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魔族入侵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以水为界,有水之处属泽国。 泽国分为内陆水域和深海,喜安乐的鱼虾不愿受修行之苦,多在内陆浅水地带生活。 深海则是一片全然不同的景象,百姓以族群为居,潜心修炼,初级修为者能化为人形,修为上者可御水纵术,延长寿命,修为精进者更能通过仙界考核,位列仙班,其中以人鱼族最为出色。 人鱼族族群庞大,男女长相皆俊美异常,耐深寒,体内自结灵珠,擅长音律,可摄人心魄。人鱼族族长漓浱是泽国第一个位列仙界的上仙,被泽国众族推为国君,千万年来,泽国在漓浱的治理下井然有序,物阜民安。 泽国万历元年。 魔界的扩张已经不满足于陆地,终将爪牙伸向了以水为界的泽国。面对魔族的突然进攻,内陆百姓毫无招架之力,战火所到之处,鱼虾死伤成群,内陆水域很快被魔族占领。 非泽国之人,是不能在水中生存的,但不知魔族从何处习得邪术,练出避水珠,服下之后可在水中自由呼吸。 面对此番浩劫,漓浱派下属将内陆水域的幸存者接回深海,同时召集众族族长齐聚国君殿府,商量退魔之计。 “漓浱君,泽国并不擅战,而魔尊苍重嗜血成性,我们需要天界的帮助才可渡过这个难关啊。”水蛇族族长清沅上前俯身说到。 众族族长纷纷附和。 漓浱已穿上战袍,黑色长发高高束起,上身的黑色盔甲是夫人暮汐用千年玄龟逝去后最硬的龟壳炼化而成。“我已传书天界,相信不久援军就会到,当下还请各族挑出精兵与我人鱼一族共同抗敌。” “报”漓浱话音未落,一名满身是血的虾兵突然闯进殿中,“国君,不好了,百万魔族大军已到海边,知晓泽国人以水为生,竟避过守卫,从沿海边界下毒,现在毒已开始蔓延,此毒可让我们灵力尽失,毒侵心肺而亡。” 闻此言,众人皆面露惊恐之色,“想不到,苍重竟如此卑鄙。难道我辈都将命丧于此?可怜我那族中还有刚出世的小儿。请国君许我随你出战。”清沅再次上前,身形因愤怒而有些颤抖。 漓浱取下腰间的青色玉笛,放在唇边,一阵低沉的笛声响起,修炼之人听得出曲中注入了浑厚的灵力。 笛声停下后,漓浱面色沉重,“我已用灵力封锁了深海边界水流,暂时可以护得大家周全,但最多能撑两天,我人鱼族先当前锋,请各族将士速来。” 听完漓浱的话,众族长对他更是信服,深海海域之广,用灵力封锁对他们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漓浱的修为不愧为天界排行榜第三,仅次于天界龙族族长凌沂。 漓浱调了五千人鱼族精兵,整装待发。 “不能让你们先去,我们一同御敌”众族长纷纷用灵力将调兵密语传回族内,片刻,殿外就集齐了各族精兵共五千人,将士们血热的沸腾声传到了殿内。 闻声,漓浱和众族族长向殿外走去。 “漓浱……” 一向识大体的暮汐知道此去凶险万分,刚刚一直躲在殿后的她不禁叫出了声。 漓浱看着走出来的暮汐,对她露出宽心的微笑。 暮汐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上,“我们等你回来”。 “夫人,放心。”漓浱按捺下心中的不舍,转身走了出去。 万名精兵将士跟随着漓浱和各族族长向魔军占领的海边而去。 战争持续了两天两夜,万名泽国将士对百万魔族大军,即使在千万年之后,这场战争仍是天地间不灭的传说。 “漓浱君和魔尊苍重同归于尽了!” 听着虾兵的战报,暮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妹妹暮涴赶紧上前扶住。 漓浱君在杀死苍重后自知命不久矣,在元神俱灭前,将灵珠取出散尽灵力为泽国设上了可抵御外侵的结界。 五千人鱼族精兵无一生还。其他各族也都损失惨重。 天兵在苍重死后方姗姗来迟,说是漓浱的求救书被魔族拦截,他们知道时已经晚了。 对此,暮汐质疑过,她坚信夫君用灵力加持过的书信是无人可拦截的,但已死无对证。 天兵清理了战场,剿灭了魔族。 天帝兀煦看着泽国剩下一众老弱病残,将龙族派遣下天界,入驻泽国。 从此,龙族族长凌沂接管了泽国,成为了泽国君主。 人鱼族的辉煌不复存在。 2.迁居临渊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龙族族长凌沂带着妻儿和族人从天界来到深海,此处凌沂并不陌生,在天地初开之时,泽国只有一片深渊,凌沂本是深渊中的一条蛟龙,经过上百万年的修炼终于越过天门飞升为神。灵力值在天界排行榜紧逼天帝兀煦。 没想到,沧海桑田,当初的深渊已经变为了无垠的泽国,还繁衍出了如此多的种族。站在国君殿府的大门处,凌沂衣袖一挥,“漓府”变为了“龙宫”。 “你说天帝让你接管泽国,到底是升还是贬,此地如此清冷,还有这么多低等物种,哪比得上天界的富丽堂皇。”凌沂夫人紫涧一脸嫌弃,毫不掩饰对泽国的厌恶。 “妇人之见,天帝的心思轮得到你来揣测?” 见凌沂一脸不悦,紫涧赶紧住了嘴。凌沂并非没有想过天帝的用心,但一切都还不是时候。 “母后,抱抱”旁边奶娘手中的小娃娃似乎醒了,闭着眼睛发出声音,小肉手揉了揉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哇“的哭了出来。 紫涧从奶娘手中接过儿子,小心地哄着“沐儿不怕,这是我们的新家。” 凌沐扭动着想要挣脱出来,“走吧”一听是父王的声音,他立刻安静下来。 大殿里站满了人,最前方的正是挺着肚子的暮汐,她穿着白色的丧服,仰着头淡漠地看着凌沂。 人鱼族的眼睛都是淡蓝色的,肤白胜雪,一向以美貌自恃的紫涧也被暮汐的绝色镇住了,往后看,虽是一众老弱妇孺,但都面容姣好。 “好大的胆子,看到龙王还不下跪!”凌沂后面的侍卫喝到。 暮汐面带嘲讽,“我只知泽国漓浱君,何来龙王?” 侍卫一脸凶相正欲上前,被凌沂一个眼神吓退了。 “无妨,漓夫人,听闻漓浱君的英勇,本王很是佩服。我无意接管泽国,也是奉天帝之命,不敢不从。对人鱼族我不会亏待,但,我龙族人多,龙宫太小,你们住下有诸多不便,本王为你们另寻住处吧。”说罢,凌沂突然看向了暮汐的肚子,眼神由疑惑转为了一丝狠意。 暮汐不自觉地用手护住了肚子,“你想我们去哪儿?” “不如,就去临渊好了,那里可是个好地方。”凌沂嘴角上扬,仿佛说的是个春暖花开的好去处。 人鱼族众人皆是一惊,临渊,顾名思义,是被海底万丈深渊包围之地,比深海还深之处。临渊在深海最西处,是太阳都照不到的地方,那里几乎没有种族可以生存下去。 “这也是天帝的意思?”暮汐咬着嘴唇看着凌沂。 “不,这是我的意思,怎么,你不满意?”凌沂笑看着暮汐。 暮汐无视凌沂的问话,转过头看着她的族人,“不怕,我们人鱼一族,在哪都能生存下去,走吧。” “听夫人的,夫人在哪,我们在哪。”众人附和着,跟着暮汐转身走出大殿。 走到殿外,凌沂突然出现在暮汐面前,暮汐惊觉凌沂灵力之高,她竟毫无所觉。 “等等,谁说你们可以走了。” 凌沂右手红光顿起,一挥手,众人被一片妖娆的红光笼罩,刹那间红光消失,像从未出现过。 “你卑鄙!”暮涴最先反应过来。 许是因为怀孕,暮汐感觉不似往常敏锐,听到妹妹的声音,才发现体内的灵珠竟然无法运转,灵力被封住了! “我的灵力被封住了” “我的也是” …… 看着惊慌的众人,凌沂背过手,“不用感谢我,为了避免魔族余孽对你们的追杀,你们还是不要灵力的好。”说完凌沂就消失了,背后的大门也关上了。 暮汐突然跪地,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地落下。 “不好,姐姐要生了。”暮涴赶紧扶住姐姐。 没了灵力,众人只能靠游泳游到临渊,但路途艰辛,且越接近临渊越是寒冷,暮汐知道自己的情况是不可能坚持到临渊的。 她稳了稳心神,“涴儿,此地不宜久留,你赶紧带族人到临渊,我人鱼族本就耐寒,越是寒冷越有利于我们休养生息,凌沂想将人鱼族从深海驱逐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姐姐你怎么办?你马上就要生了。”暮涴有些慌乱。 暮汐继续说到,“你们先去安顿好,此处离水蛇族最近,清沅君自来和漓浱交好,不会见死不救,等我诞下安儿,我就来与你们汇合。”漓浱和暮汐早就说好了,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叫漓安,望他(她)一生平安。 “那我和你一起”暮涴拉着姐姐的手不放。 “不行,族人还需要你的照顾,涴儿,我们现在就剩不到五百人,不能再少了任何一个,拜托你了。” 看着身后皆是泪流满面的众人,暮涴知道姐姐说的是对的,她必须要护众人安全到临渊。 暮涴现出真身,漂亮的鱼尾翻起水浪,深深看了姐姐一眼,她便离开地面。人鱼族众人见状纷纷露出鱼尾,顿时一片鳞光闪烁,人鱼族的鱼尾有着最美最耀眼的鳞片。 众人随着暮涴的方向游去,泽国众族之中,人鱼族的水速是最快的。 暮汐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回头看了看“龙宫”,心底一阵悲凉。 这里有她和漓浱太多的朝朝暮暮,“夫君,若非身怀安儿,我定随你而来。你放心,暮汐不是软弱之辈,我会照顾好安儿,护好族人,人鱼一族定会重振辉煌。” 拼着一口气,暮汐现出真身,向清沅府邸游去。 此后千年,人鱼族几乎再未出现过。 但不管天界、人间,关于人鱼的传说从未断绝。 3.守护之约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泽国万历两百年。 自凌沂接管泽国,独断专行,各族必须以龙族为尊,没有龙族的允许,不能随意灵修,高阶灵修者尽归于凌沂的幕僚,不归者都会以不同的名义受到惩罚,轻则灵力尽失,重则,全族覆灭。 清沅府邸。 “夫人,这次我们怕是在劫难逃了,当年和魔界的一场大战,我灵力几乎耗尽,龙王铲除异己之时也未将我放在眼中,这次无端迁怒于我,水蛇族偷生的日子该是到头了。” 水灯透过卧房的琉璃窗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琴灀看着夫君清沅心疼不已,一场大战几乎让他心血枯竭,像凡间风烛残年的老人。 琴灀走上前,为清沅披上外衣,“或许是因为两百年前的那件事,龙王还耿耿于怀吧。但重来一次,我们仍会那么做,不是吗?” 清沅握过琴灀的手,两人笑看着对方。 两百年前,清沅因大战身负重伤,回来后一直卧床。 一夜,守将来报,说府外有人求救,自称漓浱君夫人暮汐。 琴灀赶紧到府门查看,只看见晕倒在门前的暮汐,肚中胎儿似是没了动静。 危急时分,琴灀用灵力稳住暮汐的心脉,请府中稳婆为暮汐接生。 接生过程万分凶险,暮汐醒来两次都说着“保住孩子”,同为母亲的琴灀自是能理解暮汐的心情。 好在,母女平安。 人鱼族公主漓安降生时,哭声似吟唱,悦耳轻灵,一双淡蓝色的眸子仿佛世间最纯净的所在,晶莹透亮的鱼尾活泼敏捷。 暮汐怀抱着漓安,满眼地心疼怜爱。她挣扎着起身,拜别琴灀,“感谢夫人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我们不能再叨扰,否则会给水蛇族带来灾难。” “国君夫人,万万不可,你现在身子太弱了。”一出口,琴灀方觉不对,暮汐摇摇头,“再别叫国君夫人了。” 清沅推门而入,“漓夫人”,琴灀慌忙上前扶住夫君,“让我抱抱小公主。” 暮汐依言将女儿放入清沅怀中,“和漓浱君长得一模一样,眉眼都带着英气,真好,真好”清沅大笑着,手却突然伸向了漓安的鱼尾。 “哇”,一抹红滴落在地,漓安因痛哭出声来。 “夫君,你这是何意?”带着震惊和不解,琴灀一把抢过漓安,并迅速将灵力凝聚于指尖为漓安修复伤口。 而暮汐却稍显平静,直直地看着清沅,一枚还带着鲜血的鳞片在他的指尖泛着荧光。 清沅双手叠在胸前,弯腰向暮汐致歉。“漓夫人,我无意伤害公主。我知道,人鱼族的鳞片护主,即使脱离了主人的身体,当主人遇难时也会发出光芒,我水蛇族今后在公主遇难之时,定会拼命解救!” “你为何要这么做?”暮汐将漓安从琴灀手中接过,感受到母亲的安抚,漓安渐渐止住了哭声。 “若不是我,漓浱君,可能不会死。”清沅痛苦地闭上双眼,听言,暮汐收紧了抱着漓安的双手,“魔尊苍重刺穿漓浱君心脏的致命一剑,本该刺进我的身体,是漓浱君为我挡住了。他说,我还有刚出世的小儿,必须活着回来。所以,今后就让水蛇族护公主周全吧。” 眼泪划过暮汐的脸颊,滴落在漓安似雪洁白的肌肤上。“清沅君不必挂怀,夫君该这么做,我也知晓他定会这么做,保护泽国百姓本是他的使命。” 说罢,暮汐带着漓安,离开了清沅府邸。 回忆起当年的场景,清沅夫妇二人都后悔没能将暮汐留下,她那么虚弱,该如何带着刚出生的公主回到临渊。 清沅紧握着琴灀的手,“夫人,我知命不久矣,多活这两百年已是恩赐,你带着浔儿离开深海吧。” “夫君休要再说,我已决定与你同族人共进退,只是浔儿还小,我们将他送出去,以后的路就让他自己走吧。” 看着琴灀决绝的眼神,清沅没有再劝。“我想把浔儿送去凡间,我有一位仙家挚友,他无心仙界纷争,在凡间择了一处灵山修道,我想把浔儿托付于他。” “一切听夫君安排。” 清浔的真身是一条灰色水蛇,两百岁,正是贪玩的孩童,听说父亲要送他拜师学艺,欢喜得很。 灵山虽处凡世,却在人迹罕至的清幽之处,山中终年树木茂密,溪流成河,小清浔从未离开过深海,在溪流中游得欢快。 “归一真人,以后浔儿就拜托你了。”清沅拱手向归一拜到。 “深海劫难,由魔族而起,却未因魔族的覆灭而终。其中因果,难料,难料。”归一叹了口气。 清沅将浔儿从水中捞起,被打扰了兴致的清浔还有些恼气,“浔儿,你要听师父的话,等你学成了,父亲就接你回家。” 听闻父亲要走,清浔不闹了,孩童对好玩的事物都是图新鲜,“我要和父亲一起回去,我不玩了,我要娘亲。” 清沅笑了笑,摸着清浔的头,“浔儿,你要好好跟着师父修行,以后当大英雄。”说罢,他从袖间取出一枚用灵线穿起的鱼鳞,在日光下,鳞片泛着淡蓝色的荧光,煞是好看。 清沅俯身将灵线挂在清浔的脖子上,并嘱咐到,“浔儿,还记得我给你说的如果遇到鳞片发出光芒,你一定要帮助鳞片主人脱离险境,哪怕付出你的生命。”怕暴露了人鱼族的踪迹,清沅并未告诉清浔鳞片的主人是谁。 从小,清浔就听过无数次漓浱君以身退魔救深海的故事,他也想成为这样的大英雄。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回到,“父亲,我知道了。” 清浔的小手攥紧了鳞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觉,小小的他又怎分得清父亲说的是故事还是现实。 看着归一真人牵着清浔的手走进深山,清沅转身,却看到琴灀站在不远处,痴痴地望着浔儿离去的方向。 “以后这地方,我们不能再来了,浔儿的去处会成为秘密。” 夫妻二人牵着手,催动灵力瞬间回到深海。 4.月下歌声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紫涧为凌沂穿上金色的龙纹外袍,精心整理好后,再叫丫鬟进来为自己穿戴。凌沂吩咐下人将凌沐带了进来。 四百岁的凌沐,已是少年模样,穿着紫色衣衫的他少了些稚气,腰佩白色龙纹宝剑,看得出此剑非凡品。 “沐儿,此次去参加天帝的家宴,你要注意分寸礼节,切莫乱跑乱说话。” 凌沐上前俯身,“回父王,儿臣知晓了。”凌沂对凌沐的严厉龙宫里无人不知,小时候一旦凌沐顽皮,只要听到龙王的声音立马就乖了,后面更是不再贪玩,静心修炼,小小年纪灵力值就已上了天界排行榜,也是少年有成。 紫涧注意到,沐儿不爱与人亲近,和自己也隔着礼貌的疏离,倒是不像个小孩儿了。她自知不能与凌沂谈这个问题,凌沂只会说她惯着沐儿,会宠坏了。但听着众人对沐儿的赞美,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也就不在意了。 三人腾云到了天界,和各路仙家寒暄着。 “小殿下这么小就能自己腾云了,真是厉害” “小殿下周身灵气围绕,真是器宇不凡” …… 听着一路的奉承之语,凌沐心中很是厌烦。看着父王和母后一脸谦逊地回笑,他知道他们心里都很喜欢听这样的话,想到这,他心里更觉得不自在,只想快点结束这样无聊的宴会。 天界大殿上,天帝举杯敬凌沂,“爱卿,你将泽国治理得这么好,孤就知道当时派你接管泽国是对的,也只有你能担此重任,这些年辛苦你了。” “回禀天帝,都是凌沂应该做的,天帝厚赞,凌沂做得还不够好。”凌沂回敬天帝,面上满是恭敬。 众人见状,也纷纷向凌沂敬酒,一时间整个大殿热闹非凡。觥筹交错间,各路仙家所带的小辈都去到花园里玩耍,这样的宴会太多了,大家都习以为常,大人们在酒杯间“推心置腹”,小辈们在玩耍中“称兄道弟”。 只有凌沐还端坐在紫涧的后面。紫涧悄悄回头,“沐儿,你去花园找他们玩玩吧,平时你在天界的时间少,和他们结交的时间不多,要把握机会。” “是,母后。”凌沐躬身退了出去。 泽国无花,除了各类海藻,没有花可以在水里生长。天界的花园很大,各类花卉芳香扑鼻。 “凌沐哥哥,凌沐哥哥”甜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凌沐却皱了皱眉头。 回身,“参见公主殿下”,看见行礼的凌沐,羽念气恼到,“凌沐哥哥,都说了你不用行礼,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玩,父皇也不让我来泽国找你,说那里太寒冷了,我会受不了,可是凌沐哥哥你都能待,为什么我不能?” 羽念是天帝最小的女儿,宠得胜过掌上明珠,天帝怎么可能让她吃一点点苦。 看着眼前娇俏的公主,凌沐不知如何回话,其实羽念长得很是可爱,众仙家子弟都爱对她献殷勤,只有凌沐对她不冷不淡,让她很是郁闷,却又更想巴着找他,刚才也是看到他出来,才跟了上来。 园中的仙家子弟听见这边的声音,纷纷围了过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惊喜的声音响个不停,凌沐趁机退出了人群。羽念在中间出不来,委屈得眼眶都红了,这凌沐当然看不到。 “我先回龙宫了”同大殿外的天将留完话,凌沐便腾云向深海而去。 凌沐负手而立,月光下的深海泛起一片银光。他不知道为何父皇和母后都不喜泽国,但他却觉得深海充满了魅力。 沉思中,一阵歌声打破夜空的寂静,歌声清冽,像是突然盛开的幽昙,让人忍不住想要停足欣赏。动作比思想快了一步,脚下的云团向着歌声而去。 在深海的最西边,一道美丽的身影跃出海面,又跃入海中,不知是歌声随着翻腾在起伏着,还是身影在随着歌声的旋律跃动着。 鱼尾在月光下泛着莹色,凌沐是第一次看见人鱼,竟然看得呆住了。 “谁在那里?”歌声突然停了,小女孩半沉在水中看向凌沐的方向。 凌沐收了云,落到岸上。“不好意思,我是被你的歌声吸引来的。” 见到来者不是人鱼族的人,而且还是个和她一样的小娃娃,漓安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毕竟是偷跑出来,要是被发现了,回去又得受罚。漓安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不让她离开不见天日的临渊,也不能到水面上来。 漓安黑色的长发披在胸前,只露出一张可令月华失色的小脸,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进了凌沐的心里,“泽国竟有如此好看的人鱼,比天界的仙子都要好看。” “喂,小鬼,歌你也听了,能不能当没有见过我。” 听到对方叫他小鬼,凌沐回到,“我可比你大,你该叫哥哥。” “嘿,你这小鬼,我凭什么叫你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我都两百岁了。” 凌沐愣了,用灵力探查了一下,发现对方竟然毫无灵力,难怪看不出他的年龄。 “我为什么要当没见过你?”凌沐问到。 漓安撇了撇嘴,“因为我是偷跑出来的啊,要是被家人发现了,我就惨了。难道你没偷偷做坏事被修理过么,你可一定要保密,好了,我走了。” “喂,你等等。”看着即将没入水中的身影,凌沐突然上前抓住了她。 “你,你是泽国人?你有灵力,你是谁?”从岸上瞬间移动到水中的凌沐让漓安受到了惊吓。 “我是龙族太子,凌沐。你是谁?” 漓安一双大眼睛转得飞快,心中后悔不已,“怎么办,母亲不让我出来,还说千万不要让别的种族看到,更要远离龙族,竟然撞到了龙族太子,这该如何是好?” 感受到水中鱼尾不安地摆动,看着女孩似是大难临头的表情,凌沐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赶紧放开了手,“对不起,我是不是抓疼你了,好,我答应你,我不说,我谁都不说。” 漓安往后退去,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 “确定,可是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可眼下哪还有人,漓安往后退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开溜的准备,凌沐还是第一次看见游得这么快的种族,连一丝水花都没有溅起,看来关于人鱼族的传说都是真的。 向临渊游去的漓安,边拼命摆动鱼尾,边想,“反正他说了保密,应该不会骗人,赶紧回去吧,一会儿母亲该找我了。” 5.怨灵作祟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泽国万历千年。 “姐姐,又有好几处族人家中遭怨灵作恶,虽无伤性命,但也让族人受到不小的惊吓。”暮涴很是生气,“要是我们的灵力还在,小小怨灵还敢欺负我人鱼族!” 暮汐沉思了一会儿,“不管凡间、妖界,死后都该入轮回,这些怨灵不该出现在临渊,而且看样子,他们是在临渊周边的极地深渊之下,在我们来之前已经存在了,只是以前被人为设置的结界镇压着,最近结界松动了方才出来作乱。” “你是说,他们是有人故意关在这里的?而且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暮涴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暮汐想了一下,“这样,涴儿,你去一趟清沅府,向清沅君求助,他的府邸定有可以镇压怨灵的灵器。” “好的姐姐,我现在就去。” “漓安呢?”暮汐转身问到。 “她正在安抚受到惊吓的族人。”说到此,暮涴不禁悲从中来,“想我人鱼族体内自结灵珠,出生时就自带灵力,在修行上,比别的种族有先天优势,可漓安灵珠被封,灵识受损,反而成了修行的阻碍,六百岁才可化为人形,现在也只习得了一些低阶术法。” “我们现在能安稳地活着不就挺好的,我和漓浱只希望漓安能平平安安。”提到漓浱,暮汐的眼神暗淡下去,只觉胸口一阵烦闷,不自觉地捂住了心口。 “姐姐,又不舒服吗?”自暮汐生下漓安,不顾身体状况,强行带漓安游回临渊时,暮汐的身体就受到了不可恢复的创伤。暮涴仍记得姐姐当时的凶险,卧床数十年才有所好转。 暮汐稳了稳心神,“我没事,切莫在漓安面前提起。” 临渊虽无阳光照射,但人鱼族天生可在暗中视物,并无影响。暮汐仍然让族人在每一条道上都挂上了黄色的水灯,灯一亮,不大的临渊就在一片暖黄的灯光中,看起来很是温馨。 是夜,临渊的水灯都已熄灭。漓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低吼。漓安听出声音来自临渊边界,“定是深渊的怨灵又出来了,我一定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漓安悄悄地走到万丈崖边,躲在一块珊瑚石背后,只见一具黑气缠绕的无头尸身从极地深渊中升起,虽知是灵体,漓安也吓了一跳,要知道怨气深者方可形成灵体,此具尸身的怨气深不可测。 无头尸身高大魁梧,穿着盔甲,升到与临渊平行之处时,便踏上了临渊的地面,走一步脖子处的鲜血就往外流,一路走,一路流,漓安已经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糟了,再往前就是云婆婆的屋子,云婆婆家只有她和孙子两人,要是看到这个怨灵,定会被吓得够呛。”漓安随手捡起身边的石子向无头尸扔过去,尸身暂停了一下,慢慢转过来,朝着漓安藏身之处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怨灵没有头颅,但漓安觉得他像有眼睛一般,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令她毛骨悚然。怨灵虽身材高大,但并不笨拙,反而动作敏捷,霎时就到了漓安身边,一把握住漓安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一股腐烂的臭味钻进漓安的鼻子,让她怀疑这不是灵体,根本就是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脖间的力度让漓安眼冒金星,她的小法术没有一样足以抵抗。 正当漓安以为小命要了结在此处时,脖间突然一松,面前的怨灵像是看到什么比他还要吓人的东西,飞跑回了深渊之中。对,漓安没有看错,无头尸身飞跑了起来。 漓安颤抖着转身,只见一黑衣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只一眼,漓安就知道怨灵为何会跑,此人周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灵力,气度不凡,但他的面容也被灵力遮挡,无法看清。 漓安没有多想,既然吓跑了怨灵,那肯定是来救她的,抱拳说到“感谢英雄搭救。”这些招式,都是漓安从画本子上学来的,在临渊的日子甚为枯燥,她求姑姑给她找来了好些人间的画本子,她最喜欢的就是充满侠义的英雄故事。 对面的人并未走近,隔着距离问到,“你可想驱除这些怨灵?让你的族人免受侵扰?” “当然想了,我做梦都想。可我灵力低微,你也看到了,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漓安吐吐舌头,无奈地说着。 6.神秘黑衣人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你可知道这些怨灵从何而来?” 黑衣人并没有想听漓安的回答,接着说道,“泽国虽广,却只有水族能生存,非水族之人落水后只会溺水而亡,数百万年来,水中丧命者或死后尸身坠入水中者不计其数,多已进入生死轮回。但,若死者怨气不散,尸身腐后,怨气将会附着在随身之物上沉入水中,怨气越深,沉得越深,沉入深海之中的,自是怨气滔天者。” 黑衣人看向深渊处,叹了口气,“这深渊之下,就镇压着七个附着死者滔天怨气的遗物,眼下,镇压的结界已经松动,由怨气形成的怨灵冲破结界,其愤怒你们已经感受到了,这无头尸还只是七个怨灵中的一个。若结界被完全破坏,那生活在临渊的人鱼族就注定要成为平息怨气的牺牲品了”。 听着黑衣人的话,漓安心里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只能在心里嘀咕,“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说谎,那我给母亲说,我们换个地方住不就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在临渊。” “人鱼族是不可能离开临渊的”似是听到了漓安心里的嘀咕,黑衣人打消了漓安的念头。 “那我们该怎么办?”想到族人难逃厄运,漓安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焦灼。 黑衣人转过身来,“想要救人鱼族也不难,就看你敢不敢?而且这事也只有你能做。” 漓安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自小灵力低微,到六百岁才可化为人形,到现在也就会一些小打小闹的术法,我能做什么。”漓安越说越沮丧。 “你灵力低微是因为你的灵识被封”看着漓安疑惑的表情,黑衣人继续说着“想要拯救人鱼族最好的办法就是化解怨灵,想要化解怨灵就要化解他们的怨气,如果你愿意与他们结盟,化解他们的怨气,他们也会帮助你提升灵力。” “化解怨气?提升灵力?”漓安越听越懵,“还请您说得清楚明白点,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手一挥,漓安面前出现了一棕色小木匣,漓安拿起一看,这是一个由上好的沉香木打制成的盒子,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 旋开锁扣,轻启盒盖,只见一串黑色的珍珠手链躺在里面,漓安看得呆了,白色珍珠在泽国常见,但黑色珍珠千百年难得一颗,漓安小心翼翼地取出手链,上面有七颗黑珍珠,每一颗珍珠里面的黑色都像是在流动,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对面的黑衣人让漓安越发觉得深不可测。 漓安下意识地想将手链戴上手腕,“等等”听到黑衣人的声音,漓安双手一滞。 “如果你戴上了,就证明你同意和怨灵结盟了。你戴上手链后可以下到深渊,怨灵不会伤害你,这里面每一颗珍珠可以暂存一个怨灵,等你化解完怨灵的怨气,他所在的珍珠会变为白色,怨气散去后,作为回报,怨灵会留下纯正的灵气为你所用,等七个怨灵的灵力都为你所用时,你就有足够的能力唤醒体内被封锁的灵珠。” 漓安渐渐相信了黑衣人的话,“那要如何才能化解怨气?” “完成他们的遗愿,即可化解怨气。但是,若没有完成,你将会被怨气吞噬,神形俱灭。”漓安紧握着手中的手链,“切忌,一次,你只可带走一个怨灵,化解完后方可再入深渊。因为,你的身体只能勉强承担一个怨灵的怨气,当然,也只有你才能承担,因为你是漓浱的血脉。” 漓安吃惊地站了起来,“你认识我父亲,你认识我,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只是不想人鱼族真的灭亡罢了,当然,怎么选择还是在于你。” 漓安还想追问,却见远处灯光闪烁,“安儿……安儿……”,漓安听出是母亲的声音,定是出来太久,母亲没看见她出来寻她了。 “母亲,我在这儿”。漓安顺着灯光的方向回应着。 一回头,黑衣人刚才所站的方向空空如也,若不是黑色的珍珠手链还在手中,漓安会觉得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漓安将手链放进盒中,再把盒子放进袖摆里。 “安儿,你怎么到深渊边上来了,你不知道很危险吗?是看见怨灵了吗?”暮汐看着呆站着的漓安,一阵担忧,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没有受伤,她才放下心来,一放松,却因刚才走得太急咳嗽起来。 漓安赶紧上前为母亲顺气,一边轻拍背部,一边说,“母亲,我没事,就是听到声响,过来看了看,没有什么。您看您,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走这么急,您用术法传声给我,我就能听到了,您出来干嘛。” “看你不见,一着急,就出来了。我没事,不用担心。”暮汐把漓安的手拿过来,握在怀里,“走吧,我们回去。” “好,母亲,我扶着您。” 突然,漓安觉得右前方一阵水影波动,“母亲,您有没有看见前面有一条蛇?好像是灰色的。” “临渊怎么可能有蛇,你看错了吧。”暮汐看向前方,什么也没有。 漓安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实是什么也没有,许是刚刚听到的消息太过震撼,都出现幻觉了。 7.与怨结盟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一手提着水灯笼,一手挽着母亲的手腕,两人散着步缓缓地往家走去。 “安儿,最近临渊不太安稳,你就不要乱跑了,平时你贪玩乱跑我都睁只眼闭只眼,特殊时期你就收收心,不要让我担心。”暮汐语重心长地说着。 “母亲,您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也会好好保护您的。” “傻孩子,姑姑已去水蛇族求镇压怨灵的灵器,应该快回来了。” “姑姑出临渊了,为什么不带我去?”漓安嘟着嘴,假装不高兴。 暮汐被她的傻样逗得噗嗤一笑,“你啊你,等安稳了,就准你去凡间玩玩。” 正说着,鱼尾一闪,暮涴从上空跃下。 “姐姐”暮涴一脸焦急模样,一出口才发现漓安也在,看了一眼漓安,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漓安见状先说,“母亲,不要叫我走了,每次你和姑姑谈事都把我支开,我已经是大人了,可以帮你们分担。” 暮汐看着漓安的眉眼,越来越有漓浱的影子,尤其是那股英勇之气,“罢了,涴儿,你直说吧,有些事,安儿也该知道了。” 听姐姐这样说,暮涴才放下了顾虑,“姐姐,清沅府没了。” 漓安只觉得母亲身形一晃,赶紧稳住了她,暮汐咬着牙问到,“什么叫没了?” “我去的时候,清沅府已经是关门闭户,大门上的牌匾都掉落了下来,我拉住过往的游虾问了才知道,四百年前龙王凌沂以清沅君有叛变之心为由,发兵清缴水蛇族,最后清沅君和琴灀夫人牺牲性命保下了族人,但所有水蛇族人都被打回了真身,还被驱逐出了深海。” 暮汐深深吸了口气,“那,清沅君的儿子清浔呢?” “没有任何消息,可能失踪了,也可能在那场清缴中没了。”暮涴低头回到。 漓安虽然不知道姑姑和母亲说的是谁,但看她们悲伤的神情,应该是很重要的人。更重要的是,她清楚地明白,可以帮助人鱼族远离怨灵侵扰的援军没了。 漓安和姑姑一起将母亲送回了房间,看她歇下,两人才退了出来。 “姑姑,你可以和我说说我的父亲吗?”看着姑姑的背影,漓安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她不是第一次问,小时候她问过母亲很多次关于父亲的事,但母亲什么也不说,也不让姑姑和族人说,到后来,漓安就不问了。 “姑姑,我知道,你们是想保护我,让我有个快乐的成长环境,我也没有再问,我也知道族里有很多和我一样没有爹爹的小孩,我想知道,我们的爹爹都去哪了?” 暮涴回头看着漓安纯真的眼神,走上前将她拥进了怀里,“傻孩子,你的爹爹漓浱君,曾是泽国最英勇的国君,我们人鱼族是深海最优秀的种族。” 漓安静静地听着姑姑说话,看着姑姑泛着回忆光芒的双眸,从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到人鱼族灵力被封被迫迁往临渊,以及在艰难的时刻母亲是如何舍命生下她…… 姑姑的眼泪掉落在漓安的手上,冰冷却让漓安感觉到灼热,姑姑的爱人是父亲最得力的大将,也在那场战争中牺牲了,那年年底,就该是姑姑和姑父大婚的日子,母亲早为姑姑绣好了最美的嫁衣。 漓安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又知道这和自己息息相关。 漓浱,她听过很多次父亲的名字,却是第一次听到关于他的故事,“父亲是个英雄,人鱼族的五千将士都是英雄,他们为了泽国百姓可以牺牲自己,我不能让父亲的牺牲白费。” 回到房间,漓安从袖中拿出木匣,取出那串黑色的珍珠手链,“不管那个黑衣人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要试一试!” 她将手链戴在左手腕上,戴上的瞬间,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漓安的耳边突然响起鼎沸的人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哭声、笑声,不绝于耳。 漓安想取下手链,却一阵生疼,她用力抬起左手,看见串着七颗珍珠的丝线与皮肤接触的部分深深陷入了手腕,浸染了漓安的血液后又从皮肉中脱离出来,脱离的刹那,漓安腕间的伤口就愈合了,耳边的杂声也消失了。 七颗黑色珍珠和浸染了鲜血的丝线紧密连结在一起,泛出妖异的微光,又淡了下去,看起来,和普通的手链并无两样。 “母亲,我的画本子看完了,去凡间找几本,您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留下字条,漓安合上门走了出去。 一身淡蓝色衣衫,长发用白色锦缎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线条柔和的侧脸,少了平日的嬉笑,眉眼的刚毅竟带出一份英姿。若是熟悉的人在旁,定会惊讶,“漓安,怎一夜之间变成熟了?” 漓安毫不犹豫地往深渊走去。 8.无头尸篇:嗜血战场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走到临渊边上,漓安往下一看,即使能夜中视物,漓安也看不透深渊中翻腾叫嚣着的浓黑。 漓安现出真身,鱼尾在空中划出弧线,一跃而下。 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压迫,漓安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只见她所到之处,浓黑都向两边退散开来。漓安发现是一股强光穿透了黑雾,低头一看,光源正是她手腕上所戴的手链。 顺着光线的指引,漓安看见一套金色盔甲漂浮在水中无声地散发出威严,漓安看出这正是那具无头尸身所穿的盔甲,没有了怨气所化的尸身和流淌的鲜血,看起来并不吓人,这应该就是黑衣人所说的载着怨气的遗物吧。 突然,漓安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向盔甲吸了过去,耳边又响起了刺耳的叫嚣。 只见盔甲化为了一股浓黑的雾气源源不断地流向她左手腕上的手链,其中一颗黑色的珍珠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漓安和盔甲包裹其中,在最后一丝雾气被珍珠吸完的刹那,深渊中的漓安和盔甲化为了一个光点,光点一暗,竟都消失了。 只觉得一片天旋地转,不知过了多久,漓安朦胧地睁开眼,却被阳光刺痛了双眼。正是夕阳西下太阳最弱的时刻,从未见过阳光的漓安,连这样的光线都有些不适应。 耳边传来兵器交接的厮打声,漓安再次睁开眼,却呆住了。 漓安正身处两军交战中,这是个三方被荒山包围的山坳,看得出两军兵力悬殊很大,后方靠着山体的将士所剩无几,前有敌军,后为无法攀越的石山,似是被埋伏在了此处。 两军应该已对战许久,战士精疲力竭,但都还举着刀戟不停地刺杀着。而漓安所处的正是弱势的这一方,她佝偻着躲避在山脚,顺手用脚下的泥土抹花了自己的脸,抹上才闻到泥土中充满了血腥味。 “秦义,不要再做无畏的抗争,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你若归顺于本王,我定不会亏待你,南宁国气数已尽,早晚都会属于我漠凉国。天下终将会被漠凉统一,而你秦义,将会成为我卓傲最得力的右臂。”坐在马背上的男子威武轩昂,拿着胜利者的姿态大声宣扬。 战斗暂停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中间用大刀支撑着身体的那个人,他身形伟岸,金色的盔甲上却已是鲜血淋淋,似乎随时可能倒下,他身后护着为数不多的将士。 “少说废话,我秦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为国而亡是无尚光荣,悲哀的是,想我征战沙场数十年,竟中奸人之计,着了你的道。就算死,我也要取了你的狗命。”说着,男子拼力拿起手中的大刀向对面的人而去。 “小心”漓安尖叫着,却还是迟了一步,秦义的脖间已被大刀深深斩断,他想回头,却已经回不了,来自背后的毫无防备的偷袭让他疑惑与愤怒交加,怎么会是离他最近的这个人? 鲜血喷薄而出,头颅滚落在地,怒睁的双眼终于看到了背后的凶手,只是已没了气息。 身后的男子放下大刀,走上前,捧起秦义的头颅,双膝朝着马上的人跪下,“恭喜国君,秦义已死,南宁国再无可惧,迟早会是漠凉的王土。” “做得不错,我答应你的,定会实现。你回去打开南宁国的城门,等着迎接我吧。”说完,卓傲挥动马鞭,带着军队扬长而去。 “岳文贤,枉将军视你为手足,你竟然出卖他!” “你这个汉奸,南宁国君不会放过你的!” “岳文贤,南宁的百姓不会原谅你的!” …… 剩下的残兵在将军被杀的震惊中悲愤不已,想到此次中计也定是岳文贤所为,更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良禽择木而栖,这样的道理你们这些蛮荒武将怎会懂,你们以为还能活着回南宁国吗?” 带着嗜血的微笑,岳文贤提着还在滴血的大刀,缓缓转过身来,早已力竭的残兵片刻便尽数成为了他刀下的亡魂。 漓安突然感到一道恶毒的目光朝自己而来。“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处?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罢了,反正,就当你运气不好,命该绝于此。”说罢,岳文贤提刀向漓安砍来。 生死关头,漓安顾不得那么多,往上一跃,竟轻松跃上了山头,转身就跑。这样的高度,能难住武力弱的凡人,自是难不住真身为人鱼的漓安。 岳文贤呆愣在原地,心想,“这姑娘的身手竟如此高深,看穿着应该不是南宁国人,不管怎样,她的命自是留不得,待回南宁后,再派人寻她。” 漓安边跑边回头看,见没人追上来才停下喘了口气,然后对着左手的手链说道,“你就是秦义对吧,你是带我看你死时的场景吗?被信任的部下所杀确实挺愤怒的,那你的遗愿是什么,是要为你报仇吗?可是,我哪会杀人啊。” 而此时的手链竟毫无反应,漓安所处的场景也没有再变换,“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9.无头尸篇:对我负责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正在漓安纳闷时,一阵黑影从空中飘过,翅膀煽动的声音令漓安汗毛直立。 漓安下意识地弯腰伏在地面上,一只巨大的鹰从头顶掠过。鹰!可是泽国百姓最恐惧的生物。漓安虽是人鱼族,对鹰的害怕仍是与生俱来。 只见这只鹰低低地从漓安头顶飞过,向前方的矮树林而去,锋利的鹰爪在地面留下一道划痕。 “原来他不是冲我而来”漓安起身赶紧往相反的方向跑,可是转念一想,“这只鹰有灵,且灵力不低,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正在追猎物,若是我泽国的百姓怎么办?难道要见死不救。”纠结了一下,终是过不了自己那关,漓安向树林跑去。 漓安躲在枯树背后,远远瞧见那只鹰和什么东西扭打着,鹰不停地扑腾着翅膀,定睛一看,他的翅膀上竟缠着一条灰色的水蛇,水蛇拼命缠着鹰的翅膀,不让他的利爪和尖喙有可乘之机,看似胶着的战斗,水蛇却渐渐显出了颓势。 “糟了,那条小蛇怕是不行了。” 漓安用术法在指尖凝聚出一道锋利的光线,直朝鹰眼而去。没想到后面会有帮手,鹰眼瞬间被光线灼伤,眼看到嘴的蛇肉是吃不上了,鹰又急又怒,但保命要紧,还是振动翅膀飞走了。 看着那只鹰逃得不见踪影,漓安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走到灰蛇的边上,拿截树枝戳了戳他,“诶,你还活着不?”没想到,树枝竟然从他身上挑下一截灰色蛇皮,漓安方才明白过来,“那只鹰也是聪明,竟然趁你蜕皮之时来攻击你,都知道蛇族蜕皮时是最弱的时候。也是你运气好,遇到我。” 漓安是第一次看见蛇蜕皮,饶有兴致地蹲下看起来,灰蛇扭动了一下,褪下了蛇尾最后一截蛇皮。 “看够了没?我没穿衣服的样子好看吗?”慵懒疲惫的声音传来,漓安一个惊吓,赶紧捂住双眼转身,羞赧的红色蔓延至耳根,“你你你,你竟然是男子!” “你你你什么,你看了我这么久,难道没看出来?” 听到身后有动静,漓安回过头,只见灰蛇已经化为人形。 他披着白色长衫半倚在树上,腰带松垮在盈盈一握的腰间,半露出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一头长发松松地散在脑后,一双墨色的眼睛波光流转,像是装进了星辰,而眼尾上挑似狐,透着魅意。自然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轻佻,棱角分明的脸颊却又显出一分刚毅。 漓安从未见过这样俊美与妖异并存的男子,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凝滞了。 感觉到眼前有什么东西晃了晃,漓安回过神来,是男子的手,手指细长,指节分明,漓安大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你灵力都恢复了,为什么不好好穿上衣服?” “先把你嘴角的口水擦擦,不是看你还没看够吗?让你多看看。”男子边笑边站起来,用手缓慢地整理着衣衫。 漓安一抹嘴角,“我哪有流口水,你这个登徒子!我救你一命,你竟然还轻薄我。”漓安想起画本子里的故事,刚刚的剧情,仿佛是她被调戏了。 气急的她正欲转身离开,却被男子一把抓住手腕,“我轻薄你?你把我从上到下都看完了,你就想走?你怕是第一次来凡间,你可知按人间的规矩,你该怎么办?” “这,这还能怎么办?看都看了,而且,我看的是你的真身,蜕皮的小灰蛇有啥好看的。”漓安回头看着男子,嘟囔到。 男子眉头一皱,嘴角抽动了两下。“我不管,在人间,你看完了我的身体,你是要对我负责的,得以身相许,否则就是始乱终弃。” 漓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本是来凡间化解怨灵,结果现在怨灵没反应,还惹上了个似是要赖上她的牛皮糖。 “这里就你和我,我们都不说,谁会知道。”漓安想着法要甩脱他。 “你们人鱼族都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么?亏我爹还常说人鱼族都秉持漓浱君的处事之风,是信义之辈,看来都是假的。”听着男子的话,漓安疑心顿起,“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人鱼?为何要说起我父亲?” 男子没有回话,却是伸手捧过了漓安的脸,用冰凉的指腹轻轻擦着漓安的脸颊,“这么漂亮的脸,为何要遮住?”漓安才想起刚刚情急之下用泥巴糊了脸,忘了擦掉。可是,可是,这个动作是否有些太暧昧了? 漓安慌乱地打掉男子的手,用衣袖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别岔开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你脸红什么,害羞了呀?不会是第一次和男人近距离接触吧?” 漓安握紧了拳头,又放下,“不说拉倒,我走了。” “别生气啊,我逗你玩的,你不是已经看出我是水蛇了吗?而且,若看不出你是人鱼,那我近千年的修行可是白费了。”男子终于正经起来。 漓安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想到之前姑姑和母亲说的话,水蛇族族长清沅君和夫人琴灀已逝,所有族人被打回原形,而眼前的人哪怕是在蜕皮之际也能和灵鹰抗衡,可见其灵力高深,漓安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你是清沅君的儿子,清浔?” “怎么,你见过我父亲?我两百岁的时候,他就把我送到凡间交给师父,说会来接我,结果再没有出现过,怕是早把我给忘了。”清浔低下头,像是有些埋怨。 漓安心里一颤,原来清浔还不知道他的父母已经没了,看来是清沅君早知水蛇族有此一劫,将清浔送到凡间藏了起来。“我是漓浱之女漓安,母亲给我说过,我们受过清沅君的帮助。” 看着低着头的清浔,漓安顿了顿,继续说道,“哪有父母忘了孩子的,他们也是想你在外面多学学本事,水蛇族现在挺好的。” 漓安心想,“清浔还是暂时不知道水蛇族的事为好,即使早晚都会知道,也不能我来说,太残忍了。” 10.无头尸篇:御花园请战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清浔心里怅然,真是个不会说谎的丫头,还没问她水蛇族好不好,就先说出来,还磕磕巴巴的。 隐下眼底的悲凉,抬头又是一副嬉笑嘴脸,指着漓安的手腕,“喏,你的手链亮了,怨灵有动作了。你第一次来凡间,经验不足,我带着你吧,好在我在这里生活了八百年。凡间不像泽国,时间更迭很快,还有很多平行空间,一不小心,你就会迷路。” 漓安再次感到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怨灵?” “灵山八百年修行真不是玩儿的,若非遇上我百年一次的蜕皮,屈屈一只鹰怎敢在我面前放肆,老远就能看到你身边围绕着黑气,看在漓浱君的面上,我就帮帮你呗,不要太感动。”漓安一个白眼翻过,清浔倒是毫不谦虚。 初到凡间,有人能帮忙那是再好不过,漓安心中觉得安稳了一些,“你确定,不会让我再以身相许?” 清浔嘴角斜翘,又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怎么,你还记着?难不成,这么快就爱上我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我要办正事,你别碍手碍脚就好”漓安愤愤地往前走,要知道,画本子里的故事,漓安最讨厌的就是关于情情爱爱的,特别是关键时刻拖拖拉拉的剧情,“你先走”“不,要走一起走”“不,你走,不要管我”“不,我不走”……这样的桥段让漓安分分钟看得想吐血,大抵英雄都是被私情拖累,碍事儿。 看着前面疾走的身影,清浔捂住了胸口,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刚才的争斗虽无外伤,但灵鹰的攻击却伤了他的元神。 摸了摸脖间的挂坠,淡蓝色的鳞片已回复往常的冰凉,若非刚刚鳞片突然泛起荧光并发出灼热之感,清浔也不会在蜕皮最关键的时机催动灵力来到这个地方,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 谁让父亲当初告诉他,舍命也要护住鳞片之主呢?想到父亲,清浔的眼中突然现出一抹血红。 感觉到身后之人的迟钝,漓安停下脚步,一回头,竟直接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怎么,怕我不来了啊?” 漓安揉着吃痛的额头,怒道,“清浔,你走路没声音的啊!” 清浔突然拉住了漓安的左手,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漓安方觉腕间的手链发出一阵黑色光芒将二人笼罩其中,身边的景象不断变换着,一会儿在鲜花盛开的院中,一会儿在黑灯瞎火的街头,漓安意识到是怨灵,清浔用密语传音到她的耳中“不要怕,应该是秦义想让我们知道一些事情。” 清浔怎么知道秦义?难道他刚刚也在战场?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漓安只能安静地看看秦义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南宁国地属南方,景有四季,气候宜人,内有国君周景延治国有方,外有将军秦义一片赤诚守边疆,百姓安居乐业,可夜不闭户。 北方漠凉国崛起,国君卓傲骁勇善战,野心勃勃,一路南下,强占他国领土。 南宁国皇宫,御花园内,“陛下,此次卓傲亲自帅军南下,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实为猖狂,现已到南宁国边界,臣自请帅军北上御敌,将卓傲驱逐出境。”秦义单膝跪地,双手伏在额前,向国君周景延拜到。 漓安发现,脱下盔甲的秦义也是一个翩翩公子,眉宇间充满爽朗之气,即使半跪着,也是一身正气凌然。 周景延身穿金色龙纹黄袍,相比秦义,眉眼间多了点书卷气,但仍从骨子里透着皇家的高贵之气。 他上前扶起秦义,“都说了很多次了,你我不必拘礼。虽然我生在皇家,你生在武家,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情比手足。”面对秦义,周景延都是你我相称。 秦义摇摇头,“君是君,臣是臣,你护百姓,我护你。” “罢了,此次你去,我自然是放心的,但听闻卓傲没有北方人的豪爽,倒多了弯弯绕绕的手段,攻于心计,这恰是你最不齿的,定要多加小心。”周景延嘱咐到。 秦义笑到,“放心吧,文贤会和我同去,他足智多谋,近来武功长进也不小,有他在,就不怕别人用计。” 岳文贤本是前朝文官之子,家族没落后成了一介布衣。虽穷困但有傲骨,正因如此,常被旁人取笑捉弄。 秦义第一次见到岳文贤正是他被街霸欺辱之时,一向见不惯恶行的秦义暴打街霸,解了岳文贤的困境。岳文贤镇定的神情和不俗的谈吐得到秦义另眼相看,秦义在身边给岳文贤安排了差事。 岳文贤也确实没让秦义失望,几次关键时刻凭他的才智,为秦义化解了危机,自然得到了秦义的重用。秦义甚至让他住进府中,亲自教他习武,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看多了朝中的勾心斗角,除了秦义,周景延对谁都带有防备,“你总是这样容易相信人,从小就是,吃多少亏了还不长记性。” 秦义大笑道,“所以说我只能做武夫嘛,好了,备好庆功酒等我回来。” 看着潇洒离去的背影,周景延若有所思,秦义在民间的威望越来越高,不少大臣上书弹劾他,说他功高盖主,居心不良。 但这些都被他拦了下来,硬是没让秦义听到半点风声,好让他安心征战沙场,“秦义若能有这些心思,我也就不用担心他了。” 11.无头尸篇:身死国破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眼前的场景突然又换了。 御书房内,周景延背对房中下跪之人,双眼紧闭,面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全身却散发出肃杀之气。 下跪之人身上血迹斑斑,还在不停地说着,“我们被引入山坳之中,卓傲早有埋伏,将军带着我们拼死突围,却还是惨死在卓傲的刀下,全军覆没。卓傲砍下了将军的头颅,和尸身一起扔进水中,我撑着最后一口气跳进水里,但只找到了将军的头颅,尸身已经沉入水底。”岳文贤泣不成声,似乎随时都可能昏厥。 “够了,你下去吧”。周景延打断了岳文贤的哭泣。 “微臣告退”岳文贤起身踉跄着退了出去,看着周景延震怒的背影,他的眼角露出狡黠的微光。 服侍的下人都被赶了出去,房门吱呀着关上。 周景延一只手撑在桌上,缓缓转过来,看着地上放着的,用白布包裹着的,据说是秦义的头颅。白布上的血迹已经凝结为了暗黑色。周景延一步一步地走上前,蹲下,伸出手,慢慢地解开打结处,白布缓缓落下,刚落到眉眼处,周景延慌忙起身转了过去,不再看。 强忍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不是说好喝庆功酒的吗?酒我备好了,你呢?” 双拳紧握,周景延咬牙切齿地说道,“卓傲,我定让你偿命!” 三日后,卓傲大军趁夜攻到城门下。 朝堂上,一众大臣人心惶惶。 “城外的将士已经快守不住了,没了秦将军,谁还能抵挡敌军?” “眼下敌军已到城门脚下,我军寡不敌众,这该如何是好?” “我们劝陛下投诚吧,这样还能换得一条生路。” 投诚的话一出,众人都没了声音,反对的也一句没有,似乎都在无声地支持这一提议。 “投诚?爱卿真是好计谋。”话音先到,周景延从幕后走出来,众臣慌忙跪了一地。 “陛下,您这是?”听到疑问,众人齐齐向周景延看去。只见他未穿龙袍,而是穿上了作战的金色盔甲。这样的金色盔甲,南宁国只有两副,一副周景延赐给了秦义,一副他自己备着。 周景延开口道,“我会亲自上城楼指挥作战,想攻破南宁国,没那么容易,我在,城在。” 残月高挂,街道清冷。 临城门的住户早就没了踪迹,被城外的喊杀声吓得躲了起来。城楼上的火把映出一片暗影幢幢。 城上,弓箭手、投石手片刻不停,让想要上城的敌军毫无可乘之机。 城下,将士仍在浴血奋战,不让敌军靠近城门。 号角鸣,战鼓急。 周景延手持军旗,一身飒爽站上城楼,众将士大受鼓舞,御敌之刀仿佛瞬间又注入了力量,杀敌之劲大了不少,敌军似乎被退了几分。 城门内,冷清的街道突然传来马蹄声,一群人马急速而来,领首之人正是岳文贤,背后带的是他隐藏多年的亲兵。 “陛下,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岳文贤朝着城楼上大喊,看到援军到来,城楼上的将士欢呼起来,却在下一秒变为了惊恐之色。 一声冷笑,“杀”! 令下,岳文贤背后的亲兵举起弓箭,直射死抵城门的将士,利箭穿透心脏,这些将士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取命的箭会从背后袭来。 城外,敌军的战弩已经瞄准了城楼上的周景延,万箭齐发。 军旗倒,城门开,敌军入,南宁国,灭。 从此,世间再无南宁国,只有漠凉国南宁郡,郡守岳文贤。 包围着漓安和清浔的光芒渐渐变淡,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突然从身后走出一人,漓安看清了此人正是秦义的怨灵,他走到周景延身边,看着被万箭穿心的国君,跪了下去。他伸手想要擦去周景延脸上的血污,奈何灵体对凡人而言只有虚无。 自岳文贤出现起,周景延就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心中只剩凄凉。 跪着的秦义双肩耸动,漓安知道,这是哭泣时,下意识的动作。 光芒散尽,除了漓安、清浔和跪着的秦义,一切幻境都消失了,又回到了刚刚战场上的石山。 秦义站起身,走到漓安面前,这是漓安第一次清晰地看到完整灵体的秦义,他的脸上,写满了痛心和悔恨。 “漓安姑娘,我的怨你都看到了,我的条件就是要你阻止三日后的这场浩劫,此刻岳文贤正提着我的头颅回南宁国,你要赶在他之前,把他的阴谋揭穿。一定要护住景延,护住南宁国!拜托了!” 说完最后三个字,秦义用力向漓安一拜,便化为一缕黑烟回到了黑色珍珠中。 漓安呆愣在原地,还处在刚刚的震摄之中,周景延的凄凉、那些将士眼中的绝望、岳文贤的冷笑都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突然她惊醒过来,“对,我要赶快去南宁国。可是,我该怎么去?” “你是把我给忘了吗?”旁边的清浔无奈道,看样子这姑娘是早忘了身边还有个人了。 漓安慌忙拉住清浔的衣袖,“你知道南宁国在哪,你赶紧带我去。” “你准备怎么做?”清浔不为所动。 “还能怎么做,我去找周景延,告诉他一切都是岳文贤和卓傲的阴谋,让他不要相信他的话,早做防备。” 清浔看着漓安,认真地说,“你可知,我们和凡间的规矩,我们不可用灵力干涉人界之事。你之所以出现在此,是因为你和怨灵达成了协议,你成为了这中间的变数,你可以在怨灵希望你出现的地方去完成他的遗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结果没有任何改变,你和怨灵都会消失。怨灵以不入轮回为代价拼力一搏解自己的憾,那你呢,为何要为他卖命?” 听到清浔的话,漓安眼神沉下来,黑衣人只告诉她若没有化解怨灵的怨气,她会神形俱灭,也没说得这么详细。 想到族人,旋即,她的眼中又有了亮光,“不管怎样,我和怨灵的协议已经达成,他们被自己的怨气囚禁在深海上万年,总得有人帮他们,至于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听出了漓安的坚定,清浔没有再坚持,催动灵力,带着漓安瞬间到了南宁国。 12.无头尸篇:初入南宁国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刺眼的强光照进漓安的双眼,烈日当头,正是一天中太阳最盛的时候,她不自觉地躲到了清浔的背后。 “怎么了?”清浔问道。 漓安低声回答,“在临渊待久了,每次偷跑上岸都是晚上,还没见过这么强的太阳光。” 没有听到清浔的嘲笑,漓安有些意外。 清浔的手抚上漓安的双眼,灵力涌动,漓安只觉眼前一片冰凉,眼里感觉水润了不少,睁开眼也不觉得阳光刺眼了。 漓安欣喜地睁大双眼左看右看,“清浔,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真的一点都不刺眼了,阳光真好看,照着一切都像是在发光。” 看着这样的漓安,清浔莫名地生出几分心疼,临渊千年,没有阳光,她是怎么生活的? “走吧,我们进城”,听到清浔的话,漓安抬头一看,才发现他们正站在城门前,门上写着“南宁国”。 漓安跟着清浔走了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商铺,街道上很是热闹,无不展示着南宁国百姓的富足悠闲。到处都是稀奇的小玩意,惹得漓安东看看、西瞧瞧,应接不暇,“这和幻境中的冷清完全不同,那样绝望的场景怎会发生在这么美好的地方?”漓安情不自禁地感叹到。 “我们不是该直接去找周景延吗,怎么来这儿闲逛?”漓安一边强迫自己把心收回来,一边问清浔。 清浔没有回答她,而是拉着她走进了一家酒楼,饭菜的香味飘来,漓安不用清浔拉,径自走到他前面去了。 “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都给我拿上来”漓安中气十足地喊到,然后回头悄悄问清浔“是这样说的吧,我在画本子里看那些江湖人士都是这样的,早就想尝尝凡间的饭菜,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肯定很爽。” 本是热闹的酒楼突然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刚刚走进来的两人,惊叹声四起。霎时议论纷纷,皆是夸二人长得漂亮的言辞,女客人说“那个男的好看,英俊不凡。”男客人说,“女的好看,像仙女儿一样。” “男的好看”“女的好看” “男的好看”“女的好看” 一时间,竟还有争论声传出。漓安和清浔顿时一头黑线,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好嘞,客官上座,马上就来”。店小二赶紧拿出高分贝的热情打断众人的议论,南宁国本就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国家,常有外族前来,百姓也都不以为异,争论也都是出于善意,见二人进包间坐下,便各自继续吃起来。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漓安尝了一口酒,被辣得直吐舌头,“书上说酒是琼浆玉液,怕是写错了吧,这么难喝。”说完便拿起筷子吃起了菜,边吃边点头,似乎菜更合胃口。 清浔取过酒杯,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放到唇边缓缓喝下,“不错,早就听闻南宁国的酒好喝,看来传言不假。” 漓安一个白眼看过去。 清浔像是没看到一般,继续说道,“你以为真是带你来吃饭的啊,要见周景延,你也得打听清楚,现在宫内是什么情况。”说完清洵手一挥,外面的喧嚣顿时听不见了,而包间侧面的那堵墙瞬间变成了透明,旁边包间内的情形清晰呈现在眼前,只见两个官兵模样的人正愁眉苦脸地对坐着。 “他们看不见我们吗?”漓安站在墙前晃动了两下,对面的人毫无所动,看来确实是看不见。 只见对面的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下,桌上的酒瓶已经放了好几个了,但菜几乎没动过。 其中一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外面的人知道秦义将军已经不在了,还会这么安心的享乐吗?” 另一人追问到,“你确定消息属实吗?秦将军可是战无不胜的长胜将军,怎么会打败仗,还被人……被人割下头颅。”说起来,这个人怎么都不相信这样的事实。 “怎会有假,我是听陛下身边的公公说的,他们都着急忙慌的把财物转移出来,昨夜他们亲眼看见秦将军身边的岳文贤提着将军的人头面见陛下,整个军队都没了,他自己也是死里逃生才带回了将军的头颅。” “那我们还喝什么酒,赶紧回去收拾细软,带着家人准备逃难吧。” 听到此处,漓安慌了,“还是晚了一步,我得赶紧进宫。”说完,漓安拔腿就要走。 “你如何让周景延相信你说的话?你和他从未见过,他是会信你还是信岳文贤?”清洵拦住漓安。 “那该如何?”漓安知晓清洵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两人耳边突然响起秦义的声音,“漓姑娘,你不用担心,你去到将军府,在我书房的密室中有半块玉佩,是陛下赐给我的,另一半在他那里,这玉佩天下只有一块,你拿去找他,他自会相信你说的话。密室的机关在房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最右边最高处那块砖就是。” 漓安很是不解,“一般密室机关不是在椅子背后,就是在床上,或者在墙上的挂画背后,你这机关又是最右边又是最高的,会不会太麻烦了些?” 秦义认真回答到,“我是习武之人,这样设置机关既隐蔽又安全,还可以让我没事练练轻功,不过,密室对我用处并不大,几乎没用过,所以府中除了我没人知道机关在哪。” “你也是傻的可爱,好吧,我知道了。对了,你下次说话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吓我一跳。”漓安无奈地看着手链说到。 等了片刻,秦义竟再没回音。漓安眨巴着眼看着清洵,“是不是我说他傻,他就生气了,这个将军,脾气还不小。不管他了,走吧,我们去拿他说的半块玉佩。” 清洵自顾自地坐下又斟了杯酒,“要做梁上君子,还是晚上去的好。” “也是,临渊没有白夜之分,我倒是忘了。还是先吃饭吧,这猪肘子我还没吃呢”说罢,漓安用手直接拿起盘中的肘子,毫无形象地吃起来。 看着面前大快朵颐的漓安,清洵心里却在嘀咕,“那个秦义哪里可爱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难怪会被身边的人欺骗。” 13.无头尸篇:夜探将军府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将军府大门紧闭,二人伏在墙头观察着府中的动静。 只有两个侍卫守在府门口,府内异常安静,“将军战死沙场,府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你看那走廊上的灯笼竟然还是大红色,难道府中的人还未得知消息?不应该啊,岳文贤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听着漓安在旁边碎碎念,清浔无奈地摇摇头,见院中无人,抓着漓安的手腕一跃就从墙头到了院中。 两人贴着墙根,轻手轻脚地穿过长廊。走到内院中,“漓姑娘,内院最里边就是书房了,我一介武夫,很少用书房,要不是景延坚持要我留个书房,我都不会考虑,所以就留了最靠里的一间。”秦义时不时地给两人指着方向,对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漓安已经见怪不怪了。 佝偻着走到书房门口,将房门打开一条缝,两人侧身溜了进去。两人都可夜中视物,黑灯瞎火的也不会觉得不便,四方打量了一下,漓安低声道,“秦大将军,你这哪是书房,明明就是个兵器房,四边都是兵器架,不是刀就是剑的。” 面对房门对着的墙壁,清浔走到最右边,往上一跃,便触碰到了最高处的那块砖,往里一按,“咔擦”一声,两人马上环顾三面墙壁,看哪一面会露出密室入口,可三面墙都纹丝不动。 “看地上”,秦义又发出声音。两人往地上一看,最中间的石板往下陷了进去。走进看,竟有一道石阶蜿蜒而下,二人刚走下去,上面的石板又“咔擦”一声归了原位。 走到最后一梯,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密闭空间,一个偌大的木质置物架孤零零地摆在其中,上面孤零零地只放着一个小木盒。漓安上前取下木盒,摸得一手的灰,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半块玉佩,在黑暗中泛着绿光,确实是佳品。 “这个书房和密室对秦义来说都太多余了。”漓安边看着玉佩边说,“我们走吧。” 清浔突然捂住了漓安的嘴,面带戒备,低声说,“有人进来了,别出声。” 安静下来,漓安果然听到头顶传来开门声,然后是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 “管家,事情办得怎么样?”听声音,来者是岳文贤。 “回主子,现在府中只有我们的人,其余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回到。漓安心中一惊,府中的管家竟然是岳文贤的人,秦义也太大意了。 岳文贤继续说道,“让他们换上下人的衣服,这两日就潜伏在将军府,后天晚上行动。”岳文贤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激动,“终于不用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了,更何况还是大字不识的文盲武夫,以前我想着挑拨他和周景延的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特意传出了秦义有二心的消息,没想到,周景延竟毫无动作。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了,卓傲已经答应,事成之后让我掌管南宁国。” “恭喜主子,以后南宁国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个个都不会有好下场。”每一个冷眼看过他,嘲笑过他,欺辱过他的人,岳文贤都深深记在心里,他会加倍奉还。 秦义的帮助,对他而言不过是施舍罢了,是对他自尊心的践踏。 “以后谈事不用特意来书房了,现在不需要再躲着谁。”书房秦义几乎不来,下人也只会偶尔打扫一次,俨然已经成为了岳文贤和心腹的秘密之地。 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温度,漓安突然反应过来,眼睛向清浔看去,他正仰着脖子认真地听着头上的动静,似乎已经忘记了右手还捂在漓安的唇上。 漓安的头刚好在清浔的右肩处,侧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清浔凸起的喉结,朱红的嘴唇,高挺的鼻梁,还有,长长的卷翘的睫毛。 “噗通…噗通”漓安听见什么越来越快的声音。可能密室中的空气太差,她觉得有些胸闷。 头顶传来关门的声音,脚步声渐远。漓安赶紧往前一步和清浔拉开距离。 清浔愣了一下,邪笑道,“你怎么脸红了?” 漓安怒视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走到内院,漓安方觉得心中舒畅了许多。 岳文贤和管家正走上通往院外的长廊,抬手时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管家,最近是否有人进过书房?或者,书房有没有打扫过?” 管家疑惑地回答,“回主子,你和将军出去后再无人去过,也不曾有人打扫。怎么了?” 闻言,岳文贤眉头一皱,看着干净的双手,“不好,房中有人,快回去。” …… “站住!”漓安和清浔正准备跃上墙头,身后就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漓安惊讶道,“怎么会被发现了?” “别管,走!”清浔拉着漓安的手腕朝墙头跃去,丝毫没有回头。 电光火石之间,在空中的刹那,漓安只见寒光一闪,一支利箭朝清浔后背而去。 下意识地,漓安挥手挡开了急速而来的箭,箭刃划破衣服,鲜血渗出。 稳稳落地,“好了,安全了。”清浔开口的瞬间,却感到脖间的吊坠一片灼热,心中一惊,“怎么会?” 回头,只见漓安右臂鲜血直流,“我没事,快走,他们马上出来了。”额头冷汗直冒,漓安按住伤口催促到。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清浔上前横抱起漓安,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府门打开,岳文贤带着侍卫追出来,墙外已无人迹,“给我追,他们跑不远的,就算跑了也没用,那个女的必死无疑,箭上早就粹了毒。” 那个背影岳文贤很是熟悉,“没想到我还没来找你,你倒先找上门了,不管你是谁,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城外湖畔,漓安半躺在清浔的怀中,失去了意识,下半身已变回鱼尾浸没在湖水中。 撕开漓安右手臂上的衣服,伤口不深,但已经发黑,剧毒和皮肤触碰便能渗入。对清浔而言,这样的毒并不算什么,但对毫无灵力的漓安而言,足以要了她的命。 清浔俯身,唇贴上漓安的伤口,一口一口,把毒血吸出来吐在旁边的草丛里,直到伤口的血变为鲜红色。 月光透过竹林洒落在清浔身上,似水流转。 14.无头尸篇:进宫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只见深渊之中黑气翻涌,无数怨灵尖叫着、低吼着喷涌而出,片刻就将临渊笼罩在一片杀气腾腾的怨气之中,暮汐带着族人在临渊之上无处可躲,最前方的怨灵正是无头尸秦义,他举起手中的大刀朝暮汐砍去…… “不要!”床上的女子冷汗涔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即使已经醒来,她的双手仍因恐惧而颤抖,右手手臂传来清晰的疼痛感,冷静下来,“不知道我走后,临渊怎么样了?我要加快速度,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漓安环顾四周,看房间布置似乎是在客栈中,她只记得跳出将军府时自己受伤了,之后的事就再无印象。 门吱呀一声开了,清浔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你醒了,快把这碗粥喝了。”莫名的,漓安感到清浔的语气有些淡淡的疏离。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漓安问到。 “辰时。”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进宫见周景延,明晚卓傲的大军就要攻城了。”漓安边说边从床上起来。 清浔把粥放在桌上,“不是明晚,是今晚。” 正在穿鞋的手停顿了,漓安看着清浔,“什么意思?难道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只是,前晚我们从将军府出来后,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两夜。” “什么!你确定你没有开玩笑!你怎么不叫醒我?为何要白白浪费时间!”漓安大声质问清浔。 清浔看着漓安,眼中似有深意,“你中毒了,虽然我给你解了毒,但你还需要时间恢复。”顿了一下,清浔继续说道,“还有,以后,不要随便为人舍命,昨晚那一箭,以我的灵力,不会伤我分毫。更何况,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愿意为我挡箭,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还是你画本子看太多,觉得自己能逞英雄?” 突然生气的清浔让漓安有些摸不着头脑,怎的自己才说一句话,清浔就说了这么多,“那种情况下,谁还能想那么多,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又不是坏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看到秦义的下场,你更应该知道,不要轻信任何人,包括我。”清浔的眼底透着认真。 漓安撇撇嘴,“没叫就没叫,我就问问你,你还真生气了,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我得赶紧进宫,虽然时间不多了,但我不能放弃。” “你先把粥喝了”清浔对着已经开门出去的人说着,可哪还有人影呢? “好歹我熬了一个早上。”无奈地叹口气,清浔只得跟了出去。 …… 南宁国皇宫门口,“从现在起,你做的事是完成和秦义的约定,我不能插手了,你要自己去见周景延,自己想办法改变局势,我在宫外等你。”清浔认真地告诉漓安。 只有和怨灵结盟的漓安,才是已定结局中的那个变数。 “放心吧”漓安一个转身,便用术法为自己换上了一身太监的衣服。宫墙虽高,却难不住漓安,往上一跃,漓安就进入了宫中。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漓安,清浔捏紧了脖间的鳞片。 一进宫,漓安就察觉出一股紧张的气氛,来来往往的人都行色匆匆,也没有谁注意到漓安的存在。她拉低帽檐,混进了一群太监里,旁边的两个小太监低声说着“自两日前岳文贤将秦将军的头颅送进御书房后,陛下就再没出来过,只让将冰棺送了进去。” “听说后来传出口谕,下令增强守城的兵力,同时紧急召回边防的军队。” “南宁国最厉害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其他边防的军队回来也还需时日,如若此时漠凉国来犯,恐怕城中的兵力会抵挡不住。” “谁说不是呢,所以还是先准备好逃命吧。” 漓安找机会从人群中溜了出来朝御书房走去。御书房守卫森严,漓安远远地躲在角落中观察着,寻找可以靠近的机会。 眼看太阳开始西斜,漓安心中越发焦虑。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只有赌一把了。”漓安捡了块石子悄悄向御书房靠近,到距离合适时,便将石子抛向了远处。 “谁!”只听一声喝令,侍卫朝石子的方向跑去。漓安赶紧撞开御书房的房门,冲了进去。 漓安背靠在房门上观察着屋内的动静,只见御书房中一片昏暗,一大股酒气扑鼻而来。 房屋正中放着一个透明冰棺,里面隐约露出头颅的模样。 剑气突然袭来,漓安下意识的扭头,剑刃刚好刺掉漓安的帽子,一头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 看着女子的绝世容颜,周景延愣了一下,但剑尖并未移动分毫,眼中仍带着杀气。 “怎么?漠凉国是没人了吗?竟派个女人来暗杀我,卓傲怎不亲自前来?”周景延冷冷地说道。 漓安镇定地看着周景延,只见他满脸胡茬,一身酒气,哪还有一国之君的模样,“周景延,你真以为秦义是被卓傲杀死的吗?你不是还提醒过他不要轻信某人吗?怎么你自己倒相信得很了。” 周景延并未搭理漓安的话,握剑的手腕正欲用力。 “你看,这是什么?”漓安摊开的手心上赫然放着从秦义密室中取出的半块玉佩。 急切的敲门声响起,“陛下,陛下!”听到房内的动静,外面的侍卫大声喊着。 “没事,你们不要进来!”周景延冷冷的发号施令,门外安静了下来。 周景延直直地看着漓安手中的玉佩,在他的腰间,另一半与之匹配的玉佩正泛着幽幽绿光。 “铛”只听得剑落地后与地面发出的沉闷的撞击声在室内回荡。 15.无头尸篇:就此别过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残月高挂,城内街道清冷,城外早已战火四起。 卓傲按照与岳文贤的约定趁夜攻城,看着两军交战的情形,南宁国的军队节节败退,今夜拿下城池是必然的结局。秦义已经身首异处,南宁国再无可让他忌惮之人,“想想也是可惜,我是有心将秦义纳入麾下,他却不为所动,比起我漠凉国汉子的血性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死在自己最信任的部下手中,他定会死不瞑目吧。”卓傲同身边的军师感慨道。 “难道陛下真的会让岳文贤掌管南宁国?”军师面带疑惑地看着坐在马背上观战的卓傲。 卓傲轻蔑的一笑,“那是自然,我卓傲说话何时有假?既然说让他掌管那就让他掌管。只不过…”卓傲眼中瞬间迸发的凶光清晰可见,“如此心机深沉,毫无情谊之人,自是留不得。待岳文贤掌管南宁后再被南宁国余孽所杀,你说,这样的理由,天下人可还会怀疑?” 军师赞叹道,“还是陛下英明。” 突然,前方城楼之上,号角鸣,战鼓急。 卓傲发现战况有些不对劲,南宁国城门前的士兵似乎突然战斗力大增。前方战士回报,“陛下,南宁国国君亲自上城楼指挥作战,敌军瞬间士气大增。” 卓傲往城楼上一看,尽管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不清容貌,但卓傲也看到了身穿金色盔甲的周景延手持军旗在侍卫的保护下站在城楼之上,“没想到周景延还有这等气魄,不过也只是负隅顽抗罢了。” “陛下,与岳文贤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军师在一旁提醒着。卓傲看向城门处,胸有成竹的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城门被推开的“轰隆”声惊到了门前还在战斗的两方士兵,霎时都停了下来。 “弓箭手听令,全部瞄准周景延,放箭!”见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卓傲已经开始了最后的进攻。 战弩瞄准了城楼上穿金色盔甲之人,万箭齐发。 军旗倒,城门开。 “入城!”前方的士兵向两方退去,周景延已死,城内的残兵也被岳文贤清理干净,卓傲只需要去验收战果,他骑在战马上走在最前面率军进城,脸上带着胜利者的高傲。 风起,云散,本被乌云遮挡的残月瞬间变为了满月。 清冷的月光洒满了被鲜血覆盖的战场,将每个人的脸都印出一张惨白,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卓傲和身后的几位将士刚进城门,“轰隆!”关闭城门的声音宛如丧钟敲响。 挥动马鞭,调头,战马狂奔,可已经来不及了,马蹄被锋利的大刀齐齐斩断,而马身仍在向前,卓傲几人从马上狠狠地被摔下,等他们挣扎着站起身时已经被隐藏在黑夜中的士兵团团围住。 “怎会如此?岳文贤!你出卖我?”卓傲不可置信地大喊,一切本在掌握之中,怎会突然调换了天地? 只听层层士兵之外,一个声音传来,“岳文贤?你是在说他吗?” “啪嗒”一声,一具被射成箭靶子的尸体被扔在了卓傲面前,金色盔甲上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此时没有隔着远远的距离,即使脸上沾满血污,卓傲也能认出此人,他这时才明白过来,刚刚站在城楼之上被侍卫包围着的人并非周景延,而是岳文贤! 前面的士兵让出了一条路,周景延一步一步从暗中走了出来,和卓傲之间隔着一排士兵的距离,“你和岳文贤设计将秦义引入山坳中,当日是否也如今天这般情形?” 周景延面色冷峻,眼中杀意愤恨到了极致,卓傲知道大限已至,狂笑道,“枉我卓傲一路自北而下,从未打过败仗,没想到竟落在了你的手里,难怪秦义宁死也不愿归顺于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不配提秦义的名字!”寒光起,剑锋下,鲜血喷涌,卓傲的头颅在空中旋转后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晃晃悠悠的顿在角落。 周景延转身走出人群,手中的剑尖鲜血滴落,他知道卓傲是在激怒他,想要个痛快,但周景延本就无意折磨他。 “漓姑娘”周景延开口却未听到回应,才发现刚刚还和他站在一起的漓安已经不见踪影。 “虽然不知道你和秦义是什么关系,但若不是你,今夜南宁国可能就不复存在了,不管怎样,谢谢你。”周景延对着刚刚漓安站的方向喃喃道。 而此时,漓安正站在旁边住宅的阁楼之上观望着下面的动态。 “看来,这次你赢了。”清浔从黑暗中走出。 漓安没有回头,“是因为周景延对秦义有足够的信任,当我亮出那半块玉佩,他对我的话就深信不疑。他当即出兵围剿将军府,活捉了岳文贤,并在卓傲攻城时将被捆住双手的岳文贤押上了城楼,设了一出瓮中捉鳖的戏码。其实,我只说了一句话而已,之后的一切都是周景延的决定。” 围剿将军府时,漓安就站在周景延的旁边,她还记得岳文贤看到她时的眼神,从惊恐到不甘再到绝望,就是没有悔恨。 腕间白光一闪,秦义走到漓安面前,俯首一拜,“漓姑娘,谢谢你解了我积攒数万年的怨,从今以后我的怨气都将转化为同等的灵力为你所用。”说完,秦义看向了周景延的方向,看着在月光下孤独行走的周景延,那么落寞、悲凉。 回过头,秦义对二人露出了宽心的微笑,便化为一股纯正的灵力注入漓安腕间的手链,那颗原本承载着秦义怨气的珍珠从黑色变为了灵力涌动的纯白色,与剩余六颗黑色珍珠对比起来显得尤为特别。 举起左手,漓安感应到自己可以随心运用这股灵力,这是她从未拥有过的力量。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清浔走到和漓安并肩的位置。漓安的长发在夜风中被高高吹起,清浔下意识地从背后伸出手想为漓安抚顺秀发,却又在半空中顿住悄然放下。 漓安并未注意到背后发生的小插曲,侧身看着清浔,“我要回临渊了。你呢?” 右边嘴角斜翘,清浔露出标志性的坏笑,“我?我当然是回我的灵山咯,继续在凡间逍遥自在。那,就此别过,不要舍不得我哦。”说着,便转身要走。 “清浔”漓安不由自主的喊住他,“你不回泽国吗?” 前方的人停下来,“漓安,我早就不属于泽国了,不是吗?”清浔没有回头,而是催动灵力,消失在漓安眼前。 不知道为什么,清浔的声音听起来平淡如常,可看着那个背影的漓安,心里却猛地一揪。 16.我不娶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深海龙宫。 凌沂负手而立,看着墙上用黄色流沙做的深海布局图,若有所思。 紫涧推门而入,带着满脸的欣喜,“王爷,龙宫将有天大的喜事降临了。” 看着咋咋呼呼的的紫涧,凌沂眉间有些不悦,但他已经习惯了,仍问到“怎么了?何事让你如此高兴?” “今日帝后馥谨邀我上天界赏花,似偶然地提到羽念和沐儿都快到适婚的年龄,实则是有意向我透露,天帝有心将羽念赐婚于咱们沐儿,你说,这不是喜事是什么?”紫涧的眉眼间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当初天帝让我们到泽国,我还以为是贬,如今看来,应该是升才对,天帝还是很重用你的,不然怎么会舍得把他的宝贝女儿嫁入龙宫。” 闻言,凌沂眼神流转,明暗难分。 “龙王”门外声音响起,正是凌沂的亲信隐濂。隐濂的真身为一只棱皮海龟,是所有海龟中体格最大,攻击力最强的种族。 天地初开之时,凌沂还是一条在深渊中修行的蛟龙,而隐濂则是深渊中更为古老的存在。二者因领地之争产生了一场恶斗,最后以凌沂的胜利为终。从那之后,被凌沂的灵力折服的隐濂便甘愿屈于凌沂身旁,做了他最为放心,也是最为得力的左右手。 听到隐濂的声音,凌沂对紫涧嘱咐道,“你先出去吧,这事你先保密,切莫到处乱说。”紫涧只得撇撇嘴,退了出去。 看紫涧出来,隐濂恭敬地退到一旁,待紫涧走后,他才进了房间,将房门关上,俯首先向凌沂行礼。 “事情怎么样了?”凌沂开口询问到,语气中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着急。 隐濂面带喜色,开口道,“回龙王,漓安已经成功收取了第一个怨灵的灵力。她现在已回到临渊,我们的人随时都在监视着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知道。” 凌沂放心下来,“那就好,要将她的情况按时汇报给我。”说罢又转身看向那幅流沙图,“深海虽广,相比天界,却是一个如囚笼般的存在。人鱼族想要回到当初的盛世,是不可能的!但现在还不是灭他们的时候。” “隐濂,兀煦竟有意将羽念嫁给沐儿,你说,他这是走的哪一步棋?是在示好,还是想进一步束缚?” 对于凌沂的问题,隐濂自是回答不出。突然凌沂一个回头,眼神犀利地看向窗外,隐濂一惊大喊道“谁在外面?”边说边伸出手瞬间移向窗外,手指牢牢卡在偷听者的脖间,稍动分毫,就会一命呜呼。 “父王,濂叔,是我……”喉间艰难地发出声音。 隐濂赶紧手一松,惊呼道“太子殿下。” 只见凌沐噗通一声跪下,“父王,我不娶羽念。”这是凌沐长这么大来第一次对凌沂说“不”这个字。 “胡闹!你娶谁不娶谁,还由不得你做决定。你什么时候学会偷听了?” 看着凌沂严厉的眼神,凌沐低头回道,“回父王,我并非有意偷听,只是太久未见濂叔,刚刚远远看见他便跟了过来,才走进就无意听到说天帝要将羽念赐婚于我。父王,儿臣不…” “还不闭嘴,去戒堂领罚吧。”凌沂面无表情的打断他。 隐濂看了看凌沐,眼中满是宠溺和心疼。自小,凌沐就跟着隐濂修行,对隐濂有着深于旁人的依赖,隐濂对凌沐也是疼爱有加。 “是,父王,儿臣这就去。”对戒堂,凌沐再熟悉不过,从小到大,稍有不对,凌沐就会到戒堂受罚,无非就是挨鞭、罚跪。 说完,凌沐就躬身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好后,凌沐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刚刚听见的内容并不止赐婚一事。让凌沐在窗外偷听的,只因“人鱼族”三字。“漓安是谁?父王为何要派濂叔监视她?父王为何对人鱼族怀有敌意?” 八百年前的月下歌声和莹亮的鱼尾,又再次浮现在凌沐的脑海中,那小小的人儿似有魔力般,过了八百年,仍让凌沐心心念念。 一场喧哗之后,再无人注意到墙角的一抹水波荡漾,似有一截灰色蛇尾消失在了波纹中。 天界,帝后寝宫。 “母后,母后,今天紫姨来您为何不告诉我,凌沐哥哥有来吗?”从天界侍女处得知紫涧今日来过,羽念便心急火燎地跑来找帝后。可还是来迟了一步,殿中只有母后一人。 白色珠帘头饰在羽念发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身粉色羽衣称出她的娇小可爱,额间一抹朱红轻点似画龙点睛,将整个人的灵动都展现了出来。看得出,羽念是精心装扮过。馥谨不禁笑起来,“你啊你,到底是想看你紫姨,还是想看你凌沐哥哥呢?” “当然是凌…”话到嘴边,看着母后的笑脸,羽念瞬间脸红了,“母后,您取笑我,我当然是看紫姨了,父皇为何让紫姨他们去了泽国,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和凌沐哥哥常在一起玩,紫姨做了多少好吃的给我吃,他们走后我都吃不到了,凌沐哥哥也不找我玩了。”羽念越说越委屈,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看到女儿这般模样,做母亲的又心疼又高兴。羽念从小被捧在手心,虽有些娇纵任性,但内心还是如孩子一般,有什么都写在脸上。“好了,你的心思母后都知道,我已经与你父皇提过了,等你和凌沐年龄一到,就给你们指婚如何?” “哎呀,我今日只是来看看母后,您这说的是什么啊,什么嫁不嫁的,我听不懂。”羽念嘴上如此,脸上却早已乐开了花。 只见馥谨严肃起来,“看来是我会错意了,那我去给你父皇说说,还是不要了。”说罢,作势要走。 羽念赶紧拉住馥谨的衣袖,将脸伏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母后,女儿婚事,但凭您和父皇做主。” 摸着羞红的脸,羽念蹦跳着离开了。 看着女儿连背影都透着欢喜,馥谨不禁摇了摇头,也不知能不能如她所愿。前些日子,当馥谨与天帝提及此事时,天帝只说了一句,“沐儿倒是个好人选,不过,想要娶念儿,就要看龙族诚意够不够了。” 17.禁足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回到临渊已经有些时日了,因为漓安的不辞而别,暮汐很是生气,这次漓安回来就被禁足了。 漓安一会儿从桌旁踱到床上,一会儿又从床上踱到桌旁,百无聊赖的支起腮帮子。“好在,少了秦义的怨气后,深渊安稳了一阵子,可是结界已经破坏,下面的怨灵还是会伺机而动,我得找个机会溜出去才行。” 翻着桌上的画本子,漓安叹了口气,“但凡英雄都是这样,要瞒着身边的人,在无人支持的情况下,凭借一腔孤勇与邪恶做斗争。要做英雄,也真是不容易。可是,若不瞒着母亲,她怎么可能放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越想,漓安心中越是矛盾,唯一的办法就是快点化解剩下的怨灵,才能安心在临渊陪着母亲。 开锁的声音打乱了漓安的神游,暮涴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调侃道,“怎么,画本子看完了,又想溜到凡间去找几本?” “姑姑,母亲在干嘛呢?”漓安边吃边问。 暮涴脸一沉,“姐姐已经睡下了,你走的这些日子,她一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现在她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好觉。漓安,你以后可不要再这么任性了。” 漓安心中升起愧疚,却又不能为自己开脱。“还好有姑姑照顾着母亲,是漓安贪玩了。” 看着这样乖巧的漓安,暮涴一时有些不习惯,“不如,你吃完饭,姑姑带你出去消消食,不过先说好,我们只是到水面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姑姑,我吃完了,我们走吧。”漓安一跃而起,搂着暮涴的脖子不放,深怕暮涴会变卦。 暮涴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突然,暮涴的眼睛被漓安腕间的手链吸引,“这是什么手链?颜色看起来好生特别。”正欲伸手取下看看,漓安却将手缩了回去。 “就是一般的珍珠手链,我从凡界带回来的,姑姑若是喜欢,下次我给你带一条回来。”漓安边说边拉着暮涴的手向外走,“外出消食咯。” 深海最西边,今夜不见月影,却透出漫天繁星。 星空倒映在海面上,无边的深海和夜空似是连成一片,整个空间都是星光闪耀。 星星,也倒映在躺在海滩上的人的眼中。白色龙纹剑被取下来放在一旁伸手可取的位置,一身紫色衣衫,褪去了年少的稚气,面容更加的刚毅冷峻。凌沐双手枕在头下,静静地看着星河,背上被戒鞭抽打过的地方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几百年来,凌沐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一开始可能是为了期待某人的出现,后来就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砂砾,将剑佩戴在腰间,凌沐准备返回龙宫。 “哗啦…哗啦”水花声阵阵,由远及近地传来,只见两道闪亮的身影跃出水面,鱼尾在空中划过一道光线,又落入水中。水声和笑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也搅乱了倒映在水面的繁星。 凌沐赶紧藏身在了海滩上的礁石后,背过身,稳住噗通乱跳的心脏,再悄悄露出头看水中的身影。 在前方的人鱼看得出已经有些年龄,但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待后方的人鱼带着爽快的欢笑游过来时,凌沐霎时愣了神。 眼前的姑娘和八百年前那个小女孩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鱼尾泛着蓝色荧光,一头如瀑的黑色长发,映出肤白胜雪,一笑起来,漫天的繁星都失去了光华。凌沐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乱了节奏。 两人似乎是游累了,到岸边躺了下来,就像刚刚凌沐那样,仰看着漫天星辰。“姑姑,母亲为何不让我上岸来?” “安儿,这不怪姐姐。当年与魔界一战,人鱼族失去了掌管泽国的权利,龙族接管泽国,龙王凌沂自是对人鱼族有诸多忌惮,说是让我们迁居临渊实则是幽禁。”反正漓安已经知道的够多了,暮涴也就不再隐瞒,“不仅如此,他还封了我们的灵珠,让我们无法再用灵力,所以只能这么苟且偷生的活着。深海种族皆有灵,你偷跑出来会有很多危险。” 听着姑姑的话,漓安思绪万千,原来,黑衣人告诉她的都是真的,她的体内也有灵珠,只是被封住了。不知道化解完七个怨灵时,自己的灵珠是不是真的能解开封印,“姑姑,人鱼族不会一直偷生的,这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能离开临渊,重新生活在阳光下。”漓安紧紧拉住了一旁姑姑的手。 暮涴转过头,认真看着漓安的侧颜,突然觉得漓安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我们的小安儿长大了。”她用力回握着漓安。 “龙王凌沂是个很可怕的人吗?他为何要这样对人鱼族?”漓安问道,暮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漓安突然想起八百年前在这里见过的那个小男孩,“我是龙族太子,凌沐。”那倔强认真的小脸让漓安印象深刻,“你会和你的父亲一样,是个可怕的人吗?” 礁石背后的凌沐握紧了双拳,他知道偷听是一件并不光彩的事情,他在见到漓安的第一眼就已经想冲出去,“漓安,原来她就是父王和濂叔口中的漓安。” 突然想到了什么,凌沐眼中泛起一股狠色,他催动灵力探查周围,果然发现在距漓安不远处有两个虾兵蟹将在暗中监视着她。更加引起凌沐惊讶的是,漓安左手腕上充盈的纯正的灵力,他记得,漓安是毫无灵力的。 漓安身上有着太多的迷,吸引着凌沐想要去靠近。 凌沐再看了一眼漓安,便催动灵力,离开了海滩。“我不会让父王伤害你。” 海滩上的两人自是感觉不到身后的动静,就算漓安有了秦义的灵力,和凌沐比起来,也是差得十万八千里。 “安儿,此次去凡界可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好玩的人?” 漓安心中浮现出那个总爱一边嘴角上扬的清浔,却不知为什么,觉得现在还不是和姑姑提起他的时候。 “姑姑,好玩的人是什么啊?” “比如,有没有遇见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呀,我们安儿长大了,也是到了谈恋爱的时候。”