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六月份的时候,徐蔓的学校下发了一个通知,从下个月开始到明年三月份为止,包括一整个大四的上半学期,都是他们的实习时间,他们要做的事就是去地方实习,然后在明年四月交上实习报告,作为毕业的一部分。 至于地方,随便他们选,可以服从学校分配,也可以自己选择,只要最后的实习报告上盖的章是正确有效的就可以。 徐蔓就读的学校是国内公安高等学府里的老大哥,全称新京公安大学,简称新安大,公安系统里有话语权的人基本都是从这里毕业的,校方地位超然,供给学生实习的岗位也很充足,绝大部分都在新京本地的乡镇派出所,少部分在外市的,也是靠近新京的友邻城市。 徐蔓的运气不错,被分配到了本地南环城郊的一处派出所,虽然比不上市里的条件,但鉴于新京这座城市本身就是国内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中心,基建和经济都甩了全国绝大地方一大节,城郊派出所的条件就算再一般,也还是比省外的其它地方要好许多,还清闲,算是个美差。 然而,她的父母却不这么想。 “派出所的实习对你没有意义,要去就去市里,在乡镇做有什么意思。”徐父这么说着,然后一锤定音,“把学校分派的岗位推了,爸给你找个别的地方。” 徐蔓的父亲徐林是江州税务局的局长,官做到了这个份上,人脉自然是非常广博的,没过半天,徐蔓就接到了他的消息,说是实习的地方找好了,就在新京隔壁的明州市局,一份清闲的文职工作。 对此,徐蔓有些意外,她的父母在体制里都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在她的猜想里,给她安排的实习工作不在新京,也是在老家江州,怎么选了明州这么一个地方?虽说那也是个一线的经济文化大城市,从学校出发搭动车过去只要半个小时,但正常人都不会舍近求远,就算新京本地的市局比较难安排,家里那边应该很容易才对。 徐父对此的回答是:“这是你妈给你找好的单位。她同学的儿子就在那里工作,是刑侦支队的队长,能力很不错,有他带,对你以后的发展好。” 徐蔓还是不太能明白,自家在公安系统里也不是不认识人,什么时候要靠一个市分局的刑侦支队长来提携自己了?虽然她对此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自己本来就不怎么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谁来带她都一样。 不过在稍后和母亲唐幼蓉的聊天里,她就明白了父亲那句“对你以后的发展好”话是什么意思。 那位支队长也是毕业于新安大的,姓秦,叫做秦深,比她大两届,年纪轻轻的才25岁就当上了支队长,除了本身能力强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有个当省公安厅长的父亲和在中央工作的祖父。 “他妈妈也很厉害的,和妈是大学同学,当年一起毕业的,现在是新京教育局的副局了……”徐母在电话那头跟她絮叨,把那位秦支队长的家底全部说了一遍,末了又叮嘱她,“到时候见到人你机灵点,喊人家队长,懂点礼貌,让他多带带你,等你以后毕业了,就算不留在明州,新京的发展也会顺一点。爸妈只能在老家这边帮你,你要是留在新京不回来,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别看人家现在只在分局当个支队长,等过几年肯定就会往省里调了,说不定还会去总部,你现在跟人家搞好关系,到时候在系统里也有个照应。” 徐蔓嗯了一声,表示明白,又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妈,我不太想干刑侦。” “妈知道。”唐幼蓉笑了,“放心吧,妈和人家说好了,就让你在市局工作,不干刑侦。女孩子家家的也不适合干这些事情,只是让人家给你带个路而已,有他在市局里打招呼,你也会轻松一点。” 徐蔓这才放下心来,点头答应一声,又聊起别的事情。 “那我这个暑假就不回来了,七月份就要实习,现在都六月二十三了,也没几天了……嗯,不住学校,就租房子,隔壁城市来回学校不方便,坐动车也要半个小时呢……我这几天在网上查一下,等找到了合适的就发给你和爸看看……” * 寻找合适的租房花了徐蔓不少的时间,不仅要离工作的地方近,还要经过父母的审核,等她定好住处、拎着行李箱来到明州时,七月已经过了三天,幸好唐幼蓉询问她同学那边后得知市局里并不急缺人,可以等,要不然徐蔓都准备先在宾馆住几天凑合得了。 从学校到地铁站花了二十分钟,转地铁到高铁站花了四十分钟,坐动车花了三十分钟,到明州出高铁站后打车花了四十分钟,接下来又是和房东见面、看房、签合同、交付押金等一系列事情,等到房东给钥匙走人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连午饭也来不及订,打开路上随便买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徐蔓就打开微信,给那位支队长的妈妈秦母发了消息。 秦母的联络方式是唐幼蓉给的,虽然不是在人家儿子手底下工作,但这个实习工作是人家帮忙介绍的,向对方表示感谢很有必要,而且到了明州,一些联系的事也需要通过她来,比如说现在。 【阿姨您好,我是徐蔓,我已经到明州了,请问一下我是直接去市局报到,还是和秦队长联系,让他带着去市局?】 秦母的回复很快,给了她一串11位的数字,说这是她儿子的手机号码,让她打电话问他,末了又问她认不认识自己儿子,知道他长什么样不。 徐蔓当然回复不认识,于是她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一张图片,是一张登山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登山服,正咧嘴笑着回望镜头,身材修长,齿洁笑灿,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着健康漂亮的光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潇洒飞扬的劲儿,一看就是位阳光潇洒的大帅哥,但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用发小田思的话来说,就是他的气质有点痞,带着一点小坏的感觉,这样的男人最戳少女心。 徐蔓也被戳到了,看着照片默默感叹了三秒人家的基因优异,就打下一串话发了出去。 【呃,阿姨,这照片上秦队长带着墨镜,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秦母立马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我想着我儿子这张照片最帅,本来想给你留个好印象的】,就重新给她发了一张照片,这次的照片很正常,是一张证件照,蓝底2寸,穿着一身黑色的制式警服,梳了个中分的发型,很明显是张警官照。 这次徐蔓看清楚人家的长相了,没有打脸她刚才的那句评价,即使是在这么中规中矩的照片里,优质的基因也依然在发挥着坚实的作用,从芸芸众生里脱颖而出,帅得非同一般。 这时她心里有点犯嘀咕了,妈给她找这么一个工作,到底是真的为她以后的发展着想,还是看中人家儿子了,想撮合他们两个? 一边想,她一边打字回复,谢过了秦母之后又看了下时间,看差不多下午一点半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过了休息时间,就拿起手机,对着秦母发来的那串数字拨了出去。 等了大概有十秒钟,电话接通了。 “喂?” 手机里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带着点急躁和不耐烦,徐蔓在一瞬间有点后悔选择在这个时间打了电话,因为她听到了背景音里的嘈杂声,很显然对方现在并不是空闲时间,但打都已经打了,再挂电话更不礼貌,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您好,请问是秦深秦队长吗?我是徐蔓。” 顿了顿,她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您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徐蔓?”手机那头的嘈杂音减弱了,对方似乎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哪个徐蔓?” 徐蔓哽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说道:“呃……我是省公安大学的,马上就要升大四了,学校要我们实习,我妈说通过秦伯母帮我在这里的市局找了一个实习岗位,不知道秦伯母有没有跟您说过?我妈妈姓唐,叫唐幼蓉。” 那头“哦”了一声,“是你啊,你直说是我妈推荐过来的不就行了吗,叽叽歪歪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真是。” 对方的话像是在抱怨她,但又听不出有什么不满,徐蔓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只能干笑着说一声不好意思,又抓紧时间问他:“那请问我什么时候去市局报到?如果您不方便的话直接告诉我个时间,我自己去就行。” 刚才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又多又乱,对方接起电话时的语气也不怎么好,显然这位秦队长现在正在忙着事,而能让刑侦队长忙碌的事也就只有命案了,她并不想浪费他破案的时间。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能报到?” “现在就可以,我已经准备好了。” “驾照考了吗?” “考了。” “你现在在哪?多久能到支队?” “支队?……市公安局吗?”徐蔓有些不确定对方是要她去支队,还是只是平时说惯了顺口说出来的,她在此之前只查过市公安局的所在地,支队在哪里有点印象,但还真记不起来具体在什么地方。 “支队。你知道在哪吗?就在新宁路和灵丰路交叉口的地方,新宁路999号。多久能到?” “稍等,我查一下——” “不用,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对方似乎很赶时间,徐蔓不敢耽搁,连忙报了自己目前居住的小区地址。 “水月清华?那离这里很近,你现在就过来,带好必要的东西,快一点,尽量在二十分钟内赶到。” 2.第 2 章 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没有给她留一点反应的时间,徐蔓看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才想起要打开导航APP查询去支队的路线。 APP的结果显示支队的确离她居住的小区很近,开车过去只要十五分钟,但她没有车,对方又让她在二十分钟内赶到,她只能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行李,先在手机上预约网约车,再快速打开背包检查了一遍,确认证件纸笔都齐全后就拿着钥匙出了房间,急匆匆下楼赶去小区门口。 好在网约车来得很快,现在也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时期,二十分钟后,她堪堪赶到了新宁路999号,来到了明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大门口。 七月的天热得厉害,一下车,一股热浪就扑面袭来,仿佛要把整个人都闷死在热海里,徐蔓只穿了件单薄的夏衣,也还是被热得出了汗。她躲到门卫亭旁边的阴影里,拿出手机给秦深打电话。 这一回秦深接得很快,几乎是铃声刚刚响起就接通了:“喂?” “你好秦队长,我是徐蔓,我已经到支队门口了。”徐蔓说这话时有点犹豫,因为她的实习岗位是在市局,照理来说报到也应该是去市局才对,怎么会让她来支队这里,所以在说完这句话后又委婉地加问了一句,“我们等会儿是去市局报到吗?” “报到的事不急,你先在门口等着。我马上出来。” 电话又是被一声挂断,对方似乎非常喜欢用这样简洁的话语来通讯,徐蔓一开始觉得有一点不舒服,但很快又释然了,刑侦支队要处理的事务很多,作为领导人,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是一件好事,而且她得承认,之前秦母发给她的那张照片起了很大作用,这个世界对长得好看的人还是很宽容的。 在闷热的夏天里等待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徐蔓在门卫亭旁边等了一会儿,没看见人影,就往边上站出了几步,顶着大太阳看向里边的大厅出入口,有几个身穿警服的人从里面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可还没等她猜哪一个是她要等的人,那些人就都拐了个弯往边上去了,她只得继续在日头下等着,汗珠从鼻尖上渗出来,又被她反手抹去。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门口值班的警卫都注意到她了,其中一个肩膀上别着对讲机的警卫朝她走了过来,对她露出一个标准有礼的微笑:“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徐蔓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没有,我在等人。” 对方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回到工作岗位上继续值守。 徐蔓继续往里面张望,支队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情,不时有人从大厅门口进出,还传来了好几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随着那声音的接近,几辆警车从办事大楼的旁边道路拐出来,排成一队地驶向门口。 门口的伸缩门缓缓打开,徐蔓也退到了一边,给开出来的警车让路,然而打头的警车却在经过她身边时停下了,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里面的人转头朝她看来,微微一扬眉。 “徐蔓?”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没有穿警服,穿着件深色的T恤和短袖外套,一身便衣打扮,眉眼深邃凌厉,在帅气中透露出一点不羁的味道。 徐蔓有一会儿没意识到他是谁,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点了点头,“是我。您是秦队长?” 对方简略地点点头,“上车。” “啊?”她一愣。 上车?上什么车?这辆警车吗? “上车。”对方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别耽误时间。” 徐蔓有心想多问两句,但后面紧跟着的几辆警车给了她压力,让她不敢杵在这边磨蹭,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微躬着身体点点头,开门钻进了警车后座。 她刚关好车门,前头的秦深就对驾驶座上的人一声吩咐:“开车。”车子转出了支队大门,压进新宁路的白线里,往前头开去。 徐蔓坐在后边,把双肩包从背上取下放到胸前,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感受到了一股视线的注目:驾驶座上的年轻警员正在通过后视镜好奇地观察着她。 她看过去,司机警员立刻移开了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询问旁边的秦深:“秦哥,她是谁啊?怎么让她上车了?难道是嫂子?” “新来的实习生。”秦深关上车窗,倚靠着车椅漫不经心地回答,“徐蔓,新安大的,第一天过来。你认识一下,以后半年就是同事了。” “啊?”司机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声,通过后视镜看了徐蔓好几眼,“她?” “有意见就提。”秦深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秦哥,她才第一天来,你就带她出现场?人家女孩子还没从学校毕业,你就这么对人家,是不是有点坑啊?” “她是过来实习的,不是过来参观的,有什么坑不坑的。反正现场早晚都要出,今天正好碰上了这件事,就带带她。” “什么?秦哥,她由你来带?那那那……那我呢?我怎么办?你还带我吗?” “都半年了还要人带,你丢不丢脸?出去别说是我带的,半年了连个师都出不了,丢人。” “不是,我那是——” “闭嘴,专心开车。” 司机警员屈服在了队长的淫威之下,悻悻地闭了嘴,而徐蔓的提问才刚刚开始。 “不好意思,秦队长,您刚刚说什么?我不是在市局实习吗,应该不是在支队干吧……?” “支队就是市局下属的一个分支,你在市局实习,就是在我这里干。有什么问题吗?” 