还未出世的小生命,惨痛的消失掉。 “当年的事情……说来说去,恐怕都是彼此身份的错误,或许还有我们都太年轻了。”言敬亭眯起眼睛,回忆起往事。 那年桃花开得正红,皇后娘娘心血来潮在宫里举办了一场赏花大会,宴请了京城从四品以上的官员夫人协同子女一通入宫赏花。 言敬亭作为言家嫡长子,自然也在应邀的行列,言巧儿则因为年纪尚小,又有些怯生,留在了家里。 那天大概是桃花开得太过于耀眼,也或许是那天的阳光太明媚,言敬亭一不小心踩空掉进了御花园的池塘里,受到惊吓的锦鲤四散开来,一道清凉的女孩儿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惊魂未定的言敬亭抬头看去,一个穿着桃粉色襦裙的少女正蹲在假山上望着自己哈哈大笑。 “你也太笨了,竟然连路都走不好。”女孩儿毫不客气道。 言敬亭是个书生,从来都是礼仪端庄端得比师父还好,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了态,此时已经涨红了脸,不知所措。 他慌乱的从水中站起来,木讷道:“小生不是故意的,是这,是这皇宫的风景太美了!” 美得我乱了分寸,美得我迷了神志,如同眼前的你一样…… “胡说,你自己摔倒还要赖风景太美,你们读书人就是爱狡辩!”小女孩儿哼了一声,从假山上逃走了。 言敬亭望着假山,失落的低下了头。 “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一见钟情。”言敬亭趴在枕头上回顾着。 “后来呢?” “后来……”言敬亭叹了口气。 后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儿,就当他对这段不期而遇的相识惆怅的时候,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姑娘。 “是在老王爷的寿宴上,她也去了。”言敬亭怀念道。 …… “你上次是掉进水里,这次又掉进了假山的窟窿里,若不是我发现你,这么偏僻的地方,你怕是要很多苦了。”少女奋力将言敬亭从假山的洞里拉出来,气喘吁吁地抱怨道。 “多谢姑娘相救。”言敬亭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朝少女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接着,他偷偷看了少女一眼,低下头红了脸。 “我救了你,你怎么都不抬头看一眼救你的恩人?”少女不满道。 “男,男女七岁不同席,况且我们都这么大了。”言敬亭低着头,耳朵红地像是要滴血。 “嘁,古板!”少女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步,站到言敬亭跟前,言敬亭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少女身上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言敬亭直直地看向少女的眼睛,如同黑珍珠一般的眼睛,闪着星星,瞬间将言敬亭的心都吸引进去了。 少女毕竟也是第一次离男人这么近,近的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原本的逗弄之心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小鹿乱撞的羞涩感和不知名的悸动。 “你,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后退一步,低着头问道。这次,换她不好意思了。 “言敬亭。”言敬亭呆呆地望着少女,喃喃道。 “我,我叫高沄瑶。”少女低着头羞涩道。 “沄瑶……好,好名字。” “你这人!怎么,怎么能直接喊人家的名!”少女此刻脸已经红成了苹果,她涨红着脸瞪了言敬亭一眼,跺着脚跑开了。 “哎……”言敬亭伸出手,却连少女的衣角都没挨到,他失落的低下头,“高沄瑶……高沄瑶……高!” 言敬亭猛地从少男情怀中惊醒过来,高沄瑶,她,她是皇族! 在此之后,他们又巧遇在护国寺,而这一次,向来固守着仁义君子礼仪的言敬亭主动跟高沄瑶搭了话,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终于偷偷走到了一起。 “我一直以为他是王爷的孙女,从来不敢猜测她的真实身份。”言敬亭缓缓道,“就这样,我们一直在一起直到陛下下诏,召我入宫,我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所以你一怒之下,就拒绝了大公主?”言灵儿挑眉问道。 这样稍微有点儿渣吧。 “怎么会……虽然一开始确实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可知道公主是她的那一瞬间,我是开心的。”毕竟那是她,不是别人。 “只是,大齐皇家有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被选为驸马的人,都不得在朝为官。”言敬亭闭上眼睛,“而我是言家的长子长孙,我得替整个家族负责,光耀门楣。” 所以,你就牺牲了你爱的女人和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 “后来她几次三番找到我,跟我说她愿意自贬为庶民,只要能跟我成亲。”言敬亭苦笑,“我怎么可能让她从高高在上的公主沦落为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该站在高位上发光的人,不应该守着一个小宅子度日。” “这些话你有跟她说过吗?”言灵儿心情复杂道。 “没有,也没有必要。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我负了她。”言敬亭垂下眼睛。 另一边,巧玲堂 高沄瑶望着烛火出神,渐渐地一行清泪从她眼中划出,她嘴角刚刚尝到了那股酸涩冰凉的泪水,离开用手帕擦去,脸上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端庄模样,接着她吹灭了烛火,静静地坐在一片黑暗之中。 第六十六章 来自吐蕃的和亲 皇宫里,今夜是高鸿陪着太后度过的最后一夜。说来,就连皇后和贵妃都纳闷,这么多孙子里,太后对谁都一视同仁的冷漠,唯独对这个克死了亲娘的老五,疼爱有加。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只敢偷偷给高鸿下毒,却又不敢真的弄死高鸿的原因。 一个连齐武帝都恨不得他夭折的孩子,愣是在太后隐蔽的庇佑下,成长起来。 “老五,你这些日子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瞧瞧你瘦的!”太后摸着高鸿的脸,高鸿原本像是圆鼓鼓的脸,此时已经初见分明的棱角,脸上的肉褪去,五官也变得更加立体,跟他那个死去的娘倒是越长越像了。 太后望着那双眼皮更加深刻内凹的大眼,出神的想着,真不愧是母子,长得可真像啊…… “祖母,怎么了?”高鸿一抬头便看到太后正出神的望着他。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个故人。”太后摸着高鸿的头发,慈爱道,一个让她至今觉得亏欠,日后还将继续亏欠下去的故人,“对了,你和你媳妇儿相处的可好?她待你可好?” “祖母放心,她是个很好的人,我们相处的很好。”高鸿想到言灵儿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太后则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那种出身,能好到哪里去?姨娘养的孩子,都小家子气,况且,本宫一想到你竟然娶了个庶女,就心气不顺。” “祖母,灵儿真的很好,您放心吧。孙子这辈子没有什么大愿望,只要能够和灵儿一起平安过完这一生就够了。”高鸿心满意足地笑道。 “你这小子,惯是没有出息。”太后嗔怪的点了点高鸿的额头,没好气道,“行了行了,也别在本宫眼前晃了,早点儿休息吧,明日你还要趁早出宫。” “是,孙儿知道了。”高鸿不在意道,他知道太后并不是真的生气了,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太后巴不得自己不去争不去抢,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这是她的愿望不是吗? 不然,又怎么会放任自己中毒而不去严惩凶手呢?高鸿配合太后演完一场含饴弄孙的戏码,冷下神情朝暂时居住的寝宫走去。 长长的走廊上,值班的太监不见踪影,不知道去哪儿躲闲了,一名小太监小跑到高鸿面前,恭敬地跪了下来。 “爷。” “什么事儿?”高鸿淡淡问道月光洒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承乾殿的消息,吐蕃王向陛下发了密函。”小太监低声道。 “什么内容?” “和亲。” “和亲?”高鸿表情在阴影中晦暗不明,“难怪,难怪……” 高鸿没有开口,小太监不敢有多余的动作,静静地低着头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小太监叩首后,起身,低着头踱着小步子,很快便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高鸿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沉默地离开。 言灵儿从言敬亭的院子里回到房间,便将自己整个人摔进柔软的床铺间,铃铛和曾嬷嬷对视一眼,曾嬷嬷朝铃铛使了个眼色,铃铛走到言灵儿身边。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铃铛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累。”闷闷地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言敬亭告诉她的这个故事太令人难过,甚至让她觉得窒息。 原本应该是一段美好的爱情,却成了两个人的悲剧,一个远走江南,一个将自己缩在高塔上不肯出来,倒是可怜了那个不知去向的孩子,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打算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多久?”身边的被子突然被压了下去,接着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 也许是减肥成功,亦或是毒素清楚了不少,身体终于开始发育,高鸿最近进入了发育期,不仅个子变高了,声音也比以前低沉了不少。 言灵儿从被子里爬出来,惊讶地看着高鸿:“你怎么来了?” 她见高鸿穿着一身夜行衣,忍不住皱眉:“你又是翻墙出来的?” 高鸿低声笑道:“有件事儿我刚刚知道,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这个消息,所以特意出宫来找你。怎么?不欢迎?” “梁上君子,谁欢迎?”言灵儿露出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可爱。 像猫。 “说吧,什么事儿,能让殿下不顾体面就这么出来?”言灵儿挑眉望着高鸿。 “你这个态度吧,本宫不是很喜欢,本宫突然不想说了。”高鸿也挑眉。 “……”言灵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幼稚! 言灵儿蹬掉鞋子,摆着乖巧的姿势跪在床上:“臣妾恭迎殿下,殿下千岁!” 高鸿被言灵儿无赖的样子逗笑了,他无奈地对着言灵儿摇头,这丫头真的是被惯坏了。 言灵儿还臂:“现在可以说了吧?” “行吧。”高鸿不再逗言灵儿,他也蹬掉鞋子,和言灵儿面对面盘腿而坐。 “吐蕃王写给父皇的密信被我找到了,他想要跟大齐和亲。” “和亲?”言灵儿吃了一惊,“大齐不就一个公主?” 高鸿点点头,正色道:“没错,和亲对象就是大皇姐。” 言灵儿瞬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她这么着急找言敬亭是为了逃婚!”言灵儿道。 “你是说,大皇姐早就知道和亲的事情?”高鸿皱眉,“这是密函,在陛下公布消息之前,消息不可能泄露出承乾殿。” “她不一样。”言灵儿信誓旦旦,“她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况且,她还是巧玲堂的主人。” 高鸿皱眉:“这也太冒险了,一旦她逃婚了,父皇就是再疼爱她,都不会让她活下去。” 就像那个遍寻不见的孩子,恐怕早就已经被抛尸荒野了。 夫妻俩面对面,盘膝坐在床上,言灵儿陷入了沉思,高鸿则静静地望着言灵儿的眉眼,俩人之间没有语言,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看起来却又那么的和谐。 “我想帮帮他们。”言灵儿突然开口。 高鸿柔和地望着她:“你想怎么帮?” “我想让他们俩见一面。”言灵儿认真道。 “好,我来帮你。”高鸿点点头。 给彼此一个机会,再一次,既然曾经相爱过,为什么不能继续呢? 第六十七章 初恋什么的并不美好 十天后 瑞雪堂轻易不开的五楼,今日突然开门迎客,引得老食客们纷纷侧目,都在猜测是哪位一掷千金的豪门少爷如此舍得,要知道,能够让瑞雪堂老板打开五楼的包房门,那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还得有特殊的身份和地位。 为了能够一睹贵客的姿容,瑞雪堂今日一楼二楼的大厅里都坐满了喝酒的看客。 就在众人期待中,带着宽大的斗笠,将自己整个人包裹在白纱之中的女子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接着她们步伐不停,直接上了五楼,徒留下一个背影引人遐想。 众人收回目光纷纷猜测着来人的身份,谁都没有注意到,不久之后,一个年轻的男人也踩着楼梯上了五楼。 房间里,丫鬟褪去包裹着高沄瑶的斗笠,便退了出去。早就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言灵儿恭敬地朝高沄瑶福了福身。 五楼诺大的包间里,只有她和高沄瑶两人,原本高鸿也想要跟来,被言灵儿劝阻了,这种场面,向来高沄瑶并不想让自己的家人看到,况且是被她视为皇家耻辱的高鸿。 高沄瑶四下张望了一下,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就你一个人?” “我大哥片刻后就到。”言灵儿笑道,“我答应大公主的事儿已经做到了,大公主现在是否就能告知我段宁的下落?” 高沄瑶冷笑:“等你哥来了再说吧。” 言灵儿耸耸肩,也没有再催促,老情人再会面的场面,她倒是很感兴趣。 门外传来敲门声,高沄瑶立马紧张地看向门口,握着杯子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攥紧。 他,来了? 言灵儿缓缓打开包房的门,一只男人的脚跨过门槛迈了进来,高沄瑶猛地起身,紧紧盯着房门。 “娘娘怎么会约我在这里碰……”言敬亭带着困惑走进来,见到高沄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道,“沄瑶……” 高沄瑶瞬间红了眼眶,她将颤抖着的手掩在宽大的袖子下面,不想让人看出她此刻的激动和不安。 接着,言敬亭转身就要离开,被言灵儿一把拉住袖子。 “一味地逃避难道能够减少你心中的痛苦吗?”言灵儿放低了声音,“还是,你打定了注意与她生死不复相见?” 生死不复相见?言敬亭闻言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起来,一股针扎般的刺痛感直直戳进他的心脏。 此时,高沄瑶缓步走到门口,用居高临下的表情望着言敬亭。 “言大人这般不待见本宫,难道本宫是老虎,会吃了你不成?”说这话的时候,高沄瑶的脸上自带着一股嘲讽,看向言敬亭的眼神仿佛也带上了不屑。 言敬亭一脚还放在门外,进退两难起来。 言灵儿趁机道:“有什么话进来说吧,这里虽然鲜有外人上来,可也有那不长眼的东西,若是你与殿下就这么被人看了去,还不一定传出什么闲话。” 言敬亭皱眉看了言灵儿一眼,紧抿着唇,走进屋内。 高沄瑶已经坐回到一旁的软榻上了,天知道她刚才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迈着酥软的步子走到言敬亭面前,现在她早已没了力气,只能让身体斜靠在靠枕上,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失态。 言敬亭走到高沄瑶面前,低着头朝高沄瑶一拜:“臣,参见大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真的是好久不见言大人了,到底是书香门第,世家子弟。江南的景色可好?”高沄瑶压着颤抖的声音,缓缓道。 “回殿下,江南风景秀丽,自然是美的。”言敬亭恭敬道。 “所以,你是被江南的景色迷了心,还是为江南的美人失了智?”高沄瑶冷笑。 言敬亭低着头不说话。 高沄瑶立马站起来,她眼中含着嫉妒的光:“说啊?” “殿下,想让臣说什么?”言敬亭微微抬头,俯视高沄瑶。 高沄瑶心凉了半截,是啊,她想让他说什么?说为什么不娶我?说为什么会跟别的女人有孩子?还是说,你能不能娶了我……我不要做公主了,只做你的女人? “算了。”高沄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楚和寒意,她跌坐回原位,接着道,“你让那个青楼女子离开,本宫便不再与你计较。” “不可能,她是臣的妻子,况且,她还怀着臣的骨肉。” “让她把孩子堕了!”高沄瑶疯狂地挥舞着袖子。 “那是臣的骨肉,恕难从命。”言敬亭朝高沄瑶叩首,言辞里却都是拒绝。 “为什么?”高沄瑶不甘心道,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她就必须因为他的退缩放弃掉孩子,为什么她当时会以为一个孩子能够换来他的回头? 不甘心,愤怒,埋怨充斥着高沄瑶的内心几年了,却仍然抵挡不过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时,她从心底萌发的浓浓爱意。 她,还爱他。 “五皇子妃。”高沄瑶颤抖着看了言灵儿一眼,那一眼中有着数不尽的哀伤和迷茫,大概言敬亭这样的态度,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她原本以为这个男人多年未娶,定是对她也旧情难忘,可难道,终究还是错付了? “殿下。”言灵儿望着此刻的高沄瑶,她此刻看起来就像个迷路的孩子,那样的眼神令她心酸。 “你让他出去吧。”高沄瑶开口道,“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说到做到。” 言灵儿惊讶地看着高沄瑶,见高沄瑶眼中涌现出一丝哀求,她咬着唇上前拉着言敬亭的袖子,朝门外走去。 在在言敬亭转身的那一瞬间,早就憋不住的泪水,从高沄瑶的恶眼眶里汹涌而出。她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哽咽。