人鱼族一向尊重内心的感受,对爱情从不避讳,不管男女,都敢大胆追寻心中所爱。 漓安翻了个身,看着暮涴,“姑姑,什么是爱情?就像母亲和父亲,像你和姑父那样吗?爱情就是成亲吗?” 暮涴看着漫天的星辰,缓缓地说着,“爱情,就是想到那个人,就会不由自主的微笑。” 看着姑姑的笑容,漓安知道,姑姑是想起姑父了,“可是为什么母亲想起父亲会皱眉,而姑姑想起姑父会微笑,这都是爱情吗?” “傻孩子,等你遇见你就懂了。爱情就是会让人哭,让人笑。”说罢,暮涴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沉浸在那些过往的甜蜜回忆里。 漓安也识趣地没有打扰。倒是不知怎的,眼前老是出现一双眼尾上挑的媚眼,眼底似有如今夜般的灿烂星辰。 18.血色狼牙篇:深渊狼影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回到临渊,漓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姑姑说的那些话,漓安心中很不是滋味,小时候被保护得太好了,过得没心没肺,殊不知母亲心中承担着多大的压力。 门上的锁对漓安来说也只是做做样子,暮汐并非真的想要关漓安。漓安轻手轻脚的来到暮汐的房间,钻进暮汐的被窝,搂着暮汐的脖子,“母亲,今晚我想和您睡。” 暮汐转身回抱着漓安,手抚着漓安的长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撒娇。” “母亲,您给我说说您和爹爹的事吧,你们是怎么恋爱的?”漓安小心翼翼的问着,生怕触及到母亲的伤心事。 暮汐愣了一下,没想到漓安还会问这个问题,却是笑了笑,说道,“我和你爹是青梅竹马。” 这是一个如小河流水般自然简单的故事。暮汐是上届人鱼族族长之女,生的温婉可人,可漓安的外祖父自小把她当男儿养,让她和族中的男子一起修行。漓浱是人鱼族里最优秀的男子,不仅长相俊美,且天资聪慧,很快就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漓浱和暮汐从小一起修行,一起长大,随着年龄的增长,互相钦慕,佳偶天成。 漓安听着母亲的讲述,在脑海中幻想着父亲的容颜。 听着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漓安从床上起身,左手握住暮汐的手腕,用灵力探查了一番,不禁眉头紧皱,“母亲的身体虚弱至此,我竟毫不知情。”她将部分灵力缓缓注入母亲体内,为她调养身体。 看着床上脸色稍微红润的暮汐,漓安低低地说着,“母亲,以后保护人鱼族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待下次回来,我定会告诉您我在做的事情,您要相信我。” 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漓安眼中透着坚定。 床上熟睡的暮汐,紧闭的眼角一滴清泪无声滑落。 …… “不知这一次的怨灵又是什么?”漓安往深渊走去。 现出真身,纵身跳下深渊,阴寒之感马上袭来,但漓安明显感觉到因为秦义的离去,深渊中的浓黑已经散了些。 腕间的手链再次发出亮光指引漓安,这一次她没有闭眼,光线指引之处,一团血色雾气漂浮在水中,漓安向雾团游过去,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物件漂浮其中,雾气朦胧,漓安看得不甚清楚,只能再靠近些。 恐惧顿起,漓安本能的想要退后却怔在原地,一双幽蓝色的带着血丝的双眼突然出现在漓安眼前,怒目圆睁,几乎快要和她贴在一起,漓安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一声刺耳嗥叫响彻深渊,漓安竭力往后退去,方看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匹狼!泛着银光的尖利獠牙,粗实有力的狼爪,一身银灰色的茂密毛发,结实的肌肉清晰可见,这是一匹正直壮年的狼。 尽管知道这只是灵体,漓安也差点被吓得魂不附体,这匹狼深深地看了漓安一眼,收起了带有攻击性的爪子,转身凝聚到身后的白色物件中。漓安伸出手,那个白色物件落到了漓安的手心,原来是一颗狼牙,牙根处布着红色血纹。 “这次的怨灵遗物竟是一颗血色狼牙!真是好不刺激。”漓安心中纵有千万个不愿,也没有办法,不禁怀念起无头尸秦义的可爱。 左手腕上光芒渐盛,转瞬,血色狼牙化为一股浓浓的黑雾注入了手链上的又一颗黑色珍珠里。 失重的坠落感传来,漓安感觉到自己在急速往下坠落,“啪嗒”一声,身体被淹没在一片柔软之中,眼耳口鼻都被灌入了一片冰凉。 即使天生耐得寒冷,身体仿佛是被埋在冰雪里的刺骨让漓安忍不住打起寒颤。 “雪!”漓安猛地一惊,撑起双手,将脑袋从地上抬起来,摇摇头甩掉满脸的冰凉,睁眼一看,“真的是雪!”漓安竟然掉落在一片茫茫雪地之中。 漓安跪坐在雪地里,双手捧起积雪,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只在画本子里看到过对雪景的描述,那么美,那么浪漫,没想到我竟然真的看见雪了。”临渊是不可能有雪的,漓安知道,自己又该是跟上次一样,掉落到了那匹狼的幻境之中。 “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感受一番”行动总是会更快一步,漓安已经在雪地里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个滚儿,直到突然有个东西拦住了漓安滚动的身躯,漓安顺着雪地看去,银灰色的粗实的狼腿正抵在她的腰间,狼爪陷入雪中。 只见漓安一激灵,一个鲤鱼打挺从雪地里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狼大哥,差点忘了正事了。”漓安讪讪的笑着。 “哼”狼从鼻间呼出一口白气,斜眼看了漓安一下,便将腿从雪中抽出,自顾往前走去。 “等等,你刚刚是在鄙视我对不对?狼大哥,你别不说话啊,你是不是在鄙视我!”那匹狼只顾往前,并未再搭理漓安。 漓安一脸沮丧,还是只得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鄙视她的狼大哥往前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雪地上,驱散了一些寒意。远处的群山若隐若现,漓安有意和狼大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最初的新鲜劲一过,白茫茫的一片让漓安感到心慌。 好在,没过多久,一个小村庄出现在漓安眼前。在距村口不远处有个落破的农家小院,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狼大哥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小院已经没有了大门,寒风呼呼地灌进院中,每一间房屋的窗户都掉落了下来,房屋外墙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院内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狼大哥站在院中,像是定在了那里。 站在门口的漓安不知所措,往前走去,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下脚,漓安捡起来一看,虽然颜色已经暗淡了,但漓安仍看得出这是一个用花布做的虎头玩偶。小时候,姑姑从凡界回来也给漓安带过这样的玩偶,说是人间的小孩儿都爱玩。 听到身后的动静,狼大哥转了过来,看见漓安手中的玩偶,飞扑而来。漓安一惊,将玩偶扔在了一旁,狼大哥转身向布偶而去,它用爪子轻轻地挠了两下玩偶,用鼻子在上面摩挲着,然后慢慢伏身在地。 院中响起了呜呜的悲鸣声。 19.血色狼牙篇:阿花的大猫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呆呆地站在门口,这样的狼大哥一点也不可怕了,甚至让人有些心疼。想要上前去抱抱它,它却站了起来,转身,一双幽蓝色的眼睛里溢出装不下的委屈和自责。 转瞬,狼大哥化为了一缕黑雾回到了漓安腕间的手链中,黑色珍珠发出光芒,将漓安笼罩其中,“狼大哥,你是有话要对我说了吧。”漓安自语道。 漓安的眼前依然是这个小院儿,但又不是这个小院儿。场景已经完全不同,刚刚还是清晨的雪景,现在却变成了夏日的傍晚。 门外一条小道弯弯曲曲延伸到远处葱葱郁郁的草原,路旁开满了各色芬芳的野花。木质的农家大门上面贴着有些褪色的年画,小院儿上空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萦绕不散。 小道上脚步声响起,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农夫,背着柴梱往小院儿走来,他弯着腰,一手稳住柴梱,一手护住胸前,胸前的衣服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他快步走到门前,还未出声,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爹爹,爹爹,您终于回来啦,我都开好几次门了,娘已经做好饭了,就等您了。” 清脆稚嫩的童声打破了乡间傍晚的宁静,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三四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红彤彤的小脸蛋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色彩鲜艳的虎头布偶娃娃。 小女孩伸出一只手想让爹爹抱她,但男子直接绕过了小女孩,走进院中。放下柴梱,转身看着失落嘟嘴的小女孩,“阿花,你看爹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声音中是掩不住的兴奋。 一听爹爹给自己带了东西,阿花马上不怪爹爹没抱她了,赶紧跑过来拉着爹爹的衣角。男子从怀里取出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是小狗,我最喜欢狗狗了。” 阿花高兴的直拍手,从爹爹手中接过“小狗”,阿花却露出心疼,“爹爹,小狗的后腿怎么流血了,是受伤了吗?” “是啊,爹爹回来的时候,在山崖下面捡到它的,可能是贪玩摔下来了,阿花,你去拿纱布和跌打药膏,我们给它包扎好不好?”憨厚朴实的男子看着女儿露出一脸宠溺的笑容。 “好啊,好啊。”阿花小跑着去给爹爹取东西。 “胡天富,你们爷俩是在干嘛呢,什么狗啊药膏的,还不赶紧拿碗筷吃饭。”胡天富的妻子林月娇大声说着,虽然名中有娇,但她的性格却和娇没有半点搭边之处,倒是泼辣得紧。 见妻子出来,胡天富赶紧将手往身后藏,“嗷嗷嗷”背后传出哀叫声。 “手拿出来”林月娇双手叉腰,腰上的围裙蹭着油亮的光彩。老实巴交的胡天富哪敢违抗妻子的命令,只得乖乖把手中的小东西放到身前。 看着那双幽蓝色的眸子,林月娇的表情从惊讶直接转到愤怒,“胡天富!!你竟然把小狼崽带回来,你是不想活了吗?赶紧给我扔出去。” “娘,娘,不要把小狗扔出去,它受伤了,扔出去会死掉的,它的爹娘会伤心的。”拿着药膏跑回来的阿花挡在小狼崽面前着急的说着。 只有在女儿面前,林月娇才会露出难得的温柔,她蹲下来,“阿花,别听你爹的,这不是小狗,这是小狼崽,就是会吃人的狼的小崽子。” 阿花回头看了看爹手上不断颤抖的小狼崽,拉住了林月娇的衣角,“娘,小狼崽不吃人,您看它多可爱呀。我们养它好不好,我们教它不吃人,阿花把自己的饭分一半给它吃好不好。” 林月娇白了胡天富一眼,他总是这样发着莫名的善心,明明自己是外来户,和村里人隔着一段距离住着,别人家有什么事他还总爱去帮忙。明明家中只够温饱,遇见流浪的乞讨者也要大发善心。 什么受伤的小动物都爱往家带,这次竟然还带回来一只狼崽子。 可是有什么办法,谁叫自己喜欢的就是他的善良,没想到现在女儿也和他一模一样。想到这些,林月娇不禁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们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阿花高兴得跳了起来,“爹,您看,还是娘最好。娘答应了,我们赶紧给它治伤吧。” 爷俩在昏黄的油灯下给小狼崽包扎着伤口,但小狼崽因痛和害怕不断发出叫声,扭动身子,阿花把它抱在怀中,抚摸道,“你要乖乖的,我们给你把伤口包好你就不痛了。” 似乎听懂了阿花的话,小狼崽真的不再乱动。 片刻后,三人围坐在小木桌上吃饭,简单的饭菜却显得无比温馨。 胡天富和林月娇把菜盘中为数不多的肉块挑到阿花碗中,而阿花又赶紧夹给了脚边的小狼崽。 见状,林月娇只能说道,“你吃你的,一会儿娘会给它弄吃的。” “阿花,你给它取个名字吧。”胡天富边给林月娇夹菜,边说着。 阿花歪着头想了想,“我们叫它大猫吧”说完就露出了天真的笑脸,低头用手抚着小狼崽的头说“大猫最乖,大猫不吃人”,小狼崽用鼻尖蹭了蹭阿花的手心,似是在说它很满意这个名字。 “大猫,好,就叫大猫。”笑声阵阵,不大的小院儿被温馨装得满满当当。 漓安心中羡慕不已,想着如果父亲还在,她也能拥有这样平凡人最为简单的快乐吧,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吃饭,多好。 但天生乐观的漓安不会让自己陷在这样的情绪里,“我现在所拥有的就是父亲和母亲能给我的最好的了”。 漓安突然露出一脸坏笑,举起左手腕,看着那颗光芒流转的黑色珍珠,“狼大哥,原来你的名字叫大猫呀,真是好听,和你简直太配了。” 手链毫无回应,“看来这大猫还看人下菜碟,对阿花那么温柔,对我这么冷淡。” 夜晚来临,阿花在自己的小床边用破棉絮给大猫做了个更小的床,还将自己最心爱的虎头布偶放在大猫的身边,“大猫,你刚到我家会害怕吧,这是我每天晚上都会抱着睡觉的娃娃,我抱着它就不害怕了,现在我让它陪你睡吧。” 大猫“嗷嗷”的回应了两声,将头蹭在虎头布偶上,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安心闭上了眼睛。 20.血色狼牙篇:大猫伤人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着。 大猫的腿好了,和阿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嬉笑玩闹。 大猫的胆子越来越大,竟敢伸出爪子去挠林月娇的裤腿,被忙着晾晒咸菜的林月娇不耐的掀翻在地。 大猫最喜欢胡天富给它挠痒痒,四脚朝天翻着肚皮在院子里晒太阳。 大猫的胃口也变大了,家里养的鸡几乎都用来喂它吃了,胡天富时不时地还去山里打点野味给它吃。 大猫长得也越发漂亮,银灰色的毛发,粗实的爪子,还有会弯成月牙的幽蓝色的双眼。 场景停止在两年后。 秋末,丰收的季节。 阿花虽长高了不少,但身材纤细,就爱坐在大猫的背上到草原上到处跑,阿花也时时记着林月娇的嘱咐“不能带大猫到村子里去”。 阿花玩累了,就躺在已经泛黄的草丛上休息。大猫在草丛里窜来窜去,时而打滚,时而追逐昆虫,身上沾满了不知名的草籽,等到大猫也累了,就伏坐在阿花的脚边。 午后的风微凉惬意,不知是梦到了什么,阿花的嘴角流出了清亮的口水。 前方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大猫赶紧站了起来,眼神警备。 突然起身的大猫把阿花从梦中惊醒,“大猫,你干嘛呀,我好不容易求娘给我买了串糖葫芦,刚要吃你就把我吵醒了,好歹让我舔一下也行呀。”阿花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囔道。 “啪”一颗石头砸在阿花的脑门儿上,瞬间冒起一个大包。阿花捂着头站起来,看到躲在草丛里的始作俑者,“冯强,怎么又是你们,你们为什么总欺负我。”阿花因痛带出了哭腔。 藏在草丛里的人站了起来,三个不大的小男孩,但都比阿花高出了一个头,“哈哈哈”正捂着肚子发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为首的男孩正是阿花口中的冯强,他是村长的儿子,在村里自小嚣张惯了,打小就爱欺负人。“我爹说了,你们是外来户,没准儿你爹是杀人放火跑来这儿躲起来的,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阿花一听急了,“你冤枉人,我爹爹才没有杀人放火,我爹爹是好人。” 冯强正欲上前,突然觉得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低头一看,一只“大狗”正咬着他的衣角,尖利的牙齿往下滴着口水,一双蓝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冯强回头一看,两个小跟班已经退得远远的,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哪见过狼呢,虽把大猫当成了狗,但对这样的“大狗”也是怕的。 冯强心中也怕,但仍强装镇定,“还不把你的蠢狗给我挪开,你信不信我揍你?” 说着,冯强举起拳头作势向阿花而去。 只听得一声狼啸,大猫张大嘴,露出獠牙,向冯强扑去。 “大猫!大猫!不要!”阿花尖叫着。 …… 傍晚,胡天富砍柴归来,却没有听到熟悉的欢笑声。 推门而入,林月娇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平日热闹的院子显得有些安静。 “咦,怎么你一个人回来,阿花和大猫呢?”林月娇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问道。 胡天富愣了一下,“阿花没和我一起啊,今日出去玩还没回来吗?我出去找找。” 胡天富放下背上的柴梱,赶紧转身去找,刚走到门口,一阵噼里啪啦的拍门声响起。 两人皆是一惊。 打开门,拍门的正是村长冯长生,身后还跟着一众手里拿着棍棒的村民。 “好你个胡天富,竟然在家里养狼,还纵容你女儿带着它随意伤人,你安得是什么心?” 胡天富陪着笑脸,“村长,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大猫不会伤人的,我们也从未带它进过村子,阿花那么小,更不会带着大猫做出伤人之事,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冯长生气得满面通红,“明明就是狼,还说什么大猫,事实摆在眼前你还狡辩!” “大猫只是它的名字而已,你说,大猫倒是伤谁了?”林月娇大声问道。 冯长生把冯强从身后推出来,“你自己好好看看,我儿子后脑勺这个大包就是你女儿和你家的狼干的好事!要不是附近的村民听见狼嚎及时赶到,我儿子现在怕已经进了狼肚子了。” “娘,我没有!”人群背后传出阿花的哭声。 听见阿花的声音,林月娇赶紧跑过去,只见阿花抱着大猫站在村民背后,额头上红肿着一个大包,衣服上满是泥土,小小的身躯止不住的在颤抖。 林月娇心疼地抱着阿花,“没事阿花,不怕,你给娘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谁欺负你了,娘替你做主。” 林月娇抬起头扫视着眼前这群气势汹汹的人,村民们感到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 阿花抹了把眼泪说,“娘,大猫没有伤人。是冯强先拿石子扔我,还要来打我,大猫为了保护我才吓了他一下,是他自己没有站稳,倒下去脑袋磕在石头上撞伤的。” 一旁的大猫“呜呜”着,也像是在跟林月娇抱怨着自己的委屈。 林月娇起身,一手牵着阿花,一手拉着大猫脖颈上的颈环,向家中走去,村民下意识地让出了一条路。 冯长生拿着木棍拦在大门前,“不管怎样若不是这只狼,我儿不会受伤,更何况,这只狼的存在对村子是个危险,它必须死!” “对,这只狼必须死!”众人附和着。 “让开!”林月娇冷冷地说,“请不要弄错了先后顺序,请问我们养了大猫两年了,它可伤过你们一人?今日若不是冯强欺负小女,大猫会吓他?” “废话少说,它必须死”背后的人猛地朝着大猫腿上一棍,大猫吃痛跪了下去,嗷嗷叫起来。 林月娇转过头,看着那个人,眼中怒火猛增。 见有人先动手,村民们纷纷将他们围了起来,举起木棍。 阿花松开了林月娇的手,伏在大猫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它,“不要打大猫,大猫不伤人。” 胡天富见状赶紧拦住了众人,“大家息怒,是我不对,我不该捡回大猫,我向大家保证,我会把大猫送走,不让它再出现在你们眼前。” 闻言,冯长生收起了木棍,“我给你们两天时间,两天后我再来,如果狼还在这里,不仅它要死,你们也得搬走!” 村民骂骂咧咧地散去,阿花赶紧查看大猫的伤势,然后看着胡天富说,“爹爹,可不可以不要送走大猫”。 林月娇拉起阿花,“走,我们先回家,吃饭。”看着大猫的眼睛里也满是心疼。 漓安在一旁看得泪眼朦胧,“狼大哥,你当时明明就感觉到背后有人偷袭你,你怎么不反抗呢?你要是反抗起来,他们也没人敢打你啊。”漓安怎不知道,它是为了不给阿花一家添麻烦。 21.血色狼牙篇:狼群袭村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眼前的场景瞬间转到了第二天早晨,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 在大猫的幻境中,漓安感觉到它不断变浓的悲伤情绪。 “今年的初雪竟来得这般早。”推开窗,林月娇惊呆了,看院子里积雪的厚度,应该是下了一夜的雪, 胡天富已经穿上厚厚的棉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准备出门。 “我们真的要把大猫送走吗?把它送哪去?它从未在草原上自己生活过,放出去,它能活吗?”林月娇脸上满是担忧。 胡天富走过来,为林月娇把外衣披上,“天冷了,你多穿点。别担心,我去别的村镇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收养大猫的,不行,就把它送给守林人,总会有办法的。” 夫妻两看了看小床上的阿花,她的一只手还抓着床下的大猫的爪子,她昨晚是哭着睡着的。 戴上羊皮帽,胡天富迎着大雪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林月娇刚给阿花穿戴好,就见胡天富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不是说去隔壁村镇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林月娇不解地问道。阿花也眨巴着眼看着爹爹,“是不是不用送大猫走了啊”。 胡天富面色凝重,“不好了,不好了,今年初雪提前了,狼进村偷羊也提前了。”往年都是寒冬腊月的时候,草原上没吃的,狼群才会冒险进村偷羊。 “昨夜有好几户人家的羊被咬死了,刚好昨天他们见到了大猫,现在都觉得是大猫干的,他们都跑村长家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得来抓大猫,我们赶紧带大猫走,今日若是被抓到,大猫肯定活不了。” 听说他们又要来抓大猫,阿花“哇”的哭起来。 三人赶紧带着大猫要出去躲躲,门一开,远远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来。 “来不及了”林月娇有些着急。 阿花看了看那群人,转头看了看大猫,一脚跨坐到大猫背上,往草原奔去,边跑边说“爹、娘,我先带大猫去山里躲起来。” 看着已经往草原跑去的身影,夫妻俩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他们马上要面对的又是一场少数对多数的纷争。 胡天富看了看林月娇,纠结了一下,开口道,“娇娇,不如把我们剩下的几只羊赔给他们吧,别的就用钱还。虽然不是大猫做的,但很可能是因为它昨天的狼嚎引来了山里的狼群。” “只能这样了,不然这群人能善罢甘休?家里也没多少积蓄,就怕他们狮子大开口,又讲不通道理。”林月娇只想快点解决了好去找阿花,这么大的雪,把路都淹没了。 积雪很深,大猫带着阿花穿过草原,往山里跑去。 山中树木茂盛,清晨的阳光还不能完全穿透层林,光线变得晦暗。越跑越安静,竟连鸟叫都听不到了。 对危险有着天生敏锐力的大猫察觉到不对劲,猛地刹住了脚步,警惕地看着四周,。 “怎么了,大猫?”阿花从大猫背上跳了下来。 大猫把阿花护在身后,缓缓转着圈观察着四周。 阿花看到,四边的树林中渐渐现出明暗不一的幽蓝色,和大猫眼睛一样的幽蓝色,越来越多。不一样的是,这些幽蓝让阿花从内心生出恐惧。 他们被狼群包围了! 一声狼嚎穿透树林,惊起无数飞鸟。 “刷刷刷”只见十几只狼瞬间围住了大猫和阿花,领头的正是刚刚发出嚎叫的那只狼。 像是在打探着什么,狼群和大猫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圈出了一个大圈,来回踱着步。 漓安自是能听懂狼群的话语,她的手心也紧张得冒出了细汗。 狼群间发出质疑的声音,“它也是狼?可是为何有人的气息?” 领头的狼轻哼了一声,“它是狼族的叛徒,归顺了人类,就不再属于我狼族,只能是我们的猎物!” 大猫着急了,龇牙咧嘴地争辩着,“你们不要伤害我的主人,昨夜村中的偷羊者也是你们,我已经替你们背了锅,就放我们走吧。” 狼群又发出阵阵嚎叫,“你们看吧,它如此懦弱,早已没了狼族嗜血的天性,今日,我们就了解了这一叛徒!” 狼群的嚎叫声传到了村中,震得一众在胡天富家吵闹的村民瞬间安静下来。 “不好,定是阿花遇上狼群了,村长,求你们和我一起去搭救阿花。”胡天富转身抓起了地上的砍柴刀。 林月娇已经满脸泪痕,“你们现在相信了,偷羊的不是大猫,是山中的狼群,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不测,我定和你们拼命。” 闻言,村民们住了嘴,竟都调头往村子走去,没人回应胡天富的求救。有几人还在转身之时,不忘牵走了胡天富家中的羊。 “遇见狼群,我们去了能有什么用” “是啊,我们哪能斗得过狼” “还是把自己的羊看好吧” 村民们小声议论着各回各家。 雪中,只留下胡天富和林月娇往山里赶去的脚印,又很快被更大的雪盖住了。 林月娇边走边哭,“都怪我,都怪我,当初就不该说要搬到北方来,哪想到人情凉薄至此,要是阿花有什么我也不活了。” 胡天富和林月娇本是南方人,家乡被洪水淹没了,全族举家南迁时,林月娇提出搬到北方来,便走了和族人相反的道。 “不会有事的,等找到阿花,我们一家人就回去。”胡天富紧紧牵着林月娇的手。 领头狼一声令下,群狼向大猫发起了攻击。 只听得一声更为凄厉的狼嚎,群狼被吓得停住了。 阿花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大猫,全身银灰色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显得更加的壮硕,前爪在地面摩擦着,随时准备着一跃而上,锋利的狼牙闪着寒光,看起来,比领头的那只狼更加凶狠。 “你们怕什么,它只是一只披着狼皮的家犬,有什么可怕的!”领头狼骂醒了被镇住的群狼。 战斗一触即发。 大猫紧紧护住阿花,不让群狼靠近阿花分毫。但这也让大猫束手束脚,腿上、身上瞬间被咬出了好几个血窟窿。 阿花已经被吓得忘记了哭。 22.血色狼牙篇:大猫的悔恨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大猫战斗力再强也抵不过这么多的野狼,没几分钟就有些撑不住了。大猫后腿本就有伤,此时更是雪上加霜。 领头狼一直在旁观战,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寻找着时机。 终于,它看到大猫的后腿已经减慢了速度,露出了可以偷袭的空间,它悄悄地绕到了大猫和阿花的身后。 奔跑,起跳,前扑,狼牙刺穿颈动脉的声音在大猫后方响起,温热的鲜血喷溅到大猫身上。 阿花的身子软软地倒在大猫旁边,小手紧紧抓着大猫的腿,嘴里不住地说着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可是大猫还是看懂了,阿花在说,“大猫,快跑,跑……” 悲痛化为压抑已久的嘶吼,大猫的双眼瞬间变为了鲜红色。 林月娇突然心中一悸,难受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厚厚的积雪寸步难行,听到林中的狼嚎,两人心中焦急难耐。胡天富本是走着平日打柴最为熟悉的路线,也乱了脚步。 前方本有个不大的缺口,上面铺了块木板通向山中,下方是深深的山谷,此时缺口被积雪掩盖,已是难辨。 林月娇只觉脚底一滑,积雪簌簌地往下掉,身体不由自主地坠落,她想放开紧紧拉着她的手,却被更紧地抓住,两人齐齐跌落谷底。 “阿花”两人喉间发出的最后的呐喊,被山谷尽数吞没了。 大猫深深看了一眼阿花,朝着山中快速奔跑起来,身后的狼群紧追不舍,紧跟着大猫的正是那匹领头狼。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大猫在赌,赌这些平日藏在深山的野狼对这片山林地形不熟悉。 而大猫,每日都会在林中转悠,它自是知道穿过山林,就是悬崖,好在,今日的大雪将悬崖边界也掩埋了。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身后紧追的狼群没有一丝减速。 大猫加快速度,纵身一跃,一头撞在了对面的峭壁之上,掉入万丈深渊之中。 而身后的狼群,除了最后几只速度稍慢一些的,拼命减速停在了悬崖边上,其余的也都跟着掉了下去。 雪越下越大,掩盖了山林中那个小小的身躯,掩盖了狼群奔跑过后的爪痕,一切又变回了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午后的阳光照着白茫茫的村庄,家家户户的家中都升起炊烟,阿花家的大门被寒风吹得框框作响,胡天富和林月娇走时连门也没拉上。 没有人记得胡天富一家是什么时候消失在村子里的,就像没人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搬来的一样。 房门掉落,外墙斑驳,院中奔跑欢笑的声音消失了,房中一家三口围坐的饭桌落了厚厚的灰尘,门角鲜艳的虎头布偶也褪去了色彩。 幻境消失了,漓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的景色又回到了最初落败的小院儿。无力感和愧疚感袭来,在大猫的幻境中,无论漓安怎么哭喊,都没有任何作用。 大猫的怨灵出现在漓安的脚边,呜呜地悲鸣着。 漓安蹲下身,将大猫的头搂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对不起,为了让我知道你的怨恨,你还要再亲历一遍曾经的痛苦,对不起。” 漓安不住地道着歉,从未有这般的感同身受。 大猫挣脱出来,抖了抖身体站起来,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它转过头,眼睛恢复了幽深的蓝色,一开口却是沧桑沙哑的声音,“漓安,我不怨谁,我怨我自己,狼群没错,嗜血是狼族的天性。是胡天富不该捡我回来,是我给他带来了家破人亡的灾难。” 漓安看着大猫,“这不怪你,你那时候那么小,又受了伤,如果他不救你,现在你也就不存在了。” “我倒希望我就死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没有拥有过后来的那些幸福,我也不会有这上万年来死后的折磨。”大猫的声音异常的冷静。 “那你是希望我帮你什么?让胡天富不要救下你吗?” 大猫摇了摇头,“怨灵只能将你送回他们怨气最深的时刻,我也只能把你送到最后的那个清晨,我要你救下阿花,救下胡天富,救下林月娇,我要你,让这个家保留下来。” 漓安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从群狼中救下阿花,自己能行吗?再加上,这次没有清浔的帮助,漓安有些忐忑。漓安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到清浔,“要做英雄,哪能靠别人呢,而且就算他在,最后化解怨灵的怨气,也只能我去。” “好,我会尽全力救下他们,毕竟若是不救下他们,我们两不都会消失吗?”漓安有些无奈。 大猫转过头,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漓安的手心,转瞬化为了一缕黑雾回到了漓安的腕间。 黑光再次笼罩住漓安,短暂的晕眩过去,漓安又来到了遍地积雪的草原上,这一次漓安再没有欣喜了。 她突然觉得雪一点也不美,也不浪漫,而是世间最无情的所在,可以将一切掩埋。 漓安回头看见一群人正和胡天富与林月娇理论着,便转身向山林走去,也没人注意到雪地里多出来的漓安。 深海龙宫。 “濂将军,漓安此时已进入凡界,正在化解第二个怨灵的怨气。”虾兵向隐濂汇报道。 “她此时在何处?” “北国。” “好,你们继续盯着,有任何情况及时向我汇报,你们所做之事切莫被人知晓。”隐濂嘱咐到。 “是,属下遵命。”说罢,虾兵退出了隐濂的房间。 敲门声响起,“濂叔,濂叔,我是沐儿。”听见凌沐的声音,隐濂微笑着去开门。 “沐儿,怎么今天想着来找濂叔?是有事吗?” 凌沐走进屋中,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坐了下来。“濂叔,今日我在书房看到一本书,里面讲人鱼族生下来体内就自带灵珠,比我们龙族还厉害,他们在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中真的全族覆没了吗?” 凌沐突然问起人鱼族,隐濂疑心顿起,但看着凌沐天真的表情和眼神,也没有过多怀疑。“对啊,不然你看深海中怎么没有人鱼了呢?也是因为人鱼族没了,天帝才会派你父王接管泽国。” “那还真是可惜了,还说人鱼族是泽国最美的种族,我还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好看。”凌沐边说边摇头,“好了,濂叔,我不打扰你了。” 凌沐转身走出房间,眼中的天真也瞬间被深沉取代。 “北国,漓安,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23.血色狼牙篇:雪上血痕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阵阵狼嚎从林中传出,惊起林中飞鸟。“糟了,他们已经遇上狼群了。” 看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过去肯定来不及了,漓安只觉得有什么蹭着裙角,低头一看,大猫的灵体正半跪在脚边。 明白了大猫的意思,漓安也没有多说,直接跨坐到了大猫的背上,大猫狂奔起来,往山林而去。 看见被围攻的大猫和阿花,大猫的灵体就消失了。 奔跑,起跳,前扑,领头狼正向着大猫背后的空位而去,千钧一发之际,漓安冲过去撞开了那匹领头狼,巨大的撞击力让漓安眼冒金星,但厚重的狼尾仍是打在了阿花的头上,阿花晕了过去。 接住晕倒的阿花,漓安把她平放在雪地上,查看她身体并无异样后,为她注入了一些足以保暖的灵力。 凌空出现的漓安,让狼群惊了一下,都停下了进攻。大猫有了喘息的机会,回头看着这个刚刚飞身救下阿花的陌生人,眼中充满疑惑。 “大猫,我是来救阿花的,你放心。” 漓安一句话,大猫也未再探究,毕竟眼前的狼群才是最危险的存在,漓安和大猫一人守着一个方向,将阿花护在中间。 领头狼眼中精光四射,盯着漓安,“你非人类,不该出现在此处?”它绕着漓安走了两圈,“不过,吃了你的肉,我们倒是能增不少寿命。” 闻言,更多的狼往漓安这边聚集过来。 漓安心中一惊,“这匹狼长期在深山待着,竟然还有了灵性,看出我身上有灵力。” “想吃我,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你能听懂我们的语言?”大猫问道。 “你这个傻大猫,整天除了在草丛里钻,就不知道在月圆之夜多吸收点月之精华,不然也不至于会落得这个下场!”漓安对着大猫一阵数落。 大猫哪被责骂过,哼哼两声不再回应,倒是心中自有疑惑,“为何她对我如此熟悉?” 领头狼半弓着背,露出尖牙,做出进攻的状态。 漓安顿觉不好,幻境中胡天富和林月娇马上要掉下山谷了,“大猫,你撑着,我得去救阿花的爹娘。” 大猫虽不知何事,但知漓安不是凡人,也就不再疑心。小声说着,“你放心,我知道前方有个悬崖,我把它们引到那里去。”说着拔腿飞奔起来,群狼紧跟大猫而去。 “大猫!”漓安叫着,可大猫哪里听得到她的声音,一边是冲向悬崖的大猫,一边是即将掉入山谷的阿花爹娘,漓安只能选择救一边。 漓安转身向胡天富夫妇方向跑去。 而此时,林月娇因为突然的心悸停下了脚步,胡天富正蹲下来问她的情况,两人都背对着漓安的方向。 “他们马上就要走过来,然后走错方向,掉入山谷中,我该如何提醒他们?”漓安眼珠一转,捧起一把雪,用术法将雪变为了一把锋利的冰刃,毫不犹豫地朝着左手手心划去,冰刃划破手心,鲜血不断涌出。 漓安顾不上手心的疼痛,催动灵力用血液瞬间在阿花和胡天富夫妇之间画出了一条血路,鲜血浸润在洁白的雪地上,刺眼夺目。 “我没事,我们赶紧过去,阿花在等我们。”林月娇挣扎着站起身,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胡天富,你看,血,好多血,是不是阿花出事了?” 胡天富转过身,看着突然出现的鲜血愣了,猛地拉起林月娇顺着血路跑去。 走到血路的尽头,只见阿花躺在雪地上,不知死活。林月娇吓得跪在了地上,“阿花,阿花。” 胡天富捏紧双拳,颤抖着向阿花走过去,手探上阿花的鼻尖,“娇娇,没事,阿花没事,她还活着。” 林月娇赶紧从雪地里爬了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着阿花的身体,见她面色红润,全身温暖,才放下心来。 “大猫呢?”这时候,夫妇二人才缓过神来,看着周围,不见大猫的影子。 胡天富抱起阿花,“娇娇,此地不宜久留,阿花昏迷不醒不知有没有受伤,我们得赶紧回村子里去,大猫对这片很熟悉,它自己能找到回家的路。” 说罢,两人搀扶着往村子的方向走出树林。 只是两人心里都在想着,这条血路,不是阿花的,那只能是大猫的,“流了这么多血,大猫还能回家吗?”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漓安从树后走了出来。 血路已经被越来越大的雪掩盖住了,“大猫,对,还有大猫”漓安看向悬崖的方向,凄厉的狼嚎阵阵,漓安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漓安眼前越来越模糊,竟不自觉地向后倒去。 白衣飘过,一双手从背后拦腰接住了往后倒的漓安,半跪下来,让漓安躺在自己的怀里。手抚在漓安的手心上,凝聚灵力为她止血。 “明明有一百种可以为他们指路的办法,而你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换做任何一个凡人,刚刚流了那么多血,早就没命了,你为何总爱逞英雄,命真的不值钱吗?” 垂下的发丝轻轻划过漓安的脸庞,有些痒痒的,她喃喃道,“清浔,你怎么不早点来。”努力着想睁开双眼,却还是虚弱得晕了过去。 大猫的灵体现出,对着漓安俯身道谢。转身看向清浔,“你明明在最开始就出现了,为何不让漓安知道?” 大猫会发现自己,清浔并不奇怪,毕竟在大猫的幻境之中,它能感知一切。“谢谢你没有说出来。”清浔看着面色苍白的漓安,内心纠结不已。 大猫没有再继续追问,“她愿意为了化解我的怨气牺牲自己,我自会助她。” 起身看向村子的方向,大猫最后一次发出了嚎叫,便化为一股纯正的灵力注入漓安腕间的手链,瞬间又一颗黑色珍珠变为了白色。 “你又赢了,每一次你都这样舍命,你怎能坚持到最后?”清浔看着漓安自顾自的说着。 突然感觉到前方强烈的灵力波动,清浔现出真身,屏住呼吸躲到了树上。 24.血色狼牙篇:礼物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凌沐很少到凡界,也是第一次到北国,北国很大,他不知道漓安在北国哪一个平行空间,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找到漓安。 浓烈的血腥味传来,这是不属于凡界的味道。凌沐心中一惊,催动灵力赶紧到了血腥味所在之地。 积雪的山林、凌乱的狼爪印、雪下若隐若现的长长的血痕,还有躺在地上的漓安,这一切太过于让人震惊。 但凌沐来不及震惊,在看到漓安的瞬间,他就慌了神,慌忙把人扶起,“漓安,漓安”着急的呼喊,漓安依然在昏迷中。 用灵力探查了一番,好在,漓安的身体并无大碍。凌沐明显感到,漓安身上的灵力又加深了。 他撕下自己衣衫的一角,小心翼翼地缠在漓安左手心的伤口上。“到底是有多重要的事情,需要你这样以命相博?”凌沐抱起漓安往山林中走去。 树上的灰蛇吐着信子,蛇身缠绕着树枝,因为太用力,树枝上已经落下深深的勒痕,它昂起蛇头想要跟上去,却还是掉头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漓安醒来时已是深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门口背身站着一人。 一袭紫衣,黑色的长发被金冠高高盘起,白色龙纹剑佩在腰间,“清浔…”漓安下意识地喊出声,她用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左手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听见身后的动静,凌沐转头就看见正欲起身的漓安,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小心,你手上有伤。” 漓安看着这个扶着自己手腕,语气中带着关心的男子,他没有清浔那么纤瘦,也没有上挑的媚眼。深邃的五官宛如刻刀雕刻而成,每一刀都恰到好处。琥珀色的双眼,天生带着疏离之意。 “我明明记得昏迷前,听见了清浔的声音,原来只是幻觉。”漓安心里想着。 漓安坐直身子,放开了扶住她的手,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四面透着风的小木屋,应该是守林人留下的临时落脚的屋子。 “我们是不是见过?”虽是画本子中老掉牙的开场白,但漓安却真有这种熟悉感。 凌沐没有说什么,而是把一个东西交给了漓安,“这是我找到你时在你手心里放着的。” 伸手接过,漓安手心一颤,竟是那颗血色狼牙。 抬起左手腕,那颗载着大猫怨气的黑色珍珠已经变为了白色,漓安对着手腕轻声道,“我知道你心中还有不舍,放心。”漓安将那颗狼牙紧紧地握在手中。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只有风在林间发出呜呜的声音。 漓安抬头看着凌沐,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我帮你保守过秘密,但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凌沐从未想过要瞒自己的身份,只是漓安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心底有些莫名的失落。 “漓安”顿了一下,“我说,我叫漓安。” 凌沐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我知道。” 一时间,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各有各的心思。 龙族太子和落魄人鱼族公主,本就不是同路人。 更何况漓安已经知晓曾经发生的事,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此的龙族太子,漓安分不清是敌是友,在她心中,前者的几率更大。 漓安起身,“多谢相救,若有机会,定会还你这个情,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说完,漓安就踏入了夜色之中,未曾回头。 凌沐强压着自己想要拉住她的冲动,看着漓安越走越远。 “如果你问我,不管什么问题,我都会认真回答,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可是,你什么都不问”。 “我也想问你,清浔是谁?为何叫到他的名字,你会心安?为何对我,你带着敌意?” 闭上眼,凌沐按下心中杂乱的想法,开口道,“出来吧,濂叔,我知道你在这里。” 隐濂从背后走了出来,眼中带有不解,“沐儿,你怎会认识漓安?” “濂叔,我不知道你和父王在做什么,可是你们不要伤害漓安。”凌沐说道。 隐濂走到凌沐面前,“沐儿,你从不敢违抗你父王的命令,若此次他知晓你到凡界,定会大怒,我可以不告诉他,可是你不能再见漓安,也不可以插手人鱼族的事情。” “我要护她!”突然提高的声音,凌沐眼中透着坚定。 这是隐濂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凌沐,“为什么?” “没有理由。” 凌沐也想知道,为何只是八百年前的惊鸿一瞥,那条小人鱼就在他心中住下了,许是那夜的月色太美,才会让他一次次重新回到那个海滩,以至于成为习惯。 直到再次在深海看见她的身影,直到今日再与她相见,这种感觉未淡反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奈何还是迟了一步。 …… 胡天富在林中找了几日,也未找到大猫的身影,连尸体也没有。 离开村庄的那天,阿花哭着不走,“我们走了,大猫回来怎么办?它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林月娇眼中带泪,还是锁上了大门,和胡天富一起拉着阿花往南方走。 走到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笑着向哭泣的阿花走来,“小妹妹,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啊?姐姐送你一个礼物,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说完,女子蹲下,轻轻在阿花的脖间挂上了一条红线编织的项链。 看到项链上的挂坠,胡天富和林月娇瞬间惊呆了,那是一颗布着血丝的狼牙。 摸着项链,阿花不哭了,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姐姐,蓝色的衣衫让她觉得好生熟悉,似乎曾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但阿花已经想不起是在哪里。 等三人反应过来,女子已经走远了。 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女子口中默默低喃,“就让大猫的一缕残魂护你一生平安吧。” 解下绑在左手上的紫色布条,手心的伤痕已经凝结成痂。 漓安原本清澈的双眸,多了几分深沉。 25.坦白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凡界灵山。 穿过师父设下的迷阵,清浔回到了竹林中的小木屋。 看着手上还未清理的斑斑血迹,凌沐抱着漓安走的那一幕一遍遍出现在清浔眼前。 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自酿的竹叶青,一口喝下,压下心底莫名涌现的酸楚。 “浔儿,你回来了”归一真人推门而入。 手持拂尘,头发、胡须皆为白色,但面色红润,风骨傲然,归一仍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清浔赶紧起身行礼,“师父,徒儿回来了,正准备来向师父请安。” “自你得知水蛇族覆灭以后,就变了模样,眼中杀气渐盛,你在灵山修行却未能修心。”归一叹了口气。 只有在归一面前,清浔才会卸下伪装,眼中露出强烈的仇恨,“师父,凌沂杀我父母,将我族人赶出深海,此仇不报,我怎对得起水蛇一族?” “我只知当初清沅君将你送到灵山,就是为了让你远离这些纷争,若他泉下有知,也定不想看你被仇恨折磨。”想到当初挚友的嘱托,归一摇了摇头。 停顿了一下,归一真人继续说道,“罢了,个人自有个人的因缘,要想修心也得先入尘世,但师父提醒你一句,不要让仇恨掩盖了你本心的纯善,做出让自己无法挽回的悔事。” “徒儿明白。”清浔低头回道。 “为师该教你的已经教完了。即日起,我将云游四海,浔儿,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说罢,归一转身走出了房间。 “师父”看着师父的背影,清浔眼中充满了不舍,他知道师父是不愿看到他陷入仇恨之中,但自己选择的路,没有回头一说。 屋外阵阵竹林,在寒风的打击下咧咧作响。 …… “近来已无怨灵作乱,姐姐的身体也好了许多,为何姐姐还是愁眉不展?安儿是大人了,她做事自会有分寸,你可以放心。”暮涴看着整日坐在窗前的暮汐心中很是担心。 暮汐叹了口气,“我就是怕她太有分寸了,安儿性格像她爹,什么事都藏在心底。她小的时候,不让她问关于漓浱的事情,她就真的不再问,她自小会看我的脸色,生怕我不开心。她连着两次不辞而别,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其实,我也发现安儿上次回来时有些不同,似乎是长大了,成熟了不少。” 听着姑姑和母亲的谈话,门口的漓安心中越发觉得愧疚。推门而入,“母亲,姑姑,漓安回来了。” 看着突然出现的漓安,暮汐和暮涴都愣住了。 漓安消瘦了不少,看起来异常疲惫。眼神中也少了平日的天真,而是多了历经世事后的沉着冷静。 明明才几日不见,却恍惚是过了很多年。 抬起左手,催动灵力,瞬间,漓安周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纯正灵力。 “怎么会?人鱼族灵珠被封,你不可能拥有这样强的灵力!”暮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 “母亲,姑姑,你们随我来。” 漓安带着二人到了深渊边上,即使深渊的怨气已经明显少了很多,但一靠近这里,漓安仍会听到镇压在此处的怨灵的叫嚣。 暮汐看着若有所思的漓安,开口说道,“安儿,你所做之事是否和怨灵有关?” 漓安点了点头,“母亲,姑姑,我和怨灵结盟了,只要我化解了他们的怨气,我不仅可以拥有他们的灵力,还可以冲破体内灵珠的封锁,到时候我就可以带你们离开临渊了。” 漓安将与黑衣人相见后所发生的事情悉数告诉了暮汐和暮涴,除了没有告诉她们若是化解怨气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两人都被漓安的话震惊了,但又不得不信。 “我只知道天上不会白掉馅饼,安儿,你好生糊涂,那黑衣人是敌是友你都还不清楚,你怎可轻易戴上这串珠子。”暮汐看着漓安手腕上黑光流动的手链,想要伸手去碰触,却被漓安反握住了手。 轻轻将左手放到后背,将手心的伤痕掩藏起来,漓安认真地说道,“母亲,如果不试就没有反抗的机会,与其让族人成为平息怨气的牺牲品,何不让我赌一把。” 看着漓安眼中的坚决,暮汐叹了口气,“这次回来,多待两天吧,以后走的时候就不要再偷偷摸摸了。” 对人鱼族而言,这是机会还是阴谋?就只能静待时间了。 躺在床上,漓安辗转难眠,凌沐的突然出现,让她觉得自己所做之事与龙族也有了关系,“难道是看我人鱼族有翻身的机会,龙族想要从中阻难,可凌沐为何要救我?” 想了一晚,漓安只得出一个结论,“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 …… 深海龙宫。 听到隐濂说漓安已经成功化解了第二个怨灵,凌沂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面上似笑非笑,“一切都在我们掌握之中,隐濂,随着漓安灵力的提升,以后不要安排一般的虾兵蟹将去监视她,以免露出马脚。” “是,王爷”隐濂在一旁恭敬地回应着。 “最近凌沐可有什么反常之处,他突然说要去凡界历练,你说,有没有这个必要?”凌沐看着隐濂,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隐濂低着头,心下一颤,“王爷,沐儿天资聪颖,灵力已经进了天界排行榜前十,在泽国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历练的了,去凡界,说不定是个让他突破瓶颈的好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凌沂说道,“也是,那就让他去吧。正好,以他外出历练为由,可以延迟一下天帝的赐婚。既然帝后已经开了口,我们也不能迟迟不表态,待沐儿历练回来后,我就带他上天界。” 凌沂知道,和天界的联姻已经是板上定钉的事情,只是其中利害还需从长计议。 “罢了,这倒是小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看好漓安,化解怨灵一事不能有半点闪失!” “是,王爷,隐濂明白。” 退出房间,隐濂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此次为沐儿瞒下凡界之事,不知道可以瞒多久,一定不能再让他见漓安。” 26.黑檀如意簪篇:锥心之痛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红灯笼、红帷幔,大红喜字贴满墙头,屋外喧哗不断,笑声四溢。 屋内红烛闪烁,美酒飘香,满屋的实木箱子,载满金银珠宝,可见新郎对新娘的珍爱。 床上,凤冠霞帔,红盖头遮不住女子的曼妙身姿。 女子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磨挲着手中的物件,刀刻的“如意”二字,虽已磨得光滑,但一笔一划,女子尤记心尖。 房门轻开,剪裁得当的大红色喜服称得男子身姿挺拔,眉目间皆是爽朗之气,今日的酒喝得稍微过了量,面颊泛着微醺的红色。 男子步伐虽有些凌乱,但仍是朝着床上的女子走过去。 听着靠近的脚步声,床上的女子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物件,因为紧张,身体似乎有些轻微的颤抖。 男子轻轻拿起一旁桌上的玉如意,带着满心满眼的欢喜挑起了红盖头。 依然是令他魂牵梦萦的模样,即使是大喜之日,女子也只是略施粉黛,宛如莲花般清冷高贵,一双杏眼淡淡的看着男子,分不清其中悲喜。 “如意,没想到你真的会嫁给我,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天。我任风发誓,今生定不负你,一定会对你好。”男子坚定地看着女子,右手做发誓状。 不知怎的,男子突然脚下一软,正要跌倒之时,女子起身将男子拥入了怀中。温香软玉在怀,男子正想回抱住女子,却听得外面一阵吵闹。 “庄主,酒中有毒” “庄主,我们中计了” 一时间,喊杀声、哀嚎声四起,浓浓的血腥味四散开来。 男子面色一滞,正欲出去,却被女子更用力的拉住,女子头前倾,下巴抵在男子的肩上,朱唇亲启,“不如,把命给我,可好?” “如意”话未出口,男子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支黑檀发簪已有三分之二没入了胸膛,只剩有着如意图案的簪尾露在外面,被女子的双手紧紧握住。 她的手剧烈的颤抖着,眼中此时才流露出情绪,大仇得报的痛快?杀人的恐惧?还是心爱之人即将死去的悲痛? 屋顶跃下一个身影,扶住摇摇欲坠的女子,“如意,你做得很好,不仅手刃了仇人,还助我们将任家庄这个贼窝一网打尽。” 任风口中吐出鲜血,双手捂住伤口,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安如意,你并非真心想嫁给我,仇人,我何时成为了你的仇人?” 安如意满脸泪痕,看着任风,“半月前,我安家满门被灭,我爹手中死死攥住的就是你任家庄的腰牌,你还狡辩?若不是我听信了你的甜言蜜语,不顾父母反对,铁了心要嫁给你,我家怎会遭此劫难?江湖人皆说你心狠手辣,我却说你是世间最赤诚之人,可是……” 想到那日回到家中,看到安家被血洗的情景,安如意悲愤交加,不禁捂住了胸口,泣不成声。 “任风,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带着一帮山贼,占山为王,表面行劫富济贫之事,实则是丧心病狂之徒,这一次,你的真面目会被世人所知。”扶着安如意的男子义愤填膺地说道。 从天堂掉落地狱,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任风放开了手,任鲜血直流,笑看着面前的人,“没想到古褚国第一神捕宋子然,有一天竟会做我任风的梁上君子。招我不成,反而诬陷我,这就是你们官家的行事之道吗?”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女子,“如意,我何曾欺骗过你?” 看着男子眼中的真挚,女子挣扎着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眼泪像断线的珠子颗颗往下滴落。 纤细的双手抚上男子胸前的木簪,用力往前一推,剩下的一截木簪尽数插入了眼前之人的胸膛。 “不要再用这样恶心的眼神看着我,用你送我的木簪插入你的胸口,感觉可好?我真希望在死后,你也能日日受这锥心之痛,像我此时所承受的痛苦一样!”女子咆哮道。 “噗”任风再次喷出鲜血,伸手想要抱住眼前心爱的女子,眼神却涣散开来,口中喃喃着听不清的话语。 猛地一个激灵,漓安抽身出来,脑袋中嗡嗡作响,睁开眼自己正身处深渊之中,眼前晃动着一支闪着幽光的黑檀如意簪。 漓安记得自己在临渊待了两日,告别母亲后跳入了深渊之中,然后按照手链的指引朝着怨灵遗物而去。 眼中瞬间露出惊恐,“这怨灵竟如此凶狠,不仅将我拉进他临死的幻境,还强行侵占了我的意识,让我切身感受他死前的一切。” 刚刚木簪插入心脏的锥心之痛,漓安仍心有余悸,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才放下心来,然后冷冷看着眼前的黑檀木簪。 深渊中水波荡漾开来,木簪背后,一个男子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大红的喜服,散落的黑发,嘴角带血的邪笑,说不清的妖异让漓安觉得莫名的寒风阵阵。 “如她所言,我日日都在受这锥心之痛,数万年来,没有一日可曾落下,你想化解我的怨气,却连一次的疼痛都受不了。”男子的声音低沉魅惑,还带着深深的绝望。 漓安看着他,刚才是因为心无防备才会被侵占了意识,现在漓安再不敢掉以轻心,“任风,我知道你。我在画本子里看过你的故事,你是西北古褚国最大的魔头,杀、烧、强、掠无恶不作,受尽世人的唾弃,最后被一代神捕宋子然所杀。” 这是漓安比较喜爱的一则侠义故事,看到魔头任风被杀的情节时,漓安也曾拍手称快,从内心敬仰英武不凡的宋子然。 听到漓安的话,任风狂笑起来,“原来世间之人竟是如此看我。” 任风笑得弯下腰,似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突然手一挥,抬眼看着漓安,大红的喜服在水中散开,妖异的红光将漓安笼罩起来,漓安腕间的黑色珍珠不断吸收着浓浓怨气,魅惑的声音响起,“人鱼公主漓安,就让我看看,你是会解了我的怨,还是会被我的怨气吞噬!” 红光一闪,深渊又恢复了平静。 27.黑檀如意簪篇:乱世逞英雄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世间万物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经历兴盛之后的古褚国有了分崩离析的前兆,内有四位皇子为权利之争割据混战,外有邻国虎视眈眈,等着坐收渔利。 每位皇子都在扩张自己的势力,落到百姓头上的苛捐杂税已到了古褚国历史上最重的时候。 战乱中,受苦的只有百姓,城中四处可见流离失所的难民。 腥臭的水流穿城而过,角落的尸体成为了老鼠的美味,难民成堆的聚集在一起,面上皆如土色。 虽知是幻境,漓安还是忍不住胃里泛起的恶心,弯腰吐了起来,面色发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不知道任风意欲何为,只能静静地看着。 破败的屋顶一阵哗哗声,钱币、馒头从天而降,落在难民堆里,众人死气沉沉的眼中突然发出精光,一窝蜂地争抢起来。 屋顶的男子一袭黑衣,双手持着剑抱在胸前,转身又跳下屋顶,消失在楼宇间。 暂时捱过饥饿的难民开始有了精神, “听说,押物资的官兵在城外被抢了,应该又是任家庄的人干的” “周边的山贼都去了任家庄,也不知那家的庄主有什么魔力” “好在,他们只抢官家的钱财,当然,我们也没啥好抢的。也不知道每天给我们送吃的是何人,如此有善心。” 黑衣男子停在了小巷子中,地面多了些血迹,漓安才发现他的右肩有鲜血渗出。 男子背后出现一人,弯腰向他行礼,“庄主,今日抢夺的钱财已经尽数分给难民。只是,我们好几个兄弟都被新来的那个官兵抓了,他功力高深,我们都不是对手。” “他叫什么名字”男子的声音低沉,充满了磁性。 “宋子然。” 闻言,男子一抹邪笑,“不足为惧,我去会会他。” “庄主,你受伤了。” “不碍事,冷月,你先回庄上,清点一下庄中的物资,城内的难民又增多了,每天这点远远不够。” …… 夜幕降临,弦月高挂。 黑衣男子在一四合院前驻足了很久,还是一跃翻入了墙内。 院内,一男子正望月独酌,不过,石桌上放着两个酒杯。男子开口道,“任风,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黑衣男子看着眼前之人,眉目俊朗,一身官服气势不凡,“师兄,别来无恙,看来你现在混得很好,都进入官场了。” 宋子然转过身来,“任风,你我在师父门下的时候,我就与你说过,这个世界,有权才有一切,你却偏偏走了一条黑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任风走上前,倒了一杯酒,放在鼻尖闻了闻,“好酒”一口吞下。 “当今世道,官无好官,既然师兄和我走了不同的道,那今后自是少不了见面,还望师兄手下留情,不知今日我庄上的几位弟兄,师兄可否看在同门一场,高抬贵手?”任风虽放低了身子,但语气中却无半点求人之意。 宋子然笑了笑,“你还是老样子,桀骜不驯,有用吗?我已入了太子门下,太子执掌大权是迟早之事,你若和我一起,凭你的身手定能得到重用。” “还是算了,我自由自在惯了,不喜受约束,守着我的任家庄,挺好。”任风打断了宋子然的话。 “我是官,你是贼,今日这人放不得,以后见面,你我立场不同,我定不会留情。”宋子然冷冷说着。 任风嘴角一扯,“知道你不会轻易放人,师兄从不做无本买卖。”说着,任风手一挥,一道拳风掠过,宋子然稳稳接住了任风扔过来的东西,一看是一块写着任字的黑色腰牌。 “算我欠师兄一个人情,此牌为证,倘若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这份情,任风一定还你。” 宋子然将腰牌收入袖中,不再说什么。 任风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倒入口中,猛地喝了一口,便跃上墙头。 今夜注定是梁上一夜,任风坐在安府的墙头上,看着底下忙碌的安家仆人。 安府是古褚国的名门望族,祖上本有官职,后世经商为生后,便断了官路,一心从商,如今倒也是富甲一方。 安家老爷安有为是个乐善好施之人,城中难民增多后,把自家院子空出来收留难民,还开粮仓救灾,受到了百姓的赞扬。 但安有为嫉恶如仇,最看不惯的就是偷摸之辈。 夜深了,院中渐渐安静下来。任风轻手轻脚闪进了安家内院,熟门熟路地推开了一扇房门。 一个圆状物体扑面而来,还好是个软枕头,任风坏笑一下,“哎哟,你是要谋杀亲夫吗?” “哼,砸死你才好,我爹都还没有同意你的提亲,算什么亲夫?那么久都不来看我。”女子娇嗔的抱怨着。 屋内的烛光散开来,映出女子温柔的侧颜。 任风扶着右肩走上前,女子接过枕头,看见上面竟有血迹,眉头一皱,惊道,“怎么会,任风,你受伤了?” 赶紧扶着任风坐下,翻箱倒柜的找着包扎用的纱布和药膏,看着为他忙碌,为他皱眉的安如意,刚刚还强撑着的任风,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伸手拉过眼前的人儿,头埋在她的腰间,“如意,我没事,小伤,就是有点累,让我靠一下,我就回去。” 安如意轻轻磨挲着他的头发,语气中满是心疼,“任风,你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我爹对你误会还那么深,说你是贼,你离开任家庄,帮我爹打理生意不好吗?” “山庄还有那么多兄弟,他们哪是贼,都是被朝廷的苛捐杂税逼的,更何况现在局势混乱,难民那么多,如果没有人出来帮他们,他们该怎么活?”任风低着头小声说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即使百姓流离失所,那些达官贵人依然丰衣足食,劫那些贪官污吏一些钱财,让难民免于饥饿,有何不可? 安如意叹了口气,“你就非要在乱世中逞这个英雄吗?我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如意,若是不管,我们的结果只会和那些百姓一样,是不可能有安稳日子的。” 闻言,安如意不再说什么,任风的性子她是清楚的。不拘小节,豪放不羁,充满了侠义之气,也正是这样,才会让她如此倾心。 28.黑檀如意簪篇:初尝酒香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任风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不然被人看到会误会,等以后我们成亲了,就不用分开了。”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反正我是认定你了,我爹再不同意也是拗不过我的。”安如意看着任风露出明亮的笑颜。 低头,任风闭上眼轻轻吻在如意的额头,将她拥入怀中。 “送你个礼物,不贵重,不喜欢你可以不戴”,安如意从任风的怀中挣脱出来,一把接过任风手里拿着的木簪。 安如意笑看着任风,“这是黑檀木簪,雕刻的是如意花纹,簪尾还刻上了如意二字,可是,这是出自城中哪位师傅之手,刻工竟如此青涩,倒是可惜了上好的檀木。” 任风下意识地搓了搓满是刀痕的双手,挠了挠后脑勺,“我刻的,偶然得到一块黑檀木,就自己试着做了。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他伸手想要夺过,木簪却被安如意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一看就知道是你做的,喜欢,怎么不喜欢,从今以后,我要天天戴着它。” 天边开始泛白,“我真得走了,一会儿就走不掉了。” 看着任风消失在黎明的雾气中,安如意将黑檀如意簪紧贴在自己的心口,眼中满是依恋和不舍。 …… 虽未经历过情事,看着如此深爱的二人,漓安有些动容。这样深爱,为何最后会走到那个地步? “我也想知道,为何她不信任我。”任风的怨灵从漓安身后走出,眼睛却是痴痴的看着握着木簪的安如意,眼中交织着愤怒和悲痛,眼底却是浓浓的思念。 漓安转过头看着他,“你没有了解过前因后果吗?” “没有,当我的尸体被沉入水中后,我再未探寻过这一世的一切,我被陷在她给我的诅咒之中,这样也好,若是没有足够的恨意,我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 漓安想了想还是揭穿了他,“你是怕知道了原因,对她就恨不起来了吧,只要你想,身为怨灵的你,是可以知道的。” 任风大笑了几声,“漓安,不愧是会和怨灵结盟的人,也是一个怀着执念的人。” “你不带我看接下来的事情了吗?这样怎么能解你的怨?” “在看之前,不如先陪我喝点酒吧,很久没喝了。”最后一次喝酒,还是自己婚礼上的喜酒,想到此处,任风满脸苦涩。 漓安撇了撇嘴,“那么难喝的东西,我才不陪你喝。” “也没让你陪我喝啊,他陪我就行了,对吧,哥们儿。”说完,任风看着不远处隐在暗中的角落。 漓安对任风的话有些吃惊,在他的幻境中,难道还有别人能进来? 转身,什么也没有。可是下一秒,那个熟悉的右边嘴角上扬的坏笑就那么出现在漓安眼前。 清浔现出身形缓缓走了出来,“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这个侠盗喝点儿,不如,我们去南临国喝怎么样?我还是觉得那里的酒不错。” 清浔催动灵力,三人瞬间到了南临国。环顾四周,这正是清浔和漓安第一次到南临国时进的那家酒楼。 “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都给我拿上来。”清浔大声说着话,转头看着漓安,“画本子里,可是这样说的?” 任风接话到,“她看的画本子,都不可信”。 店小二莫名的觉得进来的三人中有二人十分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嘀咕道,“不应该啊,如此绝色之人,若是来过,我定会有印象,怎么偏偏就什么都想不起。算了,还是招呼客人吧。” 三人在包间坐下,任风和清浔自顾自的喝起了酒,“这酒确实不错”,任风叹道。 漓安一个白眼翻过,水蛇,人鱼,怨灵,在凡界的平行空间喝酒,也不知道现在这个画面有多匪夷所思。 漓安从窗户往下看去,只见南临国的街道更加繁华,看百姓的表情就知道,现在的生活有多幸福。“看来,周景延将南临国管理得很好”。 不自觉地看了看腕间的手链,想起清浔曾说过的话,这些怨灵放弃轮回来解自己的憾。“想必秦义,也是觉得值得吧。” 看着沉思的漓安,清浔眼中波光流转。一杯清酒下肚,苦涩难耐。 任风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着,“从一开始你就出现在我的幻境中,是怕我会对她不利吗?放心吧,我和她结盟就不会伤害她。” 清浔又一杯酒下肚,没有接话。 “难不成,你还没有跟她表白?”任风笑道。 “什么表白?表白什么?你不要乱说!”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清浔瞬间面红耳赤。 任风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原来,你还没谈过恋爱啊,我以为只有漓安是个不懂情爱的人,没想到你也是,枉费痴心。” 有些事就是这样,不说还可以自欺压抑着,一旦被戳破,心中的杂念就会像藤蔓一样疯长。 听到这边的笑声,漓安回了神,坐到桌前。 漓安自己取了个杯子,倒了杯酒,学着他们的样子,在鼻尖闻一闻,再仰头喝下。 辣味蔓延开来,漓安皱着眉头,却在酒入喉之后品尝到一股回甘。 漓安又倒了一杯,一口喝下,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笑出声来,“我发现了,你们喜欢喝酒的原因,原来辣只是骗人的表象,酒其实是甜的,对不对?” 看着脸越来越红的漓安,二人很是无语。还未说什么,漓安竟一头载倒在桌上。 “她这是醉了?”任风抽了抽嘴角。 “应该是。”清浔不动声色的回应着。 任风揽过几壶酒放入袖中,“罢了,我还是自己找个地儿喝酒吧,反正我这怨也好几万年了,不急这一会儿。” 走之前,任风回头看着清浔,“哥们儿,好心提醒你一句,这姑娘,太单纯,没有真心实意,切莫轻易招惹。这样的姑娘一旦认定了,就是用生命去爱。” 说到此,任风像是想起了什么,摇着头消失在酒楼之中。 看着酒醉的漓安,伸手将她脸上的头发抚到耳后,清浔不再掩饰自己炽热的眼神,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以后,不会让你再在别人面前喝酒,酒量这么差”。 清浔上前想给漓安换个舒服的姿势,“清浔,不要在凡界流浪了,你回泽国,清沅府没了,我就带你回临渊。” 耳边醉酒的话语,让清浔像被雷击了一样楞在那里。 轻轻将漓安的头放在自己肩上,清浔就这么坐着,脸上是似脱下面具般难得的认真安稳。 29.黑檀如意簪篇:安家灭门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熟悉的房间布置,又是在客栈之中。 转头看见趴在床边睡着的清浔,漓安只觉头疼。昨日见到清浔后,漓安还没有和他有什么交流。 漓安心中还有些气恼,“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消失,时而轻浮,时而温柔,时而又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昨天出现后非但没有一句解释,还若无其事地喝着酒,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可此刻安静睡着,呼吸平稳的清浔又让漓安没有了恼意。漓安侧过头,手支起半边脑袋开着他,“真的是毫无死角,睫毛怎么会这么长?” “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没看够的话,我就再睡会儿。”万年不变的慵懒语调,漓安却听出背后掩藏的嘲笑。 手被惊得一松,脑袋差点磕在床头,“谁要看你啊,你又不好看。”漓安支吾着。 清浔睁开双眼,满目星辰。笑着将脸靠近漓安,“我不好看?那怎样的才好看,任风这样整天穿个大红喜服的就好看?还是要像龙族太子那样,脸像万年冰霜一样的才叫好看?” 看着近在咫尺的美颜,漓安呼吸急促起来,却在听见清浔的话后,露出惊讶之情,“你怎么知道凌沐?清浔,我化解大猫怨气的时候你在对不对?我晕倒前看见的就是你对不对!” 清浔并未回答漓安的问题,起身整理了衣角,“任风已经等你很久了。” 只见漓安腕间手链发出一阵妖异红光,将二人笼罩其中。 “我安有为从不站队,就算必须选一个,我也站百姓这一边,若是皇上下令,将我安家资产充国库,我不会不从。可是宋大人这样偷偷摸摸上门,一句太子殿下需要我的支持,就要我交出府上所有财物,请恕安某难以从命。” 安有为虽已上了年龄,但一席话说得中气十足,刚正不阿,令漓安很是钦佩。 而大厅门口站着的正是漓安曾无比敬仰的英雄宋子然,在他身后还跟着十余个武功高强之人,但他们都未穿官服。 宋子然笑看着安有为,“安老爷,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知道为何最近有几大家族从城中消失了吗?就是因为他们不识时务。与其将安家财物用来救济那些早该死的难民,何不以此向太子表明你的忠心?” 安有为衣袖一挥,面上因愤怒显出红色,“可笑至极!这样的话竟从宋大人口中说出,可见太子也不是能担大任之人。” 摸着腰间的佩剑,宋子然看着安有为说道,“安老爷说话还需慎重,你可知我身后之人都是太子府的暗卫,个个杀人如麻,今日安老爷怕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说着,宋子然的眼中透出一股狠厉。 “如今世道,黑白颠倒,强盗做着侠义之事,而官员却行尽苟且,奈何我安某已知天命,不然定要与你们这些祸国殃民之徒拼个你死我活。”因为过于激动,安有为剧烈咳嗽起来。 寒光闪过,安有为的胸前已被剑无情贯穿,鲜血喷涌而出。只见宋子然背后的暗卫抽回满是鲜血的剑,安有为应声倒下。“宋大人,与这样的人,何必多说,快些解决了好回太子府复命。” 暗卫四散开来,片刻,安府三十几口人命就尽数成为了刀下亡魂,房中、走廊上、院中,尸体遍地,那些暂住在安府的难民也没有逃过此劫。 浓烈的血腥味让漓安呕吐不止,清浔在一旁扶着她,眼中露出凄厉之色,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当年清沅府,是否也是这般场景?” “怎未见安有为之女?太子殿下特意吩咐过,若是安家不从,则不留活口。”暗卫说道。 宋子然眼珠一转,“不急,我们先将财物从后门转走。太子不是一直想解决任家庄这个麻烦吗?我倒是有一计。” 说罢,宋子然从袖中掏出一块刻有“任”字的黑色腰牌,将它放入安有为已经僵硬的手中。 安府后门早已清理干净,备好了运货的马车,一箱箱财物从后门转运出去,井然有序,看得出,这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何惧这还是在青天白日之下! 傍晚,安如意才选着一个满意的礼物,是一块碧色的玉坠,“回去我把它用丝线串起来,就可以做剑坠子了,我每天戴着你送的木簪,你的剑上也要佩上我做的剑坠。”伸手摸摸头上的木簪,安如意一脸甜蜜。 到家门口,只见府门紧闭,“今日府门怎么这么早就关了。” 推门,一家丁直直地倒在安如意眼前,满身是血,安如意睁大双眼,脸瞬间变为惨白。 一阵恍惚过后,安如意抬脚走进去,只见府中已是血流成河,“爹!爹!”安如意突然大声呼喊起来。 安如意自小就没了娘,是被安有为一手带大的,她眼下已经忘了害怕,跑进血泊之中翻找着。 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漓安和清浔感觉到幻境中泛起深深的冷意,任风红着眼出现在安如意身旁,举起衣袖想为她遮雨,奈何,他的存在对安如意而言只是虚无。 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此时的安如意狼狈不堪,她蹒跚着走到大厅之中,看着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跪倒在地。“爹爹,不要吓如意,没有爹,如意一个人怎么办?” 雨越下越大,伴着电闪雷鸣,满院的风呼呼作响。 安如意跪着上前,将安有为的尸体抱在怀中,不住地哭泣着。 突然,安有为的手一松,一块黑色腰牌滑落在地。 安如意颤抖着捡起来,“不,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她不停地摇着头。 府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穿着官服的宋子然带着一众官兵跑了进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宋子然露出难过的表情,“安小姐,是在下来晚了,听闻今日城中有山贼作乱,我们追到了城外却不见踪影,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 谁不知道古褚国的山贼都到了任家庄,宋子然所指,安如意再清楚不过,她用力捏紧手中刻有任字的腰牌,抬眼冷冷看着宋子然,“你说这是任风所为?绝对不可能,我和他已经要成亲了!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30.黑檀如意簪篇:颠倒黑白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宋子然走上前,眼神并未闪躲,“实不相瞒,任风是我的同门师弟,自小他性格就要强,想要得到的东西拼了命也会得到。他是师兄弟中最让师父头疼的,顽劣成性,还死不悔改。他最擅长的就是伪装,掩藏自己的本性,去达到无耻的目的。” 安如意低着头抱着安有为,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 宋子然见她没有出声,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我得知他占山为王做了山贼头头,好心劝他,他还不听。还告诉我,他即将要娶古褚国商家大户的女儿,以后他的财力地位是我一个小官兵所不能比的。” 顿了顿,宋子然继续说道,“他说棘手的是,那个女子的父亲还未同意两人的亲事,他还说,还说……”他故意停下来看着安如意。 “他还说什么?”安如意并未抬头,话中已听不出她的情绪。 宋子然做出悲痛的神情,“他还说这个简单,若是不答应,灭了就是。刚好,他就可以直接做这商家的主人,任家庄也不用再藏在深山老林里了。我以为他只是一时口快,玩笑之说,没想到,他竟真的做得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怪我当时没有拦下他,安府才会遭此劫难。” “够了!不要再说了!”安如意打断了宋子然的话。 她将安有为平放在地上,细细擦去他脸上的血污,把他的衣服整理妥当后,跪拜起来。 安如意的额头在地上磕出声响,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地面,“爹,是女儿不孝,都是女儿不好。待女儿手刃了仇人,就亲自到黄泉向爹,向安家众人赔罪。” 起身,安如意的脸上再无小女子的天真,而是被仇恨所取代。 漓安紧紧抓着清浔的手臂,声音中充斥着愤怒,“宋子然怎会如此无耻,颠倒是非黑白,还让世人都以为他是英雄。” 任风的怨灵站在安如意的身前,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却抚不开她眉间的痛苦与绝望。“如意,对不起,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对不起。”任风的眼泪滑落得悄无声息。 “如意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当时不知,你后面也不知道吗?你们为何还会在半月之后成亲?”看着任风的背影,漓安不禁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转过身,任风缓缓说道,“因为,我想给她一个家,给她一个名分,让她成为任家庄的女主人,光明正大的住进来。” 任风还记得,那晚安如意突然出现在任家庄,他从未见过那么狼狈那么绝望的安如意。 只顾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恨意。 他也未曾听任何人说安家的灭门与任家庄有关,现在想来,该是安如意和宋子然计划好的。 尽快成亲,是安如意提出来的,任风得知消息后本想先查明凶手,可如意告诉他,这是安有为的遗愿。 对安如意的话,任风从来都是唯命是从。 眼前的画面一转,满眼喜庆的大红色。 漓安知道,这是任风和安如意的成亲之夜。 安如意提前在厨房的酒坛中撒下了宋子然给她的药粉,便穿上嫁衣在房中等待着任风。 当黑檀如意簪穿透任风的胸口,撑着她度过这半月的复仇之念轰然倒塌。 安如意绕过身前的宋子然,走到桌前,端起酒杯,“任风,这交杯酒,有一个人喝的吗?”仰头,苦涩的酒滑入腹中。 “安姑娘,安家的仇已报,任家庄也灭了,你有何打算?”话未说完,却只见转身的安如意,嘴角不断地流出黑色的血液。 宋子然赶紧上前,却被安如意伸手推开,“你走吧,酒中有毒,这世间再无可让我留恋的。” 眼角的泪滑落,至死,安如意也再未看过任风一眼。 第二日,任家庄的所有尸体都被抛入了滚滚长河之中。 从此,世间再无侠盗任风,只有神捕宋子然。 任家庄成为了无人敢靠近的鬼宅。 红光一灭,漓安和清浔眼前只剩凄冷落败的庄园,枯叶堆了一地,红色帷幔已经褪了颜色,灯笼掉落在地,只剩竹架等着被岁月腐蚀殆尽。 月光倾洒,为一切镀上一层冰冷之色。 任风的大红喜服显得尤为突出,“我活该日日受这锥心之痛,我竟然不知道她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我还怨她不相信我。” “你们都没错,怨就怨世道艰险,人心险恶。你本无心乱世纷争,却不得不被卷入其中。”清浔淡淡说着。 任风看着漓安,“我曾经怨的是如意不信我,冤枉我,害死我任家庄所有弟兄,做了宋子然的帮凶。” 忍着疼痛,慢慢从胸口取出那支黑檀如意簪,“漓安,我会送你回到安家被灭门的那日,我希望你可以阻止宋子然,救下安府。拜托了!” 漓安不解,“怨灵只能把我送到他怨气最深的时刻,你不是应该把我送到你们成亲那日,解救任家庄的危机吗?” “我已经不怨她了,现在我只想解了她的憾。她到死都觉得安家被灭门是她的错,只因为她认识了我。”任风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漓安心下一颤,“好,我答应你。” 曾在画本子里看过无数爱情故事的漓安,都未曾有过此时这般真切的感受,任风和安如意的爱情,充满了无奈和凄凉,历经万年仍然刻骨铭心。 “谢谢你,漓安。若是遇上喜欢的人,一定要互相信任,坦诚,不要像我们一样。”说完,任风看了清浔一眼,便回到了漓安腕间的黑色珍珠里。 灵力闪动,漓安和清浔来到了了古褚国的大街上,漓安知道,眼前并非幻境,前面的玉饰店中,安如意正拿起一块玉坠,对着阳光看里面泛出碧色的光彩。 一支简单的黑檀木簪插在她的发间,称出她高贵典雅的气质。 漓安正欲上前,却被清浔拉住了衣角,“我知道,现在开始,你不能用灵力插手凡界之事,只有我才是其中的变数。”漓安回头说道。 清浔不知为何漓安突然变得冷漠,“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想问,你准备怎么帮她?去告诉她一会儿安府就要被灭门了吗?她会信吗?” 31.黑檀如意簪篇:交战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看着毫无准备的漓安,清浔叹了口气,“见周景延的时候你还知道变装,怎么现在一着急就没了办法,你不觉得你的样子太扎眼了吗?” 一袭淡蓝色裙衫,清丽绝色的容颜,在古褚国死气沉沉的街道上漓安确实有些格格不入,这样突然出现在安如意面前,也会有诸多不便。 清浔手一挥,为漓安换上了一身破烂的灰色麻衣,“只有委屈你一下了。” 漓安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蹲下在地上抹了两把灰涂在脸上,再起身时,清浔已经没了踪影。撇撇嘴,漓安已经快习惯了,“这样自我的人,怎么会坦诚。” 朝着安如意走去,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经过,“冷月”漓安开口喊住他,她在幻境中见到过此人,正是任风的手下。 冷月看着漓安,带着戒备与警惕,“你是谁?” “安小姐让我传话与你,赶紧通知任庄主,安府有难,速来。”漓安说着指了指安如意的方向,刚好安如意正朝这边看过来。 冷月自是知道庄主与安如意之间的事情,也并未怀疑,慌忙往山庄而去。 安如意看着莫名指向自己的漓安,眼中泛起狐疑,漓安走上前,“安小姐,我是受贵府帮助的流民,安老爷让我通知您赶紧回去。” “为何爹不让家丁传话?而且今日出门我没有告诉府中任何人,也没带丫鬟,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安如意问道。 漓安着急的说,“安小姐,你就快回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虽然看不清长相,但眼前女子的眼神很是认真,安如意不再怀疑,转身向安府走去,漓安紧跟在后。 走到府门,只见大门紧闭,平时站在门口的守卫也不见身影,安如意心下一惊,赶紧推门而入。 漓安暗道不好,还是迟了一步,“看来,宋子然他们已经在府中了,不知安有为情况如何。” 两人快步走进去,府上的下人都面色紧张的张望着大厅里,有人看见安如意,“小姐,你可回来了,老爷和人吵起来了。” “是谁如此大胆?” “刚刚突然进来一群人,不明分说的进了大厅,厅中只有老爷一人,他们拦着门口,不让我们进去。” “可笑至极!这样的话竟从宋大人口中说出,可见太子也不是能担大任之人。”安有为愤怒的声音从厅中传出。 漓安顾不上那么多,穿过人群,轻身一跃便跃过了太子府的暗卫稳稳落在了宋子然面前,将安有为护在身后。 面前突然出现一人,宋子然惊得往后急急退了一步。“你不是难民,难民不可能有你这么高的功夫,你是谁?潜藏在安府,到底有何居心?” 感觉到身后一双大手拉着自己,“姑娘,你到我身后来,小心。” 漓安心中一阵暖意,回头笑看着安有为,“安老爷放心,屈屈几个太子府暗卫,我还不会放在眼里。”漓安这话是故意说给宋子然听的,刚刚无视他的问话,漓安也是故意的,就是想将他们的矛头引到自己身上。 “你竟然知道暗卫,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自是留你不得!”宋子然眼中迸发出杀气,身后的暗卫也是齐齐拔出了佩剑,分成两拨,一拨朝着漓安二人,一拨朝着外面而去。 “爹!爹!”门外的安如意听到剑声心急如焚,却见一道寒光闪过,面前的家丁瞬间被分成了两半,鲜血飞溅到安如意的脸上。 惊恐声,哀嚎声四起。 安如意还未回过神,一道寒光又直直向她而来,“铛”两剑相撞的刺耳的声音惊醒了安如意,两把剑紧紧相抵在她的头顶处。 一股拉力将她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如意,小心。” “任风”听到任风的声音,安如意着急道,“任风,你怎么来了?快,我爹还在里面,救我爹。” “收到你的消息我就赶紧带着人过来了”任风一手护着安如意,一手挥剑拦开了暗卫的攻击。 “我何曾传过消息给你?”安如意疑惑道,但眼下的情景也顾不上这些了。 守着大门的暗卫被刚刚进来的任风解决了,现在府门敞开,家丁和难民都尖叫着逃了出去。 一时间,院中只剩下和暗卫打斗的任风以及任家庄的弟兄们。 大厅中,漓安护着安有为,躲着宋子然猛刺而来的剑。漓安身手敏捷,竟生生躲过了好几次,让一向自负的宋子然很是气愤,更是招招致命而来。 “宋子然,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不如,朝我来?”任风的声音让宋子然手上的动作一滞,“任风,此次行动你们不可能会知晓,我们从未失手过,你怎么在这儿?” 虽然不相信,但宋子然的剑分毫没有停留,朝着任风刺去。 看得出,二人的身手极为相似,似乎都知道对方下一招要出什么,一时间难分伯仲。 安如意赶紧上前扶着安有为,着急地问着,“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爹没事,多亏了这位姑娘,一直护着我。” 安如意看着安有为,“爹不是认识她,不是爹派她来通知我回来的吗?” “这群人是突然而来,我怎么来得及通知你。”安有为边顺着胸口的气,边说道。 闻言,漓安转身,“安小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藏起来。” 漓安看着两边的局势,宋子然带来的暗卫果然身手不凡,任家庄的小山贼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虽然人多,但两三招就败下来,死的死,伤的伤。而任风要顾及着身后的三人,对宋子然也渐渐显出颓势。 “宋子然,安府众人已经都跑出去了,现在外面的百姓都知道太子派人抢夺安府财产,还企图杀人灭口。你觉得其他几位皇子会放过这个机会吗?恐怕他们剿匪的兵马就快到门口了吧。”漓安看着宋子然大声说着。 宋子然岂会没有想到这层,本想靠着办好这次差事,可以得到太子的重用,可眼下事情败露,太子定会将他当成弃子。 越想,宋子然越是怒火中烧,竟杀红了眼。 任风带来的人越来越少,突然有四个暗卫杀入了厅中,漓安应付着两人,另两人都往任风而去。 任风以一敌三,很快身上便出现了多道血痕。 宋子然与身旁的两个暗卫使了个眼色,竟突然转身剑尖直朝安如意而去。 32.黑檀如意簪篇:第一次杀人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任风生生用血肉之躯接下两个暗卫刺过来的剑,全力朝着安如意飞扑过去。 安如意被任风紧紧护在怀中,宋子然手中的剑从后背直直刺穿了任风的胸膛。 “任风”漓安心中一急,一疏忽也被暗卫的剑所伤,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是可忍孰不可忍”,漓安不再躲闪着攻击,一脚踢开紧追的暗卫,夺下他手中的剑。 听到漓安的喊声,安如意看着紧抱着她的任风,双手摸上他的后背,鲜血如注,“任风,任风!” “如意,我没事”伴着安如意凄厉的呼喊,任风笑着倒了下去。 宋子然拔出剑正欲刺向安如意,被漓安一剑挡开。看着眼前的漓安,宋子然心中生出与刚刚截然不同的感受,莫名感到恐惧。 漓安看着宋子然,像是看着已经到嘴边的猎物,她身上强大的气场让其余暗卫都呆立在原地。 漓安怒道,“为一己私利枉顾他人性命,颠倒是非黑白,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私是世人的本性?难道姑娘不是人吗?”宋子然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漓安而去,却被漓安轻松躲过,漓安一个回身,一剑封喉! 捂着溢血的脖子,宋子然大睁着双眼,至死都不敢相信,他甚至没有看清漓安的招式。 这是漓安第一次杀人,她惊讶于自己心中竟毫无惧意。 看着宋子然已经没了气息,听着外面传来有序的脚步声,剩下的暗卫迅速从安府消失了。 “任风,任风,你不要死,你还没有娶我,你怎么可以死!”抱着任风的安如意泣不成声。 她怀中的任风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安有为也在一旁说着,“任风,你撑住,等你好了,我就将如意嫁给你!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漓安看着穿着红色喜服的任风怨灵出现在安如意身后,面上满是凄凉,他化为一缕红光缓缓注入躺在如意怀中的任风体内。 “如意”微弱的声音响起,睁眼是凝聚几万年的思念与深情。 这样的眼神看进了安如意的心里,眼泪决堤而下。 任风颤抖着伸出手,抚上如意的脸颊,轻轻擦着她的泪水,“如意,我们已经拜过堂,你忘了吗?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任风宠溺的看着如意,贪恋着她身上的温度,“你不是有礼物要给我吗?” 安如意掏出怀里的碧色玉坠,“我想给你做个剑坠子,可是你怎么知道?我都还没做好。”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你选的我都喜欢。”任风接过坠子,紧紧握着如意的手,不舍放开。 “如意,我现在很满足,没有任何遗憾。你带着安老爷,离开古褚国,南方有个叫南临国的国家,那里的百姓富足,官护民安,你们去那里生活。”任风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交代着。 安如意不住地点着头,“你起来,我们一起去,你带着我和爹去。” 泪水从眼角滑落,任风哭着笑了笑,“如意,我死后,你不要难过太久,我不喜欢看你哭的样子。” 转头,任风看着在一旁默默流泪的漓安,轻声说着,“漓安,谢谢你。” 紧紧牵着安如意的手松下来,垂落在地。 任风笑着闭上了双眼,闭上了几万年的眷念。 漓安腕间的手链上,又一颗黑色珍珠变为了灵力涌动的白色。 雨越下越大,伴着电闪雷鸣,满院的风呼呼作响。 安如意抱着任风的躯体,哭得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看了”冰凉的手心抚上漓安朦胧的泪眼,催动灵力,清浔带着漓安瞬间离开了这里,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 再次睁眼,是在清幽的竹林深处。 干净简单的小木屋,屋内檀香缭绕,漓安正立在占了半壁墙的大窗前,窗外是一片竹林,林间是五彩缤纷的小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小溪流哗啦啦地欢唱着。 漓安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这是哪里?”转头问着不知忙碌着什么的清浔。 “这是我的房间。”清浔走上前,拉过漓安坐在竹凳上,手指取了药膏,小心翼翼的擦在漓安的脸颊上。 “你说这里是灵山?嗞…”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漓安才想起自己脸上好像有伤。 清浔眉头一皱,“别动,留疤就不好看了。” 漓安乖乖坐着,任由清浔在她脸上擦着,冰凉的指腹掠过,伤口似乎也不痛了。 睁大眼睛左看右看,漓安觉得哪哪都是稀奇,“把你左手伸出来”清浔突然打断漓安的神游。 “左手?我左手又没伤。”清浔拉过漓安的左手,打开手心,一道狰狞的刀疤显露出来。 “这个啊,这已经好了,早没事了。”漓安摆摆手,却被清浔一把抓住,抹上了刚刚擦脸的药膏。 “喏,这个药膏你拿着,你肩上的箭痕自己擦,记得每天都要擦,专门祛疤的,女子身上还是不要留疤的好。药膏是我自己做的,在泽国也可用,不溶于水。” 面上虽是嫌弃,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关心,“真不知道你身上哪来那么多伤痕,漓安,你是女生吗?不知道用脑袋的吗?” 漓安转动着脑袋,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窗外,“清浔,我可以去外面玩不?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风景,临渊都没有花,几次到凡间不是荒山就是雪地的。