徐蔓艰难地微笑了一下:“……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在市局那边实习的,不是在这里?而且好像不是刑侦的岗位?” “你大学专业学的什么?” “……刑侦。” “那不就得了。”对方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她的疑惑。 问题就出在这里好不好? 徐蔓在心里抓狂。她虽然学的是刑侦专业,可她压根就一点也不想干刑侦啊,而且他们两个刚刚谈论的是什么?现场?这是要出现场吗?带着她去出现场? 就在徐蔓搜肠刮肚的想着该怎么委婉而又明确地跟这位秦大队长说明自己并不想干刑侦的意思时,那个被秦深命令闭嘴的警员司机开口说话了。 “秦哥。我说你怎么就听不懂人家的话呢,人家这是不想出现场呢。”直白的话语让她有些尴尬,好在对方口中没有明显的鄙视之意,让她多少安慰了一点,同时暗暗松了口气,“她到底是不是咱们这的啊?我怎么听她的意思是她在市局本部实习,不是在咱们这里?秦哥,你确定你没弄错?” “她就是我带进局里的,我弄没弄错我会不知道?” “卧槽,原来你们俩认识?” “一个母校的,她比我小两届,算是学妹。”秦深这么回答,然后侧转身回过头看徐蔓,“你刑侦专业的,不干刑侦还准备干什么?” 徐蔓噎了一下。 她其实什么也不准备干,就想普普通通在市局里做做后勤,整理整理资料什么的,平稳度过实习期就行了,可看着秦深的眼睛,她怎么也说不出这句话来。 心虚,尴尬。 人家是真正的人民公仆,奋斗在破案的第一线,为广大人民群众的人身安全保障而努力,和她这种只想混日子的废柴完全是两个高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最后,她也没能厚着脸皮说出自己不想干刑侦的话来,只能用一种不确定的口吻说道:“我……我不知道。” 司机警员发出一声嗤笑,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秦深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回身坐正了继续靠着椅背,“那就跟着我干。学刑侦的不出现场叫个什么刑侦。”他替她做出了决定,“小李,跟她说下具体的情况。” “哦,好。”被称作小李的司机警员打了下方向盘,把车子在路口右拐,就跟徐蔓说起了情况。 徐蔓骑虎难下,只能抱紧了怀里的背包听他讲话,内心万分纠结。 事情并不复杂,在中午1:32的时候,指挥中心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报警人是一名丹湖湿地公园的保安,说是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塑料袋子,里面包装着像是人的肢体的东西,还有血液渗透出来。根据接线员的询问,塑料袋子是一位游客发现的,那位游客违规牵了犬只进去,狗一直要往树林里钻,主人没有办法,只得跟了进去,结果就被它刨出了这么一个东西。 一开始,游客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以为是随地掩埋的垃圾之类的东西,直到那包裹在外面的塑料袋被狗爪抓出了一个口子,从里面滚出了半只人的手掌,他才意识到那是什么,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喊来了保安,保安赶到现场后也懵了,连忙报了警。 小李的叙述很简洁,但是很全面地概括描述了整件事的状况,而徐蔓只是听着,就觉得胃里翻腾起来了。 尸块,塑料袋,半个手掌。 很显然,这是一起分尸案。 她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出的第一个现场,就是分尸案。 她开始后悔起在刚才赶来的路上吃那个蛋奶三明治了,早知道要被拉去出现场,就应该什么都不吃的。 到了现场,她不会吐出来吧? 她肯定会吐出来的。 徐蔓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背包。她努力不让自己的神情显得有多么难看,然而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不受控制地退去。 而她难看煞白的脸色,也全部通过后视镜落入了另外一个人的眼中。 刑侦队长秦深看着镜子里一脸紧张却还要强撑着的女生,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眼。 3.第 3 章 一路上,徐蔓又了解了一些案情之外的事情。 比如刚才给她当解说的司机警员名字叫做李市杰,隶属于情报部,但本人对现场勘查更感兴趣,整天跟着秦深跑动跑西地出现场;再比如她刚才的那两通电话打得很巧,正好在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后不久,她又在离支队不远的地方,所以秦深才有那个时间等她过来,要不然早开车走人了,哪里会带她去出现场。 后一件事听得徐蔓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就不那么着急给他打电话了,现在好了,把自己给推进了坑里,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就不该这么积极勤奋热爱工作的。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能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工作,同时回忆学校老师教的一些专业知识,免得等会儿到了现场什么也不懂,只会吐。 丹湖湿地公园在明州靠近城郊的外围区域,离支队比较远,李市杰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车才到那里,门卫亭里的保安显然也知道公园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看到警车过来,就立即升起了停车杆,让车子畅通无阻地进入园内。 不过这也仅仅是让他们少走一段路,事发地点在公园中心靠里的树林里,而为了打造湿地公园的生态氛围,只有外部是可以让机动车辆通行的,再往里就被地上的石墩拦住了,车子进不去,只能靠人自己走进去。 “秦哥,前面不能走了。”车子开到被石墩拦住的地方,李市杰踩下刹车,伸长脖子往前张望了一下,“就在这里停下,还是让保安把这路卡移走?” “就停这吧,剩下的路走过去。”秦深解开安全带,说了一句“下车”就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坐在后座的徐蔓见状,连忙拎包跟上,差点因为下车下得太急而崴到了右脚。 保安看到警车打着双闪在路边停下,就要去搬石墩,被下车的秦深阻止了。“没事,就停在这里就行。谁是报案人?” “我。还有建国,恭建国。”保安说道,“我和建国一起进的林子,发现了那个塑料袋。现在建国在里面看着地方,我来这里等警察同志你们过来。” “什么时候发现的袋子?”秦深随口发问,“有几个?” “大概一点半的时候发现的,就一个。”保安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周十全。” 秦深看保安一眼,点点头,转过头环顾周围的情况。 这个时候,后面的警车也陆陆续续地跟上来了,在路边停下,从车里走出不少警员,有几个人看见徐蔓跟在秦深身边,都向她投去了疑惑和好奇的目光,特别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法医,往她这看了好几眼,但或许是因为有案情摆在眼前的缘故,谁都没有开口发问。 见人都到齐了,秦深就让保安带路去案发地,时不时询问几句话,了解事情的详细经过。 徐蔓听得很认真,她是被半路拉来出现场的,对案件只知道个大概,也是头一回实战演练,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既然来了就要做好,所以秦深的问话和保安的回答她都努力记了,前者用来学习经验,后者用来知道案件情况。 发现尸体的林子离他们停车的地方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一行人走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才到,头顶上的太阳散发着毒辣的热量,像是个蒸笼一样用闷热包裹着众人。有一段河道还种满了荷花,结果荷花没开几个,荷叶倒是挤满了整段河道,让河里的水闻起来像是变质了一样,又熏又闷。 徐蔓也不明白这是个什么道理,明明湿地公园里占地面积最多的就是湖泊水面,按理来说应该很凉快才对,可当他们行走在两边有水的桥路上时,感受到的闷热不减反增,好像水也被太阳照热了一样,从水气变成了水蒸气。 这个时候,她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因为要赶车来明州而穿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凉鞋也选了厚底平跟的,还算是能方便地走在鹅卵石路和草地上,要不然可真够自己受的。 “就是这里。”保安把他们往林子里又带了一段路,就停下来指着前方说道,“前面就是发现那个东西的地方。” 徐蔓抬头往前看去,就见前面不远处围着一圈人,在那边交头接耳地说话,像是在看热闹。 看见这幅场面,秦深明显有些不满:“搞什么?警察没跟你们说要保护好案发现场隔离群众吗?这人都围着里把现场的线索都破坏了怎么办?快让他们散开。廖志、章斌,给我把隔离线扯上。杨其人呢?” 末尾的几个警员应了一声,抱着器材小跑着进了人群,保安也连忙走上前,和其他警员一起疏散人群。 十分钟后,在新拉起的警戒线内,徐蔓强忍着胃里犯恶心的感觉,跟在秦深后面靠近地上的那个塑料袋。 周围有技术员在拍着照,还有痕检在提取现场的痕迹线索,越靠近塑料袋那块地方,徐蔓胃里的恶心感就越强烈,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没有跑到一边去吐出来,就算这次出现场她是被强行拉来的,她也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太差劲。 就当她努力压制着胃里翻腾的恶心感时,走在前面的秦深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发现,没想到他却转过身来,对她说道:“想吐就吐,没什么好丢人的。就算是有多年经验的老警员,在看见恶心的现场时还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呢。这次算你幸运,尸体腐烂的程度应该不高,味道不大,不然能把你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 “我还好。”徐蔓勉强笑了一下,“没事,我能忍得住。” “真没事?” “嗯。谢谢秦队长关心。” “那行。”秦深笑了一下,那神情像是在说“我看你能撑多久”,“过来跟我一起看现场。” 他转身留给徐蔓一个背影。 徐蔓:“……”她能不能改主意? 李市杰摇头撇嘴地从她身边经过,“瞎来劲。”他对她说道,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秦哥难得一次的大发善心,就这么被你给浪费了,你就等着后悔吧你。” 徐蔓:“……”她已经后悔了,真的。 没办法,自己撑的面子,跪着也要撑完,徐蔓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做好心里准备,跟着秦深走到了塑料袋旁。 塑料袋被放在一个挖出来的土坑旁边,粉色的袋子包裹了好几层,从侧面被划拉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徐蔓忍着恶心看了一眼,勉强能辨认出一个手型,看来这就是保安说的那半个手掌,再里面的东西她就不敢看了。 技术员拍完照后,就把塑料袋侧面的口子拉开,倒出了里面的东西,穿着白大褂的女法医大步走上前,戴上手套蹲下去翻检查看那堆东西,一边说道:“是尸体的残肢,不过只有手和脚,其余的部分缺失。” “早就猜到了。”秦深环顾着四周,“这塑料袋子也不大,想要装下一具完整的尸体是不可能的,肯定是分开来抛弃。” “是分批抛尸吗?”李市杰说,“那这尸体剩余的部分在哪里?难道要全城搜索?” “没有这个必要。”秦深往边上走了几步,伸出脚在前面一块地上点了点,“这里的土和其它地方颜色不同,是最近才翻新的,下面肯定埋着东西,挖。” 李市杰点点头,转头往后大声招呼:“来几个人过来挖地!” 立刻有几名警员拿着组装好的铁锹跑过来,在秦深指示的地方铲土,这期间秦深又在边上走了一圈,指了另外几个地方让人挖。 徐蔓第一次见到这个阵仗,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一边看他怎么勘验现场,一边努力做出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免得暴露出自己的无知和无所事事。 就这么跟着秦深在附近转悠了一圈,等回到最初发现碎尸袋子的地方时,法医已经检查完了,站起身朝他们走来:“根据尸体残肢的特征来看,应该是一名还没有发育完全的未成年人,性别未定,不过我偏向是女生。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大概率是在昨天下午到晚上这一段时间里,具体的死亡时间还要等回去化验后测定。” “未成年人?”秦深皱眉,轻啧一声,“居然是小孩子的尸体……这案子麻烦了。” 女法医耸了耸肩。“未成年人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是最容易遇害的群体。不过很多都是激情作案,分尸的很少见到。” “所以我才说麻烦。”秦深转过头,看向被他指出来的另外几处地方,已经有一两处警员挖出了东西,此刻正在小心翼翼地除去最后的泥土,“那边好像有发现了,过去看看。” 女法医点点头,和他一起走过去。 徐蔓连忙跟上,在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差点把脚给扭了,幸好她反应及时,站稳了身体。 “怎么这么不小心。”听到动静的秦深回过头来看她,目光在她脚上一扫,眉就皱了起来,“你怎么穿这种鞋子过来?” “我……我一开始不知道要出现场。”徐蔓有些紧张地回答,“不过没事,这个鞋不影响走路。” “不影响走路,那你刚才差点跌个趔趄?” “意外,是意外。”徐蔓笑得尴尬。 女法医的目光幽幽朝她看过来,从头到尾地打量一遍,用一种轻松中带着微妙的口吻询问秦深:“这是哪位?我怎么没有见过。你请来的特别顾问?” 4.第 4 章 秦深发出一声嗤笑:“是啊,特别新人顾问。” 徐蔓觉得自己有点脸热,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笑了笑。 女法医斜睨他一眼:“问你正经话呢。你不说实话我就把她当无关人员请走了啊。” “你看不就知道了吗,这时候我带过来出现场的还能有谁,肯定是新人。”秦深懒懒回了一句,“徐蔓,新京公安大学的学生,过来实习的。” 又给徐蔓介绍,“关水芸。法医组的副组长。” 徐蔓连忙对关水芸露出一个笑容:“关法医您好。” 关水芸也对她笑了笑:“难得支队里有新来的女生。你也真是倒霉,一来就出了这么一个现场,感觉还好吧?” “嗯……还可以。” “那就好。你是秦队带过来的?” 徐蔓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位关法医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微妙,但具体微妙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难道是不喜欢自己跟在秦深后面?看她跟秦深那说笑的亲热样子,莫非这两个人是一对?那她可要好好注意了,得跟这位秦队长保持一点距离,不能让人家误会。 就在这时,李市杰拎着证物袋走过几人身边,看见她们在互相介绍,就停下来对关水芸做了一个搞怪的笑脸:“哟嚯,关大法医是不是有危机感了?来了这么个漂亮水灵的学妹,看来你这支队之花的名号是保不住喽。” 关水芸冷冷乜他一眼:“不能说话就闭嘴,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半夜醒来会不会发现自己躺在我的解剖床上。” 听了这话,李市杰立马光速遁走,只留下徐蔓站在原地尴尬地朝关水芸微笑。 关水芸的确长得很美,五官姣好、皮肤白皙,高挑的身材和白大褂相得益彰,带着一种别样的清冷,是一幅无论在哪里都会被称赞一声的长相。 徐蔓当然也长得不差,但就是这样才尴尬,本来女性就会对长相漂亮的同性产生一种微妙的敌意,更不用说被这么直晃晃地挑明说出来了,虽然是带有玩笑性质的话,可总是会觉得怪怪的。 秦深的不耐烦拯救了她,他转身朝有新发现的地方走去,只对她和关水芸两人留下一句催促:“杵在这里干什么,过去看现场,有新的发现了。” 徐蔓连忙答应一声,正要跟上,忽然想起刚才他和自己说话时关水芸看过来的眼神,就没有动,等关水芸跟着秦深往前走出一米多的时候,才落后两步跟上。 