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从此以后,你我二人,一别两宽,你一人欢喜吧…… 言灵儿再次踏入包房后,便看到高沄瑶死气沉沉地坐在位置上,望着门口一动不动,她让就是那副面无表情的高傲模样,只有红肿的眼眶暴露了她刚才有多崩溃。 “殿下,你刚才为何不跟他说那个孩子的事情?”言灵儿有些不忍心的开口。 “说了又有什么用?等着听他的冷言冷语?”高沄瑶淡淡道,“况且,那个孩子也没了……” 言灵儿不再吭声,她知道高沄瑶是骄傲的人,她有她的自尊,爱情已经失败的一塌涂地,她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可即便如此,她仍然要守着那份自尊,那是作为一国公主生存下去的必需品。 “明日你来巧玲堂带人吧,段宁就在巧玲堂。”高沄瑶临走前,有些疲惫道。 她不争了,也没什么好挣的,没有了孩子,也没有了爱情,嫁给谁不一样呢?况且,她是大齐的公主,她应该承担起她那份责任了,为大齐的百姓,为黎民苍生。 第六十八章 还是不甘心 言灵儿心事重重的走进瑞雪堂三楼的某件包厢里,包厢内,高鸿、段修然和言敬和正正坐在一起喝茶,见到她进来,段修然率先站了起来。 “娘娘,情况怎么样?”段修然其实是想问,段宁有下落了吗? 言灵儿点点头,坐到椅子上:“公主殿下已经答应让我们带走段宁,明日我便去巧玲堂带人。” 段修然闻言,松了口气,人没事儿就好。 言灵儿敷衍的嗯了几声,便坐到一旁发起了呆。另一边,高鸿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若有所思。 皇城主道上,马车缓缓朝五皇子府驶去,街道两边都是赶着在暮鼓响起前出城的人,略微有些拥挤。 “既然段宁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为什么看起来心里还有事儿?”高鸿突然开口。 “你看出来了?”言灵儿有些惊讶。 “很明显,你在烦恼。”高鸿顿了顿,接着道,“愿意说出来嘛?” 言灵儿点点头,这事儿本来就跟皇家有关系,作为皇子,高鸿有权利知道这些,他将高沄瑶和言敬亭之间的对话复述给高鸿,接着叹了口气有些困惑地开口:“我原本以为依着大公主的性子,这个事儿没法善终,还想着等这次见面结束了,先把凌烟儿藏到咱们府上。可现在看来,大公主似乎是认命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快就认命了。” 高鸿听到言灵儿说“咱们府”心里隐约有些高兴。自从言灵儿打赢了冯店村的官司小赚了一笔后,五皇子府修缮的问题也被提上了日程,这些日子,零零散散的补了好几处残垣断壁,除了正殿和偏殿目前还没钱修复外,其他地方全都焕然一新,看起来总算不像是个快要荒废的鬼屋了。 “殿下,在听吗?”言灵儿见高鸿一直看着自己,忍不住皱眉道。 “听到了,大皇姐性格向来乖张,这几年愈发的不像话,她想做什么从来不是我们能够猜测得到的。”高鸿淡淡道,“或许是她觉得他们俩人之间再无可能,才准备放弃吧。” “她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言灵儿挑眉,“吐蕃和亲的信已到,这件事儿陛下早晚要做出回复,大齐立国不到百年,百废待兴,陛下定不会拒了吐蕃和亲的意见,大齐就这么一位公主,她不嫁谁嫁?” “皇室虽然只有这么一位公主,可宗亲还有不少女子。父皇向来疼爱她,肯定不会让她嫁过去的,多半是再抬一个大齐公主。”高鸿解释。 言灵儿摇摇头,她想到高沄瑶绝望的表情:“我总觉得,大公主那边还会出事,这一切恐怕没有我们想得这么简单。” 言灵儿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多年的爱恋,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更何况这个被放弃的人是高沄瑶。 此时的言府大厅里,言家大大小小跪了一地,高沄瑶冷着脸坐在上座,两侧站着几名身材魁梧的嬷嬷。 “公主殿下……”言宏低头叩拜,冷汗都低了下来,这,这到底又是谁把这尊神给请到了家里? 自从大儿子拒了陛下赐婚的打算,便被陛下下放到了江北最偏僻的县里做了官,若不是今年庶女嫁给了五皇子,大儿子恐怕要在那种地方熬一辈子了。现如今,言家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轨,大儿子的仕途也明朗起来,这位怎么又来了! “那个花魁呢?”高沄瑶冷冷道。 她还是想见见那个人,想知道凭什么她一个公主会输给一个花魁? “言大人,言家的荣誉难道还没有那个女人肚子里一块未成型的肉来的重要?”高沄瑶施压,“这事儿现在被本宫压下去了,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你们言家是什么下场,不用我多说吧?” 大齐律有令,官员娶妓为妻,革除官职,同宗子弟不得再入朝为官。 这,这是要断了他们言家的未来啊! “殿下饶命!”言宏别的不怕,最怕的就是这个,他不能做言家的罪人,他的儿子也不行! “带她来见我。”高沄瑶面无表情的下令。 言家的奴仆们都不敢动作,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言敬亭此时正从外面进来,他手上抱着一个小布老虎,那是最近最受孩童们欢迎的玩具,见到高沄瑶,他布老虎从他手中掉了出来,在地板上弹了几下,滚到了一边。 “你,你怎么在这儿?”言敬亭惊讶的忘了礼数,他超前走了几步,很想问清楚,高沄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说放过彼此么? “你——你个畜生!”高沄瑶还没开口,言宏先一步跳了起来,抓着言敬亭的衣服就打,“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我今日打死你算了!” 一直跪在一边的赵梦雅见状连忙起身去护:“老爷,老爷!老大的伤才刚好,您别打了!” 一种奴仆见状也去劝阻拉扯,一时间场面混乱极了。 高沄瑶站起身,呵斥道:“够了!” 众人停下动作,纷纷看向她。 她冷冷地望着言家人,缓缓道:“这种戏码是演给本宫看得?” 众人不敢说话。 “本宫不爱看这个,本宫想看大着肚子的花魁。”高沄瑶微微抬起下巴,表情高冷,“你们不说,是以为本宫查不到?” “来人。” “殿下。”几个强壮的嬷嬷出列。 “给本宫搜!”高沄瑶甩开袖子,坐回高位。 世人皆传闻,大齐公主二十未嫁,是因性格刁蛮,任性霸道,而且嚣张跋扈。 今日,她便把这个传闻坐实了! 嬷嬷们到底是宫里训练出来的,随便控制了几个言家的奴仆,便打听到了凌烟儿的下落,到底这事儿在言家都算什么秘密。 很快,毫无准备的凌烟儿和她的丫鬟,便各被两个嬷嬷架着,在铃珑惊讶的眼神中,带走了。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可是你们大爷的妻子!”凌烟儿一路挣扎喊叫着,人还未到,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 很快她便出现在众人面前,见到言敬亭,立马高声道:“大爷,救救妾身吧,救救妾身!” 言敬亭看向高沄瑶的眼中蕴藏了怒火:“殿下,放了她,她何其无辜!” 凌烟儿这才看到,那主位上,竟然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而她一直害怕见到的言家家主和夫人,竟乖乖的站在一旁。 她是谁? “凌烟儿?秦淮河有名的花魁,听说你能够站在金碗上跳凤求凰?” 高沄瑶话一出,言敬亭的脸色立马变了,凌烟儿也大惊失色。 “咚!”一声,一个做工精美的金碗仍在凌烟儿脚下。 高沄瑶淡淡道:“跳,本宫想看。” 第六十九话 彻底放弃 高沄瑶话音一落,整个大厅彻底安静了下来,原本暖烘烘的屋子里仿佛吹进来一股冷风,让人忍不住战栗。 凌烟儿不知高沄瑶的身份,她勉强撑开笑脸:“这位姑娘……” “啪!”站在一旁的嬷嬷狠狠地一巴掌甩在凌烟儿脸上:“大胆!上座乃是大齐公主,岂是你这种贱婢能够直视的!” 凌烟儿脸色一白,抖着身子趴在地上,头用力磕在地上:“妾,妾身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主殿下莫要怪罪。” “啪!”嬷嬷见高沄瑶皱眉,又一巴掌扇在凌烟儿脸上:“什么身份敢在殿下面前自称妾,贱籍只配为奴!” 凌烟儿这下委屈了,她早就脱离了贱籍,也已经嫁给了言敬亭,身为官员妻子在皇族面前,自称一声“妾”又有什么不妥? “大爷……”凌烟儿白皙的脸颊上,印着红肿的手印,看起来触目惊心,她匍匐在言敬亭的脚下,瑟瑟发抖。 高沄瑶见状,面色更加阴冷难看,她死死的盯着凌烟儿,捏紧拳头,指甲都嵌入了肉里,仿佛只有肉体上的疼痛才能减轻她心里的痛楚。 嬷嬷们都是看着高沄瑶长大的亲信,自然见不得公主受委屈,见凌烟儿的样子更是气恼,伸出手又要朝凌烟儿打去,被言敬亭捏着手腕,拦了下来。 “够了!”言敬亭大喝一声。 他甩开嬷嬷地手,抬头怒视着高沄瑶:“殿下刚刚答应过微臣,旧事不再重提。为何现在又要到微臣府上,为难微臣的家人?” “殿下难道想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言敬亭眼中露出失望,“微臣真是错看了殿下。” 高沄瑶怔住了,她想过无数种她和言敬亭之间如何了解这一场杂乱的恩怨,却从来没有想过言敬亭会对她露出失望的表情,会说出“我错看了殿下”这么重的话。 你错看了我,那我呢?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怎么就没有想过,我是不是错看了你? 高沄瑶深吸一口气,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她望着言敬亭,目不转睛。 “都退下。”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言宏此刻跟赵梦雅对视一眼,朝高沄瑶拜了拜,带着一众言家的奴仆退了出去。高沄瑶带来的嬷嬷和丫鬟守在大厅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大厅里,只剩下高沄瑶,言敬亭和凌烟儿三个人。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在江南身兼要职的大臣,一个是秦淮河畔千金一笑的花魁。 “你为了家族荣誉,为了言家能够在朝堂上站得稳走得好,当初选择放弃我。”高沄瑶从主位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到言敬亭面前,“我不怪你。” “可你,如今娶一个妓子入门。”高沄瑶指着凌烟儿,“你眼中还有言家的前途和荣誉吗?” 言敬亭望着高沄瑶,似乎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一切与烟儿无关,微臣已经说过了,殿下为何还要执着于此?” “我为何执着?”高沄瑶冷笑一声,“因为我不甘心!我倒要问问你,言敬亭,你为什么当初能够轻言放弃我,现在就不能放弃她?”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是她不是我?我又哪里不如她?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为何还如此执着?”言敬亭皱眉,即便他对她还有所留恋,可到底人都该往前看。 蓦然回首,她竟然还停留在原地,这让言敬亭心中不免有些恐慌。 “休了她,休了她,你我二人的恩怨一笔勾销。”高沄瑶指着凌烟儿,冷冷道。 “不可能,你到底让我说几遍,不可能!”言敬亭不耐烦道,“沄瑶,不要再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我们都该往前看!” “我不要!”高沄瑶摇头,哀伤的望着他,“我无法向前看,我也看不到前方。敬亭,你知不知道,我们……我们也有过一个孩子。” 言敬亭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的望着高沄瑶,什么?什么孩子?我和沄瑶,我们之间有一个孩子?! “这,这怎么可能?”言敬亭震惊地后退一步,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他扶着一旁的茶几,难以置信道,“我和你,我们有一个孩子?” 高沄瑶含着泪点点头:“你和我,我们也有过一个孩子。” 言敬亭双目泛红:“孩子呢?孩子人呢?” 高沄瑶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摇摇头:“不知道,那时候,我从昏死中醒来,孩子已经被抱走了,是死是活,我不知道。” 言敬亭捂着脸,终于只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倒在一旁的椅子上。眼泪从他颤抖的指缝中流出来,他有个孩子,他和沄瑶的孩子。 一直跪在地上的凌烟儿也像卸了力气一样,瘫在地上,面如土色,言敬亭和公主有一个孩子,那她怎么办?她的孩子怎么办? 凌烟儿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慌了神经。 高沄瑶见言敬亭悲伤的样子,心中生出一丝希望,她走到言敬亭身边,手搭在言敬亭的肩膀上,柔声道:“敬亭,我们……” 没想到言敬亭扭着身体,躲开了高沄瑶的碰触,他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看向高沄瑶,眼下一片清明,已然是冷静了下来:“殿下,覆水难收。” 高沄瑶愣在原地,她说了她心底的痛楚,却换来一句覆水难收?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心? 高沄瑶眼角最后一滴泪珠滑落,心中燃起的那一丝火苗彻底熄灭了。她惨然一笑,收回手,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凌烟儿,她走到她面前,低下身子,伸手摸着她的肚子。 凌烟儿不敢反抗,只得哀求地看着言敬亭,言敬亭却闭上眼睛,视而不见。 高沄瑶望着凌烟儿像是要看进她的心底:“这个孩子,当真是言敬亭的?” “是,是。”凌烟儿战战兢兢道。 “你若有半点谎话,这个孩子便无法顺利降生。”高沄瑶淡淡道,“你敢发这个誓?” 凌烟儿打了个冷颤,抖着嘴唇:“敢,敢。” 高沄瑶冷笑一声:“本宫姑且信你。还有,你若是真的想在言家有一席之地,想让言敬亭能平步青云,你自请下堂为妾,懂了吗?” 言敬亭睁开眼睛,眼神复杂的看着高沄瑶。 凌烟儿怔了怔,竟然就只是这个要求吗? 高沄瑶阴下脸:“怎么?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 凌烟儿抖着身体摇头:“奴家不敢,奴家不敢。” 高沄瑶起身,朝言敬亭款款一拜:“言郎,就此别过,珍重。” 这一次,高沄瑶先离开了,她终于没有再流眼泪,也彻底死了心。言敬亭望着她诀别的身影,下意识的起身,却最终没有踏出一步,上前去拦。 如他所说,覆水难收……一场情爱,终究镜花水月一场梦。 言敬亭跌回椅子上,心里空荡荡的酸楚,凌烟儿爬过来趴在他腿上寻求安抚。他没有伸手,而是淡淡道:“听到殿下的话了吗?明日起,你搬到我院子里去住吧。” 凌烟儿惊喜的抬头望着言敬亭,却见言敬亭空唠唠的来了一句,将她彻底打入谷底。 “以后,你就是凌姨娘了。” 第七十话 段宁出现了 高鸿拉着言灵儿在京城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下午,一直到傍晚才意犹未尽的让马夫送她回了娘家,临走前还跟言灵儿约定了回府的日子,这才怅然若失的放了言灵儿。 言灵儿有些无语,她总觉得自己越了解高鸿,高鸿的表现就越像一个真正的十五岁少年,长不大还带点儿小幼稚的那种。 她隐约觉得高鸿对自己有好感,却又不确定这份好感能够维持多长的时间,好在他们之间有牢固的古代婚姻关系束缚,即便现在她没有想明白,但,时间还长,她可以慢慢想。 和小鲜肉谈恋爱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儿。目送着马车走远,身体里装着近三十岁灵魂的言灵儿耸耸肩,不要脸的想。 冬日的夜晚来的很早,言灵儿从门口走到自己的校园里,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她一跨进院子,就听到隔壁厢房里传来凌烟儿低低的哭声和她的贴身丫头结结巴巴的劝说声。 铃珑站在院子里,忍不住对厢房里的人翻了个白眼,见言灵儿跨进院子,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您可回来了!”铃珑说着,将一个暖烘烘的手炉塞到言灵儿的怀中,她又整理了一下言灵儿身上的披肩,见言灵儿并没有害冷的样子,这才放心的说起了下午发生的八卦。 “你是说,大公主来府里了?”言灵儿挑眉,上午不是都说好了?怎么又来家里闹了一场? “是,她还拿了个金碗出来,让那位在金碗上跳舞,被大少爷拦了下来。”铃珑指着厢房,低声道,“大少爷一直护着她,可后来,大公主让大家伙都出来,等大公主离开,大少爷就让这位做妾了,当场就写了信给江南的府衙,说是要销册。” “这位打回来就一直在哭,我要给她送饭,她都不肯吃。”铃珑撇着嘴道,她顶瞧不起这些下九流的人,花花肠子多得很,谁知道现在又唱的是哪一出。 言灵儿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走进了房间。凌烟儿走的每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如今有这样的结局,其实对她来说并不算差。 言灵儿没有在打听高沄瑶来言府的动机和最终的目的,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就足够了。此刻,她正坐在佳品律行二楼的厢房内整理着卷宗,这些日子她忙着帮段修然找妹妹,佳品律行的事情几乎全部交给齐元来打理,除了十分重要的事情她要亲力亲为以外,剩下的她都让齐元自己拿主意了。 小太监从来没有接触过讼师和律行的工作,这一接手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干得倒也心甘情愿。 言灵儿扫了几眼齐元写得卷宗,露出惊艳的表情:“可以啊你,没想到你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 齐元看起来咋咋呼呼的没有齐云可靠,没想到断案倒是一把好手,几个卷宗写得十分漂亮,比起她以前在律行带的实习生好太多了。 “嘿嘿,娘娘夸的奴才都不好意思了。”齐元憨憨的笑着,有些羞涩的挺起了胸膛,怎么样,他也不比齐云那个面瘫差。 言灵儿放下卷宗揉揉眉心,又打开桌上的一个小盒子,这里面放着的都是专门找言灵儿打官司的状纸,楼下的伙计抄写好对方的诉求后,再将状纸交给齐元,齐元再将这些状纸放到小盒子里,待言灵儿来律行后,便从这些状纸中挑选自己感兴趣的案子处理。 当然,价格也是她衡量是否接案子的一个标准。 言灵儿快速浏览着那些案件,她在现代的时候便是专门处理离婚案件的民事律师,对于刑事案件,她自然而然会转手给更有经验的讼师解决。 可眼前这个案子,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言灵儿将其他状纸放回盒子里,将眼前的状纸拿近了仔细研究了起来。这是一起杀人案,,死者是城西一个普通屠夫五十岁的老母亲,死因是被人割喉,失血过多而亡,犯人是屠夫的妻子,现在已经被关押在了京兆府的地牢里,就等着来年开春后问斩了。 而委托人则认为屠夫的妻子并没有杀人,所以想请言灵儿上公堂,替屠夫的妻子伸冤。 