现在是春天吧,什么都刚刚好。” “灵山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清浔说着,看着漓安的眼中满是心疼。 漓安羡慕不已,低语道,“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多好。” “对了,林中有个寒潭,我经常在里面游,师父说寒潭有提升灵力的功效,你不如去泡会儿吧。”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你放心去,我不偷看,灵山也不会有旁人上来。师父云游去了,也不在。” 看着突然脸红的清浔,漓安一个坏笑,瞬间一道荧光闪过,漓安现出了真身,漂亮的鱼尾在空中晃荡着,一跃,便从窗户直接跃入了竹林里的寒潭中。 身后的清浔一脸黑线,嘴上却嘀咕着,“真希望只有我能看见你的真身。” 33.醉酒夜话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舒畅地游了两圈,漓安沉到了寒潭底部。 她双手环抱着鱼尾坐下来,举起左手看着腕间的手链,阳光透到潭底,颗颗珍珠都发出各自的光晕,黑色的迷离,白色的沉静。 漓安知道,清浔和她都在有意不谈刚刚安府发生的一切,自以为只要完成任务,脱离出那个平行空间就好了。 可是漓安清楚,任风、安如意、宋子然他们都是凡界活生生存在过的人。亲历他们之间爱恨情仇的漓安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我杀人了,我竟然杀人了。”漓安喃喃着。 三颗白色珍珠释放出温和的灵力围绕着漓安,似是在安慰她。漓安的眼前交替出现着秦义、大猫、任风的幻影。 “你们都解了自己的憾,而我保护了临渊,保护了人鱼族,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吧。” 摆动鱼尾跃出水面,躺在林间,闻着扑鼻的芬芳,漓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漓安,吃饭了。”清浔在窗口喊着她。 小木桌上摆放着几个简单的青菜,“都是灵山上的野菜,师父说,吃了可以提升灵力。” 漓安噗嗤一笑,“难怪叫灵山,什么都可以提升灵力,是不是这里的空气都有灵啊。” “确实如此。”清浔一脸认真。 “这都是你做的?”漓安看着清浔,他不再是往日的白衣,换上了简单的青色衣衫,身子更显得单薄,但脸仍是俊俏不已,“秀色可餐,还真不是假话”,漓安心中想着。 清浔倒是听不见漓安心中的杂念,“难不成还能是你做的?你会做饭吗?” 忽视清浔的问话,漓安拿起筷子默默吃起饭来。 清浔轻轻一笑,拿起酒杯,倒上一杯竹叶青,酒香扑鼻。 “我也要喝”漓安谄笑着看着清浔。 “你那酒量还是算了,你要是喝醉了怎么回临渊?” “那就等酒醒了再回”。漓安说着,伸手拿过了酒壶,也不用酒杯,高高举起酒壶一倾,清澈的酒水就流入漓安的口中。 “好酒,不仅不辣,还有一股清香,好喝。”说着,仰头又是一大口。 清浔无语道,“好喝也不能这样喝啊,这酒可比南临国酒的酒劲大多了。” 话未说完,只听“咚”的一声,漓安已经栽倒在桌上。 将漓安平放在窗前的地垫上,清浔扶着额头,自语道,“其实你要是不回临渊,也无妨。” “那就不回去了,我们一直在灵山。”漓安一阵嘟囔。 清浔一惊,转身就看到漓安眨巴着眼望着他,但面颊绯红,眼神迷离,一看就是醉酒的状态。 摇头笑笑,“没想到,你还会说醉话,漓安,你可真是有太多惊喜。” “清浔,你怎么长得这么美?都说我是人鱼族最好看的,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好看。” “清浔,你太瘦了,腰比我的还细,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了” “清浔……”漓安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可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你就不能说我帅啊,和我比什么美。”清浔撇撇嘴。 漓安还在不停地嘟囔着,“你就安静的睡觉吧”清浔将漓安的双眼合上。 手腕猛地被漓安抓住,而她的眼睛却未睁开,清浔想要拖出来,想了想又放弃了,就任漓安这么牢牢抓着。 “清浔,想到你的时候我会笑,姑姑说喜欢一个人就会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心中的防线毁于一旦。 清浔看着呼吸渐渐平稳的漓安,自己的心跳反而越来越快,他抽出被漓安握着的手腕,抚上漓安的脸颊,指尖轻滑过漓安的眉、眼、鼻,停留在唇上。 唇间的温度似有巨大的魔力,清浔面颊也是绯红一片,不自觉的闭上眼,伏下身子,越来越低。 感受到漓安的鼻息,清浔猛地睁开了眼,他赶紧往后一退,表情甚是狼狈。“我怎会有乘人之危的想法,定是喝多了。” 往窗外一跃,清浔沉入了寒潭中,刺骨的冰冷让他清醒了不少,但很快他就感觉到水中充满了往日不曾有的独特香味,这是漓安身上特有的香味。 清浔刚刚平复的心又乱了节奏。 …… 天界大殿,众仙齐聚。 羽念轻手轻脚地溜出大殿,心中一阵失落。 刚刚宴会上天帝问凌沂为何未见凌沐,羽念才知道原来沐哥哥去凡界历练去了。 说是凡界有座百妖山,顾名思义山中妖类繁多,以往妖都在百妖山上,不会越界,近百年来,凡界却频有妖祸人间之事传出,所以凌沂便派凌沐到百妖山伏妖历练。 闻言,天帝兀煦对凌沂的做法表示赞赏,众仙对凌沐自是一阵吹捧。但当羽念说她也要去时,竟被天帝一个冷眼驳回,心中自是不满。 “我不管,沐哥哥能去,我也能去。整天在天界太无聊了,我也要历练。”心中想着,羽念便向着天门而去。 远远看见天门的天兵,羽念就在开动脑子了,她不是不能出去,但是要想被父皇发现的晚些,还是掩饰一下比较好。 正好有个仙家小童蹦跳着要出去,羽念灵机一动,化为一根青丝藏入了他的发间,为了不被发现,她尽力屏住了心神。 “你是何家的小娃娃?”仙童刚到天门,就被天兵拦了下来,羽念心中一惊。 稚嫩的童声响起,“我是仙草家的,你看不出我是一颗灵芝吗?宴会太无聊了,我要回仙草山了。” 天兵也是按例询问一下,见无异样,也就放行了。 走出天门不远,羽念就准备脱离仙童往凡界而去,“小姐姐,你从我头上下来吧,我这头上的药味可不好闻。” 灵光一闪,羽念现出身影,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你身上?刚刚怎么不拆穿我。” 仙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原来是羽念公主呀,我知道有个小姐姐藏在我头上,但我不知道是你,我是灵芝啊,灵力可都聚集在脑袋上了,虽然你屏了心神,但有一丝气息我还是能感觉到的。” 仙童狡黠的一笑,继续说道,“你是想溜出去玩吧,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因为我也常常偷跑出仙草山。不过凡间我已经玩腻了,就不陪你去了。” “好吧,那谢谢你帮我出来。”羽念很是无语,自己过得竟然还不如一颗灵芝,唉叹口气,向着百妖山而去。 34.百妖山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清浔的竹叶青太厉害了,不仅让我昏睡了一天一夜,回临渊几日了都还头疼。”漓安趴在床上用手不断地敲打着脑袋。 那日漓安睡醒后清浔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次倒是没有不告而别,给她留了密语,说有事外出,让她喝了醒酒药赶紧回临渊,还告诉了她走出竹林迷阵的方法。 虽然漓安有点不高兴,但是既然知道了破迷阵的办法,以后想去也就方便了。 暮汐和暮涴似乎已经习惯漓安忽走忽回了,刚回来的两天对她特别亲热,现在也是各做各的事,还时不时地问问她啥时候走。 突然想到了什么,漓安翻身而起,去书桌上找她存的画本子,翻找一阵,终于在书堆中看到了要找的那本,“怎么会?《神捕宋子然》竟然变成了《侠盗任风传》!” 翻开扉页,作者名字赫然写着安如意。看完内容,漓安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原来,如意将她心中的任风用这样的方式保存了下来。难道她和姑姑一样,可以仅靠着回忆生活吗?” 漓安不懂,爱情为何会让人如此痴迷。 …… 深海龙宫。 “清浔?就是水蛇清沅的儿子?没想到他还活着。”凌沂有些玩味的笑着。 隐濂低头回道,“此次派去监视漓安的人无法靠近灵山,还险些被清浔发现了,原来清沅早就料到王爷会对付水蛇族,早早就将清浔送去灵山藏起来,灵山终年被仙家结界护着,难怪我们发现不了他。” 说到此处,隐濂眼中露出杀意,“王爷,要不我去将他解决了?留着迟早是个祸患。” 凌沂转着拇指上的扳指,眼中放出精光,“不急,留着他还有用。既然如此,那以后就不用派人盯着漓安,有清浔在,倒是不担心漓安不能成功化解怨灵了。” “是,王爷。”虽不懂凌沂的打算,但隐濂只知道听命就是。 “沐儿近来如何?”凌沂转而问道。 隐濂回道,“回王爷,沐儿在百妖山已历练数日,虽然斩妖有助于他灵力的精进,但他生性善良,并没有见妖就杀,而是只杀那些作恶多端的妖类。” 凌沂有些生气,“永远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他这样妇人之仁,今后怎担大任!” 想了想,凌沂转头看着隐濂,“它还被封印在山顶吧?隐濂,你去把封印破坏掉,沐儿是时候该对付些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了。” “王爷说的,可是当年被漓浱君封印的百妖之王?沐儿还未有多少实战经验,一个人恐对付不过来,王爷三思啊!”隐濂表情严肃,俯首说道。 凌沂衣袖一挥,“按我说的做!屈屈一只小妖都对付不了,就不要做我的儿子。” “是。”隐濂只得应着。 隐濂心中万分忧虑,“本以为沐儿去百妖山是好事,忙着除妖的他分不出心神去找漓安,可现在,王爷竟真的要历练沐儿,这该如何是好?” …… 百妖山,地属凡界,坐落在凡界与泽国交汇处。山上终年茂林密布,但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显出生人勿进之意。 妖物都知吸食凡人精元可助其修炼,数万年前凡界也因妖类入侵掀起过阵阵腥风血雨。 泽国漓浱君感慨凡界多难,带着人鱼族将士到凡界镇压妖物,并将百妖之王封印在山中。 从此,此山名为百妖山,凡界所有想要修炼得道的妖物都汇聚在山中,且遵守着人妖殊途,互不干扰的准则。 但,自漓浱君死后,山中的妖物都蠢蠢欲动,悄悄地将爪牙伸向百妖山之外的地方。 此刻,夜幕降临,圆月高挂,山中却是漆黑一片,各种渗人的声音相互交织,若是凡人听见,定会在瞬间被摄去心魄。 只见山腰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俊朗佳人,双眼紧闭,紫色衣衫随风摆动,龙纹宝剑已经出鞘,被男子握在手中,周身灵力环绕,正是龙族太子凌沐。 近处,一双棕色媚眼直勾勾的看着他,时而化为风情万众的美人,时而化为楚楚可怜的老人,时而又化为憨态可爱的婴孩。 灵力撞击产生的波动震得周围树断石飞,终是现出狐狸真身,嘴角鲜血溢出,狐妖龇着尖牙,“你竟然对我的媚术不为所动!为何要对我紧追不舍,就不能放我一马?” 凌沐睁开波澜不惊的双眼,“狐妖,你魅人心神,食人精魂,该死。” 狐妖四爪紧抓着地面,背部弓起,金黄色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做出垂死挣扎。 凌沐将灵力凝聚于剑尖,潇洒一挥,一只龙头幻影从剑中凌空而出,直向狐妖而去,只见狐妖瞬间被龙头吞下,尸骨无存。 龙头转身回入剑中,剑身泛起充盈的灵力之光,转瞬又恢复了平时模样。 把剑入鞘,凌沐在槐树下坐了下来。见了刚刚的场景,百妖山难得安静了下来,众妖悄悄回到自己的巢穴。 “不知漓安怎么样了?以为到了凡界就可以找机会去见她,谈何容易。既然说是历练,就不能忤逆父王的安排。”凌沐握紧了双手,又慢慢松开。 闭上眼,开始认真转化吸收刚刚得来的狐妖的灵力。 月影之下,隐濂看着树下的凌沐,心中担忧不已。他自知沐儿的性格和凌沂一样固执,可两个人所坚持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方向,“若沐儿知道了王爷将要做的事情,他该如何抉择?” 摇了摇头,隐濂跃上了山顶。在一片万年老树中,隐濂找到了作为阵眼的那颗树。 树皮坚硬无比,隐濂伸出右手,变为真身的龟爪,催动灵力,猛的伸向树干,竟直接将树从中间掏空,大树拦腰而断。 树断的瞬间,山顶一丝光芒暗淡下去。躲在巢穴中的百妖齐齐发出惊恐的嘶吼。 地底深处传来一阵不易察觉的抖动,像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苏醒了一般。 凌沐猛地睁开双眼,身旁的龙纹宝剑剧烈颤动起来,它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35.草编蝴蝶篇:巧笑嫣然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在床上翻看着画本子的漓安日子过得好不惬意,“现在深渊的怨灵快少了一半,我就稍微偷个懒。” 正想着,左手腕上的手链突然发出一阵黑色光芒,漓安耳边响起女子急切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漓安,快来不及了,漓安,快来不及了……” 顿觉不妙,漓安拔腿往深渊而去。顺着手链光芒的指引,漓安往深海更深处游去。 前方黑光笼罩下,一只做得活灵活现的草编蝴蝶漂浮在水中,漓安伸手,蝴蝶就顺从地落在了她的手心。 这是凡界大街上常见的小孩儿玩物,手艺人会用蒲草编织出任何想要的模型。“这只草编蝴蝶也太新了吧,连草叶颜色都还是青绿的,像是刚从路边採下现编而成。”漓安心里嘀咕着。 “那是因为几万年来,我的怨灵一直寄居在此,所以它才能在水中不腐。”一位明眸皓齿的白衣女子出现在漓安眼前,白色裙摆上点缀着几朵半开的粉色杜鹃,身材娇小的她看起来很是灵动可爱。 白衣姑娘自带一双会笑的眼睛,笑起来定会很好看,可她脸上却带着与她自身气质完全不符的幽怨。 白衣姑娘看着漓安,眼中瞬间溢满了泪水,像是带着百般的忧愁。 “诶,你别只顾着哭啊,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别哭。”虽知她比自己大了好几万岁,但看到如此可爱的姑娘流泪,漓安心中很是不忍。 白衣姑娘泪眼朦胧的看着漓安,开口说道,“漓安,百妖王马上就要醒过来了,只有你可以解救方陌寒的魂魄,你一定要救下他。” 漓安迷茫地看着她,“姑娘,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好歹得像前几位那样,让我知道你的怨气何在啊?”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再晚方陌寒的魂魄就要被百妖之王吞噬了,漓安,可否让我进入你的意识,你放心我只是借用,你可以保持你自己的意识,这样,我进去的瞬间你就能知道我的一切。” 看着这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漓安怎舍得拒绝,至少她没有像任风一样,直接强占。 只见白衣姑娘化为一股黑烟,从漓安的眉心进入到漓安体内。 在进入的刹那,漓安仿佛和白衣姑娘融为了一体,她过往的一幕幕都在漓安心中不断闪现。 “原来你的名字叫嫣然。” …… 那时的百妖山还不叫百妖山,只是一座林木茂密的无名山,此山临近泽国,终年被深海的水汽萦绕着,山中万物逐渐充满了灵气。 各种动物也纷纷聚集于此,借着灵气开始修炼,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飞升为仙。 直到,山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灵力高深的吊睛白额虎,此虎名为苍冥,乃上古神兽白虎的血脉。他看中此山的灵气,霸道的到此地占山为王,自称百妖之王。 不仅如此,它还将自己原本的手下迁到此处,一时间各种邪恶的妖类齐聚,对山中修炼的动物大开杀戒,只留些灵力低微者做仆人用。 苍冥所修之术邪恶至极,并不满足于山中的灵气,他派出擅长媚术的狐妖到山脚的村庄中勾人精魄,助其修炼。 妖祸人间,凡界人心惶惶,那些归隐山林的修士,纷纷出世除妖卫道。 方陌寒就是这群散居修士中最优秀的一个。 这日,他追逐一只狐妖到了山中,却中计掉入山崖之下。 醒来时,方陌寒正躺在一张铺满鲜花的石床上,他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已被包扎好了。 他环顾四周,自己身处一个石洞中,洞虽小,但干净整洁。 洞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方陌寒拿起身边的剑放在胸前,只见一个满脸笑颜的白衣女子提着竹篮款款走来。 “呀,你醒了啊?身体可还有哪些不舒服?”女子双眼灵动,煞是可爱。 方陌寒毫不犹豫地将剑尖指向女子,“好你个狐妖,竟用媚术将我骗至此,虽化为人形,但你逃不过我方陌寒的眼睛!”说着直向女子而去。 白衣女子被惊得往地上一缩,现出真身,竟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兔子,眨着红眼睛看向方陌寒,“我才不是狐妖,狐妖又臭又脏,那些男人还喜欢的不得了。我虽是妖,可是我从未害过人,更何况,我还救了你,你们凡人就是这么对恩人的吗?” 闻言,方陌寒眼中犹疑不决,再看看身上的伤口,心想,“若她有心害我,我早该没命了。” 方陌寒并非冥顽之人,自知妖物也和人一样,有善恶之分,“对不起,是我误会姑娘了,多谢姑娘搭救。”将剑藏于身后,方陌寒俯身说道。 白光一闪,小兔子又化为了白衣姑娘,她看着方陌寒满眼惊奇,“凡界的男子都长得这么好看吗?我从未去过凡界,可姥姥说你们的心是黑色的,真的是这样吗?” 方陌寒不是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被女子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还是第一次,瞬间面红耳赤,“我的心才不是黑的,我要走了,有机会再回报你的救命之恩。”说着,方陌寒抬脚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别着急啊。”女子赶紧拉住方陌寒的衣袖,“狐妖在外面到处找你的尸体,你现在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百妖之王苍冥怪你杀了他的诸多得力干将,早就下令说,谁要是抓到你,谁就可以获得千年灵力。” 方陌寒身子一震,回头看着她,“难道你不想获得那千年灵力?”打量了她一眼,再继续说着,“你灵力这么低微,应该更动心才对,怕不是苍冥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了吧?” “我又不想成仙,做个白兔精挺好的啊,逍遥自在。”小白兔笑着说,脸上满是真诚。“你就放心在我这里养伤吧,等这一阵过了你再走。” 话说到这个地步,方陌寒只好转身坐回洞中的石凳上,小白兔将地上的篮子放到桌上,从里面取出山泉和野果,“这是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出去采的,你吃吧。” 方陌寒并未客气,开始吃起来,只觉得泉水清冽,野果甘甜。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能叫你小兔子吧。” “额,我没有名字,山中的小动物都没名字,你随便看着叫好了。” 看着姑娘如花的笑颜,方陌寒不自觉地说道,“巧笑嫣然,要不,我就叫你嫣然好了。” 小白兔眯着眼睛喃喃着,“嫣然,嫣然…好听,那从今以后我就叫嫣然了。” 36.草编蝴蝶篇:被抓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吃罢,方陌寒开始打坐养伤,嫣然就安静地待在一旁摆弄她的花花草草。 等再次睁开眼,外面已是深夜,月光从洞口照进来,倒是足以照明。“嫣然,你姥姥怎么还不回来?” “姥姥?”嫣然一头雾水。 “你白天不是还说到你姥姥吗?” 只见嫣然眼睛暗淡下来,“姥姥在大屠杀中没了。” “大屠杀?” “苍冥带着他的部下强占下这片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屠杀,山中灵力稍微强一点的妖类都被杀了,姥姥就是被他们杀掉的,我因为自小贪玩,不爱修炼,才躲过一劫。”说着,嫣然的眼眶就红了。 方陌寒才觉得自己不该提起这个事,“对不起,我……。” 嫣然打断方陌寒的道歉,“没关系,都过了好几千年了,我现在挺好,出去的时候就隐下灵力,做只傻傻的小兔子。我的洞口在山崖深处,姥姥临死前为我设置了结界,没人会发现这里。” 小小的洞中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个石凳,再有就是满地的花花草草,方陌寒早该发现这里只够一个人生活的,怎还会问那么蠢的问题。 “你去休息吧,我打坐就可以了。”看着那张石床,方陌寒说道。 “你身上有伤,你睡床吧,或者我们可以一起睡的。”嫣然化出真身,跳到了方陌寒怀中。 方陌寒嘴角抽动了两下,摸着小兔子的头,“虽然你是只兔子,可你也是个姑娘啊,而且还是个可爱漂亮的姑娘,对男人你可不能没有防备之心。” 只听得手中的兔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竟睡着了。 方陌寒无奈地笑笑,将她放在床头,想了想自己也躺到了床上,和嫣然之间隔开了距离。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方陌寒的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嫣然一早就出去了,待她回来就跟她辞行吧,“若是我走了,这只小兔子就又是一个人了,也不知道上千年的时光她是怎么度过的。” 嫣然挎着篮子从外面进来,“方陌寒,今日的果子特别好,我特意跑到阳光照着的山头给你摘的,你快尝尝看。” “好啊”方陌寒笑着接过,还未入口,却看见嫣然的裙摆上有一抹血迹,“你的腿怎么了?” 嫣然低头看了一眼,“没事,就是不小心掉入荆棘丛里了。” 方陌寒眉头一皱,放下野果,拉过嫣然坐在凳子上,挽起她的裤脚,露出满是刺痕的脚踝,“嘶…”嫣然疼的轻哼一声。 小心翼翼地为她包好伤口,“你是傻的吗?你不是说山崖下面就有果子,为什么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你不是说这些果子酸嘛,向阳的地方肯定甜,不信你尝尝。”嫣然又露出她灿然的笑脸。 方陌寒在她额头亲昵的敲了一下,“都疼成这样了,你还笑。” “咦,这是什么?”嫣然看着桌上有个稀奇的小东西。 “这是我刚刚无聊的时候做的,用草编的蝴蝶,你要是喜欢,我给你重新做一个。”方陌寒说着。 嫣然拿起草编蝴蝶,“这个就挺好的,好可爱,做得和真的一样,方陌寒,把它送给我吧。” “你不会没玩过吧?这可是人间最简单的玩具了。”方陌寒看着嫣然的样子,好像是第一次看见草编的小玩意儿。 嫣然满脸写着羡慕,“做人真好,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嫣然,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和我去外面生活吧?”方陌寒认真地看着嫣然说道。 嫣然将草编蝴蝶放在手心,“方陌寒,你忘了,我是妖啊,妖怎么能去人堆里生活呢?” 方陌寒突然将嫣然拉入怀中,背靠在洞中的石壁上,小声说着,“小心,有人来了。” 只听得外面一阵嘀咕,“血迹到这里就没了,可是这里除了山壁什么都没有啊?我得赶紧回去禀告苍冥大王。” 脚步声渐远。 “是狐妖!她定是跟着我的血迹走到这里的。”嫣然语气中很是自责,“若是苍冥前来,姥姥设下的结界肯定会被识破的,该怎么办?” 方陌寒感受到怀中之人的担忧,“嫣然,是我给你带来了这些麻烦,看来你不得不跟我走了。”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两人走出洞口往山下而去。 刚走到山崖处,方陌寒就感到一阵掌风袭来,侧身躲过,回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嫣然,你!” 身旁的嫣然已经收起了她单纯的笑脸,露出悲凉的神情,“方陌寒,对不起,我必须要救姥姥,我只有姥姥一个亲人了。” “怎么会?你和我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方陌寒看着嫣然的眼中满是失望。 “哈哈哈哈”一阵娇媚的笑声传来,狐妖走了出来,“看来大名鼎鼎的除妖修士方陌寒也不过如此,不受我的媚术所惑,倒是很喜欢我们小白兔的单纯嘛。嫣然,过来,你做得很好。苍冥大王定会放了你姥姥的。” 方陌寒才发现自己还拉着嫣然,嫣然挣脱开他的手,往狐妖走去。 “为什么,一开始要救我?”看着嫣然的背影,方陌寒问道。 狐妖一把将嫣然拉到身后,迫不及待地说着,“因为要在不知不觉中化解你的内力,知道你戒心重,只能让你先放下防备,才好在你吃的果子上做手脚啊?你没发现,今日的果子味道有什么不同吗?” 嫣然站在后面看着方陌寒,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方陌寒握了握腰上的佩剑,又放开,“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何必多此一举!” “因为,你的精魂,对苍冥大王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废话少说,跟我们走吧。”狐妖挥手用藤蔓将方陌寒绑了起来。 被绑住的方陌寒看向嫣然,而嫣然已经低下头不再看他。 狐妖的指尖抚上方陌寒棱角分明的脸颊,“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若是平时,我定会先好好享受一番。今夜月圆之夜,你就将成为大王的口中之物,待吸食了你的精魂,大王的功力将更进一层。” “嫣然,先将他关入地牢,好生看管。” “是。”嫣然轻轻将手抚上胸口,手心触碰到心口之物,那是一个青绿色的草编蝴蝶。 37.草编蝴蝶篇:祭坛之上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嫣然一路无话,将方陌寒送到地牢交给看守的小妖转身就走。 “嫣然”方陌寒叫住了她。 回头,眼中一片冷漠。“你的腿,又流血了。”方陌寒的语气中满是担心。惹得旁边的小妖露出探寻的眼神。 “无妨,本就是引你出洞的苦肉计,不然,还不知道你要在我那里待多久。”嫣然冷冷地说完,便不再回头。 整个山顶都是苍冥的寝宫,没有任何妖怪敢随意靠近。 “恭喜大王,方陌寒已经被关入地牢,待大王吸收完他的精魄,离飞升仙界又近一步了。”狐妖赶来向苍冥邀功。 苍冥所化的人身高大魁梧,面目狰狞,他冷眼看着狐妖,“做得不错,看来那只小白兔的魅力在你之上啊。” 狐妖娇嗔着起身,走上前将柔媚的身姿紧贴在苍冥身上,低头在他耳边说道,“大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呀,还当着我的面夸别的女人。” 看着眼前美人的媚眼如丝,苍冥搂过她的细腰,大笑道,“我可不是那不识货的方陌寒,对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子可没任何兴趣。” “我就知道大王最喜欢的还是我”狐妖痴痴的笑着。 苍冥突然严肃起来,“一百个凡人的精魂都抵不过一个方陌寒,到午夜,你将他带到山顶的露天祭坛,不要出任何差池。” “放心吧大王,我办事哪有出错的。”狐妖从苍冥的腿上站了起来,“对了,那小白兔祖孙俩怎么办?” “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东西,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晚上,将她们一起带上祭坛吧,虽然灵力低了点,但塞个牙缝还是可以的。” “是,属下明白了。”狐妖嘴上笑着,眼角却现出一抹狠厉。 午夜将至,圆月高挂。 守在地牢门口的嫣然仰忘着天空,不知所想。 “嫣然,将方陌寒带出来吧,我们到山顶祭坛。”狐妖突然出现在地牢门口。 “我姥姥在哪?不是说好我按你们的吩咐抓到方陌寒,就放了我姥姥吗?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做了,何时才能放人?”嫣然着急的说着。 狐妖不屑地看着嫣然,“着什么急啊,说了会放就肯定会放的,你姥姥已经在山顶了,等你把方陌寒送上去,你们祖孙俩就可以走了。” 嫣然紧握双拳,眼中透出些许恼意,也只得去地牢中将方陌寒带了出来。 狐妖笑看着二人,“啧啧啧,还别说,咋们小白兔和方大英雄还真是相配呢。” 方陌寒冷眼看着狐妖,“不要把我和妖混为一谈,我没你们那么肮脏。” “哈哈哈哈,有骨气,可惜了,命不长。”说着,狐妖手心催动灵力,瞬间将三人带到了山顶的露天祭坛。 祭坛正好在山顶的正中央,呈圆形,祭坛之上的古树都被连根拔起了,取而代之的是透着邪气的符文。 这些符文为苍冥所画,专供他炼化人的精魂所用。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命丧于此,整个祭坛阴气重重。 祭坛正中摆放着三个十字型的木桩,其中一个上已经绑了一人,远看此人已是白发苍苍。 狐妖三人刚到祭坛上,嫣然就看见了阵中之人,“姥姥,姥姥”她哭着跑过去,想要将姥姥从木桩上放下来。 “灵儿,没用的,绳子上被苍冥施了法,解不开的。”年迈低沉的嗓音中显出虚弱之感。 方陌寒看着阵中的两人,“原来你有名字,你叫灵儿。” 嫣然此时已经悲愤交加,大声喊到,“苍冥,你说好我只要按你说的做,你就放了姥姥,放我们祖孙二人出山,你这是何意!” “灵儿,你好生糊涂,我们白兔一族天性善良,怎可做违背良心之事,方修士是正义之人,你不该如此啊!”听见灵儿受了苍冥的摆布,姥姥痛心疾首。 突然嫣然被一阵黑雾笼罩,硬生生从地上被提了起来,瞬间被绑在了木桩之上。 浑厚恐怖的声音传来,“一只小兔子还敢和我讨价还价,本王能用得上你,就是你的福分。今夜,你们就和方陌寒一起,为我所用吧,哈哈哈哈”。 伴着猖狂的笑声,苍冥缓缓出现在祭坛之上。 苍冥伸出手朝向方陌寒的方向,正欲将他像嫣然一样绑上木桩,却猛地发现方陌寒已不在原地,只剩断掉的藤蔓掉落在地。 “大王,救我”只听见狐妖惊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苍冥转身一看,方陌寒的剑正抵在狐妖的喉间。“你的目标是我,把嫣然和她姥姥放了!” 苍冥猛地看向嫣然,“好啊,小白兔,没想到你心机如此深沉,竟和我来了出瞒天过海。” 他再看向方陌寒,“威胁我?有用吗?”说完,他手一吸,一颗红彤彤血淋淋的心脏就到了他手中,而方陌寒手中的狐妖双眼大睁,已经没了气息。“你要知道,我苍冥麾下,最不缺的就是狐妖。” 苍冥一步一步向方陌寒靠近。 “方陌寒,你快走!不要管我们!”木桩上的嫣然朝着他大喊着。 看向嫣然,方陌寒的眼中一阵心疼。 白天在洞中,方陌寒提出要带嫣然走时,嫣然突然哭了起来,摔掉了桌上的野果,告诉方陌寒自己骗了他,姥姥没死,而是被苍冥抓起来威胁她。 得知真相的方陌寒拥抱着哭泣的嫣然,并没有怪她,而是决心将计就计,帮她搭救姥姥。 此时的嫣然心中无比悔恨,如果方陌寒不来帮她救姥姥,应该早就到了安全的地方。 “走,你们以为,你们还有命可以出去吗?”苍冥的声音中透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方陌寒手持着剑,毫无退缩之意。 “苍冥,你抢占了我们的家园,残杀我们的族人,你这样十恶不赦之辈,定会不得好死!”姥姥大声呵斥着苍冥。 “你个老东西,想激怒我,转移我的注意力吗?那我就先解决你!”说着苍冥朝着姥姥而去,他的虎爪刺破姥姥的肚腹,鲜血缓缓注入地上的符文,发出妖异渗人的光芒。 “姥姥!”祭坛上响起嫣然撕心裂肺的呼喊。 剑光闪过,绑着嫣然的绳子掉落在地,她稳稳落入方陌寒的怀中,方陌寒赶紧带着她退到了祭坛边缘。 嫣然不住地哭着,挣扎着想要往姥姥的方向去,被方陌寒紧紧抱着。 姥姥的声音传来,“灵儿,不要哭。以后你就叫嫣然,嫣然好听,姥姥不能再陪你了,啊…”苍冥将手从姥姥的肚中抽出,姥姥的生命戛然而止。 带着嗜血的微笑,苍冥一边擦着手,一边转身笑看着方陌寒和嫣然。 38.草编蝴蝶篇:封印苍冥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接下来,到谁了?”苍冥不急不慢的说着。 方陌寒将嫣然紧紧护在身后,举起手中的剑,准备拼死一搏。 嫣然在背后不住地说着,“方陌寒,对不起,对不起,你快走,不要管我。” 方陌寒牵起嫣然的手,“嫣然,你不要道歉,我不怪你,你没有任何错,错的是他。我本是除妖修士,除苍冥乃是我分内之事!” “哈哈哈,除苍冥,你口气倒是不小!区区凡人,还想除我!狂妄至极!”说着,祭坛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虎啸,苍冥现出真身,直奔方陌寒而来。 “嫣然,你快逃,我来挡住他!”方陌寒将嫣然推到一旁,毅然迎了上去。 方陌寒的剑和苍冥的虎爪相接,迸发出阵阵火花。 “没想到,你还有些功夫,能接我几招。” 苍冥退后一步,看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方陌寒,慢慢地踱着步,就像是在戏耍着到嘴的猎物。 突然,他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扑过来,还未回过气息的方陌寒已经来不及提起支撑着自己身体的剑。 只听“嘭”的一声,白色身影跌落,预料中的虎爪没有落到方陌寒身上,嫣然用身体为他挡下了这一攻击。 “嫣然!”只听得方陌寒心碎的声音,他扔了剑,跪在嫣然身旁,将嫣然扶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手抚上她的嘴角,为她擦着不断流出来的鲜血。 “嫣然,你撑住,我还要带你出山,带你去我生活的地方,我还要给你做蝴蝶,做蟋蟀,做各种你喜欢的小玩意儿,嫣然,你撑住!”方陌寒的眼泪滴落在嫣然的脸上。 嫣然的血液顺着符文注入阵中,符文似是有魔力般,不断地将血吸过去。 她颤抖地抬起手,为方陌寒拭去眼泪,“只怨,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方陌寒,其实,我早就见过你,在我还是一只小兔子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你除妖的样子真的好帅。如果有来世,你一定要先认识我。” 方陌寒本是在山脚下修炼的修士,嫣然第一次看到在山间除妖的他,就已经在心中投下了钦慕的波纹。 可情爱之事,哪分先来后到,那个傻傻的,可爱的,爱笑的,总爱现出真身睡在方陌寒臂弯的嫣然,又何曾不让他乱过心神? 方陌寒紧紧握着嫣然的手,对看的双眼似有万种情话要说,然而嫣然还是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嫣然!”方陌寒紧紧抱着嫣然,痛哭不已。 “啧啧啧,如此感人至深,不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送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说着,苍冥露出泛着寒光的獠牙。 忽然,一阵笛音响起,苍冥露出痛苦的表情,抱着头咆哮起来。“谁,是谁在吹御魔笛音,还不快停下!” 只见山体紧邻泽国的一面泛起荧光,光芒直射云端,空中现出一名身穿藏青色衣衫,英姿飒爽的男子。 男子闭着眼睛,手持青色玉笛,唇齿轻倚,高高束起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周身围绕着肉眼可见的深厚灵力。男子身后还紧随一群同样灵力高深的将士。 见此人,苍冥眼中露出惊恐的表情,“泽国国君漓浱!你怎会出现在此!” 男子放下玉笛,睁开眼,目光如炬,清冷的声音响起,“苍冥,你在凡界作恶多端,涂炭生灵,今日,我人鱼族众将士就是来为凡界除害的。” 说罢,男子将灵力聚于手心,往苍冥处而去,苍冥瞬间动弹不得。 震撼的不止苍冥,与嫣然意识想通的漓安,此前一直处在意识的边缘,主体意识属于嫣然。 可是当嫣然死去,荧光亮起的那一刻,漓安就瞬间占据了主体意识。她透过嫣然的意识,看到了漓浱,看到了她从未谋面的父亲。 此时深渊中双眼紧闭的漓安,满脸泪痕。 漓浱看向方陌寒,看到他怀中的嫣然,充满歉意的说着,“抱歉,是我来晚了。” 而此时的方陌寒已经陷在悲痛之中。 漓浱掠过嫣然的目光有短暂的停留,漓安拼命的想要呼喊“爹爹,爹爹,我是漓安,我是漓安啊,我是您的女儿漓安啊!”可只是意识的她没有丝毫办法。 突然,漓浱的目光被地面流动的鲜血惊住,“苍冥,你竟然启动了噬魂阵!” 苍冥哈哈大笑起来,“怎么,难道漓浱君也怕了这噬魂阵,今日之阵本是为他们三人而设,如今已齐了两人,还差方陌寒一人。若是在月圆消失之前还缺一人,那方圆百里所有生物的精魂都将被噬魂阵所吞!我苍冥做事,要的就是万无一失!” 苍冥龇着牙怒吼道,“噬魂阵已启,任他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法!” 闻言,方陌寒放下嫣然,抬起头看向漓浱,伏身行礼,“早就听闻泽国漓浱君是英勇之神,今日有幸得以相见,我替天下苍生感谢您。今日这噬魂阵因我们而开,是否只要我的血注入其中,就可以关闭阵法了?” 漓浱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苍冥是启阵之人,还杀他不得。我能做的就是在你的血液注入符文时将苍冥封印在阵中,但你的魂魄也会同时被封印其中。” 顿了一下,漓浱继续说道,“只有待数万年后,阵法减弱之际,我或者我的血脉亲启此阵,将苍冥除掉,才可放出你的魂魄。但若其中出现意外,导致苍冥突破封印,他就会吞噬你的魂魄,出世危害人间。” “只要能解除此阵带来的危害,失掉我个人的魂魄又何妨,漓浱君,动手吧。” 方陌寒深深看了眼嫣然,便用剑滑向手腕,鲜血随着剑痕溢出,很快便被地上的符文吸了过去,越吸越快。 方陌寒挨着嫣然躺下,与嫣然十指相扣。 而此时,漓浱催动灵力启动封印之阵,苍冥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 封印之阵压下去的瞬间,圆形祭坛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陷入了裂开的地面之中。原本祭坛的位置被参天古树所覆盖。 漓浱在位于阵中处的古树上注入了灵力,以压制封印。 从此以后,此山名为百妖山,凡界妖物皆汇聚于此,且遵守着“人妖殊途,互不干扰”的原则。 但,谁都没有注意到,在祭坛沉下去的刹那,从嫣然的心口飞出了一只带血的青色蝴蝶,飞过山林,坠入深海之中。 39.草编蝴蝶篇:共同御敌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爹爹!”喉间的声音终于喊了出来,漓安猛地睁开眼,却是在冰冷的深渊之中。“幻想过上万次您的模样,今日竟是以这种形式相见…”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漓安的眉心发出一阵光亮,嫣然的怨灵从她意识中脱离了出来。 虽然从嫣然借用漓安意识到出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漓安似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看着脸色发白、冷汗直冒的漓安,嫣然很是自责,“漓安,对不起,我知道共用意识会耗费你大量的灵力,但是时间紧迫,我实在没有办法。” “我没事,我明白,你不用自责。”漓安的眼神渐渐聚焦,看着嫣然,“你是因为方陌寒,才一直停留至今的吗?你要我做什么?” “漓安,封印刚刚被破坏了,百妖之王苍冥马上就要醒来,我把你送到百妖山,你一定要阻止苍冥,现在也只有你可以阻止他!”嫣然急的抓住了漓安的手,“漓安,拜托你一定要救出方陌寒的魂魄,让他顺利进入轮回。” 漓安伸出左手腕,“我是漓浱的血脉,这是爹爹给我留下的任务,我会拼命完成的,你进来吧。” 话毕,嫣然化为一股黑雾进入漓安腕间的手链中,浓浓的黑雾将漓安完全包裹,待雾散去,深渊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震动越来越大,百妖山山顶中央不断往下凹陷,古树、石块纷纷坠落,山中的动物四散而逃。 地底深处缓缓升起一个圆形石台,“咔”的一声,和山体严丝合缝地连在一起,似乎这个石台本就该在此处。 凌沐持着剑踏着飞石到了山顶,藏身于山顶边界的古树之上,只见山顶正中的位置瞬间从密不见光的古树林变成一块光秃秃的青灰色石台,石台上落着厚厚的一层灰烬,处处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凌沐不禁皱起眉头,手中的龙纹宝剑竟发出剑鸣声,凌沐凝聚灵力注入剑中,才让它安静下来。 突然风起,本被乌云遮了一半的圆月露出全貌,月光直直地打在石台中央。 月光照下的瞬间,整个石台之上泛起阴森的幽光,光芒一闪而过,台上的灰烬随之消失,石台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是个祭坛!”凌沐惊呼道,只见祭坛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轨迹蜿蜒曲折,诡异之感愈加强烈! 符文之中突然溢出了什么液体,齐齐流向祭坛中央,越流越多,越流越快,凌沐终于看清了,那不断流动着的,似乎还冒着热气的,是泛着浓腥的鲜血! “嗷…”一声虎啸响彻云霄!祭坛中央竟出现了一只体型庞大的吊睛白额虎,仰天长啸,似是要将体内的郁气抒发殆尽。 手中的剑再次颤动起来,凌沐全神戒备,冷冷地看向阵中,“原来是一只虎妖。” “漓浱,方陌寒,想要封住我苍冥那么容易吗?”嘶哑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间出来,像是自地狱而来。 在苍冥的右前方,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点,那是修行之人的魂魄。 光点里面渐渐现出人形,一身长衫,星眉剑目,自带傲骨,颇有侠士之风,但眼底却有着化不开的哀愁。 苍冥看着方陌寒的魂魄,“在地底几万年的时光你都未曾现身,就那么牢牢地看着我,现在,就让你的精魄成为我突破封印后的第一餐吧!我已经饿了很久很久了……” 口水顺着獠牙滴落,苍冥往方陌寒的方向而去。 方陌寒静静地站在原地,经历了漫长的黑暗,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蛰伏在心底的回忆与心痛齐齐涌了出来。 方陌寒不知道是何人用蛮力故意破坏了封印,也不知道为何几万年来,漓浱君再未出现。 看着越来越近的苍冥,方陌寒嘴角轻笑了一下,抬起双手,凝聚着灵力。“你以为有人助你解除了封印,我就会让你得逞吗?” 凌沐看着方陌寒双手间的光线越来越强,暗道,“不好,他要自散魂魄,让自己化于虚无!” 看出了方陌寒的企图,苍冥眼中凶光一闪,张开血盆大口一跃而起。 凌沐从树上飞身而下,正欲阻止苍冥,却见一阵强烈的荧光闪现,生生从中间隔开了苍冥与方陌寒。 苍冥被荧光猛地推开,祭坛中流动的鲜血瞬间消失不见。 “方陌寒,你是不是傻,竟用这么笨的方法,你怎么对得起嫣然!”女子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 方陌寒愣了,凌沐也愣住了。 荧光散去,一袭蓝衣轻扬,发丝舞动,女子绝美的容颜在月光下透着清冷,或者她本就如此清冷。 方陌寒看着突然抓着他手腕的女子,“你知道嫣然?” 漓安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绿色的草编蝴蝶,放进方陌寒的手中。“这是什么,你应该还记得吧?” 看着蝴蝶上的斑斑血迹,方陌寒眼前闪过那个天真无邪的笑脸。 “你的魂魄被封印了多久,嫣然就等了你多久,她唯一的执念,就是希望你可以进入轮回。”漓安淡淡地说着。 “那她在哪里?”方陌寒抬头看着漓安,眼中满是期待。 漓安腕间的手链异常的安静,漓安知道,嫣然不想让方陌寒看见她,因为她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何必再给方陌寒一场空欢喜。 “她已经转世了,在来生等你。”漓安笑看着方陌寒,如此说道。 “漓安小心”看见想要偷袭漓安的苍冥,凌沐拔剑迎了上去。 听着背后的声音,漓安转身就看见与苍冥打斗的凌沐。刚刚着急阻止方陌寒,漓安未曾注意到祭坛之上还有他人。 “凌沐,他怎么会在此?” 只见苍冥转身想要逃走,漓安在指尖用水化出一把冰剑,截住了苍冥的退路。 “现在它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一定要趁此机会将它灭掉,否则后患无穷。”漓安边挥剑边说道。 闻言,凌沐站到了漓安的身旁,和她共同御敌。 40.草编蝴蝶篇:诛妖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苍冥往后退了几步,眼中露出一股狡黠,“你们别忘了,我可是百妖之王。” 一声虎啸,林中的妖物被苍冥召唤而来,乌泱泱一大片,对着漓安和凌沐龇牙咧嘴。 狐妖在苍冥身前媚笑着,“恭迎大王回归,属下可日日盼着大王。” 方陌寒也持剑和漓安二人站在了一起,虽然两边数量悬殊很大,但三人眼中毫无惧意。 “我对付苍冥,你们对付其他妖物”漓安看着眼前的众妖说着。 凌沐心急道,“不可,太危险了,漓安,你在我身后就好。” 方陌寒也不认同,“不能让你一个人对付他,即使被封印了数万年,他的灵力仍深不可测。” 漓安没有多说,而是直接跃上半空中,荧光一闪,蓝色的鱼尾在空中划出弧线,“苍冥,今日我就要做完我父亲未完成之事!杀了你!” 苍冥眼中恨意大增,看着漓安,“你是漓浱的女儿!我这数万年被囚禁的仇,正需要用你人鱼族的鲜血来解!” 说罢,苍冥往漓安的方向扑去,战斗一触即发。 心里虽急,但凌沐和方陌寒却被众妖缠斗着抽不出身。 尽管已经获得了三个万年怨灵的灵力,但因自身灵识被封,漓安并不能完全使用出所获灵力。 漓安只能用坚硬的鱼尾抵挡着苍冥虎爪的攻击,快速灵活地闪动着,用手中的剑不断刺向苍冥。 苍冥体格虽大,动作却很是敏捷,漓安并未有可乘之机。 这边,众妖虽妖力参差不齐,但是数量多,倒下一个又来一个,凌沐和方陌寒一时疲于应对。 只见凌沐一剑斩下蝎子精的头,便将龙纹宝剑凌空悬置于胸前,双手凝聚出强大的灵力,一时间光芒大胜。 听得一声震耳龙吟,一条金色龙影从剑中飞出,朝着百妖而去,一口一个,生生吞掉妖怪的精魂。 霎时间,众妖被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却见一众逃命的妖怪中,一只狐妖换了方向朝方陌寒袭去,口中念到“当年是你劫了我姐姐,她才会丧命在祭坛之上,今日我要毁你魂魄,为姐姐报仇!” 狐妖露出尖牙,伸出尖利的爪子,向方陌寒扑去。 “方陌寒!” 腕间的手链发出呼喊,漓安回头将灵力聚于剑尖,剑直朝狐妖后背而去,在她靠近方陌寒之前,已经被贯穿了心脏。 “噗”一口鲜血从漓安口中喷出,苍冥的虎爪狠狠向漓安后背踢去,来不及反应的漓安往地面极速跌落。 没有想象中的坚硬撞击,漓安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抬眼只见那双上挑的媚眼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清浔…”话未说出,一口鲜血吐在了清浔的白衣之上,像一朵张牙舞爪的牡丹,肆意浸染着。 漓安后背的虎爪印刺眼夺目,直看得清浔眼中燃烧起熊熊怒火。 温厚的灵力顺着手心抚上伤口,疼痛减弱,漓安方回过神来,挣扎着要从清浔的怀中起身。 此时半空中,龙纹宝剑中的龙影和苍冥纠缠在一起。 下方催动灵力控制龙影的凌沐嘴角一丝鲜血流出,刚刚漓安被击飞的瞬间,本该全神贯注的他乱了心神。 “沐哥哥,沐哥哥”,一道红光从空中落下,头上的珠帘发饰发出清脆的声响。 凌沐眼中露出惊讶,“羽念?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很危险,小心!” 边说,凌沐边将羽念护在身后。 “沐哥哥,我听说你在百妖山历练,我就来找你了,刚刚在空中看到你的龙影,就知道你在这里。你现在是在历练吗?” 羽念没想到凌沐的历练竟如此凶险,半空中那只虎妖看起来并不好对付。 羽念唤出自己的佩剑,正欲上前,“羽念,你就在我身后,你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连打架都不会。” 凌沐说得没错,羽念自小生活在天界,被百般宠爱着,哪里会用刀剑呢。 羽念讪讪的收起剑躲在凌沐的身后。 一声凄厉的龙吟传来,凌沐面色苍白,一口鲜血喷出,他赶紧凝神将受伤的龙影收回剑中。 “沐哥哥”羽念上前扶着凌沐,语气中满是担忧。 “好你个虎妖,竟敢伤我沐哥哥,我要告诉父皇,定要你碎尸万段!”羽念朝着苍冥说道。 本将目光对准漓安的苍冥转头看向羽念,“天界之人?哈哈哈哈,今日老天待我不薄,若是食了你的精魂,我苍冥何必还在这凡界偷生!” 说罢,苍冥向羽念袭去,凌沐将羽念护在身后,准备拼死一战!凌沐再优秀,在苍冥眼中,也不过是个千岁的小娃娃,不足为惧。 漓安再次放开紧拉着她的清浔,刚站起一只脚,后背的疼痛让她皱紧了眉头。 清浔扶着她起身,“每一次都要逞强,要让自己伤痕累累吗?” 灵力在清浔指尖聚集,幻化出一只青色玉笛,他将玉笛递给漓安,“传闻人鱼族擅长音律,有退魔之效,不如今日让我见识见识。” 漓安身形一滞,脑海中竟清晰闪现出嫣然意识中漓浱的笛声,接过玉笛,放在唇边。 激越的笛音在夜空中回荡,苍冥捂住头发出痛苦的声音,“你以为同样是御魔笛音,你和你爹吹的能一样吗?你有你爹那么深厚的灵力吗!” 苍冥忍着痛苦,抬起头说道。 “那,要是再加上我呢?”说着,清浔持剑朝着苍冥而去,打斗的声音响起。 漓安闭上眼睛,将灵力汇聚于玉笛之中,用心临摹着父亲的笛音。她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漓浱在半空中吹笛的模样。 瞬间,祭坛之上升起一片荧光,光芒中充斥着深厚的灵力将漓安紧紧包围,托起到半空之中。 笛声越来越紧,越来越急,突然戛然而止! “清浔,让开!”漓安睁开双眼,目光如炬。 漓安的掌心汇聚起巨大的能量,朝着苍冥压下去,伴随着最后一声绝望的虎啸,苍冥瞬间灰飞烟灭! 百妖山,彻底安静下来。 清浔接住脱力的漓安,“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强大的灵力?” 却见漓安的泪水滑落,“是爹爹!是爹爹当时将自己的部分灵力用来封印了苍冥,所以,他才会说只有他或者他的血脉能解开封印,杀掉苍冥,是爹爹在帮我!” 看着倚靠在清浔怀中的漓安,凌沐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手。 而这一幕,被身后的羽念看在眼中。 41.草编蝴蝶篇:执念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方陌寒走到漓安身边,俯身道谢,“漓安姑娘,谢谢你舍命搭救我,陌寒本就是已死之人,不值得你如此。” 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刚刚,我似乎听见了嫣然在叫我,可是,你说她已经转世了,该是我听错了吧。”方陌寒摇摇头,眼中满是自嘲。 漓安放开清浔扶着她的手,站起来看着方陌寒,“保护你是我和嫣然之间的约定,你不用感谢我。” 下意识的抚摸着腕间的手链,冰凉的触感让漓安狠下心来,“方陌寒,苍冥已死,你的封印也解除了,快入轮回吧,魂魄在凡界待久了,只会烟消云散的。” 方陌寒的胸前发出一阵微光,一只青绿色的草编蝴蝶从他的心口飞出,带血的翅膀挥动着。 蝴蝶飞到方陌寒的唇间,轻轻停留了一下。 泪水顺着眼角无声而下,方陌寒嘴角上扬,对着蝴蝶绽放出一个凄凉的笑容。 金色的灵体渐渐散开来,像是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越升越高,消失在夜空之中。 在方陌寒魂魄消失的刹那,飞舞的蝴蝶化为一缕黑烟,被风吹散。 “嫣然,用怨念将自己囚禁深海数万年,只为换方陌寒的轮回,值得吗?就算他转世了,也不会再有任何关于你的记忆,真的值得吗?”漓安轻声问着。 腕间的手链发出黑光,嫣然的怨灵出现在祭坛之上,她仰头看着方陌寒消失的方向,“漓安,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呢?我心中从未衡量过这个问题,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 嫣然转身笑看着漓安,“漓安,我们意识相通之时,你看到了我的一切,我也能感知到你的一切。你的心里已经种下了和我一样的执念,只是你还未发现罢了。不要像我和陌寒一样,没有早些看清彼此的真心。”说着,嫣然似不经意地往清浔的方向看了看。 “我的怨已解,漓安,谢谢你。”嫣然的怨灵开始变得轻薄透明,直到再也看不见。 漓安知道,方陌寒的消失是转世轮回,而嫣然的消失,就真的是消失了。 左手腕间的手链上,一颗黑色珍珠又变为了纯白色,干净纯粹的灵力在珍珠里涌动着,片刻又恢复了平静。 东方破晓,冲破黑夜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祭坛之上。 “漓安”凌沐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问着,“你的伤,可还好?” “我没事,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在此处,但是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漓安顿了一下,看着凌沐,“谢谢你,龙族太子,凌沐。” “原来你记得我的名字。”凌沐深深的看着漓安,眼中波光流转,时明时暗。 清浔拉过漓安,挡住凌沐的眼神,故作亲昵,“漓安,我们回去吧,你的伤再不治可要留疤了。” “回去?我们回哪去?”漓安狐疑的看着清浔,却见他脸上不多见的认真。 “沐哥哥,我们也快走吧,百妖山上都没有妖了,你也不用在此历练了吧。”身后的羽念看出凌沐欲向漓安走去,伸手拉住了凌沐的衣角。 羽念身材娇小,一直被凌沐护在身后,此时她探出头看着漓安和清浔,“我是天帝之女羽念,也是凌沐哥哥的未婚妻。”说完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颜,像是邻家妹妹一样,让人想要呵护。 “羽念,此话不能乱说,事关你的清誉。”凌沐赶紧打断她。 羽念小嘴一嘟,“反正父皇都要为我们赐婚了,有啥不能说。” 二人看起来倒像是拌嘴的小情侣,漓安看着羽念回笑着,“我叫漓安。” “清浔。”清浔面无表情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凌沐不知道为什么,当清浔说出名字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眼底似有恨意。 羽念打量着这个叫漓安的女子,心中暗想,“她没有我这般娇小可爱,也没有女子该有的温婉,眉目间反而还带着男子才有的刚毅,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像能说话一般,有着莫名的吸引人的魔力。” 想到刚刚沐哥哥着急地撇清和自己的关系,羽念心中泛起不悦,想她集万千宠爱于一生,身份高贵,多少人上赶着想对她好。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羽念面上仍是笑颜,突然她有些惊慌的说道,“沐哥哥,我是趁着父皇母后还在宴厅上偷跑出来的,一会儿他们要是发现我不见了,定会寻我的,你快送我回去吧。” “既然如此,那你们先走吧”清浔冷冷的说着。 凌沐看着漓安,“漓安,那我先送羽念回去。”漓安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漓安就拜托你了。”凌沐转而看着清浔认真说道。 说完,凌沐就带着羽念御剑而去。 清浔头上一脸黑线,“漓安,你和凌沐关系很好吗?” “没有啊,就见过几次。”漓安回道。 “那他为什么要说拜托我?你是他的谁吗?”清浔有些恼怒。 漓安认真回道,“可能是小时候就认识,所以比较客套的关心吧。” “你们为什么小时候就认识?” “清浔,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不是说要为我治伤吗?” “你那伤,从你吸收到嫣然的灵力后就好了大半,擦点药就行了。”清浔撇撇嘴,还在纠结凌沐刚刚的那句话。 漓安白了一眼清浔,“那你就不准备请我去灵山坐坐?喝个小酒,泡个寒潭?” “就你那酒量还是算了。” “唉,本来想着我这个模样回去会让母亲担心,想把伤口处理好了再回去,可在凡界我也没地儿可去,早知道刚刚该跟凌沐他们一起走的,还没去天界玩过呢。算了,我还是回临渊好了。”漓安说着转身就要走。 清浔慌忙拉住漓安的手腕,“我只是说不让你喝酒,又没说不要你去。” 看着清浔的模样,漓安却笑出声来,“就算你不让我去,我自己也可以去啊,反正我已经知道怎么通过竹林迷阵了。” 清浔才反应过来,刚刚漓安要走只是装装样子,不禁跟着笑起来,“好你个人鱼漓安,到凡界都学坏了。” 笑声驱散了刚刚那场恶斗带来的阴霾,可二人都未曾发觉,现在他们的模样,才是像极了凡界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清浔带着漓安往灵山而去,离开前,漓安挥手毁掉了山顶存在数万年的祭坛,“这么邪恶的东西,还是不要留在世间的好。” 42.变数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天界,天门外。 “沐哥哥,你不进去了吗?”回来的路上,凌沐一直没有说话,羽念想开口却被冰冷的气氛吓住了。 “沐哥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啊?”羽念眨巴着泛红的双眼,楚楚可怜。 凌沐看着羽念,“我就不进去了,羽念,以后不要再私自出来,就算出来也要带上天兵和你一起。” 羽念点着头,依依不舍地往门内走去。 “羽念”看着羽念的背影,凌沐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羽念瞬间回到凌沐身旁,拉着他的衣角,笑着说“我就知道还是沐哥哥最好,你肯定不会让我一个人回去见父皇。” 凌沐轻轻将羽念手中的衣角扯出来,认真地看着她,“羽念,你可否告诉天帝,不要为我们赐婚。” 娇俏容颜上的笑容渐渐凝结,“沐哥哥,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羽念?还是羽念不够好?” “不是的,你天性单纯善良,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一直将你当妹妹看待,从未有过别的想法,以后你会遇见你真正喜欢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凌沐解释着。 羽念双手紧握,向后退去,不敢相信有人竟敢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妹妹?沐哥哥,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何必这样说话伤我?” 深吸一口气,羽念继续说道,“还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凌沐看着羽念,眼中未有丝毫的闪躲,“是,我已经心有所属。” 泪水溢出眼眶,即使已经猜到,但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你喜欢的可是刚刚那个人鱼漓安?” “是。”凌沐从未想过隐瞒。 羽念不可置信地看着凌沐,他就这么轻易承认了,连骗她也不愿意,“沐哥哥,你怎可如此残忍?那个漓安根本就不喜欢你,我看得出来,她的眼里只有清浔,就像我的眼里只有你一样!” 凌沐没想到羽念会这么说,在他的印象中,羽念还是个不懂情爱的小姑娘。 “羽念,我喜欢她是我的事,我不会告诉她,也不会去要求她。只是这样的我,没有办法喜欢别人,而且,你对我,也并非是喜欢。” 看着凌沐眼中的坚定,羽念哭道,“从小,我就梦想着能成为沐哥哥的新娘子,你竟然会说我不喜欢你,我不管,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父皇都会给我。沐哥哥,你只能喜欢我,也只能娶我。” “羽念,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不管天帝是否会赐婚,我都不会娶你,我先走了。”说完,凌沐御剑而去,未回头看一眼。 羽念跌坐在地,心中的坚持轰然倒塌。 “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要!敢和我抢东西的人,谁也别想活!”羽念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 灵山,小木屋。 “趴下!”清浔指着床看着漓安说道。 漓安脸颊绯红,“这个药就不用你帮我上了吧,画本子里不是说过吗?男女授受不亲。” 清浔白了她一眼,“你想多了,凡界美女何其多,就你这身材还入不了我的眼,何况,你的伤在背上,你确定自己能行?” 清浔都这样说了,漓安要是再扭捏着,反倒是自己想多了,便自己乖乖趴在了床上,清浔手一挥,漓安的背上只露出了受伤的部位。 狰狞的伤口在洁白胜雪的肌肤上异常突兀,清浔心中一惊,漓安竟没有说过一声疼。 冰凉的药膏抚上伤口,漓安轻哼了一声。 待清浔上完药,漓安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催动灵力,瞬间为漓安换上一套白色衣衫,在旁边点上一支清幽的檀香,清浔看着漓安轻声说道,“安心睡吧,有我在,你放心。” 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竹林,清浔脸上有着漓安从未见过的严肃。 本想一直躲在暗处寻找复仇机会的清浔,每次都会因为漓安乱了阵脚,如今还是在龙族面前暴露了自己,之后的路只会愈加难走。 回头看着床上的身影,清浔深深叹了口气,“漓安,看来你不仅是那些怨灵的变数,也成为了我的变数。” …… 深海最西边。 凌沐已经很久没来了,从天界回来后,他就直接到了这里。 “沐儿,你受伤了。”隐濂从身后走出。 龙影受伤的时候,凌沐就受到了同等的内力创伤。 凌沐看着隐濂,“濂叔,苍冥的封印,是你破坏的吧?我从小就跟着你修炼,你的气息我太熟悉了,生生破坏掉漓浱用灵力加固的阵眼,并非那么容易。” “这是王爷的意思。” 凌沐转身看向海面,“我知道,可我不知道的是,父王是想要历练我,还是想要对付漓安?” 停顿了一下,凌沐继续说着,“濂叔,我从不愿以恶意去揣度什么,我知道父王对我严厉是为我好。可是,对于漓安,我不得不怀疑,你和父王早就知道漓安身上会发生的事情,甚至在背后预谋着推动着我无法想象的阴谋。” 隐濂没有想到,凌沐已经能猜到这么多,但他并不意外,毕竟凌沐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凌沐的聪慧他比旁人更清楚。 “沐儿,这些话,你可千万不要当着王爷的面说,总之你记得,王爷和我都不会害你。”隐濂语重心长的说着。 凌沐转身看着隐濂,眼神犀利,“那漓安呢?” 隐濂叹了口气,“沐儿,人鱼族早就该退出深海,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你不要再管关于漓安的任何事情,结局是无法改变的。” “濂叔,人鱼族该不该存在,不是任何人能定的,你们为什么要决定他们的存在与否?漓浱君已经不在了,难道父王还担心人鱼族能有人动了他龙王的位置吗?这么多年来,父王一直在打压深海各族的势力,他已经是深海最强的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看着激动得眼眶泛红的凌沐,隐濂严肃道,“沐儿,你忘了濂叔教过你要喜怒不形于色吗?一个漓安就让你乱成这样,你想被王爷知道将你关起来,罚你千万年都不能出宫吗?到那时候,你只会什么也做不了!” 凌沐无力的垂下头,低声说道,“濂叔,不要伤害漓安,不管父王要做什么,我都求你,不要伤害漓安。” “沐儿,别说了,王爷在找你,跟我回去吧,记得我跟你说的,千万不要让王爷看出什么。”隐濂提醒道。 43.暗流涌动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深海龙宫。 大殿之上,凌沂看着下面跪着的凌沐,眼中满是怒火。 “一个苍冥就让你伤了自己的龙影?凌沐,你这千年的修炼是白费了吗?真是丢我的脸!” 凌沐虽跪在地上,但腰背挺直,他俯身道,“父王息怒,是儿臣不好,儿臣甘愿受罚。” “罚?你自己深受内伤,我还怎么罚你?你一直性子沉稳,这一次是什么让你分了心神?”凌沂看着凌沐,定要他说出个理由。 凌沐仰起头,看着凌沂,“父王,当日祭坛之上,并非只有我一人。” 闻言,凌沂看向凌沐身后的隐濂,眼中泛起疑虑。 隐濂在一旁搓着出汗的手心,真担心下一秒凌沐就说出漓安的事情,赶紧上前打圆场,“王爷,当日天界公主羽念突然出现在祭坛上,沐儿为了保护她,才一时分心受伤。” 凌沐回头看着隐濂,眼中透出深深的寒意。 “羽念?我是说那日的宴会她怎会提前退场,原来是寻你来了,看来她真是铁了心要做我龙宫的媳妇。” 凌沂口中带着明显的不屑,转而看向凌沐,“既然如此,你就准备一下,改日随我一起上天界提亲,天帝也等候多时了。” “父王,我…”凌沐急的站起身子,却被走上前的隐濂一把拉住,“王爷,如此大事,沐儿还需好好准备,不如我先带他下去疗伤,提亲总不能带伤上阵。” 隐濂边说边用力按压着凌沐的肩膀。 “也好,你们先下去吧。”凌沂已经转过身子,不再看殿中的二人。 凌沐双拳紧握,脸上写满了不甘心,不甘愿,却被隐濂半拖半拉的退了出去。 片刻,隐濂又回到了殿中。 似是知道隐濂会回来,凌沂还站在大殿之上,“你一直在百妖山,祭坛之上还有别人,你为何要瞒我?有的不止羽念吧?” “回王爷,刚刚沐儿在,我故意隐下未说,除了羽念还有漓安和清浔。” 凌沂想了一下,说道,“和怨灵有关?” “是,漓安已经成功化解了第四个怨灵。”隐濂回道。 凌沂揉了揉额头,“时间太久了,我竟忘了那白兔精是从百妖山而来。那沐儿和他们可有说什么?” 隐濂赶紧说道,“王爷,他们也是初次相见,你知道沐儿的性格,自来不愿与人交好,苍冥死后,他便带着羽念离开了。” “早晚会拔剑相向的人,提前见见,也好。” …… 漓安在灵山待了两日,伤口已经渐渐恢复,这两日除了饭点能见到清浔,几乎看不到他,也不知他在做什么。 不过一个人的漓安也乐得自在,没事儿就去寒潭游几圈,再在草坪上躺着晒晒太阳,或是翻翻清浔屋中的藏书,但大多晦涩难懂,没有她的画本子好看,便被她一股脑地扔在了角落里。 “每天都是春天的灵山可真好,要是临渊也能像这样就好了。”百无聊赖的漓安感叹着,转身她的眼光却被角落里那堆藏书中的一本封面吸引住了。 清浔的书早就被她翻成了一团糟,那本埋在书堆中的书看起来古老陈旧,颜色斑驳,漓安将它抽了出来,翻开内页,却看到人鱼的画像,还未仔细看文字,书就被从后面伸出的一双大手夺走了。 “不要随意动我的东西”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故作镇定的紧张。 漓安转过头撇撇嘴,“我都还没看,就被你拿走了,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的。” 清浔不动声色地将书藏在袖中,“漓安,你该回临渊了吧?” “我正准备跟你辞行呢,你竟然还先下逐客令,清浔,你太过分了!”漓安恼怒道。 清浔又露出标志性的邪笑,“我的床让给你睡了两日,我都只能现出真身睡到外面的树枝上,睡得我腰酸背痛,我已经不准备再去外面睡了,你要是还不走,就和我一起睡床吧。” 漓安嘴角抽动着,“我母亲和姑姑肯定很想我了,我还是赶紧回去吧。” 转身,漓安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说道,“清浔,我都来你这两次了,凡界有句话叫礼尚往来,临渊虽没灵山好,但是你也可以来做客玩玩,我母亲要是看到你,应该会很开心。” 看着漓安真心的笑脸,清浔说道,“眼下我还有事要做,会有机会去的。” 忽视掉漓安眼底的失落,清浔将漓安送到了竹林迷阵外,看着她催动灵力消失在眼前。 缓缓从袖中抽出那本泛黄的书籍,清浔在指尖化出一团幽蓝的火焰,书一点点燃烧起来,突然,清浔眼中寒光一闪,又将火灭掉,将只燃烧了一角的书又重新放回了袖中。 …… 天界,公主殿。 羽念自凡界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食欲不振,天帝兀煦和天后馥谨都不知其因。 “念儿,你偷下凡界一事,你父皇都没有责怪你,为何你还不高兴?难道是凌沐欺负你了?”馥谨担忧地问着。 羽念很想把压抑在心里的委屈通通说出来,但是骄傲如她,即使是面对自己的母亲,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竟然被一个落魄的人鱼公主比了下去。 “母后,沐哥哥怎么舍得欺负我,那日还是他将我送回来的。”羽念笑着回答馥谨。 馥谨心中虽有疑虑,但想着可能是年轻人之间的小矛盾,“那就好,你们没事就行,赐婚的事,你父皇已经在考虑了。” 听到赐婚,羽念该很高兴才对,可今日的羽念很是反常,面上不仅没有高兴,反而连刚刚强挤出的笑容也没了。 羽念郑重其事的看着馥谨,“母后,不急,你能不能让父皇不要着急着赐婚。” “为何?难道你不想嫁给凌沐了?”馥谨惊讶道。 “不是,嫁给沐哥哥是我最大的心愿,我那么喜欢他,怎么会不想嫁。母后,我是女孩儿,如果让父皇赐婚,不合适。沐哥哥会亲自上天界向您和父皇提亲。” 羽念的眼中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 馥谨笑笑,“理应如此,看来是念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父皇就是在想着龙族该拿出诚意,若沐儿能亲自前来提亲,显出诚意,那你父皇应该不会再说什么。” 羽念心中一惊,原来这样才是对的,自己之前一直求着让父皇赐婚,是让天界失了颜面。“凌沐,你既然不想娶我,那我就要让你跪着求我嫁给你!” 44.鸳鸯香囊篇:青丝白发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此次去凡界怎么不多待段时间,这么快就回来了?”暮涴笑看着漓安。 漓安拉着暮汐的手腕,“母亲,您看我这刚回来,姑姑就在赶我走了。” 暮汐笑着摇了摇头,“你姑姑那是逗你呢,你不在临渊的时候,她可无聊了。” “母亲,您身体如何了,我现在灵力又提升了不少,您坐好,我为您调养调养身子。”说着,漓安就将灵力凝聚在手心,准备注入暮汐的体内。 暮汐将漓安的手握住,“不用了,我现在身子挺好的,你不要浪费灵力,自己认真修炼,早日突破灵珠的封印,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你才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漓安转头看向暮涴,只见暮涴冲她点了点头,她才真的相信母亲的身体好多了。 “母亲,安儿化解完怨灵,就每天都陪着您,哪都不去了。”漓安靠在暮汐肩上撒着娇。 暮涴笑看着漓安,“你怎么可能永远陪着我们,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会每天想着和他在一起了。” “母亲,您看姑姑,老是取笑我,我才不会喜欢谁。”漓安嘟嘴说道。 暮汐看着漓安,“安儿,我们人鱼一族敢爱敢恨,若是真遇上喜欢的人,你就带回来给母亲和姑姑看看,只要你喜欢,我们都支持。” 看着漓安急的脸红的样子,暮汐和暮涴不禁笑出声来。 “这次准备什么时候走呢?”暮汐问道。 漓安拉着暮汐的手,“明日就走,母亲,我想快些带人鱼族离开临渊。” 暮汐看着漓安认真的说道,“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母亲放心吧,我会的。”漓安回答着。 次日,漓安走在临渊昏黄的水灯下,步履缓慢。 抬起左手腕,手链上的三颗黑色珍珠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其实,漓安心中也有着莫名的慌乱,总感觉当这三颗珍珠都变为白色时,自己的生活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或许真的能突破封印,带着人鱼族离开临渊。既然已经戴上了手链,不管会发生什么,都得去面对。” 跃上屋顶,漓安看着在临渊之上人鱼族分散的居所,冷清,幽静,似是被与世隔绝了一般。“如果爹爹看到现在的人鱼族,定会很难过吧。我一定会带人鱼族出去的,虽然去哪儿我还没有想好,或许可以去灵山,反正清浔也是一个人住。” 握紧双拳,漓安的眼神愈加坚定成熟。“爹爹,您放心,安儿定会好好守护人鱼一族!” 现出鱼尾,在空中闪出一道荧光,朝着深渊一跃而下。 站在窗前的暮汐,看着荧光闪过,眼中写满了担忧。 “姐姐,漓安是去办正事,她也是想尽快办完,早点回来陪你,所以才这么着急的。”暮涴说着。 暮汐转头看向暮涴,“涴儿,我没有怪她,我是怪自己,太过无能,才会让漓安小小年纪就担负这么多。”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漓安每一次回来,我都感觉到她变了很多,你我都知道,要让一个人成熟最快的办法,就是经受打击和考验。涴儿,漓安做的事情肯定很危险。” 暮涴怎会没有发现漓安的改变,只知报喜不报忧的漓安,也不会和她们讲她真正经历的事情。 “姐姐,我相信安儿,你也要相信她!”说完,暮涴也向着窗外看去。 人鱼族的命运,绝对不止于此。 深渊的怨气已经少了大半,只在更深处还有黑色雾气缭绕着。 顺着手链光线的指引,漓安穿过雾气,寻找着怨灵的遗物。 突然,漓安的衣袖从身后被紧紧抓住,漓安身形一滞,往后一看,竟被吓得忘记了呼吸。 一双没有眼珠,只剩黑色眼眶的空洞的双眼正直勾勾的“看”着漓安,看着那两个深深的凹陷,漓安从心底生出恐惧。 漓安想后退,可拉着她衣袖的双手抓得死死的,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漓安顺着衣袖看去,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枯瘦如柴,青筋暴起,紧贴骨头的皮肤已经成了暗黑色。 漓安才注意到,那张没有眼睛的脸也是同样的暗黑色,皱纹横生,一头白发凌乱成结。 身上穿着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旧衣衫,整个人佝偻着,像是一具漂浮在水中的干尸。 漓安稳了稳心神,颤抖着开口,“怨灵爷爷,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拉得这么紧,我不会跑。” 那具“干尸”缓缓张开干瘪的嘴唇,发出嘶哑腐败的声音,“姑娘,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送我回家吧?” “你是何人?” “我不知道。” “你为何会在此?” “我不知道。” “你有什么怨恨?” “我忘了,我只知道我想回家,我找不到路,走了好久好久,还是找不到。” 漓安懵了,竟然是一个老到什么也不记得的怨灵,只是带着要回家的念头就流连至今。 一问三不知的怨灵,让漓安一时不知所措。 “姑娘,你不会不带我回家吧?家里还有人在等我。”老人的声音变得哽咽,空洞的眼眶里流出暗黑的血液。 “你别哭啊,我会带你回家的,谁在等你?”漓安着急地问道。 “我忘了。” 漓安一阵无语。 而得到漓安回复的怨灵化为一缕黑雾,缓缓注入了漓安腕间手链上的黑色珍珠里。 看着珍珠里流动的黑雾,漓安叹了口气,却突然发现刚刚怨灵待过的地方漂浮着一个彩色的小物件。 伸手接过,竟是一个绣着鸳鸯图案的彩色香囊,绣工精美,香囊上还散发出一股清幽的花香。 漓安解开香囊口的绳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上,不同颜色的花粉中裹着一块黑色的发团。 轻轻拿起发团,漓安发现这是由两缕青丝纠缠在一起而成。“这,不是凡界男女成婚时的结发香囊吗?难道这是刚刚那个怨灵爷爷的?” 正想着,只见香囊发出一阵黑光,将漓安包裹其中,瞬间化为一个光点,从深渊消失不见。 45.鸳鸯香囊篇:诡异迷城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再次睁眼,漓安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群人,正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漓安下意识地想往后躲,转身却发现人们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她身后的三人,准确的说,是看着身后被两个官兵扶着的那个人。 漓安方醒悟过来,自己被香囊带入了幻境之中。 这是一个无比诡异的场景,漓安身处城内,身后则是城门,城门前聚集了数千人,男女老少都有,但是,却无一人发出声响,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听见。 “为何连这些人的呼吸声几乎都听不出来”漓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聪了,直到一个温和儒雅的声音传来。 “官爷,为何不走了?请问,我是不是已经回到秋水郡城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说话之人上。 一身黛色长衫称出他修长的身形,满身风尘却不显狼狈,周身散发出读书人的文雅气质。漓安心想,“看他的脸型应该是个俊秀的男子,可惜了。” 可惜了,男子双眼蒙着白布,布上的血迹已经泛黑,这条白布让人看不清男子的容貌,也为男子罩上了一层悲凉之色。 “苏大人,已经到您的秋水郡了。”其中一个官兵回答着,虽然叫着大人,但语气中毫无尊敬之意。 听到回答后,男子的嘴角露出微笑,“我已经解甲归田,官爷叫我苏丁白就可以。终于回来了,夕若还在等着我,我得赶紧回去。” 男子停顿了一下,发现有些不对劲,“为何如此安静?我竟听不见任何人声?秋水郡应该很热闹才对。” 官兵斜看着他,脸上挂着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容,“现在是深夜,当然没有人了。” 漓安心头一震,这明明是在青天白日之下,怎会是深夜? “原来如此,深夜还劳烦两位官爷赶路,辛苦你们了。想必确是到了,我已经听到城外赤沧江的水声,苏府就在城中的位置,已经不远了。”男子伸出手往前摸索着。 两位官兵在身后环抱双手笑看着他踉跄的背影,“既然已经安全送到,那就不送苏大人回府了,我们还得回宫向皇上复命。” 苏丁白身形一震,回头,却再未听见任何声音。“也罢,反正也不远了,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双手在前摸索着,脚步一步步往前移动,苏丁白凭着记忆往家的方向走。 他的手再往前一点,就可以摸到站在他身前的人群,但他每前进一步,身前的人就自动分散到了两边。 这些人的眼中透着一股亢奋,脸上皆是幸灾乐祸的笑意,还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看着苏丁白一步一步越走越远,身后的人群渐渐发出轻微的说话声,“看来苏丁白是真的瞎了,真是应了那句话,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他在皇上面前危言耸听,陷害忠良,如此下场真是便宜了他。”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面目猥琐之人走到两位官爷面前,俯身道,“两位官爷放心,我们自会按皇上的吩咐,好好送苏大人‘回家’。”说到最后两个字时,漓安看见他的眼中发出令人感到恶寒的亮光。 苏丁白凭着直觉走着,“还好苏府门口有两株很大的桂花树,现在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肯定很容易就能找到。” 日落西斜,两位官兵走后,城中的人群各自散开,又恢复到平日的时候,街上渐渐有了人声,苏丁白想着许是天亮了。 但不管苏丁白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人看着他,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好好送他“回家”。 不知道走了多久,苏丁白有些累了,好几次都想停下来休息,却被归家的急切推着往前走,街上人声多了起来。 他抓住一位卖菜的妇人,问道,“我是苏丁白,请问苏府距此处还有多远?” “哦,苏大人呀,苏府就在前面啊,你直走,走走就到了。”女子浅笑着回答,眼中却是作恶得逞的笑意。 苏丁白又往前走,却始终没有闻到桂花香。 有个小孩撞到他身上,他拉着他问,“你可知苏府在哪?” “前面就是了呀。”天真无邪的童声回答着。 已经快到了,苏丁白继续往前走着,走着。他越走越饿,越走越渴,却始终没有摸到门前的桂花树,他想着可能是错过了,又掉转头再将来路走一遍。 随着街上的喧哗与安静,漓安看着苏丁白在城中绕来绕去走了两日。 他着急了,逮着人就问,“苏府在哪?”“你能不能带我去?” 每个人都回答他,“苏府就在前面呀。” 苏丁白跌坐在墙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本是秋水郡的郡守,城中之人对他很是爱戴,即使他已经卸去官职,看着他双眼失明,百姓也该会有诸多关心和疑问,然而他们虽然说话热情,但对他实则很是冷漠。 就算城中百姓冷漠,他已回来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到了苏府,为何府中没有派出人来接他? “难道皇上对苏府出手了?”苏丁白额上冒出冷汗,“不会的,皇上答应了,只要我自剜双目,便准我卸官归家,不会伤害我的家人,天子说话,定不会食言。” 越想,苏丁白心中的疑虑越大,听着城外的水声,他知道,此处就是秋水郡,可为何,走了这么许久都找不到家? 从皇宫出来至今,苏丁白滴水未进,之前一直是被快到家的喜悦支撑着,现在一放松下来,竟晕了过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靠近苏丁白,将他扶了起来。小乞丐用手中的破碗装了些水给苏丁白喂下。 “咳咳…”苏丁白转醒过来,小乞丐将手中半个发黄的馒头放在了他的手心,苏丁白赶紧咬了一大口,但马上和着刚喝下去的水都吐了出来,馒头的馊臭味让他难以下咽。 “你是谁?你可否送我回家,我定会保你一生衣食无忧。”身边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传来,苏丁白已经猜到扶着他的人是乞丐,但只要有人帮他,他定会好好感谢。 只听得一阵“呜呜呜”的声音。 “你是哑巴?”苏丁白将头转向小乞丐的方向。 小乞丐再次“呜呜”着,漓安看见,他的嘴里竟然没有舌头。 苏丁白无望地靠在墙角,小乞丐再次将半块发黄的馒头放进他的手中,这一次苏丁白没有扔掉,而是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想我前半生以能看透人心为傲,如今却连家也找不到”苏丁白苦笑一下,“明安国国君楚修炎,原来,这才是你对我真正的惩罚!” 摸出怀中的鸳鸯香囊,苏丁白放在鼻尖轻嗅,“夕若,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46.鸳鸯香囊篇:诅咒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有想过自己手链中的怨灵就是苏丁白,可她实在无法将眼前之人和那个眼眶空洞,枯瘦如“干尸”的怨灵划上等号。 直到苏丁白拿出鸳鸯香囊,漓安才不得不相信他就是那个被深渊囚禁了数万年的怨灵。 举起左手腕,漓安对着手链问道,“你叫苏丁白是吗?” 苍老嘶哑的身影传到漓安耳中,“苏丁白,苏丁白,是我吗?我不知道,可是好熟悉,唔…夕若,夕若,夕若在等我,可是夕若又是谁?你快送我回去。”怨灵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没事,你别想了,你身上的香囊应该还带着你的记忆,才会让我看到这些。经历了漫长的黑暗,遗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带你回家的。”漓安坚定的说着。 可漓安同时也在怀疑着,“难道苏丁白真的是个大奸大恶之人,才会受到如此惩罚?怎会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帮他?” 手心的鸳鸯香囊又发出亮光,漓安眼前的场景突然变了。 依然是城中,可已是深夜,漓安正站在一个阔气的府邸门前,门口左右两边各有一株高大的桂花树,整条街道都萦绕着浓浓的花香,门匾上赫然写着苏府。 虽听得到城外流水的声音,可在上一个幻境中,漓安确实未曾见过苏府。这个地方,应该不难找,为何苏丁白会找不到? 门口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紧张地来回踱步,漓安抬脚走进府中,却只见一个身材肥胖的妇人先她垮进去,那人见到妇人赶紧迎上前,“稳婆你可来了,夫人要生了,你赶紧进去。” “是是是,管家,我就出府了一会儿,夫人怎就要生了,这离足月还有好些日子。”两人边小跑边说。 “谁知道呢,许是老爷进京面圣迟迟未归,夫人太过忧虑了。” 还未进内院,漓安便听见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原来生孩子这么恐怖啊”漓安不合时宜的想着。 漓安跟着稳婆进入房中,房内丫鬟手忙脚乱的来回瞎忙,“你们快准备热水,剪刀,快过来帮我。”听见稳婆的声音,所有人都出了口气。 床上的女子头发凌乱,满脸通红,汗水混和着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漓安见不得如此揪心的场景,转身回到了院中。 外面的下人们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老爷还没回来,要是夫人再有个闪失,这可如何是好?” “你快闭上你的乌鸦嘴,老爷夫人宅心仁厚,菩萨心肠,老天自会保佑夫人平安生下小公子的。” “对对对,肯定会母子平安的。” 众人都双手合十的祈祷着。 “哇…”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屋内传出,房内的丫鬟打开门,报喜道,“生了生了,夫人生了个小公子,母子平安,管家,你快差人给夫人送点清淡的吃食来。” 闻言,众人齐声欢呼,漓安赶紧进去看看新生的小娃娃。 “夫人,给小公子起个名字吧?”稳婆将小婴儿轻放在女子的身边。 女子看着身边的儿子,满眼都是柔软的爱意,“老爷早就起好了,他叫苏丁白,我叫言夕若,我们的孩子就叫苏慕言。” “苏慕言,好名字。”稳婆笑着说。 言夕若看着慕言说道,“你爹回来看到你该多开心啊。” 想到苏丁白,言夕若现出愁容,“老爷此次进京说辞官的事情,按理早该回来了,难道是皇上有为难他?” 秋去冬来。 院中,言夕若和奶娘逗弄着苏慕言,却见管家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言夕若将慕言抱给奶娘,“管家,可是有老爷的消息了?” “是,夫人,可是…”管家欲言又止,抬头看了看言夕若。 言夕若看着他,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但说无妨。” “夫人,我们的人从皇宫内的官兵口中打听到,老爷早就被官兵亲自送到了秋水郡城门口,而且送回的日子还在夫人生公子之前”。 言夕若突然提高了音量,“不可能,从城门口走到苏府,不过片刻的时间,老爷怎会数月过去了,还没回来?绝对不可能。” 管家抬头看着言夕若,瞬间眼眶发红,“夫人,那官兵还说,老爷为了辞去官职,亲自剜了自己的双眼。” 身子往后一仰,言夕若只觉得天旋地转,管家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她突然想起苏丁白说的话,“夕若,我的眼睛不是老天的恩赐,而是受了诅咒,迟早会给苏家带来灾难。” 稳住心神,言夕若放开管家的手,“赶紧将府中所有人派出去找,一定要把老爷找回来!” “是”管家赶紧安排下去。 言夕若跌坐在石凳上,看着奶娘手中已经足月的慕言,泪水顺流而下,“苏丁白!你到底去哪了?” 慕言突然大声哭了起来,奶娘怎么都哄不住。 言夕若赶紧将他抱到怀中,慕言瞬间不哭了,他伸出肉呼呼的小手,触摸着言夕若的脸颊,咧嘴笑了。 而漓安却在言夕若的眼中看到了无法言说的巨大的惊恐,只听得言夕若说道,“不会的,不会的,难道,你也和你爹一样,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吗?你的眼睛也被诅咒了吗?” 漓安知道凡界之人会奇能异术者有之,但是有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漓安是第一次听说。所以,苏丁白的遭遇都是因为这双眼睛吗? 吩咐奶娘将慕言抱下去后,言夕若伏身在石桌上痛哭起来。 漓安的腕间突然发出黑光,苏丁白的怨灵出现在漓安眼前,他背对着漓安,依然佝偻着,像一具行走的带皮骷髅,动一下就会散架般艰难地往言夕若走去。 眼前的场景本该是瘆人的,可漓安眼中却慢慢溢满了泪水。 苏丁白的怨灵一步一步朝着哭声走过去,每走一步,他都会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用双手拼命敲打着自己的头。 直到,他走到言夕若的身后,干枯的手掌扶上言夕若随着哭声起伏的后背,苏丁白瞬间发出一阵白光。 光芒散去,他已经变回了年轻时的样子,背影修长挺拔,一身黛色衣衫,黑色的长发高高竖在脑后,他紧紧地,紧紧地从后面拥抱着言夕若,尽管他只是言夕若无法感知的存在。 时间仿佛凝固了般。 不知过了多久,苏丁白站起身,缓缓转过头,看着漓安。 漓安愣了,她本以为会看到两个空空的深陷的眼窝,可是那清朗俊秀的面庞上有着怎样一双好看的眼睛啊! 如果说清浔的眼睛似装有星辰,那苏丁白的眼睛里就有凡界最美的烟火,温暖,闪烁,直入人心。 47.鸳鸯香囊篇:苏丁白的自白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你有一颗火红热切的赤诚之心”温柔又充满磁性的嗓音,毫无之前的沧桑嘶哑。 漓安抬头看着他,“苏丁白,你都想起来了?你真的能看透人的内心吗?” 苏丁白回头看着言夕若,心疼、思念、痛苦,齐聚心间。 他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平淡,却让漓安似亲历般惊恐于人心的险恶,人性的复杂。 …… 我是苏丁白,生在明安国秋水郡城苏家。 我爹是当地有名的教书先生,虽一生清贫但与我娘很是恩爱,我的出生本该为这个小家带来欢乐,可我却是个被诅咒之人。 从小我就和别人不一样,我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可以看到人们胸前跳动着的心脏,有的是鲜红色,有的被黑雾围绕着,黑雾有淡有浓,我可以透过他们的内心看到他们当下的想法。 在我学会说话之前,我爹娘并未发现异样,只是有些人抱我我会欢笑,但有些人抱我就会哭闹不止。 “小孩都是如此”他们大抵会这样说,只是他们不知道我是看到了那些人心中吓人的黑雾。 我学会说话之后,我会告诉爹娘,我喜欢谁,讨厌谁,我会告诉他们我看到的人内心的想法,但他们都不相信,也只当是童言无忌。 直到我八岁那年,城中发生了一起失踪案,秋水郡中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老板娘突然失踪了。 酒楼老板报官多日也没有结果,官府将秋水郡找了个遍,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以为这将会成为一桩悬案。 我无意间在街上见到了那个愁眉苦脸的酒楼老板,我看到了他心口浓浓的黑气,看到了他心中的兴奋和快乐。 同样的快乐,我在酒楼隔壁裁缝店老板娘的心中也看到了。我知道,酒楼老板娘已经被他们两人合伙杀掉了,因为撞破了他们二人的私情。 我知道说出来没人会信,我在第二天中午,酒楼人正多的时候,拿着铁锹悄悄潜入了内院,挖开了院中翻新过的土层。 前厅吃饭的宾客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闻到的尸臭味,让他们好几日都吃不下任何东西。那爬满蛆虫的尸体,就那么赤裸裸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官府派人来抓走酒楼老板时,酒楼已经被围得人山人海,我爹娘看到了藏在人群中,双手沾满泥土的我,我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惊恐。 让他们更为害怕的是,我站出来指着看热闹的裁缝店老板娘说,“她也是凶手”,然后我跳入坑中从尸体手心里抠出了一枚青玉坠耳环。 裁缝店老板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坠子,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震惊,才发现两边的青玉耳坠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枚,她竟没有察觉。 裁缝店老板眼中充满了被欺骗的怒火,身边的人纷纷安慰他,我却听到了更多掩埋在安慰之下的嘲笑和看热闹的猎奇感。 当有人开始疑惑,“为何一个小孩子会知道时?”我已经被爹娘带走了。 我在爹娘的眼中看到了充满矛盾的挣扎,“丁白是中邪了吗?”“丁白是妖孽吗?”“他若是说出让人匪夷所思的话会让人觉得奇怪吧?”我看到了他们心里的声音。 看我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我爹娘眼中的恐惧更甚,他们甚至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其实我的爹娘都是好人,无非就是我爹在心中抱怨过他教的学生太蠢太笨,可在外人眼中,我爹是个有耐心,脾气温和的好先生。 而我娘会在心中抱怨隔壁大婶的嘴碎,言语低俗,什么都对她说,可是在她们看来,我娘是一个乐于倾听,善于解惑的知心人。 那时候我才明白,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们都不想自己的内心被人看穿,哪怕这个人是他至亲之人。 不用他们再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我和爹娘有默契的不再提起眼睛的事情,我努力活得像正常人一样。 从此我日日待在书房中,一日三餐爹娘都给我送到房中,他们也很少来看我。 我发奋学习,熟读兵书,考取功名,终得到明安国国君楚修炎的赏识,成为了秋水郡的郡守。 更让我觉得幸运的是,我遇到了天性纯善,落落大方的夕若,并和她结为夫妻。新婚前夜,我告诉了她我的秘密,她虽震惊,但没有丝毫的嫌弃和恐惧,反而对我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拜。 她将我和她的发丝编入了香囊之中,送给我,并告诉我,“丁白,你的眼睛是上天给你的恩赐,你要好好利用它,辨忠奸,护百姓,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可官场黑暗,人心叵测,入官场我就不能独善其身。 我能看到那些人笑脸之下的居心不良,贪污、腐败、欺瞒……朝堂之上,一切上不得台面的阴暗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在奏章中有意无意地提醒着陛下,可亲近谁,需远离谁,并将吏部都查不清的悬案关键信息透露给他。 楚修炎一边重用我,一边调查了我的过往,包括我八岁时的事情。 他知道了我的秘密,让我成为了他的幕中之臣,但从那之后,他只和我隔幕相见。 官场、情场都得意,我沾沾自喜地以为我的眼睛真的是恩赐,不是爹娘心中的不祥之物。 直到我在赤沧江边遇到了那个叫阿宁的少年,他满身是血的向我求助,说他是江对面清风郡人,他的家人被郡守韩烈秘密处死,他是逃出来的,让我救他。 