初来乍到,在没有搞清楚人际关系的情况下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免得不小心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警员照着秦深的指示在附近挖出了三个粉红色的塑料袋,打开来后发现里面装着的都是和第一个塑料袋里一样的碎尸块,经过初步的排列拼接成了一个娇小的人形。 “是个未成年女生。”关水芸只看了一眼就说道,“第二性征还没有发育,年龄在九到十二岁,不排除有特殊情况。” “详细的情况呢?”秦深追问。 “身上有多处机械伤,几处在关节附近,应该是在分尸的时候弄上的。”她蹲下去查看尸体,“更多的伤口集中在死者的颈部和肩部,死因初步判断是动脉断裂导致的大出血死亡。更具体的情况要等到回去尸检后才能知道。” 秦深点点头,没有再看尸体,而是走到挖出塑料袋的地方查看起来。 徐蔓也跟过去,有学有样地低头看地。 “发现什么了吗?”她观察了一会儿,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一跳,接着才反应过来是秦深在询问自己,连忙努力观察土坑,一边梳理着目前已有的情报,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着语句。 “呃……我觉得这个土坑挖得并不深,好像还不足一米,这样子很容易就会被猫猫狗狗之类的翻出来,就像今天报案的那个游客一样。有点……不正常?” “不深?”秦深笑了一下,像是在感叹她的天真,“你知道正常人挖地几米就是极限了吗?” 徐蔓心虚地抬头看他,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五米?” “两米。”秦深回答她,“这还是建立在挖地的人是一个身强体健的男人的前提下,如果是女性,一般也就一米了。这个坑大概半米多一点,埋尸的人可能是女性,也有可能是比较瘦弱的男性,力气小挖不了深坑,不排除是初次作案,没有经验,怕被人发现所以挖得差不多就埋了,节省时间。” 徐蔓虚心地点头表示受教。 “而且这个作案人对这公园很熟悉,因为他选择的这片抛尸区域是位于公园中心深处的这片树林,一般人抛尸要么选在荒郊野外,要么就是在熟悉的地方,这里不但不属于郊外,还是人流量大的开放性公园,代表凶手对这片区域很熟悉。或许就住在这附近,或许常常会经过这里。” “或许他只来过这里几次,但是记下了这个公园的特征?毕竟这是一所湿地公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树林。”徐蔓说道,“半夜来抛尸的话,也不怕被人看见。” 秦深摇摇头:“这座公园是不对游客收费的,全天候免费开放,晚上还有湖景灯,游客不会少。半夜也不能确保人全都走光了,还有保安巡夜。” “哦。”徐蔓讷讷应了一声,“我不是本地人,对这个不熟悉……” “现在知道就行。”秦深又看了一眼土坑,转身走向别处,“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徐蔓连忙跟上。 就这么四个坑都查下来,发现每个土坑的深浅都差不多在0.4米到0.6米左右,技术员推测凶手大概是在一个小时内完成全部抛尸的,另一边尸块的拼接检查也完成了,关水芸确认没有缺少的部分,四个袋子里的尸体块可以拼出一具完整的幼年女性尸体,应该就是全部了。 秦深听了,却没有让手下收工,而是让二组的成员牵了警犬过来,继续在林子里搜查。“不能确保这就是唯一的一具女尸,凶手很有可能在此之前已经犯过案,把这整个林子都排查一遍,以防万一。” 又问李市杰:“发现尸体和报案的那三个人在哪里?” “这边。”李市杰把他们往一个方向领,“张哥刚才已经问过他们一遍了,和电话里讲得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报。” “询问记录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李市杰飞快地走到一边去,向一个中年警察要了笔记本,再飞快地小跑回来递给秦深。“秦哥,给。” 秦深打开笔记本扫了一遍,就把本子合上了,让李市杰交还给它的主人。 徐蔓在一边看,忍不住好奇地询问:“这上面都说了什么?” 她本来以为秦深不会回答她这么麻烦的问题,没想到他却开口了:“普通的询问。违规牵狗进来的家伙是在大概一点的时候被他家狗牵到这林子里来的,看着狗挖了十几分钟的地,然后就发现了这塑料袋,一点三十不到的时候保安被他叫过来了,发现事情不对后就立即报了警。证词清晰明确,和报警电话里的都对上了。” “不用多问问第一发现人吗?”徐蔓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后面踩着草地走,“书上不是说,第一发现人很重要吗?” “当然,我们会把他带回局里询问的,不过现在可以暂时放一放,不管他。纸笔带了吗?” 突然的话题转移让徐蔓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下意识点头回答:“带了。” “那就跟我去监控室,我问话,你来记笔记。” 秦深让一个保安带路去了监控室,查看了昨天晚上九点到凌晨三点之间树林周围的监控视频,由于这是一所免费对公众开放的公园,政府把资金都放在了维护公园的生态环境上面,园里的监控有点少,勉强覆盖了全部区域,但还是有一定的盲区,不巧的是树林周围就有两个。 快进看完了视频,暂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秦深就对监控室内的保安做了一些询问调查,比如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常,公园具体的安防装置又是什么样的,出口有几个,都是不是全天有门卫值守等。徐蔓在旁边一边听一边记。 保安一一回答了问题,又按照秦深的要求把几个出口的监控调了出来,播放了昨天晚上九点到今天凌晨三点的录像视频。 见快进播放的视频还是没有什么发现,秦深就让他们把时间再往前调,但只看了一会儿就叫了停:晚上九点前公园的人流量很大,尤其是出入口这种地方,人群一茬接着一茬,很难在有限时间内观察到什么。 监控室里暂时没有什么发现,秦深就让保安拷贝了一份视频,拿了离开了,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李市杰用对讲机联络他:二组对树林的搜查已经完毕,没有什么发现。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这只是一个单案,未成年人受害案总比连环杀人事件要来得好。 下午三点半左右的时候,当地电视台的记者也赶了过来,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公园发现碎尸的消息,到案发地来拍摄采访新闻。 秦深让人把记者都挡在了树林外边,不让他们进来拍摄,好在记者也知道这是案件初期,许多事情不能对外披露,很配合地没有进来,在外边采访了一下群众就完事了。 下午四点,警员们完成了对现场的勘查,附近的保安路过人也询问得差不多了,秦深就命令收队,把尸体和相关证物封装带走回到了支队。 坐在回程的车上,徐蔓悄悄松了口气,头一回的现场勘查意外的轻松,虽然一开始是有些困难,但后来她都跟着秦深跑别处去问话看监控了,没有接触多少尸体,让她总算没有吐出来。 不过等回到了支队,下了警车后,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今天本来是准备去市局报到的,莫名其妙的就被拉去出了一个现场,出了也就出了,可现在现场出完,她又该干什么?她的实习工作可不是在刑侦支队的。 和秦深重新提这话题,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带自己去市局报到?可现在人家明显在忙着这宗碎尸案,她在这个时候提是不是有点不好? 那她又该去哪里?该干什么? 站在支队的停车院里,徐蔓有些发蒙。 5.第 5 章 和徐蔓一起下车的秦深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她站在原地不动后就回过了头,奇怪地询问:“怎么不走了?” 徐蔓犹豫了一下,“秦队长,我需要跟您进去吗?” “废话。”秦深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新奇的物件,“快跟上,等会儿还要就这起杀人碎尸案开一个讨论会。你要是不想实习第一天就熬夜加班,就赶紧过来,别浪费时间。” “可是我……算了,没什么。”徐蔓本想说自己的实习岗位不是在这里,但她看周围众人都一个个地忙着把现场带回来的东西搬运进大厅,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现在大家明显都在忙着,她就是再没眼力见也不能挑这个时候和秦深纠结自己的岗位安置,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就快步小跑着跟上秦深,进了刑侦大厅。 刑侦支队的一楼是办事大厅,办公室和会议厅在二楼,秦深带着徐蔓一路上了二楼,在一组办公室门口停下,叫来李市杰,让他给徐蔓清理出一个办公桌来。 “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李市杰答应得干脆,“罗二之前不是调走了吗,我把他的桌子给我这师妹成不?” “随便,有电脑就行。你先带她熟悉一下环境,”秦深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等到五点钟的时候去会议室开个会,探讨一下这次的案件。” “啊?五点?”李市杰哀嚎一声,“秦哥,你有点人性吧,五点我们都要吃饭呢。晚点行不行?大不了晚上加班。七点?” “行,等会儿我发个群投票,照你们大家的意见来。”秦深无所谓地抬了一下眉,“就这样,我先回办公室了,有问题找我。” 交代完了事情后,秦深就离开了,李市杰把徐蔓带进一组的办公室里,一边跟她介绍:“这是咱们一组的办公室,二组的办公室在对面,我们这边都是精英聚集地,不像二组,天天吵天天吵,都快烦死人了。” “秦哥的办公室在走廊东面的尽头,对面是陈副队的办公室。技术部的办公室在楼下,痕检照相都是一起的,还有情报部,在一楼西面。法医的单独开了三个解剖室在楼上三楼,没事的时候不要去闲逛,寒气森森的,吓人。” 李市杰介绍得很热情,但他越热情,徐蔓就越心虚,因为在她看来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最多明天她就会离开这里去市局,现在人家这么亲切地给她介绍情况,一幅把她当自己人的样子,实在是让她于心难安。 途中还不时有人打断李市杰的话,问他徐蔓是谁,他也都一一回答了,把她介绍给了办公室里的众人,让徐蔓更加的忐忑。 李市杰注意到徐蔓为难的脸色,还以为她是在紧张,笑着给她开导:“不要紧张,这里的大家人都很好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们都是一家人?反正你别担心,支队的环境很宽松,除了加班多常常通宵之外,没有其它的缺点。” 说话间,他已经带着徐蔓来到了靠着墙的一张办公桌边上,一边抽了几张隔壁桌的餐巾纸擦桌面的灰,一边说道:“这里就暂时当你的办公桌吧,后续要不要换地方看秦哥的安排。正好前段时间有人走了,你也不用申请等新的电脑,直接用原来的就行。” “电脑不用申请新的,键盘要申请一个。”隔壁办公桌的隔板上探出一个人头来,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姑娘,“我把罗二的键盘拿走了,你去找找看有没有新的吧。” 李市杰骂了一声草,“你自己没键盘吗?” “我键盘几个按键坏了,打起字来贼麻烦,早就想换了,谁让秦队一直不让批,只能拆别人电脑的了。罗二不是走了嘛。” “那你让新人用头打字啊?” “我这还有本来的旧键盘,你要不?还能凑合着用用。”对方说着,还真举起了一块键盘。 “滚蛋。”李市杰骂回去,“谁要你的破键盘。不要意思啊师妹,”他对徐蔓笑笑,“我去给你找找看有没有新的键盘,你先在这坐会儿。” 徐蔓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这热情的招待,只能笑着点点头,在位置上坐了。 李市杰跑去了别的地方寻找键盘,隔壁那拆了她这张办公桌上电脑键盘的眼镜妹子就又冒出了头,和她打招呼:“你是新来的?” “算是吧?”徐蔓纠结了一会儿后回答。 “考进来的,还是分配进来的?” 这个问题就更不好回答了,因为她是被人误带进来的。“我是在校生,马上升大四,过来实习的。”最后,她只能这么回答。 眼镜妹子恍然点了点头:“怪不得我看你像是没毕业的,原来真的没有毕业。你叫什么名字啊?” 徐蔓微微笑笑,她是典型的南方女生体型,身娇脸嫩,常常被人误以为是高中生。 “我叫徐蔓。”她说。 “赵佳。”眼镜妹子回以一笑,看上去是个开朗热情的性格。“我刚刚看你跟着李市杰过来,他负责带你?” 徐蔓摇摇头,说道:“我是秦队长带进来的。” “秦队?那你运气还真差,你跟他身边就等着天天加班吧。”赵佳笑着说,“不过我觉得你赚了,长得像咱们队长一样帅的人可不多见,就是天天加班,看见他那张脸也会心情好很多。” 她这句话刚说出来,前面办公桌的一个男警员就转了椅子,隔空跟她说道:“那你去跟秦队打个报告呗,申请跟他一起去出现场。李市杰不就这样黏住他的吗,现在成功成为了人家的徒弟,天天被使唤得团团转。” “那还是算了,帅哥和睡觉之间我选择睡觉。” 赵佳的话打开了众人的话题,办公室里一时热闹起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就在这时,徐蔓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唐幼蓉打来的,就出了办公室,在走廊上找了个僻静没人的地方,接听了电话。 “喂?妈。”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唐幼蓉的声音,“小蔓,你吃晚饭了吗?第一天到明州过得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去市局报到呀?” “还没吃。”徐蔓回道,“我在支队呢。” “支队?什么支队?” “刑侦支队。” “你去刑侦支队干什么?不是让你去市局实习吗?” “是啊,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徐蔓低下头,右脚无意识地在地上来回点碰,“可是人家秦队长好像不是这样觉得。妈,你确定我是去市局实习吗?我今天找了秦队长,他说我是在支队跟着他实习,不是去市局。” 唐幼蓉很惊讶:“没有啊,我跟你江阿姨说好了,是让你去市局的啊。” “那我怎么到支队了……” “你等等,我去问问你江阿姨,你先等一下啊。” 电话被唐幼蓉挂断,徐蔓看着黑掉的屏幕叹了口气,她当然是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件事的,但与此同时,她心里又有一点奇怪的情绪,虽然只和支队的人相处了短短半天,但他们的热情她都感受到了,的确和李市杰说得一样,人文环境很亲切,就这么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可要是让她选择,她还是想选择后勤,刑侦是真的不想干。 就在她心里纠结的时候,李市杰在她身后叫了一声,“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半天。”他拿着一块键盘朝她挥了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键盘,还算凑合着能用,你过来试一下,不行我再去找找。” 徐蔓扬起一个微笑,朝他走过去:“没关系,不用麻烦,这个就行了。” …… 队长办公室。 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着发出了铃声,秦深烦躁地啧了一声,被迫把目光从电脑前移开,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在看清来电人后歇了让它一直响的心思,无奈地接起了电话。“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江雅的声音带着几分俏皮,“什么时候妈给儿子打电话也成了稀罕事了?” 秦深叹气,“我在忙呢,今天又出了一个案子,时间紧得要死。” “行,妈不跟你说废话。”江雅开门见山,“今天是不是有个叫徐蔓的女孩子过来找你了?” “嗯。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你把她安排到哪里了?” “我这里啊。”秦深感到莫名其妙,“不然还能是哪里?” “你真把她安排到你那里去了?”江雅不可思议,“妈没跟你说清楚吗,这女孩子是要去市局的,不是来你这支队干刑侦的。你怎么把她安排到你那里了?” “不是我这里?”秦深比她更加惊讶,“你不是说她是刑侦的吗?” “我是说人家大学专业念的刑侦,又没说她要干刑侦。你见过女孩子实习干刑侦的吗?” “那你不早说。”