案件写得简单,倒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倒是委托人的身份引起了言灵儿好奇,委托人是屠夫的亲妹妹。 “有点儿意思。”言灵儿看着状纸上委托人名字上摁着的手印,“何秀花……” 大嫂杀了亲妈,小姑子却替大嫂请辩护律师,有点儿意思。 言灵儿将状纸递给齐元:“你看看这个案子,我决定接了。” 齐元接过状纸,浏览了一番,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莫非这个案件下面,还有什么隐情?” 言灵儿摇摇头:“这个不好说,先请这个委托人过来聊一聊再说。跟她约个时间,让她来律行一趟。” 齐元收好状纸点头:“奴才这就去做。” 齐元离开后没有多久,便有一个学徒匆匆忙忙的走了上来,恭敬的朝言灵儿一拜:“言讼师,楼下有位小姐,求见。” “见我?”言灵儿挑眉,“她可有说她是谁?” “呃……”学徒露出为难的表情,“那小姐不肯多说什么,这是说想要见您,我们也没办法,只得来问问。” 言灵儿有些好奇,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上来吧。” 过了一会儿,便有伙计引着一名穿着华丽,头戴长纱斗笠的少女走了上来,女孩儿走路的姿势优雅,步伐轻巧,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只是不知道为何一个大家闺秀要来讼馆。 “我就是佳品律行的东家,言铃。”言灵儿朝女孩儿服了服身,“这位小姐是……” “我叫段宁,我是来告状的。”姑娘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绝美清秀的脸。 段宁?言灵儿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怎么了?”段宁望着言灵儿,言灵儿虽然带着面纱,看不清脸,可她眼中的惊讶,都是半点不拉的落在了段宁眼中。 这个人……似乎认识我?段宁突然升起了防备之心。 “不,只是觉得段这个姓不常见。”言灵儿道。 “是不常见,我不是中原人。”段宁放下心,倒也没有藏着。 言灵儿更加确定了段宁的身份,她不敢打草惊蛇,值得顺着段宁的话道:“不知道段小姐想要告什么人?为什么事?” 段宁淡淡一笑,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要告宁王世子高鸿轩,抛妻弃子,宠妾灭妻。” 第七十一话 皇家丑闻 “什么?段宁怀孕了?”段修然难以置信的望着言灵儿,接着他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揉着额头,“怎么,怎么会这样?” “依她所言,她竟然是已经嫁人了?”言敬和也有些不敢相信。 滇王四女,莫名失踪几月,再出现不仅已成人妇,还怀了孕。这事儿不论怎么说都让人难以接受。 况且,她嫁的那个人还是宁王世子,京城出了名的风流公子。 段修然低着头,拳头捏的紧紧的,房间里很安静,言敬和就站在段修然身边,高鸿和言灵儿也有些担忧地望着段修然。 果然,段修然猛地站起身,黑着脸朝物外走去,被言敬和一把抱住了腰。 “修然,你冷静点儿!”言敬和身高力量都没有常年习武的段修然好,能够抱着段修然不让他出门,已经费了老大力气了。 “宠妾灭妻!你没听见吗?”段修然暴怒,可却还是不舍伤害言敬和半分,只能红着眼睛怒吼,“那是我妹妹,我怎么能让她受这份委屈!我要去剁了高鸿轩!” “你冷静点儿!”言敬和被段修然挣扎的险些松了手,索性不顾高鸿和言灵儿在场,直接揽住段修然的脖子,将暴躁的他揽入自己怀中,伸手一遍一遍抚摸着段修然的后背,“我知你痛苦愤怒,可你也要为段宁考虑,她从巧玲堂出来,没有来找你这个做哥哥的,而是直接去了律行,你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吗?” 言敬和的话让段修然冷静了下来,他红着眼穿着粗气望着言敬和,突然将他抱在了怀里,言敬和先是有些惊讶,接着有些心疼的环抱住他,抚着他的后背,给他安慰。 高鸿下意识的看了言灵儿一眼,见言灵儿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羞怯的表情,反而淡定的喝了口茶,高鸿有些泄气。 他悄悄凑到言灵儿耳边哼了一声:“不害臊。” 言灵儿无语的瞪了高鸿一眼:“殿下觉得害臊,就拿扇子挡着脸。” “……”高鸿气急,“非礼勿视,你没学过?” “那你还看?”言灵儿挑眉。 “……”高鸿完全说不过言灵儿。 高鸿拿言灵儿没办法,只得轻咳两声,对段修然道:“既然现在已经找到段宁了,段修然,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段修然此刻闻着言敬和身上的味道,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放开言敬和,抹了把脸,沉思半响,哑着声音道:“我恳请娘娘帮我查明这件事儿的前因后果,我要让高鸿轩知道,我们云南段家,没这么好欺负!” 言灵儿起身朝段修然福身:“段大哥放心。” 回皇子府的路上,高鸿一直闷闷不乐,言灵儿原本想着不去管他,可这个人一直散发出自己不高兴的情绪,还不时用眼睛瞄自己,言灵儿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开口了。 “殿下有事儿你就直言,不要一直这么看着臣妾,倒像是臣妾做了什么对不住殿下的事情似的。”言灵儿开口道。 “言灵儿,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反省吗?”高鸿咬牙切齿。 “我为什么要反省?”言灵儿一面莫名,这人有病吧! “刚才在瑞雪堂,你叫段修然什么了?”高鸿质问。 “什么?段大哥?”言灵儿想了一下,“这话有什么问题?” 高鸿磨牙,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当着夫君的面叫别的男人大哥,你有把你男人放在眼里么?! “等等,你……”言灵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高鸿,“你是在吃醋?” 高鸿扭头咳嗽起来,耳朵微微泛红,他扭头没好气地瞪了言灵儿一眼:“怎么可能?我只是嫌你不检点。” “……”言灵儿也算个跟高鸿过招无数次了,这会儿她心中已经有数,不自觉的就笑出了声,高鸿幼稚的一面越来越多的展现在了她面前,她原本是很讨厌这种幼稚的男孩儿的,可莫名的,她觉得这样的高鸿很可爱。 “你笑什么?”高鸿不满的皱着眉头。 “觉得你可爱。”言灵儿坦言,确实很可爱,像一个别扭的男高中生千方百计想要引起自己喜欢的女生的注意。 “……”高鸿莫名有种被夸奖的喜悦感。 “不过,你现在……还有点儿胖,要是再瘦一点儿,再高一点儿,就完美了。”言灵儿煞风景道。 “……”果然还是很想掐死她。 第二天天刚亮,城东的一间普通民宅门口,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了民宅门口。 戴着面纱的言灵儿走下车上前敲门,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从门内探出头来,她看着言灵儿眨眼:“您找谁?” 言灵儿笑道:“我找你家小姐。” 院子里传来段宁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小丫头拉开门,言灵儿走进去,院子一眼便能望到头,小的不能再小,却是段宁现在能够找到的唯一的栖身之所。 “言讼师这么早。”段宁摸着肚子淡淡道。 言灵儿淡淡一笑:“既然接了你的委托,自然不能懈怠。” “进来吧。”段宁转身回屋,随口对言灵儿道。 言灵儿跟着进屋,房屋里的摆设更加简陋,一张床,一张褪了漆面的圆桌和几个圆凳,在没有多余的家具了。 言灵儿微微皱眉,滇国公主竟然住在这种地方,说出去谁敢相信? “昨日,我说我能帮你选个好的住处,这话今日还有效。”言灵儿坐到圆凳上淡淡道。 段宁扫了一眼屋内的装饰,淡淡道:“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华丽或者简陋又有什么关系。” 华丽的皇宫王府她见过也住过,现在看来,倒不如现在这么一间小院住的踏实。 “你总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言灵儿看向段宁的肚子,那里已经微微隆起。 段宁淡淡一笑:“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个孩子,出生后就不会属于我了。” 言灵儿心中一惊,她惊讶地看向段宁:“这话怎么说的?十月怀胎多不容易,你难道是想抛弃他不成?” 段宁眼神温柔的抚摸着肚子,缓缓道:“若是能够一直抚养他成人,又怎么会舍得将他送人,他是皇家的孩子,自然跟着皇家的人生活才妥帖不是?” “你要把他送给谁?”言灵儿试探道,她心中已经明了了一些事情,却又不太确定。 “这个,就不是言讼师该操心的了。”段宁收起温柔的深情,表情冷淡下来,她望着言灵儿道,“你应该将注意力放在我的案子上。” 第七十二话 前尘往事 言灵儿尴尬的轻咳一声,她第一次发现有个人比她还能说。 “既然如此,我们就步入正题吧。” 言灵儿坐直身体,言归正传:“作为你的讼师,我有必要了解你和宁王世子之间全部的故事,希望段姑娘不要对我有所隐瞒。要知道,你必须对我完全信任,我们才能有机会打赢这个官司。” “那是自然。”段宁正色道,“若是不信任你,我也不会来找你做我的讼师。” OK,就是喜欢跟这种爽快的人打交道。言灵儿唇边拉出一个笑容,接着道:“那么,就请段姑娘讲一讲,你和宁王世子之间的故事吧。” 段宁抚摸着肚子,陷入了沉思:“这个故事说起来,倒是也不长……” 两年前,宁王奉旨入滇,受到了滇王热请款待,段宁便是在当天晚上的家宴上,见到了风流倜傥的宁王世子,一见钟情的老套故事。 少女情怀总是诗,滇国的女子又是大胆惯了,喜欢就要说出来,段宁偷偷给宁王世子写了信,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 “他收下了信?” “自然,他还给我回了信,说他也心悦我,说他回京后,便会向陛下求了恩典,然后来娶我。” “他食言了。” “是啊,他食言了……” 这一等就是两年,于是胆大的小公主瞒着嫁人,偷偷离家出走,去京城寻找她的爱情。 然后,一败涂地。 “我一到京城,便差人去宁王府送了信件,他很快便接我入了府。”段宁眯起眼睛回忆,“王爷和王妃待我极好,他们跟我说,先去京兆府入了册,待我三哥入京纳贡时,就向我三哥求亲,到时候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我进府。” “你信了。” “如果是你,你会不相信吗?” “……” “可很快,我便知道,这不过是宁王府的一个骗局。”段宁说到这里,声音仍然波澜不惊,她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高鸿轩早就跟他的表妹在一起了,那个表妹也入了册,甚至她是凤冠霞帔,八抬大轿从侧门迎入府的贵妾,反倒比我这个所谓的正妻来的更加名正言顺。” “他既然已经有了妻子,为何还要来迎你入门?”言灵儿忍不住皱眉。 按照大齐律的规定,贵妾其实就是平妻,当初她嫁给高鸿的时候,言宏也起过抬柳婷荷做贵妾的想法,可最终也不知是何原因,这件事儿又被搁置了下来。 “因为,他那个好表妹,生不出孩子,所以必须有一个倒霉鬼来替他们宁王府生出一个小世子。”段宁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年少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美好婚姻下面竟然包藏着如此的祸心。 “那,他爱你吗?” “你说呢?”段宁觉得很有意思,她反问言灵儿,“一个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一个是两年前的露水情缘。孰重孰轻又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也许,宁王世子是真的爱你也说不定?”言灵儿问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若真的是爱她,又怎么会不与段家联系,正大光明的明媒正娶。 “一个人爱不爱一个人,从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段宁摇摇头,“他不爱我,我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终究是明白的晚了,倒是连累了我腹中孩子。” 至少,整个事件里,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所以,我不愿意让这个孩子降生在宁王府。”段宁语气平淡,却透出不容更改的决绝。 “所以你逃开了宁王府的追查,逃进了巧玲堂,你想把这个孩子送给大公主。”言灵儿肯定道。这就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去巧玲堂,为什么她会被高沄瑶藏起来。 她们俩之间定然有交易。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大公主?”段宁迅速的抓住了言灵儿的话柄,心中大骇,不由得警惕起来。 言灵儿自知再无隐瞒下去的必要,她伸手摘掉脸上的面纱,望着段宁困惑的表情,淡淡道:“因为,我去过巧玲堂,为了找你。” “你是,你是五皇子妃言灵儿?!”段宁恍然大悟,接着她愤怒的起身,“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言灵儿跟着起身:“那日,若不是你先一步来佳品,我也是要去巧玲堂接你的。我几次三番去巧玲堂寻你,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段宁瞪着言灵儿,抿着嘴不说话。 言灵儿缓缓走到她身边,段宁警惕的护着肚子退后一步。 “我受你三哥段修然所托,去巧玲堂寻你,被大公主挡了回来。”言灵儿停下脚步解释,“后来我与大公主做了交易,了却了大公主的一桩心事,便是要还你回来,把你交给你三哥。” 段宁听闻段修然的名字,眼神闪动,整个人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言灵儿再接再厉:“我本想那日下午接你去瑞雪堂与他相见,没想到你早上便到了我的讼馆,我更没想到,你竟然还怀了身孕。” “所以,现在我三哥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段宁开口问道,表情有些僵硬。 言灵儿点点头:“他很伤心,他想接你回家。” 回家,段宁捂着嘴留下了眼泪。这些躲在巧玲堂的日子里,她日日思念家乡,她怎么会不后悔,为她的年少轻狂,为她的错付终身。 “我怎么还回得去。”段宁哽咽道,“我这般狼狈模样,又有什么脸面见他们,不过是给我段家蒙羞罢了。” “爱一个人有什么错。”言灵儿伸出手,在段宁后背上一遍一遍抚摸,安慰着她忐忑的心,“你三哥让我给你带话,他不怪你,他等你回家。” “他真的不怪我?”段宁傻傻地抬头望着言灵儿。 言灵儿用力的点头:“不怪。” 段宁终于露出了一个踏实而又真心的笑容,接着她表情严肃下来,望着言灵儿:“可我如今是万万不能见他的。我当日出逃宁王府躲进了巧玲堂,大公主依约护我周全,这才逃脱了宁王府的追查。我现在躲在闹市中,尚且还能抵挡一阵,可若是入了瑞雪堂,恐怕迟早会落到宁王府手里,所以,我还不能见他。” 言灵儿思考了一阵,对段宁道:“这里也不安全,接下来,我势必要长长出入这里,时间久了,必定会引起他人怀疑,宁王府若是有心,肯定会查到这里。” “那以你所见?”段宁好奇。 “回巧玲堂。现如今,只有那里最安全。”言灵儿道。 第七十三话 和亲 第三次踏入巧玲堂三楼,三楼的装饰又发生了变化,那些花架全部都扯了下去,整个大厅里都透露出一股死气沉沉的阴寒。 高沄瑶坐在位置上,眼神冰冷的望着她们,像是跟她们之间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大公主。”段宁和言灵儿一起朝高沄瑶行礼。 “又来干什么?你们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高沄瑶语气平淡,却浑身散发出不满的威压。 “段宁恳求殿下收留。”段宁双膝跪地,朝高沄瑶叩拜道。 “本宫已经放你自由了,哪里还有再把你拘在楼里的道理。”高沄瑶淡淡道,“你肚里的孩子…本宫也不要了,你若是不想要,生下来就让他父亲带走吧。” “殿下!”高沄瑶的话让段宁惊慌失措起来,“殿下,段宁会遵守跟您之间的约定,还请殿下不要抛下这个孩子。” “算了吧,我们之间的那个约定……”高沄瑶像是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全都不作数了。” “殿下……”段宁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高沄瑶疲惫的起身,她走到段宁身边,缓缓道:“你要住,便住下吧。” “殿下……”高沄瑶从言灵儿身边走过,言灵儿喃喃地开口,高沄瑶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一个眼神都没有给。 一直到高沄瑶离开,段宁还傻乎乎的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言灵儿上前将她一把拉起来,接着问道:“你与大公主之前到底有什么样的约定?” 她一直以为她们之间的约定是段宁把孩子过继给高沄瑶,现在看来,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段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缓缓道:“我当日寻求大公主庇护,大公主收留我的孩子,我替大公主嫁人。” 言灵儿难以置信地望着段宁:“你们简直胡闹!这事儿,一旦被发现了,那可是欺君大罪!” “是啊,但现在却不用了。”段宁露出一个惨烈的笑容。 “……”言灵儿愣在原地。 段宁又在巧玲堂住了下来,言灵儿接下来每日都会来巧玲堂找段宁聊案子,可出出进进多次,却再也没有见过高沄瑶。 临近年关,宫里开始热闹起来,各藩国前来朝圣进贡的队伍陆续抵达了京城,鸿胪寺也变得热闹非凡。 就在这时,一道昭告天下的谕旨,在京城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齐武帝封大公主高沄瑶为长公主,赐婚于吐蕃王努哈可汗,明年三月初六启程前往吐蕃。 赐婚圣旨公开的那天晚上,言家大少爷失手打碎了言家传给历代长媳的翡翠镯子,被言宏关进了祠堂。 第二天上午,回娘家省亲的言灵儿踏入祠堂,她望着跪在地上,双眼通红的言敬亭,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 “我还能再见她一面吗?”言灵儿转身要走的时候,一直低头不语的言敬亭突然开口。 “她恐怕已经不想再见你了。”言灵儿叹了口气,她有些替高沄瑶不平,“你是不是一直以为,她会等着你,不会消失?” 言敬亭低着头没有说话,言灵儿讽刺一笑:“大哥,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想清楚的。” 言灵儿说完这话,离开了祠堂,她身后昏暗的祠堂里,传来言敬亭闷闷的哭泣声。