我和韩烈见过一次,在一年前他新上任之时,是个心有丘壑的好官,他在清风郡城百姓的心中口碑极好,并且,他是楚修炎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但我看得出来,阿宁没有说谎。我将阿宁藏了起来,去清风郡拜访了韩烈。 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愣了,我虽知人心会变,但不知那个充满正气的人竟可在一年之内,将一颗红心变得乌烟瘴气。 他对我很是热情客气,心中却在鄙视我的清高。 韩烈面上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深受百姓的拥戴,但暗中他却和清风郡中的奸商勾结,行对清风郡有害之事,奸商对百姓坑蒙拐骗,韩烈在背后坐收渔利。 阿宁母亲被药贩子的假药害了性命,他父亲找韩烈伸冤,竟在回家的当晚被灭口,阿宁藏在床下躲过了一劫。 我将韩烈的罪证呈给了楚修炎,可他却迟迟未下定论。 而朝中刮起了我歪曲事实,陷害忠良之风,我本在朝中树敌不少,此刻更是成为了众矢之的。 清风郡的百姓甚至齐聚上京,说我诬陷他们的父母官,要为韩烈正名。 没有楚修炎的默许,事情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那些证据也都没有了任何作用。 看着家中待产的夕若,我决定进宫辞官,从此只愿守着自己的小家。 当我对楚修炎提出辞官时,他走出了幕布,站在了我的身前。 我知道我败在哪里了,我不用看他的心,就已经感觉到他对我的杀意。楚修炎看着我说,“爱卿,你可知水至清则无鱼?韩烈受百姓爱戴,交给国库的财物也是所有郡城中最多的,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这重要吗?” “陛下,您的心何时也蒙上了尘埃!” 48.鸳鸯香囊篇:惩罚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听到此处,漓安心中一惊,“为何你要直接说出来?这样你还可以活着回去吗?”她打断了苏丁白的回忆。 苏丁白看着漓安,眼中波澜不惊,黑光一闪,漓安眼前的场景,从苏府的院中变到了明安国御书房内,苏丁白想让漓安自己去看当日的情景。 御书房中身穿龙袍之人已经上了年纪,他愤怒地将桌上的陶瓷杯摔到了地上,“苏丁白,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苏丁白面不改色,俯身说道,“我在说我见到的事实,陛下,您的心何时也蒙上了尘埃?” 即使漓安不会看人心,也看得出楚修炎脸上的杀意,但他缓了口气,看着苏丁白,“今日朕走出幕布,就是想告诉你,以后只需告诉朕想知道的人和事,别的你不用再管,不要让朕觉得,你在朕之上,而朕是在受你的摆布!” “陛下,臣只是说出自己见到的善恶忠奸,而定夺之权在陛下您的手中。” “可是朕的朝中并不只需要忠善之人,奸恶之人用好了也会是把利剑!苏丁白,你想的太简单了,你要学会变通。” “陛下,臣只懂善恶,不懂变通。臣请求陛下允许我辞官归家,照顾妻儿。”说罢,苏丁白跪在了地上,向楚修炎行礼。 楚修炎冷冷地看着苏丁白,“你有一双可透人心的眼睛,朕怎能放你?” “陛下,若是臣没有了这双眼睛呢?”苏丁白抬头问道。 楚修炎看着他,然后转身走到了幕布后,“那朕就准你辞官。” “啪”从幕布后扔出了一把金黄色的龙纹匕首。 苏丁白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将刀刃刺入眼中,鲜血爆裂开来,漓安瞬间捂住眼睛,不忍再看。 “你为何要说出自剜双目的话?”漓安颤抖着问道。 苏丁白看着幻境中满脸鲜血的自己,“因为,我看到了楚修炎心中真正的想法,他不会让我死得简单,他要让我的心也蒙尘,他要惩罚我,要让我的心充满愤恨。” 漓安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就是人性,当大多数人都在走同一个方向,而只有一个人走相反的方向时,那个人就会成为异类,就会成为大多数人的敌人,而我,就是那个异类。”苏丁白露出自嘲的微笑。 “既然你已剜双目,他们也将你送到秋水郡城门口,为何你还会回不到家中?” 苏丁白摇着头,“到现在我也不知其因。” …… 漓安眼前的场景不断变幻着,看着角落里的哑巴乞丐和失去双眼的苏丁白,漓安心中充满了疑惑。 苏丁白仍然再找回家的方向,日日在城中徘徊,一开始,城中百姓还会回答他的问题,为他指路,慢慢地也都对他不再感兴趣,甚至不再搭理他。 只有那个哑巴乞丐,会每天给苏丁白一些水,和馊臭的食物,让他不至于饿死街头。 渐渐的,那个有着儒雅气质的苏丁白,也成为了面目全非,满身污秽的街头乞丐。 在一次受凉之后,苏丁白蜷缩在角落烧了三天三夜,他不知白天黑夜,不知时间,烧得满嘴胡话。哑巴乞丐急的到处敲门找人,可没人愿意帮他们。 最后烧退了,人醒了,一头青色变为了白发,还把什么都忘了,只知道紧握手中的香囊,念叨着要回家。 漓安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人一夜白头,眼泪无声而下。 苏丁白就这么在城中流浪了好几年,身体日渐衰弱,严重的营养不良让他早已看不出原貌,蒙眼的白布早就不知所踪,露出两个空洞洞的瘆人的眼眶,久未说话的他,嗓音变得喑哑晦暗。 就算此时的苏丁白出现在言夕若眼前,她也认不出来。 当有小孩被他吓得尖叫时,苏丁白会听到旁人说,“他是个大恶人,你长大后可千万不要学他,你一定要做个忠义之人。” 他对一切似乎都已经麻木了,像是一具只会呼吸的带皮骷髅。 多年之后的一个冬夜,苏丁白在寒夜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他的手中紧紧捏着那个鸳鸯香囊,他空洞凹陷的眼窝中流出了两行清晰的血泪。 哑巴乞丐“呜呜”着在旁发出悲鸣。 次日清晨,人们发现了已经死去的苏丁白,那个身材矮小、满脸猥琐之人又走了出来,“我们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大家都辛苦了。” 他用一块破烂的布条,包裹住苏丁白的尸身,坐上运送泔水的马车,将苏丁白和哑巴乞丐运出了城外。 马车停在奔涌的赤沧江前,他将苏丁白的尸体直接抛入了滚滚江水之中。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哑巴乞丐,阴笑着说,“该你了,阿宁。当初被你跑了,后面留着你不让苏丁白饿死,现在他死了,你也没用了。” 这个哑巴乞丐竟然是阿宁!漓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瘦弱的阿宁被活生生推入了江中。 只听得这个男子说道,“当初不该怪我的药假,而是你娘的病太重,我的钱都用来孝敬郡守了,哪买得起品质好的药呢,治不好人,也吃不死人就行了。” 男子架着马车转身回城,转身的刹那,漓安似乎被雷击了般,瘫坐在地。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用手指着前面,惊讶与悲痛交加,竟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苏丁白,楚修炎真的真的太狠了…”漓安喃喃道。 苏丁白的怨灵从漓安的腕间出来,顺着漓安的手指看过去,发出了仰天长笑,笑着笑着,变成了大哭,“原来,这才是你对我的惩罚啊,这才是你要为我的心蒙上的尘。” 漓安所指的,正是城门的方向,此时她身在城门外,只见城门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清风郡”! 从一开始,楚修炎就没想过送苏丁白回家。而苏丁白,听着赤沧江的水声,在清风郡城中年复一年地寻找着秋水郡城的苏府! 整座城的人都在欺骗他!“前面就到了”“再往前就到了”…… 这是一个全城百姓参与的恶作剧!能看透人心善恶的苏丁白,却被这数不清的恶逗弄着,真是讽刺。 “苏丁白,一直照顾着你的那个小乞丐是阿宁。” “我知道,我刚刚都看到了”苏丁白哽咽着。 他转身看着汹涌咆哮着的赤沧江,江对面,就是秋水郡,他呆呆地看着,不再说话。 漓安也安静地坐着,她在等,等苏丁白说出他的怨,是对楚修炎?还是对清风郡欺骗他的全城百姓? 夕阳西下。 前方穿着黛色衣衫的男子转过头,看着漓安露出笑颜。 “漓安,你看,被夕阳包围的秋水郡,多美。” 49.鸳鸯香囊篇:鬼宅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所以,苏丁白,你的怨,你的憾是什么?你要我做什么?如果你要我为你报复楚修炎或是清风郡的百姓,我可能会做不到。”漓安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苏丁白看着她,摇头笑了笑。他没有说话,而是将漓安带入了又一个幻境中。 清水郡苏府。 漓安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眼前的苏府一片凋零败落,丝毫没有漓安第一次见时的阔气。大门口的牌匾已经没有了,院中荒草丛生,大白天的也让人觉得充满莫名的寒意。 “言夕若和苏慕言去哪了?”漓安心中充满了疑惑。 眼前的苏府开始乱了时间,不断在漓安眼前闪现着。 苏丁白失踪了,清风郡也有了新的郡守,人走茶凉,新郡守要言夕若尽快搬出苏府,此处要作为新的郡守府。 “大人,我可否在府中等我夫君,听说他眼睛受伤,不能视物,我怕他回来会找不到我们。我们住偏院就可以,我不会给府上添任何麻烦。”言夕若跪在地上看着这个面目冷峻的新郡守。 楚修炎为了保证他的计划不出差错,本就安排这个新郡守看管好言夕若,若是让她们住在府中,正好免了跟踪查看的麻烦。 新郡守没怎么想就答应了,安排她们母子二人住进终年阴暗的偏院。 言夕若拿出家中的钱财,遣散了府中的一众仆人,他们离开时,都眼含热泪。 看着抱着孩子的夕若,管家说道,“夫人,你一个人带着小公子能行吗?公子还这么小。” “我没事,我可以,丁白回来就好了。他肯定会回来的。”言夕若坚定的说着。 言夕若带着苏慕言住进了偏院中,自己洗衣做饭,新郡守从未踏入过偏院。每个月只有府中管家会按时为他们送来仅够生存的食粮。 苏慕言慢慢长大,他的眼睛和苏丁白一样,眼中盛有烟火,光彩夺目。 他能看到母亲心中浓浓的思念与执念,也能看到那些路过偏院的下人们心中对他们的监视和厌恶。 从他记事起,言夕若就告诉过他,他的眼睛是上天的恩赐,和父亲一样可以看透人心。但是要瞒着别人,不能表现出来。 尽管他从母亲的心中听到,这不是恩赐,而是诅咒,他也依然听着母亲的话,从未表现出来。 直到,多年后的一天,一群黑衣人在深夜出现在院中,他们手中的剑露出森森寒光。 苏慕言看到了他们因杀人无数充满黑色戾气的内心。今夜,他们是来斩草除根的。 苏慕言用瘦弱的肩膀将言夕若紧紧护在身后。 看着年幼的苏慕言和体弱的言夕若,这群杀手心中没有一丝不舍。但为首之人却被苏慕言眼中的淡定所惊。 “你为何不怕?”为首之人问他。 “我为什么要怕?你们不就是来杀我们的吗?”苏慕言冷冷地说。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苏慕言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母亲,母亲心中对死已无所惧,只是还抱着父亲还未归来的遗憾。 他想了想,开口道,“因为,我爹的尸体今天已经被你们丢进了赤沧江!” 此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黑衣人疑惑这个小孩是怎么知晓的,而言夕若却紧紧抓住了苏慕言的肩膀,甚至指甲都刺破了他的皮肤。 “你怎么会知道?”黑衣人问着。 苏慕言抬头看着他们,嘴角泛起邪恶的冷笑,心想,“看来今日是躲不过了,不如在死前,给他们留个噩梦吧”。 他看着为首的黑衣人说着,“你可以把面罩摘了的,秋水郡郡守!” 对面之人一震,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你怎么会知道?”同样的问题,语气中却已经有了一丝惊恐。 苏慕言认真的看着他说着,“你们是明安国国君派来的杀手,别问我为什么又知道,因为,是你们刀下的亡魂告诉我的!” 闻言,所有黑衣人都是一惊,更是握紧了手中的剑,其中一人大声说着,“大人,别听他妖言惑众,我们赶紧动手吧。”说着就挥剑而来。 “你这么着急,是怕我说出,你刀下的亡魂还有未出世的婴儿吗?你杀死那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时,可有想过,她怀中的婴孩会化为恶鬼日日坐在你的肩头?”苏慕言边说,边看向他的肩膀,“你没有觉得你的肩膀很沉重吗?” 只听得剑落地的声音,那名黑衣人竟抱头尖叫着跑了出去。 “郡守,那些被你虐待死的丢入井中的丫鬟也在此处看着你呢。”苏慕言说得无比认真。 尽管他并未看见什么冤魂,他看见的只是这些人内心中因恐惧而对过往杀人的回忆。 偏院本就阴冷,其他黑衣人纷纷觉得后背阴风阵阵,有几个已经跑了出去,但能成为杀手之人,还是不乏胆大的。 为首之人虽心中恐惧不已,但仍说着,“比起看不见的鬼怪,如果完不成任务被陛下赐死会更恐怖吧,还不快动手!” 说着,剑朝着二人而去。 言夕若翻身挡在了苏慕言身前,剑贯穿了她的身体,而苏慕言的身体也被同时贯穿。“慕言,是娘对不起你,对不起。” 一口鲜血喷出,“娘,没事,这样,我们就可以和爹团聚了。” 母子娘倒在了地上,渐渐没了呼吸。 次日,郡守匆忙搬了新家。 民间慢慢传言四起,说是府中闹鬼,阴魂不散,从此,曾经的苏府再无人居住,也无人敢靠近,也就成了荒宅了。 漓安走过杂草丛生的院子,来到偏院之中,房中只剩两具互相倚靠的森森白骨。 “夕若,慕言,是我对不起你们,害你们受如此多的罪。”苏丁白的怨灵走了出来,跪地痛哭。 片刻,他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漓安说,“漓安姑娘,我不想报复楚修炎,更不想报复清风郡的百姓,我相信善恶终有道,是我人为的改变了应有的轨迹。是我的错。” 漓安抬头看着他,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漓安,我只想夕若和慕言平安的度过此生,我会将你送到他们被杀的当天,我希望你可以救下他们,帮我将这个鸳鸯香囊交给夕若,她看了自会明白我已经不在了,让她不要苦等。”苏丁白看着漓安认真地说着。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解除掉慕言眼睛的诅咒,让他可以像个平凡人一样过一辈子。漓安,拜托了!”说罢,苏丁白向着漓安深深地鞠了一躬。 漓安赶紧上前扶起他,“你放心,我会的。可是,你真的能放下剜眼之仇,和在清风郡中数十年被欺骗的仇吗?” 苏丁白竟然笑了笑,“我知你嫉恶如仇,可是漓安,这些事,和夕若与慕言的平安幸福来说,又算什么呢?” 50.鸳鸯香囊篇:偷袭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不再说什么,她瞬间被苏丁白发出的光芒包围,再睁眼又回到了苏府偏院之中。 可此时的苏府,已经是新郡守府,正是人气旺盛时,除了这个阴冷的偏院。 残月高挂,清冷的月光难得的落入院中。 房中还有微弱的油灯闪烁着,漓安从窗口望进去,苏慕言正在桌上借着微光看书。 言夕若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苏慕言起身为她掖了掖被角,又回到了桌前。 漓安将鸳鸯香囊握在手心,暗暗下着决心,“今夜我一定要将你们带出去!” 聚精会神的苏慕言被突如其来的推门声惊了一跳,抬头只见一个蓝衣女子款款走进,女子眉宇间带有一股浩然正气,脸颊清瘦,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 虽是第一次见,但却有着莫名的亲切感。 苏慕言扯开嘴角露出微笑,“姐姐,你有一颗火红热切的赤诚之心。” 只听得漓安噗嗤一笑,“不愧是两父子,你和你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听见有人说话,言夕若从床上惊坐起来,“你是谁?” “娘,你别怕,姐姐是来救我们的。”苏慕言赶紧过去为言夕若披上外衣,将她扶了起来。 漓安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救你们的?我心里说了这样的话吗?” 闻言,言夕若脸上露出警惕,除了她没人知道慕言眼睛可视人心之事。“姑娘,请问你是谁?” 漓安走向言夕若,摊开手心,将手中之物放在她面前。 言夕若一眼就看清了放在漓安手心的,正是她和苏丁白成婚时的结发香囊。 “这是你从哪里来的?你可见过丁白?他在何处,为什么不回来!”言夕若眼中的坚持在崩塌着。 她和苏丁白约定,此生日日都会将香囊放在身上,除非身死。言夕若等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就是希望能有个结果,可结果已经出现在眼前时,她才知道,她心中还有奢望。 漓安看着言夕若,轻轻说道,“苏丁白已经去世了,在他死前,他委托我将这个香囊给你,他说你看见香囊就明白了,不要再等他了。” 言夕若将香囊紧贴在心口,眼泪肆意而流。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得赶紧带你们走,不然就来不及了。”漓安急切地说道。 言夕若仍在悲痛中,“走,我们是要走,在此偷生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丁白回来能找到我们,现在已经不用等了,我们明天就走。” 漓安着急道,“不是明天,是现在就要走!” “为何这么急?”言夕若问道。 苏慕言却肯定地告诉她,“娘,姐姐是来救我们的,今夜会有杀手来刺杀我们。” 漓安下意识地捂住心口的位置,嘴角抽动着,“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还真是奇妙又别扭。” 言夕若简单收拾好东西,三人刚打开门就被堵在了门口。 一群人黑衣人持着寒光凛凛的剑看着他们。 “他们的行动怎么会突然提前了?”漓安很是疑惑,“在幻境中看到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除了自己这个变数不可能会有改变才对。”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漓安,眼中并未有惊讶,“刚刚接到消息说偏院进了贼人,看来还真不假。” 漓安一笑,“郡守大人,你忘了你现在是蒙面的黑衣人吗?你既然在自己府中冒充贼人,又何必贼喊捉贼?” 黑衣人一震,刚刚在书房,窗外突然扔进来一块石头,包裹石头的纸条上说偏院进了贼人,行动提前。他一时慌乱,也没有准备好,带着杀手就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漓安回头看看苏慕言,对他点了点头。 苏慕言看着他们,“我不仅知道你是郡守,还知道你和你身后的人都是明安国楚修炎背后见不得人的杀手!” 为首之人看着他们,“看来行动暴露了,我们速战速决!虽不知姑娘是何人,不过应该是敌非友了。”说着就拔剑而来。 漓安挥剑迎了上去,将苏慕言和言夕若护在身后,她边应付着杀手,边回头看着苏慕言,“慕言,为他们种下噩梦的种子吧,把你看见的都说出来。” 闻言,苏慕言睁大双眼看着正在对敌的漓安,心想,“难道她也可以看透人心吗?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但此时情况紧急,他也不再犹豫,朝着那群黑衣人大声说着,“你们以为是你们的行动暴露了吗?不是的,是你们刀下的亡魂告诉了我!你们其中,有人杀过身怀六甲的孕妇,有人杀过手无寸铁的垂垂老者。还有郡守,被你折磨死的那些丫鬟虽然尸体被扔到了井中,但她们的鬼魂都围绕在你身边。” 他极其认真的说着,“那些被你们杀死的人,都时时在你们身边,恨不得抽你们的筋,剥你们的皮,喝你们的血。” 漓安明显感觉到,那些人慌乱了,剑法也错漏百出,漓安挥剑专刺他们的腿部,让他们跌倒在地,无法再应战。 郡守背后的人轻声说道,“大人,这个女子的剑法好生奇特,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楚,招数邪意至极,我从未见过。还有苏丁白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儿子,说话神神叨叨的,我看我们还是退吧。” 郡守边躲过漓安的剑尖,边说,“她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相比鬼怪,如果完不成任务,你觉得陛下会留我们的小命吗?” 说着,目露凶光朝着漓安而去。 片刻,院中就只剩下蒙面的郡守还有战斗力,其他人都被漓安刺中了腿,虽未伤及性命,但都无法在短时间内站起来。 漓安笑看着对面之人,“我不想伤你们,只想带他们离开这里,让我们出去就行。” “他们走了,我们就活不成了!”郡守喘着粗气,再次挥剑而来。 他还未靠近漓安,却见漓安的嘴角突然溢出鲜血,眼中带着震惊。 漓安捂住胸口,侧身向右上角看去,刚刚那股伤她的灵力就是从那个方向而来,可那边是院墙,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除了我,还有非人界之人在此!可是,清浔不是说过,除了我这个变数,没人可以用灵力干扰凡界吗?” 漓安抬起头,眼神凝重的看着周围。 51.鸳鸯香囊篇:傀儡符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再次感受到袭来的剑锋,漓安不再留情,一剑刺入了对面之人的心脏,“你这样的人也不配做秋水郡的郡守。” 漓安不知道隐藏在暗处偷袭的是何人,所以她只能加快速度,将言夕若母子救出去再说。 奇怪的是,自此那个偷袭之人再未出手,像是突然而来又突然消失了般。 漓安赶紧带着二人逃出了秋水郡。 言夕若看着漓安,“姑娘,谢谢你救我们母子出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苏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叫我漓安就可以,这是我答应苏丁白的事情。”漓安回答着。 “你们有什么打算?” 言夕若慈爱地摸着慕言的头,“我想带着慕言到乡下去,这是我和丁白早就说好的事情,等他辞官归来,我们就搬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乡村,隐姓埋名,再也不管官场的纷争。” 漓安看着夕若每每提到苏丁白,眼中就泛起泪光,心中很是不忍。“苏夫人,你别难过,苏丁白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和慕言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此生。” 言夕若拿出鸳鸯香囊,点了点头,“他一直陪着我们的不是吗?漓安姑娘,我和慕言就先走了。”说着,俯身向漓安道别。 而漓安却看向了苏慕言,还未开口就听到苏慕言说,“姐姐,你是要帮我解除眼睛的诅咒吧,你动手吧。” 闻言,言夕若惊奇的看着漓安,不敢相信慕言的眼睛有一天可以恢复正常。 “你确定不要这样的能力了吗?过程可能会有些痛。”漓安看着苏慕言如实说道。 苏慕言笑着回答,“姐姐不用担心,我我不怕痛。你动手吧,我想成为一个正常人,总是看见别人心中的秘密我很累很累,而且,这也是我爹的遗愿不是吗?” 苏慕言看向漓安腕间的手链,眼中泪光涔涔,虽然他从未见过父亲,但是他在漓安的心中看到了父亲对他的关心和爱。 漓安不再多说,将手抚上了苏慕言的眼睛,催动灵力。 感觉到眼底似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抽走了一般,苏慕言双拳紧握,面上露出痛苦压抑的表情。 “好了”片刻,漓安轻声说着。 苏慕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言夕若,咧嘴笑道,“娘,我终于是个正常人了,您不用再为我难过了。” 看着母子俩越走越远的背影,漓安心中五味杂陈。 苏丁白的怨灵现出身影,看着远去的二人。 “能看见别人的内心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吗?”漓安问着。 “是,没有一个人会愿意把自己的内心赤裸地展现在别人面前,同样,也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和人性的至暗零距离接触,这是对自己精神的折磨。” 苏丁白转头看着漓安,“赤诚如你,当被慕言看穿所想时不也产生了一丝尴尬吗?” 漓安摇头笑笑,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苏丁白看着漓安,认真说着,“漓安,黑白之间还有灰色空间,世间没有至善至恶,这并没有绝对的标准,以后你自会明白。” 顿了一下,苏丁白继续说道,“漓安,谢谢你,我的怨已解,我该走了。对了,漓安,记得帮我谢谢刚刚那位出手相助的公子。” “你说什么?”漓安不解的问道。 “你没看见他吗?刚刚你被偷袭后,是他将偷袭者引出了偏院,你才能顺利带出夕若和慕言,他有着我从未见过的内心。” “那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我看不懂,那本该是颗冷血的心才对。”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再无人回应漓安,白光一闪,漓安腕间的手链中又一颗黑色珍珠变为了白色,灵力涌动。 漓安闭上眼感受着自腕间而来的澎湃的纯正灵力,突然,漓安睁开双眼,起身往秋水郡而去。 而此时的秋水郡郡守府外的小巷中,一身青衣的男子持剑看向对面的人,眼中疑惑不断。 对手灵力颇深,下手狠戾,但目光呆滞,长相平平,而且并无心恋战,一直在找机会摆脱青衣男子的纠缠,他心中似有极强的目的。 “清浔!” 直到身后的声音响起,此人突然目中有神,杀气立涨,朝着来者而去。 可清浔哪会给他机会,仍是死死拦着他。 “清浔,这是怎么回事?”看着被清浔拦下却死盯着自己的男子,漓安在脑中不断回想,确认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清浔挥剑阻挡着男子靠近漓安,“你问我我问谁?这个人怕是你的仇家,只想致你于死地。” 漓安看着那个男子,“你是何人?为何要偷袭我?为何要插手人界之事?” 男子像是没有听到漓安说话一样,挥剑一心想要朝着漓安而来。 漓安也发现了不对劲,此人虽灵力深,也有一身蛮力,但动作很是不协调,甚至可以说是僵硬,眼睛除了盯着漓安,也未看过别的方向。 漓安眼珠一转,慢慢向后退去,和交战的二人拉开一段距离。 “清浔,你停手,让他过来。” 清浔看向漓安的眼睛,瞬间明白了漓安的用意。 他收剑侧身到一旁,没有了清浔的阻拦,男子直朝着漓安奔去。 身后的清浔找准时机,将灵力注于剑尖,挥剑向男子后背刺去。 剑划破皮肤的声音传来,可并未有应有的鲜血溅出,男子身形动作丝毫未受影响,举剑向漓安挥去。 “漓安!”清浔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往漓安跑去。 只见漓安瞬间出剑,直刺入男子的眉心。 依然没有鲜血流出,但男子被刺中眉心的刹那,立刻闭上了双眼,仰躺倒地。 清浔和漓安走到男子身边,男子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动作,然后发出一阵黑光,瞬间变为了一张透着诡异的黑色人形符纸。 “傀儡符!”清浔惊讶道,拾起符纸,只见上面用灵力写着“杀漓安!” “小心”听着漓安突然的呼叫,指尖的符纸竟燃烧起来,清浔马上扔掉,只见符纸化为一缕青烟,再无痕迹。 “漓安,这是傀儡符,是魔界的邪术!” 52.玉儿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听到清浔的话,漓安疑虑更深,“魔界不是在千年前的大战中灭亡了吗?难道是魔界余孽来找我复仇?” “也不能单凭这就认为是魔界所为,也有可能是有人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故意使用魔界的傀儡符。” 清浔冷静地分析道,“而且,傀儡符灵力的大小是和使用它的人相关的,此傀儡符背后的使用者灵力肯定不会弱,漓安,你可有这样的仇家?” “仇家?我自出生就在临渊,哪来的仇家?”漓安说道。 “也对,今日这傀儡符想必只是对你的试探,此人之后肯定还会有动作,你要多加小心。”清浔认真提醒道。 漓安看着清浔,“这倒没什么,只是,清浔,为何每次在我遇到危机时你都会恰好出现?我早就想问你了,别告诉我是偶然。” 看着漓安睁大双眼仰头看着自己,清浔嘴角一扬,眼尾透着笑意,伸手摸着漓安的头顶,“如果,我说,我们有心灵感应,你信吗?” “屁的个心灵感应,我怎么啥都没感应到!”漓安一个白眼,挥手打掉了头顶清浔像摸宠物一样的手。 清浔收回嬉笑的嘴脸,认真的看着漓安腕间的手链,“漓安,还有两个怨灵,你和深渊怨灵的约定就结束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自然是带着人鱼族离开临渊了,黑衣人说过,等我聚齐了七个怨灵的灵力,我就可以冲破自身灵珠的的封印,到那时,我就有能力帮助族人解除封印。” 说着,漓安突然绽开如花的笑脸,看着清浔,“嘿,清浔,我和你商量个事儿,不如到时我将人鱼族迁到灵山如何?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住,而且那里的气候正好,我们可以把寒潭再扩大些,这样大家就可以一起游泳了,哈哈哈” 看着清浔一脸面无表情,漓安突然觉得自己的笑声有些尴尬,讪讪的止住了。 “好啊。” 漓安一震,“你说什么?” 清浔背转身,“没听见就算了。” “不不不,我听见了,清浔,你要说话算话。”漓安的声音中,透着雀跃。 “好了,漓安,我还有事,这次就不陪你了,我先走了。”说完,清浔便消失在漓安眼前。 漓安已经习惯了清浔说走就走,心中仍很高兴,“终于为人鱼族找到了合适的新家。” 转念,漓安想起了苏丁白的话,“他说的那个本该是冷血的人,难道是你吗?肯定不是的,你明明就是个好人。” 催动灵力,漓安也从秋水郡消失了。 小巷深处,浓浓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人,一身红色裙衫,红唇黑发,右边眉角有颗朱砂色的小痣,妖艳无比,极尽张狂。 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 抬起双手,宽大的红色袖摆在夜风中飘扬,她转了一圈,红光闪过,瞬间变为了一个穿着碎花白裙的清秀姑娘。 只见她头发梳成了丫鬟髻,低眉顺眼,满脸露着卑微,除了右边眉角的那颗朱砂痣还在,和之前已经判若两人。 …… 天界,公主殿。 “玉儿,为何没有抓到漓安?一个灵识被封的落魄人鱼公主你都抓不到,要你何用?当初选你,就是因为你说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殿上,羽念怒气大发。 殿下,只见一穿着白色碎花裙衫的丫鬟跪在地上,额头磕地,“回公主,是奴婢办事不力,可是,公主,此次并非抓漓安的最好时机。” 羽念手指着她,“别为你的失败找借口!” “奴婢一切都是为了公主着想。”玉儿虽然低头跪着,但声音很是清晰。 羽念看着她,“你抬起头来,说说,是怎么个为我着想?” 玉儿听命抬起头来,满脸的小心翼翼,右边眉角的一颗朱砂痣点缀在她清秀的面庞上,显得单纯无害。 “回公主,这次漓安身在凡界,自天地初开以来就有规矩,凡界自有其生存规律,外界之人不得干扰,若我们在凡界暴露了身份,被各界知道,就算是天帝也保不了你,定会被打下凡界受轮回之苦。” “那为何漓安可以插手凡界之事?”羽念问道。 “外界之人若能插手凡界之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与怨灵结盟,虽然还不知其中来龙去脉,但奴婢会尽快查清。” 玉儿苦口婆心道,“此次奴婢故意用魔界的傀儡符,一是为了掩下身份,二是为了摸清漓安的灵力,这样我们之后才好应对。漓安虽灵识被封,可是她体内依然有充沛的纯正灵力。” 羽念看着玉儿,露出警惕,“为何你会魔界的傀儡术?” 玉儿面不改色的回道,“回公主,你忘了千年前泽国与魔界的那场大战吗?最后是天界清理的战场,玉儿在来公主府前就是在天牢中当差,这傀儡术就是那魔界中的余孽为了少受罪交出来的。”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总之你不要忘记我把你从天牢调出来的原因,你也该知道,像你这样卑贱的天界婢女,是没有资格伺候我的。”羽念居高临下的看着玉儿说道。 自凌沐说不会娶羽念之后,她就决心要抓住漓安,让凌沐跪在自己面前,她要把凌沐对她尊严的践踏通通还回去。 可这样的事情她不能亲自做,也不能让自己身边熟悉的丫鬟去做。 为此,她特意孤身到天牢中挑选一个为她办此事的丫鬟,在天牢中当差的丫鬟都是因为犯错被罚才去的,如果有机会走出天牢,定会感恩戴德,尽心办事。 当日,羽念之所以能在天牢一众丫鬟中挑中玉儿,只因她在所有人都为了能被选中,在她面前表忠心争闹不止时,只有玉儿安静地跪在最后,低头不语。 “你为何不说话,难道你不想走出天牢?”羽念走到她跟前。 “回公主,奴婢不敢奢望,能在天牢当差,奴婢已经心满意足。” “好,就你了,跟我走吧。” “为什么”其他丫鬟很是不解。 羽念冷眼看着她们,狠狠说道,“我需要少说多做的人,今日我到天牢之事,若有人传了出去,你们别说天牢,怕是地狱你们都待不了!”说罢,就带着玉儿离开了天牢。 想到这些,羽念看着殿下跪着的玉儿继续说道,“你起来吧,记住,每次来我的寝宫,都不要被别人看到。你所做之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玉儿谦卑地低头回道,“是公主,能得到公主赏识,玉儿已经很感激了,玉儿以生命起誓,绝不会出卖公主。” 可是,那低头之人嘴角的弧度却写满了嘲讽。 53.离我远点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深海最西边。 酣畅地游了半天,漓安终于累了,从水中冒出头,朝着岸边游去。 莹亮的鱼尾变成修长白净的双腿,淡蓝色裙衫缓缓罩住女子曼妙的身姿。 又是一个星河熠熠的夜晚,海天一线,寂静无声。躺在海滩上,漓安心中却毫无欣赏美景的惬意,这样的夜景看了上千年,再美也乏味了。 感受过阳光的照拂,对这样无休止的黑夜厌烦起来,“我一定要带着人鱼族重新生活在阳光下!”漓安心中暗暗下着决心。 听得背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漓安瞬间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后之人也停住了脚步。 一袭紫色衣衫,宛如刻刀雕刻而成的深邃五官,琥珀色的双眼中不再有疏离,反而带着些重逢的喜悦。 漓安吃惊地问着,“凌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你。”凌沐看着漓安说道。 “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 “我不知道,但是我每日都会来,总会碰到的。”说着,凌沐双唇上扬对着漓安微笑,这是与清浔的邪笑完全不同的笑容,这样的笑容让漓安觉得有温暖的味道。 漓安低头,躲避着凌沐的目光,重新坐回地上,“你等我有什么事?” 凌沐也坐了下来,坐在漓安的身边,漓安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让,两人之间隔着微妙的距离。 凌沐依然微笑着,“没什么事,就是想着看会不会遇上你,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你不记得了吗?” “当然记得,你说你是龙族太子凌沐时,你那骄傲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漓安笑着回道。 凌沐侧过头看着漓安,这是漓安第一次对着他笑,虽然她的目光是看着海面,“我有吗?我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骄傲的地方?我宁愿不是龙族的太子,那时候我该是羡慕的眼神才对。” “羡慕什么?”漓安闻言转头看着凌沐,却看见他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漓安慌忙转头。 凌沐也将目光看向了前方倒映着星光的海面,认真说道,“羡慕你在水中自由自在的状态,羡慕你的歌声中充满了能量。” “自由自在?凌沐,你是在取笑我吗?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我还能理解,但是你是龙族之人,你父王对人鱼族做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漓安突然变得冷漠起来。 凌沐心中泛起愧疚和心疼,“漓安,对不起,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事情。”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我知道这不怪你,可是现和你像朋友一样坐着聊天,会让我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族人。”说着,漓安起身欲回到水中。 衣袖瞬间被拉住,漓安回头看着凌沐幽深的双眸,凌沐并未松开手,“我怕你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转眼就不见了,漓安,我有话要告诉你。” “你说吧,我不会走。” 凌沐松开漓安的衣袖,“漓安,羽念不是我的未婚妻,我不会娶她。”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凌沐失落的笑笑,转而说道,“漓安,你现在做的事很危险,一定要注意安全,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漓安抬头看着凌沐,眼神犀利,“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事情?前两次你出现在凡界是不是有什么目的?难道龙族也有牵扯其中?” “漓安,有些事,我现在说不清楚,但是,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不管是谁。”凌沐说道。 “谢谢,不用,你离我远点就好。”说完,漓安便化出鱼尾,跃入水中,转瞬就没了身影。 凌沐呆呆看着水面的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心中充满了苦涩,“原来你对我,竟是如此厌恶。” 漓安向着临渊游去,“唉,看来以后不能再到这边透气了。”不是没有看到凌沐眼底欲说还休的深情,只是这样的深情让漓安心中充满不解,也让她负担不起,既然无法回应,那就远离。 水灯远远的闪着微弱的亮光,漓安看着被深渊包围的临渊,孤岛般的存在,像一颗被深海遗忘的本该璀璨的珍珠。 同姑姑和母亲吃完饭后,漓安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书架上抽出那本从来不看的厚厚的凡界史书,漓安有意寻找着记录明安国的那个部分。 翻看着泛黄的书页,书上这样写着,明安国国君楚修炎,前半生任人为善,朝中皆一派清流,为明安国创造了一片盛世。但后期似变了心性,沉迷酒色,忠奸不分,国运衰微,终被民间起义人士夺了政权。 新国君出身平凡,施明政,亲百姓,对奸佞之辈毫不姑息,深获百姓拥戴,此后明安国百年兴盛,国泰民安。 看着新国君的名字,漓安意料之中的笑了,“苏慕言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合上书页,漓安心情大好,在指尖变幻出一只竹笛,放在唇边。 那支只吹过一次的曲子再次婉转的自笛间而出,漓安在笛声中不断回忆着父亲的模样。 “嘭”门被猛地推开,笛声戛然而知,暮汐突然进来,看着手持竹笛的漓安,因为激动双手竟在颤抖。 “母亲,怎么了?”漓安赶紧上前扶住暮汐。 暮汐一把抓住漓安的手腕,“安儿,这首曲子你是从何处习得?你可知这是御魔笛音!”说着,眼眶竟留下泪水。 漓安没想到,自己随口吹吹会让母亲如此激动,难不成这首曲子世间仅有父亲才会?漓安面上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母亲,这是我在凡界无意间学会的,觉得挺好听的,怎么了?” “不可能,不可能,御魔笛音乃你父亲所创,世间不可能还有第二个人会!”暮汐大声说道。 漓安心中一惊,果然,这首曲子原来如此特殊,怪不得母亲会激动,见瞒不下去了,漓安只得将在百妖山的幻境中见到父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那件事我也知晓,我本要同你父亲一起去收复苍冥,但被你父亲拦了下来,还说对付个苍冥很是简单,哪知他回来后灵力受损,原来是注入了阵法之中。” 暮汐擦掉眼泪,接着说道,“安儿,你能对这首曲子过耳不忘,能去百妖山解除封印,获得你父亲的灵力诛苍冥,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就注定好的。既然如此,安儿,你随我来。” 漓安虽不知母亲要告诉她什么,还是跟着母亲走了出去。 54.家传曲谱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暮汐带着漓安到了自己的房间,谨慎的将门关上,然后伸手去拿墙边木架最上一层的红木箱子。 见状,漓安赶紧上前帮着母亲拿下来,她虽心有疑问,但也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看着母亲,像对心爱的宝物那样,轻轻擦拭着这个箱子。 只见暮汐的眼中充满了怀念,“漓安,当初全族迁居临渊时,很多东西我们无法带走,都被凌沂扣下了,我在怀中藏下了这两样物品,这是你父亲最后能留给你的东西。现在,到了交给你的时候了。” 暮汐将箱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取下铜锁,示意漓安亲自打开。 听说是父亲的遗物,漓安心中一阵酸楚,走到桌前,旋开锁扣,缓缓打开箱盖。 出现在漓安眼前的是一支通体透亮的青色玉笛,和一本崭新的由金线绣制的曲谱。 漓安一眼看出,此支玉笛正是漓浱封印苍冥时用的那支。 暮汐开口道,“安儿,这支玉笛是你父亲做的,一直在他身边,被他的灵力滋润着,已经自带灵力,任何曲子用这支笛子吹出来都会效果大增。这本曲谱上的曲子也都是你父亲所创,我用金线一针一针临摹了下来。” 暮汐取出玉笛和曲谱,郑重地放到漓安手上,“我们人鱼族在音律上有过人的天赋,现在我把这两样东西都交由你保管,上面的曲子你要熟记于心,在必要时可保你平安。” 手中的青色玉笛,即使在寒冷至极的临渊中依然保持着温润的触感,漓安将玉笛紧紧握住,那日幻境中的父亲,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漓安翻开曲谱,御魔笛音、控魂音、冰刃音、静心音……各类可战可息的曲子看得漓安张大了嘴,“母亲,父亲如此有才华,怎么会生出我这么笨的女儿?” 一句简单的玩笑缓解了沉痛的氛围,暮汐宠溺的笑笑,“你个小人精,拿去好好练习,不要浪费了你父亲的心血。” “好的,母亲大人。”漓安甜笑着回答。 之后的几日,临渊饱受笛音摧残,尽管漓安的领悟力超强,但若是日日听,即使是天籁也会变成噪音。连暮汐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把曲谱拿出来,哪想到漓安竟会如此努力,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暮涴推开漓安的房门,漓安正醉心于音律中,“咳咳…”。 “姑姑,你怎么来了?”听见声音,漓安放下玉笛。 暮涴揉了揉额头,说道,“我说漓安啊,你这样日日练习也不是办法,你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漓安看着暮涴认真说道,“姑姑别担心,安儿不累。” “我不是关心你累不累,只是临渊的族人是真的受不了了,你不是还要化解怨灵吗?怎么不着急了?”暮涴说道。 漓安不自然地笑笑,“原来这是来赶我走的啊,也是,我还有正事要做,我赶紧处理完了回来接着练。”说着,漓安将玉笛用灵力炼化隐藏在指尖。 “安儿呀,你其实不用着急回来的,慢慢办事,得把这些怨灵安抚好了。”暮涴赶紧说道。 漓安坏笑着看着暮涴,“姑姑,要不我为您独奏一曲静心音啊?”说完似要再次取出玉笛。 暮涴嘴角抽动着,“安儿,姑姑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做,我就不送你了啊。”随着话音未消,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漓安噗嗤一笑,摇摇头。旋即,表情严肃了起来,抬起左手腕,看着最后的两颗珠子,自语道,“偷懒了这么久,不知道,这一次又是怎样的怨灵。” 再次抬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 深海龙宫。 殿中像是被飓风刮过一般,满是破碎的昂贵物件,凌沂摔掉最后一个陶瓷花瓶,怒气冲冲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一众下人,“我龙宫竟然能潜入贼人,你们是怎么做事的?都活够了是吗?” 听着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下跪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头一个比一个低,生怕自己会成为龙王怒火下的冤魂。 何况,龙王只说宫中丢了东西,可是他们连丢的是什么也不知晓,更不敢轻易回话,只能战战兢兢地跪着。 隐濂从殿外走了进来,给一众下人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像得到特赦一般跪着窸窸窣窣地退了出去。 “王爷,您息怒。”隐濂走上前,拱手道。 凌沂看着隐濂,眼神中满是阴翳,“隐濂,你可知是何物被盗了?” “回王爷,隐濂不知,但看王爷如此震怒,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隐濂回道。 “是那本书!” 听到凌沂带着盛怒的话,隐濂猛地抬起头,“王爷,您说的可是那本古书?您一直放在寝宫之中,怎会被偷?” 凌沂鼻息粗重,“还好书中内容我已详记,可我气的是,竟会有人知道我们的秘密,还进入我的寝宫,盗走此书,隐濂,看来是我们大意了!” 隐濂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此事非同小可,属下定会彻查。” “确实要查,此人没有留下任何气息,可见其灵力高深,他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隐患。”凌沂说道。 隐濂看着凌沂,“王爷请放心,属下马上就去加强龙宫的结界,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漓安最近如何?”凌沂转而问道。 隐濂回道,“王爷,只剩最后两个怨灵了。” “我们要加快速度,不能为他人做了嫁衣!”凌沂双手握得嘎吱作响。 “是!王爷,隐濂知道该怎么做了。”隐濂俯身说道。 凌沂目光转动着,突然凝聚在一个点上,露出凶光,“隐濂,若是有变数,就毁了漓安,不能让别人成了我们身后的黄雀。” 隐濂身子一震,俯身的脸上满是惊愕,“是,王爷,隐濂明白。” “好了,你下去吧。”凌沂的怒气终于消了些,眼中又回复了平日的波澜不惊。 刚退出大殿,隐濂就看见远远站在殿外的凌沐,满脸愕然。 隐濂朝他走去,“你都听见了?” 凌沐看着他,没有了平日的尊敬和崇拜,“濂叔,你们到底想对漓安做什么?” “沐儿!此事你不要再管,不然就不要怪濂叔无情了。” “濂叔!你们不可以伤害漓安。”凌沐的声音越来越大,隐濂转身看着殿内,生怕王爷听见。 “来人,将太子压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让他出来。”隐濂吩咐着。 “是!”虾兵蟹将从后而出,将被隐濂已经用灵力禁锢的凌沐带了下去。 凌沐没有挣脱,“濂叔,你们会后悔的。” 55.红绳铜钱篇:五岁小儿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在深渊已经待了半天有余,她着急得抓耳挠腮,可对面那小小的人儿仍是蜷缩着双腿背对她压根儿就不搭理她,两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我都说了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那系着铜钱的红绳是绑在你脚上的啊,不就是抓了你的脚腕,你生什么气?”漓安再次冲着那个背影解释道。 漓安心中很是冤屈,她跳下深渊后跟着手链的指引,顺利找到了怨灵遗物,一条颜色暗淡的红绳,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红绳穿上铜钱,就是凡界最常见的小首饰。 初看到红绳铜钱时,漓安心想,凡界都说这是可以辟邪之物,可它现在自己就是个至邪之物,想着就伸手要去取这个物件。 哪知还未碰到绳子就直接抓住了一个冷冰冰肉乎乎的东西,漓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将手中的东西甩出去老远,在深渊中激起一道波纹。 当她反应过来被她甩出去的可能是此次的怨灵时,已经晚了。 漓安赶紧跑向滚动的怨灵,当怨灵停下来后,就直接蜷腿背对着漓安坐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完全不理漓安,全身上下都在说着,“我很生气!” 无论漓安走到哪个方向,看见的都是怨灵的背影。更让漓安没想到的是,看背影,这个怨灵还是个小孩子,应该有五六岁的模样,乱糟糟的长发披在身后。 漓安从未和小孩子打过交道,何况还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姑娘,小妹妹,你要是再生气,那我只能走了哦,不管怎样,你已经和我结盟,要换人也来不及了,你还想在深渊待几万年吗?”说完,漓安转身就要走。 只听得一声“哼”,对面僵坐之人终于有了动静。“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小姑娘了?”一边说话,小孩一边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漓安。 漓安看着他,“原来是个小弟弟呀”,虽然衣服破破烂烂的,皮肤黝黑,但脸很是稚嫩可爱,就是身子太单薄了,显得本来就大的眼睛更大了,水汪汪的看着漓安。 漓安心中一阵懊恼,“我刚刚怎么会把这么可爱的小娃娃扔出去?” 看到漓安的眼神,对面之人瞪着眼睛,龇着牙,“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才不是小弟弟,我都活了好几万岁了!不对,我只活了五岁,但我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 “你才五岁,怎么就……”漓安心中瞬间泛起不忍,“那你为何有如此重的怨气?” 小男孩眼底升起无尽的仇怨,漓安被这样的眼神吓得生生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会在一个五岁的孩童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 他慢慢走向漓安,身后现出浓浓的黑雾,在消失之前,漓安耳边响起稚嫩的声音,“我要你,杀了我爹娘!” 还没缓过心中的震惊,漓安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青砖黛瓦红墙的院子,院中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料,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一眼看过去很是漂亮。 漓安正看得入迷,脚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小娃娃,看起来也就三岁的模样,他捂着嘴偷笑着,伸出肉肉的小手撩起一块大红色的布料,露出小脑袋往外瞅。 “然然,然然,娘亲已经看见你了,你快出来。”带着浓浓的宠溺的声音响起,小胖娃赶紧放下布料,转身将身子蹲得更低。 看着小胖娃的肉嘟嘟的脸蛋,漓安愣住了,“这不就是刚刚深渊中那个倔脾气的小破孩,只不过是丰满版的,难道这是他更小的时候?” 单层布料后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轻轻蹲下,猛地将小胖娃抱进怀中,“哈哈,然然,爹爹抓住你了”。 瞬间,然然就被男子举过头顶,放在了肩膀上,只听他“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常之凡,你小心点,别把然然弄疼了。”身后珊珊而来的女子浅笑着,一身橘色裙衫,眼神透亮,看起来很是精明能干。 “娘亲,娘亲,抱抱”然然伸出手朝着她撒娇道。 常之凡蹲下来将然然放在地上,双脚刚接触地面,然然便小跑着朝女子而去。 “然然,爹爹和娘亲还得去铺子上,让府中的下人陪你玩好不好?”她摸着然然的头说道。 然然抱住她的裙角哇哇大哭起来,虽然一滴泪也没掉下来,“不要不要,我就要娘亲和爹爹陪。” 常之凡看着女子,“语嫣,那些铺子有下人看着,我们也不用天天去,今天就陪然然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不陪他陪谁。”说着就用胡子去蹭然然肉嘟嘟的小脸,逗得他又是一阵欢笑。 听到常之凡的话,齐语嫣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转瞬即逝。 “就你宠孩子,城中又开了两家布坊,你就丝毫不担心?”齐语嫣皱眉说道。 常之凡笑看着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做生意有赚有赔很正常,更何况常家布坊已经是晋城的老牌子了,不可能会赔。” 齐语嫣也不好再说什么,将然然抱了起来,亲昵地说道,“然然,今日爹爹和娘亲就陪你玩,你开不开心呀?” 然然把两个小手拍的啪啪响,“开心,然然每天都要你们陪。” 三人的笑声和追逐声又在院中响起来。 看着眼前温馨幸福的场景,漓安心中既羡慕又疑惑。羡慕的是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疑惑的是,那个小男孩本该是幸福的,为何会成为怨灵? 腕间的手链震动起来,似是充满了怒气,漓安的右手心覆上去,才缓缓压制下来。 “不如,我们带着然然去街上逛逛吧”齐语嫣提议道。 常之凡看着她,“你呀,就是不放心,想趁机去铺子上看看,对不对?”说完还是抱起然然,“然然,走,爹爹给你买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然然要吃冰糖葫芦……” 出了府门拐个巷口就是大街了,漓安这才发现原来常府就隐在闹市之中,其财力不言而喻。 漓安心中疑惑更甚。 56.红绳铜钱篇:街头乞儿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街上很是热闹,看得出,晋城还是挺繁华的,各类商品应有尽有。 然然一手握着拨浪鼓晃荡,一手拿着糖葫芦吃个不停,身后的下人还提溜着一堆小玩意儿。 然然将手上的糖汁随意抹在身上,下人眼中露出心疼,要知道,小少爷穿的衣服可都是城中最好的布匹制成,只要一有印记夫人就会给扔了。 漓安看着齐语嫣来来回回走的七八个布坊店,皆打着常氏的招牌,也都门庭若市。 “生意这么好,有什么可担心的”。漓安心想着。 “娘亲,娘亲,钱,钱”走到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然然突然跑到齐语嫣身边。 齐语嫣笑了笑,吩咐下人给了然然一个钱袋子,漓安又在下人眼中看到了心疼。 只见然然熟门熟路的走到墙角,墙边的乞丐见到他,仿佛见到菩萨般兴高采烈,“常公子,常公子”的叫个不停。 然然将手中的钱抛给他们,看着他们疯抢起来,他便开心的拍着小手,好不欢乐。 除了墙角最边上的两个乞丐未动,其他乞丐都一窝蜂涌了上去。 这两个乞丐不去是因为一个年纪太大,抢不动了,而另一个,年龄又太小,抢不赢。 “小黑子,常家的败家子又来撒钱了,你得去抢啊,抢到就有馒头吃了。”年老的乞丐嘶哑着嗓子说道。 旁边的小乞丐一身极不合体的破布衣衫,脚上连双鞋子也没有,脸上是厚厚的泥污,完全看不出长什么样,但看身材很是消瘦,看起来可能和然然差不多大。 小黑子看了看疯抢的人群,眼中露出渴望,但又低下了头,“我抢不过他们,上次去抢我的手都折了也没抢到。” 然然看着角落的二人,他手里拿着钱袋子摇摇晃晃的朝着他们走去。 小黑子吸引了然然的目光,他咧嘴一笑,指着小黑子,“你给然然学狗叫,然然给你钱”说完就又咧嘴笑了。 漓安真想一大嘴巴子呼到然然脸上,一三岁小破孩,就已经知道欺负人了? 小孩子贪玩很正常,漓安知道然然只是觉得有趣,可他的爹娘此刻正忙着进入了又一家常氏布坊,哪有时间管教自己的孩子,没准儿,他们还觉得自己儿子善良无比。 而身后的下人更是不敢多言,看样子,然然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漓安撇撇嘴,“这性格更像深渊中的那个臭小子了,从小就这么嚣张跋扈。” “汪汪汪”只听得一阵微弱的狗叫声,小黑子趴地上竭力表演着。 “咯咯咯”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然然直接将钱袋子扔给了小黑子。 看着常家公子被仆人带走,别的乞丐赶紧抢走了小黑子手中的钱袋,只扔给他两个发黑的馒头。 小黑子习以为常的捡起馒头,分了一个给旁边的老乞丐,想了想又将自己的掰了一半给他。 “小黑子,你多吃点,我老了,活一天是一天,你要多吃点。”老乞丐看着他说。 小黑子嘴里吞着干硬的馒头说着,“我还小,吃不了那么多,爷爷你吃。” 老乞丐心中满是心疼,“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婴儿,现在都过去五年了。你看你,看起来比人家三岁的娃娃还要小。” 许是年龄大了,总爱念叨,“记得我捡到你的那晚,下着好大的雪,你身上就裹着一块破布,几乎连呼吸都没了,我把你放在怀中捂了好久才捂回来。也不知道你父母是谁,怎会如此狠心。” 这样的话小黑子该是听过无数次了,就自顾自地在一旁玩起了石子。不一会儿,也发出了“咯咯咯”的微弱的笑声。 石子向前方滚去,小黑子边追着石子边笑,低着头的他猛地撞到一个人的腿上,小黑子的眼前出现一片好看的橘色,有点像太阳的颜色,衣衫上还有着好闻的香味。 他正欲起身,却被此人一脚踢翻在地,“哪来的小乞丐,这么脏,我的新裙子都被你弄脏了,这可是我用最好的布匹找晋城最好的裁缝定制的。”声音中充满了怒不可遏。 要不是嫌脏,女子恨不得能举起手给小黑子一巴掌。 “好了,语嫣,他也不是故意的,衣服脏了,再做一件就是。”常之凡拉过她说道,再看着小黑子,“你起来吧,以后不要在街上乱跑,危险。” 小黑子爬起来,又低着头灰溜溜地回到了墙角。 五岁的小男孩,眼中却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爷爷,等以后我有钱了,我也让你穿漂亮衣服”小黑子噘着嘴说道。眼中满是委屈的泪水,可他偏偏硬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老乞丐摇了摇头,颤巍巍的朝小黑子挪过去,挽起他长得拖地的右边裤腿,膝盖上厚厚的痂上裂了个血口子,“果然,膝盖又破了吧,你啊,就没有哪一天是好好的。” 说着,老乞丐从怀中掏出一盒看不出颜色的药粉,轻轻的撒在小黑子的膝盖上,这还是一个好心的江湖术士赠与他的,五岁的小黑子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而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漓安,从刚刚小黑子裤腿被挽起的刹那,就捂住了因受惊张大的嘴,小黑子的右脚腕上系着一条黑乎乎的线,上面似乎还穿着一个圆形的已经被磨得看不出模样的物件。 若不是已经在深渊看到过原物,漓安绝对不会把小黑子脚腕上的东西和那条红绳铜钱联系到一起。 泪水滑过捂着嘴的手背,她看着小黑子,“难道你才是深渊中那个怨灵?可是,为何然然和你长得那么像?” 漓安心中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可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常之凡说过,他们只有然然一个儿子。 腕间的手链发出黑光,深渊中那个和她对峙的小男孩走了出来,他朝着老乞丐走去,噗通一声跪在老乞丐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小黑子”漓安在他身后轻声叫着。 只见他站起身子,回过头,眼眶已经泛红,但仍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漓安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就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 冰冷的眼泪打湿了漓安的蓝色衣衫,“漓安,我要你,杀掉他们,杀掉常氏一家所有人!” 小黑子的声音中满是不甘和愤怒,童稚的声音说着杀人的话语,更显得匪夷所思。 漓安半蹲下来,看着小黑子,“小黑子,不能因为他们侮辱你,对你凶,你就要杀人啊,这样不可以。”她极力想像一个知心大姐姐那样和小黑子讲道理。 可漓安忘了,小黑子不再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他已经是存在了几万年的深渊怨灵。 他收起了悲痛,寒冷刺骨的眼神看向漓安,“你为他们求情?你可知那对夫妻是世间最虚伪最肮脏的存在?” 57.红绳铜钱篇:附身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小黑子几乎咆哮着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他看着远去的一家三口,眼中满是悲楚。 漓安想再次拥抱他,却被他有形的怒气推出去老远,漓安挣扎着起身说道,“小黑子,常氏夫妇可是你的爹娘?那然然就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会说出要杀他们的话?我知道你有委屈,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 “他们把我抛弃在雪夜中,这不该死?我才活到五岁,五岁!漓安,和你比起来,五岁几乎是不值一提吧,可我宁愿没有这五年,你可知我是如何苟延残喘像牲畜一样活下来的?”小黑子的话敲打在漓安的心上,让漓安无话可说。 漓安亲眼看到常氏夫妇有多宠爱然然,也亲耳听到,他们只有然然这一个儿子,这样的人难道不该罚吗? 可他们不像作恶多端、背信弃义的宋子然,漓安能毫无负担的一剑封喉,甚至内心有除恶的快感。但对常氏夫妇,三岁的然然,漓安怎能下杀手? “我做不到”漓安背转身坚定地说着。 小黑子瞬间移动到她面前,瘦弱的小手抓着漓安的衣袖,“漓安!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不能满足我的要求,你会和我一起灰飞烟灭!” 漓安感受到小黑子已经愤怒到极点,双眼泛着血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所有怒气发泄到她身上。 “既然你做不到,那我就自己来。”说完,小黑子就朝着然然跑过去,猛地撞入了然然的身体中。 小黑子的速度太快,漓安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只见高高坐在常之凡肩头的然然突然回头看着漓安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然然的眼神再没有之前的单纯。 在小黑子进入然然身体的瞬间,本该是幻境的场景变为了真实世界,漓安周遭的人物、声音都立刻变得鲜活起来。 漓安想要冲过去阻止小黑子,手腕却被拉住了,漓安回头,撞上那对眼尾上挑的幽深双眸。 “漓安,不要冲动。”清浔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减少漓安的慌乱。 她反手抓住清浔的手腕,“清浔,快阻止小黑子,他附身到然然身上了。” 漓安没有发现,她和清浔的现身,在喧哗的十字街头有多突兀,无论是绝色的容貌还是独特的服饰都已经引起了群众的围观。 在避免造成更大的影响之前,清浔带着漓安逃离了人群。 而墙角的乞丐祖孙都面面相觑,他们都听到了刚刚那位蓝衣女子说的小黑子,老乞丐看着满眼委屈的小乞丐,“嘿,小黑子,还有人和你有同样的名字呢。” 小乞丐面露不屑,轻哼一声,将裤腿放下去后,又开始玩他的小石头。 “清浔,你为什么要带走我?”在闹市之后安静的小巷中,漓安不解地问道。 清浔看着漓安,极其冷静地说道,“漓安,你可知你说出做不到的后果?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解怨,你只要按照怨灵的说法做,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没人会怪你。” 漓安像是第一次认识清浔般,眼中露出失望,“你是让我去杀了常之凡?杀了齐语嫣?杀了他们三岁的孩子?小黑子只是个孩子,他说的话怎能作数!” “你知道,他不是孩子!他现在是被仇恨支配的怨灵,他已经失去理智,怨灵为祸人间,后果就不再是死三个人那么简单!”漓安眼中的失望刺痛了清浔,可他更在意的是漓安会因为失约而魂飞魄散。 漓安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低头喃喃着,“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肯定有的”突然,她眼中发出一道光,“对了,只要小黑子改变想法就可以了,只要他不再仇恨,就好了。” 清浔看着她,“几万年的恨,那么容易就化解了吗?若是你下不了手,那我去。” “你不是说过,除了作为变数的我,没人可以插手凡界的事吗?”漓安抬头看着清浔。 “和你消失比起来,我不过就是受一遭轮回之苦罢了,一百年很快就过了。”清浔轻描淡写地说着。 漓安摇了摇头,她身前的衣服上还有刚刚小黑子流下的泪水,漓安抬起左手,黑光一闪,那根穿着铜钱的红绳出现在漓安的手心上。 “画本子里说过,凡界的小孩儿一出生,他的家人就会在他的手上或者脚上用红绳系上一枚铜钱,希望他可以避除污秽,平安长大。小黑子的脚腕上有,那他的家人肯定也是爱他的,中间肯定有误会,如果我解除误会,是不是就有转机了?” 看着手心的红绳,漓安轻声道,“如果从小黑子一出生,你就在他身上,那你应该有连小黑子都没有的记忆才对,我知道,小黑子的怨气数万年来都附在你身上,现在怨气已化为怨灵而去,你可否将小黑子不知道的那部分告诉我?” 片刻,红绳发出一阵温润的白光,将二人笼罩其中。 同样的院子,同样满院飘舞的七彩布料,不同的是,院中的常之凡正一脸急不可耐的搓着手走来走去。 屋中一声婴儿的啼哭惊起在房顶小憩的鸽子,“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生了,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常之凡激动得眼含泪光。 “赏,都有赏。”常之凡一边吩咐着管家给下人派发红包,一边迈脚走进了房中。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看着脸色苍白的齐语嫣,常之凡满脸心疼,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夫人,你受苦了。” “之凡,你快看看儿子,看他和你长得多像。”产后的虚弱丝毫没有减少齐语嫣初为人母的喜悦。 生涩地接过稳婆手中的小婴孩,常之凡小心翼翼的动作逗笑了床上的齐语嫣。 似是想起了什么,常之凡将婴孩放到了床上,他从怀中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用红绳穿好的铜钱,轻轻地系在婴儿的右脚腕上。 “语嫣,我在这枚铜钱上刻上了‘常’字,我们的儿子什么都要独一无二的。”常之凡宠溺的说着。 齐语嫣笑笑,“你还不给他起个名字。” 常之凡将小婴孩抱在怀中,“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常乐,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 “常乐,常乐,知足常乐。”齐语嫣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 漓安在一旁喃喃着,“原来小黑子叫常乐。”嘴角泪水的苦涩不断讽刺着这个名字。 58.红绳铜钱篇:雪夜寻婴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常氏布坊是晋城布艺界的金字招牌,为庆祝常府小公子的诞生,常氏所有布坊同时开展优惠活动,正赶上年底置新衣的时候,每一家都生意火爆,满城欢庆。 很快就到了常乐百日宴的时候,常乐长得白白胖胖,穿着喜庆的红色虎头服,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甚是逗人喜欢。 前来道喜的宾客络绎不绝,常之凡更是大手笔地连摆了三天百日宴。 到了第三日,常氏夫妇已经很疲劳,尽管如此,他们仍很高兴,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两人在屋中逗弄着儿子。 “语嫣,今晚就让乐儿跟奶娘睡吧,你好好休息一晚,这几日太累了。”常之凡看着疲惫的齐语嫣说道。 自常乐生下来,晚上都是齐语嫣亲自照顾,齐语嫣虽心有不舍,但也同意了常之凡的建议,休息不好也照顾不好乐儿。 她将常乐轻轻放到奶娘手中,嘱咐道,“今夜雪大,屋中的炭火吩咐下人烧得旺一些,不要让乐儿着凉了。” 奶娘连声应着,退了出去。 深夜,一声刺耳的尖叫惊醒了沉睡中的常府大院,齐语嫣坐起时虚汗淋漓,她正被梦魇困扰着。 屋外响起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常之凡披上外衣打开房门,只见奶娘光着脚,全身颤抖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话都说不出来。 床上的齐语嫣看到门外的奶娘,心中一咯噔,突然恐慌起来,她慌忙下床,“奶娘,怎么了?”是乐儿发烧了?还是哭了?齐语嫣心中想着,拔腿就往奶娘房间跑。 “语嫣,把鞋穿上,衣服穿上。”常之凡大声说着。 “小少爷他,小少爷他”奶娘张嘴哆嗦着,“老爷,夫人,小少爷他不见了!” 晴天霹雳般,后面奶娘的话常之凡和齐语嫣再未听清,两人跑进奶娘的房间,只见床边的木头婴儿床上空空如也,小床上已经冰冷。 齐语嫣脑袋一片空白,瘫坐在地。 常之凡面色铁青,牙齿咬得嘎嘎作响,他因为愤怒双手颤抖着,“到底是怎么回事?管家,派人去找!” 身后的奶娘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老爷,夫人,我不知怎么睡沉了,半夜醒来就看见床上不见小少爷……” 只见齐语嫣从地上站起来,什么也不说,就蹒跚着往外走,光脚踩在院中厚厚的积雪上也似感觉不到冰冷般。 “语嫣,你要做什么?”常之凡追出去,将齐语嫣横抱起来。 齐语嫣胡乱捶打着常之凡的胸膛,“放我下去,我要去找乐儿,乐儿,乐儿……”说着,院中就响起了齐语嫣的呼喊声。 常之凡将语嫣抱在怀中,“语嫣,你冷静,我马上出去找,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乐儿找回来。” 而怀中之人却再无动静,齐语嫣竟因一时悲伤过度,晕了过去。 将语嫣放在床上,吩咐下人看好后,常之凡来到了院中,管家已经集齐了府中所有家丁,“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乐儿找回来。”仅此一句,常之凡再无多言。 众人跟着常之凡出门,分散寻找起来。大雪之夜,路上的一切痕迹都被掩埋了。 常之凡在雪中找了一夜,黎明将近,黑夜即将散去,可常之凡的心中愈发冰冷。 “老爷,老爷”只听得身后管家的声音传来,管家颤抖着指着城外的方向,“老爷,城外河边……” 城外河边,河水早已结冰,第一缕阳光照在田埂上,照在那团亮眼的红色上,那是齐语嫣亲手为常乐缝制的包被,常之凡怎会认不出来。 包被已经被冰雪冻成了硬硬的一块,紧邻包被的河面有被凿过的痕迹,因为寒冷,此刻又重新冻住了。 常之凡蹲下来,一拳一拳砸在冰面上,手指被冰刺破,鲜血顺着冰纹现出令人心碎的痕迹。 身后的下人都眼眶泛红,谁都知道,若是小少爷掉进了冰窟窿中,早就被冰面下湍急的河水冲走了,人应该已经没了,可谁敢说出来呢? “老爷”管家哽咽着在身后叫着常之凡,常之凡的脸上已经结了一层冰霜,眼泪流过的地方红肿起来。 常之凡停了手,就那么跪在田埂上,一动不动。他将红色包被抱在胸口,包被上化开的冰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又冻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说道,“管家,去报官,一定要查出是何人所为!” 那一夜常府的动荡在天亮之前已经传遍了整个晋城。有人唏嘘、有人感叹、有人难过,也有人在人群背后的阴影中露出可怕的笑容。 常之凡和齐语嫣都大病了一场,城中的所有常氏布坊都在生意大好时停业了很久。 官府毫无进展。 很快大街小巷就换了新的谈资,时间似乎可以冲淡一切阴霾,而常氏夫妇心中的伤痛却越积越深,深到两人都不愿再提起,把经历都放到了打理生意上。 直到两年后,齐语嫣再次怀孕,常氏夫妇将对常乐的愧疚和思念都集中在了即将到来的孩子身上,自欺地认为这是老天给他们重来一次的机会。 随着又一声啼哭,常府的阴霾似乎就此才全部散去。 “之凡,给他起个名字吧,看,他和你多像…” “叫一然吧,常一然,一切顺其自然。” 齐语嫣虚弱地将头转向里边,眼泪无声地浸入枕头中。 …… 可谁都不知道,在常之凡带着众人出门前,城中有个年老的乞丐被其他乞丐抢占了铺位。 他颤巍巍的走在雪夜中,走出城门,走上田埂,走到河边,想要结束自己这腐朽的生命,可河面已经结冰,他尝试着想凿一个可以放下他瘦下身躯的窟窿,但他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 他凄凉地笑笑,“真是地狱也无门啊。” “呜呜”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小猫的叫声,他一回头,才发现身后有个包裹,夜太黑,老眼昏花的他竟毫无所觉。 他蹲下身仔细地瞅着,这哪是什么小猫啊,明明是一个快被冻死的小娃娃。外面的包被已经冻成冰块了,里面的小娃娃浑身上下只有一块破布包裹着。 他赶紧将小娃娃抱进自己的怀中,若不是还有轻微的呼吸声,他都以为小娃娃已经没了。 “你也是命不好啊,在大雪夜被抛弃,还遇上我这么个什么都没有的乞丐,既然晋城没有咱们爷孙的活路,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吧。小娃娃,能不能挺过今晚就看你了。” 乞丐佝偻着后背,慢慢地往晋城相反的方向走着。 很快,身后的脚印就被大雪层层覆盖。 59.红绳铜钱篇:突发恶疾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温润的白光散去,漓安和清浔又回到闹市后的小巷子中。看着漓安悲伤的背影,清浔走上前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不是那样的,我要去告诉小黑子,事实不是他想的那样。”漓安不住地说着。 清浔手一挥,为自己和漓安换上了最为简单的装束,“我陪你去。” 漓安心中很是担忧,不知道小黑子的怨灵有没有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清浔”漓安突然认真地叫住了身边的人,“如果这次我回不了临渊,麻烦你帮我回去捎个话,就说我在凡界多待些日子再回去,每隔一段时间,你就替我回去看看,等实在瞒不下去了,你再把实情说出来。” 清浔一句话未说,自然地拉起漓安的手腕,往常府而去。临近常府,路人的谈话声让漓安眉头紧皱。 “听说常家公子去逛街回来后突发疾病,现在已经不省人事了” “本就是个金贵的公子哥,莫不是受了寒凉?” “谁知道呢,可能是常家夫妇做亏心生意,挣了亏心钱,老天爷惩罚他们呢,他们的第一个儿子不是……” “这话你可别乱说,现在都没人提这个事了” …… 到了常府门口,漓安赶紧上前敲门。 “你们是谁?现在府中忙得很,没空招待客人。”家丁开了门,见到眼生的二人,正欲关门,可门却被男子伸手抵住了。 清浔看了看漓安,转头看着家丁,“我们懂医术,你去转告常之凡,你家公子的病我们能治。” 看着二人不俗的容颜,想到公子突患恶疾,请来城中最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家丁赶紧去府中禀告。 很快,门重新打开了,是常之凡亲自开的门,听到家丁说有人能医治然然,他赶紧出来,可看着眼前的二人,如此年轻,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但还是有礼貌的弯腰恭迎。 常之凡还未开口,便听到女子说道“别客气了,赶紧让我们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刚走进府中,漓安就看见浓浓的黑气笼罩在内院之上。 进到屋中,齐语嫣满脸泪痕的坐在床边,和不久前在街上风风火火的模样完全不同。 漓安快步走到床边,只见常一然双眼紧闭,气息微弱,面色白中带黑,看起来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清浔对常之凡说道,“常老爷,常夫人,公子的病不能再拖,必须马上医治。只是我们医治病人之时有个习惯,不能让外人在场,可否麻烦你们出去一会儿。” 齐语嫣听说要他们出去,马上转头看着刚进来的漓安和清浔,眼中露出惊讶,二人虽穿着简单,但能看出衣服布料很是罕见,“我不出去,我要陪着然然。” “语嫣,我们就在门口等着,先让大夫医治然然。”说着就将齐语嫣拉了出去,关门之前还俯身对清浔说道,“拜托二位一定要治好然然,常某愿付出任何代价。” 门吱呀着关上,清浔在门前一挥,结下一道隔音的屏障。漓安已经握住了然然的手腕,“小黑子,你赶紧出来,你极阴的怨体,然然承受不住,他还小,你再不出来,然然就没救了。”漓安边说边为然然注入纯阳的灵力。 床上的然然突然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漓安,眼神阴冷,“我就是要他感受一下我的寒冷,我要常之凡和齐语嫣亲眼看着心爱的儿子死去,然后再送他们去陪他。” “小黑子,不对,你不叫小黑子,你有名字,你叫常乐,因为你爹娘希望你一辈子快快乐乐。”漓安哭着告诉他,“他们很爱你,也没有扔你,你是被坏人偷走了,他们以为你被扔进了河里。” “是这样吗?”小黑子冷冷地说着,不为所动,“他们以为我死了,就生了这个替代品是吗?” 小黑子用然然的身体冷笑着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张肉嘟嘟的可爱的小脸上,有着极不搭配的成熟表情,他看到漓安身后的清浔,也并未诧异,“你们现在都觉得我坏是吗?漓安,你可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听到小黑子的问话,漓安愣住了,“对啊,常乐不是被乞丐带走了吗?那他为什么会在五岁的时候死去?难道这和常氏夫妇有关?” 似是看到了漓安心中的想法,小黑子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咯咯咯”的诡异笑声在屋中回荡。 清浔走上前,看着小黑子,“告诉我,其中原因,如果他们该死,我答应你,我替你杀了他们!如果你自己动手,你会被更深的怨气禁锢。” “清浔!你别搅乱了!”漓安一手抓住清浔的衣袖,不让他再上前。 没有想到有人会支持自己,小黑子将目光停留在清浔身上,“这可是你说的?”转眼他又说道,“你是想帮漓安吧?你是怕她和我一起消失,所以宁愿自己受轮回之苦吗?” 小黑子闭上眼睛,又睁开,“你们可知道,我受尽几万年的煎熬,被怨气折磨着,想要化为虚无都是奢望。不管你们谁动手,想要化解我的怨气,只有杀了他们这一条路!” 说完,然然身上发出浓烈的黑雾,漓安和清浔进入了小黑子死前的幻境中。 在晋城城门外,一只干瘦的大手拉着一只黑瘦的小手,“小黑子,这就是晋城,五年前,爷爷就是从这里被赶出去的,现在爷爷老了,快死了,叶落也要归根啊。” 瘦小的小黑子抬头看着爷爷,“爷爷,什么是死啊?” “死就是不再寒冷,不再挨饿,死就是解脱。”老乞丐灰白的脸上露出苦笑。 小乞丐裹紧身上破烂的夹袄,“爷爷,这里好冷。” “是啊,又要到年底了,咱们小黑子马上就要五岁了。”说着,老乞丐回头看了看距城门不远的河堤,想起那个一心求死的雪夜。 老乞丐死在哪不是死呢,他哪还有什么根可以落,只是放不下这个五岁的小儿,想他能找到自己的亲身父母,所以才带着他回了晋城。 如果老乞丐识字的话,小黑子右脚腕上那枚刻有“常”字的铜钱,就不会被尘垢淹没了,那故事也该是另一个走向。 常府的生意越来越好,常一然一天天长大,而那个出生仅百日的常乐已经被众人有意的遗忘在了那个冰雪之夜。 对抱走孩子的人,官府也没有任何进展,最初的半年,常之凡和齐语嫣还日日追问,等到一年过去,两年过去,直到然然慢慢占据他们的心尖,这桩悬案似乎再未被人想起。 不知何时,城中多了一对爷孙乞丐,别的乞丐看他们一老一小的构不成威胁,便在墙角给他们留了一块位置。 60.红绳铜钱篇:府外寒尸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又是一年春节将至,城中亮起了花灯,家家户户都在置办新衣,常氏夫妇每日都在铺子上忙着。 初雪来得毫无征兆,黑夜中,墙角的乞丐在仅有的遮挡下,互相倚靠着取暖。 小黑子蜷缩在爷爷的怀中,越睡越冷,平日爷爷的怀中是温暖的,可今夜却是如此冰冷。 哆嗦着支起身子,小黑子发现爷爷把他身上的破袄子都给自己盖上了,而爷爷的身子已经冻得僵硬。 “爷爷,我去给你找厚衣服”小黑子将仅有的袄子都搭在爷爷身上,但爷爷仍没有暖和起来,他想到卖布料的常家,“那个常家公子很大方,我去给他学狗叫,他肯定会给我衣服。” 走出遮挡,赤脚踩进雪地里,小黑子才知道是下雪了。打了一个激灵,咬咬牙,那个小小的身影还是跑进了雪夜中。 可身后的老乞丐,僵硬并非因为寒冷,只是在初雪来临的时,他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小黑子爬上常府门外的台阶,小手拍打着府门。 门吱呀着打开,露出个凶神恶煞的脑袋,他的头缩在身上的长棉袄中,四周看了一圈,才低头看见了蜷缩在门角的小黑子,“哪来的小乞丐,敲什么门,一边儿去,扰我清梦。” “爷爷冷,我找常公子,我要给他学狗叫,给爷爷换衣服”稚嫩的童声响起。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要买衣服明天去铺子上。” “啪”的一声,门被紧紧关上了。 小黑子紫黑的嘴唇哆嗦着,他能听到自己上下牙齿不断磕在一起的声音。 常府上的红灯笼照着一片雪影纷纷扬扬,小黑子再没有力气跑进黑暗中。 “我就歇一会儿,等天亮了,小公子一出来,我就给他学狗叫。” 他靠在门角,双手抱着膝盖,望着红灯笼,慢慢闭上惺忪的睡眼。 渐渐地,小黑子竟然不觉得冷了,反而还有些发热,他迷糊着脱掉自己的破衣服,还是觉得热。 “我是不是要死了啊,爷爷说死了就不冷了,那我就先死一会儿。”小黑子喃喃道,脸上露出孩童天真的微笑。 黑雾散去,漓安看着坐在床上看着她微笑的“然然”,心中一片怆然。 “我哪知道,死就是眼睛再也睁不开了,死就是数万年深渊的禁锢。”小黑子看着流泪的漓安,“漓安,不用可怜我,你还觉得我想杀他们有错吗?我被活活冻死在了自己的家门口,我要杀他们有错吗!” “你没错。”清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漓安摇着头,“不对,不对,他们不知道是你,这里边还有很多问题。” 小黑子直视着漓安,“为何怨灵要和你结盟呢?你连是非都分不清楚!” 他转头看着清浔,“那,你替我杀了他们?” 门外响起敲门声,“公子,请问然然怎么样了?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常之凡焦急的声音传来,怕是等得难耐了。 漓安起身按住清浔袖中的剑,“清浔,不该是这样的。” 她朝着外面说道,“两位稍等。” 敲门声暂时停了。 突然,漓安身上发出一道温润的白光,怀中的红绳铜钱慢慢升到了半空中。 红绳铜钱回到了崭新的模样,铜钱上的“常”字清晰地出现在三人眼前,白光越来越亮。 三人眼前依然是雪夜中挂着红灯笼的常府门口。 远处,有人提着红灯笼由远及近。 “都说了,让你明日再做,非得今夜弄完,你看天都要亮了。”常之凡低头看着怀中冷得瑟瑟发抖的齐语嫣说道。 齐语嫣抬头看着常之凡,“明日不是说好了要在家中陪然然吗?这账本不对清楚,明日怎么能安心。你看,我们还赶上了今年的初雪。” 而这样的夜,这样的雪,让常之凡想起了五年前的灾难之夜,心中那些恐怖的回忆都在一瞬间涌了出来。 两人都同时沉默了。 走上台阶,常之凡扣响府门。 “之凡,那是什么?”齐语嫣指着门角说着。 只见有什么东西被雪覆盖着,隐隐约约露出黑黄的肌肤,旁边还放着几件破烂的衣服。 常之凡心下一惊,快步走过去,拨开雪,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个小男孩,他伸手探着小男孩的鼻息,摇了摇头。 “都说了让你滚远点,还敢敲门,你是不是想挨打了?”家丁粗暴的声音伴着开门声响起。 只见常之凡夫妇看着他,他吓得脸变了色,头埋得低低的,“老爷,夫人,你们回来了,小的还以为是之前来敲门的小乞丐。” “你说的是他吗?”听出常之凡语气中的怒气,家丁朝门角看去,瞬间被吓得面无血色,连话也说不出来。 常之凡将自己的棉袄脱下来,包裹着小黑子,把他从雪中抱起来,他几乎感觉不到他的重量,怎会如此瘦弱。 “之凡!”只听得齐语嫣一声惊呼,脸上露出不可置信。 常之凡看见小黑子耷拉着的右脚腕上,一条黑乎乎的线穿着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这太常见了,不可能的,更何况,乐儿早就没了。 可鬼使神差的,常之凡伸手向铜钱摸去,手指蹭掉铜钱上的污垢,指腹紧贴着铜钱上的纹路,磨挲着,磨挲着…… 齐语嫣看着猛地跪在地上的常之凡,全身止不住地在颤抖。 “语嫣,我在这枚铜钱上刻上了‘常’字,我们的儿子什么都要独一无二的。” 那句话,突然出现在齐语嫣的耳边,红绳铜钱,几乎所有的小孩都会有,她不知道刚刚为何自己会被吸引,难道因为也是在右脚腕上? 齐语嫣蹲在常之凡旁边,用衣袖轻轻抹掉小黑子脸上的污渍,看到那黑瘦的小脸,再看向旁边常之凡痛苦的面容,齐语嫣无力地瘫坐在地。 她记得这个小乞丐,他常在街角的墙边玩石子,有一次他撞到了自己身上,还被自己嫌弃地踢了一脚。 齐语嫣拼命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泣不成声。 小黑子的怨灵走到二人身边,深深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滴在自己尸体上的眼泪。看到齐语嫣哭得晕倒在地,看到常之凡眼中的悔和痛。 漓安在小黑子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61.红绳铜钱篇:知足常乐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小黑子怔怔地站着,五岁的小脑袋里突然多出了很多从未有过的片段。 淡淡的血腥味中,微弱的女声说,“之凡,你快看看儿子,看他和你长得多像。” 他被一双颤抖的手接过,小眼睛对上一张喜悦与紧张并存的男子的脸庞,男子将他放在床上,他转动自己的小脑袋看到了那个眼中含泪,面上带笑,两鬓被汗水打湿的女子。 他感觉到自己的右脚腕被轻轻抬起,系上了一条红绳,铜钱冰凉的触感刺激着他娇嫩的肌肤,他听见男子说,“语嫣,我在这枚铜钱上刻上了‘常’字,我们的儿子什么都要独一无二的。” “你还不给他起个名字。” “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常乐,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 “常乐,常乐,知足常乐。”女子不断重复着。 小黑子渐渐回忆起男子抱着他时的粗笨,女子抚摸他时指尖的柔软,记得他们一起为他穿上大红色的虎头衣服,记得他们把他放在木制婴儿床上轻轻的摇晃,记得女子迷人动听的声线…… 都想起来了,全都想起了,想起那个下雪的夜晚,他被一双手粗暴的从梦中抱起,小嘴被布条捂住,他想哭喊却哭不出来。 想起那夜的雪浸湿他的包被,他被那人脱光了身上的新衣服,裹上破烂的布条,放在茫茫雪地之上。 想起自己在黑夜中不断哭嚎,却无人前来,冻得连哭都哭不出来;想起自己突然被抱进一个酸臭的怀中,那人看着他说,“你也是命不好……” 漓安看见他身上黑色的浓雾越来越淡,“小黑子”漓安开口,却见小黑子稚嫩的双眼看着她,那双眼中蓄满了泪水。 “漓安姐姐,我叫常乐,我爹娘说,希望我一辈子快快乐乐。”孩童的声线如此动人,眨巴一下大眼睛,泪水决堤,一滴一滴,滴在幻境中,化为虚无。 一瞬间,常乐变成了一个干干净净的五岁孩童模样,穿着红色棉服,头发分成两边,挽成两个小髻子,尽管还是很瘦弱,但看起来精神多了。 次日,城中的人都知道雪夜里冻死了两个乞丐,这并不稀奇,毕竟每年都会有熬不过寒冬的穷苦人存在,大家至多哀叹一声,仍是该干嘛干嘛。 稀奇的是,晋城常氏布坊当家人亲自出面厚葬了这两个乞丐,为他们举行了火葬仪式。 晋城有个习俗,冻死之人的尸体需要被大火烧为灰烬,撒入河流中,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受寒凉之苦。 常氏布坊在生意正好的时候停业好几天,据说常夫人还因为悲伤过度,大病了一场。 三岁的常一然不知道为什么爹娘突然变得不爱说话了,也不逗他玩。 娘总是在哭,而爹开始喜欢上喝酒,不管白天黑夜都喝得连人都不认识。 似是中了魔咒般,常府以摧枯拉朽之势很快败落了。 没几年,常氏布坊在晋城中一家家停业,直至退出了晋城布艺界的舞台。 齐语嫣身体日渐衰弱,终在几年后落下了最后一口气。 终日酗酒的常之凡带着常一然离开了晋城,不知所踪。 …… 白光暗淡下去,门外又响起了常之凡焦急的拍门声。 常乐从然然的身体中脱离出来,怨灵抽身的瞬间,然然倒在了床上,漓安赶紧上前查看他的状态,再继续为他注入灵力,然然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一支小手从背后伸出来,摸在然然的脸上,漓安起身让开。 常乐站在然然面前,眼中满是自责和心疼,“弟弟,对不起,哥哥该保护你的,对不起。” 清浔收起了隔音结界,打开门,“常老爷,常夫人,小公子已经没事了。” 闻言,两人欣喜不已,赶紧跑到然然床边,齐语嫣的身体穿过常乐的灵体,有刹那的恍惚。 常乐侧身在一旁,看着眼前又焦虑又庆幸的二人,“爹爹,娘亲,是乐儿不好,乐儿让你们伤心了。” 说着,他将自己的一双小手分别放在两人的手心上,眼中满是思念和不舍。 他回头看着漓安和清浔,“我们出去吧。” 三人转身向屋外而去。 “哥哥,哥哥,不要走,哥哥……”床上闭着眼睛的然然口中发出呓语。 常乐身子一震,还是跟着漓安和清浔走了出去。 而常之凡和齐语嫣,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两人对望着,互看着彼此眼中藏在最深处的悲痛。 再回头,房中已不见之前的两人。 常乐牵着漓安的手,走出常府,走出小巷,走到街头的十字路口,看着墙角在阳光下小憩的老乞丐和玩着石头的小乞丐,谁能想到,他们会在初雪来临时永远的离开呢? “漓安姐姐”常乐突然开口,“你去把我脚腕上的红绳取下来吧?” “为什么?”漓安低头看着常乐,看他的样子很是认真。 “这样,等到初雪夜来的时候,爹爹和娘亲,就不会知道那个小乞丐就是他们的儿子,就不会带着遗憾和自责折磨自己了。”常乐转头笑看着漓安,带着胜似暖阳的温情。 清浔从背后走上前,“漓安,照乐乐说的做吧。” 漓安知道,常乐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但他的愿望可以改变其他人的结局。 “可是这样,他们就不会知道你是谁了?他们会永远以为你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漓安说道。 “那样才是最好的,我怨的是没有感受到他们的爱,怨的是被抛弃,被遗弃。我被这样的怨囚禁了数万年,可我现在知道了,不是他们不爱我,是我的小脑袋里没有装下那些记忆,不怪他们。” 常乐上扬的嘴角,带着历经苦难后的成熟,“是我和爹爹娘亲的缘分太短,但那些回忆中的温暖,足以让我抵抗之后的寒冷了。漓安姐姐,要知足常乐啊!” 清浔牵过常乐的手,另一只手的手心抚上漓安的后背,似是在鼓励她。 漓安穿过人群,走到小乞丐面前,她蹲下来看着他。 突然出现的阴影让小乞丐抬起了头,“姐姐,你好漂亮。”黑乎乎的小脸蛋绽开笑颜。 漓安也看着他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姐姐,你别哭啊,哭就不好看了。”小乞丐着急的说着。 漓安看着他,“小黑子,你能不能送姐姐一个礼物。” 小乞丐狐疑地看着漓安,“我是乞丐,我哪有礼物可以送给你,喏,我把我的玩具给你,好不好”说着,他举起手中的小石头,又咧嘴笑了。 漓安摇摇头,指着他的右脚腕,“你把那条绳子送给我好不好?” 小乞丐愣了一下,提起裤腿,“你怎么知道我脚上有绳子呢?我从小就带着,爷爷说不能摘,可我早就想摘了,只是我取不下来。” 说着,他就用手去触碰绳子,五年来都结实无比的红绳,却在这一刻莫名断了,“姐姐,给你,你别哭了啊。” 拿着那截断掉的红绳,漓安逃进了人群中。 “真是个奇怪的姐姐”小乞丐继续玩着他的石子。 62.红绳铜钱篇:深夜大火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回到二人身前,漓安看着手中的红绳,再取出怀中从深渊带走的红绳,本在不同时空的同一条线,此时在漓安的手心中互相交汇为一体。 红绳重新回到了身为怨灵的常乐的右脚腕上。 对漓安感激地笑笑,常乐马上严肃起来,“接下来,就该惩罚那个偷走我的人了”。 这一次,三人的心终于走到了同一个方向,那个在人群后阴笑的人,是该被暴露在阳光下了。 常一然在漓安他们走后不久就醒过来了,齐语嫣和常之凡高兴之余,也在想为然然治病的两人怎会突然消失在府中,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们。 “爹爹,娘亲”然然叫着他们,语气中带着愉悦,“你们给我生个哥哥吧!” 听着然然的话,想到他之前的呓语,齐语嫣问道,“然然怎么会突然这么说呢?” “然然刚刚梦见哥哥了,哥哥说,会保护然然”三岁的然然,满带童真,“哥哥说爹爹娘亲不要伤心,哥哥不怪你们。” “爹爹,娘亲,你们怎么哭了呀?” 然然不懂,为何他正说着话,爹爹和娘亲就都哭了。 常之凡一手搂着齐语嫣,一手抱起然然,“爹爹没哭,爹爹是高兴,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就好。” 怀中的齐语嫣抽泣着,或许有些心结是该放下了。 是夜,城中突发了一场大火,起火的正是晋城中除了常氏布坊外的第二大布坊,薛氏布坊。 薛氏布坊这几年声名鹊起,老板薛源很有商业头脑,吞并收购了城中不少老牌布坊,还在主街买下了连着的五个门面,颇有赶超常氏的风范。 但此刻,这五个铺面都在大火中疯狂燃烧着,店中的布料,加上夜间的大风,为火势助添了先天的优势。 奇怪的是,这场大火只蔓延到五个铺面的首尾,周围相邻的住宅竟丝毫没有被波及,连火星子都没有溅过去。 这场邪门儿的大火,在很多年后都还被城中的人提起。