他拿笔敲了一下桌面,往后靠在椅背上,“我都带着她出过现场了。” “妈没跟你说清楚?是你自己心不在焉,不认真听。”江雅在电话那头训斥,“反正你现在知道了,还不赶紧把人家女孩子弄到市局里去。我可是听说了啊,她今天头一天来支队就加班了,到现在晚饭都没吃,人家妈妈心疼得不得了,没想到你还带着她出现场了。” 秦深反驳:“我又不知道她不是在我这里干的。我对她已经很用心了,亲自带着她走现场,又教勘查又教问询,当年我爸教我都没这么认真。再说了,我也没让她不吃晚饭,只是我们这里刚才在忙而已,来不及吃。我也还没吃呢。” “那正好,你去请人家小姑娘一顿,当做赔罪,也算是尽地主之谊。”江雅在另一头做了决定,“你看你这事办的,我当初可是跟人家妈妈满口答应保证的,让他们家闺女进市局干后勤,做轻松的文职工作,谁知道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硬拉人家来干刑侦,搞得我也没脸。” 6.第 6 章 “行。我这就去跟她说她不用来了。”秦深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还有别的事没?没事我就挂了。” “没了。”江雅回得爽利,“你也早点休息,别成天熬夜通宵,仗着年纪轻精力足就不正常休息,那都是在预支你以后的身体健康,知道了吗?” “知道。”秦深敷衍地应了一声,“等哪天明州彻底没案子了,我就睡它个天昏地暗七荤八素,包您满意。” 江雅微叹一声,“你啊,跟你爸一个样,太拼命了。当初要是听了你爷爷的话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声音里除了担忧遗憾之外还有隐隐的自豪,显然是在为拥有这样的儿子而骄傲。 “那能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是警察呢。”秦深微微一笑,“好了,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别担心了。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就先挂了,等以后有空再打电话给你。” 他挂断电话,靠在椅背上思索了几秒,就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 徐蔓被秦深叫到名字时,她正被警员们围在办公桌后面问东问西。 支队有设置食堂,但只供应早中两餐,下午四点就关门了,所以每当要加班时,队里的人晚饭都是点的外卖。徐蔓初来乍到,不清楚情况,李市杰是第一个拿着手机去问她要不要拼餐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人就一个个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从饮食爱好问到了学校专业,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徐蔓对这情况有些不适应,她不是很喜欢被人包围的感觉,勉强笑着一一回答了,秦深的呼唤对她来说简直是及时雨,她连忙绕过围在她身旁的众人,小跑着来到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秦深跟前。 “秦队长,你找我?” 秦深点点头,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扫向她身后的一群人:“干什么呢你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欺负新人啊?” “哪里,我们明明是在给新人举办欢迎仪式。”一名年轻的男警员笑着回答,他是一组除了李市杰外年纪最小的侦查员,朱桌,当然,自从徐蔓来了之后,他和李市杰就都荣升为老人了。“跟她介绍我们自己呢。是吧大家?” 其余人点头应是。 秦深嗤笑,他还不了解这些人?就是见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就一窝蜂地凑上去了,要是换一个汉子过来,看他们还会不会这样。德行。 他没再理会那些手下,把目光转回到徐蔓身上:“你跟我出来一下。”话一说完就转过身往外面走去,徐蔓懵懵懂懂的,也来不及问他为什么,就这么跟了出去。 “哎,秦队,你这不厚道啊。”朱桌见状,笑着提高嗓子喊,“怎么把人家妹子约走了?你这是以权谋私,我要举报!” “嘁,你得了吧。”李市杰撇撇嘴,“秦哥要是想约妹子,还用得着以权谋私?而且我告诉你们,他们俩本来就认识,说不定以后我师妹就成我嫂子了,我可警告你们啊,你们不许打她的主意,我要给秦哥的幸福人生保驾护航。” 他这小人得意的嘴脸立刻遭到了打击报复,朱桌抬起胳膊就勾住了他的脖子,笑嘿嘿道:“哟,李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呀,既然如此,小的们这顿饭是不是你请了?” “说得对!给我来份黄焖鸡米饭!……” “那我就要个炒米线好了,李总今天请客,怎么能不给面子呢是吧?” 一组办公室嘈杂的吵闹声被秦深关在了门内,徐蔓在门前立定了,有些小心地询问他:“秦队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深看向她。 他本来想直接和她说实习岗位这件事的,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就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徐蔓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留着一头柔顺的黑发,再加上他在电话里也没有要求她的着装,她就穿了一身裙子过来,纯白的连衣裙配上纯白的厚底凉鞋,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洋娃娃一样,乖巧纯洁,美得纯粹而又特别。 说起来,她和自己还是校友的关系。 大三,比自己小两届,那就是学妹了…… “秦队长?” 徐蔓的疑声唤回了秦深的理智,他定定神,重新看向面前的女生,说出口的话却从实习变成了:“还没吃晚饭?” 徐蔓感到几分惊讶,不明白他把自己叫出来居然首先问了这么个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回答道:“还没有。” “我请你。”秦深转过身,“过来。” 徐蔓有些懵,他特意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为了请自己吃晚饭? 但是想想,她又觉得这挺有理由:自己是他妈妈拜托给他、让他帮忙带的,她又是第一天来支队,身为支队长的他请自己吃晚饭,应该……可能……大概算是在情理之中吧? “怎么了?”往前走出几步,察觉到她没有跟上来,秦深双手插着裤兜回过头看,下巴微微往前一抬,“跟上啊。” “……哦。”徐蔓点点头,小跑着跟了上去。“谢谢队长。” “不用。”秦深让自己想着办公室里的那通电话,告诉自己这是在兑现承诺,但心思一转,又控制不住地回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上面。 乖巧的、可爱的、纯洁的学妹。 “应该的。” * 夏季的天暗得晚,五点多,太阳还没有落山,晚霞的余晖映照着天际,把大半个天空都染成了橘红色。 秦深让徐蔓在支队门口等着,自己去停车院把车子开了过来,用了自己的车,没有开警车,除非他想和徐蔓一起上公款吃喝的社会新闻头条。 看着一辆黑色的SUV在自己跟前停下,徐蔓本来想上后座,但秦深已经把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让她上车,她就只好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等她系好安全带后,秦深油门一踩开车出了支队,途中看着她有些拘谨的神色,主动挑起了话题。“来明州多久了?以前来过这里吗?” 徐蔓摇摇头:“今天刚到,第一次过来。” “刚到?”这个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刚到你就给我打电话?也不觉得累?” “学校要求的实习从七月份开始,”她小声回答,“我已经晚了几天了。” 秦深哑然,见过老实的,没见过这么老实的。 “明州离新京这么近,又是旅游大市,你就没想着过来旅行一次?” “上学的时候没有空来,课都排满了。等放了假,我就回家了。” “周末也没空?” “……没想过到这里来。” 秦深笑了一下,“看来我们市的宣传还有待加强啊。” 又问她,“吃得惯面食吗?” “还行,挺喜欢的。” “那今天就请你吃一顿面。”他打了圈方向盘,往右转了个弯,“百年老店,上过央视美食频道的,来明州不吃一碗面,就相当于是白来了。怎么样?” 徐蔓当然说好,就算他说请她吃大排档,她也会说好的,毕竟被请客的人是她,请客的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接下来就是一路无话,秦深打开了车载广播,电台主持人讲解路况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外边霞云满天,车子里空调运转,呼呼吹着冷风,没有让夏日的热燥偷跑进来一丝,徐蔓一开始还有些局促地坐着,渐渐就放松了身体,在熏风中舒缓了神情。 和她想象得不同,作为官二代、或者说是官三代,秦深的身上并没有许多高官子弟都有的纨绔气息,或许跟他父亲走的是公安这条政路有关,他既不戴名表,也不开豪车,和一个普通的工薪族没什么两样,不过他的气质很出挑,走到大街上绝对不会泯然众人的那种。她说不清那是因为他的长相,还是因为他举手投足间的仪态导致的。 不过,或许他不是不想炫富,是不能炫富。 一个声音在徐蔓心底说,就他这家世背景,要是开了豪车、戴了名表、出入高级会所,恐怕不出一个礼拜,就能被有心人利用形成一场风暴,就像她从来不穿名牌、不背名包一样,而秦深的家世比她的还要复杂庞大。 他的家世需要他行事低调、不惹麻烦。 “到了。”秦深的突然出声吓得徐蔓一个激灵,还以为他看穿了自己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是到了地方,连忙应了一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秦深带她来的是一家面店,据说是百年老店,门面和装潢也的确有几分古韵,推门进去,面汤的香味伴随着空调的冷气一道传来,很轻易的就勾起了来客的食欲。 店里的客人不少,壁挂的电视机里放着西游记,美猴王和妖怪的打斗声融在食客的交谈声中,氛围很是舒适。 “要吃什么?”秦深走到柜台前问她。 “随便。”徐蔓先是这么回答,又觉得不太好,就加了一句,“有什锦吗?” “有。”柜台的服务员回答她,“素的。” “那就来一碗素什锦。”秦深掏出手机,“我来一碗虾仁面,加个蛋。” “要拌面还是汤面?” “虾仁要汤面。”秦深转向徐蔓,“你呢?” 徐蔓眨眨眼,她以前吃的面店都是直接上汤面的,除非客人特别说明了才会做拌面,还没有像这样一开始就询问的,她想了想,说道:“拌面吧。” 秦深点点头,和柜台结了账,就带着徐蔓到一张靠窗的桌子边上坐了。徐蔓坐在他对面,刚才在车上消失的拘谨又回来了,她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话,只能低头摆弄着手机,唐幼蓉就是在这时候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小蔓,事情解决了吗?妈已经跟你江阿姨打过电话了,的确是把你安排到市局的,应该是她儿子弄错了。江阿姨已经去和她儿子说了,他有没有过来找你说这事?】 徐蔓回复了一条。 【还没有。可能等会儿会跟我说吧。】 唐幼蓉:【你现在还在支队吗?晚饭吃了没有?】 徐蔓回她:【在外面和秦队长吃饭呢。】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手机另一端就没了动静。 半分钟后,徐蔓才接收到唐幼蓉发来的消息。 【你单独跟人家出去吃饭了?】 7.第 7 章 唐幼蓉的惊讶明明白白地显示在文字里。 徐蔓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条回复可能让她误会了,立刻又回了一条:【是啊,秦队长请客,可能是因为你和江阿姨认识吧,所以照顾我一下。】 等到把信息发出去了,又觉得这句话看上去怪怪的,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但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说实在的,她心里也在嘀咕,为什么秦深会请自己吃饭。虽然换位想想,如果她有一个妈妈好友的女儿去了新京,她也会做东请人家一顿,可为什么换到秦深和自己身上就显得那么别扭呢? 难道是因为性别不同的关系? 唐幼蓉:【原来是这样。】 唐幼蓉:【那你要好好感谢人家。】 母亲的前两条回复让徐蔓松了口气,看来是解释清楚了,可紧接着发来的第三条信息,就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了。 唐幼蓉:【你江阿姨这儿子挺不错的,妈见过他的照片,长得很上相,能力也不错,年纪跟你也差不多。你要是中意,可以试着跟他处处,不过要注意点分寸,毕竟你还没有毕业。】 这还真是…… 难道真的被她猜中了,妈给她找这么个工作,不是为她的发展着想,而是看中了人家的儿子,想撮合他们两个? “一碗虾仁汤面,一碗素什锦拌面。您的面齐了,请慢用。” 服务员端上来的两碗面打断了徐蔓的思绪,正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第三条信息,就放下手机,暂时中止了和唐幼蓉的联络。 秦深从筷笼里抽了一双筷子给她,自己拿了一双,把碟子里的虾仁全部倒进面碗里,一边翻搅一边跟她说话:“这家煮的面一向筋道入味,特别的有嚼劲,你尝尝看,保准你喜欢。” 徐蔓的是拌面,汤汁很少,面团紧实地放在碗里,只溢出一点褐色的汤汁,她把面条搅开,和汤拌了,细细挑起几根尝了一点,动作很是秀气。 秦深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吧?” 她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嗯。谢谢队长。” 秦深笑了:“你还真是客气。南方姑娘都像你一样的吗?跟个娃娃似的,吃个面也这么秀气地一小口一小口吃。对了,你身高满160了吗?” “……满了。” 回答里可疑的迟钝显然无法骗过刑讯经验丰富的刑侦支队长,秦深一下子就笑开了:“看来是没有满。你没满160怎么进的警校?我记得女生考警校身高要满160的吧,还是说现在规矩变了?” 徐蔓有些脸红,小声辩解:“就差一点,量身高的时候偷偷踮下脚就过了。而且规定上只说原则上要满160,要是成绩优秀的话,是可以适当放宽的。” “那就是158了。”秦深很肯定地下结论,“两厘米的宽适身高,这点我还记得。” 徐蔓:“……” 她很想反驳他说得不对,但是不行——因为他说对了,她的净身高就是158厘米。 ……完全的无言以对。 “队长,没有人跟您说吗,贸然问人家女孩子身高很失礼的。”她小声嘟囔。 秦深不在意地笑笑:“我没有恶意,就是问问。” 徐蔓悻悻,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了,腿长永远不懂腿短的痛。 她低下头,重新挑起面条,吃了一口。 见她开始吃面,秦深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低头扒起了面。电视机里西游记的剧情已经演到了如来佛五指山镇压美猴王,配乐激昂又哀婉,诡异地符合两人现在沉默的氛围。 徐蔓吃得比较慢,秦深都吃完了她才吃到一半,本来晚饭她是不怎么吃多的,但今天她一路从新京转车到明州,又跟着跑了一下午的现场,期间只吃了一块三明治垫饥,还差点吐出来,到了晚上时就饿得有些厉害了,一碗份量足够的面就这么被她慢慢吃下了肚。 放下筷子时,她有点不好意思,一个是让请客的上司等了自己这么久,一个是自己把一大碗面都吃完了,实在有损自己淑女的形象。不过秦深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两点身上,他拿手托着下巴,坐在对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夜幕逐渐降临在这座城市,面馆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白炽灯的冷光之下,他的眼神显得迷离而又深邃。 徐蔓静悄悄红了耳根。 秦深终于开口。 “你下午在电话里跟我说,你学的专业是刑侦?” 徐蔓一愣,没想到他看自己这么久,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失落,但还是点头回答道:“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想干刑侦?” 她有些发懵。 “我换个问法,”见她一脸呆怔,一幅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话的模样,秦深就改口说道,“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刑侦这个专业?” 徐蔓隐隐有些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思索了一下,慢慢回答道:“当时……我对未来比较迷茫,没想好要干什么,我爸建议我考警校,我就考了,觉得当警察也挺好的,能有些自保能力,还能在必要的时候帮助我爸妈一把。” 听到这里,秦深忍不住笑了:“你爸是干什么的?” “他……在税务局工作。” “那你应该去学经侦。”他的笑容越发加深,“学刑侦帮不到你爸什么忙的。” 徐蔓微有些被戳破了心思的尴尬,低下头,“我数学不怎么行,学经侦我怕学不好,就——” “就学刑侦了?你这是在帮你爸呢,还是在咒你爸?” “……” “你爸要真有需要你帮助的一天,那事情得大发到什么地步?刑事安全事件?” “……” “当时就没想那么多。”徐蔓小声说,把滑落的碎发捋到耳后,“正好分数线也刚达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报了学校选了专业,等清楚刑侦到底是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当初选专业时脑子进的水,就是现在流的泪。”秦深幽幽感叹,“看来你这三年过得很痛苦,每天都在学着不想学的东西。” “也还好。”徐蔓回答,“专业课的知识不是很难,就是体测的时候困难一点,不过考前练两个星期也就过了。” “书本上的东西当然很好学,难的是现实生活里学经验。”秦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起来喝了一口,“出现场、查案子……事情又多又烦,还很血腥,今天下午那个碎尸案已经算是比较温和的了,我看你都有些受不了,以后要是遇到更加血腥的案子——” 他抬眸看她,眼底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那可怎么办?” 徐蔓轻轻咬了咬下唇。 她在心里做了一番准备,抬起头正面直视秦深:“秦队长,其实我……不怎么想干刑侦。” “是吗?”秦深不动声色,“那你怎么来我支队实习了?” 徐蔓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尽量解释得清楚明白:“我没想到会来支队,当初我妈和我说的时候,说是在市局给我安排了一个实习的岗位,就是后勤之类的文职工作。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刑侦,所以……” “我知道。”秦深打断了她的话,“我妈跟我说了,这件事是我搞错了。因为这事是我爸安排的,我没经手,又听你是刑侦专业的,就以为你要来我这了。算是闹了个乌龙,我向你道歉。” 徐蔓慢了半拍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秦伯母已经跟他说过了?那就是说这个误会解开了?她能去到原本的实习岗位了? 她心里有些雀跃,但与此同时,又升起一股古怪的情绪,说不上来是什么,有点像是不舍,又有点像是心虚。 秦深也不知看没看出她那点心思,继续在那边说着:“我今天请你吃这顿面,一是给你赔个不是,让你白白跟我跑了一下午,另外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一点干刑侦的意愿都没有?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不勉强你,马上就给你安排市局的工作。” 当然是一点都没有的。 徐蔓想这样回答,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犹豫了,怎么也说不出来。 要说她对刑侦很感兴趣,那当然是假话,但要说她对刑侦深恶痛绝,也不尽然,毕竟也认真学了三年。可不干刑侦这个念头是她这两年里一直都有的,再加上父母那边对此也不作要求,觉得她在公安里干个后勤工作也好,以后是要考试还是干其他的都随她意愿,她就一直都这么保持着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往别的方向想过。 对于将来,她其实还是迷茫的。 今天她被莫名其妙地拉着去出了一次现场,感觉并不像想得那么遭,虽然是忙了一点,但还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支队的人也很好,对她很热情亲切……还有秦深,作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不仅没有一点领导架子,就是现在询问自己是不是要离开支队,都很态度温和,在他手下工作,体验一定会很舒适。 徐蔓咬着唇,迟迟无法回答。 “不能决定?”还是秦深率先开了口,“是不好意思说,还是单纯说不上来?” “我……有点说不上来。” “那就是不排斥刑侦了。”秦深淡淡一笑,“行了,你不用纠结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这话听着像是准备把自己转到市局里去,徐蔓一惊,连忙抬起头,“秦队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秦深接过她的话,“不就是犹犹豫豫不能确定吗,觉得今天一天过下来还算不错?” “……嗯。”刑侦队长的察言观色能力果然不是盖的。 “那就留下来。”看见徐蔓眼神闪过一丝局促,秦深忍俊不禁,这丫头还真是好看透,把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不是让你永远都留下来,”他优哉游哉地把话说完,“是暂时留你几天。正好今天来了一宗案子,你从头到尾地跟进一遍,看看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生活。” 他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相信我,你会爱上这一行的。” 8.第 8 章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堵车,短短二十米的一段路硬是磨蹭了二十分钟,好不容易驶出堵车路段,李市杰的电话也来了,询问秦深什么时候回来,案情探讨会还开不开了。 “开,怎么不开。”秦深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控着方向盘,“你让大家都到一号会议室去,各部门带好资料,十分钟后我就到。法医那边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没?……让他们加紧,别整那些报告不报告的东西了,把死者的情况大致弄个总结就行,内部看的资料要什么流程规范,先凑合看着,等之后再补。” 徐蔓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他挂断电话,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往左一转,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队长……” “什么事?” “刚才我看见路边的监控摄像头朝我们闪光了,是不是把你开车接电话的违规举动拍下来了?” 秦深骂了一句草,“又照老子。这破机器,倒车闯红灯的不拍,净拍这些瞎七八搭的小动作。” 又……他居然还不是第一次被拍到吗? “会扣分吗?” “扣两分,罚款两百。不过没事,到时跟交管局那边说一声就行,就说在出案子,不会记我违规的。” 徐蔓默然。 果然不是第一次被拍到了,看这熟练的消分流程。 想想也是,要是每次出案子都要被拍一次照罚一次款,刑警队早跟交警队干起来了。 都是公安,兄弟部门之间当然要给个面子。 回到支队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晚上七点,离说好的开会时间还差五分钟,大厅里几乎没了人,徐蔓跟在秦深后面,看着他不徐不疾地穿过大厅走上二楼,心里都忍不住替他着急。 不过悠闲自有悠闲的底气,七点整,秦深准时推开了一号会议室的大门。 一瞬间,会议室内的嘈杂声扑面而来。 “我就说吧,秦哥肯定不会迟到。”李市杰看着手机,得意地对同僚炫耀,“正正好好七点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怎么样,牛吧?” 有人扼腕叹息,“看来咱们这新来的妹子魅力还不够大啊,没能把在秦队心里排第一位的案子给挤下去。” 有人不服反驳,“那也有一分钟的误差。有本事你读秒,看秦队是不是踩点到。” 还有人在一旁起哄,“对,差一秒也是差,你还得请我们吃一顿饭!……” “放屁!秦哥就是准点到的,一秒也没差!……” 秦深抬手在会议室的门板上敲了两下,“都吵什么呢?安静!” 他这一嗓子成功让众人都闭了嘴,乖乖坐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他走进去,把门带上,又给徐蔓指了个座位,“你坐那里。” 徐蔓照着他的指示走过去坐好,心里有点紧张,之前被秦深叫出去时她还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谈话,所以只拿了个手机,其它的什么也没带,好在周围拿着纸笔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和她一样两手空空,这才稍微放下了点心。 秦深在会议桌的首位上坐下,拿起桌上放好的一份文件翻看,一边看一边叫人,“杭琴,把案件的具体情况给大家说一下。” 二组成员杭琴闻言应声从座位上站起,在投影屏上播放了一份PPT,边放边给众人讲解:“7月3号,也就是今天下午13点32分,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电话,在城郊处的湿地公园里发现了一包装有碎尸块的塑料袋。发现人是两名公园保安和一名游客。游客违规携带犬只入园,被其宠物犬拉到树林中心,刨地挖出了一个粉红色的塑料袋,闻到异味后以为是什么垃圾,就叫来了保安,最终发现里面藏有着的碎尸块。” “这是那三名报案人发现的塑料袋,和我们后来挖掘出来的另外三个塑料袋。”女警员按下遥控器,投影屏上的PPT就切换到了下一张,呈现给众人两张对比放在一块的图案,“经过仔细对比,这四个塑料袋里的尸块都属于同一具尸体,可以完好地拼接,没有缺漏。树林里没有发现其它的抛尸痕迹,可以将其定性为一起单独的杀人案件。” 秦深点点头,翻开另外一份文件。“尸检情况怎么样?” “详细的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法医组长董睿站起身,他是整个支队里年纪最大的,从事法医这一行业已经超过二十年,技术纯熟、经验丰厚,尸检的结果几乎没有出过差错,在公安系统里颇具名望,关水芸就是被他一手带上来的。 “不过大致的情况已经可以确定了,通过测算,死者的年纪大概是在10到11岁左右,为女性,死因是颈动脉破裂导致的大出血死亡,死亡时间在二十个小时到二十五个小时前,也就是昨天的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五点之间。身上有多处机械伤,大部分在关节附近,推测是凶手在分尸时造成的,肩胛处有一道约三厘米长的机械伤,脖颈右侧有一道约四厘米长的深度切口,初步推断是致命伤。没有发现性侵犯痕迹。” 董睿说完这些后就坐下了,换关水芸起身接着说下去,“我们对死者的食道和胃部做了检查,发现死者生前正在进食,根据残留的成分推断来看,分别是草莓、苹果、香蕉这三种东西。” “她吃那么多东西?”李市杰惊讶无比,“能吃得下吗,普通小女孩不是一个苹果就该饱了吗?” 关水芸没理他,盯着手里的报告继续讲述,徐蔓坐在李市杰边上,见他被关水芸无视得郁闷,就小声和他说了一句:“应该是水果拼盘,每样东西都只放一点。” “……死者的身上有多处重复砍伤,在分尸的关节部位尤其多,可以推测出凶手不是特别的有经验,最起码在分尸上这一点是。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关水芸走到会议室前边,把手中的报告放在投影仪下,给众人投影了一页报告。 屏幕上是骤然放大的三张尸检图片,和在公园里发现时的状态不同,尸体上面的血迹和污泥被清理干净,露出原本的状态,让徐蔓本能地感到一股生理性恶心,死亡一天还被分尸,这观赏性实在不能说是好。 她偷眼瞧了一圈,见大伙儿都面色如常地盯着屏幕看,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画面,就把心底的那点不适压了下去,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盯着屏幕看。 “肩胛骨和脖颈右侧,这两处的机械伤和其它地方不同,伤口前浅后深,说明凶手是从后面袭击死者的,前一下比较轻,后一下明显加重了力气,很显然,凶手在第一次下手的时候没有狠下心来,或许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杀害死者。”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秦深瞥向手中尸检报告的副本,“激情杀人,这样的案子并不少见。” “我要说的重点不在这里。”关水芸说,“这两道伤口的性状和其他地方不同,我们法医小组进行了模拟推测,在经过仔细比对后确认,这两种伤口出自不同人之手。换言之,杀人的和分尸的不是同一个人,这是一起两人作案事件。” 秦深翻看文件的动作一顿,“确定吗?” “肩颈两处的伤口比常规的要浅,只是因为死者是未成年人,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所以这成为了她的致命伤。成年人的力气不会这么小,所以我偏向是未成年人作案。当然,也不排除是力气较小的成年人犯案的可能性,女性,老人,残疾人,都是身体力量上偏弱的群体。” 秦深沉默了几秒钟。 “尸体上其它伤口的情况呢?” “在成年人的力气范围内。”关水芸回答。 会议室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未成年人杀人,成年人分尸,”秦深嗤笑着摇头,“还真是个大麻烦。说不定那分尸的成年人还是杀人凶手的家长,发现自己孩子杀人后就帮忙掩盖了痕迹。” “会不会是教唆杀人?”朱桌说道,“未成年人还没有成熟的世界观,他们对死亡没有足够的敬畏,对法律也没有足够的认识,很容易被成年人教唆。” “那也是个麻烦。”秦深把文件甩到桌子上,“只要行凶人是没成年的,这起案子就是个大麻烦。你们在查案的时候都给我悠着点,别对外泄露消息,尤其是媒体,那群家伙要是知道这是一起有未成年人参与的恶性案件,一定会在网上闹得天翻地覆的,到时候整个支队就别想安宁了。” “大家也别丧气,目前行凶人的身份还没有确定,小关不是说了吗,不排除是力气较小的成年人犯案的可能性。”副支队长陈康全说道,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默默听着各人的发言,此刻见秦深把文件一摔,往椅背一靠,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就自发接过了他的话头。“现场勘查的情况怎么样?还有报案人那边,都调查得怎么样了?” “都仔细调查了。”一组组长张鸿飞回答,“装尸体的粉红色塑料袋是一种常见的垃圾袋款式,在各个卖场都有售卖,通常是和其他几种不同颜色的垃圾袋打包在一起卖的,是常见的家庭用品,上面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无法通过这个渠道进行追查。尸块上没有附着有衣物布料,显然凶手在分尸前把死者身上穿的衣服都扒下来了,死者的头部面容也遭到了破坏,看来是不想让警方知道死者的身份。” “有意思。”秦深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凶手有两个人,一个负责杀人,一个负责分尸,分尸的那个没有经验,但两个人中却至少有一人知道要尽可能多的破坏能暴露死者身份的东西,拥有反侦察的意识。这说明什么?” 9.第 9 章 “说明凶手平时喜欢看刑侦剧和法制节目。”李市杰说道。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李市杰摸摸头,对这份注目礼有些不解:“怎么,我说得不对吗?破坏尸体身上携带的信息,拖延警方追查死者身份的脚步,给自己争取清除犯罪证据或者逃跑的时间,刑侦剧和法制节目里不是一直这么演的吗?” “你怎么不说凶手是看推理小说学的呢?”秦深凉凉嗤笑一句。 李市杰:“呃……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众人再度无语。 