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不管什么样的解决,都得有勇气去承担。 另一边,段宁终于选择在年关之前,将宁王世子告上了京兆府。 已经等着方家过年的京兆伊望着站在堂下的言灵儿忍不住头痛,这个女讼师不接官司还好,这一接官司,怎么都是这种令人头大的官司。 “言讼师……”京兆伊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事儿牵扯到皇家,本官也不敢轻易断案,这个案子,本官恐怕不敢接啊。” “当日他们夫妻二人来京兆府造册,大人也是这么说的吗?”言灵儿问道。 “这……”京兆伊词穷,几月前宁王找他行方便之门,他原本想着结两姓之好,也算是一桩美事儿,便答应了下来,哪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佳偶变怨侣,又闹到京兆府了。 “按内务府条例,凡是皇家子嗣,婚嫁必须由陛下首肯。”言灵儿继续追问,“敢问大人,当日宁王带两位新人前来造册,可否有陛下的手谕?” “这……”京兆伊被言灵儿一道道问题,问的汗流浃背。现任宁王是齐武帝的堂弟,齐武帝自幼跟他关系甚好,京城里做官的谁不知道宁王跟陛下关系好,自然都习惯性的对他大开方便之门。 “言讼师,这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想办法解决就是了,自然是不必惊动陛下的,您说是吧?”京兆伊讪笑着,“再说了,这事儿往小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咱们自个解决了不就成了?” 此话一出正和言灵儿的心意,她微微一笑:“大人此言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大人择日到宁王府上开庭审理此案。我想,宁王也不想来京兆府把家丑公之于众吧?” “还是言讼师考虑周全。”京兆伊擦着汗打着哈哈,“本官这就去办。” 也许是担心这件事儿越闹越大,京兆伊很快便给宁王府传了话,开庭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初一。 言灵儿将时间告诉了段宁,段宁有些难以置信:“他们竟然这么快就答应和离了?” 言灵儿摇摇头:“并非如此,他们只不过是找不到你,借着这个机会好让你出现罢了。想要脱身,没那么容易。” 段宁担忧:“那怎么办?” 言灵儿淡笑道:“这便是我要发挥的作用了,你既然请我做了讼师,我自然要达成你的委托。” 段宁稍稍松了口气。 言灵儿继续道:“不过,依着我这几日查找资料,对宁王为人的了解,届时他们肯定会以权利压人,你是时候跟你哥见个面了,他们若是用皇权压你妥协,你也好歹有个照应。” 段宁低头犹豫了片刻,终于咬牙点头,同意了言灵儿的意见。 第七十四话 兄妹情深 时隔近半年,再见面恍如隔世。段修然看着段宁微微隆起的肚子,怎么都很难将眼前这个憔悴的少妇跟自己脑海中那个明亮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他的妹妹,滇王四女,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三哥……”段宁哽咽着喊了一声,小心翼翼开口,带着忐忑。 “坏丫头!”段修然被段宁一声“三哥”叫红了眼眶,他心疼地望着段宁,嘴里说着责怪的话,“你留书出走,就没有想过父王和母后会担心,我们几个做哥哥的会担心?你这丫头,太没良心了!” “对不起。”段宁小跑几步扑到段修然怀中,“三哥,对不起,都是宁儿不懂事。” “傻丫头。”段修然对着这样的妹妹自然说不出什么重话,妹妹情窦初开,爱慕深情难改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个糟蹋了她真心的男人! “有哥哥在,哥哥会替你讨回公道的。”段修然揽着段宁安抚道。 “哥,这种事儿哪有什么公道?”段宁摇头苦笑,不过是你爱的人不爱你,利用你罢了。终究不过是自己眼瞎。 “五皇子妃已经把你的打算告诉我了,哥哥支持你。”段修然点点头,心中再有意难平,终究也要先让段宁离开彻底脱离宁王府后再作打算。 伤害了段家人还想全然脱身?段修然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即便是皇亲国戚,都叫你扒下一层皮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段修然搀扶着妹妹坐好,才去开门。门口站着言灵儿,她手中拿着厚厚一沓册子。 “娘娘。”段修然超言灵儿拱手。 “这些虚礼就不必了,快帮我拿着这个。”言灵儿将手中的册子放到段修然手中,她跨过门槛揉着手臂抱怨,“真重,也不知道京兆伊平日里怎么收拾这些东西的。” “娘娘,这是什么?”段宁此时已经擦干了眼泪,她望着桌上那厚厚的一本册子,觉得有些眼熟。 “不记得了?”言灵儿道,“这是你和高鸿轩在京兆府的婚书,当日造册的时候,这份婚书应该是你和高鸿轩各一份,京兆府存留一份造册。我从京兆伊那里要过来了。” 言灵儿说着,打开册子,一页一页的翻过去:“这本收集的都是大齐四品以上官员、大夫、侯爵宗族子弟的婚书……这里,就是你和高鸿轩的。” 段宁和段修然都凑过去看,誓言下方,是她和高鸿轩的签名和手印。 段宁伸手向前翻了一页,很讽刺,是高鸿轩和他表妹的婚书,也是两个人的签名和手印。 言灵儿担忧地看向段宁,段宁表面上却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她伸手抚过那张婚书,有些怅然的开口:“我那日竟就这么冲动的签了婚书。要是多翻一页,可能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儿了。” 段修然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怒意,朝屋外走去。 “三哥。”段宁叫住了他,“别为难那些护卫,是我让他们不要告诉你的。” “为什么不说?”段修然捏紧了拳头,“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说?” “没有为什么。”段宁惨淡的笑了,“就是不想说罢了。” 没有为什么,因为以为自己会很幸福,以为这桩婚事会受到祝福,想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段修然气得说不出话,他甩着袖子走出了屋子,段宁跌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再说话。言灵儿收起册子,坐到段宁对面:“明日便要回宁王府了,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段宁面无表情地附和着,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言灵儿问道。 “不知道。”段宁有些迷茫地看向言灵儿。 “想不想当讼师?”言灵儿向段宁抛出橄榄枝,“我们律行专门负责刑案的讼师这几日请辞了,正好缺个人选。” “当讼师?”段宁迟疑地望着言灵儿,“我能行么?” “见过尸体么?”言灵儿打量着段宁,慢慢道。 段宁摇摇头,她一个公主自幼娇养长大,为爱北上私奔,已经是她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 “害怕血吗?”言灵儿又问。 段宁继续摇头。 “行吧,你要是有兴趣,等这件事儿结束了,就来律行找我。”言灵儿道,“月例一两,破案有分红。” 段宁迟疑地点点头,她确实该考虑一下,为自己和孩子打算了。 第二日天刚亮不久,京兆伊派来的马车就停在了巧玲堂门口,言灵儿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今日的官司并不难打,放在现代不过就是最简单的离婚案罢了,可这个案子麻烦就麻烦在了高鸿轩的身份是宁王世子。 说白了,这个案子,她发挥的余地并不多,关键还是在段家和宁王府之间如何博弈了。 巧玲堂的门开了,言灵儿有些意外,陪着段宁一起出来的还有高沄瑶。 高沄瑶带着斗篷跟着段宁一起上了马车。 “长公主……”言灵儿有些吃惊。 高沄瑶摆手打断言灵儿的话:“本宫就是去旁听的,不用在意。” 言灵儿看了段宁一眼,段宁朝她露出带着一丝紧张的笑容,言灵儿心下大安,冰冷冷又高傲的高沄瑶,其实有一颗比任何人都柔软的心。 “多谢长公主相助。”言灵儿诚恳道。 第七十五章 京兆伊的为难 马车滚滚向前,很快便到了宁王府门口,言灵儿下车,看着眼前两尊汉白玉的大狮子,和装满了铜钉的大门,心里一酸。 同样是皇亲国戚,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高鸿好歹也是皇子啊。 就在这时,一顶小轿也停了下来,轿夫掀开帘子,穿着官服的京兆伊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言灵儿向前一步,朝京兆伊福身:“给大人请安。” “嗯。”京兆伊整理着官袍和官帽随口应了一声。他朝言灵儿身后打量了一下,一个是段宁,算是宁王世子妃,不过,马上就不是了,另一个是? 京兆伊连忙上前一步,恭敬的拱手九十度鞠躬:“下官参见长公主殿下!” “免礼吧。”高沄瑶淡淡地开口。 京兆伊堆着笑脸站到高沄瑶身侧,柔声道:“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今日怎么会到宁王府来?” 他可记得自从老王爷死后,长公主可是再也没有踏入过宁王府一步的。 “宁王世子妃段宁是本宫的闺中密友,言讼师也素来与本宫关系亲厚。”高沄瑶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如今宁王世子妃欲与宁王世子和离,本宫作为朋友,自然是要来帮衬帮衬。” 京兆伊心中大惊,当日宁王可是私下对自己说过,这宁王世子妃不过是个乡野丫头,他们是看世子喜欢,才不得不迎进门的,还让他守口如瓶,前往不要跟外人说起。然而,这个所谓的“乡野丫头”竟然是长公主的闺中密友,而且,听长公主这话的意思,她是来帮宁王世子妃出头的。 京兆伊再次看向高沄瑶身边的少妇,这才发现,这位刚才被他刻意遗漏的宁王世子妃,虽然未施粉黛,面容憔悴,可那一身气质却怎么也不像是“乡野丫头”。 段宁感受到了京兆伊的视线,也朝京兆伊看过来,她微微朝京兆伊福身:“今日有劳大人了。” “哪里哪里,世子妃这话严重了。”京兆伊连忙九十度鞠躬回礼,以期弥补自己刚才的傲慢举动。 “大人也莫要唤我宁王世子妃了。”段宁摇摇头,脸上看不出悲喜,“就叫我段宁吧。” 毕竟,宁王世子妃的头衔和身份,今天就要彻底摘除了。 “段宁这个名字,还轮不到他来叫。” 众人身后传来一道有力的男声,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愤怒。 众人回头看去,身着滇国皇子服的段修然带着几名护卫,从马上一跃而下。他站到段宁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哥。”段宁见到段修然,心情踏实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看起来生动多了。 京兆伊惊恐地看着段修然身上的衣服,他虽然没见过段修然,但他知道这套衣服,这是滇国皇族的衣服。 宁王世子妃叫什么来着? 段宁! 京兆伊想到这里,脸刷一下就白了,他恨不得当场就抽自己一巴掌,段,中原这么少见的姓氏,他怎么就没有多考虑一下呢?他怎么就没有考虑一下呢?! 完了,完了,自己不过是想巴结宁王,所以行了方便之门,怎么,怎么就摊上这么大的事儿?! 段修然表情严厉而又冷峻的瞪着京兆伊:“我乃滇王三子,段宁是我妹妹。京兆伊大人,您恐怕得称呼她一声四公主。” “是是是,三王子教训的是,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主殿下。下官这就给公主殿下赔罪。”京兆伊抹去额头的汗珠,连忙向段宁赔罪。 段宁伸出手制止了京兆伊的动作:“这些虚礼,大人就免了吧,等会儿只要大人秉公处理此事,让我能够顺利离开宁王府就好了。” “是,是。”京兆伊点头哈腰,跟在段宁身后。 段修然心疼的望着自己的妹妹,这孩子终究还是心软。他捏紧拳头。 京兆伊跟言灵儿确定了人员后,便上前敲开了宁王府的大门,门童早就接到了主人的示意,直接打开了左侧的偏门。 京兆伊眉头微微皱起,同行有一位长公主,走侧门怕是不妥吧。 他为难的回头,却见高沄瑶像没事儿人一样,直接跨过侧门的门槛走了进去。 得,长公主自己都不在意,他一个正四品官员,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等着两位公主和一位王子跨过门槛,一把拉住正要进门的言灵儿,将她拉到一边苦眉皱脸道:“言讼师,您这是上哪儿认识的这些神佛啊?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嘛!我为官数十年,作京兆伊两年,从未替皇家打官司。好么,您这一来,给我弄了这么棘手的案子。我,我这官是做到头了!” 言灵儿颜面偷笑,见京兆伊大冬天的急的大汗淋漓,轻咳一声劝慰道:“大人作为京城父母官,这些事情早晚要经历的,您暂且拿着个案子练练手,以后也好办理其他的案件。” 京兆伊闻言头更大了,他冥冥之中有了一种不祥预感,他心惊胆战的望着言灵儿:“言讼师,本官带你不薄啊,以后这类案子你可千万别再往身上揽了。直接找皇上裁决吧。我可伺候不起这些达官贵人。” 京兆伊说完就想跑,被言灵儿一把拉住胳膊:“大人,您这话就错了,这京城的老百姓归您管,这些官员、世家贵人您就放任他们胡作非为?大人,这是您为官的根本么?” 当然不是!老子是胸怀天下的读书人!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言灵儿偷偷一笑:“那不就对了,大人放心断案,大齐律有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秉公执法,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宁王理亏在先,他也不敢往大了闹不是?” 京兆伊冷静下来,他捋了捋胡子,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本官自然会秉公执法,不过……” 京兆伊看向言灵儿:“这案子,我可还得听听两面的说法,此案牵涉的无非是一个情字,能不能赢,可就全看你怎么在堂上争辩了。” “那是自然。”言灵儿自信的抬起头。别的案件或许她还没太大的信心,可离婚官司,那可是她的强项,即便对方的辩护律师再强大,只要她手上握有足够的证据,她都能够想办法让自己的委托人获得最大的利益。 第七十六章 辩手 与言灵儿早先的猜测不错,宁王府也并不想在这个官司上吃亏,至少,他们是想保住皇族的颜面,自然也是做足了准备。 言灵儿打量着堂上站着的青衣书生,心中有了底。 “佳品律行讼师言铃,这位先生是?”言灵儿率先问候道。 “在下乃是宁王门生,姓王名晃。见过言先生。”书生很有礼貌的合扇行礼,倒是对言灵儿是个女人的身份没有发表多余的看法。 然而,宁王夫妇俩并不会放过言灵儿,莫名的,他们就是认定,这个不守妇道,离经叛道的女讼师就是带坏儿媳妇段宁的罪魁祸首。 “也不知道冒出来的小贱蹄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到外面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宁王涨红着脸拍着太师椅的椅靠,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京兆伊佯装擦汗,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忍不住在背后翻了个白眼。 高沄瑶坐在高位,静静地听着宁王发威。 “谁说不是呢,我们好好的儿媳妇,说失踪就失踪了,定是让你这个狐媚子勾搭去了。你自己不要脸面,我们这里可是宁王府,世袭一等爵位,家里出了这种事情,真的是家门不幸啊!”宁王妃说着,用手帕掩着脸抽泣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宁王爷面色凝重的看了眼低头不语的段宁,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宁儿,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说你,你说你跟轩儿闹脾气,怎么就能做出离家出走的事儿,这万一有个好歹,你让我如何自处?”宁王妃望着段宁继续哭诉道,“自从你过门,我们自问待你不薄,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你怎么就这么舍得让我们伤心。” “哎,家门不幸啊。”宁王爷拍着椅靠,总结道。 家门不幸?段修然整个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这该死的宁王府,是真的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简直是欺人太甚! “王爷,王妃。”没等段修然开口呵斥,一直闷不做声的段宁突然抬起头,波澜不惊的看向宁王夫妇,“高鸿轩呢?” “你还有脸提轩儿?”宁王妃露出凶狠的表情,“你一声不吭就没了人影,轩儿为了找你快把整个京城都翻遍了,他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现在都病倒了。” “哦,这样啊。”段宁了然的点点头,似乎一点儿都不关心高鸿轩的状况,她起身朝京兆伊拜了拜道,“既然宁王世子托病不出,那我们就开始吧。” 早些结束吧,她有些困顿了。 宁王夫妇没想到向来爱自己儿子爱的死去活来的段宁竟然是这种表现,一时间面面相觑的愣在那里。 京兆伊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既然宁王世子无法到场,那就有劳宁王和宁王妃旁听此案了。宁王世子妃和离一案,升堂!” 宁王夫妇阴着脸狠狠地看着低头不语的段宁,段修然捏着拳头坐在一边,咬牙切齿的瞪回去,高沄瑶坐在上位,一脸冷漠。 京兆伊说完之后,朝高沄瑶躬身拜道:“本案开庭,还请长公主殿下旁听。” “嗯。开始吧。”高沄瑶挥挥袖子。 “是。”京兆伊领命起身对言灵儿道:“言讼师是原告宁王世子妃请来了,那么,就请你先开始吧。” 言灵儿走到厅内,宁王夫妇冷哼一声,朝她翻了个白眼:“不要脸的东西。” 言灵儿也不气,她朝高沄瑶和宁王夫妇行礼后,毫不客气道:“依宁王世子妃的意思,她是想要个跟世子和离,宁王世子需赔偿世子妃店铺五间,房屋两套,以及宁王世子名下京郊田产一半,且签下字据,保证以后和离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言灵儿话音刚落,段宁猛地抬头,惊讶的看着言灵儿,这些……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她是只想平平安安的离开这个地方。 言灵儿朝段宁淡淡一笑,合法夫妻婚后财产分割,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不争取,作为你的辩护律师,我自然要替你争取。 跟段宁一样惊讶的还有宁王夫妇,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段宁竟然还敢提出分家产的事儿。 “凭什么!”宁王妃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言灵儿就开骂了,“你个小贱人在这儿信口开河什么呢?凭什么我儿子的家产要分给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宁王妃,注意你的言辞。”段修然愤怒的望着宁王妃,压着心中喷涌的怒火,他们的小妹妹,从小捧在手心养大的小公主,怎么可以受这番气。 “都给本宫坐下。”高沄瑶冷冷地开口。 “……”宁王妃抖了抖嘴唇,最终不甘心的坐回原位,她虽然愤怒的恨不得撕了言灵儿和段宁,可到底不敢真的得罪滇国三王子,她狠狠地瞪了段宁一眼,不要脸的小贱人,给我等着! “继续。”高沄瑶抚弄着佛珠道。 王晃闻言从一旁走过来,他行完礼后,打开手中的折扇,缓缓道:“世子妃不告离家,有错在前,又怎么好意思提和离?况且,依律,夫妻和离,夫家只需将嫁妆奉还便可,又岂有分拿夫家财产的道理。” “原来王先生也知道,这婚嫁讲究的是一个定聘纳礼。那么,我斗胆问王爷王妃,世子妃过门时,可有媒人在场?可有定聘纳礼?”言灵儿淡淡一笑,眼神锐利的看着宁王夫妇。 宁王夫妇心虚的对视一眼,接着宁王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原本呢,好人家的女儿过门,自然是要三聘六礼,八抬大轿,把她恭恭敬敬的请入府内。可我们家这位世子妃,无媒妁之言,父母之约,便私奔至我府上,要死要活的要嫁给我儿子。我能有什么办法?” “就是,我们好歹也是名门世家,这种不要脸的女子,我们也是没见过。”宁王妃白了段宁一眼,冷嘲热讽道。 “你们!”段修然捏着拳头起身,恨不得一拳砸在宁王夫妇脸上。 明明是你们哄骗了我的妹妹,怎么竟然能好不羞耻的说出这种话,坏我妹妹的名声! “哥。”段宁突然出声,她伸手拉住段修然的衣角,手挺不住的颤抖,“算了。” “王爷王妃如今把自己摘得倒是干净。”言灵儿的脸冷了下来,她看向京兆伊,“按内务府的规矩,皇家子嗣无论内娶外嫁,皆要呈报圣上,方可在京兆府造册。敢问大人,宁王世子娶世子妃,可有陛下手谕?” “这……”京兆伊下意识的看向宁王。宁王心虚的避开他的眼睛。 “还有,按《官妇品级律》从二品以上大员,士大夫,王爵夫人皆有相应的品级。那么敢问大人,宁王世子妃的品级是多少?” 言灵儿接连两个问题,让京兆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偷偷瞄了一眼高沄瑶,见高沄瑶虽然还是冷着脸,但看向宁王夫妇的表情已经带上了厌烦的情绪,他定了定神色。 “按规矩,是该有陛下的手谕,并由陛下赐品。然而,宁王世子妃造册时,宁王并没有陛下的手谕,宁王妃自然也并非命妇。”京兆伊说完,朝高沄瑶拱手道,“臣一时糊涂,替宁王行了方便,还请长公主殿下责罚。” 京兆伊的表现,让宁王夫妇彻底绿了脸,他们看向言灵儿的表情愈发的不友善,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恨意。 第七十七章 和离 言灵儿在多年的从业经历中,早就见多了宁王夫妇这种人,他们总有各种借口和理由将一段婚姻里的错误归结于别人,从而把自己打造成无辜的受害者。 “段宁,你好狠的心肠。”宁王妃站起身,做西子捧心状朝前走了几步,表情哀怨地望着段宁控诉,“当初求着轩儿想要进门的是你,我一个长辈见你一个女孩儿在进程无依无靠,怜惜你让你进了门,没想到,你竟然倒打一耙,合着外人来欺负我们。” “宁王妃此言差矣。”言灵儿上前一步,揽在段宁面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您作为长辈,在世子妃和世子被爱所迷的时候,您非但没有教导他们什么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反而怂恿世子妃委身22下嫁。宁王妃,您这么急迫的想要世子妃进门,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宁王妃冷哼一声,抬起下巴,一脸高傲:“宁王是陛下的堂哥,我们轩儿生来便是宁王世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对她这么个小丫头起歪心思?” “好啊,你们不就是觉得这事儿没有跟陛下说,是我们欺君罔上么?”宁王妃手朝外一划,“走啊,咱们这就进宫,让陛下评评理!” “宁王妃,不是声高就有理。”言灵儿不为所动,表情淡淡道,“既然宁王妃觉得自己的所作并没有错,那不如来聊一聊,宁王世子的宠妾,蒋媛媛,她为什么也会跟世子登记造册?” 言灵儿说着,拍拍手,一名衙役双手捧着婚书册走了上来,恭敬的将婚书册交给京兆伊。京兆伊翻到那两页相邻的婚书,又将册子递给了高沄瑶,高沄瑶低头看着手里的婚书,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宁王好手段,也是段宁没有心眼好哄骗,竟然就这么上了当。”高沄瑶抬起头,冷冷地看了宁王妃一眼,宁王妃吓得一哆嗦,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宁王眼神锐利地看向王晃看了一眼,示意他快点儿开口说话,挽回现在的颓势局面,王晃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顺势走了出来,他走到段宁面前,朝段宁恭敬的拱手,脸上带着含蓄的笑容。 “世子妃,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您,您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便可。” 段宁迟疑了片刻,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世子妃当初是自己来京城找世子的吗?” “是。” “可有滇王的同意?” “……没有。” “这么说,世子妃是偷偷离家的是吗?” “……是。” “世子妃当时与世子签写婚书,可是受人强迫?” “不是。” “世子妃爱着世子,对吗?” “……” “您爱着世子,所以才离家出走,孤身北上,并且心甘情愿在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况下,嫁给世子。对吗?” “……” 言灵儿皱眉,她举起手:“京兆伊大人,我反对,王先生这是在诱导世子妃发言。” “你反对有用么?王晃说的哪一句话不是事实?”宁王讽刺的看了言灵儿。 “世子妃会嫁给世子,是基于彼此相爱这个前提下,可事实证明,宁王世子并不爱世子妃,不然他怎么会一边与世子妃互通书信,哄骗世子妃北上,另一边又将自己的表妹抬为贵妾?”言灵儿据理力争。 “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的?况且大户人家,哪家的少爷不是刚成年便有了通房丫鬟?”王晃理所当然道。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言灵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可是宁王世子亲笔所写,转头就不认账,这难道不是欺骗?” “够了!”段宁起身,打断王晃和言灵儿的争论。 她脸色煞白的望着宁王妃和宁王:“房产地契我都不要了,我只想尽快和离,离开这个地方。” “你以为我们宁王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宁王妃眼神毒辣的盯着段宁的肚子,段宁的肚子微微凸起,她肯定怀孕了,肯定是怀孕了! “你以为,我们滇国人好欺负?”段修然上前一步护在妹妹面前。 气氛再次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喧闹声。 “世子,您不能进去。王爷有吩咐让您躺在床上好好修养!”门口传来小厮焦急的声音。 “都给我让开!”隔着屏风,一道略显虚弱的身影,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小厮,走了进来。 面色疲倦,身体虚软的高鸿轩摇晃着走了进来,他眼中仿佛看到不别人,径自走到段宁面前。 “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你知不知道?”高鸿轩几乎是吼着说完这句话,说完他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你找我做什么?”段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抓我回来给你生孩子?”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高鸿轩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你想让我怎么想?”段宁眼眶也红了起来,“我为了你抛弃了家人,不远千里的来投奔你,可你却早就有了妻子,你都有妻子了,为什么还来招惹我?就因为她不能生育是吗?” “什么意思?”段修然的愤怒值已经到达了顶峰,他上前一步拽着高鸿轩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拽起来,“这他妈到底什么意思?你把我妹妹当什么了?” “我把她当我的妻子!”高鸿轩喊得也很大声,仿佛是要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部吐出来,“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 “夫妻?那你那个表妹是什么意思?啊?”段修然冷笑。 “我不爱她,我并不想纳她。”高鸿轩辩驳道。 “高鸿轩,婚书是你亲自签的名盖的章。”段宁惨淡一笑,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高鸿轩,“而且,在签婚书之前,你们已经有两年的夫妻之实了,这两年里,你对我只字未提。这就是你爱我的表现?” 高鸿轩看着段宁留下眼泪:“你不相信我?” 段宁摇摇头:“我不信你,我不信你宁王府任何一个人。”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段宁继续道,“我要跟你和离。” 高鸿轩像是彻底支撑不住了,脚底一软,段修然顺势放开手,高鸿轩整个人滑坐在地上。 宁王夫妇心疼的去拉他,却被他躲过了。 过了好一会儿,高鸿轩才低声道:“好,我同意和离。” “轩儿!”宁王妃还想说什么,被高鸿轩打断了。 “娘,就这样吧。让她走。”高鸿轩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言灵儿上前一步,递出和离书:“宁王世子,这是世子妃拟的和离书。” 高鸿轩颤抖着拿起笔,宁王妃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轩儿,她还想分你的家产,不能签!” 高鸿轩冷冷地看了宁王妃一眼:“你已经毁了我和宁儿的爱情,现在还想让我做一个自私的小人么?” “娘,别让我恨你。” 宁王妃失魂落魄的放开高鸿轩的手,高鸿轩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咬破手指,摁下鲜红的手印。 他将和离书递给已经泣不成声的段宁:“宁儿,现在是我配不上你,你等我好不好。等我!” “这件事儿,我们段家记一辈子,我会让你们宁王府付出代价的!”段修然夺过和离书,一把推开高鸿轩,拉着段宁的胳膊离开。 第七十八章 做回自己 段修然直接带着段宁离开,宁王府的人也不敢阻拦,京兆伊看了眼言灵儿又看了眼宁王夫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高沄瑶突然从主位上走了下来,她走到高鸿轩面前,用脚踢了踢正颜面哭泣的高鸿轩的身体,接着毫不客气道:“骗了宁儿的感情,感觉得自己很委屈是吗?” “堂姐……”高鸿轩红着眼睛叫了高沄瑶一声。 “本宫是有多家门不幸,摊上你这么个兄弟。”高沄瑶冷笑,接着她蹲下身子,与高鸿轩持平,“你刚才是不是没看出来,段宁怀孕了。” “你说什么?”高鸿轩震惊地望着高沄瑶。 “我说,段宁怀了你的骨肉。”高沄瑶露出一个爽快的笑容,“可惜,就在刚刚这个孩子不属于你了。” 高沄瑶接下来的话,高鸿轩根本没听进去,他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她怀孕了”这句话,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就往外跑去,他要拦住段宁,他后悔了,他不要放她走,他们有孩子了,他们会很幸福的到老! “拦住他。”高沄瑶冷漠地开口。 宁王府的仆人们纷纷上前,将冲动的高鸿轩拉住。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找段宁。”高鸿轩嘶吼着。 “啪”高沄瑶一巴甩在高鸿轩脸上,宁王夫妇立马心疼的上前将高鸿轩揽入怀中。 “长公主殿下,您这是干什么啊!轩儿好歹也是您的弟弟!”宁王妃难以置信的望着高沄瑶。 “你们不会教孩子,本宫替你们教罢了。”高沄瑶将手放回袖子,下巴微微抬起,一脸高傲,“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小算盘。” 宁王妃和宁王对视一眼,都有些心虚。 高沄瑶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你们即想跟蒋家亲上加亲,又想跟滇国皇族扯上关系,算盘打得倒是响亮,可这天下根本没有好事儿都落在同一家的道理。太贪心了,就会自食恶果。” 宁王夫妇的心思被拆穿,心虚的不敢吭声,高沄瑶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她继续道:“这些日子,父皇正在为吐蕃的事儿烦心,滇国段氏与吐蕃可汗关系甚密,父皇有意与段氏搞好关系,你们倒好,做出这等丑事。还真是本宫的好叔父,好叔母,好堂弟!” “殿下……”宁王夫妇这才晓得其中的厉害,哀求的看向高沄瑶。 高鸿轩像是被抽了根骨似的,被一众奴仆搀扶着勉强站立,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他指着宁王夫妇道:“报应啊!报应!这是我的报应,也是你们的报应!” “你们逼着我娶表妹,害得表妹一怒之下喝了绝子汤,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现在又害得我妻离子散。”高鸿轩不管不顾的控诉道,“哈哈哈哈,我没出息,我没勇气拒绝。我活该妻离子散,你们呢?你们活该承受圣怒,断子绝孙!” 高鸿轩的话像一把利刃,撕开了宁王夫妇伪善的一面,宁王妃根本没料到拆自己台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气得上前捶打:“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谁能想到这宁王府早就是个空壳子了,若不是我娘家一直帮衬着,你以为你还能享受这些荣华富贵,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够了!”高沄瑶打断宁王妃的抱怨,冷冷地望着宁王一家,“一出闹剧!” 她走回高位坐下去,对京兆伊道:“京兆伊大人,此案都已经明了了,公布结果吧。” “是。”京兆伊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朗声道,“宁王世子妃与宁王世子夫妻离心,恩爱难续,自今日起,夫妻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长公主殿下。”京兆伊宣布完后,朝高沄瑶拱手行礼。 “听到了吗?高鸿轩,从今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高沄瑶看着高鸿轩一字一顿道。 高鸿轩抖了抖苍白的嘴唇,一直到众人散去,都没再说出一句话。 三日后,巧玲堂内,言灵儿坐在段宁身边,将一叠地契放到段宁手中:“这是宁王世子补偿给你的。” 段宁拿到手里,漫不尽心的翻看着,都是那日言灵儿替她争取来的铺子和良田:“谢谢你。” “你是不是觉得,感情都没了,要这些有什么用?”言灵儿看出了段宁的心思。 “是啊,这些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段宁将地契放到桌子上,脸上表情哀伤。 “可只有这些东西是实在的。”言灵儿毫不客气道,“情情爱爱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哪里有握在手里的地契来的划算。” “你当真这么想?”段宁望着言灵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感情的人生,活着又有什么价值?” “没有感情,难道不是活得更洒脱?”高沄瑶从屋外走了进来。 “长公主。”段宁和言灵儿起身行礼。 “都坐吧。”高沄瑶坐到她们身边。 三个人抛开身份,仿佛像是多年老友一般,全无拘束。 “为情所困的女人都太傻太笨了。”高沄瑶开口道,“我过去一直想不通,走不出来,也不肯让自己走出来,自己过得不舒服,也叫别人痛苦。如今,一切都放下了,反倒看的更加清楚了。” “五皇子妃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要不所谓的情爱更重要。就比如说,自我。”高沄瑶看着段宁道。 “自我?”段宁露出困惑的眼神。 “自我就是做自己,自己怎么过的开心怎么来,不去管别人的目光。”言灵儿开口道,“我做我的讼师,长公主殿下经营着巧玲堂,我们所做之事皆不被世人理解,可这对我们来说却是一种享受,这就是自我。” 段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想到之前言灵儿向她发出的邀请,或许她也可以试试看? “五皇子妃……”段宁试着开口。 “依你我之间的关系,以后叫我灵儿就好了。”言灵儿开口道。她想起段修然和言敬和的关系,望着段宁的表情越发的温柔起来。 “灵儿。”段宁顺从地开口,“你之前说,让我去律行接办刑案,这话还有效吗?” “当然,随时欢迎你加入。”言灵儿毫不吃惊的笑道。 第七十九章 那个孩子 巧玲堂的后院里,高沄瑶和言灵儿站在一起,高沄瑶屏退了奴仆,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殿下什么时候启程往吐蕃?”言灵儿开口问道。 “过完年就走。”高沄瑶淡淡地开口,“路上要走将近半年,我听吐蕃的使者说,路很难走。” 言灵儿点头,她历史再不好,也知道吐蕃是哪里,此去几千公里,路又难走,只怕是这辈子也很难再相见了。 “我哥……”言灵儿犹豫着开口。 “不用再提他了。”高沄瑶看着言灵儿,“没意思。” “殿下这一走,不知道再见是哪一年了。”言灵儿叹了口气。 “是啊,以后怕是再难以见面了。”高沄瑶说着,却没有半点儿惋惜,“不过也好,反正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再见的人,不见就不见吧。” 高沄瑶低头去看那些兰花,这几日天气骤冷,兰花都枯死了,凋零的花骨朵坠在青黑的枝干上,随时都会掉下来。 “这些小东西就是娇贵,前些日子放在屋子里开的挺好,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倒是死的差不多了。”高沄瑶伸手拨弄了一下花朵,花掉落在了地上。 她淡淡一笑:“我记得以前有人把女人比成花。” “五皇子妃,你觉得你是什么花?”高沄瑶扭头看向言灵儿,突然问道。 “啊?没想过。”言灵儿摇摇头。 “本宫瞅着你像是路边的狗尾巴草。”高沄瑶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笑容。 言灵儿没有生气,反而也笑了起来:“生生不息,到哪儿都能生存下去,挺好的。” “也很烦人。”高沄瑶带笑撇了言灵儿一眼。 言灵儿摊手耸肩:“那殿下呢?殿下是什么花?名贵的兰花还是富贵的牡丹?” 高沄瑶摇摇头:“都不是。” 她抬头看向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阴了下来,零星的雪花开始落了下来,她伸出手,雪花落在她手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大概是蒲公英吧。”高沄瑶声音轻飘飘的响起。 回家的马车上,言灵儿一直不停回想起高沄瑶的这句话,铃铛叫了她好几次,她都没有听见,一直到铃铛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 “啊?” 言灵儿松了口气,无奈地望着言灵儿:“小姐,您又发呆了。” 言灵儿揉揉眉心:“抱歉,我在想事情,怎么了?” “殿下让齐元捎了话,让您回府后直接去找他。”铃铛传话。 自从两个人开诚布公的谈过心之后,高鸿有什么事儿都是找机会直接跟他说,今天怎么突然让齐元来传话?言灵儿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言灵儿在后门下了马车,雪在半路上就停了,这会儿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齐元迎了上来,他表情有些怪异的看了言灵儿一会儿,接着像是在极力澄清解释着什么:“娘娘,奴才跟您提前报备一下,您待会儿可千万不要发火,事情可能不是您看到的那样,您可以一定,一定要听殿下解释,千万不要生气上火。” “我为什么要发火?”言灵儿一头雾水,“殿下做了什么事儿吗?” “呃……您等会儿见到殿下就知道了。”齐元眼神暧昧地看向别处,就是不敢看言灵儿的眼睛。 言灵儿狐疑地看着跟在她身后,表情称得上鬼祟的齐元,突然停下了脚步,齐元脚下一个没刹住,踉跄了两下,撞上了铃铛,铃铛回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开始傻笑。 “齐元,殿下带人回来了?”言灵儿一针见血。 “啊?没有啊,哈哈哈哈,怎么会。”齐元干笑,直接坐实了言灵儿的猜想。 高鸿竟然带人回来了?什么人?言灵儿心里突然有些不高兴,她没再多问齐元,而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铃铛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何突然就生气了,转头给齐元递了个眼神,齐元回避了。 很快,言灵儿便到了高鸿的院门口,院子里传来女人清脆的笑声,言灵儿彻底黑了脸,齐元心虚的退了一步,身子躬的像虾米一样,生怕自家皇子妃的怒火烧到自己。 “殿下,当心!”院子里,女人笑完之后,突然娇俏的开了口,话音中带一丝娇嗔的味道。 “没事儿,摔不着。”言灵儿听到高鸿声音里带着笑,甚至有些宠溺。 宠溺?言灵儿眼神一暗,她提着裙子二话不说跨过门槛,绕过照壁直接走进院子里,院子的亭子里,高鸿背对着他们而坐,他身边站着一个妙龄少女,此刻少女正向高鸿伸出双手,不知道是要高鸿抱她,还是要从他怀中接过什么。 院子里的两个人明显没有发现言灵儿的靠近,言灵儿也可以放轻了脚步,她也并不想惊动两个人,她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殿下,娘娘来了。” 猪队友齐元在这时突然开口,安灵儿回头瞪了齐元一眼,齐元低着头当做没看见。 “爱妃你来了,快过来!”高鸿转过身来,言灵儿这才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四岁大小的男孩儿,男孩手里和嘴里都喊着糖果,正一脸懵懂的看向言灵儿。 言灵儿大吃一惊,她下意识道:“哪儿来的孩子?你的私生子?” 高鸿闻言一头黑线,刚要解释,他怀里小孩儿突然开口:“爹,她是谁啊?” 院子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齐元绝望的闭上眼睛,得,他就说吧,皇子妃肯定要发火了。 “小家伙不要乱叫。”高鸿伸手轻轻在小孩儿脑门上敲了一下,小男孩儿不高兴的摸着额头嘟起嘴。 言灵儿此时反倒不生气了,她走到高鸿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小男孩儿,小男孩儿也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言灵儿,言灵儿突然就笑了起来,她伸手挂了小男孩儿的鼻子一下,开玩笑道:“你叫他爹,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娘啊!” “小姐!” “娘娘?” “灵儿!”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铃铛完全是被自家小姐大胆的话吓了一跳,齐元很是惊讶娘娘不仅没有发火,反而还能开玩笑,高鸿则是不满意,灵儿怎么能开这种让人误会的玩笑呢! “你们都退下吧!”高鸿抱着孩子板着脸,对众人道。 “是。”众人不敢犹豫,全部退下。 “殿下……”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少女伸手要去抱那个孩子,被高鸿避开了。 “你也下去,孩子有本宫和皇子妃看着。”高鸿表情冷峻。 那个女人看了言灵儿一眼,犹豫了一下,福身离开。 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高鸿和言灵儿两个人。 言灵儿根本不在乎高鸿的冷脸,她拿着桌上的小糕点去逗高鸿怀里的小孩儿,小男孩儿也不怕生,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去够言灵儿手里的糕点,一大一小就这么玩到了一起。 高鸿见自己板着脸对言灵儿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也松开了眉头,开口解释:“这孩子真的不是我的。” “哦。”言灵儿满不在乎回了一句。 高鸿又皱起了眉头:“他是……” “他是我哥跟长公主的儿子,对吧。”言灵儿打断高鸿,将糕点放到孩子手中,拍了拍手上的饼屑,坐了下来。 第八十章 噩梦即将到来 “你看出来了?”高鸿有些惊讶。 “嗯,长得跟你有点儿像,但也不是那么像,不是你儿子,就是你的亲戚。”言灵儿托腮看着小孩儿,“并不难猜。” “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言灵儿看着小孩儿将嘴里的糖吐到手上,又将吐出来的糖放到托盘里,接着将手上的糖渍擦到高鸿的衣服上,心安理得的将糕点放入口中。 “没想到真的会找到这个孩子,暂时先放在府上吧。”高鸿摸着孩子的头发,他看向言灵儿,征求她的意见,“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也是我的侄子。”言灵儿点头应允,她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白嫩的小脸,“我喜欢这个孩子。” 高鸿望着言灵儿沉静的侧脸,心中有个地方柔软起来。 “谢谢。” “嗯?什么?”言灵儿转头看向高鸿,没听清他刚才说的话。 “没什么。哦,对了,皇祖母今天让人送来了两只鹧鸪,我已经命厨房收拾了。”高鸿笑着说道,“你这些日子忙案子也辛苦了,该补一补。” “那,晚上一起吃吧?”言灵儿发出邀请。 高鸿愣了一下,接着笑得更急开心:“好。” 说起来,成亲至今,他们两个人真的很少坐在一起好好吃饭。 夜色渐浓,雪又下了起来,可今夜的皇子府却异常的热闹温暖。 同一时间的姑苏城此刻恰逢阴雨,雾气笼罩着整个城市,这样的夜晚就连带着蓑衣的更夫都抖抖索索的加快了步伐,可河边两岸的画舫却仍旧高高悬挂着灯笼,岸边的马棚里还又不少恩客的马匹正悠闲的吃着草。 叶雨竹脸上带着白纱,身后跟着丫鬟和一个药铺的伙计,正站在画舫外面等着什么,不一会儿,一名小丫头撑着油纸伞匆匆跑了过来。 “叶家小大夫,可是来送药的?”小丫头清脆道。 “是的,嘱咐你家姑娘,要按时吃药,病才能……”叶雨竹正尽心的说着医嘱,被小丫头慌乱的打断。 “哎呀呀,什么病啊,我们家姑娘好着呢,这不过是用来补身子的罢了。”小丫头说着,警戒的看了看四周,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吊钱塞到叶雨竹手里,又从她手中拿过药,匆匆离开。 “小姐,您治病救人,你瞧她这是什么态度!”小娟从叶雨竹手里接过钱收进怀中,不满地抱怨。 “别说了,这种地方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叶雨竹摇摇头,她本来就是替父亲送药,这里云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既然药已经送到了,不若早些回去得好。 三人匆匆离去,却不想这一幕落入了画舫二楼一间包房中高海眼中。 “想不到日子过得这么快,殿下竟然已经到了回京的时候了。”苏州知府魏权面露不舍道。 “出来日子久了,自然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高海心思还在楼下那抹消失的身影上,他总觉得那个身影他似乎见过,纤细的腰肢在红色的灯笼的照耀下,显得暧昧不明,挠的他心头直发痒。 “是是是,想必陛下也甚是想念殿下。这眼看年关将至,殿下在江南辛苦数月,也该回京好好休息休息了。”魏权溜须拍马的功夫绝非浪得虚名,拍的高海心里很是舒服。 “魏大人及诸位大人把姑苏城治理的仅仅有条,百姓安居乐业。这等功绩,本宫回头自然会禀明陛下,让陛下知道诸位大人的辛苦。”高海举起酒杯。 “哎,多谢殿下,多谢殿下。”魏权等人连忙起身敬酒,接着将酒一口饮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喝出了兴致,那些官员也不顾什么朝廷禁令了,招来了画舫的老鸨,开始叫姑娘。 “哎呦,各位爷都稀客,您都放心,今儿保证让各位爷满意而归。”老鸨嬉笑着转头给龟,公使了个眼色,龟,公哈着腰谄媚的笑着拉开了包房的门,一众妙龄少女鱼贯而入。 “各位爷赏脸,咱们楼里数一数二的姑娘可全在这儿了。”老鸨指着那些姑娘们,挥舞着帕子,“还不快给各位大爷请安。” “翠柳给爷请安。” “迎香给爷请安。” “知画给爷请安。” …… “哎,我说老板,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叫柳叶的姑娘,长得是闭月羞花,芳菲妩媚。怎得不见她人啊?”魏权摸着胡子问道,“难道是看不起我们?” “哎,瞧爷您这话说的。奴这不是没注意嘛!”老鸨自然是知道魏权等人的身份的,此刻汗都下来了,她连忙指挥着龟,公去请柳叶,自己在这边陪着笑脸,端起酒杯,“爷莫急,都是奴糊涂了,奴这就自罚三杯,权当是给诸位爷赔罪了。” 老鸨年龄也不大,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也是身姿妖娆,眉目含情,加上说话爽利,办事儿张弛有度,在姑苏城的江湖圈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魏权等人原本就是来寻欢作乐的,见老鸨如此给面子,自然也是心生愉悦。 过了好一会儿,龟,公领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小丫头穿着一身下人的衣服,却并不见柳叶姑娘的踪影。 “你家姑娘呢?”老鸨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语气中不由的带上了几分着急。 “我家姑娘身子不爽利,今儿早早就歇下了。”小丫头言语之间躲闪不定,老鸨心生疑窦,走到丫头身边,却闻到她身上有股浓重的药味儿。 她眼神立马变得严厉起来:“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小丫头吓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抬了下头,被高海看了去,他开口道:“这个丫头我似乎见过。” 小丫头脸一白,整个人都成了筛子。 老鸨挡在小丫头面前讪笑:“这位爷说笑了,这些贱婢子都是些干杂活的不中用的东西,怎得入得了爷的眼。” 老鸨倒不是什么心善的人,但如今喜欢玩小丫头的变态太多了,她也不忍心这些本就被迫在画舫讨生活的小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出什么事儿,能帮着也都尽量帮着了。 “老板放心,我对这种没长熟的小丫头片子,没兴趣。”高海朝小丫头招招手,将一锭金子放在桌上,“你告诉我,今晚在画舫外见得那位姑娘是谁,这锭金子就是你的。” “死丫头,你敢私出画舫,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老鸨伸手拧着小丫头的耳朵,小丫头痛的直叫唤。 高海没什么耐心,朝下属挥了挥手,下属一把就将老鸨拉开来,高海看着快哭出来的小丫头继续道:“你只要说出那个人是谁,我便让你脱了贱籍,回家去。” 小丫头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她连忙跪了下来,面露惊喜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说吧。”高海淡淡一笑。 “那位姑娘是叶神医的女儿。”小丫头毫不犹豫道。 “叶神医的女儿?”高海摸着下巴,“她叫什么?” “好像是,叶雨竹。” 第八十一章 苦命 “咚咚咚——”清净的院落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屋内传来叶成文咳嗽的声音。 “这大清早的,是谁啊?” “爹,您歇着,我让小娟去开门。” “吱嘎——”院门从里面打开,小娟探出头去,门口站着几名高大的侍卫,侍卫身后站着一名华服公子,小娟感觉对方有点儿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们找谁?” “哪儿那么多废话,让开。”敲门的侍卫不耐烦的推开小娟,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小娟被那侍卫冰冷的目光盯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你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华服公子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向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领命,走过去一把捂住小娟的嘴:“再多喊一句,我弄死你。” 小娟浑身抖成了筛子,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屋里,叶雨竹听到门外的动静和小娟的尖叫心里一颤,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小娟,怎么……” 院门被人关上了,院子里几个浑身冒着肃杀之气的人站在院子里,眼神冰冷的望着她,小娟被其中一人捂着口鼻惊恐地望着自己,只有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摇着扇子,面带笑意的看向她。 叶雨竹看向那名男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认出来这个人了,他们见过! 大齐太子,高海。 “你就是叶雨竹。”走上台阶,用扇子挑起叶雨竹的下巴,细细打量,“长得确实不错,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见过?” “您说笑了,我们不曾见过。”叶雨竹淡淡道,“请问您到我家有什么事儿吗?” 高海没搭腔,而是望着叶雨竹一直笑,望着叶雨竹的眼神像是看势在必得的猎物,叶雨竹浑身寒毛直竖,浑身发冷。 “听说叶姑娘是叶神医唯一的女儿。”高海轻佻的撩起叶雨竹的一根头发,“不知道叶姑娘能否治治在下的病。” 登徒子,不要脸! 叶雨竹压下心里的愤怒和恐慌,强装镇定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想瞧什么病,我们药铺辰时之后才会开门。” “我这个病,简单。”高海笑着凑近叶雨竹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如同来自地狱,“不过,只有叶姑娘你能治好。” 叶雨竹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毒蛇盯上了,浑身冰冷,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位公子,小女才疏学浅,并不通黄岐之术,公子若是有什么病,让老夫来瞧瞧吧。”就在这时,叶成文从屋里走了过来,一把拉过叶雨竹,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挺直了腰背看向高海。 “叶神医?”高海挑眉,“想不到,你也在。” “公子说笑了,这是老夫家,老夫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叶成文警惕的看着高海。 高海笑了几声,看着叶成文眼神没有温度:“既然叶神医在,那在下就直说了,我看着叶姑娘了,想讨回去做妾,这礼金好说,不知叶神医意下如何?” 叶雨竹难以置信地望着高海,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公子说笑了,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的人家,但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叶成文拒绝道,“况且,老夫并不觉得公子是良配。” 叶成文的一番话,没有激怒高海,反而让高海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叶雨竹吓了一跳,躲在叶成文身后瑟瑟发抖,她想起言灵儿离开姑苏前对她说的话,不要跟太子牵扯上关系,千万不要。 “叶老头,你可真有意思。”高海笑着用扇子骨敲打叶成文的肩膀,眼神带着残忍的快意,“我刚才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他用阴冷而又淫邪的眼神看向叶雨竹:“你们家这位姑娘,我想睡就睡了,连钱都不用付。” 恶鬼终于撕破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獠牙和血盆大口。 “你敢动我女儿试试!”叶成文挡在叶雨竹面前,一时情急,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爹……”叶雨竹煞白着脸躲在他身后,眼眶中涌起了水雾。 “真是令人感动的父女情啊。”高海忍不住鼓起了掌,他朝身后的侍卫打了个手势,侍卫上前,用暴力将叶成文和叶雨竹分开。 高海看着侍卫粗鲁的举动,用扇子挡着脸道:“小心点儿,别弄坏了本公子的玩意,那个老匹夫随你们处置。” “是。”侍卫领命,直接对着不停挣扎的叶成文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凶狠的样子仿佛是想要他的命。 “爹!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我爹了!”叶雨竹哭喊着挣扎,被侍卫紧紧拉住胳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成文被打得倒在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爹,爹!”叶雨竹恐慌地喊着叶成文,叶成文只能颤抖着朝她的方向伸出手,却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叶姑娘。”高海从侍卫手中接过叶雨竹,揽着她的腰,挑起她的下巴,“良辰吉时,我们该当及时行乐,不是吗?” “呸!”叶雨竹狠狠地朝高海脸上啐了一口。 高海冷笑一声,一把拽住叶雨竹的头发,不顾叶雨竹的痛呼和挣扎,将她带进了里屋。 不一会儿,里屋里便传出了布帛撕裂的声音和叶雨竹绝望的尖叫声,叶成文听着里屋不时传来的痛呼和男人发出的喘息声,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一个半时辰后,高海终于心满意足的结束了暴行,他整理着衣服从里屋走出来,走到叶成文身边时,朝一旁的侍卫做了手势,侍卫从怀中拿出一个刺绣包递给他,他颠了颠刺绣包,里面发出金钱的碰撞声。 “二十两金子,就当是聘礼了。”高海将金子扔到叶成文面前,“泰山大人。” 接着,他大笑着走了出去,侍卫们也陆续退了出去。小娟终于被放开,她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将被打的不成人形的叶成文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爷,,老爷……”小娟哭喊着。 叶成文颤抖的指着里屋的门,示意小娟带着他过去:“雨竹……雨竹……”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屋里传来叶雨竹沙哑的声音:“别进来!” “雨竹……” 隔着门,叶成文泣不成声。对不起,爹没有保护好你。 屋里,桌椅凌乱,床铺更是皱成一团,叶雨竹头发披散在床铺上,全身只剩下一件肚兜,衣服是高海临走前施舍的搭在她赤裸的下半身的。她身上布满了凌辱的痕迹,如同一块破布。 第八十二章 时也命也(上) “不要,不要!”言灵儿浑身是汗,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同时也惊醒了睡在一旁守夜的铃铛。 “小姐,没事儿,没事儿的娘娘。”铃铛安抚着言灵儿,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娘娘,老臣进来了。”睡在外间的曾嬷嬷提醒了一声,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 她将热茶递给言灵儿,看着言灵儿额头上滚落的汗珠,也露出担忧的神色。 “抱歉,又吓到你们了。”言灵儿一口气喝完茶,用袖子摸了摸嘴唇,勉强撑出笑容。 她这几日白天总是觉得心慌意乱,到了夜里便睡得很不安稳,常常被噩梦惊醒,这种惶恐不安的感觉,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非常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小姐,您有什么心事儿就跟奴婢说,您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奴婢担心死了。”铃铛担忧道。 “让你们费心了。”言灵儿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娘娘若是觉得累了,这些日子就不要去律行了,在家修养一段时间。”曾嬷嬷也开口劝道。 言灵儿眉头微皱,年关将至,京城到处都在戒严,自从段宁彻底和离之后,京兆伊突然开始把佳品律行当起了“自己人”,大大小小的案子都往律行送,甚至还让京兆府的仵作教习段宁辨认尸体。 眼看就要到腊八节了,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商铺都开始盘点打样,准备过年了,律行却还在营业,案子多了,言灵儿也更加忙了,她是老板,也是讼师,这一来二去,手里还堆积了不少没看完的卷宗。 况且,这皇子府虽说前段时间修缮了一部分几乎快要倒塌的危墙,可还有好几处宅子还在漏风漏雨,前几日大雪,后院的一间小屋彻底背压塌了,幸好里面没有住什么人,不然这大过年的也太不吉利了。 “我没事儿。”言灵儿疲惫地摇摇头。 “小姐,您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儿。”铃铛不赞同的皱起了脸,“您嘴唇都发白了,算奴婢求您了,明儿咱在家里休息一天吧。” 言灵儿没有搭话,她从噩梦中惊醒,心情低落,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身上又因为出了汗黏哒哒的难受。 “什么时辰了?”言灵儿问道。 “寅时刚过,离天亮还早着呢,娘娘再睡一会儿。”曾嬷嬷关切道。 言灵儿摇摇头:“身上黏的难受,我想净身。” 曾嬷嬷见言灵儿难受的厉害,连忙点头:“您躺着别着凉了,臣这就命人去烧水。” 曾嬷嬷领命出门去了,铃铛扶着言灵儿躺回被子里,她心慌的厉害,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心里难过的要命,莫名的想哭。 “小姐,您心里不痛快。”铃铛望着言灵儿苍白的脸,心疼得不行,“您有什么心事儿,就对奴婢说。”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心慌的厉害。”言灵儿叹了口气。 “您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小少爷。”铃铛小声道,“难道那个小少爷真的是殿下的私生子?” 言灵儿哭笑不得:“你瞎说什么呢,那孩子不是殿下的儿子。” “哦~~”铃铛恍然大悟,接着道,“那定是小姐您白天思虑太重了,晚上才会不停做梦,您要是像奴婢一样啥都不想,晚上自然睡得香。” 言灵儿彻底无语了,她看着铃铛天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孩子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傻人有傻福。 年底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小年夜,按照宫规,高鸿和言灵儿需要在三十当天入宫参加家宴,可直到今天,宫里都没有人来通知他。 “习惯了。”高鸿淡淡道,言语间无悲无喜,“本宫自出宫建府,就再也没有在年关的时候入宫参加过家宴。” 他早就是被整个皇家厌弃的存在,若不是太后还想着自己,不时招他入宫觐见,他恐怕根本没有机会再入宫了。 “难过么?”言灵儿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孩子,望着高鸿轻声道。 “都说了,习惯了。”高鸿不愿多说,已经变得消瘦下来的脸上也是一片冷漠。 言灵儿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背,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对高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在府里自己过年吧,相信我,咱们自己过一样能过得很热闹。” 高鸿看向言灵儿,好一会儿才笑道:“好,那就有劳爱妃了。” 第八十三章 时也命也(下) 言灵儿向来是个说做就做绝不拖泥带水的人,腊月三十中午,最后一批伙计放置好门板,在门上贴了正月十六才会掀开的红色封条,怀里揣着东家发的厚实的红封,高兴地离开。 京城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少店门口都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福字,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自觉的带着喜气,就连窝在城墙脚边的乞丐们,也都稍微收拾了一下,拿到赏钱的时候,还会说些吉祥话。 言灵儿从京兆府出来,铃铛手里提着几个油纸包,交给侯在门口的齐元手里。 “这是什么?”齐元耸动鼻子,嗅到了油纸包里的香味。 “京兆伊夫人亲手炸的油果子。”铃铛吧唧了一下遮在白纱下的嘴巴,像是在回味那甜甜的味道,“小厨房的姐姐赏了我一块,可好吃了!” “闻着就特别香。”齐元咽了口唾沫,他也想吃。 “瞧你俩那个馋猫的样子。”言灵儿笑骂,“给殿下和小少爷各留一包,其他的你们都分下去吧,大过年的,让大家都尝尝鲜。” 齐元高兴坏了,满脸堆笑的冲言灵儿露出花牙子:“谢谢娘娘,娘娘真好!” “娘娘什么时候不好了?咱们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娘!”铃铛骄傲的抬起下巴。 “那当然,那当然。”齐元用力点头。 “行了,咱们快回府吧,在外面耽搁太久了,府里还有一堆事儿要忙呢。” 言灵儿无奈地摇摇头,这俩孩子,过个年,高兴地都找不到北了。 “是!” 五皇子府的大门早在两天前就重新刷了一遍红漆,原本斑驳发黑的门钉也被擦拭的闪闪发亮,破损的砖瓦早就被青色的新瓦替代,原本死气沉沉的皇子府透露出了新的神采。 一队军爷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身煞气从五皇子府门前路过,为首的男人看向五皇子的大门,突然抬手,示意整支队伍停了下来。 “殿下,怎么了?”副将不解的看向为首的男子,小声问道。 “这里……”为首的男人眯起眼睛举着马鞭指向五皇子府,“什么时候住了人吗?” “我记得,这宅子是前朝废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住的,太祖顺应民心廊桥称帝,前朝废帝畏罪自杀后,这里就荒废了,听说陛下原本有意将这座寨子卖出去,但都京城里的人都嫌风水不好,就一直空着了。” “空着了……”男人指着发光的铜钉,冷哼一声,“这门钉刚刚擦拭过,这红漆也是新的,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 副将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不好意思的咧齿一笑:“咱这不也是好几年都没回京了么,这京城发生了啥事,咱咋能啥都知道,是吧。” 为首的男人没有说话,而是抬腿夹了一下马,又像没事儿人一样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副官困惑地再看了一眼门口早就挂上红灯笼的皇子府,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殿下向来不是个好奇的人,怎么今儿个对这个宅子有了好奇心?莫不是这寨子里住了什么女鬼狐狸之类的,迷了殿下的眼? 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阿嚏——”正扶着铃铛的手准备从马车上下来的言灵儿,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铃铛连忙都开手里的斗篷披在言灵儿的背上。 “没事儿,我不冷。”言灵儿刚要取下披风,见铃铛表情变得委屈,又乖乖的系紧了带子。 马夫解开车上的绳子,从后面抬下来两个大木箱子,笑着对言灵儿道:“娘娘,您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老奴这就找人搬进去。” “辛苦福伯了,按照之前说的布置就好。”言灵儿点点头。 “是,奴才这就去办。”福伯点点头,招呼着几个家仆,将东西搬了进去。 “娘娘那些都是什么啊?”齐元和铃铛都好奇的朝箱子里看,单木箱子缝的严密,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到晚上你们就知道了。”言灵儿笑道,“保准你们都喜欢。” 所以到底是什么啊!! 言灵儿的话让铃铛和齐元更加在意了。 书房里,齐云沉默地站在高鸿身边,有些无语地看着高鸿忙碌。殿下已经拿着一叠银票慌张了半天了。 “齐云,你说我是直接给她银票呢?还是换成金子给她?”高鸿一手拿着红封,一手捧着厚重的荷包,一脸纠结。 “殿下,娘娘一直为钱忙碌,若是让她知道……”齐云说不下去了,若是让娘娘知道您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千两白银,娘娘怕是又要气的骂人了。 “你所言极是。”高鸿点点头,他虽然跟言灵儿之前早就“坦诚相见”交换过彼此的底细,但也只是武功和部分手下的层面,自己的产业言灵儿没有打听,他也没说。 这么说起来,在他娘子眼中,他是个拿着手下(言敬和)瑞雪堂分红(少量)的可怜人。 “齐云,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我其实才是瑞雪堂真正的老板?”高鸿终于不再纠结红包怎么送这个问题了,却又产生的新的疑问。 “……”齐云无语,您开心就好。 冬日的夜晚来的特别早,华灯初上,皇子府里也变得热闹起来,依言灵儿的吩咐,小小的家宴设在了前厅里,前厅的几扇门都打开着,院子里也摆了三张桌子,按言灵儿的话来说,过年就是与民同乐的日子,除去要回家过年的伙计,今夜府上所有的家仆皆可入席吃酒。 众人还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好事儿,主人家不仅设置了年夜饭,还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吊钱,因此每个人脸上都带上了羞涩的兴奋。 厅内的主桌上,曾嬷嬷也被言灵儿硬拉着坐了下来,言灵儿怀里抱着孩子坐在高鸿身边,高鸿眼神温柔地与言灵儿相视一笑,小公子突然爬起来,脚踩着言灵儿膝盖,手搭在高鸿的肩膀上,朝高鸿的脸上亲了一口。 高鸿惊讶地看向小孩,却见小孩儿冲着他咧嘴一笑,嗓音清脆地喊了一声:“爹!” “本宫不是……”高鸿刚要反驳,被言灵儿撞了一下胳膊肘,他看向言灵儿,言灵儿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带着警告。 “殿下,过年就是要讨个彩头,孩子既然唤你了,你就得答应。”言灵儿笑道。 “哎。”高鸿无奈的对孩子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小金锁挂在小孩儿脖子里,“平平安安,身体康健。” “殿下,小公子一直没有名字,奴婢斗胆,请殿下给小公子赐名?”这时,站在言灵儿身后,那天在院子里抱着小公子的女丫鬟突然开口道。 “这……”高鸿为难起来,他并非孩子的身生父母,怎么能随便给孩子起名。 “殿下,这孩子以后或许都会跟着我们了,给他起个名字吧。”言灵儿亲吻了一下孩子的头发,抬头对高鸿笑道。 高鸿望着言灵儿,心里一动,开口道:“那我给他起个小名吧,就叫平安。” “平安……好名字。”言灵儿逗弄着平安,“平安,以后咱们也有名字了。” “娘!”平安咯咯笑着,在言灵儿的脸上也亲了一口。 言灵儿愣了一下,接着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夜色渐深,皇子府里仍旧热闹,家仆们不敢闹得太过分,但也趁着难得机会,有些贪杯,高鸿心里高兴,拉着齐云和齐元多喝了两杯,这会儿正红着脸,眼神痴痴地望着言灵儿。 他没有告诉言灵儿,这是他过的第一个新年,即便是生活在皇宫的时候,过年期间,他也是被遗忘的那一个,没有人欢迎他,也没有人想起他。这是他第一次跟一家人坐在一起,享受新年。 因为主仆有别,主桌上只坐了他、言灵儿和曾嬷嬷三个人。但,这有什么关系,以后这张桌子会有越来越多人加入。 “咻————砰!”屋外传来烟花的声音,高鸿惊讶的起身,走到厅外,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出光芒,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言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一脸笑意。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同一时间,巧玲堂里,高沄瑶望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殿下,东西都收拾好了。”她身后,一名丫鬟走过来,低声道。 “好,走吧。”高沄瑶没再留恋,转身离开。 巧玲堂的烛火都熄灭了,门上贴了封条,白色。 姑苏城里,烟花鞭炮齐鸣,一派热闹的景象,压过了叶家传出的哭声。 “爹!爹!你醒醒啊!爹!”消瘦的几乎不似人形的叶雨竹跪倒在床前,趴在叶成文的早已冰凉的身体上痛哭流涕,小娟跪在她身后,哭的几乎站不起来。 “咻————砰!”烟花再次炸开,喜悦,惆怅,茫然和仇恨在这一夜里,都随着烟花一同炸裂。 第八十四章 发威 因为除夕夜带着孩子守岁了,初一早上的拜年礼,被高鸿硬生生的放到了中午。按照高鸿的话来说,府里就他和言灵儿两个主子,没必要那么讲究,过年么,开心最重要。 给中仆人发了红封,高鸿带着齐元和齐云去看望跟他们一起从宫里出来的老太监魏鸿卓,老太监年龄太大了,高鸿便找了两个小丫鬟贴身伺候着,一直养在皇子府后面的宅子里,今年连皇子府的家宴都没来参加,怕是日子不长了。 言灵儿则抱着平安去后院堆雪人了,作为一个打小接触电视电脑的现代都市人,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没有电脑手机的年幼时光是怎么度过的。但堆雪人确实无论古今都能够杀时间的好游戏。 平安不过4岁大小,长得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前几日置办年货的时候,言灵儿在街上看到年货摊子上卖的老虎头帽,虎头鞋,虎头袄,觉得可爱的不行,就给小家伙买了一整套,如今平安穿着这么一身,看起来圆鼓鼓的,配上他冻得通红的小脸蛋,可爱的要命。 “娘娘,您眼光就是好,小少爷穿这么一身,真是太可爱了。”铃铛看着在雪地里跟在铃珑身后跑来跑去的平安,几乎要被萌化了。 “娘娘,莫怪奴婢要多嘴,这种摊位上的东西,料子都不是上乘的,小少爷身娇体嫩,若是伤着皮肤,那就不好了。”跟着平安一同进府的丫鬟突然开口。 “住口,哪来的贱婢,竟然敢这么跟娘娘说话!”铃铛挑眉呵斥道。 “我在跟娘娘说话,你插哪门子嘴。”