百姓提起时,最常说的话就是,“这是天火,因为薛源心术不正,作恶多端,所以老天爷在惩罚他。” 那一夜的大火烧光了薛氏所有的铺面,却在一堆烧成焦炭的木头间留下了一个不大的铁皮箱子。 薛源闻讯赶来之时,正看见灭火的官兵将铁皮箱子抬出来。 “不要打开!” 焦急的话音被周围嘈杂的围观声淹没,官兵已经打开了箱子,看见里面的东西,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箱中全是这些年薛源欺压、威胁同行的一些见不得光的字据,还有布料以次充好的证明。 垫在箱底的,却是一套颜色已经泛黄的红色虎头婴儿服。 这些官兵中,有好几个都参与到了当年常府失婴案的调查,他们清楚地记得常之凡当年对他儿子所穿衣服的描述。 官兵小心翼翼地拿起箱底的衣服,看向人群中常之凡和齐语嫣的方向。 听说城中有布坊起火,常之凡和齐语嫣赶紧前来查看,发现是薛氏布坊时,常之凡还加入到灭火的队伍中。 可此时,余火之下,官兵手中的那件衣服,常之凡和齐语嫣看得清清楚楚,那是齐语嫣亲手缝制的,她怎会不记得! 只见薛源脸色不对,正准备悄悄躲进人群中逃跑,常之凡一声大喝,“薛源!原来当年偷乐儿的人是你!” 众人皆是一惊,周边的人自动后退,将薛源围在了人群中。 见已无退路,薛源不再躲避,直接迎上了常氏夫妇痛恨的目光,他冷笑道,“是我做的又如何?可是没想到你们二人如此狠心,儿子丢了,也没影响到你们的生意,还很快又再生了一个。” 常之凡一拳将薛源打倒在地,颤抖的拳头显示着他此时心中的震怒。 官兵将薛源左右架住,一把从地上提了起来。 薛源抹掉嘴角的血,抬眼仍笑看着常之凡,“还别说,你儿子脾气真像你,一直手踢脚踢的,要不是我堵住了他的嘴,估计他的哭声能把全城的人惊醒。” “薛源,你不是人!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偷走我的乐儿?还将他丢入冰冷的水中?”齐语嫣跪地哭诉着。 “因为你们太张狂了”薛源看着常之凡,“凭什么晋城布坊,要以你常氏一家为大?我不是没有和你谈过合作,你却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那我只能让你失去最宝贵的东西,让常氏从晋城消失!” 薛源发出令人发指的笑声,“在你大摆三天宴席之后,儿子丢了,怎么样?我送的这个大礼你可满意?” 常之凡气得想马上杀了薛源,可他的双手却被官兵紧紧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源被官兵带走。 “就因为这么可笑的原因吗?你若是想要常氏,我可以给你,你为何要如此决绝?你为何夺了乐儿的命!”常之凡冲着薛源的背影喊到。 薛源顿了顿,他本想告诉常之凡,常乐没有被他扔入水中,那样的冰天雪地他也活不了,他不用费那个劲。 薛源之所以留下常乐的衣服,只是为了能在赶走常氏时,用这件衣服给他们最后的致命一击。 哪知一场大火,让他精心计划的一切都落了空。 “乐儿,乐儿……”齐语嫣的哭喊听得周围的人纷纷掉泪。 看着相互依靠着哭泣的二人,常乐的怨灵走到他们中间,感受着两个人的怀抱。 “爹爹,娘亲,这是你们最后一次为乐儿哭了,乐儿要走了,你们要把给乐儿的爱都给弟弟,可是,你们不要太惯他了。”五岁的常乐唠叨着。 他不舍的看着常之凡和齐语嫣,在他们的脸颊上亲吻着。 常乐的灵体渐渐化为一片白光,消失在天地之间。 不知为什么,齐语嫣突然觉得心中好像空了很大一块,她抬头看向夜空,却什么也没有。 躲在人群之后的漓安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腕间的手链,又一颗黑色珍珠变为了白色,灵力涌动。 清浔轻轻拢过漓安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手心轻揉着漓安的发丝。 “清浔,他们哪是怨灵啊,他们明明是凡界最委屈,最痛苦,最卑微的可怜人。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被禁锢在深渊受怨气折磨,为什么最后只能消失于无形!” 不解,不甘,悲痛齐齐涌上漓安心头。“为他们解怨,让他们化于无形,真的是在帮助他们吗?” 63.梦中人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看着如此低落的漓安,清浔不知该如何安慰。 人群渐渐散去,清浔和漓安也消失在黑夜中。 离开之前,漓安说道,“清浔,我想喝酒。” “好,去灵山喝。” 到了灵山,漓安一杯接一杯的竹叶青下肚,清浔没有拦她,在一边慢慢地陪着她喝。 边喝,清浔的目光边落在漓安的左手腕上,最后一颗黑色珍珠显得尤为突兀。 清浔捏着酒杯的手指指节凸起,似在悄悄用着劲,仰头,酒入喉,嘴角泛起苦笑。 “漓安,这串珠子你能解下来吗?和怨灵的盟约是否能作废?”清浔突然认真说道。 漓安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脸颊绯红。她将左手的衣服往上撩起,把左手腕伸到清浔眼前,右手拉住手链一扯。 “漓安!住手!”下一秒,清浔已经握住了漓安的右手,他看见手链上的绳子连着漓安腕间的皮肉被一起拉扯起来,鲜血瞬间流出。 漓安松开右手,手链再次紧贴皮肤,刚刚流出的鲜血马上被绳子吸收,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看着清浔紧张的模样,漓安笑道,“清浔你看,这串手链已经和我成为一体了,和怨灵结盟的前提就是以我的身体为条件,从戴上去那一刻,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清浔拉着漓安的手腕,下意识地往自己身前一扯,拥抱不期而至。 当感受到自己在清浔怀中,背后的双手正紧紧禁锢着自己时,漓安的酒醒了一半。 清浔低着头,下巴靠在漓安的肩上,他的鼻息都吹进了漓安的耳朵里。 漓安本就醉酒的脸颊愈加红润,空气中的暧昧让漓安有些喘不过气。 “清浔,你把我抱得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酒劲了。”漓安说着。 清浔没有丝毫减力,反而充满魅惑的笑道,“怎么控制不了?” 只听得漓安轻声说着,“我会想要一直抱着,永远不放开。” “那就永远不放开。”清浔认真回到。 可下一秒,清浔就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一软,竟睡着了。 眉头一皱,清浔将她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你的控制不住,就是这样吗?” 清浔自嘲地笑笑,手指轻抚过漓安的脸颊,眼中充满了深情,“漓安,对不起,我会保护你,相信我。” 月光透过大大的窗户照进来,地面上泛起银光一片,可真像深海无边的海面。清浔想起小时候在泽国的时光,想起父亲,母亲,想起水蛇族…… 起身,清浔拿起桌上的酒壶,跃到窗外的树上,背靠着树枝,清酒下肚,暂时咽下心中的悲楚。 清浔从怀中摸出那本书角被烧黑的古书,借着月光又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 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指尖燃起火焰,古书瞬间化为灰烬。 而床上的漓安眼角一滴清泪滑落,双眼紧闭的她皱着眉头,正深陷梦魇之中。 腕间的怨灵一个个出现在她的眼前,不断重复着他们消失时的场景,漓安在梦中被无尽的自责感包围。 “安儿”温柔的声音穿透这些怨灵传到漓安的耳中。 看着出现在眼前高大的身影,漓安再也忍不住拔腿向他跑去,“爹爹,爹爹,你为什么从未来看过安儿?” 当漓浱出现的那一刻起,漓安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这是近千年来,漓浱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梦境中。 她紧紧抱着漓浱,感觉如此真实,她甚至能感受到漓浱的体温。 “安儿,爹爹一直在的。你做得很好,不需要自责,你是在帮助他们。”漓浱摸着漓安的头说着。 漓安抬头看着他,“爹爹,可是他们都永远消失了,如果没有我,至少他们都还存在,还带着他们那些不舍的记忆。” 漓浱低下头,微笑着看着漓安,“安儿,那他们离开时,对你可有埋怨?他们都在说谢谢你,不是吗?” 漓安流着泪点头,“可是他们都不是坏人,他们都是被迫成为怨灵的。” “安儿,世间不如意之事太多了,最重要的是保持自己的内心。”漓浱抬起头,眼睛看向远处。 忽而再看回漓安,“安儿,有些离开并不是真的就离开了,他们只是换了种方式守护自己心中重要的人。” “爹爹,你也没有离开吗?可是为什么安儿感觉不到你?”漓安追问着,却只见抱着的漓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什么也没有。 漓安身处一片暗黑的混沌之中。左手腕上的六颗白色珍珠,发出温润的光芒,包围着漓安。 漓安能够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呼应着它们,甚至想要冲破自己的身体与它们汇合。 “爹爹!” 从床上惊坐起来,漓安满头冷汗,她看着四周,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清浔的灵山。 抬眼朝窗外看去,一片白色衣衫从树枝上垂下来,漓安笑了笑,“如果能一直这样,真的挺好的。” 她走下床,站在窗前看着清浔垂在一边的手,手中还拿着酒壶。 “清浔,娘亲和姑姑说人鱼族的人都是敢爱敢恨,等我将最后一个怨灵的怨化解了,我就绑你回去见她们,你不愿意也必须愿意!” 漓安轻声说着,便朝竹林而去。有了漓浱的鼓励,漓安心中已经不再自责。 树上的人,翻了个身,酒壶掉落在地上,灵山又恢复了宁静。 …… 深海龙宫。 凌沐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水灯,他的寝宫被隐濂加上了结界,在百妖山上负伤后,他几乎未动用灵力。 此刻,他缓缓将灵力聚于指尖,手指上的光线将结界生生撕出一道口子,他催动灵力从缺口处瞬间离开了龙宫。 “濂叔,你以为,我还是小时候的沐儿吗?” 近几百年,凌沐的修为精进了不少,只是隐濂忙于帮凌沂办事,没有注意到罢了。 自此次凌沐被关之后,他就再未见过父王和濂叔,他知道,这意味着,他们要对漓安做的事越来越近了。 尽管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凌沐已经猜到,是和漓安手腕上那串黑白珠子有关,那应该是她和怨灵之间的某种介质。 “漓安越来越危险,我得去找她。”凌沐心想着。 64.破木船桨篇:摆渡人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回到临渊,漓安径直往深渊而去,这一次不再需要手链的指引,漓安往黑雾最深处游去,那是深渊之中最后一团黑雾。 深渊之上,只见一黑衣人站在崖边,看向漓安游去的方向,“漓安,你还真是不负我的期望,也只有你这般傻的人,才能化解他们的怨气,离变天的日子不远了。” 这一次漓安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更为古怪的一切。“毕竟是最后一个怨灵,不管是没头,没眼睛,还是没耳朵,我都要镇定,不能害怕!” 穿过黑雾,漓安却有些大跌眼镜,那漂浮在深渊之中的竟是一块破破烂烂的木板,看模样像是一支废弃的船桨。 若不是手链上黑光的指引之处正是船桨,漓安肯定会以为自己找错了。 “漓安,你来了。” 正向着船桨游过去的漓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住。只见黑雾迅速聚集在船桨旁边,化出人形。 这是一个满头银发,但是精神抖擞的老人,他和别的怨灵不同,他一出场就是面带着笑容,他看着漓安,就像是看着一个认识多年的老友。 他从后背掏出一个旱烟袋,吧唧着抽了起来,因为只是灵体,旱烟袋也只是虚幻之物,一缕烟都冒不出来。他皱了皱眉,又将旱烟袋收了起来。 漓安一头黑线,似乎这个老爷爷已经忽视了她的存在。 “老爷爷,你要我做什么?” “我想抽口烟你能满足吗?”老爷爷睁着眼睛天真地看着漓安笑,“哈哈,逗你玩呢,如果只是想抽烟,我怎么可能等你这么久,虽然确实是很想抽。” 漓安嘴角抽动着,“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就是漓浱君的女儿呀,嗯,眉眼和他是有些相似,不过少了些稳重,耐心也不够。”答非所问的老爷爷让漓安疑惑不已。 漓安走到他身边,“老爷爷,你认识我爹爹?你是谁?难道你不是凡界之人?” “我是,也不是。”老爷爷模棱两可地说道。 “那你是谁?”漓安的问话中已经透出些不耐烦。 老爷爷笑了笑,“漓安,我是凡人,但是我的命却比普通凡人长了很多,我死的时候已经四百岁了。” 漓安从未听过有寿命如此长的凡人,那些修仙之人,也不可能活这么久。“那是为何?” “因为我是泽国的摆渡人。”老爷爷回道。 “摆渡人?就是船夫吗?为何我从未听过有寿命如此长的船夫?”漓安越听越迷糊。 “你可知世间有水之处属泽国,泽国是独立于各界的存在。但泽国除了内陆湖泊和深海,还有一片与冥界相连的水域,叫忘川。而我就是这忘川河上的摆渡人,我渡的不是人,而是人的魂魄。” 老爷爷继续说道,“我本是凡人,但因为我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可以与灵体相通,便成为了命定的摆渡人。忘川河上有充足的灵力,我日日在这河上来回,也吸收了不少灵力,所以最后,我是人,也不是人了。” “就算如此,那你怎么会认识我爹爹?”漓安追问到。 而老爷爷又再次答非所问,“你可知,在历任忘川河上的摆渡人中,我是命最短的一个?” 漓安还想问什么,却被腕间发出的黑雾笼罩,又被带入了幻境之中。 短暂的黑暗之后,漓安出现在一个摇摇晃晃的船面上,这是一次只能站一人的独木舟。 只见船上的船夫正抽着旱烟袋,吞云吐雾,船停留在水中央。 漓安能辨别出这是怨灵爷爷年轻时的模样,眉眼满是豁达和洒脱。他边抽边自言自语着,“刚刚送的那个人死得可真惨,人身被五马分尸,魂魄也都是四分五裂的,还好最后被聚齐了。” 漓安看向船外,船下的河水竟是如墨般的浓黑,更让漓安感到不解的是,即使此时天上是星光熠熠,但水面上却连一颗倒影也没有,像是所有光源都能被这河水吸收一般。 听着水声,漓安发现,河水表面虽然很是平静,但水下却是汹涌澎湃。 收起烟袋,船家又将船晃悠悠地开向渡口,那里站着排列有序的各类魂魄,等待着渡过忘川河,进入下一次的轮回。 他们有些都还不知道自己已不在人世,只能带着满脸的惊恐看着四周。 “下一个” 船靠岸,一个女子的魂魄走了上来,虽然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但看得出她是个端庄美丽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不平凡的气息。 上船后,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船家,你能不能掉头,把我送回去,我还有人要等。” 这样的情况船家遇见的太多了,“姑娘还请为自己节哀,既然你已脱离人世,你早晚都要走这一遭。而且,上船的魂魄都是按照自己的离世时间排好的,不能随意打乱,否则我会受罚。” “噗通”一声,姑娘跪在船夫的脚下,“船家,求求你,我爹还在我之后几个,就隔了几个人而已,你让我等等他一起走好不好?我爹这一辈子真的很不容易,本来我还有个哥哥,却在小时候失足落水,连尸体也没捞着。” 说到此处,女子的眼泪又扑簌而下,“我哥走后,我爹娘又生下了我,可我娘因为思念我哥,在生下我不久后就去了。我爹一个人将我拉扯大,可我身患不治之症,让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我没想到,在我走后不久,我爹就随我而来了,我不想他一个人走黄泉路,我要陪着他。” “确实是挺可怜的,但这里哪个死去的人不可怜呢?”船夫叹了口气。 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船夫,我就是想陪陪我爹,也算是给他送终了。可能我家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有个不吉之人。我哥生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人们都说他是不祥之人。” 漓安突然感觉到划船的桨有些停顿,船夫问道,“你们可是姓殷?” 闻言,女子惊讶地抬起头,“船夫,你怎知道我的姓氏。” “那你哥叫什么名字?”船夫再次问道,他的语气有些轻微的颤抖。 “我哥叫殷寒,我叫殷月。” 突然,正行驶到水中央的独木舟竟转过头,再次往渡口的方向而去。 殷月跪地不住地感谢,“谢谢你,可是你为何愿意冒险帮我?” 船夫看着她,眼中露出复杂的情绪,他想了想开口,“可能是因为你哥哥也坐过我的船吧,我对他印象比较深。” 65.破木船桨篇:共赴黄泉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小船缓缓驶入渡口,有等候的魂魄正欲上船,却见上一个接走的魂魄还在船上。 排队的魂魄中渐渐有了议论声,殷月跳下船头,大声叫着“爹爹”。队伍中,走出一颤颤巍巍的身影,正是殷月的父亲殷枫眠。 “月儿,爹爹来晚了”殷枫眠走到殷月身前,与殷月相拥而泣。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最后变为了更为激烈的指责声,这是忘川河上的规矩第一次被打乱。 每个魂魄都是按规定排队候船,轮回的时间也是按顺序而来,而且,凡界的时间比泽国快了很多,这一来一回排队等候的魂魄又增加了不少。 殷月想带着殷枫眠一起上船,可排队的魂魄是不可能答应的,“你们已经扰乱了忘川河上的秩序,影响了我们轮回,你们会受到惩罚的。”本该上船的魂魄说到。 船桨掉在木船上的沉闷声,打断了众人的指责,“船是停是走由我决定,还轮不着你们来说。” “真的是由你决定吗?你就是一个摆渡人而已,谁给你那么大的权利!”一个冰冷阴森的声音传来,众魂魄听到这个声音都瞬间安静了下来,胆子小的甚至还哆嗦起来。 他们都知道这个黑巾遮面,手持铁钩,青面獠牙之人是勾魂鬼差,他们临死前最后见到的那张脸就是他。 殷枫眠和殷月也被吓得跪在地上,但殷月还是鼓起勇气抬头说道,“鬼差大人,不关船夫的事,是我求他送我回来的,不关他的事,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摆渡人心道不好,竟然惊动了勾魂鬼差,“大人,不关他们的事,是我将船倒回来的,请你让我将他们两父女送到黄泉路口,让他们互相做个伴。” “哼,别以我不知道你的私心。你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会传到冥王耳中,扰乱阴间秩序,不是小罪,为了不被你牵连,我只能提你这条命去见冥王了。”勾魂鬼差毫不留情地说着。 摆渡人抬起头看着他,“你以为我想做这忘川河上的摆渡人?明明是你们拉我来的,三十年了,我日日在这河上渡这些魂魄,就不能有一次是为了我自己吗?” “这是你的命,你没有选择的权利,谁让你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呢?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忘川摆渡人的!你以为,没有我把你送到凡界,就能有你的存在吗?” 听到勾魂鬼差的话,跪着的殷枫眠和殷月猛地抬起头看着独木舟上的摆渡人,殷寒落水的时候才几岁,殷枫眠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满脸沧桑,一身黑气的人和记忆中可爱乖巧的儿子联系起来。 摆渡人也同时看向他们,本以为日日接触生死,该是豁达无比,可他还是带着凡界的记忆。他极力隐藏眼底的悲痛,露出淡漠的疏离。 勾魂鬼差只需要听话的摆渡人,这个不听话,他可以勾出他的魂魄,再投去凡界,重新造一个有着相同命格的摆渡人。 他已经等不及了,手中锋利的铁钩直朝摆渡人而去。 “噹”的一声,铁钩被剑气挡开。 看着突然出现在忘川河上的人,漓安睁大了双眼,即使已经在幻境中见过一次,漓安仍然无比激动。 “漓浱君,冥界之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勾魂鬼差对着漓浱行了礼,但语气中却并无多少尊敬之意。 漓浱看向他冷冷地说道,“殷寒本是凡界之人,只因命格被你们强行拉到此处做了摆渡人,我知道这是冥界摆渡人继承的规矩,虽觉得有不妥,也从未插手。但今日之事发生在泽国忘川之上,身为泽国国君,此事我不管谁管?” 闻言勾魂鬼差虽心有不甘,但也不能反驳。“今日之事漓浱君若要管那就再好不过了,听闻漓浱君处事最是公正,想必能给大家一个圆满的回复,那我就不掺和了,我先回冥界复命。”说完,他就消失在忘川河上。 “殷寒?”殷枫眠和殷月不约而同的说着,眼中都瞬间充满了泪水。这不是重逢的喜悦之泪,而是得知亲人被禁锢在此的心疼之泪。 殷寒再无之前的淡定和洒脱,扔掉船桨走到了殷枫眠和殷月之间。 “爹爹,妹妹,怪我是个不祥之人,才给殷家带来了如此多的灾难。” 转身,他看向漓浱,“漓浱君我无意破坏冥界的规矩,我只想将爹爹和妹妹一起送过去,让他们能相互陪伴。” “我明白”漓浱温和的回应他,“可是,忘川河上的规矩不能坏,殷枫眠,殷月,如若你们要一起走,你们只能站到此时排队等候的魂魄的最后面,等殷寒将他们都送走了,你们才能走。” 看着似乎没有尽头的队伍,两人坚定的点头,“我们愿意等。” 听到漓浱的话,殷寒焦急的说道,“漓浱君,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凡界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去世,这条队伍我从未见它有尽头的时候。” 漓浱看着殷寒,“我已经算过了,三百年后,恰好有两秒的缺口,你父亲和妹妹可以补上去。你们可愿意一起等三百年再轮回?” 顿了顿,漓浱继续说道,“殷寒,我可以为你求得一个轮回的机会,三百年后,你可以同他们一起进入黄泉。” 殷寒不相信的看着漓浱,“我真的可以离开?” “哥哥,我们愿意,我们一家三口可以一起走,我和爹爹等着你。”殷月和殷枫眠看着殷寒,眼中充满了期待。 漓浱对着他们点点头,手心凝聚灵力,朝着他们一挥,殷枫眠和殷月就消失在了此处。 “他们已经去到合适的位置了。殷寒,你继续做你的摆渡人吧,三百年后你就可以解脱了。” 殷寒跪地对着漓浱深深一拜,“谢谢漓浱君”。 等待的魂魄走上船,殷寒摇着船桨,船缓缓驶向忘川深处。 殷寒笑望着星空,漓安知道,爹爹在他心中种下了希望。 漓安回头看着爹爹的身影,漓浱也正看着独木舟的方向。 漓安方知道,身为泽国国君的爹爹,要关心的事何其多。 66.破木船桨篇:避水珠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忘川河上再次恢复了沉寂,船桨荡起的水声也被浓黑的忘川河水吸收了。 殷寒又回到了往日的模样,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摆渡人,从渡口接上魂魄送往黄泉路口,再返回渡口。 只有空船返程时,他会抽两口烟,让自己有片刻的游离。每次接新的魂魄时,殷寒都会往队伍后边看看,等待着,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黑光渐渐散去,漓安又回到了深渊之中,只见那个白发苍苍的怨灵正看着自己。 漓安看着他,不解道,“殷寒,既然爹爹答应了你,就不会有错,可是为什么你没有进入轮回,反而成为了深渊的怨灵?” 殷寒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露出淡淡的苦笑。 “你是怨灵啊,你干嘛老是看着我笑,笑得我后背发毛。”漓安翻了一个白眼。 “漓安,承诺只有赤诚之人才会信守,我相信了三百年,信守了三百年,可最终还是个笑话。”殷寒不明所以地说着。 殷寒的话让漓安很生气,“你的意思是爹爹不是守信的人?你没有进入轮回是因为爹爹吗?” “漓浱君是世间最信义之人,我很佩服他,也很感谢他,若不是他,在我最初打乱秩序时,我和我的家人就已经受到惩罚。”殷寒收起笑脸,认真说道。 “那你为何会成为怨灵?你的爹爹和妹妹有没有一起进入轮回?”漓安不停问道。 殷寒摇了摇头,“漓安,我是个不祥之人,我不仅给我家带来了灾难,还给漓浱君带来了灾难。现在,人鱼族已经没了是吗?” 漓安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殷寒,“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殷寒慢慢靠近漓安,“漓安,我可否进入你的意识,我没办法让你进入我最后的幻境中,因为出现在里面的人已经将那个片段从过去的时间中抹掉了。” 漓安知道,共享意识,她就能瞬间知道殷寒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就像她和嫣然一样。 可是,殷寒所说的话让漓安无法相信,竟然会有人可以抹除发生过的事情? “我虽然没办法完全相信你,可是直觉告诉我,那个片段和人鱼族有关,所以,我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漓安看着殷寒严肃地说道。 殷寒的怨灵化为一缕黑雾缓缓进入了漓安的眉心。 再次睁眼,漓安只是殷寒的一缕意识。 忘川是和临渊类似的地方,这里只有无尽的黑夜,没有白昼。 殷寒的青丝已经变为白发,他心中充满了喜悦,因为只需再送走一个魂魄,他就能带着爹爹和妹妹离开了。 三百年,漫长的等待终于要到终点了。殷寒划着小船进入渡口,候在此处的魂魄走了上来。 魂魄上船后,他之前所站的位置被一对父女所取代,他们满含深情地看着殷寒。 殷寒回望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推开船桨将船驶向对岸。 待这个魂魄下船后,殷寒迫不及待的掉转船头,“马上就可以和爹爹妹妹一起离开了,我也可以再次轮回。”想到这,殷寒不禁笑了起来。 他正欲划动船桨,“船家,等等。” 只见一身穿黑袍,额头刻着繁复符文的男子跳上船,殷寒明显感觉到此人不是凡人,且给人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是魔族之人!”殷寒意识中的漓安感应到。 此人一跳上船,就拦住了殷寒的手,“船家,先别开船,等等,还有个人要来,我和他约好了在忘川河上的摆渡船上见面。” 男子看向黄泉路口的方向,“他来了。” 殷寒感觉到一片金光闪过,一个身穿金色华服,气势非凡的男子出现在船上。漓安能感觉到此人灵力颇高,甚至在漓浱之上。 黑袍男子赶紧向此人拱手行礼。金衣男子并未回礼,而是转身负手而立看着船头的方向。 殷寒下意识地划动小船,向着渡口而去。 “没想到漓浱还真是个侠义之士,竟然为了一个摆渡人,拿出一颗避水珠和冥王做交易。”金衣男子说道。 闻言,殷寒一愣,可是船头的二人并未在意他,似乎当他完全不存在一样。 黑袍男子说道,“避水珠相当于进入泽国的通行令,有了避水珠就能随意出入泽国了。” “倒也不是随意,漓浱只同意在摆渡人离开,没有新的摆渡人来接替之前,冥界的鬼差可以暂时用避水珠顶摆渡人一职。否则,冥界之人是无法进入忘川的。” 金衣男子继续说道,“冥王也只是碍于漓浱的灵力和威名不得不接受。他早就对漓浱很不满了,所以此次他才愿意拿出避水珠给我,他只有一个要求,漓浱死后,忘川河要归属冥界。” 说完,金衣男子摊开手心,一颗闪着莹光的白色透明珠子就出现在他手心上,“苍重,避水珠使用时间有限,你必须尽快复制出来,再还给冥界。” 黑衣男子正是魔尊苍重,只是意识的漓安悲愤不已,“这就是杀我爹爹和人鱼族五千将士的苍重!” 苍重小心翼翼地接过,“你放心,我明白。要知道魔族最擅长的就是歪门邪道,只要有了避水珠,要复制出来就不是难事,灭漓浱的事就交给我吧。” 金衣男子叹了口气,“怪就怪漓浱不识时务,他的存在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威胁。总之,你若是有能力灭了人鱼族,以后泽国就由你负责了。” 渡口慢慢出现在眼前,岸边翘首以盼的两人脸上露出欣喜。 金衣男子从船头走到殷寒面前,笑着说,“殷寒,我还得感谢你,若不是因为你打乱了冥界的规矩,漓浱还不会露出破绽。” “你们要对漓浱君做什么?”殷寒问道,可是因为金衣男子气势的压迫,殷寒的声音不自觉地在颤抖。 金衣男子直直地看着殷寒的眼睛,他的目光犀利如刀刃,似是要看到殷寒的心里去,漓安极力将自己掩藏在殷寒的意识中。 金衣男子又笑了笑,看向苍重后点了点头,两人瞬间消失在船上。 尽管殷寒心中还有疑惑,但等了三百年,就是在等今天,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离开忘川。 船驶向岸边,殷枫眠和殷月走上了船,三人相拥。 小船缓缓向河中心驶去,岸边的魂魄逐渐看不见小船所在。 三人飘荡在寂静的河面上,突然,船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猛地从水面上消失不见了。 而刚刚船消失的地方,出现一个极速旋转的漩涡,瞬间,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67.破木船桨篇:忘川之上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带着浓浓腥味的忘川河水将殷寒淹没,此刻殷枫眠和殷月的魂魄已经被汹涌的河水冲散。 漓安虽是能耐深寒的人鱼,但此刻作为意识的她能切身体会到殷寒的痛苦,那是深入骨髓的刺痛。 殷寒被忘川河水的冰寒肆意侵袭,这样的寒冷似能让人痛到灵魂深处,以至冰封人的躯体和灵魂。 在闭眼之前,殷寒拼力将自己的一丝魂魄附在了身旁陪伴自己多年的船桨上。 再次醒来,殷寒就已经成为了囚禁在深渊的怨灵,开始了无止境的漫长等待,直到,有人为他带来了可以走出深渊的盟约。 殷寒的怨灵从漓安的意识中抽离出来,漓安愤怒的摆动鱼尾激起深渊千层海浪,待一切平息后,殷寒才缓缓开口。 “漓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人鱼族才会受到伤害。” 漓安眼中满是愤怒,她本以为一切都像母亲所说,千年前魔族入侵,父亲和人鱼族将士为了保护泽国百姓而战,可这本就是一场设计好的阴谋,一场针对父亲和人鱼族的阴谋。 难怪父亲的求救信天界收不到,难怪天兵会姗姗来迟,难怪泽国会被龙族接管,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漓安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只怕魔族也只是被利用了,在千年前那场大战中,受到毁灭打击的只有魔族和人鱼族,而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殷寒看着漓安,“难道你已经知道那个金衣男子是谁了?” “我现在还无法确定,不过因为忌惮势力过于强大的臣子,挑起大臣之间的争端,互相制衡,以稳固政权,不是凡界君主常有的戏码吗?” 金衣男子出现的那一刻,漓安就猜到他是天界之人,只是事关重大,漓安还不能妄下断论。 漓安心中发出一股恶寒,被掩藏千年的阴谋就像是谁在等着她来揭穿一样,“又有人在准备一盘大棋了吗?” 看向殷寒,漓安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可记得,是谁让你与我结盟?” “漓安,我只知道,在我醒来后就莫名的到了深渊,这里怨气深重,不止我一个怨灵。后来我才知道我们都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禁锢在这里,怨灵之间互相影响,我们的怨气就越来越重,到后来几乎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识。” 殷寒闭上眼睛回忆着长达数万年的黑暗,“直到一个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只要和你结盟我们就能得到化解怨气的机会,可以解自己生前的憾,我们有不同意的可能吗?他抽取了我们每人最深的一股怨气,化为一串黑色珍珠手链,当你的鲜血进入其中,我们就知道协议达成了。” “你们是被禁锢在此?难道不是因为自身的怨气才到此处的吗?”漓安问道。 “漓安,我也是因为深渊中的怨灵越来越少,才渐渐恢复了清醒。我很不解为何之前我会被怨气左右,现在才明白过来,是有人故意把带着怨气的我们放在一起,让我们本没有那么强大的怨气越来越强,生生把我们从冤魂变为了邪恶的怨灵。”殷寒叹息道。 漓安抬起左手腕,那六颗带着纯正灵力的白色珍珠安静的发着微光,漓安开始怀疑,“难道他们真的能助我解开灵珠的封印吗?”谜团越来越复杂了。 “要想解开谜底,只有继续走下去,协议已达成,若不照着做,我只会灰飞烟灭。”漓安冷静下来,看着殷寒,“所以,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殷寒看着漂浮在水中的船桨,“漓安,我爹和我妹妹还在忘川河中,你帮我找到他们送他们去黄泉路吧,我最大的怨就是没有如约送他们离开。” “好!”漓安坚定地回应着殷寒。 殷寒化为一缕黑雾注入了漓安腕间最后一颗黑色珍珠里。黑雾消失的刹那,漓安也从深渊消失了。 几万年来,深渊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安宁平和。 忘川河上终年黑雾蒙蒙,漓安站在一块礁石上,隐在浓雾中,看着不远处的渡口,长长的队伍排队等候着摆渡人的接送,他们都还带着死前的回忆,悲凉、伤心或是不甘都摆在脸上。 谁都不知道下一世会如何,可还是会期待着,期待着上一世没有圆满的可以圆满,生生不息。 黑色长发被风吹起,蓝色裙衫摇摆,漓安开始体会父亲心中对天下苍生的大爱,对如蝼蚁般的生命的敬畏。 指尖化出那支青色玉笛,呜咽低鸣的笛声响起,如泣如诉,婉转悦耳,笛声迂回在忘川河上,那些魂魄的表情渐渐变得安详,纷纷闭眼倾听着笛音。 漫天的星辰闪烁,而忘川河中仍是如墨般浓黑。 一曲终了,漓安收回玉笛,化出真身,跃入忘川河中。 刺骨的阴寒瞬间侵袭着漓安,漓安呼喊着殷枫眠和殷月的名字。 “漓安,他们在水底。”殷寒的声音在漓安耳边响起。 漓安沉到水底,只见殷枫眠和殷月双眼紧闭,魂魄几近透明,似乎一碰就会碎了。 殷寒从手链中走出,跪在二人身前,“爹爹,妹妹,我来带你们走了。” 他一说完,殷枫眠和殷月的魂魄就化为了两个光点,随着殷寒一起,进入了漓安腕间的黑色珍珠中。 漓安游到对岸,眼前只有一条雾蒙蒙的没有尽头的小道,那就是黄泉路的入口,走过黄泉路,就彻底与前生告别了。 黑光一闪,三人出现在漓安眼前,殷寒一手扶着殷枫眠,一手牵着殷月,带着他们朝黄泉路口走去。 走到入口处,殷寒停了下来,“爹爹,妹妹,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 沉睡万年的二人还以为今日正是他们约定共同离开的日子,对殷寒的停留表示不解,殷寒看着漓安的方向,“我还有事要做,你们先去,我们来生见。”殷寒笑着回应他们。 流下今生的最后一滴眼泪,殷月搀扶着殷枫眠,缓缓走入黑雾之中。殷寒呆呆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转身,殷寒看着背对他站立的漓安,背影消瘦单薄,殷寒内心充满了负疚感。 “哥”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惊得漓安迅速转身,漓安一把将殷寒挡在身后,只见殷枫眠和殷月的魂魄被踢了出来。 从浓雾中走出一周身缠绕着黑气的男子,步伐僵硬,但速度极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漓安,挥剑而来。 “傀儡符!”漓安惊呼道。 68.破木船桨篇:牺牲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暗处操控着傀儡的女子用邪魅的双眼看着漓安,女子将自己掩藏在一身黑袍下。 “漓安,你能逃过一次,还能逃过第二次吗?”右边眉角一颗朱砂色的小痣随着女子的冷笑起伏着。 看着突然出现的傀儡,漓安警惕起来,她记得在明安国秋水郡遇上的那个傀儡,招招想要夺她的命。 “漓安,我爹和妹妹快不行了,若是再不入轮回,他们会魂飞魄散的。”殷寒看着漓安,无望地说道。 他怀中二人的魂魄几乎快要看不见了。而傀儡一边和她交战,一边还死死守着黄泉路口。 这个傀儡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在上次遇见的傀儡之上,漓安不敢轻心。 看来,这次背后的操纵之人没有再掩藏实力了,不再是试探,而是真的想要漓安的命! “殷寒,我将他引开,你将他们二人送进去,就算傀儡背后之人在此也不敢阻拦你们,除了我,没有人能插手凡界之事,不然也不会驱使一个傀儡来对付我。”漓安边说边应付着傀儡。 漓安催动灵力,化出冰剑,将傀儡引到忘川河边,两剑相交,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漓安用速度牵制着傀儡,殷寒见状,扶起殷枫眠和殷月朝黄泉路而去。 傀儡却突然转身向殷寒而去,背上硬生生接下了漓安一剑,但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速度。 漓安方才明白过来,此次的傀儡除了杀她,还有个任务就是要阻止漓安化解殷寒的怨气。 傀儡挥舞着剑朝殷寒刺去,漓安飞身上前,却见紫衣飘动,龙纹宝剑出鞘的鸣音响起,剑先于人到傀儡身前,拦下了傀儡的攻击。 “凌沐”漓安惊奇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凌沐自然地将漓安护在身后。 漓安慌忙上前,“凌沐,你到边上去,不要插手!” 话音未落,漓安突然面色苍白,跪倒在地。凌沐用灵力催动龙纹宝剑阻挡着傀儡,将漓安从地上扶起来。 殷寒大声说道,“不好,我爹和我妹妹快撑不住了,如果漓安没有完成和我之间的约定,她同样会魂飞魄散的。” 凌沐怎会不知道插手怨灵和漓安的盟约会有什么下场,可是动作总会先快一步,凌沐已经召唤出龙纹宝剑中的龙影,龙影一跃而下,带着殷枫眠和殷月的魂魄往黄泉路深处而去。 “凌沐,住手!快住手!”漓安拉着凌沐的衣袖,她刚刚有一瞬间的恍惚,等清醒过来,却已经无法挽回了。 没了龙纹宝剑的牵制,傀儡挥剑向背对他的凌沐刺去,漓安眼中露出惊恐,使出全身力气推开凌沐。 剑偏了一分,刺入漓安的肩膀,刺中漓安的同时,傀儡的眉心直接从后被刺穿。 见傀儡符被破,背后的操纵之人瞬间消失在浓雾中。 傀儡倒地,其后的白衣男子出现在漓安眼前,“漓安,我来晚了。” 漓安看着眼前的清浔,看着身后的凌沐,转身扶起凌沐,眼泪喷涌而出。“凌沐,你是不是傻!你知不知道你插手了我和怨灵的约定,你会被贬凡界,受轮回之苦!” 龙影从黄泉路中飞出来,回到剑中,凌沐起身,看着漓安肩上的伤口满眼担忧。“漓安,我知道,没关系的,百年很快就过了。” 清浔走上前,看着凌沐,眼中波光闪烁,刚刚他感受到心口鳞片的灼热,来的时候,凌沐已经先他一步。 “好在,凌沐先他一步,否则…”,清浔转向漓安,他无法想象漓安若是消失会是怎样的情形。 凌沐看着清浔,认真说道,“清浔,这百年,漓安就拜托你了,你要保护好她。” “不用你拜托,我自会护好她。”清浔在手心凝聚灵力,覆上漓安肩上的伤口。 漓安一把打掉清浔的手,“你们当我不存在吗?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你们以为你们算什么,凭什么要牺牲自己保护我!我不想欠你们任何人。” 凌沐看着漓安生气的表情,身体渐渐变得有些不由自主,他想伸手,手却垂了下去,“漓安,我要走了,你不要自责,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漓安赶紧握住凌沐垂下去的手,看着他棱角分明,如刀刻而成的深邃俊朗的面容,这是第一次漓安想要把他记在心里,“凌沐!”可眼前的人已经变成一道光消失在漓安眼前。 看着空空荡荡的手心,漓安不知道对凌沐该怀着怎样的心情,他是凌沂的儿子,可是此刻他却舍身救下自己。 “漓安”清浔出声打断发呆的漓安,“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不关你的事,欠他的,我会还。”漓安淡淡地说着,刻意保持着距离。 漓安抬起左手腕,在龙影将殷枫眠和殷月的魂魄安全送入轮回后,殷寒就已经走了,他的怨气已经化为纯正的灵力注入了漓安腕间的手链。 至此,七颗黑色珍珠都变为了白色。漓安能感觉到腕间充沛的灵力波动。 “清浔,你不是不回泽国的吗?为何会出现在此?”漓安突然转身看着清浔。 “我……”看着漓安的脸,清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什么?其实你早就知道水蛇族已经没了对不对?我每次去凡界你都在跟踪我,对不对?”漓安看着清浔,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清浔看着漓安,眼中充满深情,“漓安,我是有事瞒着你,但是你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漓安看着他,冷冷地丢下一句,“从今以后,你不要再跟着我了,离我远点。” 说完,漓安就离开了忘川。 清浔眼中闪过心疼,“漓安,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将要发生的事情。” 此刻的漓安只想回临渊,想告诉母亲,人鱼族的覆灭就是一场阴谋。 远远看到临渊的水灯,漓安感到一丝安慰,“或许,能够一直和母亲生活在此也是好的。” 她推开母亲的房门,房中却空无一人。 “安儿,你终于回来了。”姑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可声音有些不对。 转身,漓安就看见姑姑眼中滑落的泪水。 “姑姑,你怎么了?我母亲呢?她去哪了?”漓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暮涴看着漓安,哭着说道,“自你上次走后不久,龙宫就派人来带走了姐姐,说是龙王有请。” “平白无故地,凌沂带走母亲做什么?”漓安问道。 “来的人说,龙王是想请你和姐姐,见只有姐姐在就带走了姐姐,说你回来了再去龙宫就行。”暮涴当日想跟暮汐一起去,也被拦了下来。 漓安隐隐感到凌沂是冲着她而来,“姑姑放心,我这就去龙宫看看是什么情况,你照顾好族人。” “安儿,你一定要小心!” 69.深谋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深海龙宫。 千年后,再次重回当年的漓府,暮汐毫无喜悦,她所在的房间小而简陋,房门外被重兵把手着。暮汐心中忧虑不止,她能感觉到,凌沂的目标是安儿。 门被推开,金色龙纹袍出现在暮汐眼前,在往上,是凌沂春风得意的笑脸。“漓夫人,近日可安好,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你可要说出来,不要客气。” 暮汐听着凌沂假意的关心,背转身不再看他,“你不要假心假意了,要杀要剐你动手便是,安儿是不会来的。” 对暮汐的冷语,凌沂并不在意,“你怕是不了解你女儿吧,她可是完全继承了漓浱君的英勇,怀着一颗大爱之心,你和人鱼族漓安看得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听到凌沂的话,暮汐露出惊愕,“凌沂,你怎么知道漓安在做的事情?难道,深渊的怨灵是你所为?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愧是才貌双全的漓夫人,这么快就猜到了。当年我在府中见到身怀漓安的你,就已经看出来,漓安并非常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那囚禁深渊的怨灵只有她可以化解,因为只有拥有赤诚之心的人才能承载怨灵,而不被影响心智。” 凌沂坐到桌边,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吹动着漂浮在杯面的茶叶,一副运筹帷幄的赢者姿态。 暮汐看着这样的凌沂,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所以,你根本就是在利用漓安!那串珠子根本就不能帮她冲破灵珠的封印对不对?” 茶杯放到唇边,轻轻品了一口,凌沂再看向暮汐,“那七个怨灵的灵力汇聚在一起可是能撼天动地的,想当初我在深渊修炼时,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让他们的怨气互相滋养,才养出那么一块宝地。” 看着暮汐变化的表情,凌沂似乎很满意,“我只是用了他们一小部分的怨气修炼,就能跃过天门,飞升成仙,更何况,现在又过了数万年,他们怨气日益增长。你说,如此强大的灵力只用来冲破漓安灵珠的封印,会不会太可惜了?” “从你让我们迁居临渊的那一刻起,你就做好了打算是吗?”暮汐无法相信眼前的人会有如此深的心机,竟谋算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孩。 凌沂放下茶杯,站起身,“深渊的怨气虽好,可若使用过多会很容易被怨气反噬入魔,只有将怨气转化为纯正的灵力才能为我所用。漓安的出现,可是帮了我大忙。我本已到了灵力上升的瓶颈期,待我吸收了这些灵力,天地间就没人能奈我何!” 暮汐不住摇头,“你现在和魔有什么区别?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不满足?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告诉天帝!” 凌沂冷笑着,用指尖捏起暮汐的下巴,看着她白皙绝丽的容颜,“你以为你还能出得去吗?你不过是我让漓安就范的砝码罢了。你真以为,你还是当年的漓夫人?连漓安的灵珠都会属于我,没人会在意落魄的人鱼族主母和公主怎会突然消失。” 暮汐拼命用手掰着凌沂的手腕,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凌沂,你不会得逞的!安儿不会来的!” “王爷”门外传来隐濂的声音,凌沂往门外一看,再低头看着倔强的暮汐,他松开手,又笑了起来。 “你自己的女儿,你还不了解吗?” 说罢,凌沂打开门走了出去,吩咐着下人,“你们把她看好了,就算有结界,也要寸步不离地把门守着!要是人不见了,你们也就别活了。” 屋内,暮汐瘫坐在地,泪水顺着脸颊掉落在地,“漓浱,我用心守护着漓安和人鱼族,可最后还是改变不了人鱼族的结局吗?”暮汐跪地祈祷着漓安不要来。 走到院中,凌沂看着跪在地上的隐濂,“何事让你如此惊慌?可是漓安未成功化解怨灵?” 隐濂低头回道,“回王爷,漓安已经成功化解怨灵,只是……”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有什么比这个还重要,你还不赶紧去看看漓安到哪了?”凌沂不耐烦地打断隐濂的话。 隐濂抬起头,眼中露出悲伤,看着凌沂说道,“王爷,沐儿他,不见了!” 凌沂眼中泛起怒意,“什么叫不见了?” “王爷,我本用结界将沐儿关了起来,不让他出去,可没想到他还是冲破结界出去了。”顿了顿,隐濂继续说道,“我在泽国感应不到沐儿的存在,后来才知道他直接去了忘川,还插手了漓安和怨灵之间的事情,沐儿现在,已经进入轮回了!” 一阵强劲的掌风将隐濂掀翻在地,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你再说一遍!沐儿去哪了?” 看着震怒的凌沂,隐濂不再隐瞒,“王爷,是属下不该欺瞒你,沐儿早就心悦漓安,我以为只要断了沐儿的念想,不让他见漓安就好了,没想到沐儿对漓安已经用情至深,竟然会牺牲自己保全她。” 凌沂冷笑着看着隐濂,“早就?是有多早?我怎没看出那漓安还有狐媚之术,竟能迷住沐儿,难怪他敢反抗我说出不娶羽念的话。隐濂,什么时候你学会欺瞒我了?你可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 隐濂将头磕在地上,“王爷,沐儿从小随我修行,我也是真心心疼他,我知道王爷对沐儿严厉也是为他好,我以为我能在王爷知道前斩断他的情丝,哪知会有如此后果,属下甘愿受罚!” “罚?怎么罚你,你是看我现在缺不得你吧。算了,保住漓安,他也算是帮了我。好在他只是去凡界百年,就当历练了,既然他对漓安情深至此,不让他看见漓安接下来会经历的事反而是好的。我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就安心办好此次的事情,沐儿的事就不要管了。”凌沂说完,便挥袖而去。 隐濂心中还带着对凌沐的心疼,听到凌沂的话竟有些不敢相信,“王爷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沐儿吗?他现在所在意的只有漓安身上的灵力。”隐濂突然觉得,自王爷被贬至泽国后,他心中的愤懑和不平越来越明显。 当年在深渊时,隐濂就提醒过凌沂不要用怨气修炼,因为怨气一旦入体,便不会根绝,只要人心中有邪念,怨气就会席卷而来,从邪念中吸取养分。 但凌沂说他自有分寸,隐濂见他也并未出过差错,方放心下来。可是现在,隐濂心中不禁起了怀疑。 70.魔界公主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深夜,一个清瘦的身影潜入天界公主府中。 “玉儿,你可来了。”床榻上的羽念早早就将寝宫中的丫鬟打发了出去,坐在床上等着玉儿。 穿着白色碎花裙衫的玉儿跪地向羽念请安,“公主,奴婢来晚了。” 羽念心急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玉儿起身,笑看着羽念,“公主,我已经将漓安抓住了,只是不方便带到公主府中。” 闻言,羽念脸上绽放出如花的笑颜,“玉儿,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你,你将她关哪儿了?我就不信,若是沐哥哥知道漓安在我手里,他还不乖乖来向我提亲。” 羽念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中,并未看到玉儿嘴角嘲讽的笑意。 “回公主,漓安被关在奴婢住的地方,她现在处在昏迷中,暂时不会醒来。”玉儿说道。 羽念跳到她面前,拉住她的衣袖“那你赶紧带我去看看,我要看到了才安心。” “好的,公主随我来,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们不能掌灯,但路我熟,公主你跟着我走就好,我带你去。”羽念将手放在玉儿的手心,跟着她走出寝宫,现在她对玉儿已经完全放心了。 羽念心中想着,“漓安,虽然我不知道为何沐哥哥那么喜欢你,可是那又如何,你现在还不是在我手中。” 玉儿专挑着没有守卫的阴暗处走,羽念丝毫没有起疑,只顾跟着她走,也没注意到弯弯绕绕地走到了何处。 黑暗中,前方的玉儿突然停了下来,羽念猛地撞到了她的身上。 “玉儿,是到了吗?”羽念站稳后问着她。 只听得黑暗中的玉儿鼻尖发出诡异的轻哼,“好歹你也是一个天界公主,竟会为一个男人卑微至此,还会想出如此恶毒的手段来逼他娶你。” 羽念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手却被玉儿紧紧抓住,“玉儿,你在说什么,你干嘛?不对,你不是玉儿!我不管你是谁,漓安在哪?” 玉儿冷笑道,“公主,你还真是执着,你当真以为抓到漓安,凌沐就会娶你吗?你太天真了。我当然是玉儿,我一直都是玉儿,只是,我没有抓到漓安,而你的凌沐哥哥为了救漓安,现在已经成了最微不足道的凡人了。” “不会的,不可能的,你骗人!”羽念挣脱着玉儿,却发现自己毫无灵力,“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必惊慌,我只是暂时封住了你的灵力而已。” 羽念这才开始有了惧意,能封住她灵力的人,修为肯定在她之上,“天界的丫鬟不可能有你这么高的修为,你根本不是丫鬟,你处心积虑地潜在我身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玉儿笑了笑,“公主是记性不好吗?不是你亲自把我选到你身边的吗?”说完,玉儿放开羽念的手,羽念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 一道红光闪过,原本姿色平平的玉儿瞬间变为一个身穿大红色裙衫,黑发飞扬,妖艳至极的女子,右边眉角的朱砂色小痣更为她添上了一抹独特的风情。 她身上哪还有一丝卑微可见,举手投足间皆是张狂,“羽念,我跪了你这么多次,你受得下吗?” 羽念眼中惊恐无比,“你是魔族之人!” “看来,你还不是真傻,是,我是魔族之人,我和你一样,也曾是高高在上,受人尊崇的公主!” “你是苍凛玉!”羽念无法相信一直在她身边卑躬屈膝的竟然是魔族公主苍凛玉。 羽念记得,当年天界清缴魔族余孽时,带回了一帮魔族俘虏,被关押在天牢。父皇说过,苍重之女也在其中。 想到此,羽念说道,“好你个苍凛玉,我父皇有好生之德,没有将你们一众魔族余孽赶尽杀绝,你不仅不感恩,还敢冒充天界丫鬟逃出天牢,你可知罪!你若现在醒悟,我会向父皇求情饶你一命。” “哼”苍凛玉一声轻哼,像看笑话般看着羽念,“屁的个好生之德,你真以为兀煦会那么好心吗?他不过是想得到我魔族的功法,好为他所用罢了,所谓天界,不过是一群虚伪之人的囚笼。” “狂妄,你竟敢直呼父皇的名讳!父皇才不是那样的人。”羽念大声反驳着。 苍凛玉看着她,“你以为你故意大声说话,周围会有人听到吗?这条路已经被我清理干净,待他们发现你不见时,我早就离开天界了。” “你要对我做什么?”羽念惊恐地看着苍凛玉。 只见苍凛玉邪魅的一笑,“你看我身后是什么?”边说,边侧身将身后之物露出来。 “诛仙台!你竟然带我来了诛仙台,苍凛玉,你住手,你会后悔的!”羽念眼前的诛仙台,露出泛着微光的缺口,她知道诛仙台只是表面平静,坠入诛仙台会受电击雷劫,最终化为凡胎肉身历尽生老病死之苦,这是天界专门用来惩罚犯错之人的地方。 苍凛玉走到羽念身后,红唇轻靠在羽念的耳边,用魅惑的声音说道,“羽念公主,我就不陪你玩了,我本想在你身边寻找翻身的机会,可现在我发现了更快的办法,不仅可以为爹爹报仇,还能助我振兴魔族。临走之前,我也想感谢你这么久的照顾,既然你那么喜欢你的沐哥哥,我就送你去凡界找他,你们做一对凡间夫妻不也挺好。” 说完,苍凛玉的手在羽念腰上用力地一推,羽念便坠入诛仙台中。 “不…”羽念的嘶吼已经被电闪雷鸣所覆盖。 苍凛玉站在诛仙台前,嘴角泛起邪笑,“羽念,你可不要太感谢我,像你这般娇生惯养的公主,就该多经历点磨难,希望再次见面时,你不再是个傻白甜。” 苍凛玉转身看着这个处处金碧辉煌的天界,眼中泛起恶寒。为了得到魔族的修炼之术,天帝无所不用其极,封锁住他们的灵力,对他们百般施虐。 想到自己忍辱偷生千年,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冲破体内的禁锢,用邪术占用了天牢中丫鬟的身体,直到遇见被情爱冲昏头脑的羽念,才得以走出天牢。 苍凛玉紧握双拳,直朝天牢而去。天牢中的守卫哪见识过魔界的邪术,纷纷迷失在苍凛玉为他们制造的幻境之中。 “公主”牢中的魔族余孽看见苍凛玉,都露出欣喜之情。 挥动衣袖,锁掉落在地,“你们赶紧回魔界,魔界还有父王当年留下的结界,外面的人进不去。待我回来,重建魔族!” 护送族人一个个离开,苍凛玉眼中泛起狠厉,“兀煦,你可知这天要变了,这淌浑水,我也该好好去踩一脚才是。” 红光一闪,苍凛玉消失在天界中。 71.不知道的事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深海龙宫。 水波荡漾,闪着荧光的鱼尾缓缓落下,漓安转动着淡蓝色的双眸看着气派非凡的龙宫,门前鱼虾成群,各色美丽的珊瑚摇曳着,琉璃水灯低调华丽。 同在泽国,却有龙宫和临渊对比如此鲜明的两个地方同时存在,如果说临渊是暗无天日的偷生之所,那龙宫则是泽国最繁华的享乐之地。 “如果爹爹还在,人鱼族就该是生活在这里吧。”漓安心中想着。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漓安看着从台阶上走下一位步履稳重,身穿褐色衣衫的老者,看得出他修为深不可测。 来者正是凌沂的得力之将隐濂,他微微对漓安俯身,“漓安公主,老朽在此恭候多时,还请随我来。” 漓安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先见到母亲再说。”她抬脚走上台阶,随着隐濂走了进去。 进了龙宫,漓安才发现自己刚刚在宫门口的惊叹过于早了,龙宫是如此之大,似有院落无数,院子和院子之间通过雕刻精美的石桥连接着,每个院中都有风格各异的房间坐落其中,雕刻精美的石山石树相互掩映,随处可见的奇珍异宝倒不显得珍贵了。 来来往往的家丁丫鬟都穿着考究,佩戴着成色不凡的金银朱钗,无不彰显着龙宫的贵气奢华。 走上石桥,前方丫鬟簇拥着一人而来,迎面撞上隐濂。 见来人,隐濂赶紧将漓安拉到一旁,让漓安低下头,他自己也恭敬地在一旁俯首,“夫人”。 紫涧面不改色地走过隐濂,隐濂舒了一口气,正欲带着漓安继续前行。 “等等”,忽听得紫涧的声音,隐濂脚步顿住,却让漓安不要回头。 隐濂转身走到紫涧身前,“夫人有何吩咐?” 紫涧看着他问道,“近日都未曾见沐儿,你可知他去何处了?” “回夫人,王爷派沐儿外出历练,暂时不会回府。”隐濂低头回到。 漓安一震,“难道,他们还不知晓凌沐已经到了凡界?不对,听这个叫隐濂的说话,应该是故意隐瞒才对,凌沐明明没有去历练,他为何要这么说?” 听到隐濂的回答,紫涧叹了口气,“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可我这个当娘的却想见也见不着。” 说着,紫涧突然抬头看着前面的漓安,淡蓝色的裙衫将女子的身姿修饰得格外清丽,黑色长发被白色发带挽在脑后,简单又不失优雅,“你带进来的女子是何人,转过身来。” “夫人,她只是王爷请来的客人,不足以入夫人的眼。”隐濂赶紧走到紫涧身前,挡住她看向漓安的视线。 紫涧本想坚持上前,但想到凌沂阴晴不定的脾气,还是罢了,这些年她已经学会了做个啥事不操心的甩手夫人,每日过着和仙家夫人喝茶赏花的日子。 看着紫涧远去的背影,隐濂终于放下心来,“漓安公主,我们赶紧走吧,不要让王爷等急了。” 谁都没注意到,紫涧身边的丫鬟中,有一人的面容似有改变,那小丫鬟本来干净的脸上,右边眉角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朱砂色的小痣。 漓安再次跟随着隐濂的背影,她忍不住张口道,“濂叔。” 听到漓安的声音,隐濂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公主叫我什么?” “不好意思,漓安冒昧了,我听夫人叫你隐濂,以我的年纪,觉着应该叫你濂叔。” 隐濂转过身,“没事,沐儿也是这么叫我,算起来,你只比沐儿小了两百岁。” “濂叔,你已经知道凌沐受到轮回之罚了,是吗?都是因为我……” “漓安公主,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们赶紧去见王爷吧。”隐濂打断了漓安的话,背过身的眼中露出不忍。 漓安不再说话,跟着隐濂往前,可隐濂突然停住了,他转身看着漓安,脸上充满了纠结之意。 “濂叔,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我知道你对我并无敌意。”漓安先开口说道。 隐濂看着她,终是忍不住,“漓安公主,如果你现在想出龙宫,我可以带你出去,再往前,可能就是一条不归路了。” 漓安一怔,她没有想到隐濂会对她说得如此直白,尽管她已经猜到此行凶多吉少。 她看着隐濂,“濂叔,谢谢你的提醒,可我母亲还在府中,我不得不去。我可否知道你为何要帮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若你没有带我去,你也会受罚不是吗?” 隐濂叹了口气,“因为沐儿。因为沐儿曾百般哀求过我,不可伤你。”看着漓安惊讶的表情,隐濂知道她并不知情。 “漓安公主,自从当年沐儿在深海最西边的海滩见过你后,就从未忘记。他几乎每隔几天都会去那个海滩,只为等你。当他无意间知道你和怨灵之间的盟约后,就多次到凡界找你,为此,他还受到过王爷的鞭罚。” 漓安突然想起,海滩上那个紫色的身影看着她说,“漓安,我在等你”。 那一日,凌沐只为告诉漓安,他和羽念并无婚约。他说,“漓安,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不管是谁。” 可漓安却说,“这与我并无关系,你离我远点就好。” 隐濂还在继续说着,“百妖山上一战,也是沐儿为了你才去的,那一次他伤了龙影,元气受损,回府中休养了好长时间才复原。他甚至为了你,第一次反驳王爷,说他不会娶羽念。” 听着隐濂的话,漓安脑海中不断浮现凌沐离开前的笑,他让漓安不要自责,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凌沐,这份深情,我该怎么还你?” 漓安听着隐濂的话,眼眶逐渐泛红。隐濂看着她,心有千般不忍,“沐儿对你的情意,只有我知道,王爷对他很严厉,沐儿从小就随我修行,我知道,他是一个内心纯善之人。”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漓安低声说着。 隐濂摇摇头,“你怎知我没有阻止?我曾以为只要把他关起来就好了,可这次他不也一样冲破结界来忘川找你,还为了你,将自己陷入轮回之中。” 眼泪滑落,嘴角苦涩,漓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此时的心境。 她想起在化解大猫怨灵时,昏迷醒来后在木屋中见到凌沐,一袭紫衣,黑色的长发被金冠高高盘起,白色龙纹剑佩在腰间。 他深邃的五官宛如刻刀雕刻而成,每一刀都恰到好处。琥珀色的双眼,天生带着疏离之意,却在漓安逞强坐起的时候,满眼关心的扶住她,“小心,你手上有伤。” “我们是不是见过?”漓安看着他问道。 她没有看到凌沐眼中的一丝落寞。 “如果,我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你,如果,我没有在意落魄人鱼族公主和龙族太子的身份,我们的关系会不会没那么疏远?” 可漓安知道,那一刻,她心里只有眼前之人不是清浔的失落。 72.身陷水牢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隐濂,接个人需要这么久吗?”听到背后之人的声音,隐濂看着漓安的眼中再次涌起万般不忍。 缓缓转身,“回王爷,微臣在给漓安公主指路,她似乎对龙宫的布局很感兴趣。” 前方之人的声音让漓安莫名觉得熟悉,漓安擦掉眼泪,再抬头已是满脸的淡定。 隐濂侧身让开,凌沂走到漓安身前,漓安瞬间感觉到一股威压从前方袭来,她知道,这应该就是龙王凌沂了,她不禁抬头打量着眼前的龙王。 一身金色龙纹袍,发髻高束,眉峰威严,凌沐和他很是相似,只是他原本俊朗的面容被一股暴戾之气所掩盖。 凌沂也打量着眼前的漓安,经历过化解怨灵之后,漓安眼见着成熟了不少,眉眼间更多了一分英勇,和漓浱越发相像。 “小姑娘,你还真是有胆量,这天地间,敢和本王直接对视的人可是寥寥无几。”凌沂的浅笑中也带着慑人的威严。 漓安嘴角轻扬,“那是为何?难道是您长得太可怕,别人害怕看?还是您有什么怕被人看穿的事情,不敢让人看?” “漓安,见了王爷你还不行礼,对王爷要用尊称。”隐濂在一旁说道。 可漓安依然直视着凌沂,“为何我要尊称他?他是你们的王爷,又不是我的,更何况,这龙宫已经是我爹娘住的厌烦的地方,今日不是府上请我来做客,我才不会来,对了,我母亲呢?” 漓安不知道,自己一紧张,话就会变多,她还是竭力稳住自己的态势。 凌沂玩味地看着她,“好一张灵牙利嘴,小姑娘,你真不记得我了?”看着漓安不安的眼神,凌沂得逞的笑笑,“本王给你的那串珠子可好用?深渊的怨灵都送走了吧?” “你是那个黑衣人!”漓安惊呼道,“那日出现在临渊的人,就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是帮你保护了你的族人吗?现在再不会有怨灵侵扰人鱼族了。难道你不该感谢我吗?”凌沂说道。 漓安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戒备,“那你把我母亲抓到这里来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你刚刚不是还在说我是请你们来做客的吗?这么小记性就不好了,我是要教你如何用这串珠子突破你体内灵珠的封印啊。” 对凌沂的话,漓安已经完全不相信,她还处在黑衣人竟然是龙王凌沂的震惊中。 漓安的脑袋急速旋转着,那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阴谋,甚至连临渊被怨灵所扰都是计划好的。 “我母亲呢?”漓安只有确定了母亲的安全,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漓夫人不是就在前面的屋子中吗?”凌沂手一挥,前方被虾兵蟹将看守着的屋子就变成透明的。 漓安看见母亲就坐在屋中,满脸悲戚,消瘦了许多。 “母亲,母亲……”看见母亲的刹那,漓安的眼泪就喷涌而出,可是暮汐似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漓安冲上前,想进屋中,却被一股力量弹开,猛烈地撞击让肺腑的鲜血从喉间喷出。 “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漓安抓着凌沂的衣袖,满眼愤恨地看着他。 凌沂一把甩开漓安,“我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请她好好做客罢了。” “有这样把客人关起来的吗?你在屋外设了结界,还有重兵把守,你这是囚禁!”漓安怒吼道。 看到这样的漓安,凌沂现在才露出满意的表情,他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漓安,冷冷说道,“现在知道主导权在谁身上了吗?人鱼公主漓安!” 漓安已经开始乱了方寸,凌沂知道母亲和族人就是漓安的命脉所在。“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漓安咬着嘴唇问道。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助你解开了灵珠的封印,让你手腕上的灵力和灵珠合二为一,我就放你们走。” “那你要什么?” “你把灵珠留下就可以。”凌沂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漓安冷笑道,“原来,你的目的在此,你可知人鱼没了灵珠,就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你不愿意?” 漓安转身看着房中的母亲,手指甲深深陷阱土里,“只要你放了我母亲,保我族人平安,我什么都愿意。” 凌沂哈哈笑着,“爽快,不愧是漓浱的女儿,晓大义!” “你不配提我父亲!”漓安抬起头,看着凌沂。 凌沂并未生气,“隐濂,将她带下去,关入水牢。” “是!”隐濂躬身回应道。便将漓安从地上提起来往水牢而去,漓安任由隐濂拖着,回头看着屋中的暮汐,眼泪涔涔而下。 龙宫的水牢在海底最深处,四面都是铜墙铁壁,有一半都是海水。漓安一进去,就现出了真身,“看来,此地是被封印过,无法使用灵力了,这是专门为我建的吧,濂叔?” 隐濂避开漓安的目光,算是默认了。 走下长长的台阶,隐濂转动着墙上的旋转按钮,水牢中央缓缓升起一个铁笼,笼中有个玄铁做的十字桩,桩上还有手臂粗的两条大铁链。 “漓安,委屈你了。” 漓安不禁笑道,“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小小的漓安,哪用得着你们这般关押,我母亲在你们手上,就算你们送我走,我也不会走啊。” “这是王爷的意思,要万无一失,而且,发动阵法的时候,会很痛,人鱼族的鳞片最是坚硬,所以要用铁链将你禁锢起来。” 隐濂低头回答着,“如果沐儿看到你受这般罪,怕是会搅翻了龙宫。” “行了,别说了。”漓安放开隐濂的手,跃入水中,朝着铁笼游去,隐濂跟着她进了铁笼,用铁链将漓安的双手固定住,再将铁门锁上。 “漓安,我也是不得以的。”隐濂看着笼中的漓安说道。 漓安的鱼尾浸没在水中,上半身被绑在玄铁桩上,“各为其主罢了,我不怪你。濂叔,如果可以,请你照顾好我母亲,我母亲身体不好,喜清淡。” “好,我答应你。”说完,隐濂退了出去,锁上门。 水牢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只听得海水打在铁墙上的撞击声。 73.夜闯龙宫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水牢中的时间似凝固了般,不分白天黑夜。不知睡了多久,漓安醒了过来,一动,就因全身的疼痛发出轻哼,双臂已经被铁链磨得血痕累累。 漓安抬头,却看到诡异的一幕,双手臂上的鲜血竟顺着一条血路流进了左手腕的手链之中,本泛着微光的七颗白色珍珠此刻却是暗淡无光。 水牢四面毫无缝隙,水中一丝活物也没有,漓安叹道,“看来,我已经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希望濂叔真的能替我好好照顾母亲。” 有一瞬间,漓安想起了那个眼尾上挑,总爱右边嘴角上扬邪笑的清浔,“他来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多一个人丧命罢了,何况我已经说过叫他离我远点。” 摇摇头,漓安自嘲道,“殷寒,即使我不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但我也同你一样,是个不详之人呢。” “这里还真是安静”轻启朱唇,漓安唱起自己最爱的歌谣,也是当初凌沐被吸引到深海的那首歌谣。 漓安轻轻唱着,歌声婉转悠扬,可却和儿时的意境天差地别,年少不识愁滋味,歌声空灵轻快,而此时,每一个音符都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楚。 门外守候的隐濂,背靠在铁门上,灵力深厚如他,隔着厚厚的铁门,也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轻微的歌声。纵使如此,仍然惊为天人,隐濂终于明白沐儿为何会对漓安一见倾心。 有着如此动听歌喉的女子,该是何等的不可方物。更何况,漓安还有着天地间独有的绝妙容颜,英勇与柔美并存。 想到沐儿,隐濂心中泛起担忧,“凡界生活艰难,凡胎肉身的沐儿可能承受?不过,正如王爷所说,还好沐儿此时不在府中。” 禁室中,凌沂已闭关了三日,此刻他仍双眼紧闭,双腿盘坐,周身涌动着金色的灵力。 人鱼族的灵珠认主,若想取得灵珠,还能为己所用,就必须按照那本古书上的心法修炼三日,待灵珠入体后再将其炼化。 那本古书是凌沂在飞升仙界后,从仙界的禁书室中所得,虽然书被盗,但其中关于换取人鱼族灵珠的一章,凌沂已经熟记心间。 夜暮深沉,宫中琉璃水灯光亮点点,温馨安宁之下,却是暗涌奔流。 角落中水波轻微地荡漾开来,一条灰色水蛇缓缓从波纹中游出,一双蛇眼泛着森森幽光,他贴着阴暗的墙角而行,看起来,对龙宫很是熟悉。 光点闪过,蛇身瞬间化为白衣飘飘的美男子,天生的笑唇掩盖不住本身的阴寒气息,嘴角上扬,一抹邪笑将脸部硬朗的线条柔化开来,“漓安,你以为你让我离你远点,我就会如你所愿吗?别想着一个人去承担。” 想到漓安,清浔眼中满是担忧,“我已经将龙宫搜了个遍,却无法找到漓安被关在何处。” 看着前方被结界覆盖的房间,“凌沂还真是卑鄙,好歹也是泽国君主,竟将漓夫人囚禁起来,逼漓安就范,看来,我得先将漓夫人救出。” 正想着,忽听得轻微的脚步声,清浔闪身在一旁的石树后,只见一个丫鬟提着食盒朝关押暮汐的房间走去,应该是去送吃食。 清浔紧随其后,手瞬间扣住女子的脖间,在她身后轻声说道,“想活命就别出声。” 守着暮汐的虾兵猛地朝前方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定是饿得产生幻觉了,我还以为玉儿姑娘给我们送吃的来了,这个点也该给我们送吃的了。” “你呀,是想吃,还是想见玉儿姑娘呢?以前没觉得她漂亮,现在反倒是越来越有魅力了。”另一个守卫笑道。 “不过要说漂亮,那日隐大人带来的那个女子才是真美,就在宫中走了那么一段路,就勾了多少人的魂魄。可惜了……” 说着两人痴痴笑起来。 假山后的角落中,清浔还用力卡着女子的脖颈,那女子右边眉角的一颗朱砂色小痣显得很是特别,她的一只手拼命拍打着清浔的手。 “姑娘,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你答应我不出声,我就放开你。”清浔轻声说着。 女子不住点着头,“唔唔”应着,悄悄放下另一只正准备反击的手。 清浔松开手,女子赶紧向前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低下头捂着嘴轻咳起来,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此刻灵活狡黠的媚眼。 “公子,请问你有何事要问玉儿?”再抬头,已是楚楚动人的神情,可下一秒苍凛玉的眼中已有片刻的失神。 月光下,眼前的人一身白衣,纤瘦挺拔,明明清冷无比,可眼中却似有星辰,苍凛玉心跳似漏了半拍。 “姑娘,请问你可知有个叫漓安的姑娘在宫中何处?” 被清浔的声音惊醒,苍凛玉马上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胸腔中的慌乱是为何。 苍凛玉突然想起来,难怪觉得此人的声音很是熟悉,他就是两次在傀儡手中救下漓安的那人,只是每次苍凛玉都躲在暗处,还从未看见过清浔的正面。 她脑中快速地算计着,“我潜入龙宫数日,都未得到接近水牢的机会,也没有真正搞清楚凌沂是要如何利用漓安,不如利用清浔救出漓安,我再坐收渔利。” “姑娘,姑娘”清浔不知为何眼前的女子只知低头发呆,难道是刚刚受了惊吓? 苍凛玉赶紧抬起头看着清浔,隐下心中的慌乱,面上装出受惊之色,“公子所说的可是一位穿着淡蓝色裙衫的女子?” “正是!你见过她?”清浔急切地问道。 “三日前她随隐大人进入府中,可不知为何被王爷关入了水牢之中”。 “水牢在何处?”清浔已经不是第一次进龙宫了,可是他从未听过水牢。 “水牢是近年来宫中新修建的,在龙宫最深处,公子所说的漓安姑娘还是第一个被关进去的人,水牢是由铜墙铁壁铸成,任何人都进不去。” 清浔眉头紧皱,“看来,这是凌沂特意为了囚禁漓安而建。”他紧接着问道,“那如何能进去?” 苍凛玉唯唯诺诺地说着,“只有王爷和隐将军可以开启入口,而且隐将军日日看守着水牢,无人可靠近。” 只听得清浔双手紧握指节咔咔作响,周身散发出骇人的肃杀之气。 “那姑娘可否带我进入前面重兵看守的屋中?”说着,清浔看向暮汐所在的房间。 74.暮汐脱困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苍凛玉赶紧回道,“只要公子不杀玉儿,玉儿定会相助公子。” 救人心切的清浔,此刻哪还有心思注意到对面女子眼中的阴翳之色。 “今日这玉儿怎来得这般晚,是有心将我们饿死吗?”守卫抱怨着。 抬头便看见挎着食盒的玉儿款款而来,纤细的腰身随着步伐摆动,身姿妖娆。玉儿并没有刻意作态,她的妩媚是举手投足间自发而来,媚而不俗,看得守卫心里直发痒。 “大人,您这是在埋怨玉儿吗?玉儿今日可是特意为你们准备了好东西。”苍凛玉笑看着他们,脸上泛着明媚灿烂的光彩。 刚刚还在抱怨的守卫立马舔着笑脸走到她身前,“玉儿姑娘,我们哪敢埋怨你,近来你可是很得夫人的欢心,我们巴结你还来不及呢,你给我们带什么了呀?” 苍凛玉放下食盒,取出藏在宽大袖摆中的酒壶,悄悄递给守卫。 看见酒壶,守卫皆是满眼放光,其中一人低声道,“在这里守了这么多时日,一口酒都没喝到,确实是馋得慌,可当值不能喝酒,我们怎能乱了规矩。” “唉,玉儿还想着几位大人辛苦了,特意偷偷带来美酒犒劳你们,既然有规定那我就带走了。”说着,作势要把酒壶收回来。 拿着酒壶的守卫马上侧身,趁机握住苍凛玉的纤纤玉手,对着其他守卫说道,“我们岂能辜负了玉儿姑娘的一番美意,这壶酒不多,我们一人就喝一口,不会有任何影响。” “正是,正是”其他守卫纷纷应和着,眼睛都盯着酒壶。 “那几位大人慢慢吃,玉儿待会儿再来收食盒。”说完,苍凛玉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转身离开,眼角露出得逞的笑意。 片刻,屋外的守卫都倒成了一片,昏睡不醒,苍凛玉和清浔从暗处走出。 “姑娘,多谢相助,在下为之前的失礼向你道歉。”清浔再次向苍凛玉感谢道,看见她脖间的指痕,心中泛起愧意。 苍凛玉笑看着他说道,“公子也是为了救人,玉儿理解,救人要紧,一会儿宫中巡逻的守卫过来发现异样就来不及了,你快去吧。” 清浔也不再多说,在指尖凝聚灵力破开了门前的结界,闪身进入屋中。 “谁?”床上的暮汐听到动静,从床上惊坐起来。 清浔走到暮汐身前,恭敬地俯身行礼,“漓夫人,晚辈是水蛇族清浔。” “清浔?你说的可是清沅君的儿子清浔!”暮汐在黑暗中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子,“你抬起头来。” 清浔听话的抬起头,端正地站立着。只一眼,暮汐就能确认眼前的年轻人就是清浔,眼中泛起激动的泪花,“都是因为我,水蛇族才会遭到凌沂的毒手,你能逃过一劫,真好,真好。” “漓夫人,这不怪你,水蛇族早晚都会有此一劫,父亲是不可能成为凌沂的幕僚的,所以他才会早早将我送去凡界藏起来。清浔该早日到临渊拜访您,只是因为一些事还不能出现在泽国。”清浔看着暮汐认真地说道。 暮汐走下床,绕着清浔走了一圈,突然指着清浔脖间的红绳,“你可否将脖间之物给我看看?” 清浔将脖间的鳞片取出挂在胸前,以便暮汐可以看清楚,“漓夫人,家父说过一旦戴上就不能取下,清浔只能这样给您看。” 暮汐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抚摸着泛着荧光的鳞片,“这是安儿身上的鱼鳞,只一眼我就能确认。清浔,你已经知道关于这个鳞片的事情了吧?” “是,父亲说过,当鳞片主人遇到危险时鳞片会有异常,我要守护鳞片的主人,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我也是在凡界看见漓安后,才知道她就是鳞片的主人。”清浔如实回答。 暮汐叹了口气,“你是在漓安遇见危险的时候和她相遇的吧?我就知道她所做之事危险重重,可她从来不告诉我,只是说凡界有多好玩。她故意不告诉我你的存在,想必也是怕我知道她有过生命危险。” 说到此处,暮汐握住清浔的手,“浔儿,我们两家是世交,你叫我汐姨就可以,谢谢你一直保护着漓安。” 听到暮汐的感谢,清浔眼中有些躲闪,“外面的守卫只是暂时昏睡过去”顿了顿,他才继续说道,“汐姨,你先随我出去。” “安儿呢?她可是和你一起来的?”暮汐问道。 清浔不敢瞒着暮汐,“漓安三日前就已经来了,她现在被关在水牢之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安儿就是个傻孩子,凌沂肯定是用我来威胁她,这一切都是凌沂的阴谋。”暮汐激动地说着。 想到凌沂说的那些话,暮汐只觉得后背发凉,她跟着清浔快步走了出去,此刻她只想赶紧见到漓安。 屋外,苍凛玉来回地踱着步,看见二人出来,她赶紧迎上去,“公子,刚刚王爷朝水牢去了,你要救的漓安姑娘怕是有危险。” 暮汐一听漓安有危险,慌忙说道,“凌沂在打漓安体内灵珠的主意,我不能让他得逞。清浔,你快带我去水牢。” “汐姨,你不能去,你的灵力并未恢复”清浔转身看向苍凛玉,“玉儿姑娘,你可否替我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我现在就去水牢。” 苍凛玉还未开口,暮汐就已经拉住清浔,“浔儿,我要去,我必须去。”眼中带着不容置疑。 清浔正欲阻拦,胸口一片灼热传来,他下意识地握紧鳞片,抬眼就看到暮汐眼中同他一样的担忧。 催动灵力,清浔带着暮汐消失在苍凛玉眼前。 苍凛玉本想跟着去,可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昏睡的守卫中间,指尖化出一把绕着黑光的剑,一挥手其中一人的手臂就在夜空中翻滚出一个诡异的弧线,鲜血四溅。 断臂的剧痛惊醒昏睡的人,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露出无限惊恐,在尖叫从喉间发出之前,剑尖就贯穿了他的喉咙,只剩得喉间的一声“咕隆”。 苍凛玉美艳的面容缓缓凑近此人,看着他的瞳孔逐渐放大,他的耳边响起低沉魅惑的声音,“我的手,摸着可舒服?” 75.合二为一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天界。 大殿之上,天牢守卫跪了一地,不停哆嗦着。 天帝兀煦坐在宝座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越是如此,众仙越能感觉到整个天界都充满了怒气。 不知过了多久,天帝才开口问话,声音中也听不出任何情绪,似是平常的聊天。 “所以说,一个灵力被封的苍凛玉凭借她一人之力就从天牢救走了魔族余孽?” “不仅如此,她还将羽念公主推下了诛仙台?”只有说到羽念二字时,兀煦的语气有所加重。 “而且,即使到现在,你们也没有查到苍凛玉的踪迹?还因为苍重的结界,你们连魔族的老巢都进不去?” 天帝语速缓慢地问着一个又一个问题,殿下跪着的一众人等没有任何人敢回话。 “好吧,你们可还有别的事情要汇报?” 仍是鸦雀无声。 旁边的天官颤颤巍巍地上前俯身,“天帝,那该如何处罚他们?” 兀煦看着他们,笑了笑,“就让他们在念儿回来之前,日日受天雷碎身之痛吧,待念儿回来,就不用受苦了。”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到时,就直接灰飞烟灭好了。” 殿下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已经能听到有天兵强忍的哭声,但无人敢求情。 天雷碎身,顾名思义即天雷将人的身体和灵魂生生击碎,但只要仙身不死,仍会不断还原,再被击碎,还原,再被击碎…如此反复,对比起来,灰飞烟灭确实算是解脱。 众人退下之后,天后馥瑾才从殿后走出,她没有兀煦那般的威严从容。 “天帝,念儿该如何是好?”话中已带了哭腔。 兀煦看着她,“念儿太过单纯,轻信小人,就当是对她的惩罚。好在,凡界百年一晃就过了。” “可是,念儿从未受过苦,你也一直把她当掌上明珠,你怎么忍心让她在凡界百年?就是一日我也舍不得啊!你就没有办法帮她吗?”馥瑾走上前,跪地求着兀煦。 兀煦脸上终于显出有形的怒气,“天后,你糊涂了吗?你告诉孤有什么办法?你明知诛仙台是上古天神所创,无人可以改变其规则,哪怕是孤跳进去,也必须在凡界经历生老病死才可。” 馥瑾不再说什么,只是哭泣着。兀煦走下去将她扶起来,柔声道,“就是因为我们平时太惯着她了,才会如此。你放心,念儿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吃点苦头罢了,体验一下也好,你先回寝宫歇息吧。” 待馥瑾走后,兀煦站在大殿之上,威严大盛,睥睨众生。 “看来,你们似乎是忘了还有这个天帝的存在!” …… 深海龙宫。 光线从铁门打开的缝隙进入,顺着门缝的移动缓缓照射到漓安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颊上。 双臂被铁链子紧紧禁锢在十字铁架上,漓安低着头,露出白皙秀颀的脖颈,凌乱的发丝半掩着她的上身,鱼尾浸没在水中泛着微微荧光。 紧闭的双眸被光线所扰,眼珠轻微的晃动着,但并未睁开。 台阶之上的凌沂目光凌厉地俯视着笼中的漓安,“漓安公主,这专为你打造的寝宫住得可还舒适?” 只听得下面传来一声不屑的笑声,“废话少说,要动手就赶紧的。” “希望一会儿你还有这般傲骨!”凌沂右手一片红光大盛,猛地向漓安而去。 “啊——”痛苦的挣扎声从漓安嘴里发出,她的身体被红光瞬间提到了半空 中,若不是铁链拉着她的双手,她定会直接腾空而起。 漓安紧紧咬着牙,鲜血从嘴角流下,铁链随着拉扯陷入双臂,伤口深可见骨。 这些痛都不算什么,更为强烈的剧痛从漓安体内传来,似有什么强大的力量要冲破肉体的阻拦,漓安不停摆动着鱼尾,但她根本无力摆脱红光的束缚。 腕间的手链猛地发出刺眼的白光涌向漓安体内,内外两股力量互相吸引着结合在一起,难以忍受的痛苦让漓安几近晕厥。 “安儿!”一声撕心的呐喊将漓安的意识拉回现实中,她努力睁眼往门口看去,却只看到恍惚的人影。 “母亲,是母亲”漓安握紧双手,不让自己再陷入失去意识的状态之中。 听到旁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凌沂往后看了看,但手中的动作丝毫未受影响,“隐濂,护法。”他冷冷说道,便闭上了双眼。 清浔一手将暮汐护在身后,一手握着佩剑与隐濂对峙着,自看到漓安的那一刻起,清浔就红了眼眶,心痛如刀绞,伴随而来的就是深深的自责。 “凌沂,快住手!漓安撑不住了。”清浔朝凌沂大吼着。 暮汐看着铁笼中被妖娆红光提在半空中的漓安,她身下的海水被染成了血红色,不断四散开来,“安儿,安儿,凌沂你快停下来,我求求你,放了我的安儿”,泣不成声的暮汐无助地跌倒在地。 “清浔,你带着漓夫人走吧,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这是漓安的命。”隐濂护在凌沂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 剑气袭来,隐濂出手相接,打斗一触即发,“我不会让你们伤害漓安!” 一个是在灵山修行千年的水蛇,一个是天地初开之时即在深渊的棱皮海龟,二者的武力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 几招下来,清浔已经伤痕累累。 “你师承归一真人,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佼佼者,清浔,你走吧,我不想伤你。”看着和沐儿一般大的清浔,隐濂并无杀意。 清浔冷哼道,“别假仁假义了,你不过是凌沂的走狗,当年水蛇族覆灭,难道没有你的功劳吗?” 铁笼之中,红光突然散去,漓安腕间的珍珠手链光芒越来越淡,渐渐化为一串光点,缓缓升起,消散在漓安眼前,漓安能感觉到体内充满了可怕的灵力,可是她无力去控制。 漓安的身体从空中降下来,鱼尾又浸入了带着血腥味的水中,她慌忙抬起头,看着门口满身是血的清浔和悲痛的暮汐,双手再次紧紧握在一起,手臂上传来的刺骨疼痛让她吸了一口凉气。 “手链中的灵力已经和漓安体内的灵珠合二为一了。”凌沂收回右手,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 左手凌空一挥,便出现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利剑,“接下来,就是斩鱼尾,取灵珠了。” 暮汐看向凌沂的方向,眼中的悲痛瞬间被绝望取代。 76.致命一击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你怎么会知道?”暮汐不敢相信的看着凌沂。 凌沂推开护在他身前的隐濂,走到清浔和暮汐面前,“知道什么?知道人鱼族的灵珠在鱼尾处吗?” “哈哈哈哈…”凌沂大笑着,“人鱼族确实是泽国最为神奇的种族,别的种族经过后天修行才可结得灵珠,且都在最脆弱的心口处。可人鱼族不仅自出生起就自带灵珠,而且灵珠还被藏在坚硬鳞片护着的鱼尾处。” 暮汐从地上站起来,“这是人鱼族不可外传的自保之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就只有我知道吗?你问问你旁边的清浔,他不也早就知道了吗!” 听到凌沂的话,清浔握剑的身子一震,避开暮汐看过来的带着疑问的眼神。“凌沂,你别胡说,快放了漓安!” 凌沂一挥手,清浔喉间猛地喷出鲜血,跪在地上,他用剑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放了漓安?然后你好取走她的灵珠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铁笼中的漓安,目光落在清浔身上,“清浔,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清浔看着水中奄奄一息的漓安,还未开口,眼泪就已无声而下。 凌沂玩味地笑着,似觉得很有趣。 “漓安,当我知道沐儿为了你被贬凡界时很是生气,可当我知道他还是一厢情愿时就更生气了。我龙宫的太子,会喜欢上你一个落魄的人鱼公主,更可笑的是,在你心中他还输给了一条居心叵测的水蛇。” “凌沂,你到底想说什么!”漓安咬牙看着凌沂。 凌沂慢慢走到清浔身前,“你潜入过龙宫吧?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我寝宫中的那本古书就是被你盗走的。那本书中记载了关于人鱼族灵珠的秘密,以及如何可取得人鱼族的灵珠为己所用。” “怎么可能?”暮汐震惊道。 “怎么不可能?得到了人鱼族的灵珠,就等于获得了修行的捷径,早就有人打这个主意,并且成功过,还将此记录了下来。此书一直被封存在天界的禁书室中。” “书?”漓安脑海中突然想起,灵山,清浔的卧室,那堆杂乱的藏书中那本页脚泛黄的古书,她翻开扉页,上面似乎画着人鱼的图案,还未看清就被清浔抢了去,此后她就再未见过。 漓安看着清浔,“就是那本书,对吗?” “漓安,那本书,已经被我毁了。”清浔认真地看着漓安的眼睛。 凌沂再次夺过话语权,“毁了?那又能证明什么,你明明早就知道本王要做什么,你早就知道漓安化解怨灵之后的下场,可你从未提醒过她不是吗?不仅如此,你还帮着她一次又一次地顺利化解怨灵,这也是为什么我知道你偷了古书,还会留你到现在的原因。清浔,你一直不愿意回泽国,不就是怕暴露了身份吗?” “不是的,不是的,浔儿之所以会帮安儿,是因为他身上有安儿的鳞片,当安儿遇到危险时,他能感应到,清沅君和我有过约定,水蛇一族会护着安儿。”暮汐站出来解释着。 听到暮汐的话,漓安笑着摇了摇头,“清浔,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每一次有危险你都会出现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所以,我在临渊遇见黑衣人的那次你也在对不对?当无头怨灵秦义卡着我的喉咙时你就在对不对!” “母亲,您可还记得,那日我看见了水中的蛇影,您说是我眼花了,如今想来,您还觉得我是眼花吗?”回想着遇到清浔后的一幕幕,她本以为那是她和他之间冥冥中注定的感应和缘分,没想到,只是一个笑话。 “漓安,我没有。”清浔张口想要解释,“一开始在临渊时我没有现身,是想要调查黑衣人的身份,可后来当知道他就是龙王凌沂后,我想报仇,为我父亲母亲,为水蛇族,可是我的力量太过薄弱,我……” “所以,你就想着可以在他之前得到我化解完怨灵后的灵力,再取走我的灵珠,这样,你就有实力报仇了吗?”漓安笑着,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掉。 “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约定保护你,可是,漓安,你已经走进了我的心里,后来只要你到了凡界,我都会在暗处看着你,我不忍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不想看见你伤心难过,我提醒过你取下手链,可是那手链已经和你成为一体……” “够了,清浔”漓安在水中缓缓起身,不顾疼痛用鱼尾撑着站了起来,看着清浔,“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利用我?” “漓安!”清浔的眼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悲戚。 漓安直直地看着他,“有,还是没有?” 清浔用剑撑着自己站起来,右边嘴角微扬,想露出他习惯性的邪笑,泪滑入嘴中。 “有!” 一个字,击碎了漓安第一次关于爱情的所有幻想。 “姑姑说,爱一个人是想到他就会笑,可我现在全身所有的痛都不及这般锥心之痛,想必是我错了。”闭眼,泪珠滚落,漓安不再看清浔。 一道金光闪过,凌沂催动着手中的剑直朝失神的漓安而去, 飞跃的鱼尾闪耀,剑入胸口的声音沉闷顿响,暮汐双手紧握住半入胸口的利剑。 在凌沂将剑挥出的同时,暮汐就现出真身,飞身上前替漓安接住了这致命的一剑。 “母亲!” “汐姨!” 同时响起的惊呼,随着那个坠落的身影飘落。 “啊——”一声痛彻心扉的呐喊,只见强烈的白光从漓安的鱼尾发出,漓安紧握的双拳猛地挣断了已陷入骨髓的铁链,汹涌澎湃的灵力波动在瞬间震碎了铁笼,掀翻了水牢的铜墙铁壁,凌沂和隐濂都被这股灵力震得口吐鲜血,内力大伤。 漓安飞身接住坠落的暮汐,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母亲,母亲,你不要吓安儿。” 想要凝聚灵力,可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怀中的暮汐轻轻握住漓安的手,摇了摇头,开口已是气若游丝,“安儿,不要怪清浔,他只是一时糊涂,若不是我们,清沅君也不会被凌沂针对,水蛇族就不会覆灭。” “母亲,我带你走,我带你回临渊,你不要说话。”漓安眼泪不停地掉落,她抱着暮汐,挣扎着想要从水中站起来。 冰凉的手抚上漓安的脸颊,“安儿,好好活着。” “母亲…”脸上的手滑落,怀中之人越来越轻,化为细密的荧光缓缓升入夜空中。 漓安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呆呆地看着空空的双手。 擦掉泪水,漓安伸手握住那把刺穿暮汐胸口的金剑,从水中站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着站在水牢之上的人,脸上泛起嗜血的微笑。 77.断鱼尾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水牢发生的巨响惊醒了沉睡中的龙宫,迅速聚集了众多围观者。 他们纷纷看向水牢之中的漓安,但都被她身上散发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一步。 苍凛玉从暗处走出,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清浔,掌心聚集灵力缓缓注入清浔体内。 漓安瞬间爆发的灵力重创了凌沂和隐濂,但独独未伤清浔。 “你?”清浔眼中泛起狐疑,才看出此时的苍凛玉和之前看起来很是不同,再没有那副唯唯诺诺,怕死的模样。 “别说话,你失血过多。” 苍凛玉也不知为何要出手救清浔,可能是想从他身上知道如何使用漓安的灵珠吧,她用这个理由为自己反常的行为做解释。 “王爷,你没事吧?”隐濂走上前搀扶着凌沂。 凌沂一把打开他的手,“深渊怨灵的威力果然非同小可,漓安现在只使用了其百分之一不到,就能有如此震慑之力,我必须得到!” 说着,凌沂全身泛起红光,杀气四起,“只有那把剑可以刺穿漓安的鱼尾,取出灵珠!” “龙王”忽然上空白光闪过,天帝身边的天将出现在半空之中,他笑看着凌沂,“天帝听闻人鱼公主漓安在龙宫做客,想到当年与漓浱君之间的情谊,特命微臣来邀请龙王与漓安公主同到天界一聚。” “天帝怎会知晓漓安在龙宫?”隐濂脱口问道。 凌沂身上的攻击之力并未减弱,“当年魔族攻打泽国时,也未见天帝念过情谊,你看那天将身后的光亮,怕是还带了一众天兵,这‘请’怕是不得不从!那兀煦才是背后的黄雀!” “那王爷,我们该如何是好?” 掌心幻化出利刃,“难不成还真的要拱手相让?亲自送上门去!我现在怀疑那古书也是兀煦故意让我得到,他早就在怀疑我了。” 凌沂看着漓安,“得了你!我还怕谁?” “哈哈哈哈哈”只见漓安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嘶哑。 她手持着金剑,缓缓升到与地面平行的地方,眼神一一扫过众人,除了清浔。 漓安嘴角牵扯出自嘲的微笑,“我一个落魄的人鱼公主,究竟何德何能可以让各位大神为我费尽心机,争得头破血流,我只想带着人鱼族重新生活在阳光下,你们竟要将我逼至如此地步……”孤绝的背影突然透出森森寒气。 清浔心中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漓安!不要!”他推开身后的苍凛玉往漓安飞去。 “啊——”嘶吼再次划破长空,漓安挥动手中的金剑斩断鱼尾,晶莹透亮的灵珠从鲜血中升起,稳稳落在漓安的手中。 手指紧紧地用力一握,灵珠被捏得粉碎,光芒四射,瞬间夜空如白昼。 漓安亲自毁了自己的灵珠,也毁了自己的元神。 “凌沂,你总不知道,人鱼族为了不被人利用,可以断鱼尾,散灵力!”看着凌沂眼中的光亮变得暗淡,漓安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清浔胸前的鳞片瞬间燃烧起来,在他的心口留下了血红的烙痕。 