秦深显然放弃了和李市杰进行正常的讨论,他把手中的文件夹一合,倾身向前十指交叉地搁在桌上,提高了声音把真正的推论说出口:“这说明凶手和死者在生活中认识,很有可能是极为亲密的关系,一旦查明死者是谁,凶手的身份也会随之暴露,所以才会把死者的容貌毁去,连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个精光,千方百计地抹除线索。” “确定死者的身份很重要,是这件案子的关键点。死者是未成年人,又死亡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一般情况下,孩子失联超过一天,监护人都会选择报警,老梁,等会儿会散了你带着人去查一下市里各个派出所的失踪报案情况,看有没有符合的,都筛查了整理出来。” 二组组长梁光点头接下这个差事。“明白。” 秦深又转头看向关水芸:“死者的DNA数据比对了吗?” “已经提取出来了,正在数据库里进行筛查。”关水芸答道,“不过死者的年龄段处在一个尴尬的时期,十年前还没有推行新生婴儿录入DNA的政策,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通常情况下也不会办理个人身份证,所以数据库里拥有死者DNA数据的可能性很小。” “那也要查。指不定就查出来了呢。”秦深打开另外一份文件,“现场有勘查到什么有价值性的线索吗?” 张鸿飞站起身,把自己桌前的一沓文件分发给众人:“我们在现场提取出了几组脚印,比较有参考价值。经过测算,每组脚印对应的鞋子码数分别是41、40、39和37,根据鞋印的款式、脚印的深浅和间隔距离来看,前两者属于男性,身高在170到175之间,后两组的鞋印款式并无明显的性别特征,推测37码的鞋印属于女性,身高在160到165之间,39码的鞋印则是性别未知,身高在165到175之间。” 秦深抬起头:“最后一个的身高范围怎么会那么大?” “这一组脚印在树林里有多处重叠,脚印的主人应该是在林子里重复走了许多遍,所以无法准确测算出其身高。”张鸿飞说。 “它的活动轨迹是什么样的?” “以抛尸点为圆心,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绕圈打转。” “鞋子的品种能查出来吗?” “正在调查之中。” “四组都是?” “都是。” “还有什么其它的线索?” “在第二页。”张鸿飞示意众人翻页,“我们在抛尸点的附近发现了九个烟头,已经都带回来了,提取了上面的唾液进行分析化验,DNA信息也被分离出来了,目前正在数据库中进行筛查……” 会议开了足足有两个小时,等秦深叫散会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这期间徐蔓的手机响过一次,清脆的铃声惹来了所有人的注视,她慌忙按了静音,也没看是谁打过来的就把手机反盖在了桌面上,直到现在会议解散,她才有空把手机点开,查看刚才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 才解锁屏幕,秦深就走到了她身边,她连忙又按下关屏键,紧张地站起身和他打招呼。“秦队长。” 公安系统内部历来有个不成文的习惯,那就是在称呼担任队长一类职务的上司时,都会把“队长”的“长”字去掉,简化称呼对方X队,又亲近又上口。秦深这里也不例外,他本来就年纪轻,没有什么领导架子,和支队的警员都是打成一片,除了李市杰为了套近乎叫他秦哥,手下都是秦队秦队的叫他,但凡有新来的警员一本正经地称呼他为队长的,他都会纠正他们的称呼,让他们喊自己秦队,可到了徐蔓这里,他却忽然不想纠正了。 娇娇嫩嫩的小姑娘一脸紧张地叫着自己队长时,这滋味还真有些不错。 他点点头,对徐蔓笑笑:“以后开会时记得把手机静音了,不然铃声一响,很容易打乱大家的思路。” 徐蔓的脸颊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队长,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个时候,会议室里的人都已经零零散散走得差不多了,李市杰拿着手里的文件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看上去是有话想和秦深说,但当见到自家队长和徐蔓站在一起时,立马了然于心,深觉自己看透了队长的心思,不当电灯泡地闪人了。 徐蔓注意到李市杰的动作,脸上就又烫了一层,她明明和秦深没有什么,可别人总是用有色眼光看待他们两人,明明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搞得她自己也有些尴尬了,无法再坦然自如地直视秦深的目光。 她低下头,主动开口寻找话题:“那……秦队长,我今天需要待在队里加班吗?” 刚才秦深在散会时,吩咐了几个小组各自的任务,没说要什么时候完成,但鉴于他们是在追查一起杀人案,肯定是越快完成越好,而且早在学校里时她就知道,刑警是最容易加班的一类警种,熬夜通宵都是家常便饭,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加班的心理准备,问这一声只不过是没话找话而已,可秦深的回答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用,你今天刚到明州,就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来上班。” 徐蔓先是惊讶,而后就是欣喜,没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这么一个体贴人的上司。 “谢谢队长。”她抬头冲他感激地一笑,“那我明天几点来上班?” 秦深有些发愣,没想到这丫头不仅长得甜美,笑起来也是甜甜的,像一朵棉花糖,软绵绵的,看着就忍不住让人想戳一把她的脸蛋。 “原则上是八点,不过队里成员的生活作息一直都是乱的,所以没有打卡的制度,你尽量不要太晚到就行。”他低咳一声,收回思绪,“小李把胸卡给你了吗?” “给了我一块临时的,说是我来得突然,胸卡还没有制作好,等过几天就到了。”说这句话时,徐蔓有些心虚,想着要是等这案子结了,她还是选择去市局,她在支队的胸卡铭牌却制作好了,那得有多尴尬。 秦深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你的胸卡我会暂时帮你压一压的,等你决定了要留下来,我再让他们去做。目前你就先用临时的,反正这几天你也是跟着我去四处调查,没多少地方会用上。” 徐蔓点点头,表示明白。 秦深又问她:“你准备怎么回去?” “……坐公交吧,或者打车。”徐蔓回想着导航APP上的推荐路线,“这附近好像没有通行的地铁。” “附近有地铁站,只不过是二号线,不通你的小区。”秦深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家也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徐蔓在一瞬间有些心动,但她没有立即就答应下来,而是有些犹豫地说道:“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有人能送自己回去当然好,可她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毕竟两个人非亲非故的,顶多就是父母之间有些交情,她也不想欠人情。 “不会。”秦深说,“正好我要回去拿点东西,和你同个方向,就顺路载你一程。” 这下子,徐蔓没有了推脱的理由,心底还有些高兴,她这队长简直就是宋江转世,次次都给她送来及时雨。 “谢谢队长。”她忍不住绽开一个笑容,“你真是个好人。” 猝不及防被发了好人卡的秦深:“……” * 晚上九点的道路比六点时要清净得多,秦深一路通畅无阻地把徐蔓送回了她租住的小区,车子在小区大楼前停下,徐蔓打开车门,拎包走下去,在关上车门前又对他道了一遍谢。 “不客气。”秦深回她,“不过你这没有戒心的坏毛病要改改,今晚是我送你回来,所以没有事情。以后要有才认识一天的男人主动提出送你回家,你可千万不能像今天一样傻乎乎地就答应了,犯罪分子就喜欢你这样的,长得漂亮,又容易骗又好下手。” 徐蔓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呆呆地“……啊?”了一声。 秦深失笑,为她这表情,也为她这慢一拍反应的呆性子。“我是说,你以后要多长点心眼,这大晚上的,你就这么随便坐一个才认识了一天的陌生人的车回家?你知道有多少案件就是这样发生的吗?” 徐蔓这下反应过来了,没什么底气地回答:“……队长你又不是什么坏人。”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是别人提出送她回家这个邀请,她是不会答应的。 秦深忍不住笑了:“你凭什么就确定我不是坏人?” 徐蔓:“……” 刑侦支队长不是好人,难道还会是坏人吗? 秦深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没道理,把话题转回到了一开始的上面:“反正你记着这点就好。以后队里会经常加班,深更半夜回家是常有的事,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你多当点心,注意安全。不要以为自己是警察,就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里,要知道警察也是人,也会受伤,更何况你还是学生。” 徐蔓的眉微微蹙起来,显然,他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不过表面上,她还是保持着那幅文雅的笑容,点一点头:“我会的,谢谢队长。” 秦深把她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夜风之中的她一身白衣白裙,绣眉微蹙,文雅笑颜的面容下是隐藏的担忧,再配上她那娇小的身量,就显得格外单薄。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就一阵悸动,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一句话:“要不然以后都让我送你回来?” 10.第 10 章 徐蔓走上楼,用房东给的钥匙打开房门。 房间还没有整理好,玄关处的鞋柜空着,没有用来替换的拖鞋,她就穿着凉鞋进了卧室,把钥匙往被褥上一放,坐在了床沿。 刚才秦深在楼下的那句话给她的惊吓不小,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要以为这位刑侦支队长是对她有什么意思了,可对方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表情都很平静,就像是在讨论天气一样,没有一点的波动起伏,她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这份关照并不出自他的本意,而是来自长辈的叮嘱,毕竟他们母亲之间有着深厚的交情,她孤身一人来到明州,又是在他手下工作,她的妈妈拜托江阿姨、江阿姨又拜托他来照顾自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所以他才会对自己格外关照,从出现场到送自己回家,都一路打包收揽了。 这样的照顾她当然是拒绝的,她不可能腆着脸接受这份来自长辈的好意,到时候人家心里不满,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双方关系变得僵硬,反倒成了一件坏事。 所以她婉言谢绝了,而被她拒绝后,秦深也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地和她道了个别就驱车离开了,这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想,他对自己的这份关照是被别人拜托的,不是发自内心的。 这个发现让徐蔓有些气馁,但很快她就振作起来,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谁好,能找到理由是好事,要不然她还真的要怀疑秦深是不是对自己有所图了。 同时,她的心底也升起了一股失落,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在人际交往上有了一点进步呢,没想到还是因为别人的缘故,不是自己的努力,唉…… 好在她这队长本身就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再过几天,应该就能熟络起来吧? 徐蔓不确定地想着。 她往后一倒,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日光灯发呆。 她租住的是精品房,装修完善,空调冰箱等家电一应俱全,她只需要把一些生活用品补充完备就好,就和商品房广告上说的一样,付款完成,拎包入住。但她才把行李收拾到一半就被急匆匆地喊了出去,现在行李箱打开放在一边,里面的衣物只被取出了一部分,堆积在床角等她整理,但她实在没这个心思弄了。 赶了一上午的路,又跑了一下午的现场,再开了一晚上的会,就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更不用说她了,现在的她是身心俱疲,只想一觉睡醒到天亮,不想去管收拾房间之类的事情。 空调运作的声音在房里低低地响着,徐蔓在床上躺了十几分钟,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从箱子里找出沐浴露洗面奶,拿着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了。 她一下午跑现场出的汗都在会议室里吹干了,但刚才在楼下站的短短十几分钟让她又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特别难受,不洗干净不舒服。 洗完澡出来,已经差不多到了十点,明天八点之前要到支队,徐蔓就准备早一点睡,但在临睡前,她最后一次拿起了手机,打开通话页面,查看是谁在开会时给她打了电话。 来电人在意料之中,是她的妈妈唐幼蓉。 想了想,现在这个点对方应该还没有睡着,她就回拨了过去,果然,几声嘟响过后,对面接通了电话。 “喂?小蔓,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唐幼蓉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上一通未接来电,“是有什么事吗?” 徐蔓嗯了一声,“我在开会。” “开会?开什么会?” “案情探讨会……这几天我准备先在支队干干,如果感觉还行的话就在队里实习了,如果还是不行,就转去市局。” “先在支队干?你们队长同意?” “就是他提出来的。”徐蔓说,“我觉得这个建议还可以,就答应他试一试。”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小蔓啊。”唐幼蓉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你们队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徐蔓感觉到自己的脸有点发烧,不是被说中了心事的害羞,而是每个女生被说这些事时都会有的正常反应,尴尬,不好意思,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毕竟她才误以为人家对自己有意思,她妈妈就也跟她想一块去了,还真是诡异的思维同步。 “妈,你瞎说什么呢。”她轻嗔,“人家就是一个普通的提议,怎么就成了对我有意思了。” “是吗?”唐幼蓉的话听上去不怎么相信,“对你没意思又请你吃饭又让你留在队里的?” 人家不仅请你女儿吃饭,还送你女儿回来呢。 徐蔓在心里嘀咕,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要真说出来了,依她妈妈的个性指不定会发散到哪个星球上去,只能说道:“你和江阿姨不是好朋友吗,人家肯定是被他妈妈拜托了,才会关照我一下的。妈,你就别多想了,我还没毕业呢,这种事还早着。” 唐幼蓉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开学你就大四了,离毕业也不远了,想这些不早了。也怪你爸,对这些事情管得太严,你都上大学了还不让你谈恋爱,说是怕你被别人骗,可你要是不在学校里谈几场恋爱,出了社会岂不是更容易栽跟头?你听妈的,如果真有喜欢的,就放心大胆地去谈,不要顾虑你爸。” “也不全是爸的原因。”徐蔓卷着头发丝,回想着她上大学这三年以来的生活,“大学里的男生我都没什么兴趣……” “那你对那秦队长有没有什么兴趣啊?” “妈。”徐蔓娇嗔,“你再说这些,我就要生气了。” “好好好,妈不说了。”唐幼蓉安抚一声,“那你这几天都在支队干了?” “嗯。” “今天也是在支队工作的?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有点累,不过我今天没加班,队长让我早点回来了。”徐蔓回答,“今天正好碰上一个案子,我把这案子从头到尾跟进一遍,等结束了再决定去留,所以可能会忙一点。” “那你要好好休息。”唐幼蓉叮嘱,“妈问过江阿姨了,她说她儿子自从干了刑侦,生活作息就没正常过,很辛苦。