那个丫鬟被铃铛吼了一嗓子,不服气的回道,“我可是殿下亲自带回府的,跟你这种陪嫁丫鬟岂是同等身份。” “你!”铃铛气急,抬手作势要打,被言灵儿伸手拦了下来。 言灵儿不急不慢地看了那个丫鬟一眼,她想起来那天初见平安的时候,这个丫鬟站在高鸿身边笑得有多灿烂,这丫头抱着什么心思,明眼人恐怕没有看不出来的。 “你觉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言灵儿表情淡漠,看着那丫鬟,眼神看不出喜怒。 “奴婢不敢托大,乃是小少爷的贴身丫鬟。”那丫头挺胸抬头,将自己浑圆的胸部往出顶了顶,昨个夜里,小少爷叫五皇子一声“爹”,五皇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也就是说,小少爷很有可能有机会成为皇亲国戚。 “贴身丫鬟?”言灵儿忍不住摇摇头,无知真可怕,这小丫头根本不知道“贴身”丫鬟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就敢大放厥词,“平安还小,容易被人带坏,你不适合照顾他,今后就不用你在他跟前照顾了。” “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那丫鬟没想到言灵儿会这么说,不服气道,“少爷自幼由我照顾,他身边最离不开的人就是我,凭什么让我离开?” “大胆贱婢,敢对娘娘成‘我’,这是大不敬,你就不怕脑袋搬家!”铃铛指着那丫头吼道。 “娘娘无缘无故的要打发奴婢,奴婢不服!”那丫鬟被铃铛吼的抖了一下,却仍然梗着脖子跟言灵儿叫板。 “你服不服气,本宫并不在乎。”言灵儿淡淡道,“但,你想要挟小少爷来达到自己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本宫绝不允许!” “娘娘这话从何说起,奴婢绝无此意。”那丫鬟强撑道。 “曾嬷嬷。”言灵儿端起茶杯,开口道。 曾嬷嬷从言灵儿身后走出来,望着那个丫鬟,眼露鄙视道:“小小一个丫鬟,不过入府十几天,天天夜里找借口去书房门口给殿下端茶送水,丢在殿下院门口的荷包就有6只,掉在后花园的绣花鞋有3双。娘娘不揭穿你,只是不想让你难堪,你还在娘娘面前摆起谱来了。” 那丫鬟听着曾嬷嬷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听到了?”言灵儿淡淡道,“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找人跟踪我!”那丫头狠狠地瞪着言灵儿,“你自己也不过是庶出的丫头,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若不是我家里蒙了大难,我又怎么会被打入贱籍,在小小的商贾家,伺候一个没人喜欢的小野种!” “啪!”曾嬷嬷一巴掌扇在那个丫头的脸上,表情肃杀:“大胆贱婢,竟然敢忤逆妄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言灵儿看着那个丫鬟,不怒反笑:“你以为曾嬷嬷是什么身份,会无聊到跟踪你?曾嬷嬷乃是宫里的一等女官,太后跟前的教习嬷嬷,现在是皇子府的总管家,大小事务她都有过问的权利。你入府这些日子的一言一行,皆不避人,你觉得旁人会不知道?” “本宫念在你照顾平安多年有功的份上,不愿与你多计较,奈何你却自己送上门来。”言灵儿淡淡道,“既然如此,这皇子府是断然留不得你了。” “曾嬷嬷,按规处置。” “是,臣领命!”曾嬷嬷恭敬地朝言灵儿作揖,接着她甩了甩袖子,两边几个家奴上前一把将那个丫鬟架住。 “拖出去。”曾嬷嬷命令道。 那丫鬟终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拼命的挣扎着:“娘娘,奴婢知道错了,求娘娘原谅,求娘娘原谅!” 高鸿正好从拱门走进来,那丫鬟见到高鸿,双眼放光,激动地冲高鸿喊道:“殿下!殿下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娘娘无缘无故就要打发奴婢,求您救救奴婢!” 丫鬟挣扎的激烈,两个家仆没留神被她挣脱开来,她匍匐到高鸿脚边,哀嚎道:“殿下,奴婢不过是劝娘娘对小少爷好一点儿,她就要打发奴婢,奴婢冤枉,求殿下为奴婢做主!” 高鸿表情淡漠地低下头,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环手抱着自己脚的丫鬟,眼中露出一丝厌烦:“松手。” 高鸿声音冷淡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威严,高鸿向来带人温和,丫鬟还从来没有见过高鸿这个样子,她哆哆嗦嗦的放开高鸿的脚。 “拖出去。”高鸿淡淡道,“齐云,办事儿利索点儿。大过年的,别让这些不吉利的东西,污了娘娘的眼。” “是,奴才遵命。”齐云领命,朝两名家仆挥手,两名家仆再次架起已经瘫软在地上的丫鬟,匆匆离开了后院。 第八十五章 家宴 后院再次恢复了宁静,不远处的假山里,传来铃珑和平安的笑声,小家伙玩得开心,丝毫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早在铃铛开始呛声那个丫鬟的时候,铃珑便带着平安去假山玩起了捉迷藏,她们都不喜欢那个心机颇深的丫鬟,那个人留在家里,早晚会成为祸害。 小少爷这么乖巧懂事,有她们贴身照料,自然错不了。铃珑这么想着,冲平安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平安傻乎乎地看着眼前的大姐姐,也冲她露齿一笑,露出一排黑洞洞的下牙。 高鸿坐到言灵儿身边,随手拿起一块儿糯米点心吃了起来,他向来不是很爱吃甜食,但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吃上这么一口甜滋滋的东西,倒是让心情舒畅了起来。 桌上的小茶壶里果茶正咕嘟嘟的冒着热气,高鸿给自己倒了一杯,惬意的喝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爱妃可真会享受。” 这暖烘烘的水果茶还是天气刚冷的时候,言灵儿的注意,在小茶壶里放上洗干净的水果、花瓣,再加上蜂蜜,接着倒满水烧热,刹那间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水果的香味,喝上一口清甜润嗓。 “按照大齐律,她最多不过是逐出皇子府,我都已经下令了。你刚才那么一说,她是不是连命都没了?”言灵儿眉头紧皱望着高鸿。 “不过是一件小事儿,爱妃就不用挂念了。”高鸿笑眯眯道,“等过完年,本宫再给平安找一个新的丫鬟伺候,这段日子,就先劳烦爱妃多费些心思了。” 言灵儿烦躁地打断高鸿:“人命岂是小事儿,殿下,看在平安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正月十五的时候,玄武大道上会有花灯展,到时候本宫带你和平安一起去玩,我跟你说,那些花灯可漂亮了,你们女人家都喜欢……” 言灵儿拍着桌子站起来,望着高鸿,双目微怒:“殿下,请你收回刚才的命令!” 站在她身后的铃铛有些担忧,自家小姐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她偷偷瞄了一眼高鸿,只见高鸿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茶,她有些安耐不住,刚想开口,被一旁的曾嬷嬷拉了一把。 她看向曾嬷嬷,曾嬷嬷摇了摇头,她咬咬牙,低下了头。 高鸿放下茶杯,看向表情激动的言灵儿:“爱妃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问题?” “按照大齐律,她……”言灵儿刚要开口辩论,被高鸿抬手打断。 “爱妃书读的比本宫多,本宫自然不敢与爱妃辩论大齐律的规定。”高鸿淡淡地开口,他看向在院子里堆雪人的平安,继续道,“所以,本宫就来跟爱妃聊聊平安吧。” 曾嬷嬷闻言,带着一众奴婢先行告退,铃铛也自觉地走到院子另一边,陪着平安玩了起来。 待人都散去后,高鸿才开口道:“平安的存在至今都是只有少数人知道,就算是送他出宫的父皇,也不知道他还活着。” 言灵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父皇只是想要把皇家丑闻压下去,又怎么会去管一个婴儿的死活,况且,这个婴儿是皇家的耻辱。”高鸿似乎是想到了自己,露出讽刺的笑容,他接着道,“我的人找到平安的时候,平安正跟着那个丫鬟住在城郊的大杂院里,一个妙龄少女带着一个非亲非故的拖油瓶,你以为平安过的是什么日子?” 高鸿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平安的时候,那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狭小黑暗的房间最里面,将头整个埋进自己腿里,身上还有被鞭打过的痕迹。 “她跟我说平安身上的鞭伤是在院子里玩的时候,被其他小孩儿打的,说他们都在嘲笑他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这些都是言灵儿从来都不知道的故事,言灵儿望着笑得开心的平安,很难把眼前这个笑得开心的孩子跟高鸿口中躲在墙角的孩子对等在一起。 “我没有办法确定那些伤痕的来源,便没有再追究。后来我带他们回府,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对平安也一点儿都不上心,嘴里叫着小少爷,可心里,却还是把他当成了跟我谈判的筹码。”高鸿冷笑,眼中带着淡淡的杀意,“就凭她也配?” “不过,你也别小看了平安这个小子,他其实很聪明。”高鸿望着平安眼神温柔,“他直到昨天夜里守夜的时候,才偷偷跟我说了那个女人克扣他伙食,会避着人掐他的事情,若不然,我还要找些时日才能想个理由杀了她。” “……”言灵儿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平安即使没有在父母身边,也一直被照顾的很好,可如今看来,她似乎是想错了,“对不起,我本该照顾好平安的。” “这不是你的错,这些教训人的腌渍手段,在大户人家里都是心照不宣的存在。不是亲历者旁人很难发觉。”高鸿淡淡道,“这种刁仆,就算是乱棍打死仍出门去,也不会有人又半点同情。最后给她留一份体面,也算是念着她这么多年,没有抛弃平安的份上。” 言灵儿百感交集,她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天真了,这里是古代,虽然也有大齐律规定着国民的举动,可到底还是人治社会,她虽然身处于这个社会,思想却还在另一个世界。 再一次,言灵儿感受到了她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高鸿没有开口说什么,他知道此时此刻的言灵儿,需要的是思考。 这时,后院入口处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高鸿朝哪个方向看去,只见门房对着齐元耳语了几句,齐元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齐元匆匆朝自己走来。 “出了什么事儿?”高鸿问道。 言灵儿也抬起头来,看向齐元。 齐元恭敬地低头:“殿下,宫里来人,说是陛下有口谕要传达给殿下。” “让他进来。” “是。” 齐元匆匆走到后院入口,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跟在齐元身后走了进来。 “奴才给五皇子,五皇子妃请安!”小太监跪下磕头。 “说吧,父皇让你带了什么话?”高鸿问道。 “陛下让奴才传话,正月初四酉时在承乾殿举办家宴,请殿下和娘娘准时参加。”小太监起身,对着俩人恭敬道。 “家宴?”高鸿皱眉,正月初四摆得什么家宴? “回殿下,长公主殿下初六就要离京前往陇南,等待吐蕃的接亲队伍。殿下特地吩咐了,凡在京城的皇子王爷,都得进宫赴宴。”小太监道。 高鸿和言灵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吃惊神色。初六,怎么这么早? 第八十六章 我的孩子 初四傍晚,一辆辆华贵的马车停在神武门外,等候禁卫军的盘查,他们皆是入宫赴宴的皇亲国戚。 言灵儿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被高鸿抱在怀中,正玩着拨浪鼓的平安:“真的要带平安去见她?” “要去见一下。”高鸿摸着平安的头发,缓缓道,“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陛下也在家宴上,你就不怕他认出来?”言灵儿担忧道,“要不就让铃铛带着他一会儿回府,我还是不放心,你知道的,对我来说,平安的安全最重要。” “平安是我外祖从戈壁上捡回来的孤儿,边关清苦,为了让孩子有个好的生活环境,所以寄养在我府上,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今日皇家家宴,我带着自己儿子入宫赴宴,有什么问题吗?”高鸿望着言灵儿吃惊的表情,笑眯眯道。 “原来你早就做好了准备?”言灵儿惊讶道。 “平安,爹跟你做个游戏可好?”高鸿没有马上回答言灵儿,而是对平安小声道。 “嗯!”平安正是爱玩游戏的年龄,听到高鸿这么说,连忙开心的仰着头,看向高鸿。 “那爹现在捂住你的耳朵,你开始数数,一会儿爹放开你的耳朵,你告诉爹,你数了多少个数好不好?”高鸿笑道。 “嗯嗯,爹,快点儿,快点儿!”平安拍着手,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高鸿。 高鸿伸手捂住平安的耳朵,这才看向言灵儿,表情变得严肃认真。 “平安身份敏感,一旦被暴露,很有可能被父皇派人暗杀。皇家荣誉,容不得半点儿被玷污。”高鸿道,“其实在你寻找段宁下落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查到了平安的下落,之所以没当时就接平安入府,一方面是为了清理干净还知道平安身份的人,另一方面就是要给平安造一个假身份,边关战事不断,外祖父本就有慈将的美名在外,收养一个孤儿顺理成章。父皇就算还有疑虑,他查下去,也只能查到这个孩子是外祖收养的。” 言灵儿松了口气:“想不到你思虑的如此周全。” 高鸿低头看着正小声数数的平安:“他跟我太像了,我经历过的事情,不想让他再经历一遍。” “有我们在,他会有个幸福的童年的。”言灵儿伸手握住高鸿的手,想要向他传递自己的力量。 高鸿看向言灵儿,松开了捂着平安耳朵的手,回握住言灵儿的手。 平安懵懂的眨了眨眼睛,接着仰头看向高鸿:“爹,游戏结束了吗?我数到四十了!” 言灵儿听到平安的话,想要抽回手,可高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松开,言灵儿挣脱不看,只能放弃挣扎,红着脸看向窗外,高鸿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低头望着平安道:“平安真厉害,奖励你晚上多吃一块儿甜果子。” “哈哈哈哈,甜果子,平安要吃甜果子!!!” 夜幕降临,承乾殿里不断传出乐声,伶人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就是为了博得君王一笑,齐武帝也今夜似乎十分开心,每一场表演结束后都会赐给伶人们丰厚的赏赐,在排山倒海般的“万岁”声中,齐武帝越发的开怀起来。 贵妃的位置在御阶下左侧,她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朝着御阶上,坐在皇帝右侧的皇后得意的挑了挑眉,接着她皱眉“哎呦”了一声,果不其然得到了齐武帝的关心。 “爱妃怎么了?可是肚子不舒服?”齐武帝今儿心情好,问话的时候,自然也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关怀。 “谢皇上关心,臣妾自从怀上这个小皇子,身边就总是有好事儿发生,前些日子,二皇子在边关打了胜仗,今儿个家宴又是人聚得最齐的一次,刚刚孩子在肚子里翻跟头,想必是在祝贺长公主觅得良婿。”一旁的丫头搀扶着贵妃站起身来,贵妃抚摸着肚子,对齐武帝笑眯眯道,“这新年刚到,京城就下了两场雪,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臣妾想啊,这肚子里的小皇子没准真是个福星。” 贵妃话音刚落,皇后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连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高沄瑶也抬起头冷冷地看了贵妃一眼。 然而,齐武帝却十分欢喜贵妃的说法,他前几日就听钦天监报过,今年冬日多下了几场雪,明年绝对是个丰收年,再者,钦天监之前也给这个孩子测过八字,是个福泽深厚,心怀天下的人,因此这个孩子还未出生,便深受齐武帝的喜爱。 “这个孩子是个有福的。”齐武帝满意的点点头,“我记得你一直很喜欢私库里的那尊红珊瑚,明儿让福润送到你宫中去。” 贵妃心中一喜,连忙谢恩:“臣妾谢陛下赏赐!” 皇后心中更加不平衡,可她又不能当着齐武帝的面给贵妃难堪,只能咬着牙,用力的捏着手中的佛珠。 高沄瑶厌恶地看了一眼笑的灿烂的贵妃,低下头继续眼观鼻鼻观心,都说天家薄情,她那位父皇世人称颂,又道她是齐武帝最疼爱的女儿,可他终究也是那个把自己嫁到吐蕃,将自己的孩子抛弃的天子。 也不知那个孩子是否还活着,若是能见他一面,也算了却了一幢心愿。高沄瑶怅然若失的想。 “爹,我想吃云糕。” 就在这时,大殿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童声。众人都好奇的朝声音的来源看去,皇子皇女皆已长大,怎么殿上会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五皇子,这孩子是从哪儿来的?”贵妃刚受了赏赐,还未得齐武帝允可坐下,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孩子,她有些不满自己的风头被抢,忍不住开口。 齐武帝坐在高位,自然也看到了高鸿怀里的孩子,他开口道:“我记得老五刚刚大婚不到一年,怎得这会儿就有孩子了?” 坐在齐武帝左侧的太后突然开口:“我记得前段时间,镇远侯不是上奏禀过皇上,他几年前在边关收养了一个孤儿,算在威武将军林元正身上,算是给他留了个后,。老五怀里抱着的孩子,怕就是老侯爷所说的那个孩子吧。” 齐武帝了然的点点头,林元正是镇远侯林平的六子,四年前战死沙场,他伸手示意贵妃坐下,接着道:“既然是老侯爷的孙子,老五带上来,让朕瞧瞧。” 齐武帝话一出,言灵儿下意识的伸出手拉住孩子的胳膊,高鸿抓住她的手,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接着牵着平安的手走到殿前。 “平安给皇爷爷请安,皇爷爷福寿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在高鸿的带领下,平安跪在地上,向齐武帝磕头问好,清朗的童声响彻整个大殿。 原本低着头的高沄瑶也忍不住抬头看向平安,接着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平安。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