他已无心顾忌心口的疼痛,飞身接住下坠的漓安,“漓安,你为何要这么做!你为何要这么做!” “清浔,母亲说,人鱼族最是敢爱敢恨,让我有喜欢的人就带回临渊让她和姑姑看看。清浔,我想过,待我化解完最后一个怨灵就带你回临渊,让她们看看。” 看着眼前的男子,漓安想起初见他的场景,他邪笑着说,“在人间,你看完了我的身体,你是要对我负责的,得以身相许,否则就是始乱终弃。” “清浔,我以为你的不羁,你的邪笑,你的不正经,都是你的表象,我以为我看到的你,是真诚,善良,热血,甚至是可爱的。” “清浔,苏丁白告诉过我,你是他唯一看不懂内心的人,他说,你本该有颗冷血之心。可是,你明明就是冷血之心!” “清浔,纵使如此,我也不愿恨你。” 漓安看着清浔,每一句都是笑着在说,可每一个字都一下一下敲打着清浔的心尖。 清浔绝望无助地抱着漓安,“不可以,漓安,不可以,你不能死,我还要和你一起带着人鱼族去灵山,我们说好的。你说我的藏书不好看,我给你找了好多凡界的画本子,你定会喜欢,还有我重新为你酿了适合你喝的酒,不会再一杯就倒……” 眼泪滴入漓安的脖间,冰冷而又灼热,漓安想要擦掉清浔的泪水,却再也抬不动手,她的身体渐渐变得轻薄透明。 “漓安,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什么仇什么怨我都不再想,我爱你,漓安,你听得到吗?我爱你!你不要走!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早点说出真相,就不会如此,都怪我。” “曾经我在你眼里见过最美的星辰,可现在你眼中再无我要看的星光。清浔,我不怨你,可我还欠一人……” 漓安的身体像是打碎的玻璃球,瞬间裂成一粒粒碎片,每一片都折射出绚烂的光彩,又都瞬间化为虚无。 鲜血从口中喷出,清浔眼前一黑,向后倒去,“漓安,世间无你,独有我清浔还有何意?” 苍凛玉趁乱走到清浔身边,红光一闪,便带着清浔消失在龙宫之中。 漓安自灭魂魄,让凌沂数万年的心血瞬间毁于一旦,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隐濂的搀扶。 “龙王,看来今日府上还有事需要处理,微臣先回天界禀报天帝,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罢,一众天兵天将从空中消失,天空回复了夜本该有的模样。 只是这个夜,太过漫长。 “隐濂,本王就该永远屈居人下吗?当年在深渊时,我就说过,我要成为这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 “王爷,我们也从未将赌注都放在漓安一人身上,这条路断了,我们还有路可走。就像凡界之人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明日起,对外宣布,本王闭关修行,谢访谢邀。” “那若是天帝召见?” “他不会这么快召见我的”凌沂冷笑着,“他的下马威,我已经看到了。” “是”隐濂恭敬地回道,“那清浔该如何?” “牙还没长齐,不足为惧。倒是刚刚带走她的女子,你应该看出来了,她是魔族之人,竟化成了丫鬟潜在龙宫,魔族余孽本看押在天牢,你去查查是什么情况。” 隐濂领命要退下之时,凌沂又叫住了他,“隐濂,沐儿在凡界,你多照看着,不要让有心之人趁此机会对他出手。” “是,王爷,属下定会在暗中保护沐儿。”看着凌沂的背影,隐濂的回答有些激动。 78.联手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一切都恢复到原本的模样,可一切都不再是原本的模样。 针刺破手心,暮涴放下正在绣的嫁衣,这是暮汐为漓安绣制的,在她离开前交给了暮涴,让她把剩下的部分绣完,长辈为晚辈绣嫁衣是人鱼族的传统。 “姐姐和安儿去龙宫有些时日了,至今毫无消息,不行,我得去看看。” 暮涴刚走出屋子,却见一阵荧光从上空坠下,形成了一道七彩结界缓缓罩在临渊之上,在黑暗中千年的临渊第一次出现了除昏暗的水灯之外的光线。 “彩虹,是彩虹!” 族人纷纷出门观看,兴奋地拍手欢呼。 暮涴看到七彩结界的刹那,双腿一软,跪坐在地,眼泪扑簌而下,“姐姐,姐姐……” 她知道,这是姐姐的灵珠散去后形成的结界,她用元神俱毁换得临渊的安稳。 见到暮涴的异样,族人纷纷明白过来,刚刚见到彩虹的欣喜都化为了人鱼族主母已离世的悲痛。 “我们人鱼族肯定会重振辉煌!哪怕只剩一个人,我们也不能放弃!”擦掉眼泪,暮涴站起来对族人说道。“即使灵珠被封,我们也不能放弃修行。” “人鱼族绝不认输!” “人鱼族绝不认输!” 众人纷纷附和着。 暮涴面对着族人,眼中透出坚定,“姐姐灵珠所化的结界可以阻止外族之人进入,以后我们不用再担心。现在我得出去找漓安,姐姐已遭不测,不能让漓安再遇危险。” …… 凡界荒漠之心,魔族之地。 “公主,清浔公子还是不吃不喝。”丫鬟端着餐盘,上面是已经凉掉的饭菜。 苍凛玉摆摆手,“他不吃就算了,下去吧。” 回到魔界之后,苍凛玉已经回复了本来的模样,魔族之人喜黑色,从上到下都是黑袍加身,唯独苍凛玉最喜红色,还得是炽烈的血红色。 黑色长发一边挽在脑后,一边垂在身前,抬眼皆是妩媚。右边眉角的朱砂色小痣更为她增添了一分妖冶。 黑色指甲衬得手指洁白如玉,抬起双手正欲推门,“啪”的一声,是茶杯撞在门框上的碎裂之音。 苍凛玉眼皮都未动一下,仍推门而入,顺便给门外的下人说道,“再去给清浔公子多准备些杯盘。” “滚出去!”嘶哑低沉的声音传来。 光线照进漆黑的屋中,照到那个背身而立的人身上。 不过几日,那个总爱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俊秀公子,就已变为眼前这个充满绝望气息的落魄之人。 “清浔,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以为你这样作践自己,漓安就能回来了吗?”明知他不愿听到这个名字,可苍凛玉偏偏要说。 “要么,放我走,要么,滚出去!”仍是冰冷的回应。 苍凛玉将门大敞开,让光都照进屋中,她快步走到清浔身前,只一眼,就愣了神。 只见清浔满脸胡渣,发丝凌乱,双眼布满血丝,全身散发着颓败之气。 “清浔,你就只有这般能耐吗?你若是一心想随漓安而去,那你就不会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说明你心中还有不甘,还有恨!” 清浔侧眼,似是看着苍凛玉,但眼神并未聚焦,冰冷如雪霜。 “恨?除了我自己,我还有资格恨谁?之所以还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不想自己死得太轻松,日日回想她所受的折磨,才是对我的惩罚。” 漓安深可见骨的伤痕,断裂的鱼尾,绝望的呐喊,还有暮汐被剑贯穿心脏时的一幕幕,都一遍又一遍出现在清浔眼前。 苍凛玉掩下心中涌起的心疼,“清浔,聪明如你,怎会把一切往自己身上揽?若不是凌沂,会有如今的结果吗?水蛇族不会灭,人鱼族不会被幽禁临渊,漓安也不会被利用!” “清浔,我知道,你心中还有恨,你要为你父母,为你族人,为漓安报仇!”苍凛玉看着清浔,每一个字都说得义愤填膺。 “呵呵,你让我为漓安报仇?你是什么立场?还是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你潜在龙宫,不也是为了得到漓安的灵珠吗?你和凌沂有什么区别!” 清浔的眼神终于聚焦到眼前的女子身上,“魔界公主,苍重之女,你父亲被漓浱君所杀,不仅如此,众多泽国将士也在那场大战中丧命,我父亲也因为那场大战受创,一切不都是源于你们吗!!” 苍凛玉笑了笑,“清浔,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是一样的人。我父亲是被利用了,你以为魔族真的能凭空炼出避水珠吗?那场战争,魔族有占到一丝好处吗?不也是全军覆没,而我和仅剩的那些族人被作为俘虏在天界关押了千年,受尽折磨。” 清浔没有接话,他并非没有想过那场大战的最终得益者是谁,但,太令人匪夷所思。 “漓浱君太过正义,魔族在凡界做的一切事情,只要有损百姓的利益,他都会插手,父亲早已视他为眼中钉。” 苍凛玉顿了顿,“但,视漓浱君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不止我父亲一人,漓浱君的灵力深厚,威望颇高,在某些人的心里已经造成了威胁。” “清浔,你不会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就都是正义之人吧?”苍凛玉笑道。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清浔转过身,光亮刺痛了他血红的双眼。 苍凛玉走到门边,“因为我要报仇,我要让那些为了巩固自己地位,功于心计,利用魔族铲除异己的人付出代价,我要把他们拉下神坛!” 她转身看着清浔,“可是,仅靠我和魔族的残兵还不够,清浔,我需要你和我联手,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右边嘴角上扬,“你不是没看到我连凌沂身边的走狗都打不过,我能做什么?” “只要你答应和我联手,我会教你魔族的修炼之法,天帝一直没有杀我们不是他对外说的有好生之德,而是想要得到魔族的秘法,魔族之术以诡异为长,不以修炼时间长短为限,以你的天赋,相信不用多久,就能学会。” 清浔不解,“你就不怕我学到后反悔,反而用来对付魔族?” 苍凛玉看着清浔的眼睛,“你不会,我相信你。” 下意识的避开苍凛玉的眼神,清浔背转身。 苍凛玉抬脚走出门,却听得身后的回答。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有条件。” “你说!” “你我联手的目的只为对付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此期间魔族不得做危害无辜百姓之事。” 苍凛玉媚眼上挑,露出微笑,“好,我答应你。” 清浔握紧双拳,重回黑暗之中,“漓安,哪怕坠入魔道我也要亲手杀了凌沂!” 79.北辰山庄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凡界,云耀国。 云耀国国君乃武夫出身,揭竿称帝后,以武为尊,民间也掀起了武学之风,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将孩童送往各武门世家学武,江湖侠义风盛行。 在这些世家中尤以北辰、西浅两大家族最为兴盛。 北辰山庄是云耀国第一武门世家,精通各类兵器阵法,以其庄主司辰奕自创星辰剑法闻名,此剑法将剑术使用得炉火纯青,可攻可守,江湖上无人能敌。司辰奕也被世家推举为武林盟主。 而西浅宫虽也是武家,但为后起之秀,在众多家族中并不能以武占优势,且宫中多为女子,之所以能与北辰齐名,是因为其宫主温浅浅擅长毒术,各类千奇百怪的用毒之法令人闻风丧胆,其杀伤力可见一斑。 以武为尊随之而来的是暴力随处可见,只要对自己的武艺自信就可随时下帖挑战自己想挑战之人,接帖不应战者则会被众人鄙弃。 时维七月,序属盛夏。 “庄主,南方又出现了多起武家灭门惨案,虽都是小门小派,但在江湖上已经引起了恐慌。” 听着属下的汇报,司辰奕眉头紧皱。“还是没有发现是何人所为?” “庄主,暗杀之人武功路数诡异,且擅用暗器,属下从未见过。” 司辰奕负手而立,窗户外传来阵阵习武之声,“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保家卫国,若用来行邪恶之事,当诛之,看来我要亲自走一趟了。” 云耀国南方正是多雨的季节,是夜,乌云密布,瞬间暴雨如注。 南风家家主萧风煜看着自屋檐而下的雨帘,满面愁容。 萧夫人放下手中刚满月的儿子,为萧风煜递上一杯清茶,“老爷,何事让你如此烦忧?” “夫人,无事,你好生休息。”萧风煜回头接过茶杯,扶着萧夫人坐下。 “老爷,你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了。” 萧风煜苦笑了一下,“你什么都看得出来,正好,我也想和你商量一下,近来南方不是很安稳,门下多家分派惨遭灭门,我想将你们娘俩送出去。” “那你呢?你不走吗?”萧夫人抓着他问道。 “南风虽不是云耀国世家大族,但在南部还是数一数二的,我要查出加害之人,不能让恐慌持续蔓延。” 想到暗杀之人的残酷手段,萧风煜眼中充满愤怒,一家老小,甚至连牲畜都未放过,盛夏之日,仅一夜大街小巷就泛起浓浓的尸臭味。 “嘭”大风吹开了窗户,吵醒了床上睡着的婴孩,萧夫人起身去关窗户。 萧风煜抱起儿子,却听得“咚”的一声,转身竟见萧夫人直直倒地,一支飞刀正中眉心,瞬间毙命。 “夫人!”萧风煜双眼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迅速拔出佩剑,用护甲包住儿子,再用被单将他挂在胸前。 打开门,萧风煜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院中已经成了一片血河,雨水哗啦啦地冲刷着满地鲜血,家丁护卫倒了一地。 他在屋中竟没听到半点声音,半刻之前他站在窗前看雨的时候也毫无征兆。 电闪雷鸣,萧风煜的双眼也成了血红色,“偷袭是云耀国最不齿的行为,若要挑战,你们下帖即可,何必如此丧心病狂,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银光破空而来,萧风煜挥剑击挡,飞刀落地。 “出来!”院中响起他的怒吼。 又是数道银光破空而来,萧风煜紧紧护住怀中小儿,挥剑抵御。 背心传来刺痛,麻痹感瞬间布满全身,萧风煜猛地单膝跪地,剑支撑着身体,脸上露出凄绝之色。 破空声再次传来,萧风煜已无力提起手臂。 只见上空剑光闪动,飞刀掉了一地。 “辰奕兄”萧风煜看着突然出现的司辰奕眼中有了希望,怀中小儿发出撕心的哭泣让他保持着清醒。 司辰奕落在地上,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头发也滴着水。 他将萧风煜父子护在身后,“风煜兄,我来晚了。”司辰奕本是打算先找萧风煜商量南方灭门案之事,没想到,南风家竟也未能幸免。 黑夜、大雨为偷袭者做了最好的掩藏,司辰奕不敢轻心,忽然,他拔剑朝对面的屋顶而去。 只听得一声闷哼,一个黑衣人影被踢了下来,他捂着右手臂站起来,鲜血顺着手腕流下。 司辰奕紧随其后,周围响起簌簌的声响,司辰奕立刻将此人拉到身前,剑直抵他的喉咙处。 很快有七八个黑衣人跳了下来,手握飞刀,将司辰奕团团围住。 司辰奕本想将手中之人作为人质,却听得院外传来一声哨向,黑衣人纷纷跳上院墙,消失在雨夜中。 “你们是何人?”话音未落,手中之人突然身子一软,司辰奕赶紧将他放在地上,却已没了呼吸。 “死士!”拉下脸上的黑色面罩,司辰奕吃了一惊,此人竟是一个长相平平的女子。 萧风煜看着雨中的司辰奕,竭力喊道,“辰奕兄”。 闻声,司辰奕赶紧走到萧风煜的身边,“你别动,我马上带你去医馆。” “辰奕兄,不用白费力气了,没用的,我撑不了多久了,这飞刀有蹊跷,中刀之后会让人全身麻痹,连呼吸都很困难。” 萧风煜取下怀中的婴孩小心翼翼地递给司辰奕,“风煜只求辰奕兄替我好好照顾这个孩子,让他平安长大。大恩大德,风煜来世再报。” 说完,萧风煜就再也撑不住向后倒去,“风煜兄”司辰奕才发现,萧风煜为了保持清醒,竟将手中的剑刺入了大腿之中。 他抱着哭泣的婴孩站了起来,“风煜兄,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他。” 怀中的婴孩很是可爱,有着琥珀色的大眼睛,“小娃娃,以后你就是我司辰奕的义子,义父得给你起个名字”他想了想,“就叫司凌沐吧。” 听到这个名字,怀中的娃娃突然不哭了,眨巴着眼睛看着司辰奕。 “司凌沐,杀你爹娘的凶手,义父会找出来的。” 他捡起地上的飞刀,想到萧风煜的话,“难道这上面有毒?可之前的尸体都验过,毫无中毒迹象。” 看着院中的女子尸体,司辰奕眼中泛起微光,“或许此事和西浅宫有关,看来得去拜访一下温宫主了。” 80.西浅宫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又是一年春,花开遍野。 距南风家族灭门已过去两年,两年间再未发生过此类案件。而司辰奕也拿不出实际的证据来证明自己对西浅宫的怀疑。 事情似是不了了之了。 西浅宫建在云耀国西边的林语山中,山不高,但弯弯绕绕,且毒物遍生,常人不敢轻易靠近。 宫主温浅浅也是个传奇之人,传闻早年间为云耀国一青楼舞女,后不知如何得到一本毒术秘笈,便自立门派成立了西浅宫,更是在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上不费吹灰之力击败了众多武功高强的男子。 用毒虽为武界看不上的手段,但能自保,能杀人就会有人推崇,尤其是那些不愿受练武之苦的人。 但温浅浅收徒弟很是奇怪,只收与她有眼缘的女子,至于这个眼缘究竟是什么缘,那就得看她心情了。 这日,温浅浅正在山间赏花,山谷里的曼陀罗花正开得正盛,花为白色,看起来颇为清新淡雅,但这却是剧毒之花。 “宫主,那江家老爷和夫人又带着女儿来了,说这次一定要见到你。”手下禀报道。 温浅浅有些愠怒,似是被叨扰了赏花的好心情,“不见。” “可是宫主,那江家是云耀国数一数二的商户大家,不说富可敌国,也是家财万贯,江小姐若是来我们这里学习,费用我们可以随便提啊。” 温浅浅的目光仍在花上。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只听得一阵喧哗,“温宫主,江某求见。” 温浅浅面露不悦,“他怎么进得来?” “属下不知,刚刚已安排他们在前厅等候,可能是怕像之前那样无功而返,所以闯到后山来。” “哼,那就去会会这位大财主。”温浅浅不屑道。 走到山口,江老爷和江夫人谄笑着上前,“温宫主,请原谅江某的冒昧,江某对温宫主的毒术很是钦佩,所以想送小女到门下学习。” 江老爷笑了笑“你也知道,江家树大招风,觊觎我家财物的人不少,小女人身安全堪忧啊。” “这我还真不知道。”温浅浅认真地回道。 江老爷哪受过这般轻视,平时谁不是上赶着想要巴结他,不过为了女儿他还是笑着忍下来。 温浅浅就在山口这么站着,也没有要请他们去大厅座谈的意思。 江老爷给江夫人使了个眼色,江夫人赶紧将江小姐带了过来。 江小姐不过四五岁模样,一身和她年龄极不相符的珠钗华服,旁边还有个比她还小的丫鬟扶着她。 “燕燕,赶紧给师父跪下磕头,以后温宫主就是你师父了。”江老爷将女儿一把推到温浅浅身前,“还不赶紧将拜师礼送上。” 身后的随从慌忙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盒,一打开,即使青天白日,也能看见里面的珠光之色,一盒子的奇珍异宝。 “江老爷出手还真是阔绰,江小姐,你赶紧起来吧,别磕坏了你的小膝盖,我可承受不起。”温浅浅话语中字字透着不屑。 “你们还是请回吧,这个徒弟,我收不起。” 江老爷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好发作,他一脚将那个小丫鬟踢到前面,“还不快将小姐扶起来。” 温浅浅斜眼看着江老爷的举动,内心鄙弃不已,“江老爷还真是财大气粗,对一个小孩儿这么凶。” “她是被她爹娘卖给我的,我不仅花了钱买她,还让她做了燕燕的丫鬟,这是她的福气。”若不是看女儿缺少玩伴,江老爷才不会买下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女孩儿。 江老爷也不再装样子,鼻尖轻哼一声,冷冷道,“既然温宫主看不上我家小女,那我们也就不再打扰了,告辞。” 说罢,江家老爷夫人,小丫鬟扶着小姐,后面还跟着抱礼盒的随从往山下走去。 “慢着!”温浅浅突然出声拦住他们。 江老爷眉梢轻扬,心想,“看来这温宫主也是装得清高,眼前的鸭子要飞了就知道着急了。”他得意的看了眼江夫人,显示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温浅浅径直朝江小姐走去,江老爷的笑脸却僵在了下一秒。 只见温浅浅直接忽视了江小姐,而是蹲在了她旁边的小丫鬟身前,她拿下小丫鬟扶着小姐的手,将她拉到身前,柔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丫鬟低着头,害羞地不知所措,片刻才低声回道,“我叫丫头,他们都叫我丫头。”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温浅浅问道。 “不喜欢。”小丫鬟抬起头,一张瘦瘦的小脸让人很是心疼。 温浅浅牵起她的手,“那你愿不愿意跟着姐姐呀,姐姐教你武功,这样就没人敢叫你丫头了。” 小丫鬟下意识地看向江老爷,却看到一张恨不得撕碎她的脸,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温宫主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我女儿还比不上这个臭丫头?”江老爷觉得温浅浅这是故意让他难堪。 温浅浅并未看他,“江小姐的天资确实没有她聪慧,这个姑娘,我收了。” 江老爷怒道,“温浅浅,叫你一声宫主,你还真觉得自己不得了了?你不就是个青楼贱婢,让我女儿跟了你我还怕她学坏了,这个丫头是我用钱买的,你想收,我还不卖。” “唔唔唔”江老爷还想继续说什么,却突然说不出话来,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江夫人察觉到不对劲,赶紧扶住江老爷,只见他面色发青,似是中毒了。 江夫人慌忙对着温浅浅鞠躬道歉。 “江老爷,这是给你个教训,要你知道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回去三天自然就好了,你若是想一辈子都开不了口说话,大可以再胡说试试。” 温浅浅起身,牵着小丫鬟往山中走去,她的手下跟在身后,将一个袋子放在江夫人的手上,“这是我家宫主给小姑娘的赎身钱,以后她就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很快西浅宫的人就消失在山口。 江夫人将袋中之物倒出来,瞬间发出惊呼,江老爷一把抢过,也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猫眼珍珠,江老爷准备的拜师礼和这比起来,只算九牛一毛。 温浅浅一路牵着小丫鬟走到宫中,手中的小人一路都战战兢兢的,不发一语。 “小丫头,抬起头来。”温浅浅轻声说道。 小姑娘抬起不安的大眼睛。 “以后你就做我徒弟吧,我教你习武用毒,这样你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眼神异常坚定。 “嗯,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温浅浅想了想,“以后,你就叫温羽念,可好?” “好”上扬的嘴角,明亮的笑颜无不展示着她对这个名字的喜欢。 81.重生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凡界二十年后。 暮色渐沉,无边的深海连接着无垠的星空,交相辉映。 以水为界,有水之处属泽国。 此刻,笼罩在泽国之上近千年的无形结界,逐渐化为淡淡的光亮,像是忽明忽暗的萤火虫,都朝着一个方向缓缓聚集着。 深海最西边的海滩上,这些光亮越来越盛,渐渐化为一个男子,虽只是个虚幻的灵体,但仍能看出,此人眉峰高耸,英武不凡。 他深情眷念地看着无边深海,看向临渊的方向,眼底一抹痛楚闪现。他抬起衣袖,宽大的袖摆中缓缓升起一颗晶莹透亮的灵珠,“安儿,你该醒了。” 手心一挥,海滩上出现了一条沉睡的人鱼,蓝色的鱼尾泛着荧光,眉眼和男子很是相似,她面色微红,双眼紧闭。 半空中的灵珠缓缓没入她的鱼尾中,瞬间她的周身被强大的灵力萦绕着。 再次睁开双眼,漫天的星光闪烁,熟悉的海风、沙滩,漓安失神了,“难道我又偷跑出临渊游泳,在海滩上睡着了,好像睡了很久,头都痛了。” 眨了下双眼,却有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在海滩上。 下一秒,心底撕心裂肺地疼痛猛地齐涌而上,回忆一窝蜂地如海啸而来。 “母亲!” 漓安哭喊着坐了起来,与身前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看清男子满眼的酸楚,漓安再也忍不住抱着他,“爹爹,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爹爹,难道一切都是一场梦吗?爹爹,母亲还在,对不对?” 漓浱抱着漓安,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心中充满了愧疚,想到暮汐,漓浱更是红了眼眶。 “安儿,你听我说”漓浱的声音充满了父亲的慈爱,“是爹爹对不起你娘亲和你,将你们扔下这么多年,还让小小的你去担负起保护人鱼族的重担。” 漓安在他怀中拼命摇头,“爹爹,母亲从未怪过你,你是英雄,你也是安儿心中的英雄。” 漓浱将漓安从怀中扶起来,为她擦掉眼泪,和她一起坐在了海滩上。 这是两父女迟到千年的对话。 “当年,我在与苍重交战时,就发现不对劲,魔族是不可能炼出避水珠的,定是有泽国或是天界之人在幕后帮他。”漓浱淡淡说着,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是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一定要保护泽国百姓的安全,苍重死后,我自知命不久矣,便将灵珠取出散尽灵力为泽国设上了可抵御外侵的结界,千年来,我虽无意识,可一直用我的方式在守护着泽国。” 说到这儿,漓浱悲哀地笑了笑,“我竟不知道人鱼族已经被幽禁在临渊,也不知道那龙族凌沂会将你拉进他无耻的权利阴谋之中。” “可是,爹爹,你既然已经散了灵力,那为何还会出现在此?我现在是死了吗?”漓安问着。 漓浱抬起手,看着自己发着亮光的掌心,“安儿,你自断鱼尾,散灵力,你破碎的灵魂唤醒了处在泽国边缘的我。我想自私一次,把剩下的时间给自己的女儿,我把你的碎片收集了起来,经过这二十多年的灵魂重塑,你终于回来了。” 自断鱼尾,散灵力,想到当时的情景,想到当时的的绝望和痛苦,漓安握紧了双拳,“那母亲呢?” 漓安转头看着漓浱,眼中充满了期待。 漓浱摇了摇头,“安儿,你母亲将自己的灵力化为了保护临渊的结界,她的灵魂已经消散了。” 漓浱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安儿,爹爹也要走了,现在你的灵力都已恢复过来,这一次,我不希望你再为任何人放弃自己,牺牲自己,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 “爹爹”漓安抓住漓浱的衣袖,她心里隐约知道,他说的走是什么意思,“爹爹,我随你一起走不好吗?” 漓浱摸了摸她的头,“傻安儿,爹爹之所以能聚齐你的魂魄,就是因为你内心还不想离开,你还有遗憾想要弥补,有着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强烈的求生意识。不然,爹爹也没办法帮你。” “而且,安儿,你还小,你还没有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没有好好享受过人生,怎么能甘心离开?”漓浱笑看着她。 可漓安却像个大人般叹了口气,“恋爱?爹爹,这不是个好东西,我不想谈,姑姑说,谈恋爱会让人笑,可是我还没开始,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谈也罢。” 漓浱笑了笑,“我们家安儿值得被爱,被呵护,你会遇上那个让你笑的人,爹爹相信。” 说着,漓浱的面容开始变得模糊,漓安的眼泪无声而下,“爹爹,您放心,安儿会好好活着。” 海风吹散了漫天的萤火虫,漓安看着夜空,“爹爹,母亲,以后安儿再不会轻易流泪了。” “接下来,我该去哪?临渊有母亲的结界护着,不用我担心了,爹爹说,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漓安猛地抬起头,“二十年,虽然在泽国只是弹指一瞬,可是在凡界已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不知道凌沐现在如何?” 漓安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充盈的灵力,也能随心使用了。 她心中想着凌沐,便挥手掀起一道水帘,帘幕中出现了一个掩映在翠林中的山庄,传来阵阵习剑之声,那站在最前面带领练剑之人,一身紫衣,挥剑如行云流水般潇洒恣意。 “大师兄,我们都练了一上午了,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只听得后方有人小声嘟哝道。 前方领剑之人收起剑,转过身来,面若冰霜,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众人,冷声说道,“大家休息吧,纪青虞,练剑时讲话,罚你再练一个时辰。” 说罢转身就走。 “大师兄,你哪能这样啊,唉,你别走啊……”被罚之人正是刚刚说话的那人,他只得哭丧着脸,挥剑练习。 其他人则在旁边嘻笑着看他。 漓安也忍不住噗嗤一笑,收起眼前的水帘,“去了凡界,你还是一副太子模样。” 漓安心中下意识地想起另一个人,但她按压住了想要看他近况的心。 “凌沐是因我而去凡界,我该去保护他,让他平安回到泽国。”荧光一闪,漓安便消失在深海,“刚刚那个山庄上写着北辰山庄,就先去那里找他好了。” 82.相逢不识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再一次到凡界,漓安的心情和之前完全不同,没有怨灵,没有任务,轻松了许多。 漓安的容颜到哪都能引起议论,她偷偷找了个偏僻的小巷子。一转身,就瞬间为自己换了一身男子装扮。 白色长衫,发髻高高挽起,手持蓝色佩剑,眉眼间的英气越发明显,还别说,漓安男儿装还颇有几分英俊小生的味道。 现在漓安就心无顾忌地到处晃悠了,逛累了,就找了街上客人最多的一家酒楼,走进去大声喊到,“小二,把你们这儿的好酒好菜给我拿上来。” 刚说完,漓安就下意识地回头,可身后空无一人,她突然晃了神,刚刚提起的兴致立马下去了一半。 “好嘞,公子请上座”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酒先上桌,漓安拿过酒壶,对嘴就是一大口,辛辣入喉,漓安猛地咳嗽起来。 咳完之后,再接着一口,眼眶就红了,漓安不知道心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酸楚,也不知道为何想到那个人就会如此低沉。 他抚在眼上的冰凉的手心,让从未见过太阳的她适应了阳光的色彩。 在南宁国第一次喝酒,在秦义的密室中第一次心跳加速,第一次去灵山,第一次吃他亲手做的饭菜,喝他酿的竹叶青,第一次在寒潭中游泳,第一次想要带一个人回临渊…… 酒一口接着一口,漓安想起了很多很多的第一次。那些第一次有多刻骨铭心,当漓安问出那句“你有没有想过利用我?”他回答的那个“有”字就有多残忍,这个字生生将漓安的这些刻骨铭心变为了笑话。 “清浔……”醉酒的漓安终于低喃出这两个字。 店小二端着大菜进入包间,却不见刚刚那位公子,只见酒壶倒在桌上,壶中的酒已经没有了,桌上还放了一颗珍珠。 他拿起珍珠用牙咬了一下,狐疑道,“这位公子好生奇怪,菜都还没上就走了,我也没见他出门啊,而且,这酒菜也值不了这颗珍珠啊。” 阵法漓安仍记在心间,晃晃悠悠地穿过竹林,漓安到了灵山的小木屋。 依然是春暖花开的模样,可小木屋已经破败了,厚厚的灰尘铺了一地,屋顶也因为久未有人住,露出了缺口。 寒潭上漂浮着厚厚的一层竹叶,但潭水依然清冽。 漓安苦笑着,“借着酒劲到了这里又有什么用呢?物是人非罢了。不对,现在是连物也非。” …… 云耀国,北辰山庄。 院中,结束晚练之后,司凌沐准备回房休息。 “沐儿”听到后面喊他的声音,司凌沐转身对着来人俯身行礼。 “义父,这么晚了,您还没歇息吗?” 司辰奕看着眼前的沐儿,很是欣慰,当年从南风家把沐儿带回来后,几乎就没让他操过心。 司凌沐从小就对剑术痴迷,而且悟性极高,又严于律己,如今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教他的了。 “沐儿,星辰剑法你已经练得很熟了,不用对自己这么严格,要注意身体。”司辰奕叮嘱道。 司凌沐恭敬地回道,“义父,沐儿不累。” “那你也别对师弟们太严厉了,沐儿,他们很多就是跟风,来学个护身之术,而且天资是因人而异的。”司辰奕笑着说道。 闻言,司凌沐抬起头,“义父,是不是纪青虞又找您打小报告了,师弟当中,数他最懒,功课也是最差的,整天就知道偷奸耍滑,以后我不管他就是。” 司辰奕就知道不能说,“沐儿,你别误会,他那么怕你,哪敢和我说什么。我就是看你整天除了练剑,对别的也不敢兴趣,青虞他们倒是经常下山玩,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去的,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样子。” “我没兴趣。义父,沐儿先回房了。”司凌沐低头往房间走去。 站在窗前,司凌沐望着窗外的月亮,又像往常那样发呆。除了练剑,他隔几日就会这样对着夜空发呆,什么也没想,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习惯。 正欲关窗睡觉,却听得山庄外面传来一阵笛声,笛音悠扬婉转,司凌沐双手一滞,拿上佩剑,飞身跃了出去。 山庄外是一片树林,笛音从林中而来。 司凌沐顺着笛音而去,只见一白衣飘飘的男子站在树枝上,唇间正放着一支青色玉笛。 男子身材纤细,玉笛在他的手中泛着微光。 听到司凌沐的脚步声,男子转身看了过来,清秀的面庞上,一双淡蓝色双眸直直地看着他,手中的玉笛并未放下。 司凌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清哪里不对,这笛音似乎很熟悉,可他确定自己从未听过。 一曲终了,树上之人放下笛子看着司凌沐,突然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我们是不是见过?”一向冷漠的司凌沐突然开口问出这句话,他自己也觉得很莫名其妙。 却见树上之人笑了一下,竟一头从树上栽了下来。 司凌沐赶紧飞身上前,在半空中稳稳将男子接住,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瞬间皱起眉头。 漓安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中午,她揉着额头坐起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慌忙掀开被子,看见自己的衣服好好的在身上,松了口气。 房中干净整洁,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听到外面的练剑声,漓安疑惑道,“难道昨日醉酒后我直接来了北辰山庄?那我有没有见到凌沐?” 拍着胀痛的脑袋,漓安什么都想不起来,却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去了灵山,一个激灵,她赶紧甩甩头不去想。 用木棒支起窗户,漓安正好能看到院中背对着她练剑的众人。 司凌沐的房间窗户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后排的师兄弟们都互相使着眼色,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青虞更是放下剑,悄悄凑到窗前,露出看热闹的表情,一双眼睛转得极快。 当发现大师兄房中是个男子时,纪青虞吐吐舌头,“我还以为会是个姑娘呢。” 听着眼前这个男子的话,漓安对他翻了个白眼。 纪青虞赶紧笑道,“公子,在下是纪青虞,请问你是谁呀?你怎么会在大师兄的房间?” 他往房中望去,看到乱糟糟的床铺,顿时张大了嘴巴,“啊啊啊!你竟然睡了大师兄的床,大师兄平日从不让人进他房间,他有洁癖啊!!不对,大师兄昨晚也在房间,你们,你们……”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纪青虞的声音越来越大,没注意到身后的练剑声何时停了下来。 当感觉到不对劲捂住嘴巴时,纪青虞已经感到一双冰冷严厉的眼睛锁定在了他身上。 他战战兢兢的转过身,看见那双琥珀色的双眼,下意识地就想贴着墙角开溜。 看着他这副模样,漓安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众人惊愕地看向漓安,再看向司凌沐,然后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按常理,这时大师兄该发火了。 漓安讪讪地停下来,有些尴尬。 “出来!” 司凌沐面无表情地看着漓安说道。 83.拜师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正准备将脚放上窗台,便听到极其不悦的声音,“从门口出来!” 众人都抱着看热闹的表情看着漓安,漓安赶紧从房间门口出来,心想,“好你个凌沐,敢对我这么凶!” 师兄弟们都远远围观着,还不时发出议论声,“还真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我还以为大师兄的颜值是咋们北辰山庄最高的,这位公子竟还能比一比。” “哪比得上,你们看他长得那么白,还瘦,跟个姑娘似的。” 直到司凌沐的声音响起,“你们是不是都还没练够,要不再加练一个时辰,午饭延迟?” 刚刚还聚在一起的好几十号人瞬间就跑光了,漓安脸上一道黑线,“不愧是练武之人,脚底跟抹了蜜似的。” 司凌沐握着剑双手抱在胸前做防御状,“你是何人?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北辰山庄?” 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还是醉酒之后?” 漓安脑袋快速转动着,“我我我,我是来北辰山庄拜师学武的。” 司凌沐背转身不再看她,“今年山庄学员已经满了,公子请回吧。”说着,司凌沐就要走。 “诶诶诶,凌沐,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前方之人停下来,转身看着漓安,眼中带着询问,“你知道我的名字?” “难道你不是凌沐吗?”漓安看着这张如刀刻般精致的脸,不是龙族太子还能是谁。 司凌沐眼神探究地看着她,“我叫司凌沐!我和你不熟,不要直接叫我的名!” “沐儿,听闻山庄来了位公子,是怎么回事?”司辰奕笑着走来。 司凌沐俯身道,“义父,这位公子说是想到庄上学武,可我们今年的学员已经满了,我正准备送他出去。” 司辰奕点点头,看着漓安,“公子,在下是北辰山庄庄主司辰奕,沐儿说得不错,公子明年再来吧,请问公子贵姓?” 漓安看着眼前这个凌沐称为义父的男子,长得很是和蔼可亲,“可为何凌沐要叫他义父,还随了他的姓?他自己在凡界的父母呢?” 司凌沐看着突然发呆的漓安,有些怒意,“义父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庄主好,我叫漓安,我第一次见到司庄主有点紧张。”漓安赶紧俯身致歉。 听见这个名字,凌沐只觉得心口猛地一颤,昨夜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漓安突然走到司辰奕面前,噗通跪在地上,“司庄主,漓安已经无家可归了,我的父母都被奸人所害,所以我才会上山庄学武,我想为父母报仇。” 说着说着,漓安的眼泪就开始在眼眶打转,淡蓝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是可怜。 漓安本是想编个理由可以留下来,可想到自己确实如此,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司辰奕看了看司凌沐,“不如,就将他留下吧。” 司凌沐未出声,但看着漓安的眼神已经少了之前的冷漠。 漓安一听可以留下,赶紧磕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漓安也不管对不对,反正画本子中拜师学艺都是这么来的,她就依葫芦画瓢,照着做。 司辰奕乃江湖中人,也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漓安,你起来吧。这是司凌沐,你的大师兄。”司辰奕笑着说道。 “大师兄好”漓安抬起头看着司凌沐,甜笑着。 “好了,沐儿,你给漓安安排住宿,让他和师兄弟们住一块儿吧。我先去吃饭了,你们也快来。” “义父,师弟们的房间已经住满了,偏院还有个小房间,不如让漓安师弟住那里吧。”司凌沐开口道。 “都行,这些事你来安排就好。”说完,司辰奕拔腿就走了,生怕去晚了就吃不到饭一样。 漓安心中窃喜着,“正想着和一堆男人住一起会不方便,还好住满了。” “漓安,你跟我走吧。”司凌沐转身往偏院走去,漓安在后面跟着他。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漓安想起隐濂对她说的那些话,“凌沐,你曾用命护我,还好我有重来的机会,这一次我会好好护你。” 漓安一路发着呆,也没注意前方的人突然停下转过身来,漓安慌乱地低下头。 漓安躲闪的眼神让司凌沐心中怀疑更甚,或许将他留在庄中也好,有些疑惑待查清楚再说。 “你的房间到了。”推开门,眼前的房间极小,小得只放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凳子,不过有个大大的窗户,漓安很是满意。 “你自己收拾一下吧,饭菜一会儿我让师弟给你送过来。”说完,司凌沐就走了。 漓安叹了口气,“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以前,我总是让你离我远点,现在你倒是巴不得我走远点了。” 挥了挥手,房中的灰尘就一干二净,漓安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的院子,这还真是个偏院,和刚刚那个能容纳几十人练剑的院子比起来,这个该只有其十分之一。 不过偏院中栽满了树木和鲜花,分外雅致。 “漓安师弟,漓安师弟。”屋外响起兴奋的声音,漓安一时对这样的称呼还有些不适应。 她还未起身开门,门就被推开了,一张嬉笑的脸露了出来,正是刚刚那个纪青虞。 他双手端着餐盘,臂弯中还夹着两套紫色衣服,“漓安师弟,你赶紧把衣服换了,入门弟子都要统一着装的。” 纪青虞把饭菜放桌上,见只有一个凳子,便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床上,“你速度还真快,这房间这么久没人住,才这么一会儿你就打扫干净了。” “为什么要穿紫色的衣服?”漓安问道。 “大师兄定的,不过还挺好看的,来,你赶紧换上。”纪青虞随口说着。 这凌沐还真是对紫色情有独钟,“吃完再换”漓安自顾自地吃着简单的饭菜,“不知道这北辰山庄的菜是不是吃了也能长灵力。” “你说啥?什么灵力?”纪青虞从床上起来问道。 一时放松下来,竟将心中想的话说了出来,漓安边吃饭边含糊不清地说着,“没啥,我说这北辰山庄的饭菜还不错。” 纪青虞猫着腰,双手放桌上支着下巴,他狡黠地看着漓安,直把漓安看得饭都吃不下去。 “纪青虞师兄,你这么看着我,我还怎么吃饭?” “嘿嘿,我就想问问,你和大师兄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不可能,没关系你昨晚怎么会在他房间?而且,大师兄为什么要给你单独安排房间,我都来山庄三年了,好几次给大师兄说想单独住,都没如愿。” “那是因为你们的房间满了,我才住这里的。” “怎么会满?再来十个人也住得下。你肯定是大师兄的什么远房亲戚,不过也不应该啊,听说大师兄的家人都在二十年前被灭门了啊。” “哐当”是筷子落地的声音,纪青虞的最后一句话让漓安的心猛地揪紧,“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84.太阳从西边出来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我说我们房间没有住满啊。”纪青虞不知道为什么漓安突然如此激动,他蹲下捡起地上的筷子。 漓安看着他,“我不是问这个,你刚刚说大师兄的家人,被灭门是什么意思?” 纪青虞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呀,原来你不知道啊。我也是听说的,说是二十年前南方有几个家族被灭门,大师兄所在的南风家也是其中之一,还好师父赶到救下了他,不然怕也是早没命了。” “那这件事凌沐他,不对,是大师兄他知道吗?”漓安担心地问道。 “知道啊,师父从未瞒他,也一直在查找当年的凶手。”纪青虞认真说道。 漓安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说,二十年了,连凶手是谁都还不知道?” 纪青虞点点头,“对啊,所以大师兄脾气不好,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应该也有这个原因。” “你这么八卦大师兄就不怕他知道?”漓安看着他。 纪青虞答非所问,“漓安师弟,你别看我武功不行,我可是咋们山庄的百事通,我爹就是开酒楼的,消息可多了。” 漓安无语道,“那你还来学什么剑法,在家打理生意不就好了。” 纪青虞突然奇怪的看着漓安,“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云耀国的人,在云耀国,要是哪一家没一个学武之人,只会抬不起头。恰好,我爹就我一个儿子,尽管我无心江湖,也只得被赶鸭子上架了。” 这还真是个奇怪的国家,为了避免暴露,漓安只能慢慢了解。“你没事做吗?一直在我这里?” “呀,遭了,只顾着和你说话,过了下午练剑的时辰了,又得受罚。”纪青虞拍了拍脑袋。 漓安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着。 纪青虞拉过他的手,“你笑什么笑,大师兄说了,下午的训练你也要去,迟到了一样要受罚,你可别以为你是新来的就有特权。” “啊,不会吧。”漓安边说,边被纪青虞拉着朝大院跑去。 纪青虞轻车熟路地拉着漓安往队伍的最后一排跑,边跑边让漓安弯下腰,企图悄悄混进去。 “站住!”前方的人突然停下来,漓安来不及收脚直接撞到纪青虞的背上,抬起头就看到凌沐那张万年冰霜脸。 凌沐的视线停顿在两人拉着的手上,漓安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赶紧放开纪青虞拉着她的手。 “你为何没换衣服?”凌沐看着漓安依然穿着昨日的白衫。 纪青虞抢话道,“漓安师弟,你看你,刚刚叫你换上,你非得说吃完再换,扭扭捏捏的,结果忘了吧。” 漓安无奈道,“那我现在回去换?” “算了,你们两到最后去,不要影响到师兄弟们,等练习结束后留下来打扫院子。”凌沐转过身,走到前排,继续挥剑带着大家练习。 纪青虞带着漓安站到了队伍的最后,拔出腰间的佩剑,有一搭没一搭地挥着,“还好,只是打扫院子,若是叫我们再加练一个时辰就惨了。” 漓安正想回话,却感觉到一股凌厉的眼神向他们看过来,纪青虞也赶紧住了声。 “一身灵力已经够我用了,还用学啥剑法,我可不想每天都这样。唉,谁让我说出拜师学武这样的话呢?”漓安心里嘟囔着,还是只能挥剑跟着练习。 渐渐地,漓安心中倒被勾起了兴致,“这剑法还颇为奇妙,能守能攻,讲求速度,且多用巧劲。” 跟着练习一遍下来,漓安很快记住了招式,不用看着凌沐也能比划出现在所练的剑法。 看着角落中那个轻灵的身姿,司凌沐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有些吃惊,“虽然这只是星辰剑法的初级阶段,但平常人也需练上一年两年才能勉强看得过去,像纪青虞这样的到现在连招式都还记不住。可这个漓安只一遍就看出了剑法的精髓所在,他要么是练武奇才,要么就是根本就会,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何不掩藏?” 走廊上看着大家练剑的司辰奕目光也被漓安吸引,心中泛起了和司凌沐同样的疑问。 正沉浸在剑术中的漓安自是不知道自己因为表现太好,已经被师父和大师兄“盯”上了。 夜幕降临,漓安和纪青虞还在打扫着院子,“这山庄也太大了吧,我们两得扫到什么时候。”漓安抱怨着。 纪青虞却对着她嘿嘿笑着,“漓安师弟,你放心,我们的帮手马上就来了。” “帮手?” 正说着,只见十几个师兄弟提着扫把前来,和纪青虞击了个掌,马上就开始扫起来。 纪青虞站在一旁笑呵呵地说,“老规矩,今晚到我家酒楼吃饭,吃完再带你们去百花街逛逛。” 说着纪青虞拉起漓安,“今夜给漓安师弟接风,欢迎他加入我们。” 听着纪青虞的话,那十几个师兄扫得越发带劲,漓安已经不担心会扫不完了。 “百花街是什么地方?是有一百种花开吗?肯定很漂亮。”漓安问道。 纪青虞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漓安,直到确定漓安不是在开玩笑,“漓安师弟,你该不会是从乡下来的吧?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也不像啊。” 他想了想,露出恶作剧的坏笑,“你说的对,百花街就是看花的地方,有各种娇艳欲滴的花,今晚我就带你去一饱眼福。” 漓安看着他笑起来,“好啊,谢谢青虞师兄,那我们赶紧扫完就去。”说着漓安加入了扫地的队伍中。 可纪青虞却呆愣在原地,刚刚漓安灿烂的笑容,竟让他失了神,他猛地摇摇头大声说道,“我的天,漓安师弟,以后你可别这么对我笑,我是个男人都要招架不住,今夜百花街的花可都要被你给迷住了。” 人多就是好,很快就打扫完了。漓安跟着师兄们走出山庄,“我们这样出去,会被罚吗?” “放心吧,师父很开明的,偶尔下山逛逛,只要不惹是生非,在宵禁之前回来就行。”纪青虞熟稔的将手臂搭在漓安的肩上说着。 走在前面的师兄们突然停了下来。 “你们怎么回事?刚刚还催促着,怎么不走了。” 纪青虞带着漓安走上前,只见山庄门口的老松树下背对他们站着一人,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紫色衣角被山风吹起。 转过身,司凌沐冷冰冰地看着众人。 纪青虞莫名地感觉到自己搭在漓安肩上的手正被大师兄注视着,他讪讪地收回了手。 “大师兄”众人齐齐俯身行礼。 司凌沐微微点头,“你们要去何处?” 今日真是奇了怪了,平日这个时候大师兄都会在静室修习心法,今日怎会关心他们去哪? “我们下山吃个饭” “青虞师兄带我们去百花街看花” 纪青虞和漓安同时回道,但内容却完全不同,纪青虞转头看着漓安,表情很是无语,似是在说漓安讲错了话。 纪青虞像变脸般又笑看着司凌沐,“我们怎么可能去百花街,漓安师弟定是听错了,我们就带他吃饭,然后逛逛,很快就回来了。” 说着纪青虞就推着漓安往前走。 走过司凌沐身边时,漓安小声问了句,“大师兄,你可要和我们一起去?” “漓安,你别开玩笑了,大师兄怎么可能……” “好,我和你们同去”纪青虞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司凌沐的回答。 除了漓安,其他人都瞬间石化了。 今日这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 85.百花街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85.百花街 北辰山庄在半山腰上,下山用不着半个时辰,山脚下就是繁华的街道。 当纪青虞带着漓安走入酒楼时,漓安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不就是我那日醉酒的酒楼吗?” “每天吃饭的人那么多,店小二肯定不记得我了。”漓安暗暗想着,然后往后躲去,险些撞到走在最后的司凌沐。 看着漓安有些不安的神情,司凌沐不自觉地将她护在了身后。 店小二热情的声音传来,“少爷,您又回来啦,还是那个包间吗?我这就去安排?” 纪青虞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大咧咧地走进去,而是站在一旁,师兄们也自觉地向两旁将走在最后的司凌沐让了出来。 “大师兄,你先进”纪青虞对司凌沐媚笑着,对,就是媚笑着,因为他心里实在不知司凌沐今日反常的举动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只得好生伺候着。 司凌沐倒也没客气,直接抬脚走了进去,跟在他身后的漓安也不得不往里走。 “嘿,这不是前夜来这里喝酒的公子吗?”店小二的声音充满了惊讶还有丝惊喜。 漓安本低头躲着他,可店小二偏偏走到了她的面前,“公子就是你,我就说我不可能看错,前晚菜都还没上,你就把一壶酒给喝完了,还在桌上留下了一颗价值不菲的珍珠。” “你认错人了吧。”漓安小声说着。 “不可能,虽然我们酒楼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但能有公子这般容颜的并不常见,更何况公子还那么大手笔,原来你是少爷的同门呀。” 漓安一度觉得这个店小二话太多了。 “漓安师弟,原来你已经来过我家酒楼了呀,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待会儿一定好好陪你喝。”纪青虞看着店小二,“你快去安排吧。” “我哪会喝什么酒,他定是认错人了。”漓安只能嘴硬道。 但众师兄也没有听到她说的话,都跟着纪青虞上了二楼的包房之中。 片刻,美酒佳肴就都端了上来,漓安毫不客气地用手拿起排骨就啃了起来,不住地说着“真好吃。” 纪青虞递过斟满酒的酒杯,“漓安师弟,你别只顾着吃啊,来,我先敬你一杯。” 经历过几次醉酒断片后,漓安知道自己不能再喝酒了,若是醉酒露出了真身,那后果不堪设想。 漓安放下手中的骨头,擦着手上的油腻,正在想用什么借口推脱时,却听得司凌沐的声音,“我替他喝”,修长的手指从漓安眼前接过了那杯溢着酒香的酒。 见司凌沐接过酒杯,师弟们都睁大了眼睛,他们从未见过大师兄喝酒,更别说是为谁挡酒,都不禁怀疑起他和漓安的关系。 司凌沐将酒杯放到唇边,一饮而尽,旁边的漓安清楚地看到他眉头皱了皱,“难道凌沐不会喝酒?” “原来大师兄是深藏不露啊,好酒量”说着,纪青虞又笑着要来给司凌沐斟酒。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喧哗声,吸引得众师兄跑到窗前观望,漓安也将头凑到窗前,只见隔壁街上热闹非凡,一辆装点着鲜花的马车被围在人群之中。 纪青虞赶紧将店小二叫进来问是何事。 “少爷,你忘了呀,这是每月一次的花魁游行,上个月的花魁得主又是春江院的栀子姑娘,今夜她在百花街表演答谢支持她的粉丝呢。” 百花街确实是百花争艳的一条街,不过此花非彼花,这些花都是擅长百般技艺的娇艳美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各有所长。 每个月百花街上的几十家青楼都会举办一次花魁选举活动,获得者则会在临江的百花街上进行花车游行,之后还会在江上表演才艺,这春江苑的栀子姑娘已经连续三个月获得花魁殊荣了。 纪青虞猛地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我还给栀子姑娘投过票呀,栀子姑娘的舞姿那是一绝,一定不能错过。” “那还等什么,去看呀。”漓安一副看稀奇的表情,已经急不可耐地想从窗户飞出去。 纪青虞和师兄弟们赶紧转身,却看见司凌沐还如刚才那边坐在桌前,就都收住了迈出去的脚。 漓安走在前面,“等什么呀,赶紧去啊,晚了都没有好位置了。”她看向司凌沐,“大师兄,你不去吗?” “没兴趣”司凌沐冷冷地回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山庄的生活那么枯燥,去看看嘛,你不去,师兄们都不敢去了。” 这漓安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师兄们面面相觑,心中都做好了去不了的准备,面上都带着失望之色。 司凌沐看着漓安,一言未发,手却拿起了放在身边的佩剑,起身走了出去。 众人都愣在房间中,“这,是什么意思?” 漓安一巴掌拍在纪青虞的后脑门儿上,“还能是什么意思?快走啊。” 众人瞬间欢呼起来,一窝蜂地冲了出去。 旁边包房中,身穿着靛青色衣衫的男子独坐着喝酒,身旁站着一位似是随从模样的人,刚刚纪青虞几人的谈笑声屋内可听得清清楚楚。 男子放下酒杯,“确定司凌沐今日也在其中?” 旁边的随从低头回道,“公子,我亲眼确认过是他,才敢通知您来。” “平日一直找不到机会,没想到今日他自己倒是送上门了。”男子喝下杯中的酒,站了起来,腰上缠着条泛着寒光的九节鞭。“可都安排好了?” “回公子,我刚刚已经传信给栀子,她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男子走到窗边,人群中那十几个穿着紫色衣衫的男子甚是引人注目,但因为街上人多,本来走在一起的人,被有意无意地挤得三三两两的分散开来。 “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说着,他就从窗户跃了下去,隐在人群之中。 百花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漓安被人流推着往江边而去,漓安低头看着紧紧拉住她左手腕的手,脸颊莫名地泛起红霞。 刚刚若不是司凌沐拉住她,此刻她都不知道被挤成什么样了。 司凌沐修长的身姿和俊美的容颜,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看着司凌沐冷峻的侧颜,漓安感叹道,“如此喧哗拥挤的地方,他也能保持着淡定,周围的人甚至因为他的气场竟还能留出相对不那么密集的空间。” 走到江边,刚刚的花车上已经空无一人,而江中瞬间亮起了红色灯笼,一盏一盏点亮,露出了江中精心搭建的舞台,舞台四周被轻纱笼罩着。 人群中响起了呐喊声,“栀子,栀子,栀子” 一声高过一声,一开始是小部分人在呐喊,慢慢地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呼喊声。 不知是怎样的佳人,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漓安也忍不住想要一睹芳容。 86.中毒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舞台中央突然传来一声琴音,随着婉转低沉的琴音响起,围观的群众再无人发出声音,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台上。 四周的轻纱被站在四个角落的丫鬟缓缓拉开,只看那舞台中央的弄琴者,信手拔弹,从容典雅,一声声空灵的音符从指尖泻出,琴音清脆素雅,如空谷幽兰。 随着那青葱玉指往上看,柳叶弯眉之下一双淡静如海的丹凤眼,睫毛卷翘,随着琴音颤动着。 小巧高挺的鼻梁上横挂着一条白色纱巾,半遮半掩间,隐约可见朱红色的樱桃小嘴。 一袭淡粉色纱裙,裙摆上绣着几朵淡雅的白色栀子花,几片绿叶点缀其间,风一吹,岸上的人似能闻见那栀子花的清香。 漓安已经被台上的美人吸引住了,“在凡界,这样的琴音已经算得上是天籁之音,而这女子的容颜因为这条半遮的纱巾显得更加迷人,清新淡雅中又充满了魅惑。” 漓安心中暗想着,“这女子应该是深谙人心,若是直接让人看见她的容貌,再美的容颜,惊叹之后也会习惯,而她仅用一条纱巾就保持了神秘感和新鲜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漓安并未发现,只有一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她身上。 当众人都被此情此景惊住时,只有那人群中的紫衣男子,一双琥珀色的双眸紧紧看着身旁之人,目光一次也未看向台上。 “凌沐,你看,真好看。”漓安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凌沐。 “嗯,好看。”司凌沐声音迷离的喃喃道。 漓安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叫错了,回头看着司凌沐,“大师兄,我……” 在漓安转过来之前,司凌沐已经看向了台上,“无妨。” 看着司凌沐紧盯着台上的双眸,连自己直呼了他的名都不在意,漓安心中顿时生出一丝郁气,“明明这么爱看美女,还装着不来,呵,男人!” 突然琴音停住了,旁边无缝连接起悠扬的笛音,舞台上的栀子施施然起身,挥动衣袖,曼妙的身姿开始翩翩起舞,裙摆飞扬,婀娜摇曳,步步生莲。 脚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的舞动发出悦响,声声敲打在人心上。 漓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怪异之感。 一曲终了,人们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愉悦中,安静异常。 只见一终年女子走上台中,媚笑着说道,“按惯例,栀子姑娘会在你们中间选出一位幸运观众,可获得今夜与栀子姑娘单独在花船中饮酒赏月的机会。” 只见江上不知何时影影绰绰驶来一艘丽舫,流苏般的月光,摇摇曳曳倾泻满舱,这舫的周围悬挂着彩灯,颜色各异,却不抢月的光华,此时江面升起一片朦胧的烟霭,船缓缓前行,停在了江中的舞台前。 美酒美人美景,即使身为女子的漓安心中也是向往不已。 “栀子姑娘,选我,选我” “选我” 一时间,下面响起了争抢的声音,甚至还有人打了起来。 漓安还听到了纪青虞的声音,凑热闹般,漓安也向台上挥动着手。 栀子缓步上前在女子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低头含羞地退到了她身后。 那中年女子用红色丝巾捂着嘴笑着,然后说道,“大家别争了,栀子姑娘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就是那位穿紫衣的公子”说着,她涂着红指甲的手指向了漓安所在的方向,“对,就是最高的那位紫衣公子。” 漓安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是我呢。”她猛地反应过来,欣喜地看向司凌沐,“大师兄,大师兄,你中奖了!栀子姑娘选的是你!” 只见众人艳羡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司凌沐,在见到司凌沐的容颜后,人群中传来心服口服的叹息声。 司凌沐眼中透着凌厉,“胡闹。” 正欲转身,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双手,猛地把他往台上推去,那双手的力道直接将司凌沐推得借着惯力飞身到舞台之上。 感觉到那双手的深厚内力,司凌沐双脚落地后迅速转身看着刚刚自己所站之处,却只见到一个没入人堆的背影。 司凌沐正准备飞身下去,身旁一股幽香传来,栀子姑娘伸出纤纤玉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看着台上随着栀子姑娘转身步入小船的司凌沐,漓安握紧了双拳,“哼,嘴上说着胡闹,身体倒是很诚实,急不可耐地就上去了,好好享你的艳福去。” 说着,漓安转身走进了人群中,心中带着莫名的怒意。 走着,走着,漓安忽然停住了脚步,刚刚那种莫名的怪异感越发强烈。 漓安回想着栀子跳舞时脚腕上的铃音,脑海中突然像触电般灵光闪过,“糟了!”转身拔腿往江边跑去。 可江中哪还有船的影子,只见下游处远远闪着船上的彩灯,忽明忽暗。漓安再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跳入水中,往下游而去。 为了速度更快,漓安在水底现出了真身,好在此时人群已经散去,乌云遮月,倒是没人发现水底的异常。 很快,漓安就游到了船边,荧光一闪,她又变回了原本的紫衣男子模样。她轻轻上船,匍匐在船尾,催动灵力,查看着船舱中的情景。 只见司凌沐笔直地坐在桌前,而背对他站着的是一位穿着靛青色衣衫的男子,腰间缠着一根银光闪烁的九节鞭。 栀子姑娘已经褪下面纱,露出清纯的容颜,恭敬地站在男子身旁,俯身道,“公子,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办好了。” 男子点点头,“很好,我会告诉谷主,对你论功行赏。” “谢谢公子,那司凌沐该怎么办?”栀子问道。 “杀了,记住,要毒杀,二十年前谷主没有完成的事,今日我们要替他办好了。” 转身,男子竟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将面具。 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栀子的手中,手一挥,匕首直朝司凌沐而去。 “哐”的一声,是刀剑相接的声音,利剑穿透船舱的窗户生生拦下了那把锋利的匕首。 舫中之人皆是一惊,只见一紫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司凌沐身边,其绝色容颜比起司凌沐,多了一分秀气。 漓安想要扶起司凌沐,却感觉到他异常沉重,周身僵硬,面上泛着青色,只见他的眼中透着担忧,似是在让漓安先走,不要管他。 “这是,深海刺鱼毒!”漓安猛地看向栀子和戴着鬼将面具的男子,他们眼中同样泛起震惊,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出这个毒药的名字。 87.见过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此毒是将深海刺鱼的鱼刺磨为粉末,无色无味,但可瞬间麻痹人的全身,中此毒之人不是死于心脏麻痹就会死于呼吸衰竭,总之必死无疑!” 漓安不仅知道此毒的名字,还将其制作方法和功能都说了出来。 鬼面男子眼中透出杀意,“你是谁?你怎会知道此毒!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二十年前,云耀国南风家族的灭门案,也是你背后之人所为,那查不出来的杀人手法就是此毒!”漓安终于明白过来,就算猜到是毒杀,也查不出来的原因。 这毒,除了深海之人,怎会有凡界之人知晓?漓安看着眼前的二人,用肉眼看不见的灵力打探着,“他们确实是凡胎肉身,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是谁想致凌沐于死地?” “司凌沐中毒之事无人知道,也不可能有人看出异常,你是怎么发现的?”栀子楚楚动人的双眼看着漓安问道。 漓安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姑娘,“你将大师兄带上船时并无异样,可是你自己出卖了你自己。” 栀子眼中疑虑大盛,在谷中从小训练的死士中,她是最优秀的一个,从未失过手。 “我猜得没错的话,你脚上的银铃应该是特制的,你的舞步也是经过了精心设计,二者配合起来产生的铃音有魅惑人心之效。” 漓安眼神犀利地看着栀子,“栀子姑娘,你远没有你表面的清雅,你不仅深谙人心,还精通音律,应该还擅长武艺,无意间将内力注入音乐中,所以岸上的人之所以那么安静不是因为你的表演太美,而是被魅惑住了。” 再抬眼,栀子脸上的清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邪恶的冷笑,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漓安惊讶于女子变脸可如此之快。 “轰”的一声,是司凌沐倒地的声音,漓安赶紧将他扶起,“糟了,凌沐的呼吸越来越衰弱,再不解毒,就没命了。” “你以为,你能带着他逃出去吗?不管你怎么知道的,但都是死。”一声哨音响起,外面响起唰唰唰的声音,漓安知道整座船都被包围住了。 漓安看着眼前的男子,浅笑了一下,突然挥剑绕着自己和司凌沐的身下划了一个圈,剑光闪过,听得“噗通”一声,他们身下的船底竟直接陷了下去,而漓安和司凌沐也直接从缺口处掉入水中。 这一幕惊呆了鬼面男子和栀子,要知道这船可是上好的木材所制,可眼前的人竟生生用剑瞬间将船底凿了一个洞,还从这个洞掉入了水中,可见此人的功力深不可测。 江水顺着船底的圆洞倒灌了进来,船身很快倾斜,船上的众人赶紧飞身回到岸上。 “还不快给我到水里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鬼面男子暴怒道。 “噗通,噗通”一群黑衣人跳入水中,潜到水底,可哪还有漓安和司凌沐的影子。 乌云散去,月华倾泻而下。 北辰山庄脚下的破庙中,漓安升起篝火为司凌沐暖着身子。 刚刚她已经用灵力解去了司凌沐身上的刺鱼毒,此刻她静静地坐在凌沐的身边,叹了口气,“说着要保护你,还差点眼看着你被人夺了性命,曾经风光无限的龙族太子,如今竟会被凡人算计,都是因为我。” 指尖化出青色玉笛,放在唇边,熟悉婉转的笛音响起,如泣如诉,似低吟,似浅唱,火光闪烁印在漓安白皙的脸庞上,照着她泛着波光的淡蓝色双眸。 司凌沐朦胧中睁开双眼,眼前的人影幢幢,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穿着淡蓝色裙衫的女子,可他看不清女子的容貌。 “漓安,我们是不是见过?” 放下玉笛,看着又昏睡过去的司凌沐,漓安笑着,可眼角一滴清泪滑落。 “是啊,我们早就见过,在八百年前,深海最西边,在我还是我,你还是你的时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破庙的屋顶晃着漓安的双眼,睫毛颤动,她缓缓睁开眼,身上盖着另一件紫色的外衫。 她环顾四周,已不见司凌沐的身影。 “凌沐,凌沐!”漓安大声呼喊着,生怕又生了什么意外。 门吱呀着推开,司凌沐走了进来,“我在这里。” “大师兄,我…”看着只穿着内衣的凌沐,漓安脸瞬间红了。 只见司凌沐淡定地拿起地上的衣服穿上,看着漓安,“漓安师弟,你是不是该和我解释些什么?昨夜我虽然中毒不能说话,可是我耳朵都听得见。” 漓安无措地摸摸后脑勺,“大师兄,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因为我懂一些音律,所以听出了那栀子姑娘脚腕上银铃的不对劲,就想到你可能会有危险。” “我被身后的黑衣人一掌推到了台上,正欲下来,栀子姑娘突然拉住我的手腕,那瞬间我感到一阵刺痛,全身就再无知觉,只能被她拉着上了船。”司凌沐回忆道。 “可是为何你没有第一时间拉住我,难道你觉得我是贪图美色之人?”他转而看向漓安问道,神色严肃不已。 漓安低头嘟囔着,“栀子姑娘那么清纯可人,何况你自己也说过她好看,没准那时候你开心得不得了…” “我何时说过她好看?我明明说的是…”话到嘴边,司凌沐突然顿住了。 “罢了,那你为何会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我听义父说过,当年我爹死前就是全身麻痹,和我昨夜的症状相同,可二十年来,中毒也只是猜测之一,因为这样的毒无人见过。” 漓安转动着眼珠子,“因为,因为我小时候在海边待过,无意间碰到过这样的刺鱼,然后有过这样的中毒症状。” “那你又是用什么方法解的毒?昨夜我可听见你说中此毒要么心脏麻痹要么呼吸衰竭,必死无疑。” “糟了,大师兄,我们要赶紧回山庄,不然师兄们真以为你已经和栀子姑娘共度良宵了,你的一世英名可要毁了。”漓安惊慌地说着。 明知漓安是故意转移话题,但司凌沐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只听得背后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此事非同小可,回去后,你同我一起去向义父说明。” “大师兄,你放心,我会证明你的清白的。”漓安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司凌沐揉了揉太阳穴,“我是说,我被劫持中毒之事,可能和二十年前的事情有关,你要把你知道的向义父说清楚。” “哦。”漓安无奈地跟在司凌沐身后,脑袋中想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88.战帖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回到山庄,院中已传来练剑之声,见司凌沐和漓安回来,院中发出一阵窃笑声。 纪青虞从人群中出来,上下打量着两人,看着一身狼狈的司凌沐和漓安,“你们怎么会是这幅模样?” “那不然,该是怎样?”漓安白眼道。 “大师兄,我昨晚可是一夜没睡,我心心念念的栀子姑娘竟然没有选我,你不是应该和她过了难忘的一夜吗?还有漓安师弟,我们找了你好久也没找到,还以为你去找别的姑娘了。” 纪青虞继而惊讶地说道,“你们为什么会一起出现?难道,大师兄你昨晚抛弃了我的栀子姑娘,而是和漓安师弟一起做贼去了?所以才会是这幅狼狈的样子?” 漓安无语道,“纪师兄,我真是佩服你的想象力,你这么会想,怎么不去写画本子啊?那个栀子姑娘,你还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小心蛇蝎美人!” 司凌沐却没有搭理纪青虞,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漓安,你回去梳洗一下,半个时辰后随我一起去见义父。” “是,大师兄。”漓安低头应着。 见司凌沐走了,纪青虞一把揽过漓安,“漓安师弟,你怎么有气无力的,快给我说说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奇死了。” “你还是自己去问大师兄吧,我只有半个时辰,我得赶紧回去换衣服了。” 说完,就留下在晨风中凌乱的纪青虞,“难道,你们真的去做贼了?还被师父给发现了?” 摇着头,他提溜着手中的剑,又回到队伍最后一排磨时间。 北辰山庄内厅中。 听完二人的话,司辰奕沉默了良久,二十年前那个雨夜,萧风煜的死,那个自杀的死士,都还历历在目。 “漓安,你确定,你听见他们说二十年前的事了吗?” 下方的漓安俯身说道,“师父,漓安确定。” 司凌沐的眼中泛起痛楚,他虽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也没有关于自己亲身父母的记忆,可听义父说起之后,他仍愤恨不已。 从小司凌沐的心事就比旁人重,他用心练武,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为南风家族报仇。 漓安看着凌沐的落寞,心疼不已,“师父,我还听那个鬼面人称呼背后之人为谷主,在云耀国可有自称谷主之人?” “这算不得一个好线索,在谷中立基的家族并不少,他们的掌家之人都称为谷主。” 司辰奕想了一下,“难道是他?” “义父,您可是想说东昭谷?”司凌沐问道。 司辰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东昭谷以精妙的九节鞭法在江湖中闯下名声,要说以谷主自称的人中,武力最高的就是东昭谷谷主任昭非。” “既然如此,那师父说的这个任昭非嫌疑很大啊。”漓安说道。 “恰恰相反,他反而是最不可能的一个。” 看着满脸狐疑的漓安,司辰奕说道,“看来你对江湖之事并不是很了解,任昭非虽然鞭法了得,可是他宅心仁厚,一心向善,无心江湖纷争,东昭谷是世家大族中离国都最远之地。” “可是人心一事,很难说。”漓安突然感慨道。 司辰奕笑了笑,“你说得也对,不过没有证据不能轻易怀疑谁,但现在我似乎能猜到背后之人的目的了。” 说着,司辰奕看向司凌沐,“沐儿,你可有何想法?” 司凌沐俯身回道,“义父,您说过,当年南风家族和北辰山庄交好,而凶手故意挑南风家族及其门下家族动手,采用毒杀之法,且死士为女子,这是故意在嫁祸以毒术为长的西浅宫。” 司辰奕点点头,“不错,我现在想,那名死士,应该也是他们故意让我抓住的,就是要挑起北辰山庄和西浅宫之间的矛盾。可后来为什么收手,和现在为何又有了动作,就不得而知了。” 突然,院中传来惊呼声,三人心中一震,快步走到院中。 只见纪青虞咋咋呼呼地跑来,手中拿着一支箭,“师父,师父,有人下战帖!” 闻言,司辰奕和司凌沐对视了一下,表情严肃。要知道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敢向北辰山庄下战帖,司辰奕的星辰剑法是很多人望而却步的存在。 “是谁下的战帖?”司凌沐问道。 纪青虞摇摇头,“我们正专心练剑,这支剑突然嗖地一声从我们头上飞过,插在走廊的木桩上,剑上穿着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战书。” 说着纪青虞将手中的信双手交给司辰奕,他的声音还有些颤抖,看来刚刚被吓得不轻。 司辰奕打开信封取出纸条,表情凝重起来,“这战帖是东昭谷下的。” “什么?”漓安和司凌沐都发出了轻呼,如果刚刚提到东昭谷只是怀疑,那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任昭非是何意?”漓安问道。 司辰奕看着司凌沐,“这战帖不是任昭非下的,是他的儿子任欢,他要挑战的是沐儿。” 司凌沐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比武时间和地点,“三日后,焱山顶。” “下个月就是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到时每家都会派代表应战,他现在挑战我不是多此一举?” 司辰奕严肃地说道,“沐儿,这一战你不能应,武林大会上会选举新的盟主,这次我已经准备推选你上,可前提是你要打败所有在大会上挑战你的人。” “师父,您的意思是说,这个任欢很可能是想让大师兄提前战败,或者负伤,让他不能参加武林盟主的角逐?”漓安急声说着。 司凌沐眼中泛起寒光,“可义父,战帖没有不应之理,更何况我代表的是北辰山庄。” “这一战,我去。”司辰奕回道。 “万万不可,义父,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是大家都知道,挑战者选定好了被挑战之人,除非同门下比被挑战者更弱的人可以代替应战,没有更强之人代替应战的理,义父,这样你也会被世人诟病。” “可是沐儿,这一战明显就是冲着你来,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不能让你涉险,我都这把年纪了,声名不算什么。” 听着两人一来一去的争论,漓安总算理出了些头绪。 她伸手抢过司凌沐手中的战帖,“师父,大师兄,我去。我一个刚入门的弟子,自是比大师兄弱,要是这个任欢连我也打不过,那他自是不如大师兄的,就算败了,对不对?” “不行!”司凌沐大声说着。 旁边的纪青虞吓了一跳,他几乎没有见过大师兄有情绪如此波动的时候。 89.东昭谷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眼神笃定地看着司凌沐,“大师兄,你放心,我有信心打败他。” “胡闹,你连他是谁,功力如何,背后打什么算盘都不知道,怎能替我应战?”司凌沐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大师兄,我昨夜有能力把你从他们手中救下来,你就该相信我!”漓安认真道。 司凌沐一愣,他才想起来,自己晕倒之前,整座船已经被包围了,他还没来得及问漓安是如何带他脱困的,“可是这和昨夜不一样,应战帖不是点到为止,就算出现死伤也是被允许的事情。” 不管如何,司凌沐都坚定地否决着漓安的提议。 漓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司辰奕,想获得他的支持。 “沐儿”,司辰奕拉住司凌沐的手腕,“或者漓安的提议可以一试。” 司凌沐转头惊讶地看着司辰奕,“义父,你怎么会?你是不相信我吗?对任非我还是有把握的,不然我怎么有资格竞争武林盟主之位。” “沐儿,现在可以先不急着下决定,这三日我会对漓安进行密集训练,最后再决定是否由他替代你去。武林大会非同小可,你不能出任何差池。” 想到漓安练剑时的身法,司辰奕心中冒出一个想法,或许漓安的出现将会是解决这桩二十年悬案的一个转机。 而漓安心中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很明显这人是冲着凌沐而来,他为何要这么做?二十年前又是谁杀了凌沐的父母?深海刺鱼毒到底是从何而来?不管如何,这一次,我不会让凌沐在陷入危险之中。” 听着司辰奕的话,司凌沐也不好再说什么,看向漓安的眼神多了分深沉,心中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越发强烈。 …… 东昭谷。 “啪”是茶杯与地面激烈碰撞发出的声音,显示出堂上之人的震怒。 “爹,我没错!”厅中跪着之人面上露出倔强的表情,睁着双眼与堂上之人对视着,薄薄的嘴唇显出他的桀骜不驯与好胜之性。 “欢儿,你好生糊涂!我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在江湖上树立出不争不抢的形象,现在却被你的一封战书毁了。” 本在堂上坐着的任昭非站了起来,只见他身着灰色长衫,发丝已有灰白之色,相貌端庄,看起来朴实无华,绝不是心有丘壑之辈。 “爹,孩儿不懂,你明明已经有实力打败司辰奕做武林盟主,为何要处处隐忍?你知不知道那些世家弟子都嘲笑我们东昭谷的人是乡巴佬,上不得台面。” 任欢摸着自己腰间泛着寒光的九节鞭,狠狠说道,“这次我没有杀掉司凌沐,就直接下战帖约战,我有信心可以打败他,也要让那些人看看东昭谷不是好惹的。” “欢儿,你迟早要坏了我的大事,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让你取司凌沐的性命本就不是为了盟主之争,你要知道有些事在暗处做起来会更方便,不要事事想着出头,那些都是虚名。东昭谷本就不屑于江湖之争,这一点你必须明白!” 任昭非叹了口气,“罢了,事已至此,就当是你们小辈之间争强好胜的比拼,我不插手,也不管,想那司辰奕也不会过多怀疑,但是既然要战,那你就要赢。” 见任昭非松了口,任欢马上应道,“您放心,孩儿有信心。” “欢儿,有些事我还不能告诉你,这次下战帖太过鲁莽。但既是你做出来的决定,你就要自己承担,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出手助你!”任昭非提醒着任欢。 “爹,我知道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任欢咬牙说道。 “以后做什么决定前,一定要经过我的允许。好了,你下去吧。” 看着任欢充满傲气的背影,任昭非摇了摇头。 “栀子”任昭非浅唤一声,话音刚落,屋梁上就跃下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纤细身影。 仍是柳叶眉、丹凤眼、小巧高挺的鼻梁和樱桃唇,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周身散发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息。 江上起舞的栀子姑娘清纯淡雅,是受人追捧的青楼花魁;而此时的栀子姑娘冷血漠然,是从小被任昭非精心培养的杀人死士。 “谷主”栀子单膝跪地向自己的主子请安。 “你既然已经暴露了,就不用再去春江院,从现在起你负责保护欢儿的安全,在三日后的比武上,你要助欢儿杀掉司凌沐。”任昭非眼中闪着精光,也全无往日的温和形象。 “那日救走司凌沐的人,你可调查清楚了?他是如何得知深海刺鱼毒?”任昭非转而问道。 栀子俯身道,“回谷主,属下办事不力,只查到他叫漓安,是北辰山庄新收的弟子,至于别的,都一无所知。” 闻言,任昭非身子一滞,栀子是他用起来最为得心应手的死士,她的能力,他自是放心的,“什么叫都一无所知?” “漓安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云耀国,属下查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栀子低头道。她的信息网遍布全国,对此,她自己也很是不解。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再费力气,杀了他。” “是,属下不会再让谷主失望。” 任昭非提醒道,“你要记住,我们的任务是杀司凌沐,切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如果被抓,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栀子眼中波澜不惊,“谷主,栀子明白,栀子随时准备着为东昭谷献出生命。” 说完,栀子又隐身到了黑暗之处。 “咕咕”鸽子的叫声在院中徘徊,任昭非听到声音走了出去,信鸽稳稳落在他的肩头。 熟练地取下信鸽脚上绑着的纸条,看着上面的消息,任昭非渐渐皱紧了眉头,眼中杀意顿起。 回到屋中,他将纸条放在灯上点燃,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 随即,他坐到书桌前,提笔写下回信,再放进信鸽脚上的小竹筒中,亲手将信鸽放飞出去。 “司凌沐,二十年前你逃过一劫,这一次你是逃不过了,我也是听命行事,要怪就怪你不该太过优秀。” 90.识破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深夜,北辰山庄后山。 轻灵的紫色身影踏在树枝上,脚尖轻点,再跃入半空中。手中的剑随着步伐划出道道寒光,时而如灵蛇舞动,柔中带刚,时而如脱靶利箭,快如闪电。 剑影随着轻盈的身姿不断翻飞,剑气卷起片片落叶,阵中之人忽然停了下来。 “师父,我能不能歇会儿,我实在是挥不动剑了。”漓安抱怨着摘掉头顶的落叶,走到司辰奕身边。 司辰奕笑了笑,“漓安,除了沐儿,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练武奇才,不过一夜,你就学会了星辰剑法的所有招式,而且你在速度上把控得非常好,唯一的不足就是力道还不够。” 漓安撇撇嘴,心想,“没用灵力,只靠这肉身,能有力道才怪,待比赛当日我适当用点灵力,那凡人任欢岂是我的对手。” “师父,我不行了,又累又饿,您看天都要亮了,我睡会儿再练可好?”漓安哀求道。 “漓安,你要知道,那任欢擅长的是九节鞭,九节鞭灵活多变,可收可放、能直能曲,抡劈、平扫、缠绕都行,还能以身体不同部位做支点,改变鞭的运行方向,看似柔软,实则招招有着致命的凶险。” 司辰奕严肃地说着,“你虽有速度,但是用剑和用鞭相比,在灵活度上并无优势。而且你手上无力,若是鞭子缠上你的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你手中的剑夺走。” 漓安听得一头冷汗,“师父,那照您这样说,我不是打不过那个任欢嘛。” “不行的话,就只有沐儿亲自应战了,我虽不知道任欢的功力,但想必他应该在任昭非之下,沐儿对他胜算还是很大。若是光明正大的比武,自是不用担心。怕就怕,他们背后有什么阴谋,我总觉得不安心……” “好了师父,您别说了,我练,不就是没力嘛,我再多使点劲儿就是,总之不能让大师兄去。”漓安无奈道,再次挥剑舞动起来。 看着漓安认真的模样,司辰奕摸着下巴上的短胡须轻轻笑起来,眼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又一遍行云流水般的剑气扫过,漓安对剑法已经熟记于心。 额头的汗滴落下来,剑尖插入地里,漓安倚靠在剑柄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漓安,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听到司辰奕的话,漓安直接往后倒去,将身体没在落叶之中,似乎马上就能入睡。 刚闭上眼,旁边一股浓浓的桂花香钻入漓安的鼻中,漓安瞬间坐起来,两眼放光,看着不知何时坐在她身旁的司辰奕,“师父,这是桂花酒。” 只见司辰奕的手中晃荡着一个小葫芦,那香味正是从葫芦中传来,“看来,你还对酒有所了解嘛。”说着,司辰奕举起酒壶咕隆一声下肚。“在疲累的时候,喝口酒甚好。” 漓安心中纳闷,自己酒量不行,为何还有了酒瘾呢,闻到酒香心中还有些发痒。 看着漓安的谗样,司辰奕不再逗她,从怀中取出了特意为她准备的另一壶桂花酿。 漓安高兴地接过酒壶,猛地往嘴里大灌一口,酒香甘洌清甜,实为佳品。 忍不住再往嘴里倒了一口,就听得司辰奕幽幽来了一句,“漓安,你可是喜欢沐儿?” “噗”漓安被惊得喷出还未咽下的酒,辣味返喉,呛得漓安鼻涕眼泪直流,“师父…咳咳,您…咳…您这是说的什么呀,云耀国的民风有如此开放吗?” 司辰奕转头看着漓安,“好了,漓安,你不用装了,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女子,那些愣头青看不出来,为师好歹也是武林盟主,这点眼力见都没有的吗? 漓安眼光一滞,回看着司辰奕,“师父,既然您早就知道,那您为何还要收下我?” “女子又如何,北辰山庄又不是不能收女弟子,只是怕苦没人来罢了,久而久之就都以为只收男弟子了,何况,你说你要学武为父母报仇时,眼中有泪,不像是说谎。” 司辰奕继续说着,“我还发现,你看沐儿的眼神和看别人不同,像是早就熟识,可沐儿自小和我一起,他接触的圈子很小,应该是没有见过你才对。后来我想,沐儿天生英俊潇洒,仰慕他的人不少,你也可能是其中一个。” 漓安转过头,牵扯嘴角露出尬笑,“这司辰奕是把我当成凌沐的脑残粉了吗?还自己脑补了一出暗恋戏码。” “可是,漓安,你应该远没有这么简单吧?”司辰奕突然收起笑意,看着前方,意有所指的说着。 漓安摸不透司辰奕的意图,他是想知道什么?“师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能以一人之力救下中毒的沐儿,还能在一天之内学会星辰剑法,而且,我看得出你练剑之时,还有所隐藏,故意未尽全力。不过……” 司辰奕转而说道,“你对沐儿的关心是真实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你不做有害北辰山庄的事情,为师也不会多管闲事。” 漓安低下头,面上露出戚戚之色,“师父,漓安是有事隐瞒,但您放心,漓安不是坏人。” 想了想,漓安解释道,“我也不是喜欢大师兄,我关心他,是因为他曾经帮过我,虽然他已经忘了,但我是来报恩的。” “如此,那为师自是不会过多追问。后天比武之时,你也要多加小心。”说着,司辰奕举起手中的酒壶,“为师先祝你赢得比赛。” 漓安回敬着司辰奕,欣喜道,“师父,您这是同意由我代替大师兄去了?您放心,我不会输的。” 司辰奕拍拍衣服上的树叶,站了起来,“好了,为师也该回去休息了,你也回去歇会儿吧。” “师父,您先回,我就在这儿躺会儿,再琢磨琢磨如何对付那九节鞭。”漓安顺势躺了下去。 听着司辰奕的脚步声,漓安突然又坐了起来,“师父,您不会说出我是女子的事情吧?” “放心,为师不是八卦的人。不过,沐儿那么聪明,发现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说完,司辰奕轻身一跃,便消失在林中。 酒劲来袭,漓安终是昏睡了过去,月光流转,倾洒在她白皙的睡颜上,似深海波光潋滟。鼻息间还带着桂花的芬芳,朱唇呢喃,细听,方听出“清浔…” 那总是一身白衣,眼尾上挑,爱右边嘴角上扬邪笑的人影,又出现在漓安的醉梦之中,清泪滴落,无声无息。 91.魔尊重现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凡界荒漠之心,魔族之地。 掩盖在黄沙之下的地底魔宫,光线透过沙漠中心的星罗湖泊为魔宫提供着光亮,墙上紧挨的火把,将地底照得时时如白昼。 除了地底深处的魔族密室,终年隐没在黑暗之中。 密室中央有一条流动的暗河,来自地底的源源不断的怨气通过暗河为魔族提供着修炼必不可少的能量。 四面墙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是数百万年前初代魔尊亲手刻下的修炼心法,这正是天帝兀煦想要得到的东西。 为了避免心法落入他人之手,初代魔尊在心法中注入了自己的精魂,只有被他选中之人,才可修炼,否则只会被其精魂所伤,成为暗河中的一缕怨气。 苍凛玉知道自己不是被选中之人,她很小的时候误闯过一次,若不是苍重用自己的血镇压住符文中的精魂,她早就不在了,从那之后,她再未靠近过密室。 就算是被选中的苍重,在他身死之时,也只参透了心法中的小部分。苍重死后密室就尘封了上千年。 离最近一次开启,也已过去了二十年,至那人进去到现在,密室的门再未开过。 苍凛玉倚在窗前,大红裙摆铺在地上,慵懒随意。 “清浔,既然你不怕死,那你大可以去密室中修炼,那里面有魔族最上乘的修炼之法,若练成了,你就是新一代的魔尊,就有足够的实力对抗凌沂。”二十年前,苍凛玉对心如死灰的清浔说出了关于密室的秘密。 苍凛玉还记得,当清浔听完她的话后,一句话也没说,便毅然决然地朝着密室而去。 她知道,清浔眼中的星辰,已经随着人鱼漓安的消散坠落了。 从此,苍凛玉带着魔族众人修生养息,重建魔族。 她在等,等一个沉睡的人苏醒过来,她相信,他会是被密室选中的人。 …… 浓黑的雾气之下,暗河涌动,一条灰色水蛇沉在水底,一动不动。 四面墙上的符文突然流动起来,一笔一划都变为流动的血红,四面墙瞬间成了注血的瀑布,血流喷涌而下,诡异至极。 只见那血水快速流入暗河之中,往那条水蛇涌去,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密室,水蛇被血气包裹着,发出妖异的红色之光。 光芒散去,那条水蛇竟瞬间长成了一条遍布灰色鳞片的巨蟒,双眼缓缓睁开,透着嗜血的寒气。 “嘶”红色的信子探寻着,蛇口处两颗尖利的獠牙泛着森森白光。 “数百万年了,我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继承人,兀煦,你真的以为我输了吗?”这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声音,一字一字都阴冷至极。 猛烈地震动传来,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要苏醒过来,整个魔宫都在剧烈颤抖着。 苍凛玉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零落的碎片倒映着她震惊的媚眼。 转身,苍凛玉跑出房间,走上蜿蜒曲折的步道,步伐越来越快,大红裙摆飞扬起来,是激动,是欣喜,连右边眉角的那颗朱砂色小痣都在雀跃着。 苍凛玉跑到密室门前,震动停止了。 高大厚重的玄铁大门缓缓打开,只一眼,苍凛玉的双膝就忍不住跪了下去,她身后赶来的魔族众人都纷纷跪倒在地。 “我可是睡了很久?”低沉魅惑的嗓音从门后传来,伴随着缓缓走出的脚步声。 一身黑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条红色的宽边腰带,墨黑的长发随意披泄于肩,半掩着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 泛着血色的双眼,邪魅上扬的嘴角,透出比面若冰霜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全身散发着凌厉的锋芒。 “清浔?”苍凛玉唇间低喃,突然她匍匐在地,大声喊道,“恭迎魔尊重生,光耀魔族。” 身后的众人都拜倒在地,齐呼“恭迎魔尊重生,光耀魔族。”声音高亢,气势浩荡,可以听出每个人心底难掩的欣喜,沉寂千年的魔族终于迎来翻身之日。 众人散去,苍凛玉起身,“魔尊,你终于回来了。” “我是清浔。”眼中的血色散去,他的双眼变得更加深邃,深邃得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苍凛玉走到他的身前,“我知道你是清浔,可你现在已经成功习得魔族的心法,你已经是魔族的魔尊。” 说着,苍凛玉又跪了下去,“魔尊,还请你带着我们重振魔族。” 清浔收起了邪笑,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当继承符文中的精魂时,就已经签下来自灵魂的契约,他心底有他压不住的狂性。 他大步走了出去。 苍凛玉站了起来,看着那修长挺拔的背影,想起在龙宫初见他时,自己心中短暂的失控。“清浔,你是你,你也不再是你了。” 肆意生长的竹林,破败的小木屋,落着厚厚腐叶的寒潭,入目皆是荒凉。 跳入屋后的地窖中,两大坛竹叶青依然安静地放置着。 左边这一坛,是烈酒,为自己备的;右边那一坛,是清酒,专为不胜酒力又爱喝酒的她而酿。 用酒壶取出烈酒,跃上树枝,一口酒下肚,除了苦涩,别无他味。 侧过头,似乎还能看见睡在床上的蓝色身影, “其实你要是不回临渊,也无妨。” “那就不回去了,我们一直在灵山。” …… “嘿,清浔,我和你商量个事儿,不如到时我将人鱼族迁到灵山如何?