你不要勉强自己,一旦觉得承受不住了就提出来,本来也不是让你来干刑侦的。” “嗯,我知道。”徐蔓微笑,心头暖意融融,“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妈你放心。”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徐蔓调好闹钟,把明天要带的东西和穿的衣服都整理好后就关灯躺到了床上,奔波了一天的她很快就进入了睡眠,一觉无梦到了大天亮。 早上七点,她准时被手机闹铃喊醒,起床刷牙洗漱,穿衣带包。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的她没有再穿裙子,穿了件白色的短袖上衣和牛仔短裤,鞋子也换成了方便行动的运动鞋,双肩包还是昨天的那款,确认没有缺漏的东西后就出门下了楼,买了一份包子当早餐,去赶早公交了。 公交站台就在小区门口对面,不过没有直达到刑侦支队的路线,需要中途转车,大约要花费半个小时,昨天她赶时间,就没有坐,今天她特意早起,时间上很充裕,就选择了这个出行方式,果然,虽然花费的时间久了点,但因为她动身很早,到支队的时候才七点四十刚过一点。 门岗处值班的警卫见她出示了临时证件,就放了行,让她走了进去。 在大厅里,她遇到了满手早餐袋的李市杰,还没来得及等她打一声招呼,李市杰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朝她走来:“哎哎师妹,你来得正好,你手头没什么事吧?帮我把这早餐送到楼上去,情报部那边找我有事情,我这实在是抽不出空,谢谢你了啊。” 不等徐蔓说些什么,李市杰就一股脑地把手里的袋子全塞进了她怀里:“这些包子馒头豆浆是给一组带的,这一份煎饼果子和牛奶是给秦哥的。你吃早饭了没?没有就从里面随便拿一份,我先走了啊,回头再跟你道谢。” 塞完早餐说完话,李市杰就飞快跑了,连给徐蔓说一句话的余地都没留,徐蔓无奈,只能拎着这些天降早餐上楼,进一组办公室分早餐。 踏进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她是有些尴尬的,因为她从来没有干过大声吆喝的事,手里拎着十几袋早餐,也不知道要怎么分发。 赵佳眼尖,瞥见了她手里的早餐袋,立刻起身朝她走来,顺便替她把话说了出来。 “怎么是妹子你来送早餐?你不会是被李市杰那家伙给坑了吧,他欠我们大伙一顿饭,光请我们吃包子豆浆就已经够抠门的了,不会还忽悠你出钱吧?” 徐蔓连忙笑笑:“不是。我在楼下遇到的李师兄,情报部找他有事,他没空上来,就让我带过来。”师兄这个称呼是李市杰让她叫的,她本来不想这么叫,但人家师妹师妹地叫她叫得欢,她也不好意思直呼人家姓名,就这么叫了。 “他去情报部了?”朱桌笑着走过来,从徐蔓手里拿了一袋包子和豆浆,“他不是号称情报部的叛徒嘛,冯组长之前怎么说来着,他要敢去情报部,就给他一个深刻入骨的教训,让他明白什么叫生是情报部的人,死是情报部的死人?” “怎么着,下去瞅瞅?” “我先吃个包子。草,那家伙怎么这么抠,包子还给素馅,连点肉都不带!” 李市杰去情报部的事引发了一波讨论,徐蔓手中的早餐在众人的说笑声中被分掉了大半,还剩下三四袋,都搁在了李市杰的办公桌上,剩下的煎饼果子和牛奶是秦深的,就由徐蔓拿了,送去秦深的办公室。 11.第 11 章 站在支队长办公室的门前,徐蔓莫名的升起了几分紧张,她缓缓深呼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抬起手来敲了两下门。 “进来。”里面传出秦深有些模糊的许可声。 她压下门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秦深躺在沙发上,仰头靠着垫背,一手扶着前额,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见状,徐蔓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悄声走过去,提起装有煎饼果子和牛奶的早餐袋,轻声说道:“秦队长,是我。李师兄临时有事,就让我把早餐送过来了。” 秦深懒懒嗯了一声,“放桌上吧。”双眼依然闭着,没有一点睁开的意思。 徐蔓答了一声好,把早餐放到桌上,转身正要离开,余光瞥过躺在沙发上似乎非常疲惫的秦深,话就不受控制说地了出来:“队长,您一夜没有休息?” 秦深挺腰坐起来,不到一秒又弯下去,一手撑着大腿,一手捂着面孔回答,“睡了几个小时吧,刚醒。”声音有些沙哑,显然并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时间。 徐蔓这下确定自己打扰到对方的休息了,连忙解释:“不好意思队长,我不知道您在休息……” “没事。”秦深打了个呵欠,“也差不多到工作的时间了,该起来了。” 他边说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窗户前把百叶窗拉起,背对着和徐蔓说话:“我说,你和我讲话怎么老您啊您的,这么客气?” 他转过身,冲她微微一笑:“我好像也没比你大几岁吧?”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黄的晕光,光影交错,绚丽璀璨。 徐蔓的呼吸微微一窒。 早在看到江阿姨发来的照片时,她就曾感叹过秦深的相貌,阳光俊朗,帅气迷人,然而此刻,这感觉又多了一种不同。 他站立在窗边,就像是一张精美的电影剧照,深邃,迷人,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气质和照片上判若两人,犹如两个极端,但笑容却又极为相似,噙着潇洒、含着英气,混合出一种别样的诱惑感。 就这么怔怔看着秦深发了几秒呆,她才回过神,在对方含笑的注视下红了耳根,垂下眼小声回答:“队长您是领导,客气点是应该的……” 秦深挑眉。 “在我这里不用讲究这么多,而且你也太客气了一点,搞得我跟你说话都放不开,生怕给你做什么不好的示范,被人说带坏你。” 徐蔓忍不住笑了下,她这队长有时候还挺幽默的。“是,队长,以后我会注意的。” 秦深一笑:“那你先回去吧。告诉外面的人,等九点的时候去会议室开个会,汇总一下昨晚查询到的情况。” 徐蔓记得昨晚他吩咐李市杰时说的是一号会议室,这回见他没说门牌号,就问了一句:“几号会议室?” “二号。”秦深说,“要用到里面的东西。” 徐蔓点点头,表示知道,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一离开办公室,她就开始懊悔了,刚才她在里面的表现实在差劲,居然盯着人家发呆,像个花痴一样傻愣着,真是丢死人了。 她越想越尴尬,恨不得回到几分钟前把自己塞进地缝里,也不知道秦深有没有察觉这点,要是被发现了,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就这么一路懊恼地回了一组办公室,徐蔓把秦深九点要开会的事和大家说了,又在群里说了一声,就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放下包打开电脑,对着屏幕出起了神,几分钟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干坐着。 昨天是她来支队的第一天,但她先是跟着秦深跑现场,又稀里糊涂地参与了一场案情讨论会,连自己的工作是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回家了,本来想今天来询问一下李市杰,没想到他被情报部要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她只得去找了一组组长张鸿飞,询问他自己今天的任务。 张鸿飞给她分派的任务是协助朱桌把昨晚查找到的资料整理一遍,顺便了解一下一组的日常工作流程,其它的没有安排,一个是目前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这些,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是被秦深带进来的,他也不清楚她是什么实习岗位,更具体的事情还需要她去询问秦深本人。 徐蔓选择先去给朱桌打下手,等之后有空了再去问秦深,她才从秦深的办公室里出来,又立刻回去不怎么好,也不知道他是在工作还是在休息,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从刚才的那阵尴尬劲里缓过神来,实在没那个脸去见他。 张鸿飞让她去协助帮忙的朱桌今年刚从警校毕业,是队里分配进来的新人成员,年纪在徐蔓来之前是组里最小的,昨天围在她桌前询问最多问题的人就是他,开朗热情得有些过了头,所以徐蔓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但其实朱桌本人长得挺清爽,就是有个看见妹子就爱往前凑的坏毛病,在工作上还是很认真的,秉持了良好的态度教徐蔓怎么上手,是个合格的新人导师。 九点整,秦深准时召开了会议,和徐蔓去他办公室里时满脸的困倦不同,会议上的他全程都保持着清醒的状态,把队里一个晚上加班加点搜集到的情报整合到一起,列了一玻璃板的清单。 经过和全市派出所的案情比对,二组确定了一起和案件吻合度极高的失踪报案情况:失踪人张小娟,女,11岁,永桥中心小学五年级生,在7月2号下午从舞蹈学习班回家的途中失踪,一夜未归,父母在当天晚上报了警,由泗阳派出所接警处理。 “……对其连夜通知,在晚上十一点将他们二人接到支队,对尸体进行辨认。”负责统述情况的杭琴站在玻璃板前报告道,“经过初步确认,死者极有可能就是失踪的张小娟。死者的DNA没有在数据库里检索到相应的信息,但通过和张小娟双亲的初步亲缘检测,确认双方间具有亲子关系,完整的亲缘报告要等一周后才能出来。” “说一下张小娟父母的情况。”秦深翻过一页报告。 杭琴点点头,拿起马克笔在玻璃板上写下两个名字:“张小娟的父亲叫做张民生,35岁,陈州人。母亲柳丽雯,33岁,也是陈州人。是十三年前在明州打工时认识的,认识一年后就结了婚,再一年生下张小娟,十年前攒钱开了一家理发店,至今为止已经有七年,一家三口在五年前取得了明州户口,在这里定居。” “他们那家理发店开得怎么样?” “据说还不错,生意挺好的。”杭琴回答,“有许多回头客。不过这也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更详细的情况要等待后续的调查,像是资金问题、顾客评价这种都还不确定。” “死者本人呢?是什么情况?” 杭琴翻过一页报告,“根据对张小娟父母的初步询问和调查,张小娟在校时成绩优异,人缘也很好,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没有什么摩擦冲突。在课余之外,她还报了舞蹈学习班,上学时上周末班,暑假了就上全天班,现在学校已经放了暑假,她的舞蹈班就变成了全天的,从早上十点到下午三点,只不过才上了三节课,就在回家的路上失踪了。” “由于被害人的父母平时要看着店,所以被害人在舞蹈班下课后都是自己走回家的,因此直到当天晚上五点,店里的客人都走光了,被害人的父母才发现自己女儿没有按时回家,才开始着急起来,四处苦寻无果后于21:13分到泗阳区派出所报警。” “除此之外,散落在现场的九个香烟头的唾液分析也出来了,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但是DNA没有在数据库里检测到结果,所以香烟主人的身份还有待查证。” “另外……” 这次会议的时间比昨天晚上的要短,在杭琴简要地统述了一遍案情目前的情况后,秦深就直入主题,给各组分派了任务:一组根据湿地公园里7月2号下午三点到7月3号凌晨四点的监控,负责去摸排出入和经过公园入口以及园里树林附近的可疑人员,二组负责和死者父母那边进行进一步接触,技术部跟进协助一组搜查,痕检和法医则是继续对现场的掉落物及死者尸体进行检查。 确定好了各组的任务后,秦深就解散了会议,徐蔓跟着赵佳正要离开会议室,却被他叫住,一同留下来的还有李市杰。 “根据死者父母透漏的情况,死者在生前最后一个出现的地方是她的舞蹈学习班教室,在那之后就不见踪影了。”他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人准备一下,和我去死者生前上的舞蹈学习班问问情况。” 徐蔓有些惊讶,她本以为昨天跟在秦深身边出现场是特例,是正巧被她碰上了,才会被他带了一次,毕竟刑侦队长要忙的事有许多,抽出空来带她这种新人不现实,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准备亲自带她。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还能说是因为她没有决定去留,又有江阿姨的拜托,他才会在这个案子里带一带她,但李市杰也在,那就说明不是因为这个,秦深是真的在好好带他们两个。 想到这里,徐蔓不禁对他生出了一丝好感。 昨天给他打电话时,听他说话简短,又挂得干脆,不给人一点反应的余地,还以为这位秦队长是个比较傲气的人,不好相处,没想到居然这么平易近人。 这样的上司,可真是难得遇到。 12.第 12 章 相比起徐蔓的惊讶,李市杰就显得有些为难了:“那个什么,秦哥,我这里可能有点走不开,冯组长他揪着我就不肯放,你看这……” 秦深挑眉看向他:“怎么着,老冯把你给扣下了?” 李市杰抱怨:“还不是之前那回事,他居然到现在都还记着仇!我说呢,怎么今天早上右眼皮一直在跳的,就没停下来过——” “行了,我知道了。”秦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别在这叽叽歪歪了,老冯让你干活你就去干,等什么时候他肯放人了,你再跟着我去出现场吧。” “啊?”李市杰一声惨叫,显然,这个结果不是他所期望的。“秦哥,你不帮我去说一说?就说我要跟着你出案子,你看我要是落情报部了,没人帮你跑腿打下手也不方便,是不是?” 秦深被他乐到了,“怎么就不方便了,这儿不还有个人吗。徐蔓,”他笑着叫一声徐蔓,“走,跟我下楼。” 冷不丁被点到名,徐蔓连忙点头“哦”了一声,乖巧地跟在秦深后头出了会议室,李市杰也跟了出来,不死心地缠着秦深从二楼下到一楼,想让他带上自己,可惜被秦深全程无视不说,还在大厅里被情报组长冯宣任逮了个正着,只得饮恨放手,垂头丧气地去了情报部。 他被拖走时发出的叫声太过惨烈,引得大厅里一大半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抬头寻声看到底是谁在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连知道实情的徐蔓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走了。”秦深拍了一下她的肩,“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咋咋呼呼的,人来疯。没什么好看的。” 徐蔓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支队大厅。 来到停车院里,秦深在一辆警车旁边停下,转过头询问她:“你车技怎么样?” 徐蔓听他这意思似乎是要自己开车,就说道:“还行。”说完后觉得这回答有些不好,像是对自己的车技没有信心似的,就又加了一句,“没扣过分。” “……”秦深对她这回答有些无语,“那你车技是挺还行的。开过几次车?” 徐蔓犹豫了一下:“大概五次……差不多吧。” 秦深:“……” 秦深:“你是只在学车的时候开过车吗?” 徐蔓的脸红了,被不好意思的。 “暑假回家的时候开过两次。”她小声解释,“我大二考的驾照,平时学校里也没机会开车,所以次数就少了点……” 秦深无力地叹了口气:“上车吧。” 徐蔓眨眨眼,有些不确定地指指自己:“我来开车?” “我来。”秦深拉开车门,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看你那样子我就觉得不放心。上来吧,我开车载你。” 徐蔓想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但见他已经坐进了车里,发动了引擎,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绕到副驾驶的车门边打开坐了进去。 关好门系好安全带后,她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把在嘴边打转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车技真挺好的……暑假里两次开车都是我单独一个人,没出什么事故。” “是啊,百分之百的安全率,是挺高的。”秦深笑了一声,“就是这样本数有点不够,两次?” “……什么事都是从零开始的么,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十年驾龄的。”徐蔓没什么底气地抿唇,“驾驶经验都是练出来的。” “那你可得找个时间好好练练。”秦深踩着油门,方向盘往右一拐,驶出支队大门,“别到时候我让你设卡堵人,你问我怎么踩油门,往哪边打方向盘,那还设个屁的卡,人早跑了。” 