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住,而且那里的气候正好,我们可以把寒潭再扩大些,这样大家就可以一起游泳了,哈哈哈” “好啊。” …… “清浔,你把我抱得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酒劲了。” “怎么控制不了?” “我会想要一直抱着,永远不放开。” “那就永远不放开。” …… “清浔,娘亲和姑姑说人鱼族的人都是敢爱敢恨,等我将最后一个怨灵的怨化解了,我就绑你回去见她们,你不愿意也必须愿意!” …… 闭上眼,那些发生在灵山的过往都一幕幕在清浔的脑海中重现,似是在做着最后的道别。 清浔纤细的腰身躺在树枝上,一只手枕在头下,他一口一口喝着酒,一会儿笑着,一会儿哭着,胸口的疤痕随着他的心跳起伏着。 从此世间再无水蛇清浔,只有魔尊清浔。 92.应战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睁开眼,漓安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猛地坐起来,只觉得手臂酸痛无比。 她揉着肩下床,打开窗户,阳光已经西斜,“我竟睡了一天,明日就是比武之日了,我得再练练。” 刚走到门口,她一拍脑袋,“我不就是做做样子给师父他们看的吗?我可是人鱼公主漓安,一个小小的凡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想到这儿,她转身拿起桌上的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一大口咬下去,甘甜清脆。 “漓安师弟,你醒了吗?”门外传来纪青虞的声音。 她正准备起身开门,却听得咚的一声,纪青虞已经抬脚把门撞开了,他手上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来来来,快帮我接一下,你可一天没吃饭了,赶紧来吃点,大师兄可是特意为你加了菜。”纪青虞大声说着。 漓安把饭菜端出,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我昨晚不是在后山吗,怎么回来了?” 纪青虞疑惑道,“难道你昨晚没在自己房间睡?我只知道大师兄说你练剑累了,要多睡会儿,让我们不要吵你,谁知道你一睡就睡到下午。” “算了,没事。” 漓安突然打了个嗝,一股酒味,“遭了,难不成昨晚我又很多了?” 纪青虞又一屁股坐在漓安的床上,没有要走的意思,“漓安师弟,你明天真的要替大师兄去应战啊?” “我不去,要不青虞师兄你去?”漓安坏笑着。 “那还是算了吧,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只会丢北辰山庄的脸。漓安师弟,你放心,我会带着众师兄弟去给你加油的。”纪青虞边说,边从床上起来走了出去。 漓安表情瞬间严肃起来,想起昨晚与司辰奕之间的对话,拿起桌上的剑又走了出去。 推开门,就见司凌沐背身立在院中,夕阳的余晖为院子镀上了一层金色。 听到开门声,司凌沐转了过来,“你醒了。” 不知为何,漓安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忧郁,但转瞬即逝。 “大师兄,你…”漓安本想问昨晚是不是他送自己回来的,可话到嘴边她又决定不问了。 “漓安,明日我自己去焱山。”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 “大师兄,师父已经同意了。”漓安说道。 “我知道,但我不同意,不管你隐藏了多少武力,我也不会让你替我应战。”司凌沐转身走出偏院。 看着司凌沐的背影,漓安飞身而起,直接越过偏院朝后山而去。 焱山是云耀国最为陡峭险要的山,山顶只有一小块平台,四周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约的是午时,但任欢和众随从在前一夜就到了焱山顶。明的,暗的,都做好了万全准备,只待司凌沐前来。 “明日,这里就是司凌沐的葬身之地。”任欢摸着腰间的九节鞭,冷冷笑着。 一身黑衣的栀子上前俯身说道,“公子,都准备妥当了。东昭谷的死士已经埋伏在焱山的各个路段,随时可以出手。” 任欢看着栀子,“不急,待我先和他好好对战一番,也许用不着你们,他司凌沐会有幸成为我鞭下的亡魂。” “原来,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比武?真是厉害。” 突然而来的声音让任欢和栀子大吃一惊,栀子快速隐身到了黑暗之中,密切关注着来者的动静。 沿路都布满了东昭谷的人,怕是一只苍蝇想飞上山也是不可能的,若是有外人上山,任欢应该早就得到消息。 借着火光,任欢看着前方的紫衣之人,身材纤细,一双淡蓝色的瞳孔泛着幽深的光亮。 眉眼之间带着英气,嘴角正悬挂着嘲讽的微笑,正是那夜救走司凌沐的那个人。 任欢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怒气,“你是何人?” 漓安慢慢向着任欢走近,“我是谁,你们不是早就查出来了吗?现在离约战时间还早着呢,任欢公子这么早就来了,可是怕明日赢不过大师兄,心虚得想先熟悉环境给自己找点底气吗?” “哼,区区一个司凌沐,本公子犯不着。”任欢应声道,他也在观察着漓安身后是否还有别人。 “要是大师兄等到明日中午再来怕是插翅也难飞吧?”漓安早就猜到没那么简单,所以特意提前来查看,果然不出所料。 任风已经将鞭子缠绕在手上,“若是你死了,他明日不也会准时来应战吗?”他手一挥,长鞭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 漓安将袖中的战帖拿出来,“与你比武,还用不着大师兄出马,你先赢了我这个刚入门的弟子再说。” “欺人太甚,北辰山庄真是狂妄至极!”司凌沐竟然轻视他的战帖,派个新弟子来应战,任欢一心想要战胜司凌沐,在别的门派前立威风的想法落空了。 更重要的是,他答应了任昭非定会取司凌沐的命,捏着鞭子的指节咔咔作响,显示着任欢心中的愤怒。 “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去取司凌沐的命!”话音未落,长鞭已朝漓安挥去。 感觉到鞭子的速度搅动了空气席卷而来,漓安眉头一皱,“这九节鞭果然不能小视。” 而此刻的北辰山庄中,纪青虞端着饭菜站在漓安门前,连敲了几次门,都无人回应,“难道漓安师弟还在后山训练?” 他走出偏院,正撞上快速走来的司凌沐。 “漓安可在屋中?”司凌沐看着纪青虞手中未动的餐盘,脸沉了下来。 纪青虞自是没有发现异常,“大师兄,漓安师弟可能还在后山练剑,房中没人。” “后山我已经找过了,没人。”司凌沐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本放着战帖的桌上,已经空空如也。 纪青虞感觉到司凌沐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冷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沐儿”背后传来司辰奕的声音,“今日下午,漓安说发现焱山下面有异常,所以说先去查看一下,你们明日再去即可。” “义父,可是漓安拿走了战帖,您知道,他这是应战去了。”司凌沐严肃道,“义父,漓安胡闹,您也由着他吗?” 93.受伤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任欢一气抡了数鞭,招招都朝着漓安的命脉袭去。 九节鞭或钢或铜,重量不轻,使用起来牵腕带身,根基不稳之人不敢轻易选择以九节鞭为武器。 只见任欢脚尖轻快,灵动自如,一收一放之间甚为轻松,可见其功力不弱。 但,就这速度和力道要对付漓安还是差了不少。几招下来,任欢心中怒意攀升,每一鞭都在即将要接触到漓安时,被她轻松地避开。 而且,到现在,漓安还未出手,连手中的剑都未出鞘。任欢觉得这是漓安在羞辱自己,他探手拉住鞭稍,与漓安隔着距离站定,“你不出手是何意?难道你和那司凌沐一样只会做缩头乌龟吗?” 漓安轻笑道,“你着什么急,我第一次看人耍九节鞭,觉得稀奇,多看看。而且,乌龟有什么不好,你不知道乌龟都命长吗?” 漓安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凡界之人总爱贬低乌龟,龟族在泽国可是最长寿的。 任欢气得怒目圆睁,“你竟把我当成那街上耍把式的了吗?今日我若不把你的头绞下来,我就不是任欢。” 说着,任欢将鞭子挥出,竖抡转平扫,九节鞭竖打一条线,横扫一大片。 任欢步走连环,鞭子在他手中忽长忽短,鞭子扫过之处尘烟四起,疾风迅猛,若被鞭子扫到,这力道足以让人被生生劈成两半。 见任欢动了真格,漓安不再轻敌,剑出鞘,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寒光。 “嘭”剑尖和横扫而来的鞭子撞击,在黑夜中溅起火花,漓安只觉手腕一阵颤动。 任欢的招式越发古怪,时而蹲着马步,时而疾走,鞭子或曲或直,虚实相间,那藏在暗处的鞭稍像是毒蛇的獠牙,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漓安自是看出了门道,那任欢用身体和鞭子配合着来了一出快攻,鞭子如闪电般迅猛,倒是颇有丝人鞭合一的模样。 表面看起来,漓安似是处于下风,只守不攻,还几次被任欢逼得连连后退。 殊不知任欢后背已冒出冷汗,快招慢招他都使了一通,却未伤漓安分毫。 虽然他一直在躲,但一丝破绽都没有留出来,战况竟陷入胶着之中,而这,还是在漓安没出手的情况下。 任欢的速度慢了下来,“明知九节鞭擅快攻,他这是想耗费我的体力。” 喘着气,看着对面风轻云淡的漓安,任欢知道,此人没有那么好对付。眼中泛起阴翳之色,他轻轻地转动着鞭稍,“我定要一招取你的命!” “公子,有人来了。”隐身在暗处的死士提醒着任欢。 只听得唰唰唰几声,十几个紫色身影就跃上了焱山顶,站在漓安身后。 “大师兄,你们……”漓安惊讶地往后看去,司凌沐和纪青虞一众师兄都面色严峻地看着她。 而这边,任欢的身后也同时现出了藏在暗处的死士,他们都统一穿着黑色紧身衣,黑纱遮面。 任欢摆了摆右手,示意身后的死士不要轻举妄动,他看着对面之人,“司凌沐,来得还真是时候啊,怎么,是来给你这小师弟收尸的吗?既然你让他替你应战,那他输了,也就代表你输了。” “任欢,我没有让任何人替我,你和我打就行。”司凌沐冷冷说着,并未看向漓安。 任欢大笑道,“你这小师弟既然拿来了战帖,那就是应了我的挑战,断没有中途换人的规矩,这不是作弊吗?你们就在一旁看着,我是怎么取他性命的吧!” “大师兄,你放心,我会速战速决。”漓安举起剑,笑看着任欢,“任公子,你的把戏我已经看清了,现在该到我了吧。” 脚尖点地飞身而起,漓安挥剑朝任欢而去,剑尖直抵任欢的眉心。 任欢慌忙挥鞭挡开,看得出,他抵挡的很是吃力,漓安的剑速已经快过了他挥鞭的速度。 漓安握剑朝着任欢一挥,剑气扫过,地面尘土飞扬,任欢将鞭子横在胸前,阻挡着无形的剑气,双腿已成弓形,不断向后滑去,生生在地面磨出两道脚印的划痕。 尘埃落了任欢一身,很是狼狈,他低着头,猛地一口鲜血吐在地上。身后的栀子慌忙上前扶住他。 这还只是剑气,就已经伤了他,任欢知道,这单单是一次警告。 “还要比吗?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漓安单手将剑竖立在背后,剑尖朝上,衬得漓安更加英姿飒爽。 身后的纪青虞激动得鼓起掌来,“漓安师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才一招就让那个任欢吐血了。” 说着,他看向对面低头之人,“就你这点能耐,还想挑战大师兄,你还是赶紧带着人回你的东昭谷吧。” 任欢甩开栀子的手,收回双脚站了起来,他举起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嘴角泛起阴沉的笑意。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射出精光,手中的九节鞭瞬间被他挥出,如利箭般直朝纪青虞而去。 “小心!”司凌沐和漓安同时出口,都飞身将纪青虞护在身后。 可那本是直直上前的九节鞭,却在此刻最后一节鞭尾突然转弯换了方向,鞭稍隐藏的锋利镖头露了出来,速度极快,快到其他人都未发现异常,除了漓安。 司凌沐飞身挡在纪青虞身前,而漓安在看到鞭稍转弯朝着司凌沐而去时,已经在镖头刺中他的前一秒,用自己的胸口接下了那泛着寒光的尖刃。 一寸长的钢刃没入了漓安的胸膛,皮肤顿开的声音震惊了众人。 司凌沐接住挡在他身前的漓安,眼中血红一片,“任欢,比武中可以伤无关之人吗?你真是卑鄙!” “可现在,不是只有这个应战之人受伤吗?我也没犯规啊。”尽管所有人都看得出,任欢刚刚那一招是想取司凌沐的命。 司凌沐一手紧握着剑,一手将漓安护在身前,“漓安,你就喜欢逞英雄是吗?” “大师兄,小心他的鞭子,他里面装了暗格,镖头有毒。”漓安感受着胸口蔓延开来的麻痹感,用手捂住不止的血流。 漓安突然微微笑了起来,曾几何时,也有人说过她喜欢逞英雄。 94.交战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不过,比武时间还未到,今夜你们要是都死在这焱山顶上,也没有人会找到我头上。”看着奄奄一息的漓安,任欢的自尊心终于掰回了一局,那颗好胜的心得到了满足。 他退身到死士之中,“上!一个不留!” 听到任欢的话,众师兄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剑,将司凌沐和漓安护在中间。“保护大师兄!” 胆小如纪青虞,此刻也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将漓安护在身后,“漓安师弟,你怎么样了?刚刚你和大师兄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伤。这任欢真的太阴险了,还会声东击西。” 交战声响起,漓安暗暗催动灵力止住了血,缓解了毒性,她支撑着想要起身,却被司凌沐紧紧拉住。 “大师兄,我没事,这毒对我没有影响,我们快去帮师兄们。”漓安看着司凌沐认真说道。 看着漓安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司凌沐严峻的表情稍稍缓了下来,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爬上了他的耳根。 脱下外衣,覆在漓安的身前,“你坐着休息,不要乱动,我去帮他们。” 拿着司凌沐的衣服,漓安满脸疑惑,低头看到自己受伤的胸口,才知那钢刃已经划破了自己的衣服,血色中差点春光外泄。 漓安瞬间红了脸,赶紧将司凌沐的衣服穿上,抬头看着正与死士打斗的司凌沐,“他刚刚并未有惊奇,难道,凌沐早就知道我是女子?” 摇摇头,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漓安已经看到那些死士袖中的匕首,没猜错的话,那刀刃上都淬了毒。 漓安悄悄移动着,看着被护在死士之中的任欢,她露出了一抹坏笑。 “住手!赶紧住手!”任欢情绪失控的叫声突然响起。 众死士纷纷转头看向围在中心的任欢,待看清情形后,都惊住了。 只见一把寒光凛凛的剑抵在任欢的脖间,因为他的挣扎已经出现一丝血痕,现在他连喘息都轻得不能再轻。 司凌沐和师弟们也都住了手,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刚刚还在后面的漓安瞬间就拿下了任欢。 “你刚刚是装的?不可能,中了深海刺鱼毒会全身麻痹,你怎么可能还有功力?”任欢额头冒出细汗,凭空出现在他身后的漓安,让他开始感到恐惧。 漓安轻笑了一下,“所以,任公子,你是承认了那晚船上的鬼面人就是你吧?说,你为什么要杀大师兄!” 听到漓安的话,司凌沐并未惊讶,他和漓安想的一样,早就猜到了那是任欢所为。 听着身后若有似无的脚步声,漓安没有回头,而是冷声道,“栀子姑娘,若是不想你家公子死得太早,你就乖乖站着,不要想着偷袭。” 身后的黑衣人顿住了,身为死士的她,已经能将自己的气息和脚步声,掩于无形,可漓安竟然轻易就察觉到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云耀国还有她不知道的高手?” “栀子姑娘!”纪青虞惊叫着出声,“漓安师弟,你说什么呢,我的栀子姑娘怎么可能在这里,她怎么可能杀大师兄?” 却见漓安身后的黑衣人,腰肢纤细,一双波光流转的丹凤眼确是有几分熟悉。 “想杀司凌沐的人何止我一个?杀了他,我就是世家子弟中最优秀的一个!”任欢大声回应着。 漓安紧了紧手中的剑,“不要想骗我,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你背后之人用得着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动手吗?难道二十年前他就知道大师兄会有今天的成绩?” 任欢虽怕死,但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哪有什么背后之人,你的话我听不懂。” “不用说我也知道,此事跟东昭谷谷主任昭非脱不了干系。”漓安狠狠说道。 任欢急道,“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你无凭无据,怎能怪到我爹身上?” “这还不简单,我直接拉着你去找任昭非对质不就知道了,刚好我也有问题想问问这只老狐狸。”那深海刺鱼毒到底从何而来,漓安必须弄清楚。 利刃破空的声音突然传来,一把小巧的匕首从后而来,稳稳打在漓安的剑柄上,剑掉落在地。 漓安转身看向背后,这功力,这速度,都在任欢之上,甚至连漓安一时都没有感应到,可四周除了漆黑的悬崖,什么都没有。 司凌沐快速来到漓安身边,和她并肩应对着围攻上来的死士。 剑掉落时,死士已经将任欢救走,栀子带着留下来的死士守住下山的路,为任欢争取逃跑的时间。 “栀子姑娘?你真的是栀子姑娘吗?”纪青虞提着剑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实在无法将她和自己心心念念的栀子姑娘重叠在一起。 栀子低头眼珠快速转动着,忽而伸手取下了黑纱,露出温婉明亮的笑颜,“青虞公子,我记得你,栀子在春江院的表演,你几乎场场都来,出手也最阔绰。” 栀子边说话,边缓缓移动着,脚腕上响起轻微的银铃声。 “因为栀子姑娘你只卖艺不卖身,有着旁人没有的高雅淡然,我很欣赏你。”看着栀子的眼睛,纪青虞喃喃说着,脚步不由得往前走去。 这样的话栀子听过太多了,那些来看他的男人哪个不是这样说呢? 不过栀子是真的对纪青虞有印象,因为他每次都坐在二楼的包房中看着她跳舞,听着她抚琴,表情会随着她的音乐变化。 同那些眼中带有别的目的的男人不同,纪青虞是真的欣赏她的才艺。 可那又怎样呢?她并不是真的青楼女子。 看着慢慢走近,眼神迷离的纪青虞,栀子的眼中透出狠意。 “青虞师兄,小心!不要听她身上的铃音,不要看她的眼睛!”漓安的惊呼声响起。 栀子看到眼神涣散的纪青虞快要清醒过来,飞身一掌打在他的胸口,鲜血喷出,纪青虞的震惊尽数落入栀子的眼中。 正欲提剑取他的命,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腾空前倾,腹部传来剧痛。 低头,栀子才发现自己的腹部已经被剑刺穿,身体无力地被剑气带向身后的悬崖。 听到漓安的声音,司凌沐就发现了纪青虞的异常,在栀子提剑之时将手中的剑朝她刺了过去。 闭上眼,栀子往悬崖下掉落,手却被上方的人紧紧抓住。鲜血滴到她的脸上,抬头,正是被她打伤的纪青虞。 “栀子姑娘,抓紧,不要放手。”纪青虞用力拉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95.死士栀子(1)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这是第一次有人伸手拉住了下坠的她,栀子的记忆中只有暗无天日的无情训练,习惯了冰冷的她,面对手心突然而来的温度,首先生出的仍是防备之心。 她看着纪青虞担忧的眼神和因为用力青筋暴起的手臂,反手紧抓住他,用力往下一拽,纪青虞身下的石块随着他一起往下坠落。 栀子到死都在想着完成任务,杀人或者自杀,是她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指令。在下坠中,她闭上了眼睛,而拉住她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纪青虞!”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师兄们发出了惊呼。 漓安飞身上前,在指尖化出一道白绫,白绫穿过正在下坠的二人腰间,漓安用手一拉,纪青虞和栀子竟从悬崖下被拉了上来,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没有人看清漓安是如何将二人救了上来。 漓安扶起纪青虞,他看着漓安,费力地说着“漓安师弟,救栀子姑娘,我相信她不是坏人。”说完,纪青虞就晕了过去。 剩下的死士见任欢已经走远,也都不再恋战,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旁边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失去意识的栀子,漓安摇了摇头,但还是将掌心覆在她的伤口之上,缓缓催动灵力,为她止血。 “大师兄,她还活着,救下她,或许对我们有用。”漓安看着走到身前的司凌沐说道。 司凌沐对漓安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但此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师兄们分别将纪青虞和栀子抱了起来,大家互相扶持着下山。 “等等”漓安叫住了前面抱着栀子的师兄,走上前,她轻轻掰开栀子的嘴,“果然是死士。”她伸手从栀子的舌下取出了咬破即可致命的毒药。 …… 小女孩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圆形的洞穴中,周围是光滑的石墙,洞口距离洞底有十几米的高度,隐隐约约的有光亮照进来。 穿着浅粉色的裙衫,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小女孩有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小巧精致的鼻梁和带着自然朱红的双唇,一看就是在养尊处优的家境中成长的孩子。 小女孩发现,周围还有九个和她一样的女孩,她们看起来也都不过六七岁的模样。 奇怪的是,她们对自己的事情都毫无记忆,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她们眼中都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她们开始大哭,大叫,直到哭累了,又睡去,寒冷让她们互相依偎着。 一天,两天,三天……伴随着饥饿和干渴,女孩们的嘴唇开始脱皮,脸色泛白,有些开始产生幻觉,凭着本能低声唤着“爹爹”“娘亲”。 小女孩蜷缩在墙角,克制着脑中的晕眩,她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她的嘴里散开来。 又一夜过去,十个女孩中的一个永远闭上了眼睛,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死亡,骨子里最原始的对生的渴望刺激着她们。 九个女孩蜷缩在一起,为那个死去的女孩留出了最大的空间,恐惧在这个不大的洞穴中蔓延滋长着。 洞口传来脚步声,女孩们如惊弓之鸟,抬头看着上方,堵住洞口的石块被移开,刺眼的光线晃得她们纷纷用手遮住眼睛。 小女孩从指缝中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轮廓出现在洞口,随后,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姑娘们,你们想上来吗?” 女孩们眼中露出欣喜,带着对生的渴望,“想”“想”,她们跪在地上,磕着头,将自己最大的敬意给了这个像神一样出现在上方的人。 洞口处扔下来一条粗粗的麻绳,女孩们赶紧上前抓住,饥饿让她们没有丝毫力气,但是对死的恐惧,又让她们在此刻爆发出了无限的能量。 女孩们互相搀扶着,依次爬上绳子,绳子晃悠着。 “姑娘们,我给你们准备好了馒头,清水”伴随着一声毛骨悚然的笑声,“可是,只够五个人吃呢,所以等你们上来五个人后,我就会剪断绳子,剩下的人,可就要永远留在洞中了。” 女孩们愣住了,已经爬上绳子的女孩紧紧抓着绳子,还没有爬上去的女孩抽回了搀扶的手。 穿着浅粉色衣服的小女孩惊恐地抓着绳子的末端,她排在了最后的位置,看着不断向上爬的同伴,无法喘息的恐惧感占据了她小小的内心。 “轰”的一声,惊醒了陷入恐惧的小女孩,掉落在她旁边的人是爬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孩,绳子上的女孩们,开始拉着前面一个人的脚,这次不是搀扶,而是拼命地往下拖拽。 “把你拽下来,我就能先上去了。”每一个女孩都这么想着。 掉下来的那个女孩好像是摔断了腿,她的腿呈一种极不自然的方式扭曲着,鲜血从她的身下流出来,她向小女孩伸出手,“救救我,救救我”,她拖着腿奋力向小女孩的方向爬。 小女孩在那个女孩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惊恐的小脸,她尖叫着,握住手上的绳子,不断地向上爬。 大家都死死抓着绳子,绳子左右荡着,一下一下猛烈地撞击在石墙上,小女孩被撞得头晕目眩,但仍是死死拽住绳子。 一步,两步,她终于接近了前面的那个人,上方的女孩察觉到了接近的小女孩,她回头用脚踢踩着小女孩的手,她边踢边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让我活,好不好?” 小女孩的手被踢破了皮,手心被绳子磨破了皮,但她仍紧紧抓着。 “啊!”上方又一个女孩被拽了下去,尖叫声后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和地面接触的撞击声。 十几米的高度,女孩们抬头看着洞口,像是没有终点。 绳子上开始滴下鲜血,一滴,一滴,小女孩的眼睛被滴下来的血模糊了,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血红,她看到的世界都是一片血红。 有人爬出去了,她听到了欢呼声,停滞的她又鼓劲向上爬。 前面的人越来越接近洞口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还差一个,可她是第六个。 小女孩的眼仍是血红的,她拼命地往上爬着,爬着,她稳住身子,腾出一只手伸向了她上方的那个女孩。 手指一握,她紧紧抓住了那个女孩的脚腕。 前方的女孩惊恐地回头,拼命晃着脚,想要甩开脚上的手,再有两步,她就可以摸到洞口了。 小女孩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握住上方女孩的脚腕,此刻,她全身的力气都聚在了双手上,她抬起头看到了洞口的阳光,闻到了洞口传来的清新空气,还有馒头的香味。 她用力往下一扯,上方的女孩就像被箭射中的小鸟,从高空急速下坠。 掉落的疾风呼啸在小女孩的耳旁,她低头,看到了那个女孩眼中的自己,那个嘴角上扬着的自己。 96.死士栀子(2)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小女孩双手攀上了洞口的边缘,她放开绳子的瞬间,绳子就被一把泛着寒光的剪刀剪断了,她爬出洞口,朝着前面的馒头爬过去。 身后的洞口又被巨石覆盖住了,小女孩听着身后之人搬动石块的声音,但是她未曾再回头看一眼。 最先出来的四个女孩还在狼吞虎咽着,小女孩爬过去端起盆中的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咳咳咳”喝得太急,她剧烈咳嗽起来。 边咳边伸手去拿桌上的馒头,手心的血已经将白色的馒头染成了血红色,仍是不住地往嘴里塞。 “啪啪”突然响起鼓掌声,女孩们抬起了沾满鲜血的脸,双手还紧紧握着手中的馒头。 只见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看起来很是随和的中年男子走到了她们身前,他的腰间缠着一根银光熠熠的九节鞭。 “姑娘们,你们很棒,我真为你们感到骄傲。”男子温和地笑着。 小女孩听出来了,这就是刚刚那个说话的声音,看着男子那双笑着的眼睛,她却感到了莫名的寒冷。 似是对危险有了感知,女孩们都不自觉地往后退,可不知什么时候,她们身后已经站了好几个黑衣人。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东昭谷死士备选人,姑娘们,好好练习吧,你们的战斗现在才开始。”男子仍是温和的笑着。 若是小女孩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可能当年在洞中的她,不会去拽那只拼命想要往上爬的脚,可面对生死,谁有选择权呢? 女孩们开始了不间断的残酷训练,不会武功的她们被关进笼子与野兽对抗,瘦弱的她们学会提剑厮杀,有人被野兽撕成了两半,她们被命令着抬起血肉模糊的尸体,扔进那个象征着地狱的洞中。 每一次的训练都是在生死线上徘徊,被扔进冰冷的水中,学会游泳的活了下来,学不会的就成了被水泡涨的尸体,那尸体仍要被她们抬回去扔进洞中。 除了练武,每日夜晚都会有人来教她们琴棋书画,教她们什么是女人的魅力,如何将自己的眼神、表情化为最锋利的武器。 半年之后,最初从洞中爬出来的五人,只剩下三人,小女孩已经学会了麻木,那张脸只是她可以用的武器,她不再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她曾在两双瞳孔中,看见过最为丑陋的自己。 小女孩已经知道,当初扔绳子给她们的人,叫任昭非,是东昭谷的谷主,也是掌控她们生死的主人。 她也知道了,那个石洞是隐藏在东昭谷后山树林中最为恐怖的存在。 是夜,三个女孩蜷缩在各自的床上,庆幸着又多活了一天,也在每天的洗脑中相信自己在变得越来越强大。 门外传来脚步声,警醒的三人迅速坐了起来,将身旁的剑握在手中,见到来人,三人赶紧下床跪在地上,俯身道,“谷主。” 任昭非微微颔首,“明日,你们三人会有一场比武,最终赢的那一个会成为东昭谷正式的死士,输的你们自然知道该去哪里。” 看着他带笑的双眼,三个女孩不自觉地全身颤栗起来。 房门被关上了,她们仍然跪在原地,紧紧握着各自的剑,互相看着。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我们趁夜逃出去吧,我们现在有武功,明天我们当中只能活一个,试一试吧?” 说话的是三人中年龄最大,也是功夫最好的一个。 小女孩和另一个女孩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逃,她们逃得了吗? 未等她们的回答,提出逃跑的那个女孩,就提着剑,悄悄打开门,溜了出去。 剩下的两个女孩对视着,她们在彼此的冰冷的眼睛中都看到了有光芒闪烁。 她们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却听得一声惨痛的呼喊。 门被推开,一具四肢分离的尸体被扔了进来,门又被关上了,桌上微弱的灯光照着那张因惊恐还未闭上的双眼,几分钟前,她还说着“试一试吧”。 两个女孩眼中的光芒熄灭了,她们隔着地上的尸体对战着,这一刻,曾蔓延在洞中关于死亡的恐惧又蔓延到了房间之中。 她们就这么站着,紧握着手中的剑,她们已经很清楚,两人中只能活下一个,已经不用再管时间了,不管谁先死,另一个就可以活下来。 时间似乎凝固了,外面不再有任何声音,她们甚至能听见彼此克制的呼吸声。 “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是我们中最弱的一个。”对面的女孩先开了口。 小女孩知道她说得没错,她是她们中间最小的一个,论功力她是最差的,她学得最好的,就是媚术,她能活到现在也许只是侥幸。 冷冷地看着对面之人,“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小女孩天真无害的脸上露出与她极不匹配的笑意。 剑气袭来,小女孩凌空而起挥剑迎上,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打斗的身影透过桌上的油灯映在白色的窗户上,两个纤细的轮廓剑锋相对,互不相让。 屋外,任昭非坐在宽大的红木椅上,看着窗户上的身影,玩味地笑着。 “你们觉得,她们两谁会赢?谁会加入你们呢?” 任昭非的身后站着一排黑衣死士,她们都黑纱遮面看不出表情,连眼神都是统一的麻木。 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开面上的茶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他并不在意她们的回答。 这些死士,哪一个不是通过这样的流程选拔出来的呢?他要的,只是她们做他最听话的杀人傀儡。 “噗”,窗户上瞬间喷上黑色的血点,利剑贯穿了那个更娇小的女孩的左肩。她向后倒去,对面的女孩并未就此放手,没有剑的她伸出手掐住了小女孩的脖颈。 院中能清晰地听到小女孩倒地的声音。 “看来,胜负已经出来了。”任昭非放下茶杯,注视着门口。 “吱呀”门开了,看着爬出来的人,任昭非眼中难得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见她左肩上的鲜血还在顺着剑不断往下流,她缓缓站了起来,右手拉着一具还有热死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到任昭非身前。 小女孩放下手中拖着的尸体,跪在任昭非面前,俯身道,“谷主,我赢了。” 看着插在尸体胸口上那把致命的匕首,任昭非大笑道,“不错,你竟然故意让她刺中你,给她近身的机会,你再趁她不备用藏在身上的匕首杀了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你掏出匕首之前,你已经先死了呢?” “置之死地而后生。”小女孩冷冷回着。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愧是最后一个从洞中爬出来的人,我一直都关注着你,你虽是最小的,但你的爆发力却是最强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任昭非大笑道。 “从现在起,你就是东昭谷的死士,现在你也配有名字了,记住,你的名字叫栀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的手下败将带到她该去的地方。” 小女孩抬起头,恭敬道,“是。” 97.死士栀子(3)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冷月无声。 栀子将房中那具四分五裂的尸体用布包裹起来,背在身后,她右手拖着死在她手下的女孩,一步一步朝后山的洞口走去。 浓烈的血腥味灌入她的鼻尖,她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毫无表情。 走到洞口,她将两具尸体放在脚边,用力去推开盖在洞口的大石块。 左肩的鲜血因为用力再一次涌出,她像是感受不到痛楚般,机械地推着石头。 石块被推开,露出洞口,即使已经洒入了厚厚的石灰粉,那掩在洞底的尸臭味仍是铺天盖地般袭来。 栀子面无表情地将两具尸体一一扔入洞中,听着两声沉闷地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木然地站着,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便转身将石块推过来封住了洞口。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东昭谷的死士住在一个单独的院中,每个死士都有自己的房间。 等在后面的死士将栀子带入了她的房间中,里面早已备好了热水和治伤的膏药,栀子走进去,身后的人也退了出去。 整个房间就剩栀子一人了,她脱下带血的衣服,缓缓步入浴桶,将自己完全没如水中。 水中的栀子像一朵盛开的娇艳的花,血红顺着水四散开来。 突然,她从水中站起来,将头伸出桶外,开始疯狂地呕吐,伴随着止不住的眼泪,她似是要把胃给吐出来,把五脏六腑中那些肮脏阴暗,全都吐出来。 片刻,栀子走出浴桶,穿上旁边备好的黑色死士服,拿起旁边的黑色药丸,放在舌下。 “死士只有两个任务,一是杀人,二是自杀。若是在执行第一个任务中被抓,就直接执行第二个。否则,你只会成为后山洞中的一员,相信就算是死了,你也不会再想进去。”刚刚那个死士的话,栀子已经牢记在心中。 从此任昭非又多了一把杀人的利刃。 很多年后,云耀国百花街春江院中,出现了一个栀子姑娘,貌似仙女入凡尘,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连续多次夺得了花魁之称,云耀国的男子都为能一睹芳容为傲。 看着台下那些无脑的男人,台上的栀子心有鄙夷,但面上笑得仍欢。只有指尖流淌的音符,能诉说一二。 偶尔抬头,竟看见二楼的紫衣男子闭眼听音,头随着她的音律轻轻晃动着,他的表情也随着音乐在变化。 从此,栀子习惯性地会在表演的时候看向二楼,不知何时,她的内心种下了一颗奇怪的种子。 在江上表演那夜,栀子一眼就看见了台下冲她挥手的紫衣男子,也听到了他大喊着“选我,选我”,她心中是想选他的,若是能和他在船上品酒赏月,该是挺好的。 可栀子不是栀子啊,她是死士,她只能选人群中另一个紫衣男子,而那个男子的眼睛,从未落在她的身上。 这些都不重要,她的任务只是要杀了他。 …… 桌上灯影幢幢,看着床上面颊绯红的女子,纪青虞眼中满是心疼。 拿下覆在她额头的帕子,在旁边的凉水中过了一遍,又覆上她发烫的额头。 漓安推门进来,“栀子姑娘还没醒?” “还没有,一直高烧不退,漓安师弟,栀子姑娘是怎么了?药都吃过了,为何还不醒?”纪青虞连声问道。 漓安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正经的纪青虞,“她失血过多,且求生意不强,熬过今晚就没事了吧,若熬不过,那也是她的命。” 纵使漓安灵力再高,也不能左右人的生死,何况栀子心中已经没有对生的渴望。 听到漓安的话,纪青虞颓然地坐在凳子上,不过一夜,他就长出了胡渣,再无往日的潇洒模样。 “青虞师兄,你为何相信她不是坏人?你已经看到了,她是东昭谷的死士,而且她对大师兄下过毒。”漓安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纪青虞的目光都在床上的人身上,他缓缓说道,“漓安师弟,说来可笑,我和栀子姑娘在此之前并未说过话,我只是她众多追随者之一,或许她根本就不认识我,只是我私下以为,我和她之间有某种默契,因为音乐。” “音乐?” 看着漓安满脸不解,纪青虞点了点头,“是的,音乐。我无心武学,但我喜好丝竹之音,第一次听见栀子姑娘的琴音,我就被吸引住了,她的琴音和她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琴音中有诉不尽的委屈、惆怅、绝望,还有对世人的嘲讽。” 纪青虞想起舞台上那张浅笑的脸,低眉颔首,确实似栀子花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如果说她的外表是洁白无暇的栀子花,那她的琴音就是怒放的带刺玫瑰,但我觉得,后者和她更为符合吧。” 漓安微微叹了口气,“喜好音律的你,被逼着学武,你用漫不经心和吊儿郎当表达着心中的不满,所以才会在栀子姑娘的音乐中与她产生共情之感,因为你们心中所想和表现出来的都不一样。” 今夜的纪青虞让漓安很是意外,她看着床上眉头紧皱,似陷入梦魇之中的栀子姑娘,“不管你经历过什么,但世间并不是没有懂你的人,毕竟知音难寻,知己难求。” 看着纪青虞的神情,漓安抬起左手腕,才想起那串承载着怨灵的珍珠手链已经融入了她体内的灵珠之中。 她想起了被黑檀木簪穿心的任风,用草编蟋蟀寄托魂魄的嫣然,还有能视人心的苏丁白,漓安在他们脸上都看到过同样的表情,那是面对心爱之人的深情。 所以世间真的有一见钟情吗?纪青虞因为栀子的琴音便对她情根深种,虽然此时的他或许并未发觉。 所以,八百年前,深海最西边,那个高傲的龙族太子,只是因为那个小女孩的歌声就愿意为她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漓安在想,“自己是否也曾错过那个难觅的知音?” 转身,准备开门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漓安从指尖化出青色玉笛,走到纪青虞的身边,“青虞师兄,栀子姑娘虽然处在昏迷之中,但她或许还是能听见你的笛音,听见你想对他说的话。” 纪青虞抬起头,看着认真的漓安,他伸手接过玉笛,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他眼中闪过惊讶,这是一支世间难得的绝品玉笛。 随着身后的关门声,纪青虞回头看着那紫色的衣角,想到自己和栀子姑娘是如何被漓安从悬崖下救上来,“漓安师弟并非常人”他心中生起这样的念头。 玉笛放在唇间,笛音婉转轻扬,如春风拂过,百花盛开,每一个音符都在散发着希望。 这是内心纯净之人才能吹奏出的笛音,而这支从深海而来自带灵力的玉笛,将笛音的魔力无限扩大,驱散着那些掩藏在黑暗之下的阴霾。 98.不重要的人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关上房门,漓安转身,就迎上那双琥珀色的双眸,原来,司凌沐一直站在门外。 “大师兄。” “你胸口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刚刚已经上过药。” 司凌沐从怀中取出一个蓝色的药瓶,递给眼前这个一直低着头的人,“给你,擦这个,伤口不会留疤。” 说完,司凌沐就转过身去,“走吧,义父让我们去找他。” 漓安握着手里的瓷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人对她说过“女子身上还是不要留疤的好,药膏是我自己做的,在泽国也可用,不溶于水。” 跟上司凌沐的步伐,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大师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司凌沐并未多言。 “什么时候?”看着旁边冷峻的侧脸,漓安心道,“果然如此”。 司凌沐停下脚步,转过来面对着漓安,“第一次,在后山见到你的时候。” 醉酒的漓安站在树枝上吹着玉笛,失足掉入司凌沐的怀中,当司凌沐抱着怀中人的刹那,他就知道她是女子。 漓安愣住了,“所以你才会单独让我住在偏院?大师兄,你为何不拆穿我。” “你不想说自是有你的原因,而且,山庄都是男子,你若是女子身份会有诸多不便。”司凌沐没说的是,若漓安以女子身份在此,只怕师弟们都会无心练剑。 漓安一时语塞,“原来你早就猜到了,没意思。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为什么要接近你?” “所以,你承认你是在接近我吗?”不知为何,漓安从司凌沐的眼中好像看到了一丝笑意。 “才没有,我是接近北辰山庄,我就是来学武的。”漓安迈开步子往前走去,身后的司凌沐摇头笑了笑。 看着漓安的背影,“漓安”司凌沐开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清浔是谁?” 只见前方的人突然变得僵硬,“大师兄怎会知道这个名字?”她没有转过来,可司凌沐听出了她语气中强掩的情绪,原来这个人在她的心中有着如此重要的分量。 “因为两次醉酒,你都在重复念叨这个名字。”这些漓安并不知道,“第一次醉酒,在我的房间,你睡在我的床上,一直在叫他。第二次,在后山,你喝了义父的桂花酿,也一直在叫他。” 司凌沐突然不想听她的回答了,虽然他从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时,心里就有着莫名的苦涩,还有莫名的嫉妒。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们走吧。” 说着,他走到了漓安的前面。 “大师兄”身后的人猛地拉住了前方人的衣袖,司凌沐顿住,转身就看见那双淡蓝色的眼中竟溢满了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漓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放开手中的衣袖,“他是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也是不重要的人。” “好。”司凌沐抬起漓安的下巴,轻轻擦掉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既然不重要,那就不要想,以后也不要再醉酒了。” 面对突然而来的温柔,漓安脑海中一片空白,刚刚心中升腾起的悲痛也被压了下去,只觉得自己脸颊开始发烫。 可下一秒,司凌沐已经松开了手,又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真是个妖精!”漓安愤愤的想着。 可她哪知道,前方的男子,脸颊也是一片绯红,内心纠结着自己刚刚怎么会有那样奇怪的举动。 …… 司辰奕已经在山庄会客大厅中等着二人,看到进来的两人都面色桃红,还隔着一定的距离,各怀心事。他心中不由得升起“年轻真好”的想法。 “义父” “师父” 司凌沐和漓安都恭敬地向司辰奕行礼。 “漓安,听说你受伤了,你没事吧?”司辰奕关切地问着。 漓安低头应着,“师父,漓安没事,小伤。” 司辰奕点点头,“那就好,此次在焱山可有何发现?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义父,这是漓安在女子口中发现的毒丸,女子一直含在舌下,看样子,她应该是东昭谷的死士。”司凌沐将布包裹着的毒药呈给司辰奕。 接过毒药,司辰奕在灯下细细看着,表情越来越严肃,“这和二十年前那个黑衣女子自杀所服的毒一样,看来,此事真的和任昭非有关。” 他握紧双手,很难想象那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人会是背后黑手,“几大家族中,任昭非一直很支持我,不管做什么,东昭谷都会积极配合。当年追查南风家族灭门案时,他也尽心出力,竟是贼喊捉贼。” “师父,这就是画本子中说的扮猪吃老虎对不对?他在背后搅乱江湖,还假意亲近你让你不怀疑他,东昭谷远离国都,可能也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养死士,这人心可真多。”漓安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想。 司辰奕和司凌沐都觉得漓安的话在理,“可现在我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沐儿,此事就由你和漓安负责,在武林大会之前,一定要找到指正他的证据。” 司凌沐应道,“义父,你是想在武林大会上揭穿他的真面目?” “是,你也知道,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是由云耀国国君主办,不仅会选出新一届的武林盟主为他掌管江湖武林之事,更重要的是还要从中挑选优秀的人才,补充皇宫中的武力。” 司辰奕沉声道,“到时,我要在皇上面前揭穿任昭非的所作所为,让天下人知道他的恶行,让他受到君王的处置。” 听着司辰奕的话,漓安若有所思,“师父,大师兄,或许我们可以把栀子姑娘当一个突破口,若是她能醒来,说不定从她的口中我们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我还可以潜入东昭谷,去找找有没有别的线索。” “不行”司辰奕和司凌沐同时说道。 突然大声的两个人吓了漓安一跳,她缩着脖子不敢再知声。 “你们先从那个死士下手,等她醒来后,看能不能问出什么,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既然是死士,那必定是忠心耿耿的。若是没有结果,我们再商量之后的事,万不可轻举妄动。”司辰奕嘱咐道。 “是。” 司凌沐和漓安俯身应道。 99.无可救药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刚步入院中,“啪”一声清脆的茶杯碎裂声响起,刚刚还萦绕在北辰山庄上空的笛音戛然而止。 漓安和司凌沐对视了一眼,“不好,是从栀子姑娘房中传来的。” 推开房门,只见纪青虞的双手分别紧抓着栀子的两个手腕,而栀子的一只手中还捏着一块带着血迹的茶杯碎片。 “栀子姑娘,栀子姑娘,你不要做傻事。”纪青虞不停地说着。 站在地上的栀子不停地挣扎着,若不是她刚醒过来,又深受重伤,只怕纪青虞不是她的对手。 漓安赶紧上前将栀子手中的茶杯碎片夺了下来,将栀子的双手背身紧紧禁锢住,让她一时间挣脱不了。 纪青虞这才放下双手,漓安看见他的左手掌心被划了一条大口子,不断往外冒血。 看着漓安关切的眼神,纪青虞摇摇头,“还好,她没有伤到自己。” 听着纪青虞的话,激动的栀子安静了些,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冷冷地扫视着房中的三人,“你们以为,拿走了我舌下的毒药,我就死不了吗?” “栀子姑娘,你何必做傻事,我们救了你,就无心伤你。”纪青虞看着她认真地说着。 栀子冷笑着,“我本是死士,岂是贪生之辈,要么杀人,要么自杀,既然现在杀不了你们,那我只能自杀。” “你就没有别的选择吗?”纪青虞大声问着。 “我有吗?”栀子抬起头看着纪青虞,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在无止境的梦魇中,栀子耳边传来从未听过的绝美笛音,如果说她自己的琴音是来自无望的黑暗,那这笛音就是阳光下的白云,轻灵自在。 她不断坠入黑暗的灵魂突然有了想要上升的欲望,她想看看那白云之后,是谁在吹奏这来自春天的希望之音。 昏迷中的栀子缓缓睁开眼,看到了那个手持玉笛的男子,一个如玉般温暖的人。 他仍像听着栀子弹琴时那样,闭着眼,醉心于音乐之中,清秀俊朗的容颜透出未经磨难的单纯,“原来,他自己也是懂音律之人。” 下一秒,伤口的剧痛刺激着栀子,她清醒过来,想起焱山顶上的事情,她惊觉自己被抓了。条件反射般,她想咬破舌下的毒药,可舌下什么也没有。 她开始感到恐惧,她想起东昭谷后山的石洞,似乎闻到了被石灰粉掩盖的浓浓尸臭,无限的恐惧支配着她,必须马上死去,才不会被扔入地狱之中。 转头看着床边凳子上的茶杯,她挥手将杯子打碎,拾起碎片,往手腕用力割去,却被突然出现的大手用掌心接下了那块锋利的碎片,鲜血刺激着栀子,她再次往手腕割去,可眼前的男子紧紧抓着她的双腕。 “栀子姑娘,你为何要如此对自己?蝼蚁尚且偷生,你怎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纪青虞痛心地说着。 他听见碎裂声睁开眼时,就看见栀子抓起锋利的碎片想要伤害自己,让纪青虞更为震惊的是,栀子眼中那深深的恐惧。 “如果你见过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你就会觉得死是解脱。”栀子又拼命地挣扎起来,漓安眼前有丝微弱的白光一闪而过,她吃力地按住栀子的双手,抬眼看了看前方的司凌沐。 司凌沐点点头,走到栀子身前,伸出手指在她的肩头轻点,她瞬间全身僵硬,不再动弹。 漓安松开手,将被封住穴道的栀子移到了床上,看着怒目圆睁的栀子,“我本不想救你,要不是青虞师兄哭着求着拼命要救你,谁愿意救你啊,就你命珍贵吗?” “漓安师弟!”纪青虞阻止着漓安的口无遮拦。 漓安白了他一眼,从桌上拿起纱布为他包裹手上的伤口,“你也是个傻子,喜欢人家又不直说,又是陪人跳崖,又是替人割手的,你命没了,人家也不知道啊。” 纪青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漓安师弟,哪还有师弟的样子,竟像教训小孩一样的教训他,“不要胡说”,他边说边看着床上的栀子。 可栀子姑娘依然冷着脸,对漓安的话毫无所动,纪青虞脸上明显的透出失落。 “栀子姑娘,你为什么要做那任昭非的死士,你如此忠心于他,为何他不来救你?你只是他杀人的工具罢了。”漓安走到床前,和栀子对视着。 那眼神中的淡漠让活了上千年的漓安都有些惊讶,她不禁想起曾经遇见过的傀儡,是人都会有情感,除非是被控制了,可是栀子的行为都有着自主意识。 “不用再说了,你们阻止不了我,就算封住我的穴道,不吃不喝,也不过几日就死了。”栀子说完,就闭上了双眼。 三人束手无策的站着,纪青虞是满脸心疼,而司凌沐和漓安只是想着要从栀子嘴里套话怕是不可能了。 “现在该怎么办?”纪青虞哭丧着脸看着漓安。 “还能怎么办?反正一时半会儿她也饿不死,你自己先去洗个脸,吃个饭,别她还没死,你先饿死了。” 漓安看着纪青虞的样子,叹了口气,“早就跟你说过,她是蛇蝎美人,你还是要往火坑里跳。” “栀子姑娘不是坏人,她的琴音不会骗人,我相信她有苦衷。”纪青虞反驳着漓安。 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睫毛轻微地颤动着。 “青虞,你先看着栀子姑娘,一会儿我让师弟将饭菜给你送过来。”司凌沐打断了二人的争论,拉着漓安走了出去。 漓安还在不停地说着,“大师兄,你说青虞师兄是不是傻?他家可是有云耀国生意最好的酒楼,他要想找,有大把大把的姑娘任他挑选,名门闺秀、小家碧玉都行,可他偏偏喜欢这个几次想要他命的栀子,真是无可救药。” 刚刚见到命都不要的纪青虞,漓安心中腾地升起怒火,嫉恶如仇的她对栀子真的没有半分好感,而且栀子还是对凌沐下毒的人。 “坚守自己的心,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不顾旁人的看法,青虞不傻。” 听着司凌沐认真的回答,漓安心头一怔,回头就看到他双眸中的深情。 100.夭折的勇气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司凌沐没有躲闪,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漓安,他慢慢走过去,内心生出从未有过的勇气和冲动。 在房中,漓安对纪青虞说的话,司凌沐就记住了一句,“喜欢人家又不直说,你命都没了,人家也不知道啊。” 第一次在竹林听见漓安的笛音,司凌沐就有莫名的熟悉感。 之后的每一次相见,他都能听到自己不规则的心跳声。 听到漓安醉酒后呢喃的陌生名字,他心中会有酸楚,会嫉妒。 看着漓安为自己应战,为自己受伤,他心中有感动有担忧,也有害怕,害怕漓安会消失,那是他无法想象的后果。 此刻,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那个朦胧的蓝色身影,渐渐清晰,那张脸,就在眼前,如此真实,伸手可触。 漓安看着逐渐靠近的司凌沐,看着那双琥珀色的双眸,那双眼中似是落入了星辰,明亮闪耀。 那样美好的星辰,她曾经也在某人的眼中见过,可再美的星辰都会坠落。 脑海中突然有什么闪过,“大师兄!” 漓安猛地抓住司凌沐的衣袖,话到嘴边的司凌沐生生憋了回去,疑惑地看着眼前激动的漓安。 “大师兄,我好像知道原因了,栀子为何会连命都不要的原因!”漓安放开司凌沐的衣袖转身向房中跑去。 无奈地叹息一声,司凌沐跟了过去。 “嘭”房门被撞开,纪青虞吓得从凳子上立了起来。 看着来势汹汹的漓安,纪青虞赶紧张开双手,护在床前,“漓安师弟,你要做什么?你不能伤害栀子姑娘!” “你要是想救她,就让开。” 看着漓安严肃的脸,纪青虞向旁边看去,看到司凌沐对他点了点头,他才惴惴不安地让到了一旁。 漓安走向床边,“栀子姑娘,你可是从小就生长在东昭谷,被当成死士培养?” 床上的栀子依然双眼紧闭,对漓安的问话毫无回应。 “东昭谷那么多死士,不可能都是从婴孩的时候就在东昭谷,只有一种可能,你们都是任昭非从四处抢回去的,可是能够被训练,就应该有了记忆,不会被轻易控制。” 漓安步步紧逼,“栀子姑娘,你可知你生于何年?家在何方?父母是何许人也?你可记得,你自己是谁?” 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听着漓安的话,栀子回忆起洞中的场景,眼中又泛起无限恐惧,对之前的事情,她只有一片空白,高强度的残酷训练之下,她从未去想过这些。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她只知道,她不想再掉入那个如地狱般的存在,“你不要再靠近我,不要让我回到地狱之中,你杀了我吧。” 栀子的声音很激动,脸上甚至还有些癫狂之色,她突然看向纪青虞,“我知道,你喜欢我,对不对?你要是喜欢我,就杀了我,不要把我推入地狱中。” 纪青虞眼中满是心痛,不知道为什么,漓安一句话就将栀子刺激成这样,她说的地狱到底是什么? 他用力拉开漓安,“漓安师弟,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要再刺激她。” 漓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可这也证明了她的猜想没错,到底是什么让栀子如此害怕? 她甩开纪青虞的手,走到栀子身边,将她从床上扶起来半坐着。 “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栀子呐喊着。 司凌沐上前拉住了欲阻止漓安的纪青虞,“青虞,相信漓安,她不会伤害栀子姑娘。” 漓安伸出右手在栀子的长发中摸索着,栀子从呐喊,变为尖叫,若非不能动,她此刻定会拼命杀了漓安。 “找到了!”没多久,漓安就在栀子头顶正中的位置,摸到了一个硬物。 随着她缓缓举起的右手,纪青虞和司凌沐眼中都露出了惊异之色,只见漓安右手拇指和食指间一道寒光闪烁,竟有一根细长的银针从栀子的头顶被拔了出来。 银针从栀子头顶取出来的瞬间,她就晕了过去,纪青虞赶紧上前将她扶住。 漓安看着司凌沐,“你把她的穴道解开吧,等她醒过来后,应该不会再想着自杀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栀子,漓安心中也生出了心疼。 “你怎么会知道她头顶有银针?”纪青虞抬头看着漓安。 漓安将手中的银针放在光下看着,“之前在房中我在后面抓着她的手,感觉到一闪而过的光亮,但因为时间太久,银针已经发黑,若不细看,很难发现,所以我也没有在意。” “这银针是做什么的?”纪青虞的声音中满是心疼。 漓安看向司凌沐,她自不会承认是因为看见了司凌沐眼中的星辰闪烁,才想起了差点被她忽略的东西。 “要控制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对他洗脑,我曾经在画本子中看到过,说是将银针插进人的头顶,可以封住人的记忆,我哪知道凡界真的有这么恶毒的手段。” “凡界?” 两道忽然看过来的目光,让漓安意识到失言了,她尴尬地找补着,“这样的手段,该是妖魔鬼怪才会用,我们人哪有这么恶毒。” “栀子姑娘竟受到了这样的折磨,我定要杀了任昭非!”看着怀中痛苦的栀子,纪青虞的心疼更甚了几分。 漓安和司凌沐轻轻退出了房中,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打扰他们。 至于栀子姑娘醒来后会是什么样子,也只有到时再说了。 “大师兄,银针我先收起来,这算是一个证据了吧,如果在武林大会当日,设法将东昭谷死士头上的银针都拔出来,那应该会很轰动。”漓安把玩着手中的银针说道。 正说着,头顶就伸过来一只手夺走了她手中的银针,“还是放在我这里比较安全。”司凌沐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细心将银针包裹起来,再放入袖中。 漓安撇撇嘴,心想,“比我高,了不起啊。” “行吧,那我先回房了。”说着,漓安就头也不会地走了。 看着漓安的背影,司凌沐才想起,之前有话还没说。 他摇头笑了笑,“还好没有说,说出来就不像自己了。” 101.猥琐笑声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一晃,半月已过,又是一个清晨。 漓安看着顶着浓浓黑眼圈的纪青虞,就知道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自那日漓安拔出栀子姑娘头顶的银针,她昏迷过去,没多久就醒来了。 但是,与其说她醒来了,倒不如说她只是把眼睛睁开了,她的意识仍在沉睡中,双眼无神的她,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就像活死人一般。 稍微让人放心一点的是,她虽然没有意识,但是还能吃东西,喂她吃食她也能机械地嚼碎咽下。漓安知道,这是她来自本能的求生欲在支撑着,而求生欲是之前清醒的她所没有的。 “你去歇会儿吧,我来照顾她。”漓安拍了拍纪青虞的肩膀。 纪青虞疲惫地看着漓安,“漓安师弟,栀子姑娘会不会永远这样了?” “能够成为死士,说明她的心理够强大,她会挺过来的,青虞师兄,你放心吧。”其实漓安并不确定栀子姑娘会不会清醒过来,但她总不能泼冷水吧。 纪青虞走后,漓安在栀子的床边坐了下来,她握住栀子的手,为其缓缓注入温暖的灵力,“栀子姑娘,不管成为死士之前的记忆有多难以承受,你都要面对,不要把自己蜷缩起来。” 看到现在的栀子,漓安想起曾玉石俱焚的自己,“我也遇到过看似跨不过去的坎,我失去了至亲之人,也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我甚至亲手毁了自己。可我还是带着执念,因为有些被我忽略的微光,值得我去守护。” 相当于重活一次的漓安,内心已经变得坚韧,只是还缺少些勇气,缺少重新看那眼中星辰的勇气,她惧怕那耀眼的星辰有一天也会坠落。 敢爱敢恨的人鱼族,也有不敢的时候。 漓安自说自话,床上的人儿木然地睁着双眼。 而门口的紫色身影,放下了欲推门进去的双手,转身离开了院子。 …… 随着武林大会的临近,各门各派的江湖人士都渐渐聚集到云耀国国都内,身为武林盟主的司辰奕自是要主持大局,而此次武林大会的举办地点正是在北辰山庄。 北辰山庄众弟子每日都在忙着布置会场,准备东西,生怕哪一个细节没有做到位。 “沐儿,虽然在此次武林大会上我们要揭穿任昭非的真面目,但这只算得上是一个小插曲,大会还是要顺利开展的,我们要做到万无一失。”司辰奕叮嘱道。 站在大厅下方的凌沐俯身道,“义父,您放心,我们都在好好准备着。现在栀子姑娘还未清醒,我和漓安已经将她头顶的银针以及她口中的毒药收起来,到时都可以作为指证任昭非的证据。” 想到南风家族是被任昭非所灭,若不是义父要遵循武林之道,司凌沐早就提剑杀入东昭谷了。 看着司凌沐眼中的厉色,司辰奕叹了口气,“沐儿,我知道你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你放心,君王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你好好准备大会上的比武,义父这武林盟主之位,以后就交给你了。” 说完,司辰奕又补充道,“近来城中江湖之人增多,北辰山庄要担起守护百姓的责任,不要让一些心术不正之人打扰百姓的生活。” “是,沐儿明白。”司凌沐回应道。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漓安提剑跟在众师兄的背后磨蹭着脚下的石块,不想再走。 看着后方掉队的漓安,司凌沐放慢了脚步,他转身对师弟们说道,“同往日一样,两两一组,巡逻好各自负责的区域,记住,切莫惊扰百姓的生活。” “是,大师兄。”师弟们领命而去,后方的漓安就地坐了下来。 司凌沐拧开水壶,自然地递给漓安,漓安接过大口喝了起来,一把抹过嘴角,“大师兄,为何每日都要出来巡逻,那些江湖人士都是有门有派的,谁没事会去惹是生非啊。” “你可以在山庄布置会场,或者只负责照顾栀子姑娘的,不用每天都要同我出来。”司凌沐淡淡地说着。 听到这,漓安撇撇嘴站了起来,“师兄们都嫌我笨手笨脚的,挂个灯笼都挂不好。至于栀子姑娘,有青虞师兄在,你觉得还轮得到我吗?” 司凌沐笑着摇摇头,“你啊,就是想出来玩,又嫌累。武林大会十年一次,鱼龙混杂,这是武林中人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学武之人都想证明自己是最强的,一言不合当街拔刀相向也属正常。” 听着司凌沐的话,漓安竟无言以对,“唉,人心浮躁啊,虚名罢了。” “大师兄,你真的要当武林盟主吗?”漓安突然问道。 司凌沐下意识地回道,“义父让我当,我就当,但还是要赢了比武才能定。” 漓安看着司凌沐淡漠的脸,“大师兄肯定会赢啊,你自己想做盟主吗?” “义父在做武林盟主期间,一直匡扶正义,让各家族处在一个平衡的状态,江湖没有血雨腥风就是他的希望,我不能让他的辛苦白费。”司凌沐答非所问。 “我是问你,自己想做吗?”漓安追问着。 司凌沐并未回答,大步走到前方,他心里也在想,若是在以前,他会说,想做。继承北辰山庄,做武林盟主,他的路早就被义父安排好了,他也是一直以此在要求自己。 可现在,他心里有了别的期待。 漓安正想走上前继续问时,忽然听到山路下方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 司凌沐转身和漓安对看一眼,眼神中升起警惕,两人所处的位置正在半山腰上,声音传来之地在山脚的林中。 两人屏住呼吸,飞身跃入下方的树枝上,浓密的树冠挡住了二人。透过缝隙,两人能清晰地看见下方的情况。 “姑娘,你一个人在这山中走路,不安全呀” “是呀,不如和我们师兄弟几个结伴而行” “对对对,这样我们还能照顾你,你长得这么如花似玉的,要是有什么危险,哥哥会心疼的” 只见三个腰间带刀,长相油腻的男子,斜着眼,搓着手,一脸色相,慢慢将一名女子围在中间,女子慢慢后退,她背后正是漓安和司凌沐藏身的那棵大树。 那名女子背对着漓安和司凌沐,二人只能看到她身穿粉色裙衫,身材娇小。 “你们最好不要靠近我!”声音清脆甜美,但漓安却从中听出了杀意。 正面最胖的那个男子又露出恶心的微笑,“要是靠近了又怎样呢?” 102.英雄救美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见到女子的双手悄悄收回了袖中,正想着她该会有所动作,就听得身旁的树叶发出声响,转身就看见刚刚还在旁边的司凌沐已经没了人影。 “休得无礼!”树下已经传来了熟悉的冷漠声。 漓安摇摇头,心想,“真不愧是下一届的武林盟主,满身都是正义感。” 看着司凌沐已经出手了,漓安自是知道那三人不是他的对手,便坐在树枝上,摇晃着双脚,准备看戏。 突然出现的司凌沐,让三名男子被惊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心想来者只有一人,定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你可知我们是谁?”拦在姑娘右边的那个瘦高男子狠狠说着,他刚想走近司凌沐,就被眼前之人凌厉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气势瞬间下去大半。 左边的矮个子男子继续呛声道,“我们可是刀客柳毅的关门弟子,不想被大卸八块的话,就赶紧夹着尾巴滚。” 漓安轻笑起来,脸上带着嘲讽之意,刀客柳毅她自是知道,为了准备此次比武大会,她将云耀国上得了台面的各门派都粗略了解了一下。 刀客柳毅她记忆深刻,虽然在排名榜上不过排在第十名,但其掌门柳毅是个传奇人物。 柳毅本是一个杀猪匠,没成想日积累月,自己创了一套杀猪刀法,在新国君推崇武学时,竟自立门派,有了刀客一派。 这三个弟子一看就是市井之徒,就算入了门派,也没有改掉自己的恶习。而且他们对世家的了解也不够,不然怎会不认识北辰山庄的司凌沐,就算不认识司凌沐也该识得北辰山庄标志性的紫色服饰才对。 “今日遇上大师兄,也是他们运气不好,不过,这样的人就该教训教训。”漓安心想着。 低头,就看见树下的粉衣女子走到了与司凌沐并肩的位置,“感谢公子搭救,小女子初到云耀国,在山中迷了路,没想到竟遇到了坏人。” 说着,粉衣女子抬头看着司凌沐,树上的漓安看不见女子的容貌,但是看到了她身形一滞,“又是一个被大师兄的绝世容颜震住的姑娘啊。” 可司凌沐连头也未动一下,“姑娘躲在我身后就好,我来解决。”语调仍是冷冰冰的,像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 “向这位姑娘道歉,然后保证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不然刀客一派会失去参加武林大会的资格!”看着前方的三人,司凌沐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 三人皆是一惊,为首的胖子往地上“呸”了一口浓痰,“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耐。” 说着胖子从腰间抽出大刀,而司凌沐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连握着剑的手都没有提起来的意思。 胖子瞬间红了脸,似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举起大刀向司凌沐砍过去。 “叮……” 只见胖子手中的刀咔擦从中断开,生生断成了两截,刀柄的一截还被他握在手中,而另一截直接掉落在他的脚尖处,再近一厘他的一只脚就没了。 一滴冷汗从胖子的额头滑落,他们都没有看见司凌沐出手。 树上的漓安自是看到了,司凌沐只是挥了一下剑鞘,但只是眨眼之间,他们都未反应过来。 刀柄滑落在地,旁边的两个男子已经退到远处,“我我我,我今日就先放你一马”边说,胖子边向后跑去,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哼都不敢哼一声,赶紧起身,连滚带爬的跑了。 看着胖子的模样,树上的漓安忍不住笑出了声, “漓安,走了。”在漓安笑得前俯后仰之时,只听司凌沐的声音传来。 “哦。”漓安一跃而下,站在司凌沐的身旁,司凌沐伸手扶住她,确认她站稳了就朝前走去。 “感谢凌沐公子相救。”听到身后突然而来的声音,两人才想起,后面还有一人。 司凌沐和漓安停下来,回头看着那个姑娘。 “姑娘怎知我的名字?”看着眼前水灵的娇俏容颜,司凌沐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而漓安却是愣住了。 一身粉色裙衫称出她的娇小可爱,额间一抹朱红轻点似画龙点睛,眼前的姑娘灵动非凡。 可让漓安愣住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那扑面而来的回忆。 “我是天帝之女羽念,也是凌沐哥哥的未婚妻。” 百妖山上初相见,是一副邻家妹妹般的灿烂笑颜,让人想要呵护。 “漓安,羽念不是我的未婚妻,我不会娶她。”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你离我远点就好。” 深海最西边,漓安对龙族太子眼中的落寞视而不见,只让他离自己远点。 眼前的姑娘又露出了灿烂的笑颜,她看着司凌沐,“你一出来我就知道你是北辰山庄的人,直到你出手,我才确定你是司庄主的义子司凌沐。” “请问姑娘是谁?”司凌沐出于礼貌地询问着。 “羽念”旁边的漓安突然出声。 对面的姑娘眼中露出惊讶之情,“公子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说着,她施施然对着漓安和司凌沐行礼,“我是西浅宫弟子温羽念,奉宫主之命来参加武林大会,宫主让我先行前来,提前做准备。” 听着温羽念的话,漓安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她悄悄用灵力打探,对面之人确实是血肉之躯的凡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漓安还是稳了稳心神,“师父交代我整理此次武林大会的参赛人名,所以对羽念姑娘的名字有印象。” 司凌沐看着漓安,她的失神刚刚都落在了他的眼中,再看向温羽念时,他亦多了一份戒备。 温羽念娇滴滴地说道,“凌沐公子,我今日初到云耀国,还未寻到住处,我一个小女子在外面有诸多不便,不知可否借住在北辰山庄等宫主前来?”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司凌沐,温羽念心中就充满了熟悉感,刚刚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她才会下意识地叫住他们。 “北辰山庄是比武大会的会场,温姑娘住在庄上自是合理的,你随我们走吧。”司凌沐礼貌地回应着。 回山庄的路上,温羽念像一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一直在向司凌沐问这问那,而司凌沐也礼貌客气相应,还带着刻意的疏离。 身后突然变得安静的漓安,让司凌沐疑惑不解,“漓安从未看过参加武林大会的花名册,她不可能知道温姑娘的名字,而温姑娘也是第一次见到漓安的模样,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走在后面的漓安,看着前方一路说说笑笑的两人,莫名地觉得他们很是般配。 尽管现在她很想弄清楚为何天界公主会出现在此,可内心深处,却更想知道,“凌沐和羽念是否真的有婚约?他们该是有着很深的感情吧,所以才会再次相遇,平时对人冷冰冰的凌沐,此刻脸上却有难得的笑颜。” 心底泛起从未有过的酸涩之感。 103.深夜来客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回到山庄,司凌沐带着温羽念去见司辰奕,而漓安则以身体不适要先回房离开了。 漓安往偏院走去,一路上被与她反向跑来的师兄们撞了好几次。 “漓安师弟,听说大师兄带回来一个可爱漂亮的姑娘,是不是真的呀?” “早就听说西浅宫美女如云,温宫主的首席弟子温羽念更是才貌双全,这些年宫中之事几乎都是她在打理。” “那还有我们什么事呀,一个是未来西浅宫的女主人,一个是即将要做武林盟主的青年才俊,温羽念和大师兄就是绝配啊。” “就算轮不上我们,去看看也是好的。” 师兄们边走边讨论着,“诶,漓安,你不同我们一起去看看吗?那可是未来北辰山庄的女主人呀。” 漓安只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背道而驰,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郁气从何而来。 向司辰奕请了安,司凌沐带着温羽念走出会客厅,刚打开房门就差点被趴在门上偷看的一众师弟撞倒,还好司凌沐反应敏捷,拉着温羽念闪到了一边,看着眼前倒了一地叠罗汉般的师弟。 给温羽念安排好客房,“温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司凌沐并踏进房间,转身就在院中寻找着漓安的身影,“难道她真的不舒服?” 正准备去偏院,又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凌沐公子,你带我逛逛吧,北辰山庄这么大,我想参观参观。”温羽念如花的笑颜再次绽放,司凌沐压下心中想要拒绝的冲动,刚刚义父特别叮嘱,要好生款待,不可怠慢。 看着院中假装打扫的师弟,“自是该带温姑娘参观一下,不过我还有事要处理,就让师弟们带你逛逛吧。” 听见大师兄的话,师弟们蜂拥而至,上赶着献殷勤。 “羽念姑娘,我带你逛” “羽念姑娘,北辰山庄可多好玩的地方,我熟,我带你去” 而司凌沐已经退到人群之后,只留下一个匆匆而去的背影。 这是第一次有人拒绝她的主动邀请,温羽念愤愤不已,“不用了,我突然觉得有些累,我还是先休息一会儿。” 转身,关上的房门阻挡了门外的似火热情。 偏院,漓安的房门紧闭,司凌沐敲了几次,也无回应,心急之下推门而入,房中哪有漓安的影子。 后山,剑气卷起落叶,漓安挥剑不断刺向对面那棵歪脖子树。 剑落地,漓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的郁气似乎已经消散了,才发觉手臂酸软。 清醒过来的漓安看着那棵早已剑痕累累的树,“我这是怎么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都怪那个该死的司凌沐!” “我怎么了?”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漓安花容失色,转身就看见一双无辜的眼睛。 在房中没找到漓安的司凌沐到后山寻她,来了就看见漓安如魔怔般挥剑刺树,全身都散发着怒气,等着她发泄完,刚想问问她怎么了,就听见她说自己该死,能不无辜吗?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吗?你不知道这样偷听别人说话很没礼貌吗?”漓安没好气地说着。 司凌沐无奈道,“漓安,你该叫我大师兄。我早就来了,是你自己没有注意到,你声音那么大,老远都能听见。” 看着满脸通红的漓安,“漓安,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还是我做什么让你生气了吗?” “没有,没事,不要搭理我。”漓安依然不想说话,刚刚才散发的郁气,又席卷而来。 烦闷的漓安拾起地上的剑,大步往回走。 “漓安”司凌沐伸手拉住漓安的手腕,脸上满是担忧。 漓安用力甩开他的手,“你拉着我干嘛,大师兄,你不赶紧去陪温柔可人的羽念姑娘,来找我干嘛。” 说完漓安就飞身远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司凌沐。 突然司凌沐咧嘴笑起来,“生气的漓安还真是可爱,她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想到这儿,司凌沐的笑容更盛,“那个温羽念哪里温柔可人了,值得你这般气恼。” 从这之后,漓安一直躲着司凌沐,客气地保持着距离,就算是下山巡逻,她也提前和别的师兄组好队,早早就离开了。 而温羽念每日都会以各种理由来找司凌沐,司凌沐对她则是礼貌的疏离,但她像是看不出来般,仍是每天挂着灿烂的笑颜。 再过两日就是武林大会了,北辰山庄热闹非凡,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忙碌。 夜半十分,院中的喧嚣终于沉寂下来,高挂的红灯笼将北辰山庄笼罩在一片喜庆的红色之中。 一抹妖异的红色混入,潜入后院的客房中。 床上的温羽念翻来覆去还未睡着,娇俏的脸蛋上没有人前的单纯可爱,她嘟囔着,“这个司凌沐,竟敢对本小姐的示好不理不睬,我还没遇上过敢忽视我的男人,要是别人我早就毒死他了!可我又偏偏喜欢这一款,高傲如我,怎会被他吸引?” 想着想着她翻身坐起来,“为何他的目光老是落在那个漓安身上,难道他有断袖之癖?我不会那么倒霉吧!” 温羽念双手揉着头发,不断地哀声叹气。 “哈哈哈”墙角响起阴森的笑声,笑声中满是讥讽之意。 床上的温羽念一惊,立马看向暗处,“谁在那里!?” 借着窗外的灯光,温羽念看见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从角落中缓缓走出,背光的她容颜隐在黑暗之中。 “你是谁?你是人还是鬼?”温羽念将手伸入袖中,语气中是压抑的惊恐。 来人并不怕她,“羽念公主,你还是收起你袖中的毒药吧,那对我没用,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对那龙族太子死心塌地。” 温羽念听着女子魅惑的声音,“你在说什么?什么公主,什么龙族太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子越靠越近,温羽念终于看清了那张妖娆妩媚的脸,看着她右边眉角的那颗朱砂色小痣,温羽念脑海中嗡嗡作响,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桎梏冲出来一般。 104.嫉妒之心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你到底是谁?”温羽念捂着脑袋,艰难地抬起头问着。 看见温羽念痛苦的表情,女子终于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近距离的逼迫,温羽念才喘了口气。 女子背过身去,依然自说自话,“没想到即使没了记忆,凌沐的心还是不在你这里,可怜的羽念公主啊,你和凌沐可是被那漓安玩弄在股掌之间,你竟毫不之情。” 她转身看着温羽念,继续说道,“你不用怕,我是来帮你的,你忘了,我也曾帮你夺回属于你的凌沐哥哥呀。” 女子邪魅地笑着,抬起手在温羽念的眼前一挥。 红光闪过,温羽念记忆中被封锁的部分如狂乱的杂草,蔓延疯长。 床上的温羽念,闭着眼,痛苦地挣扎着。凌沐的无情拒绝,她对漓安的恨,苍凛玉将她推下诛仙台,锥心的雷电之痛……一切一切,属于天界公主羽念的记忆都回来了。 女子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清醒。 片刻,温羽念终于放下了抱头的双手,她抬起头,眼眶泛着血红,“苍凛玉!” 她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让她痛苦的名字。 “哈哈哈,羽念公主,你终于想起我了,怎样?我给你安排的凡界之旅可满意?” 苍凛玉坐在凳子上,张狂地笑着,大红色的裙摆随着笑声无规律地抖动着。 温羽念走下床,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将她推下诛仙台的始作俑者,“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羽念公主,你现在只是血肉之躯,你能奈我何?用你那能毒死凡人的毒术吗?笑话。” 苍凛玉不屑地看着羽念,“何况,我只是把你送下来与你的凌沐哥哥继续前缘,难道你不想吗?你现在恨的不该是我,你该恨的是即使到了凡界也依然横亘在你和凌沐之间的人鱼漓安。” 苍凛玉的话激起了羽念心中的不甘,作男装打扮的漓安,也能夺走凌沐哥哥的心,羽念不知道自己到底差哪了?如果没有漓安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她也不会遇上苍凛玉,不会经历转世之苦。 “苍凛玉,你现在恢复我的记忆到底有何目的?你该不会是为了好心地提醒我注意漓安吧?”羽念的脸上恢复了镇定。 苍凛玉看着她,眼中透出狡黠,“看来这二十多年的凡界生活不是白过的,我们傻白甜的天界公主,也会猜度人心了。” 自小被父母贱卖到江家为奴,被温浅浅收为徒弟后,经历了艰苦的学习毒术的日子,还要和西浅宫中居心叵测的同门争抢宫主的喜爱,能够夺得西浅宫首席弟子之位的温羽念,再不是当初天界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幼稚无脑公主。 “你是想对付漓安?”羽念看着苍凛玉说道,她的举手投足间已经回复了天界公主的骄傲姿态。 闻言,苍凛玉起身,“不错,我是想对付漓安,我要她再也回不了泽国。” “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对付她吗?” “现在的我只是凡人之躯,如何能对付她?” “你放心,我自会帮你,在凡界,漓安再厉害,也是异类,你要知道,面对异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群起而攻之。” 看着苍凛玉胸有成竹的笑脸,羽念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如果你的凌沐哥哥知道她是妖,而且是杀人如麻的妖,身为武林正义之士的司凌沐还会喜欢她吗?” 苍凛玉在手心化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这是可以让漓安现出原形的药水,至于怎么让她服下,何时让她服下,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羽念拿过药瓶,紧紧握在手中,眼中满是委屈,“凌沐哥哥,我都为了你来到凡界了,为何你还是不喜欢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心里却只有那个根本不愿搭理你的漓安。” 看着陷在自己臆想中的羽念,苍凛玉嘴角泛起得逞的笑意,化为一缕红光消失在北辰山庄。 “漓安,在魔尊找到你之前,我会让你消失在凡界!” 睡梦中的漓安突然睁开了双眼,“魔族之人的气息!”催动灵力瞬间消失在房中,追到后山,再无踪迹。 漓安在重生之后,灵力大增,敏锐度也增强了不少,她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魔族的人为何会到北辰山庄?难道是要对凌沐下手?” 想到近几日都没怎么见过凌沐,漓安一阵后怕,“我是魔怔了吗?我来凡界的目的就是保护他,以后还是随时跟着他好了。” 第二日清晨,司凌沐开门就看见站在院中的漓安,很是意外。 漓安刚想上前,就听见温羽念欢快的声音,“凌沐哥哥,我们去吃早饭吧。” “凌沐哥哥?几日不见,他们就这么亲密了吗?”漓安压抑着想要马上离开的冲动。 听见温羽念如此亲昵地称呼自己,司凌沐也很不解,在今日之前她都很客气地叫他“凌沐公子。” “温姑娘?你……”司凌沐话还没说完,温羽念就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挽起了他的胳膊,“凌沐哥哥,你叫我羽念就行了,我们去吃早饭吧,我都饿了。” “这样的温羽念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同,倒是更像曾经那个骄傲的天界公主羽念。”漓安眼中泛起狐疑。 温羽念笑看着漓安,“漓安公子,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吗?还是你已经吃过了?” 要是在前几日,漓安定会说已经吃过了。 “好啊,走吧。”说着便转身向饭堂而去,不再看身后的二人。 司凌沐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从温羽念的手中抽出来,“温姑娘,我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靠得太近。”他故意大声说着,可前面疾走的背影毫无反应。 羽念看着凌沐哥哥一心只在漓安身上,心中升起怒火,但面上仍是笑颜,“凌沐哥哥,在庄上的日子,你这么照顾我,羽念早就把你当成在云耀国最亲近的人了。” 前方的漓安加快了脚步,她无心听两人打情骂俏的甜蜜之语,只想在一个合适的距离能够保护凌沐就好。 而漓安不知道的是,两日前,深海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动荡,有些东西坍塌了,而新的格局已经诞生。 105.重回深海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深海龙宫。 在经历二十年前的那场空欢喜之后,凌沂闭关了许久,即使出关后,也低调了很多。 这二十年,天帝再未召过他上天界,一如这表面平静实则激流暗涌的深海,泽国与天界保持着一种怪异的和平。 “隐濂,你可找到沐儿了?”大殿之上的凌沂看着跪在下面的隐濂,冷冷地问着。 隐濂心中苦涩不已,自隐瞒凌沐爱慕漓安一事后,主仆之间已经生了嫌隙,他能感觉到凌沂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他。 “回王爷,沐儿在凡界轮回,没有丝毫气息可寻,而且凡界有太多的平行空间,如若没有异常的气息,要找到沐儿就如大海捞针。近日,我得知凡界云耀国出现了异常气息,正准备动身前往查看。”隐濂俯身恭敬地说着。 纵使隐濂灵力高深,可瞬间移动,但不知道目的地的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凡界出现异常气息是很平常的事情,修炼之人练法,妖类出没,或是鬼怪流连都会有不正常的气息波动,几乎每隔几日隐濂都会收到这样的信息,他也会亲自前去查看,尽管每一次都是失落而归。 “这一次不会又是哪个鬼怪作乱吧?”凌沂轻哼了一下。 隐濂听出了凌沂话中的不屑,“回王爷,虾兵汇报说不久前,云耀国国都的江水中出现了泽国之人的气息。属下调查过了,当日泽国众族中并无人去凡界。” 闻言,凌沂眼中放出精光,“真的?” “是,属下正打算前去云耀国查清此事。”隐濂赶紧回道。 “那你还不快去,还在这里干嘛?”凌沂的语气中已经充满了不耐烦。 “是,属下告退。”话毕,隐濂就消失在大殿之下。 凌沂揉了揉额头,嘴角泛起轻笑,“漓安,那气息可是你的?原来你去了云耀国,你可是去找沐儿?看来,沐儿还帮了我大忙。” 曾吸收过怨灵怨气修炼的凌沂,在漓安重生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那些怨灵的灵力没有消散。但是他并未告诉隐濂,他在等,等一个最佳时机。 深夜,彩色的琉璃灯闪烁,龙宫一片温馨安宁。 凌沂起身喝水,今夜总觉得心绪不静。 放下茶杯,凌沂突觉背后发凉,浓浓的危机感瞬间袭来,手心立刻幻化出佩剑,转身就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 “你是谁!”凌沂第一反应是天帝兀煦,很快又自我否定了,就算是兀煦,他也不可能感应不到他的出现。而且此人的气息与兀煦完全不同。 挥手,屋中的灯亮起。 “是你!”凌沂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讶和怒气,“你竟还敢潜入龙宫!” 对面之人浅笑道,“凌沂,别来无恙啊,没想到昔日深渊的蛟龙,竟成了龙王。” 短短几个字,带着无尽的阴幽之气,凌沂心中泛起惊恐,连声音都开始轻微地颤抖,“不,不可能,你不是清浔,你是谁!” “我怎么不是清浔?龙王,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清浔无视凌沂的惊恐,绕过他走到桌前坐下。 刚刚说话的人确实不是清浔,而是他心中那位见到老朋友,按耐不住,出来打了个招呼。 “短短二十年,你的修为不可能精进如此,你身上充满了邪气,清浔,你竟坠入了魔道!”凌沂稳了稳身子,看着前面这个背身对着他的人。 曾经连他一招都接不了的清浔,今夜竟敢闯进他的卧室,还带着压倒性的气势和灵力,凌沂握紧手中的剑,全身散发出暴戾之气。 清浔直接无视凌沂的话,“你知道我来的目的,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亲自动手?” 凌沂哪受过这般侮辱,“好你个水蛇清浔,如此狂妄,想要我的命,你还嫩了些!” 说着,凌沂手中的剑就挥向清浔的后背。 可预想中皮开肉绽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凌沂被清浔瞬间爆发出的灵力直接弹开,跌落在地,口中喷出鲜血,狼狈不堪。 凌沂不可置信的看着坐着一动未动的清浔,“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清浔慢慢起身,转过来看着凌沂,“看来,你是要我自己动手了,那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清浔玩味地笑着,眼中满是戏谑。 右手一挥,凌沂就往右边墙上撞去,猛烈的撞击让凌沂眼冒金星。 滑落在墙角,凌沂凝聚灵力想要反抗,可还未举起手,他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邪恶力量吸了过去。 清浔的手卡在他的脖间,眼中满是仇恨,“凌沂,你杀我爹娘,毁我水蛇族!你害得漓安神形俱灭,你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日!” 修长白净的手指此刻青筋暴起,再无平日的温柔,凌沂的双腿渐渐离开地面,他竟被清浔单手举了起来。 “今日,我就要用你的鲜血祭奠水蛇族,我要灭了你的魂魄,让漓安安息!” 每提一次漓安的名字,清浔眼中的恨意就加深一分,他的双眼血色大盛,已经能听到凌沂的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 凌沂的双手抓住卡在他脖间的那只手,他已经能确定近在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有着清浔的身体和意识,但他的力量绝对不是清浔所拥有的。 “你以为漓安那么容易死吗?”凌沂嘶哑着发出微弱的声音,脖间的手明显地松了一下,果然,只有漓安能影响到他。 “你什么意思?”清浔血红的双眼看着凌沂,其中并无情绪波动。 “漓安的灵珠已经和怨灵的灵力融为一体,没那么容易会消散!”凌沂直视着清浔的双眼,嘴角还泛起一丝笑意。 突然,脖间再次一紧,“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饶了你吗?你可知骗我的下场!” “我有证据!”凌沂不敢再玩火。 “啪”清浔竟直接将凌沂扔到了地上。 此刻那捂着喉咙的凌沂哪还有一丝龙王的威严。他紧握的双拳展示着他的愤怒,但能够在兀煦手下蛰伏数万年的凌沂,最擅长的,就是忍。 凌沂伸出右手,只见他的手心聚起一团黑色的雾气。 “这是怨灵的怨气!”清浔的眼中终于有了光点波动。 106.泽国易主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下一刻,他手心的怨气就开始挣扎,就像是想要挣脱凌沂手心的禁锢,那一团黑气从圆形变成了一条线,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凌沂的手心。 “你想说什么?”清浔没有耐心和他猜谜。 收回手,凌沂看着清浔,“你该看到了,这些怨气能够对怨灵的灵力产生感应。不久前,我就感应到了那些灵力又聚集在了一起,漓安并没有死,她还活着,不仅如此,她还完全吸收了那些灵力。” “漓安还活着,漓安还活着。”清浔眼中的血色渐渐退去,瞬间溢满了泪水。 “漓安还活着,可是我做了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悲痛之中,“漓安若是看到现在的我,她会更失望吧。” 感觉到清浔已经收起了邪恶之力,凌沂眼中杀气顿起,从地上直接跃起,指尖聚力向清浔袭去。 凌沂的偷袭被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拦开,两人近身交战,凌沂认出来了,这就是二十年前出现在龙宫的那个魔族女子。 看着她的本来面目,凌沂冷笑道,“原来是苍重之女,苍凛玉,哼,你们竟然联手了!” 苍凛玉一边挥剑抵挡凌沂的攻击,一边大声喊到,“魔尊!魔尊!你不要听凌沂说的,他都是在骗你,他在扰乱你!” “魔尊!”凌沂露出惊疑之色,“难怪清浔会变成现在这样,原来他已经继承了魔族的功法。可惜了,不过是个还不会控制心法的毛头小子。” 凌沂一掌击在苍凛玉的胸口,将她震得飞了出去,“苍凛玉,看来你这宝是压错了!” 苍凛玉的身体跌进一个冰冷的怀抱,清浔扶着她坐下,“是我失态了。” 说着,他一挥手,黑光压下,凌沂直接跪倒在地。 清浔站起身,看着怒视着他的凌沂,“我暂且留你一命,不管是真是假,我能不能找到漓安,你都得死!” “那你为何不现在杀了我?” “若是漓安还活着,我要把你交给她,让她亲手为汐姨报仇!”如果说还有什么是清浔能为漓安做的,应该就剩这个了。 “魔尊,那属下即刻将凌沂带回魔族关起来。”苍凛玉来到清浔身前说道。 清浔看着地上的人,“不用,龙宫的水牢,就挺好,我刚刚来的时候去看过了,水牢已经被修复如初,看来龙王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 想到漓安曾在水牢中遭受到的痛苦,清浔看着凌沂的眼神寒冷至极,“你加诸到漓安身上的一切,我都会百倍千倍的还给你!” 苍凛玉将再无还击之力的凌沂从地上拉起来,“是,属下这就将他关入水牢。那龙宫之中其他人怎么办?都杀了吗?” 听着苍凛玉的话,凌沂转头喝到,“你敢!本王是泽国的龙宫,你以为你这样做,天帝会放过你们吗?” “说不定,这正是兀煦想看到的呢?”清浔一句话,让凌沂的头低了下去。 那骄傲的运筹帷幄的龙王,终于露出了颓败之态。 “凛玉,你将凌沂的亲信软禁起来,至于龙宫中的下人,他们要留就留,不留的就遣散了吧,他们也掀不起风浪。” 说完清浔就准备离开。 “魔尊,你是要去哪里?”苍凛玉急切地问道,“你现在可是要去寻漓安姑娘?” 清浔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疤痕,“我和她已经没有了关联的‘默契’,我是要去找她,但不是现在。我们刚接手泽国,还有很多问题,待一切稳定了再说吧。” 服下避水珠后的魔族很快占领了龙宫。 清浔是其中唯一不需要避水珠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我是泽国人,可我再一次回来,确是带着曾入侵泽国的魔族,而我,还是他们口中的魔尊。” 即使已经成为了魔尊,清浔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魔族之人。 在众人欢庆之时,清浔离开了龙宫,对于他从小生活的深海,他已经变得陌生了。 距龙宫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宅府,清浔抬脚想要走进去,却看到了自己黑色的蟒纹锦袍。 催动灵力,清浔回复到之前的模样,依然是那个白衣飘飘的俊朗少年,可那眼底的阴寒已经侵入灵魂。 挥手拂过落灰的牌匾,“清沅府”三个字便显露了出来。 清沅府不大,布局有点像凡界四合院的模样。 清沅君和夫人琴灀都是极简之人,喜好舞文弄墨。青砖绿瓦之下,最多的摆设就是二人从各处搜来的字画,处处透露着雅致。 没事时,两人最常做的事就是对弈,黑白子落在棋盘上,一坐就可以坐一天。 这时候,旁边的清浔就一会儿坐在爹爹的肩头,一会儿躺在娘亲的臂弯,看着他们下棋,忽而偷走两颗棋子,三人追逐间笑成一团…… 踏入府中,看着爹娘常坐的石凳,一幕幕画面在清浔脑海中回放。 八百年前的记忆,很多都已模糊了,但此刻都清晰地出现在清浔眼前。 而虚幻的回忆之下,是现实中早已被尘埃覆盖的落败不堪。 清浔跪倒在地,像个孩子一般痛哭起来。 “爹爹,娘亲,浔儿回来了,孩儿回来了,可是你们去哪了?” “爹爹,您不是说过,让我到凡界拜师修行,不久就会来接我回去的吗?” “娘亲,我去灵山的时候,您也没有送我,我以为,您知道我很快就会回来,所以才那么放心。” “爹爹,娘亲,你们可知道师父最初并未告知我竹林迷阵的破阵之法,就是因为我有好几次想偷跑回家。” “爹爹,那时的浔儿听不懂师父的叹息声。我等了您八百年您都没来,我以为,您和娘亲不要我了。” “直到我脖间的鳞片发出光芒,我去到临渊,到了泽国,我忍不住回了家,才知道家已经没了。” “爹爹,娘亲,你们可知道,当我查到清沅府是被凌沂所灭,而他又在打漓安的主意时,不认识漓安的我却只想利用她为你们报仇。” “浔儿走了一条永远不能回头的路……” 清浔站起来,抹掉泪水,“爹爹,娘亲,如果当年,你们没有把我送走,而是让我随你们一起去,该多好。我们一家三口还能做个伴,而现在,你们却丢下我一个人……” 清浔一句句泣血诉说,可寂静的清沅府没有给他任何回音。 离开前,清浔用灵力将清沅府恢复到了他记忆中的模样,在泽国的日子,他并不准备住在龙宫,他只想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远远看着被七彩结界保护着的临渊,清浔没有勇气进去。 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107.好大的架子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准备好几个月的武林大会终于如期而至,天还未亮时,各大武林世家就已经到了北辰山庄,恭敬地站在山庄门口。 武林大会正式开始时间是在午时,他们早早到场并非是因为迫不及待,细看其中有不少小辈都还打着哈欠,面露不快。 漓安在一旁看着这些人,摇了摇头,“君主还未到,这些人就已经开始比自己的忠心。早早到此,就是为了占个好位子,迎接国君,要是能被国君看到就更好了。” 这云耀国君主谢朝恩本就出自武家,没想到现在排场还不小。 虽然北辰山庄离皇宫不远,但也需要花费大半天时间才能到,这谢朝恩不愿意提前来场,非得等到武林大会当日才来。 漓安在人群中没有看到司凌沐,便问了问旁边的师兄,才知道司凌沐负责为国君开道,昨夜已提前去宫门口做准备。 趁着没人注意,漓安悄悄退到人群之后,催动灵力消失在北辰山庄。 从皇宫出来的队伍已经到了山脚下,浩浩荡荡的竟有数百号人,看得出都是内力深厚的高手。 只见这数百号人都护着中间的龙辇,那龙辇可真是贵气逼人,金银玉器,宝石珍珠将车身镶嵌得满满当当,车身上还雕刻有龙凤图案,六匹训练有素的骏马在前,无不彰显着皇家的尊贵。 而司凌沐正骑马在大部队的前方带路,他的脸上仍是冰冷模样,比平日还多了些严肃。 “这云耀国君主真是好不气派。”藏身在树上的漓安撇撇嘴,心里不屑道。 不知怎的,漓安对这个从未谋面的谢朝恩瞬间没有了好感,尤其是在龙辇经过树下时,漓安竟听到车上传出靡靡之音。 到山庄时已经是午时,各家子弟早就恭敬地站在山庄两边迎接。 那龙辇上的人还未有下车之意,那些皇家侍卫一圈一圈将山庄围了起来,在每个路口都有人把手,剩下的侍卫再分别站在龙辇的两边,将各大家族隔离开来,为他们的国君备出了一条守卫森严之路。 “敢情我们还被当成心怀不轨之人了” 各家小辈的热情都被眼前穿着盔甲,带着大刀的侍卫浇灭了。 司辰奕带着各大家族的掌门跪在北辰山庄门口。 “北辰山庄司辰奕,恭迎皇上圣驾。” “恭迎皇上圣驾”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武林人士都跪了下来,恭迎声不绝于耳。 漓安半蹲在人群中,只见那龙辇上的人依然毫无所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都没人敢说话,安静得连林中飞鸟掠过都能知晓。 不知过了多久,车上终于有了声音,一声娇滴的呻吟响起,“皇上,您讨厌。” 众人面面相觑,漓安看见司辰奕的脸上升起了一丝愠怒。 窸窸窣窣地声音传来,守在龙辇外的公公缓缓打开雕刻着龙凤图案的车门。 金色龙纹衣角露了出来,“路上太过颠簸劳累,朕都睡着了,既然到了,你怎么没有叫醒我?” 公公点头哈腰地将国君扶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穿得像个金色圆球一样贵气的大胖子,漓安实在无法将他同江湖传说中那个揭竿起义的武夫联系起来。 因为胖,他的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一双小眼睛从眯缝中闪着狡黠的微光。 看来,皇宫里的生活甚是养尊处优啊。 待谢朝恩在地上站稳了,他转身对着车上,打开双臂,伴随着娇嗔的笑声,一个娇小的身影稳稳落入他的怀中。 穿着暴露的华服,女子媚眼如丝,纤细的手臂攀着谢朝恩的脖子,“皇上,怎么这么多人呀?您不是说我们就是出来看看山川美景吗?” “爱妃,今日朕带你看看什么叫江湖。” 谢朝恩笑着抱着怀中的美人大步走进山庄。 司辰奕紧随其后,谢朝恩在院中上位坐定之后,看着下方站着的各大门派,“各位豪杰,不必拘泥于官家的繁文缛节,我们就照江湖规矩来,你们随意,都坐下吧。” 闻言,下面的掌门们都纷纷坐下。 “皇上还是一如当年的真性情啊” “对啊,皇上对武林还是有着很深的情谊” “有这样不忘本的皇上,实乃我云耀国百姓之福啊” 听着下面刻意压低声音但又能让人听见的窃窃私语,谢朝恩满意地笑着。 已经站在司凌沐背后去的漓安小声嘟囔着,“现在才想起说随意,那门外的层层侍卫是摆设吗?摆完谱再过过嘴瘾,有意思吗?更可笑的是那些武林世家明明很不满,脸上还做着谄媚样。” 司凌沐轻轻退到漓安身边,“切勿多言,小心祸从口出。” 末了,他也加了句,“虽然这一路我也快受不了了。” 听着凌沐的话,漓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又赶紧捂住了嘴。 西浅宫的人在他们的席位上就坐,身为首席弟子的温羽念自是坐在宫主温浅浅的身边。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司凌沐和漓安身上,看着在角落窃窃私语的二人,她握紧双手,嘴角泛起轻笑,“漓安,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北辰山庄的院落很大,容纳上千人也不显得拥挤。 最上面是君主谢朝恩的尊位,往往下就是各家门派的席位,席位自是以尊卑而排,比武的高台设立在最中间的位置,那些还入不了席的小门小派就只能站在最外面围观。 每个家族旁边都竖着象征门派的旗帜,放眼望去,院中各色旗帜林立,好不威风。 司辰奕在比武台上致大赛的开场词,一袭紫衣潇洒飘逸,言简意赅,字正腔圆,颇有武林盟主的风范。 云耀国的比武方式确实是简单粗暴,各大家族派出代表本家的最厉害的弟子上台,直接在战台上下战帖,被点到的家族必须上台应战,最后还站在台上的则是最终胜利者。 若是观战之后知道自己已无胜算,则可提前退出应战名单。 随着密集的鼓点,比武拉开了序幕。 大门大派都不会先出手,他们会持观望态度来看台上的战局。 而那些小门小派,是卯足了劲等着这次露脸的机会,就算不能站到最后,能够入官家的眼,被选入皇家侍卫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席位之外的围观小派,已经跳上战台,选上对手,比赛一触即发。 上了战台,就等于签了生死状,一切都是凭实力说话。 108.无条件信任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漓安和司凌沐都站到了司辰奕的身后,他们的席位在君主之下的右侧,对面是西浅宫,在西浅宫之下则是东昭谷。 听着司凌沐的介绍,漓安看向东昭谷的方向,那坐在正席之位的人应该就是任昭非,看起来果然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朴素模样。 后面也就跟了几个穿着简单的小辈,漓安一一看过去,并未看到任欢的身影,“这样的场合,任欢怎会不来?” 想到后院中只有纪青虞一人看着仍处于意识不清的栀子姑娘,漓安附在凌沐的耳边轻声道,“大师兄,我没看到任欢,不太放心,我去后院看看。” 司凌沐点点头,“小心,君主在上,我想他们不会在北辰山庄内动手,而且他们应该不知道栀子姑娘还活着。” 漓安悄悄退了出去。 温浅浅喝了口桌上的清茶,“这北辰山庄的茶确实不错。羽念,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场?你不主动出手,也没几个人敢主动挑战你。” “羽念?” 没有听到旁边的回应,温浅浅转头看着发呆的温羽念,“羽念?” 温羽念慌乱地转过头来,“宫主,羽念在。宫主有何吩咐?” “罢了。”温浅浅回过头,看向温羽念刚刚看着发呆的方向,正是司辰奕的义子司凌沐所在之处。 温浅浅已经发现温羽念有什么地方变得和以前不同,心里本来还有些疑惑,此时觉得自己发现了其中原因,“看来羽念是有意中人了,这个司凌沐在年轻一辈中倒算得上才俊。” “宫主,羽念突然想到有东西忘在之前住的房间了,我现在去取一下。”温羽念低声说道。 温浅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门突然被推开,纪青虞起身看见来人又坐了下去。 “青虞师兄”,看向床上睁着双眼一动不动的栀子姑娘,漓安知道不用再问她有没有好点。 纪青虞冲她苦笑了一下,“漓安师弟,明明知道害栀子姑娘变成这样的人就在外面,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漓安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安慰道,“青虞师兄,你放心,今天他跑不了。师父和大师兄已经说好了,待比武结束,各大家族都还在赛场时,我们就在国君面前呈上证据。” “这样真的可以吗?就凭那根银针和毒药,怎么能证明是任昭非所为呢?”纪青虞眉头都皱到了一块儿。 漓安看着他,“当年的案件是师父在负责,只要亮出这两样东西,若是任昭非还狡辩,那就让君王下令搜东昭谷,定能查到他在谷中培养死士。” 漓安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得一声惊呼,这是女子的尖叫声,“青虞师兄,你看好栀子姑娘,我去看看。” 出门,漓安就看到跪倒在地的温羽念,她脸上满是惊恐,“漓安公子,漓安公子,……”她手指着后山的方向,吓得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漓安飞身跃出院墙,朝后山而去。 前院中的比武正在火热进行中,自是没人听到刚刚的一声尖叫。 此刻,刚刚赢得比赛的小年轻,指着刀客家族柳毅的方向,“我要挑战刀客家族!” 那杀猪匠柳毅一脸横肉,满脸带着杀气,“哈哈哈,小娃娃,你还真是大言不惭,竟敢挑战我刀客家族,好好好,就让我的大弟子柳稚来会会你。” 柳毅笑着回头,笑容却在下一秒僵住,背后刚刚还在的三个弟子不知何时不见了。 “怎么,刀客家族是没有弟子能应战吗?”台上之人嗤笑着。 柳毅横眉怒视,这三个弟子平时不靠谱就算了,今日特意交代过不能丢脸,怎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握着手中的大刀,正想亲自上阵! “啊……啊……啊……” 响彻天际的三声惊呼让原本哄闹的大院瞬间安静下来,侍卫纷纷拔剑将谢朝恩护在中间。 “这是柳稚的声音!”柳毅坚定地说着,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正是北辰山庄后山。 柳毅飞身而起,朝着声音来源而去。 “你们快去给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是有刺客,格杀勿论!抓到刺客的重重有赏!”谢朝恩惊慌地说着。 听到国君发话,各大家族的人纷纷拔剑向后山而去,司辰奕和司凌沐也面色严峻地跟去。 刚到后山,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那身穿紫色衣服的俊秀公子,他手中的剑正贯穿柳毅的胸口,鲜血喷薄而出。在他的脚边还有三具泛着余温的尸体。 “司庄主,那人穿着北辰山庄弟子的衣服,他可是北辰山庄之人?” “北辰山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定是刺客偷了北辰山庄的衣服。” “既然是刺客,那就动手,皇上说了,抓住刺客有重赏!” 听着摩拳擦掌的声音,司凌沐飞身拦在他们身前,他看着眼前的人,“漓安!?” 前方的人回过头来,“大师兄”看到瞬间出现的这么多人,漓安愣住了,她拔出手中的剑,柳毅的尸体应声倒地,早已没了呼吸。 “师父,大师兄,不是我做的,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漓安大声说着。 司凌沐看着地上的人,除了柳毅,其他三人均是那日在林中非礼温羽念的人。 “司庄主,原来他真是北辰山庄的弟子,那他此举是何意?我们都亲眼看到了!若是想比武上比武台就可以,为何要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说着,众人都往后退去,与司辰奕和司凌沐二人拉开距离。 “不关师父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先到后山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众人向司辰奕发难,漓安大声说着。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温羽念站的方向。 只见那个躲在众人之后的女子,嘴角上扬地看着她邪魅一笑,便低头不再看她。 “漓安,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使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漓安会做出陷北辰山庄于不义的事情。 “义父,漓安说了,这不是她所为,我相信她!”司凌沐飞身到漓安身前,转身将她护在身后。 看着挡在身前的司凌沐,漓安心中感动不已,“原来有一个人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甚至愿意与众人为敌,是这样的让人心安。” 109.欲加之罪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司凌沐,我们都亲眼看到了,你还为他狡辩,难不成这是北辰山庄的意思,意图在武林大会上对各大家族不利?以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天子脚下也敢杀人,北辰山庄的胆子太大了,今日这比武大赛怕是他们瓮中捉鳖的戏码” “早就觉得司辰奕包藏祸心,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地步” 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漓安只觉得好笑,明明只看到她一人,现在句句话都在针对北辰山庄。 “咳咳”人群中的任昭非咳嗽了两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任昭非走到人群之前,“依我之见,此事辰奕兄并不知情,既然国君就在此,不如让那漓安到国君面前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相信辰奕兄也想证明自己和北辰山庄的清白,自是不会阻拦。” 旁边的人纷纷点头,赞同任昭非的说法,看得出他有着很高的威望。 司辰奕和任昭非对视着,面上都带着不明觉厉的微笑。 漓安从司凌沐的身后走出来,站到和他并肩的位置,面向虎视眈眈的众人,“师父,我愿意去国君面前说清楚,此事与北辰山庄无关。” 司凌沐转头看着漓安,他和司辰奕自然知道此事是栽赃嫁祸,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漓安有百口也难辩。 “漓安,你放心,若你是清白的,为师拼了命也会保你安全,没有人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你!”司辰奕大声说着,每一个字都极其有分量。 漓安眼眶一红,看着司辰奕,对他点了点头。 任昭非看向漓安,“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你带到国君面前,让国君定夺。”说着就吩咐身后的弟子,“去将漓安拿下,若是有人阻拦就是包藏祸心。” 漓安伸手按住了司凌沐欲拔剑的手,“大师兄,没事。” 东昭谷的弟子左右两边将漓安的双手架住,飞身跃入北辰山庄的院墙,司凌沐紧跟在一旁。 片刻,所有人都回到了院中,漓安被架着跪在正中央的比武台上,仰头看着上方的国君。 “那刀客家族的四人都被你杀了?”谢朝恩慵懒的声音响起,“你为何要杀他们?” “回皇上,漓安没有杀人!”漓安挺直腰背直视着上方那个金色的圆球。“漓安听到西浅宫温姑娘的尖叫去后山时他们已经死了,温姑娘是最先发现异常的人,不信你可以问她。” “那温羽念又是何人?”谢朝恩目光看向西浅宫的方向。 温浅浅疑惑地看着温羽念,想到刚刚她突然离场,“羽念,既然他提到你,你就把你知道的说清楚吧。” 温羽念飞身上比武台,施施然跪在地上行礼,一抬头,还未说话,谢朝恩已经露出了一副惊艳的花痴相。 谢朝恩一双色眯眯地小眼看着温羽念,“美人儿,他说是你发现异常,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你放心说,朕自会为你做主。” “回皇上,虽然羽念暂住北辰山庄时与漓安公子相识,但是今日羽念还未单独见过漓安公子,不知漓安公子刚刚为何提到羽念?”温羽念柔声细语,说得好不真诚。 “果然如此”漓安冷笑着,心想,“看来这天界公主已经在有心人的帮助下恢复了记忆,至于那有心人也就是今日杀人之人了,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玩玩。” 漓安去到后山时感觉到了魔族的气息,若不是想到凌沐还在此,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她怎么可能让那些人看到所谓的“杀人现场”。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漓安,你不仅残忍杀害了四人,还说谎话诬陷羽念姑娘,你背后之人是谁?” 漓安笑看着谢朝恩,“皇上,依你之见,你觉得我背后有什么人呢?” 听到漓安的话,人群中又发出了惊呼。 “这漓安真是胆大妄为,竟敢这样和国君说话。” “敢以下犯上,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 “连一个新入门的弟子都能这般狂妄,只怕某人是想坐山为王了” 漓安透过叽叽喳喳的人群,看着在中间阴笑的任昭非,那些煽风点火的人,自是和他脱不了干系。 每一句话都在影射司辰奕,一个“坐山为王”更是触了起义称帝的谢朝恩的逆鳞。 “漓安,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你是杀人凶手,你觉得凌沐哥哥还会喜欢你吗?” 一旁跪着的羽念用只有她和漓安能听见的声音低语着。 “哼”,漓安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 本以为漓安会因为她的话大吃一惊,娇俏的羽念哪受得这般轻视,“人鱼漓安!你放肆!” “我哪里放肆了?”漓安轻笑道。 羽念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恢复记忆的?你既然知道我是天界公主,为什么不早点助我恢复记忆!” 漓安终于转过头看着同她一起跪在台上的羽念,“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恢复了记忆,不然你的眼中哪来的对我那么深的恨意?虽然曾经我们也就在百妖山上有一面之缘,但,能让你这么恨我的,就只有龙族太子凌沐了吧。” 说着,漓安看向台下的司凌沐,他手握着剑,随时准备着冲到台上来。 “漓安,要不是你,我和凌沐哥哥早就成亲了,都是因为你,凌沐哥哥才会受转世之苦,也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苍凛玉推下诛仙台!”羽念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 漓安仍是轻描淡写地回应着她,“看来,之前的两次傀儡也是出自公主您的旨意了?真没想到堂堂天界公主,竟会与魔族相勾结,不知那高高在上的天帝老儿可知晓?” “放肆!漓安,这都是因为你!” 漓安突然厉色道,“羽念,你好生糊涂!你有没有想过你陷害我,我可以随时离开,这凡界之人能奈我何?” “让大家知道你是杀人凶手,凌沐哥哥就不会喜欢你!”羽念坚信这句话。 漓安摇了摇头,“羽念,你记忆恢复了,但你的脑子呢?难道你没有发现因为你的自作聪明,现在那群人找到理由为难北辰山庄了吗?” 羽念猛地一惊,才发现本驻守在外面的侍卫不知什么时候都到了内院中,而北辰山庄的人都被围在了比武台周围。 “这是怎么回事?”羽念终于发现事情没按她的预判来走,“为什么我明明针对的是你,现在他们会针对司辰奕……和凌沐哥哥?” “因为你被利用了!天界公主!”说着漓安瞬间起身,反手擒住抓着她手臂的两人。 110.江湖人心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当任昭非派出这两人来抓住漓安时,漓安就知道她们两就是任昭非的死士。 漓安将二人禁锢在地,双手催动灵力拔出两人头顶的银针,两人抱头痛苦倒地,不住地呻吟着。 其中一人倒地的瞬间还口吐鲜血,眼见着没了呼吸。 “你们快看,漓安又杀人了” 听着台上的动静,台下的人再一次发出惊呼。 漓安将手中的银针举了起来,那发黑的银针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任昭非,你就是这样控制你的死士的吗?” 人群中的任昭非冷眼看着台上的漓安,他身边的其他门派的人则露出狐疑之色。 “死士?没记错的话,皇上说过,各大家族是没有权利培养死士的,除非是想造反!”说出这句话的正是刚刚一直没有站位的西浅宫宫主温浅浅。 “造反”二字落入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司凌沐飞身上台,从另一个还活着的死士口中取出她含在舌下的毒药,“皇上,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南风家族被灭门一案,当时义父抓住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她服毒自尽时的毒药和东昭谷死士舌下的毒药属于同一种。” 司凌沐话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任昭非周围的人慢慢向四周退去,此刻北辰山庄众人与东昭谷众人都被孤立了出来。 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本是漓安后山杀人一事,竟把二十年前毫无进展的命案牵扯了出来。 “你说一样就一样吗?”任昭非身后的东昭谷弟子反驳到。 “司凌沐所言不假,你们没有闻到空气中有曼陀罗花的香味吗?这毒确实和二十年前刺客所中之毒一样。”温浅浅大声说着,目光看向了司辰奕。 “你怎么知道?”任昭非背后之人呛声道。 “因为二十年前,司庄主曾抬着两具尸体向我兴师问罪。” 温浅浅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司辰奕抓的死士服毒自杀,萧风煜疑似中毒而亡,司辰奕竟抬着两具尸体上西浅宫讨要说法。 她无法确定萧风煜是否是中毒而亡,但死士所中之毒虽然不常见,她却识得,那正是曼陀罗花毒,曼陀罗花毒轻者可让人兴奋致幻,而这死士口中的毒丸是大量的毒花炼制而成,可让人瞬间丧命。 “我也很想知道那以毒杀人者为何要栽赃于西浅宫。” 顿了顿,温浅浅继续说道,“今日看来,此人的栽赃之法更为精进了。”温浅浅有意无意地看着任昭非。 台上的漓安觉得很不对劲,那任昭非一直未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心中毫无惧意。 漓安心中猛地一惊,任昭非能如此肆无忌惮,那只有一个原因! 漓安转头就看到了司凌沐同她一样带着震惊和怀疑的眼神! “任昭非!你还我家人的命来!”一个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院中,还未接近,就被任昭非一掌推开。 看到奔跑而来的纪青虞,漓安慌忙飞身而上接住那下坠的白色身影。 “栀子姑娘”漓安惊呼道,却见怀中之人满眼的仇恨和伤痛。 栀子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似乎是刚醒过来,午后的眼光刺痛了她的双眼,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她愤恨地看着任昭非,看着一众武林世家,缓缓转身看着坐在上方的那一团金色的滚圆。 漓安清楚地看到她的眼中迸发出更加强烈的恨意,那是一种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的恨! 栀子紧握手中的剑,喃喃道,“谢朝恩!你这卑鄙小人!我父王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杀我父王,夺取皇位!” 一语惊呆众人,这栀子姑娘竟是云耀国前朝国君之女,那她就是前朝的公主! “栀子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成为东昭谷的死士?”纪青虞上前扶着全身颤抖的栀子。 “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那东昭谷的死士本就是任昭非为谢朝恩所养!那任昭非本就是谢朝恩铲除异己的走狗!” 栀子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二十年前,我才六岁,我父王一生仁政为民,心系百姓。父王救了谢朝恩,还让他做了御前侍卫,可他却伙同异教徒,毒杀宫中侍卫,血洗皇宫!” “明明是前朝皇帝实施暴政,国君为民起义,怎的被你扭曲成这般模样?” 但凡是上了年纪,参与过那场起义的人都知道当时的情形,他们纷纷应声道。 “前朝国君前期确实是一心为民,可后面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子,昏庸无常,暴虐无道。” 栀子转身看着众人,“亏你们还自称江湖豪杰,连宫中早就被奸人霸占了都不知道,在谢朝恩带你们推翻所谓的暴政的那一年,我父王已经被他害死了整整两年!!那一切都是谢朝恩和他的走狗演的一场戏!那是一场为他赢得人心的戏!” 栀子仰天长笑道,“你们想想,最早攻入皇宫,为你们打开城门的人是谁?” “任昭非!” “任昭非!” 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 “啪,啪,啪”上方传来清脆的掌声,“姑娘,你这故事说得真好,你既然称自己是前朝公主,那你就是反贼了。” 说着,谢朝恩看着司辰奕喝道,“好你个司辰奕,窝藏前朝余孽,纵容弟子残杀武林人士!你们还不给我将北辰山庄一众人等拿下!” 瞬间,台下一片银光闪烁,带刀侍卫纷纷亮出手中的大刀。 而那些武林世家面色纠结,尽管他们大部分都相信了栀子所说的话,可是要他们承认自己曾经被利用做了谋害皇家之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况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时非彼时,如今云耀国的君主是谢朝恩,而这个姑娘是前朝余孽,谁都不想被冠上反贼的污名。 “我编故事?谢朝恩,我就是活生生的证据!你们封了我的记忆,把我带到东昭谷,让我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想到在东昭谷经历的一切,醒来之后昏暗的石洞,沾满鲜血的麻绳,和那些女孩之间的自相残杀,以及那一个个死在她手上的鲜活的生命…… 栀子抱头痛哭起来,“是你们一手把我变成了没有自我的魔鬼!” 111. 皮开肉绽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将这些反贼都给我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说着,谢朝恩看向那群想要袖手旁观的江湖门派,“捉拿反贼者有重赏!” 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瞬间变成了谢朝恩铲除异己之地,漓安确定他早就做好了血洗北辰山庄的准备。 北辰山庄众人很快被大军包围起来。 让司辰奕意外的是,温浅浅竟站到了和他并肩的位置。 “温宫主,你这是何意?” “既然当年谢朝恩有心陷害西浅宫,如今遮羞的布帘已经揭开,若他继续掌权,对付西浅宫是迟早的事。” 说着,温浅浅跃上比武台,大声道,“当年起义一事,大家都是被奸人所蒙蔽,但今日你们自能明辨是非。这任昭非在东昭谷养死士,为谢朝恩铲除异己,你们若是继续装聋作哑,离被灭门也就不远了。” 温浅浅边说边挥剑斩杀跳上来阻拦她的侍卫,“既然二十年前是一场错误,那今日我们就将这个错误的源头消灭掉!” 不得不说,温浅浅的一番话说进了很多人的心里,再糊涂,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懂的,何况他们还是所谓的江湖豪侠。 “温宫主说得对,若是北辰山庄垮了,那下一个就该是我们了” “这些年,谢朝恩把我们优秀的弟子都招入了宫中,表面是给他们机会,实则是在削弱各大门派的实力!” 除了小部分效忠于任昭非的门派,他们大部分都选择了同北辰山庄站在一起。 刀光剑影间,北辰山庄变成了鲜血四溅的修罗场。 任昭非吹响哨声,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死士都出现在院中,漓安看见在那些死士前方的人正是任欢。 司凌沐边应对着眼前的侍卫边将漓安护在身后,漓安往后退去,眼睛看向上方被侍卫护在中间的谢朝恩,想要找机会擒贼先擒王。 而温浅浅则走到温羽念身边,“羽念,你让我好失望!” “宫主,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温羽念挥剑刺中温浅浅身后围上来的侍卫,“有些事我现在解释不了,可是我没有做对不起西浅宫的事。” 围上来的侍卫越来越多,温浅浅看着温羽念点了点头,她们背对背站着,扔掉手中的剑,从袖中掏出药粉往眼前的侍卫挥去。 那些侍卫瞬间陷入了幻觉,开始手舞足蹈起来,甚至把剑插入了自己的腹中。 “啪”的一声,挡在身前的人猛地后退,漓安上前扶住,只见司凌沐的胸口出现了一条血淋淋的鞭痕,皮开肉绽! 任昭非终于出手了! 不仅如此,漓安发现,那些死士也向司凌沐围拢过来,他们的目标都是司凌沐,招招狠辣致命。 漓安怒气攀升,看准任昭非再次挥过来的鞭子,举起右手,徒手朝那快如闪电的九节鞭伸去。 下一刻,任昭非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自己用上了十足的内力想要一招取司凌沐的命,可竟被眼前这个不起眼的漓安生生接住,而且她接的轻松随意,更是毫发无损。 红了眼的漓安右手一拉,就将九节鞭从任昭非的手中取了过来,她用力一震,那钢铁制成的九节鞭竟生生断裂开来,噼里啪啦的落地声惊得院中的打斗暂停了下来。 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漓安,任昭非才知道惹上了不能惹的人,漓安的功力这世间怕是无人能敌。 司凌沐用手捂住胸前的伤口,看着漓安的背影,眼中明暗难辨,心中那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了出来,“从小的记忆我都有,可为何我也像那栀子姑娘,仿佛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任昭非向后退着,颤抖着问道。 漓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根本不屑于和他说话。 任昭非的死士见他有性命之忧,纷纷跳到漓安身前,几十个人将漓安团团围住,举起手中的剑向她刺去。 “漓安!”司凌沐焦急地大喊道。 却只见死士中间发出一片刺眼的白光,几十个死士的身体像是被炸开了般朝四面八方飞出,每个人都被那阵强烈的波动震得倒地不起。 而中间的漓安,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任昭非瞪着双眼,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伸出手指着漓安,“你,你,你,你不是人!”突然他尖叫起来,“你不是人,你是妖魔,只有妖魔才有这般邪恶的力量。” 漓安轻哼一声,“妖魔?任昭非,作为和谢朝恩合作的异教徒,你好意思说别人是妖魔吗?” 任昭非已经被吓得腿软,再无那副假好人的伪善模样。 漓安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任昭非,告诉我,那深海刺鱼毒你是从何处所得?” 只见漓安伸出右手,任昭非的身体便不由控制地向漓安而去,漓安扼住他的咽喉,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绝望。 指尖缓缓催动灵力,漓安松开了手,任昭非的表情突然变得麻木。 他呆滞地开口道,“东昭谷中有本古书,只有历代谷主才能看到,上面记载着一个传说,千年前魔族在凡界扩张时,选了几个凡人做门下弟子,以帮助魔族占领凡界,那几个人成立了各自的教派,其中就有东昭谷的初代谷主。那些深海刺鱼毒是魔族留在凡界的。” 听着任昭非的话,所有人都安静了,静得只能听见各自的呼吸声。 片刻才听得一声抽气的声音,“原来,那些什么魔啊,妖啊的,并不是传说。” 漓安并不惊讶,当第一次在云耀国感受到魔族气息时,她就知道魔族和东昭谷间必有某种联系。 任昭非突然一个激灵,猛地惊醒过来,脱力跪地,“妖女,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你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要杀司凌沐?”漓安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 任昭非抬头看向谢朝恩的方向,只见那躲在侍卫身后的胖子睁大了那双眯缝眼,指着下方的漓安,“妖言惑众,当诛!赶紧杀了她!” “所以,想杀司凌沐的人,是你吗?谢朝恩!”说着,漓安转身看向上方的谢朝恩,那眼神直接吓得他从座椅上跌落下来。 看到任昭非和那些死士的下场,谢朝恩的侍卫自是没一个敢上前。 “漓安公子,或许,我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凌沐公子了。”在纪青虞的搀扶下,栀子起身走到中间,看着漓安身后的司凌沐说道。 112.突增神力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不知为何,漓安感觉到栀子姑娘看向司凌沐的眼神有些不同,有激动,还有疼爱。 栀子转身看着众人,“父王被杀前,就已经意识到危险,他派亲信将我和母后先送出了宫。可那谢朝恩知道我们出宫后,就赶紧让任昭非来抓我们。半路上他追上了我们,在一群死士的围追中,我和母后分开了,父王的亲信分成两批将我们护在中间。” 那场逃亡战中,栀子才六岁,她眼看着那些保护她的侍卫一个个在她身前倒下,鲜血流了一地。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保护我的侍卫都被杀了,我被吓得缩在地上,最后出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任昭非!他手里拿着长长的银针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以为我要死了,感觉到头顶传来一阵剧痛,我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今日,而这二十年,我竟成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死士,任昭非,你当初真不如杀了我!” 栀子越说越激动,刚刚平复的身体又颤栗起来,司辰奕打断她的回忆,“栀子姑娘,可这和他们一直要杀沐儿有何关系?” 听到司辰奕的问话,栀子对他俯身行礼道,“司庄主,感谢这些年您对沐儿的照顾。” “你为何谢我?”司辰奕看着她问道。 漓安扶着司凌沐,用手抚上他胸前的伤口,催动灵力为他治伤。 此刻的司凌沐一直看着栀子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像,太像了,我几乎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栀子的声音有些激动,“那时候,母后已经怀有身孕,即将临盆。出逃的路上,我听母后提起过,我们是要往南方而去,南方家族的当家夫人是母后的亲姐姐,也就是我的姑姑。” 听到这里,漓安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所以,你是说大师兄并非萧风煜的儿子,他是你的亲弟弟,是云耀国前朝太子!” 漓安的一句话,又点燃了现场的气氛,众人都发出惊叹声,却都恍然大悟,“难怪谢朝恩要追杀司凌沐,原来是为了赶尽杀绝!他是害怕,害怕流着天子之血的司凌沐,有一天会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司凌沐站在原地,刚刚的信息对他来说,太过震撼。 栀子看着他,“沐儿,你和父王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 得知这一切的漓安更加愤恨,她恶狠狠地看着仍瘫坐在地上的任昭非,“任昭非,你真是卑鄙,在百花街那次,你是故意安排栀子姑娘行刺大师兄吧?你竟然想让她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 “杀谢朝恩!” “杀谢朝恩!” “杀谢朝恩!” 一时间,各大家族的愤怒都被激发出来,那些本来护着谢朝恩的侍卫,竟纷纷弃刀而去。 “该死的狗奴才,一群反贼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失去侍卫保护的谢朝恩大骂着。 转身,他身旁的爱妃早就悄悄溜下了座椅,趴在地上向院门口爬去,谢朝恩拾起地上的大刀朝着那女子的后背刺去。 伴随着一声痛呼,女子瞬间丧命。 他拔出腰上的佩剑,跳上比武台,虽然胖,但看得出他的身手还是在的,“你们这群蠢货,如今云耀国的天子是我,没有人可以推翻我!” 司凌沐拉下正欲上前的漓安,“漓安,前朝的覆灭,南风家族的灭门,始作俑者都是他,所以,这一战,理应我来。” 看着一脸傲然的司凌沐,漓安点了点头。 司凌沐飞身上比武台,台下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任昭非和他的同伙已经被北辰山庄的人控制住了。那些死士头顶的银针也都被拔了出来,抬到后院接受治疗,每一个死士背后,都有一段被封存的痛苦记忆,她们都是失去自我的可怜人。 谢朝恩提着刀,“司凌沐,你一个毛都还未长齐的小子,就想杀天子,夺皇位,还演了这么一大出戏来策反众人,你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司凌沐冷哼一声,“废话少说!” 对眼前的谢朝恩,司凌沐再不想忍耐,直接拔剑相向。 谢朝恩虽有一些蛮力,但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接不上司凌沐三招。 果然,三招之后,谢朝恩连举刀都很吃力,嘴角已经有鲜血流出。 大家都能看出来,再有一招,谢朝恩就会直接倒地不起。 司凌沐还只用了星辰剑法最初步的招式,漓安环顾四周,才发现那些女弟子的眼睛都落在他的身上,连魂都被勾走了。 “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惊疑声,正四处观望的漓安心中一紧,回头看向台上,只见司凌沐跌坐在地,口吐鲜血。 “那谢朝恩明明已经不行了,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功力大增,竟直接用掌力震飞了司凌沐!” 漓安心道不好,那谢朝恩的身上有着凡人不能看见的浓浓黑气,他双眼死死盯着司凌沐,直朝司凌沐而去。 “大师兄,快让开!”漓安看见了谢朝恩双手凝聚的黑气,这一拳下去凡胎肉身的司凌沐定会魂飞魄散。 漓安飞身上台,却在半空中被突然出现的灵力拦住,“是你!” 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她右边眉角的那颗朱砂色小痣让漓安记忆深刻,这个女子正是二十年前漓安殒命那夜出现在清浔背后的女子。 “你就是魔族公主苍凛玉!” “人鱼漓安,我们终于见面了”苍凛玉笑看着漓安,“不过,这里不是交手之地。” 说罢,红光一闪,两人就消失在半空。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没有看见突然出现的苍凛玉,只见到漓安突然消失了。 漓安消失之前,比武台上出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瞬间挡开了谢朝恩的进攻。 司凌沐只听得耳边有人对他说,“沐儿,濂叔来晚了。” “你是谁?”可台上只有他和谢朝恩。 那谢朝恩被击飞在地,又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像不怕疼一般再次袭来。 “沐儿,濂叔借你身体一用!” 一瞬间,司凌沐感觉到自己全身充满了力气,提剑一挥,剑还未碰到谢朝恩的身体,他就已经被剑气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台下的司辰奕眼中泛起震惊,“这剑法和内力远在我之上,这不是沐儿能有的功力!” 113.真龙天子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后山,刀客柳毅家族的四具尸体已经僵硬,诡异的红光散去,两个绝美的身影出现在林中。 那红衣女子妩媚妖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黑色长发半披在肩上,像一朵开在悬崖边上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罂粟花。 而她对面的女子容貌更胜一筹,一袭淡蓝色纱裙素净清雅,头发高高竖起露出白皙的脖颈,眉眼间有着女子少见的英勇之气,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般熠熠生光。 “你为什么要害羽念?为什么要杀这些无辜的人?”剑尖指向对面的女子,漓安冷声问道。 刚刚因为担心司凌沐才会被她带走,但,好在消失前漓安感觉到台上出现了一种熟悉的力量,漓安知道,那是会保护凌沐的力量。 苍凛玉笑道,“我帮她恢复了记忆哪是在害她?而且这些人是她点名要杀的,冒犯了天界公主,你觉得他们还能活命吗?” 漓安眼神凌厉地看着苍凛玉,“帮?你推她下诛仙台叫帮?你在凡界强行恢复她的记忆,坏了转世轮回的规矩,她后半辈子只能在贫穷凄苦中生活,这叫帮?” 带着天界公主记忆的羽念,只能在凡界做个事事倒霉的温羽念,直到凡胎肉身的终结。 “哈哈哈哈,没想到人鱼公主漓安还是那么善良,竟关心起陷害自己的人,难道你不知道之前袭击你的两次傀儡都是出自她的旨意吗?”苍凛玉大笑道,笑声中带着嘲讽。 漓安也笑了笑,“纵使我之前与羽念相交不多,但也能看出她只是娇纵任性,并无那么深的城府,一切都是你撺掇她的吧?包括这一次!” 顿了顿,漓安继续说道,“所以,苍凛玉,真正想要我命的人是你吧!” 苍凛玉看着她,表情难得的认真起来,“你以为我是为了给我父亲报仇,所以仇恨人鱼族吗?漓安,实话告诉你,我们的父亲虽然都是在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死去,但,那场战争是有人故意挑起的,只因为漓浱君的光芒太盛!而我父亲,只是做了刽子手举起的那把刀而已。” “你知道那刽子手是谁??”漓安开始觉得眼前的苍凛玉并不简单。 听着漓安话中的话,苍凛玉冷哼道,“漓安,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本来我们可以成一条战线的,可现在你必须死,而且你本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说着,苍凛玉手心突然聚起灵力,朝漓安袭去。 “人鱼族永远不可能和魔族统一战线,就算是有人挑起战争,但曾经辉煌的人鱼族都是因为魔族的入侵才成了今天这般模样。想杀我,就你,能吗?”漓安轻松躲过她的偷袭。 苍凛玉此时不再掩藏满身的杀气,狠厉道,“那你就去死吧!至于那个人,就交给重新崛起的魔族去对付吧!” “可笑,你以为我还是二十年前任人宰割的人鱼漓安吗?” 看着灵力突然暴增的漓安,苍凛玉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但还是再次举剑袭去。 …… 北辰山庄比武台上,司凌沐一拳打在谢朝恩的眉心处,他瞬间倒地,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呼吸。 “这是什么?”看到谢朝恩背上的奇怪东西,司凌沐走上前,方看清那是一张黑色的小纸人模型,他伸手想将模型撕下来,那纸人却在司凌沐碰触的刹那燃烧起来。 “傀儡符!”司凌沐耳边又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他能感觉到那个人是来帮他的。 突然,他身体一软半蹲了下去,刚刚体内充盈的力量瞬间不见了。 司辰奕赶紧上台扶起司凌沐,“沐儿,刚刚是怎么回事?” 司凌沐冲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义父,漓安去哪了?”目光落在人群中,刚刚那个角落却不见人影。 司辰奕看着他说道,“你知道,漓安不是普通人,既然当初她是突然出现,可能现在又突然走了吧。” 清晰地看到司凌沐眼中升腾起焦急,他挣扎着起身想去找漓安。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站起来的司凌沐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院中上千号人都向着他跪了下来,“义父,这是怎么回事?” 转头,司辰奕竟也跪在他身前,“义父,不可!”司凌沐赶紧蹲下想要扶起他。 司辰奕恭敬道,“恭喜皇上,历经艰险,终于杀得簒谋皇位的谢朝恩,如今云耀国回归正主,实乃百姓之福!” 台下的栀子喜极而泣,“沐儿,你是父王唯一的儿子,也是云耀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除了你,没人可以担此大任!” 看着台下一双双激动的眼睛,此时云耀国正处于无首的状态,为了苍生,司凌沐只能在这乱世中扛起这个担子。 “皇上,这云耀国本姓江,所以,以后你要改回江姓。”司辰奕仍然跪在一旁。 司凌沐闭着眼,适应着突发的一切,强压着内心想要去找那个人的冲动,现在他的首要任务是稳定朝中局势。 “你们都起来吧,今日我先回皇宫,稳定局势。”司凌沐扶起司辰奕,“义父,不管沐儿是谁,您都是我的义父,沐儿需要你。” 司凌沐看着台下的众人,“大家都先回吧,今日各大门派家族都有损伤,你们先回去整顿。事关重大,不是今日你们说我是国君就是了,朝中还有一众谢朝恩的爪牙,待稳定后再说吧,至于任昭非一行,先关在北辰山庄!” “真没想到原来北辰山庄一直卧着一条真龙天子,而栀子姑娘你也贵为公主。”纪青虞喃喃道,眼里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失落。 虽然一直躺在床上,可栀子知道日夜照顾她的人是谁,“青虞公子,现在我和沐儿只有彼此,要想稳住朝纲并不容易,沐儿需要有人帮他,我希望你可以帮助他。” 司凌沐跃下高台,走到两人身边,“栀子姑娘……” 却蓦的红了眼眶,“沐儿”,栀子扑进司凌沐的怀中,泪无声而下。 “姐姐,我带你回家。”司凌沐安抚着怀中的人柔声说道。 114.是敌非友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夜华初上,云耀国皇宫内灯火通明。 用金色丝线绣制的龙袍被叠放整齐放在一旁,即使只穿着紫色的衣衫,司凌沐的天子之气仍是与生俱来。处理完最后一批公文,他扶额走到御书房的窗前,尽显疲惫与无奈。 肃清皇宫中谢朝恩的余孽,稳定朝纲花费了不少时间,而漓安已消失数日,司凌沐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只是不知该从何找起。 门被轻轻推开,栀子端着亲手炖的冰糖雪梨羹走了进来,“沐儿,自回宫后,你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不要累坏了身子。” “姐姐,你身体还未痊愈,这些事你不要亲自去做。”司凌沐赶紧接过栀子手中的碗,将栀子扶到椅子上坐下。 “沐儿,当我清醒后知道我还有亲人在这世间,真的觉得很幸福,姐姐做过很多错事,还差点亲手……” 看着栀子开始泛红的双眼,司凌沐握住她的手,“姐姐,你不要说了,那不怪你,都过去了。” 目光落在一旁的龙袍上,栀子认真地问道,“沐儿,你真的不愿做这云耀国的君主吗?这个位置本就是属于你的。” 没有直接回答栀子的问话,司凌沐打开房门,夜风吹了进来,满天的繁星在灯火映照下失去了光彩,“在武林大会之前,我一直按照义父的要求,要做武林盟主,匡扶正道。直到有人问我这是我想做的吗?” 转身看着栀子,司凌沐琥珀色的双眸里满是坚定,“姐姐,我不想做武林盟主,更不想做君主。” “那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陪一个人做她想做的事。” 栀子从椅子上起身,“这个人,可是漓安……姑娘?” 看着司凌沐眼中的惊讶,栀子笑笑,“在北辰山庄的时候,我就知道漓安是姑娘,虽然我大部分时间是无意识的状态,但你们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听得到。” “她对你说过什么吗?”司凌沐下意识地问着。 “漓安是个好姑娘,可是”叹了口气,栀子继续说着“沐儿,漓安的心思很重,而且她身上有太多让人不解之处,你不怕吗?” “怕什么?我只知道,我想陪着她。姐姐,待宫中的事情处理好,我想去找她。”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支持你。你放心,这么多年,我在东昭谷受的苦不是白受的,打理一个云耀国我还是有信心的。” 姐弟两笑看着彼此,眉眼间确有几分相似。 走出御书房,栀子回想着漓安曾在她耳边说的话。 “我也遇到过看似跨不过去的坎,我失去了至亲之人,也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我甚至亲手毁了自己。可我还是带着执念,因为有些被我忽略的微光,值得我去守护。” “漓安,沐儿,会是你想要守护的那束微光吗?” 一抹粉色衣裙露出墙角,目送着远去的栀子,羽念在暗处咬着唇角,“凌沐哥哥,漓安不会回来了,不管是在凡界还是仙界,你要娶的人只能是我!” …… 深海清沅府。 强大的结界笼罩着府邸,一只小虾米也游不出去。 漓安木然地坐在凳子上,桌上放着一动未动的饭菜,空气中漂浮着熟悉的竹叶青的味道。 “你要一直站在门外吗?把我带到这里,你不会是想一直将我幽禁在此吧?” 漓安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可袖摆中颤抖着的双手出卖了她。 推门而入,依然是白衣飘飘的俊朗容颜,可那天生的笑唇已经挂满了苦涩。 “漓安,是我。”开口,眼泪就已顺着眼角滑落。 漓安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人,“你是保护人上瘾了吗?以前保护落魄的人鱼公主,人鱼公主死后,你就开始保护落魄的魔族公主了吗?” “漓安,我没有”看着漓安冷漠的双眼,清浔知道她需要的不是解释。 武林大会当日,若不是清浔赶到,苍凛玉定会就死在漓安的手中。清浔挥手挡住了漓安的剑,救下苍凛玉,还将漓安带回深海幽禁起来,自己却数日不露身影。 “没有?你明知道苍凛玉想杀我,你还救她?” “她不是你的对手。” “我想过和你还会再见,可没想到会是在如此可笑的场景下,你竟然在我的手中救下想要杀我的人。” 漓安冷笑一声,“不过,你做的事哪一件又曾让我想到过呢,对你而言,这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漓安,你还在恨我吗?我是迫不得已,我一开始只是为了给水蛇族报仇……” “不要再说了,那时候的漓安已经死了,你忘了吗?她斩断鱼尾,早就化为虚无了。” 清浔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上前一把将漓安紧紧拥入怀中,“对不起,漓安,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我为你报仇了,凌沂已经被我抓起来了,你要怎么处置他都行。” 漓安的双手颓然地放在身边,闭上眼,她催动灵力将抱着她的人推开,“抓住凌沂,就是为我报仇吗?我该恭喜你,大仇得报,重回深海,夺得龙宫,恭喜你,魔族新尊,清浔!” 听着漓安咬牙切齿的话,清浔身体猛地一震,“漓安,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身上的魔族气息,你体内充盈的邪恶力量,是别人强加给你的吗?苍凛玉说的魔族已经崛起了,也是因为你吧?水蛇清浔竟会坠入魔道,哈哈哈……这是我重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事。” 漓安竟真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弯腰大笑起来。 听着漓安的嘲讽,清浔不再掩藏身上的气息,一道黑光闪过,那白衣少年已变为魔尊模样。 一身黑色锦袍,红色宽边腰带束在腰间,长发用黑簪挽在脑后,原本墨色的双眼泛着血色,全身黑气缠绕,邪魅无比。 “漓安,我们回不去了,是吗?我依然喜欢你,只喜欢你。”深深地看着眼前让他朝思暮想的姑娘,他一直把她放在内心最后一方净土之中。 “回去,回哪呢?清浔,你已为魔,你忘了人鱼族的悲剧起点在何处了吗?放我走吧。”瞬间收起大笑,漓安抬头看着他。 “漓安,魔族进攻泽国是一场阴谋,这个世界本就是强者为王,败者为寇,那些高高在上的强者,真的就是善吗?何为魔,何为仙?界限到底在何处?漓安,你告诉我。”清浔终于露出了标志性的邪笑。 漓安摇了摇头,“这些,都不该是你选择魔道的借口。” 双目相视,不再言语。 清浔转身,手一挥,撤掉了结界。 漓安头也不回地出门。 “漓安,我们再见面会怎样?” 前方的人并未停下脚步,“是敌,非友。” 115.这并不奇怪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看着漓安化为一道光消失在深海,清浔心中最后一方净土坍塌了。 他突然听见内心传来嗤笑的声音,“你怎么这么懦弱?要是我定会直接上前将她办了,让她做魔尊夫人,这是何等的荣耀。” “你闭嘴!”清浔大吼道。 可这声音哪受他的控制,“若不是你承受住了我的功力,以灵魂与我为约,我断不会同你这般懦弱的人为伍。” 清浔冷笑道,“你既是初代魔尊,又为何会被打成灵体囚禁在魔宫密室的符文之中?又何需借我的身体重回世间?” “唔”话未说完,清浔就发出痛苦的呻吟,右手紧紧地抓着胸口,低下的额头瞬间溢出冷汗。 “你最好不要激怒我,别的事我不管你,但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不要再浪费时间。否则,我能让你变强,自然也可以毁了你。” 清浔忍痛冷笑道,“你要我杀的可是受世人景仰的天帝,谈何容易?你和他是有什么仇怨?难道他就是将你囚禁在密室的人?” 那个人却再未出声,清浔胸口的疼痛渐渐消失。 …… 云耀国。 离开深海后,漓安赶紧回到了云耀国,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并未因遇见清浔而沉陷在过去的种种情绪中。 此刻,她只想确认凌沐是平安的。 站在北辰山庄的门前,漓安举起手准备敲门,想了想又放了下去,“比武大会当日,我做出那么多奇怪的举动,怕是大家都把我当怪人了。” 跃上墙头,漓安藏身在房檐之后。已是深夜,府中安静如常,只有守门的两位师兄小声的说着话,话音虽轻,但足矣让漓安听清。 “你说师父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没想到大师兄竟是前朝太子,眼下又将成为咱们云耀国的君主,师父怎会拒绝大师兄的请求,不愿进宫去辅佐他?” “师父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测的,何况,伴君如伴虎,以前师父和君主是义父与义子的关系,若是进宫,就成君臣了。” “也是,依师父的性子,定是不愿受管束。你看大师兄刚进宫时,还回过山庄几次,每次都是为了找漓安师弟,近日倒是不来了。” 得知凌沐不仅平安,还做了云耀国的君主,漓安心中放下心来。抬头看见司辰奕的房间灯还亮着,漓安轻声飞入内院,潜入司辰奕的房间。 她自是没听见师兄们后面的一句话。 “小心祸从口出,我们现在也不能称他大师兄了,他可是君主。现在他那么忙,登基大典和迎后同一天进行,他自是没空再到这个寒酸的北辰山庄。漓安师弟和他关系再好,与江山美人相比又算得上什么。” 对着桌上的烛灯,司辰奕叹了口气。 “师父是为何事烦扰?” 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司辰奕面上露出惊喜之色,“漓安,你回来了。” 转身,却被眼前的人儿惊呆了,失神片刻,司辰奕大笑道,“虽知你是女儿身,但没想到你女装竟是如此好看,说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漓安笑道,“师父过奖了,您刚是为何叹气,连我进了房间都没有察觉?” 听到漓安的问话,司辰奕刚刚转晴的脸又暗淡下去,“漓安,你去哪了?自武林大会之后,你就再未出现过?” “师父,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现在已经处理好了。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让您烦心的可是大师兄即将成为国君一事?你该知道他的性子,断不会忘了您的养育之恩。” 司辰奕见漓安不愿说,也不勉强,“看来你已经听说了沐儿的事,他自小性子沉稳,他要做国君我自是不担心,只是我觉得沐儿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此话怎讲?”漓安追问道。 司辰奕摇摇头,“只是感觉罢了,没有什么缘由。” 漓安心中突然升起不安,“师父,您但说无妨,能让您彻夜不眠,对烛叹气,肯定不会是毫无根据。” “罢了,说与你听也好。那日你突然消失后,沐儿像是变了个人,拥有了我从未见过的功力,不过几招就杀了谢朝恩,众人拥他为王,但我看得出他心中不愿,但为了稳定朝中局势还是回了皇宫。” 司辰奕回到桌前坐下,漓安上前为他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那后来呢?” “后来,沐儿回过山庄几次,都是为了你的事情,他一直在找你。” 漓安点点头,“师父可是觉得这有不妥?” 司辰奕笑了笑,“你当为师已经老到看不出你们早就暗生情愫了吗?” “师父,您胡说什么!”漓安出声打断司辰奕的话,脸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我和大师兄就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哪有什么情愫。” “漓安,我和沐儿都知道你是女子,为师是过来人,就算你们未明说,我也看得出你们眼中对彼此的心意,而且,沐儿对你的感情更为浓烈。” 漓安不再否认。 司辰奕继续说道,“可怪就怪在这里。” “为什么?”漓安问道。 看到漓安的神情,司辰奕确定漓安还不知情。 “几日前,沐儿最后一次回山庄,下令处死了暂时收押在庄中的任昭非和任欢。” “他们罪该当诛,有何奇怪?而且栀子是大师兄的亲姐姐,就当是为了给她报仇,杀他们也不为过。” 司辰奕喝了口茶,“漓安,奇怪的是,那次沐儿并没有问起你,而且……” 司辰奕放下手中的茶杯,顿了顿还是直说出来,“在沐儿回去后的第二日,宫中就传出消息,国君将在登基大典上迎娶皇后。” 清晰地看着漓安的眼神从疑惑变为震惊,在失落涌上眼眶之前低下了头。再开口,漓安的声音有着强装镇定的颤抖,“他要娶的人是谁?” 问完后,漓安心中突然冒出了答案。 “西浅宫的温羽念姑娘。”司辰奕的回答证实了漓安的猜测。 “迎娶之日是何时?”漓安紧握双手问道。 “明日!” “明日?”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沐儿不是朝秦暮楚之人。”司辰奕肯定地说着。 沉默了片刻,漓安抬头眼中只剩淡漠,“师父,这并不奇怪。或许您看错了,看错了大师兄看我的眼神,他从未对我说过喜欢之意,他已经贵为国君,自是可以娶自己喜欢的女子。” 看着司辰奕床头挂着的崭新衣衫,漓安笑道,“师父,明日您会去大师兄的婚宴吧?替我祝福他,我就不去了。漓安不打扰师父了,告辞。” 漓安慌乱地起身低头行礼,遂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漓安,你……” 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司辰奕心中五味杂陈。 116.举国欢庆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司凌沐掌管国事后,不仅不再勉强百姓学武,还降低了赋税。相对于当朝之人姓甚名谁,大多数百姓更愿意关心谁能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好。 天边开始泛白,清晨的第一缕晨光洒向国都的大街小巷,照着那处处高挂的红灯笼和彩色的帷幔,整座城都洋溢着喜气。 新皇登基再加上迎娶皇后,双喜临门,确实是值得举国欢庆之事。 漓安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人声渐渐沸腾起来,似乎全城百姓都在期待着这场盛世华诞,人人都穿着靓丽的新衣,倒是比新年还要热闹几分。 街道上传来马蹄声,前方的人群突然向两边散去。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漓安被挤到了最边上,待那骑马的官兵走进了,漓安才知道原来是在派发喜包。 “这喜包里面装的可是真银子啊,足以见国君有多疼爱皇后。” “谁说不是呢,我们平头百姓虽没有资格去观礼,但抢个喜包沾沾喜气也是好的。”人们边议论着,边向官兵抛出的喜包伸出双手。 看着疯抢的人群,漓安摇头笑笑,欲转身离开,却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在空中挥舞,一枚喜包就掉落在她的手心。 此刻,四周的一切声音都仿佛静止了般,漓安低头看着这枚精致的喜包,大红色的绸缎上绣着双喜字,金色的丝线系住袋口,仅这个绣包的材质就价格不菲。 漓安将喜包紧紧地攥在手心,耳边瞬间响起震耳欲聋的庆贺之音。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喜包已经派发完毕,百姓都自发双膝跪地,磕头感谢皇恩浩荡。唯有站立在人群之后的漓安显得尤为突兀,慌忙泽路跑进身后的小巷。 手中的喜包像是个烫手山芋,该扔还是该留?漓安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的酸楚是为哪般。 “姑娘?” 头顶传来男子的声音,漓安抬头向上望去,那从窗口探出的人影和她一样愣住了。 “青虞师兄”漓安喃喃道,没想到这条巷子旁边正是纪青虞家的酒楼。 顾不上那么多了,漓安跃上二楼的包间,看着依然目瞪口呆的纪青虞,“青虞师兄,是我,漓安。” “哎呀”纪青虞一拍脑门儿,“我刚刚在楼上看见人群中的你特别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见你跑到窗户下面才会忍不住叫你。” 纪青虞绕着漓安转过来又转过去,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漓安师弟,你好好地装女子干嘛?而且你女装竟还这么好看!” 漓安额头一阵黑线,很是无语。“青虞师兄,你好好看看,我本来就是女子,只是以前为了学武方便才扮了男装。” 纪青虞刚刚合上的嘴巴又张开了,片刻,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你?” “明白为什么大师兄会有那些奇怪的举动了,想必他早就知道你是女子了吧?” 提到司凌沐,漓安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纪青虞也止住了话语。 “青虞师兄,你今日不去皇宫赴宴吗?”漓安故作平淡地说着。 纪青虞摇了摇头,“我去干嘛,我又不是皇亲国戚。” “那你和栀子姑娘呢?”漓安问道。 “什么栀子姑娘?你说的是公主殿下吧,漓安,我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以前是,现在更是。”纪青虞的话中充满了无奈。 帮着司凌沐重整朝纲后,纪青虞就离开了皇宫。 看着桌上的酒壶,漓安笑道,“青虞师兄,不如我陪你喝点?” 窗外是百姓的欢呼声,宫中传来喜庆的密集鼓点,看来吉时已经快到了。 屋内,漓安和纪青虞把酒言欢,互不戳破笑颜之后的各怀心思。 杯酒下肚,门外传来敲门声,店小二走了进来,看见莫名多出来的一人露出诧异的表情。 店小二走到纪青虞身边,“少爷,有人想要见你。” “谁?没看见我正在陪朋友喝酒?”纪青虞不耐烦地挥手。 店小二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走进了一带着面纱的青衣女子,纪青虞的手就那么静止在半空中。 “你出去吧”漓安轻声对店小二说道,待他出去后,关上了房门。 漓安和纪青虞看着眼前的女子,此时此刻,她不该会出现在这里。 纪青虞讪讪地收回了手,起身行礼道,“只有我们三人了,你不用再戴着面纱,公主殿下。” 女子取下面纱,从进来起,她的目光就都在纪青虞的身上。 转身看着身旁的蓝衣姑娘,她愣了一下,眼中瞬间放出光芒,上前一把抓住漓安,“漓安姑娘,你回来了!看到你,我就放心了,沐儿一直在等你。” “栀子姑娘,此刻正是宫中大喜之时,你怎会到此处,你是来找青虞师兄的吗?”漓安想不到别的理由。 “我是来找青虞,我来找他想办法,可是现在不用想了,办法已经出现了,你就是办法。”栀子的眼中竟泛出泪光。 纪青虞赶紧问道,“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怎么了?”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心。 栀子没有回答纪青虞的问题,而是拉起漓安的手就要往外走,“漓安姑娘,你赶紧和我进宫,看到你,沐儿就不会再执迷不悟了。” “栀子姑娘,你这是何意?”看到栀子这般模样,漓安心中压抑着的不安升腾起来。“难道大师兄娶温羽念,是被胁迫的吗?” 栀子摇摇头,“不是,沐儿对我亲口说要娶她,要封她为后。”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说他执迷不悟,这就是他的想法不是吗?”漓安说道。 纪青虞打断两人的对话,焦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此刻来找我肯定有原因,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沐儿变了,可是只有我觉得他变了。”栀子看着茫然的两人,“我知道我说的话很离谱,也没人会信,所以才会来此,因为只有青虞会相信我。” 117. 你确定要牵她?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几日前,沐儿带着温羽念来见我,说要在登基大典上与她成婚。可是,沐儿曾亲口与我说,他无心国君之位,待朝局稳定后,他要去找一个人,陪她做她想做的事。” 看着栀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漓安想到凌沐曾为自己做的种种,若不是她,凌沐怎会受这轮回之苦,“我不该不相信你。” 漓安猛地打开房门,“走,去皇宫!” “漓安你要去做什么?抢亲吗?”纪青虞大声道。 “是!” 纪青虞和栀子相对而望,赶紧跟了上去,出门却已不见漓安的身影。 云耀国皇宫,入眼处,皆是朱红一片,即使是蜿蜒的小道,也铺上了红锦地毯,树枝上挂满了红绸裁剪的繁花。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跪了一地,登基仪式已然结束。 司凌沐身穿金色龙袍,上面绣着的九条五爪金龙栩栩如生,显得尊贵而威仪。他坐在龙椅上,坚定沉稳,目光如炬,让人甘愿臣服。 鼓点越发密集,身旁的太监提醒道,“皇上,吉时已到。” “朕知道了。”起身,打开双臂,身后的两个太监将早已备好的大红色喜服为他穿上。 宽大的红色直裰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龙纹金丝带,衬出司凌沐修长挺拔的身材,黑发以镶碧鎏金冠高高束起,洁净明朗,又不失皇家的威严。 最后一声鼓点敲响,文武百官自动靠向两边,全新的红色绸缎蔓延开来,象征着即将踏上之人无比尊贵,宫女手提花篮站在红毯两边,撒开漫天的花瓣,花香瞬间萦绕着这个大殿。 殿外凤撵已到,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 随着那头戴凤冠,步步生莲的人儿走进,人群中不断发出惊呼声。 大红的喜袍上,繁复的款式层层叠叠,金丝线绣制的凤凰随着步伐摆动,生机盎然,毫无累赘之感。更为奇妙的是,随着光线的流转,喜服散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新娘虽身材娇小,喜纱遮面,但此刻已经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踏上铺满鲜花的红毯,宛如一只骄傲美艳的孔雀。 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只有司辰奕站在人群之后,担忧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司凌沐,看着他波澜不起,毫无喜意的双眸。 “吉时已到,恭请皇上,皇后娘娘行大婚之仪。”主婚的依然是司凌沐身旁的太监,尖细的嗓音竭力表现着喜悦。 温羽念站在殿中,仰头看着司凌沐。司凌沐也看着她,他知道,此刻他该走下去,迎接他的新娘,可是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搅着,憋着气不上不下。 “皇上,皇上”,太监小声叫着他,他方缓步走下台阶,朝着那个带着红纱的女子走去,透过轻薄的纱幔,他能看到她眼中的激动与喜悦。 看着司凌沐朝自己走来,温羽念的心终于柔软下来,“凌沐哥哥,我就知道,你会娶我。” 她伸出右手,骄傲地抬起头,等待着司凌沐牵起她带她走上受人敬仰的皇后之位。 一步,两步,越是靠近,司凌沐的心越紧,眉头轻皱,但他还是伸出了左手。 眼看着指尖马上就要相触。 “凌沐,你确定要牵她的手吗?” 冰冷的声音传来,司凌沐瞬间收回手,抬头看着从殿外飞身而来的女子。 司凌沐呆呆地走过温羽念的身边,并未在意她紧咬的双唇和满目的怒火。 身穿喜服的温羽念让众人惊呼不绝,而此刻飘然而至的漓安却让众人瞬间忘记了出声。 一身淡蓝色的裙衫,一支简单的木簪,再无过多修饰,但眼前的女子竟美得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这般清冷绝丽的容颜不该是凡界所有。 “漓安”司辰奕走出人群,朝着漓安走来,和她并肩而站,一齐看着前方的司凌沐。 朱红色的腰带散落,宽大的喜服掉落在地。从迷茫到清醒,司凌沐仿佛经历了漫长的黑暗,泪水一滴一滴无声而下,他伸出左手朝着漓安走去,眼里是喜悦,是期待。 漓安的笑容如春日暖阳,瞬间融化了刚刚冰冷的气场。伸出手,上前,十指终于紧扣。 “大师兄,大婚之日,你怎么不邀请我?”漓安笑问着。 琥珀色的双眸闪耀着星光,嘴角轻扬,顺势将漓安拥入怀中,“漓安,你来了,我正准备去找你。” 靠在温暖宽厚的胸膛上,漓安从未有过这般安稳之感,“凌沐,这一世,该我找你。” “够了!”一把扯下头上讽刺的喜纱,温羽念转身看着相拥的二人。 文武百官自觉地向后退去,“这是怎么回事?” “竟有人敢闹皇家婚礼?” “看来,新皇登基的第一件事是要处理自己的风流债呀。” 众人纷纷露出看戏的表情。 纪青虞和栀子也赶到了大殿,看着漓安已经阻止了婚礼才放心下来。 司凌沐将漓安护在身后,看着温羽念,眼神凌厉,“温姑娘,你对我做了什么?” “凌沐哥哥,我能对你做什么?你忘了是你自己亲口说要娶我的吗?不是你想要娶我的吗?”温羽念娇俏的容颜上满是痛楚。 “为什么我会忘记漓安?” 闻言,栀子、纪青虞还有司辰奕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忘记漓安?” 温羽念的楚楚动人已经打动不了任何人。 她突然戚戚地笑着,并未回答司凌沐的话,她转而看向漓安,“你以为你赢了吗?你可知,从未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如果我得不到,那我就算毁掉,也不会让给别人。” 此时的温羽念哪还有西浅宫那个卑微弟子的模样,骄纵的天界公主,笑语间都带着蛮横。 漓安的手被司凌沐紧握在胸前,温润黏湿的液体滴落在漓安的手背上,越滴越多。抽回手,手上却是触目惊心的血红。 “凌沐!”漓安眼看着护在身前的司凌沐弯腰捂住胸口,他的唇角不断滴落着鲜血。 “你下了毒!赶紧把解药交出来!”漓安一挥手,凡胎肉身的温羽念就被掀翻在地,口吐鲜血。 漓安扶住司凌沐,手心从后背为他注入灵力,可这灵力竟如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此时,漓安才惊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118.妖怪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凌沐哥哥,你此刻可是心如刀绞,你终于体会到念儿的感受了,怎么样?好受吗?” 温羽念用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她冷眼看着漓安,眼中泛起狡黠的微光,“漓安,你想知道怎么才可以救凌沐哥哥吗?” 漓安指尖已经化出蓝色佩剑,她走到温羽念身旁,将剑尖抵在她的喉间,“把解药交出来!” “你知道你杀不了我,不是吗?”温羽念毫无惧意。 “沐儿,沐儿”身后传来栀子和司辰奕的惊呼,司凌沐已经支撑不住倒地。 漓安放下手中的剑,“要怎样你才愿意救他?” 温羽念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递给漓安,“你若是把它喝了,我就告诉你怎么救凌沐哥哥。” 漓安看着温羽念天真的笑脸,一如百妖山上初见时那般无邪。 接过她手中的小瓷瓶,漓安并未犹豫,直接打开瓶口。 “漓安,不要”司凌沐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已经来不及了,药水尽数流入漓安的口中。 “啪”是瓷瓶落地碎裂的声音。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他了吧?” 只见地上的温羽念缓缓站了起来,无声地看着漓安,笑中透着刺骨的寒意。 瞬间,大殿内一片荧光闪耀,强烈的光芒笼罩着漓安。 司凌沐挣脱司辰奕的搀扶,挣扎着起身向漓安而去,却被那阵光芒晃得睁不开眼。 “天啦” “那是什么?她竟然有鱼的尾巴。” “妖怪,妖怪!” “啊……”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大殿,众人逃命般奔逃而去。刚刚还喜庆的大殿瞬间变得狼狈不堪,红色帷幔掉落一地。 漓安已经现出真身,长发散落在身前,蓝色的鱼尾在地板上摇摆着,双眸散发出淡蓝色的荧光。 想要从地板上起身,却发现全身毫无力气,“灵力被封住了”,漓安仰头看着温羽念,才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 “你让漓安喝了什么,你为什么把她变成这般模样?”司凌沐手足无措地站在漓安身边。 温羽念大笑道,“凌沐哥哥,你怎么不问问她,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啊。” “我是人鱼,我不是妖怪。温羽念,你不就是想让他害怕我,厌恶我,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快救他吧。”漓安冷冷地说着。 司凌沐强忍着内心的绞痛,蹲下身子,牵起漓安冰凉的手,“漓安,我喜欢的是你,不管你是什么模样,都喜欢。” 话音刚落,司凌沐就再次喷出鲜血,脸色泛白。 “救他!不然我定饶不了你!”漓安狠厉地看着温羽念。 温羽念笑道,“要救凌沐哥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他和我完婚。” “你骗人,你快把解药交出来,沐儿不会娶你的。”栀子大声说着。 司辰奕突然开口道,“你给沐儿下了蛊毒!” “还是司庄主见识广啊,连蛊毒都知道。”温羽念不屑地看着司辰奕。 “传闻西浅宫不仅擅长毒术,还会失传的边疆蛊术,可操控人心。”司辰奕也只是听闻,并未亲眼见过。 温羽念笑道,“不错,我是给凌沐哥哥下了蛊毒,此蛊名为倾心蛊,中蛊之人会倾心于下蛊者,只要和下蛊者结为夫妻,蛊毒一辈子都不会发作,否则中蛊者会心碎而亡。” “那要是中蛊者本就有心爱之人呢?那还怎么倾心?”纪青虞问道。 “从中蛊起,他就会忘记自己喜欢的人,只会忠心于下蛊者。凌沐哥哥此前不就已经忘了漓安吗?” 数日前,温羽念潜入宫中,当她偷听到司凌沐宁愿不要皇位也要去找漓安时,就起了下蛊之意。 倾心蛊是西浅宫的秘术,她也是偷学着,从未用过。 司凌沐无意间喝下蛊茶,不仅忘记了关于漓安的一切,还对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温羽念惟命是从。 栀子气得声音都在颤抖,手中的匕首已经瞄准了温羽念的心脏,“所以,想要掌权的人是你,想要成亲的人也是你。” “不要想着杀我,如果我死了,凌沐哥哥也活不了,要救他,只能让他娶我。”温羽念有恃无恐地说着。 栀子只能放下匕首,看着地上相互依偎着的漓安和司凌沐。 温羽念走到二人身前,蹲了下来,“漓安,若不是你今日突然出现,凌沐哥哥就不会强行冲破蛊毒的桎梏,也不会毒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离开,凌沐哥哥会再次倾心于我,自愿与我完婚。” 抚摸着身上喜服的裙摆,画着精致妆容的温羽念轻描淡写地说着,“我不介意与凌沐哥哥重新办一次婚礼。凌沐哥哥,你现在知道我有多爱你了吗?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司凌沐紧紧握着漓安的手,连余光也不愿看向温羽念,“漓安,对不起,我不该忘记你,更不该差点娶别的人。” “凌沐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好好看看,你眼前的人是妖怪,她只会害你,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我更爱你。”温羽念的声音中有气急败坏,有歇斯底里。 温羽念以为,身为凡人的凌沐看见漓安的真身会醒悟过来,可现实却是让他更反感自己。 “哈哈哈”大笑着,眼中却泛起杀意,藏在指尖的毒针猛地射向灵力被封的漓安。 毒针没入心脏的声音细小,尖锐。 漓安眼看着扑在自己身前的司凌沐笑着倒下去。 “不!”漓安嘴角溢出鲜血,全身发出盛怒的光芒,刚刚一直未出声的她在积聚内力冲破灵力的封锁,可还是迟了一步。 怀中的人已经变为一片光亮消散,没有留下一个字。 漓安缓缓升到半空中,一伸手,温羽念就被吸了过来,娇嫩的脖子被漓安的手禁锢住,已经能听到骨头的喀嚓声。在温羽念断气之前,漓安松开了手,将她扔到地上。 温羽念看着司凌沐消失的方向,边流泪,边大口喘气,原本灵动的双眸变得暗淡无光。 漓安看着身后泪流满面的三人,“你们放心,不管是上九天,还是下黄泉,我都会找到凌沐。” …… 不知从何时起,云耀国的街头出现了一个自称天界公主的疯乞丐,时而嬉笑,时而怒骂。 119.寻找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十年后。 深海临渊。 又一次失败了。 漓安颓然地放下双手,因灵力出现的幻境从眼前消散,她刚刚已经将凡界所有时空查探完毕,都没有凌沐的气息。 自凌沐在凡界殒身之后,漓安就开始寻找他的魂魄,可是,无论是泽国、黄泉、还是天界都没有他的身影,漓安抱着最后的希望,想着可能他的魂魄还在凡界徘徊。 眼下,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安儿,还是没有消息吗?”暮涴推开门就看到漓安失落的神情,额头细密的汗珠表明她的体力已经快消耗过度。 暮涴放下手中的食物,快步上前拦下漓安准备再次催动灵力的双手,“安儿,你已经尽力了,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明日再找吧。” “姑姑,我不累。”漓安努力挤出一丝苦笑,十年对泽国来说只是弹指一瞬,但对身为魂魄的凌沐而言,充满了百万种可能性。 可能被妖怪吃了,可能被不怀好意之人施法禁锢了,甚至有可能因为时间长了,魂魄自行消散了……每一种可能漓安都不愿也不敢去细想。 暮涴叹了口气,“安儿,你这是何苦?” 十年前,人鱼族的封印突然解除,族人的灵力都瞬间恢复,对人鱼族来说,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但当得知泽国已被魔族掌控之时,暮涴预感到深海将迎来又一场浩劫。 漓安失魂落魄地回到临渊也是在那段时间,她让人鱼族先不要离开临渊,乱世之下,有着母亲灵珠守护的临渊反而是最安全的。 “姑姑,凌沐本是龙宫太子,本该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可他却因我要受凡界百年之苦,又因我在凡界死于非命,坏了轮回的命数,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哪怕耗尽灵力,我也要找到他。”漓安起身坐到桌边,机械地吃着暮涴端来的食物,她需要补充体力。 温柔的手抚摸上漓安的头顶,感受到姑姑手心的温度,漓安强忍的泪水滴落下来,“安儿,一切都是源于凌沂的权利之心,是他害了人鱼族,害了自己的儿子,也害了整个泽国。” 暮涴轻轻在漓安身旁坐下,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安儿,若是姑姑没猜错,你是喜欢凌沐那小子吧?” “姑姑,我可以吗?”漓安抬起头,泪眼朦胧。 “傻丫头,听你说来,凌沐是一个明是非辨善恶的英勇之人,他愿意为你舍命,说明对你也是情根深种,若你们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可是,姑姑,他是凌沂的儿子。” 暮涴将漓安揽到怀中,“凌沂是凌沂,凌沐是凌沐,凌沐救下了人鱼族的公主,也是对人鱼族有恩,你不要觉得和他在一起会愧对人鱼族。” 眼泪浸湿了暮涴胸前的衣衫,正是因为心中的这份愧疚,漓安哪怕感知到了自己的心意,也不愿意承认。 “姑姑,你曾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想到他就会笑,我遇到过这么一个会让我笑的人,可是后来我发现,喜欢最重要的是坦诚,如果让你笑的背后是邪恶的谎言,那这份喜欢从一开始就是畸形的……” 怀中的人渐渐发出平稳的呼吸声,脱力的漓安终于睡着了。 暮涴心疼地看着她,“安儿,我没说的话你还是体会到了,尽管我并不想你亲身经历,或许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对爱情抱着幻想和期待。但你要相信,相爱之人只想对方快乐。” …… 曾经的深海龙宫,现在已经变为了深海魔宫。 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也变为了以黑色为主色调的阴翳之所,随处可见的龙纹图案都变为了遍布灰色鳞片的巨蟒图纹。 潜伏在黑暗中的棱皮海龟隐濂缓慢移动着,不呼吸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他慢慢下沉到龙宫最深处,潜入水牢底部。 水牢虽是铜墙铁壁,但在重修之后,隐濂在底部留下了一个可以活动的机关。许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初的一些遗憾吧。 一条金色的巨龙被囚禁在水牢里的铁笼之中,他蜷缩着身体才能将自己安放在狭小的笼中,双眼紧闭,龙须下垂,丝毫没有龙族的威风。 水下突然冒出一阵气泡,凌沂猛地睁开双眼,那眼中的威严与戾气依旧。看着熟悉的身影走出水面,他淡定下来。 “王爷”隐濂单膝下跪行礼。 “你的伤可都好了。”凌沂语气虽冷,但隐濂仍愣住了,连眼眶都有些湿润。 十年前,隐濂在凡界守护凌沐,待他回龙宫时才发现泽国已经易主,好不容易得知凌沂被关在水牢,却在欲潜入时被发现,身受重伤。 十年来,隐濂一直藏在深渊之底疗伤,今日寻得机会再次前来。 “谢谢王爷挂念,属下已经无碍,是属下来迟了,让王爷受苦了。若是当时我在龙宫……” “你在也没有用,多一个人死罢了。”凌沂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外面怎么样了?沐儿怎么样了?” 闻言,隐濂埋下了头,他的声音充满了难过,“王爷,是属下无能,在属下疗伤期间,没有照顾到凡界的沐儿,他在凡界被羽念公主的转世所害,现在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是什么意思?”凌沂想要起身,却忘了铁笼的禁锢,身体吃痛又蜷缩了下来,隐濂这才发现凌沂与铁笼接触的龙鳞之下出现了多条血痕,旧痕添新伤。 “王爷,您受苦了。”隐濂的声音有些颤抖,“沐儿在凡界的命数被打乱,他的魂魄也没有回到深海。” 想了想,隐濂继续说道,“王爷,人鱼公主漓安找了沐儿十年,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没有他的消息。” 提到漓安,隐濂注意到凌沂的神色并没有变化,看来王爷早就知道漓安还活着。 凌沂没有说话,安静的水牢中回荡着凌沂的鼻息声,粗重,低缓,这是内力严重受损的表现。 “隐濂,沐儿是龙族的血脉,魂魄不可能轻易消散,你说所有地方都找了,可找了那个地方?”凌沂的眼中突然现出精光。 隐濂心下一动,“王爷,您说的可是那里?那个地方只是传说,属下从未见过,难道是真的?”看着凌沂的眼神,隐濂心中燃起了希望。 120.天地之外 - 深海冷寂奈何情深 - 王山果 “兀煦老儿可有动静?”凌沂转而问道。 “说来奇怪,按理说,魔族侵占了龙宫,天界应该即刻发兵才是,却一直未有动静。而且那清浔不是在清沅府就是在龙宫,很少外出,泽国各族虽忌惮魔族,但并未被为难,生活倒是同往常一样。” 隐濂皱眉道,“总的来说,各界保持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和平。” 凌沂的龙爪在铁笼上来回滑动,锋利的指甲摩擦着铁笼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虽是真身,但仍可看出凌沂嘴角的笑意,“隐濂,你做好准备,风雨即将到来,到时我凌沂是要上九天还是要下黄泉就可知晓了。” “王爷,那清浔怎会突然之间灵力大增,还做了魔族的魔尊,实在匪夷所思。”隐濂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能凭一己之力擒住王爷,还可重伤自己,让自己十年在深渊疗伤,隐濂无法相信这是当初那个不堪一击的水蛇清浔。 “因为清浔已经不是清浔了。”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凌沂看向隐濂,神情严肃,“隐濂,是他回来了,他在清浔身体里重生了。” “是他?!”能够击败凌沂,能够让天帝忌惮迟迟不发兵,除了他,还有谁。隐濂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写满了恐惧,他瞬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小命还留着是一件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王爷,若真是初代魔尊回来了,那我们岂不是毫无胜算。”隐濂忧心道。 “你也不用过于害怕,他只剩一缕精魂,灵力自然不如从前,现在清浔还没有完全吸收他的力量,他们还在融合阶段。兀煦老儿不会不知道,更不会等着他们完全融合了才出手,我们等着看吧。” 上方传来开门的声音,隐濂掩入水下,顺着来路离开。 门开了,守卫将食物扔入铁笼中,门再次关上。 金色的龙身调转龙头,伸出舌头将粗劣的食物卷入腹中,闭眼沉到水下。 …… 沉睡中的漓安突然惊醒,揉着发痛的额头坐起来,梦魇不断。 “谁!”床边的黑影让漓安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她才放心下来,从床上起身。 “濂叔,你来了。”漓安挥挥手,点亮桌上的烛灯。 隐濂笑了笑,“漓安姑娘,好久不见,看到我,你为什么不吃惊?” “你不是一直在临渊旁边的深渊之下吗?”漓安为隐濂斟了一杯清茶。 “看来人鱼族的封印解除后,你体内的灵珠也可运用自如了,再加上收复的怨灵力量,你现在的实力远在我之上了。”隐濂说道,“看来真的是我老了。” 漓安摇摇头,“我还差得远,父亲在我这个时候早就掌管泽国,上天界排行榜前三了。” 隐濂叹了口气,“也是,若是漓浱君还在,人鱼族断不可是这般光景。” “濂叔,你深夜到访,应该不是和我叙旧的吧?”漓安出声打断了隐濂的感叹。 隐濂本欲拿起茶杯的手又放了下去,他认真地看着漓安,“漓安,你可有沐儿的消息?” 漓安心中一动,“濂叔,你可是有凌沐的消息了,你知道他在哪吗?是不是你把他的魂魄藏起来了?” 隐濂不住摇头,“沐儿在凡界殒身之时,我身受重伤,也是近两年才知道沐儿失踪的事。” 漓安露出显而易见的失落。 “漓安,你可是所有地方都找过了?”隐濂问道。 漓安点点头,“今日濂叔若是想来我这里探听消息的话,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隐濂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清茶冰凉入喉,回味有着淡淡的苦涩。“漓安,今日来我是想告诉你,可能还有个地方遗漏了。” “不可能,上天入地,所有地方我都找过了,而且不止一次。”漓安斩钉截铁地说着。 “还有一个地方,你没找。” “哪里?” “除天地之外的地方!” 隐濂眼中的认真不似说笑,漓安也严肃起来,心跳莫名加快,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 “濂叔,除天地之外的地方是哪里?有这样的地方吗?” 隐濂不再卖关子,他说出心中的那个地方,这是只有在上古传说中才出现过的地方。 “混沌!” “混沌?我记得古书上有写,天地分开之前,万物就处在混沌之中,天地初开,混沌就已经消失了。”漓安失望地说着。 隐濂摇摇头,“漓安,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地分开只是我们眼睛看到的。但混沌是始终存在的,是开不见摸不着的,那是没有命数之说的虚空之地。沐儿在凡界死亡,乱了命数,无法上天入地,只有回归混沌。” 漓安激动地一把拉住隐濂的衣袖,“濂叔,若真如你说的这般,那你告诉我混沌在哪里?不管凌沐有没有在那里,我都要去试试。” 看着激动的漓安,隐濂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濂叔,你既然告诉我有混沌之地,就是希望我去找他,你还在犹豫什么?” “漓安,若是沐儿知晓我这么做,定会阻止我。漓安,不是我不愿意去混沌之地,而是你去带回沐儿的希望会更大一些。”隐濂将自己所知的关于混沌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没见过混沌,也只是在王爷收藏的古籍之中看到过记载,那些没有命数,无**回,又有着深厚灵力且无法消散的魂魄才可能会进入混沌,混沌里面时间都是静止的。混沌,就是被囚禁的永生。进入混沌的魂魄会陷入沉睡状态,只有对他极为重要的人才有可能会唤醒他。” “濂叔,你是说,如果我以魂魄的状态进入混沌,就可以唤醒凌沐带他出来?”漓安的声音中有着难掩的兴奋,那是几近无望后看见希望的兴奋。 “带他出来只是一种可能,但另一种可能的几率会更高。”隐濂严肃地说道,“漓安,没人知道混沌有多大,没人知道沐儿会在里面什么位置,当魂魄进入混沌后,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沉睡,如果你没有尽快找到沐儿,带他出来,那你也可能陷入沉睡,被囚禁在混沌之中,永远出不来。” 漓安放开隐濂的衣袖,放松下来,“濂叔,只需要我魂魄离体就可以去了吗?那我现在就可以。” 隐濂按下漓安的肩膀,“你不要急,看来,你是势必要去一趟了,去混沌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需要关闭五感,也需要有人护着你的真身。若是你真的下定决心了,明晚到深渊之底找我。” “好。”漓安按捺住自己急迫的内心,她知道现在心急不能解决问题。 隐濂起身准备离开,开门前,他再次问道,“漓安,去混沌,是拿命做一个胜率很小的赌注,你真的要想好了,明天你不来也没有关系。若不是知道在沐儿的心中,你比我重要,我绝不会来找你。” “濂叔,你忘了我在龙宫水牢经历的事情吗?死有何惧?” 隐濂没有回头,短暂的停顿后,他消失在漓安眼前。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