徐蔓想辩解她才不会做那么不靠谱的事,但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只得讪讪笑笑,把话咽回去。 车子拐入大马路,在机动车道上行驶,超越一个个路标,徐蔓端正地坐在副驾驶位上,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面,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挡风玻璃外的景色,在心里默默地记着路。 不管她之后是留在支队还是市局,她都得在明州实习半年,早熟悉路早好,免得以后别人让她开车,技术是够了,但不认路,要开着导航追犯人,那就尴尬了。 察觉到她的安静,秦深有些好奇地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乖巧专注,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看,就像是在完成老师布置作业的学生一样,忍不住笑了。 这丫头,还真是乖得可爱,跟个小白兔似的。 …… 根据情报,张小娟生前就读的舞蹈学习班下属于一家知名的连锁教育机构,全称少儿芭蕾乐学教育中心,坐落在泗阳区商业广场中心写字3号楼的22层。 秦深把车停在了商业广场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和徐蔓一起乘坐电梯到一楼卖场,再转进写字3号楼的入口,搭乘电梯到了22层。 原本,写字楼的每一层楼都是由几家公司分别租赁的,但是徐蔓他们要调查的这家舞蹈班从属的教育机构财大气粗,把这一整栋楼的15到23层都包了,每层开设不同类别的学习班,包括但不限于少儿英语、数学、音乐和舞蹈等,所以设立在22层电梯间两边的出入口全部被玻璃门拦住了,一边写着入口,一边写着出口。 徐蔓走到标设着入口的玻璃门前,在秦深的示意下摁响了门铃。 很快,就有接待员从里面走了出来,笑容可掬地打开门请他们进去,态度端庄又亲切:“您好,欢迎光临。” 秦深走进去,瞄了一眼前台墙上贴着的公司名称:“你们这里是少儿芭蕾乐学中心?” “是的。”接待员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请问您们二位是来给孩子报读舞蹈班的吗?” 徐蔓一愣,没有想到会让别人产生这种误会,虽然她和秦深都没有穿着警服,年龄也是一个阶段的,又来到这个地方,别人误以为他们是夫妻很正常,但她的脸还是尴尬地涨红了,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心绪。 “不是,我们——” “警察。”秦深平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徐蔓的解释。他从兜里掏出一份警官证,打开举到接待员跟前,“过来调查一些事情,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接待员脸上的笑容一僵,几秒种后又再度挤出,只是说话的口吻明显没有之前来的那么职业化了。“请进,我去请我们负责人过来。” 秦深点点头。 接待员把他们带进了会客室,倒了两杯水后说了一声“请稍等”,就带上门离开了会议室,大约十分钟后,一名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男子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略显精明的目光在徐蔓和秦深两人身上一扫,就精准地把手朝秦深伸了过去。 “警察同志你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杨文青。” 秦深和他握了一下手,“秦深,刑侦支队。”他简要出示了一下警官证,“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杨文青的目光在他的警官证上一扫而过,脸上的笑容就比刚才扩大了几分:“原来是秦警官,幸会幸会。我是学乐教育机构明州泗阳分校的校长,算是这里的总负责人。” 徐蔓把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颇有些叹为观止,心想这还真是一个人精,发现来的是刑侦支队长后就变了态度,比原来要热情客气得多,但偏偏又转变得很自然,难以让人察觉。 秦深可不管这些,自报家门之后就从衣领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拎到杨文青眼前:“杨校长,请问你对这照片上的女学生有印象吗?” 杨文青看了一眼照片,“是张小娟吧?秦警官,你们有她的消息了吗?” 接到张小娟父母关于女儿失踪的报案后,泗阳区派出所的警方就针对这件事进行了调查,其中自然包括了这家教育机构的师生,杨文青认识张小娟、知道她失踪的事并不奇怪。 倒是徐蔓对此有几分疑惑,警方已经询问过这家教育机构的师生了,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为什么秦深带她第一个来调查这里?难道是不信任泗阳区警方? “昨天下午两点,我们在湿地公园的树林里发现了张小娟的尸体。”秦深说道,“所以有些事情,我们想再调查一下。” 杨文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尸体?” 秦深点点头:“她被人杀害了,张小娟的父母已经来认领过尸体,就是她们失踪的女儿。” “这……”杨文青脸色一变,显然没有料到秦深会给他带来这么一个消息,没了刚才的那股殷勤劲,变得认真起来,“我去叫张小娟的班主任过来吧,她在这里上课的时候一直都是卢老师带着的,关于张小娟的事情,她比我要知道清楚得多。” 得到秦深的许可后,杨文青就离开了会客室,几分钟后领着一名盘发的女老师走了进来。 徐蔓看过去,发现那名女老师体态优美,脚步轻盈,一看就是练过舞蹈的,举止仪态都特别的有气质。 “卢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两位警官。”杨文青先是对那女老师说了这么一句话,又指着秦深特别介绍道,“这位是明州市刑侦支队的队长,秦深秦支队长。” 徐蔓注意到他用词的改变,看来,秦深这支队长的身份让她也连带着水涨船高了,不再是警察同志,而是警官了。 13.第 13 章 介绍完了徐蔓和秦深,杨文青又给他们介绍女教师的身份:“这是我们芭蕾舞蹈班的班主任,卢美琴卢老师。” 芭蕾女教师冲徐蔓两人点点头:“两位警官好,请问是张小娟她有什么消息了吗?” 徐蔓有些诧异,听她这话,好像还不知道张小娟遇害的事情,难道杨文青没有把这消息告诉她? 秦深显然也和她抱有着同样的想法:“你们老板没有和你说吗?张小娟她遇害了。” 闻言,卢美琴惊讶无比:“遇害了?” 杨文青见状,连忙解释道:“卢老师,刚才走得急,一些事情没有来得及和你说。是这样的,这边的两位警官是市里刑侦支队的,昨天下午他们发现了张小娟遇害的事情,所以今天就过来一趟,想向你再打听打听事情。” 卢美琴脸上的惊讶之色消退了一点,但没有全部褪去,看来张小娟会遇害这件事是她没有想到的。她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目光在徐蔓和秦深之间来回扫动:“小娟她真的出事了?” 小娟,女教师对死者的称呼变得亲密了。 徐蔓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已经确认过了。”秦深简单地解释,“7月2号,张小娟在失踪前来你们这上了最后一次舞蹈课,当时她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卢美琴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回答说:“看上去很正常……那天我教了一个新动作,和平时一样,她很快就学会了,并且开始指导帮助其他同学。” 秦深点点头。 徐蔓在一边认真听着等待下文,可等了几秒钟,都没有听见秦深问出下一个问题,不由有些疑惑地朝他看去,却见他正看着自己,神色淡然,或者说是面无表情。 她愣了一下,猛然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是协助调查记录,连忙从包里掏出笔和本子,翻开本子压出笔尖,迅速地记录下这第一个问题,几缕发丝从耳边滑落,遮掩住她发红的脸庞。 在她开始动笔后,秦深也再度开口,继续了这场询问。 “她的情绪如何?稳定吗?” “比较稳定。上课时认真听讲,课间活动的时候也很活泼,跑去别的楼层玩,在上课前两分钟准时回到教室。”这一次卢美琴回答得较为迅速,看来已经被派出所的警察询问过这个问题了。 “别的楼层?哪层楼知道吗?” “昨天派出所的警察过来调取过监控,发现她是去17楼找另外一个女生。” “那个17楼的女生是谁?” “新概念英语班的陆雅君,和张小娟是一个学校的同班同学。” 徐蔓在本子上重点记下了陆雅君这个名字,又打上一个同学的标记。 她本来以为秦深会针对陆雅君询问更多的问题,特意把这名字写在了一行的中间,等着添加东西,没想到秦深却换了一个话题,询问起当天张小娟离开机构后发生的事情。 和前几个问题一样,卢美琴对此回答得顺畅而流利,大概是因为这些基础情况都已经在前一天被泗阳区警方调查过了。 7月2号下午五点,离舞蹈班下课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在发现女儿还没有回家之后,张小娟的父母就打电话询问了女儿的舞蹈教师、也就是卢美琴本人。当时卢美琴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接到张小娟父母的来电,立刻就去舞蹈教室里看了,不过并没有发现张小娟,又在前台那里的签退表上看见了张小娟的签字,就告知他们张小娟已经回去,挂断了电话。 她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想到晚上十点,在她快要睡觉时,她接到了泗阳区派出所警察的来电,说是张小娟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家,张小娟的父母找遍了她能去的地方,都不见她的人影,在万分焦急之下报了警,她作为最后一次看见失踪学生的人和老师,被请去了派出所做笔录备案,包括舞蹈班的助教老师和前台,都被请去了派出所,一行人折腾到半夜十二点,依旧没有发现张小娟的下落。 “……因为费了比较多的时间,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我感到很累,就向公司请了一天假,听说警察在第二天来公司又询问了别的同事和学生,不过我当时并不在场,所以就不知道他们问了什么。整件事情就是这样。” 卢美琴结束了回答。 徐蔓也在同时停下手中记录的签字水笔,她在速记这一方面一向是强项,卢美琴又因为是芭蕾教师,习惯了缓慢清晰地讲话,所以她的记录和对方讲述的速度几乎是同步的。 听完卢美琴的叙述,秦深陷入了思考,在短暂的沉默后又问了一句:“7月2号这天,结束舞蹈班的上课之后,张小娟是立刻就离开的吗?” 卢美琴想了一下,点点头:“应该是。当时下课后我叫了解散就回了办公室,但是晚上接到张小娟父母的来电后,我去前台那边翻了一下签退表,发现上面张小娟的签字旁边时间写的是下午三点零七分,挺早的。” “签退表在哪里?”秦深问,“还有之前的签退表,都有记录吗?” “有。”这一回,回答的是杨文青,“我们学校都秉承高效化规范化管理,这些文件都是被好好地保存的,秦警官需要的话,我立刻就可以让人拿过来。” “拿过来看看。” 杨文青示意卢美琴去拿表格单,在等待她拿表单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他试探着询问了秦深几句:“秦警官,杀害张小娟的凶手找到了吗?” 秦深看他一眼,“你对这个很关心?” “当然,毕竟是我们的学生。”杨文青笑着抬抬眼镜,“虽然我们只是一个教育机构,但我们对学生的责任心是不输于任何一所学校的,现在有学生遇害了,身为校长,我肯定是责无旁贷的。秦警官,如果在这件案子上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提,我们乐学教育是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秦深淡淡说道:“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你们当然得全力配合。” 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杨文青脸上的笑容稍稍一顿,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不知道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秦警官,目前张小娟的这件事都有哪些人知道?有传到媒体那边吗?” 秦深扯起一个笑:“案情相关的内容都需要保密。杨校长,你这么殷勤地打听张小娟的案子,是不是在这其中有什么牵扯?” 杨文青连忙摆摆手,撇清关系:“那怎么会呢,我只是想知道一下目前的状况而已。这学生失踪被害不是件小事,我们在方方面面都得有个尽全的准备,比方说要是有新闻媒体知道了,上门来采访——” “媒体的事不归我们警方管。”秦深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不就是怕张小娟这案子影响你们公司的声誉吗。你们公司开这么大,天南地北都有分校,还差公关啊?” 他的话里含着微微的嘲讽,让杨文青的笑容几乎有些挂不住了,正好这时候卢美琴拿着签退表过来了,秦深就没有再理会他,上前接过卢美琴递过来的签到表,一张张地看起来。 徐蔓跟着走过去,凑到他身边去看,下一秒,秦深就把看过的签退表递给了她,她接过来,目光快速在上面浏览了一遍,很快就定位了张小娟的签名位置,几张表对比下来,发现张小娟的签退时间非常稳定,在下午三点零五分到十二分之间,字迹也都一样,没有造假的迹象。 看完了表,又询问了几个问题,秦深就结束了这场询问,带着徐蔓离开了会客室。 见状,杨文青又客套了几句,就让接待员送他们离开。 电梯走廊间里,徐蔓一边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本,一边回想着刚才的几场问话,查看有无错漏之处。看到一半,秦深就伸手把她那本子要了过去,翻页看了看,又还给她,附赠一句夸赞:“记得不错。” 徐蔓因为他这句话而心情雀跃起来,抿嘴朝他露出一个细微乖巧的微笑。“谢谢队长。” 秦深被她这无论什么情况都要道谢的习惯给逗笑了:“谢我干什么,是你自己记的,又不是我记的。” 徐蔓说:“不是,我是谢谢队长夸赞。” 秦深乐了,敢情她还真把他当老师了,得一句夸奖就要说一声谢谢?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有趣呢。 徐蔓在一边看着他笑,又看了眼被摁亮的下行电梯键,估摸着他心情挺好,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队长,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17楼。”叮的一声轻响,电梯上行到22层,在两人面前打开,秦深率先迈步跨了进去。“问问那个陆雅君。” 17楼。 少儿新概念英语乐学中心。 徐蔓按响门铃。 在前台整理文件的工作人员听见铃响,就放下手头的工作,打开门请他们进去,露出一个和舞蹈中心处接待员无二的职业化笑容。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两位是来给孩子报名新概念英语学习班的吗?” 徐蔓:“……” 14.第 14 章 再度被误认为是一对夫妻,还是有了孩子的,徐蔓已经没有了尴尬的感觉,有的只是满心的无奈。 她也没了开口解释的心思,反正旁边的秦深会用他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个误会的。 果然,和在楼上时一样,秦深掏出警官证,打开放到了前台的眼前。 接下来的事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前台把他们带到会客室,十几分钟后领进来了一名小姑娘,正是和死者张小娟同校同班的陆雅君。 早上开会时,张小娟的照片被贴在了玻璃板上,徐蔓仔细看过几眼,是个清秀的小姑娘,也许是因为学习舞蹈的关系,身材也很苗条,体态端正,和张小娟这个姓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面前的这个陆雅君却正好相反,当然,不是说她长得有多么难看,她的五官是比张小娟要好看一点的,但是人比较胖,显得脸圆圆的,身高也有点矮,整个人站在那里,身姿气质就比张小娟差了一大截,和她这风雅的名字多少有些不相配。 不过当陆雅君笑着向他们问好时,徐蔓就觉得她这名字取得很好了。 “警察哥哥好,警察姐姐好。”陆雅君的声音很清脆,说话时脸上带着落落大方的笑,颊边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再配上她那圆圆的脸蛋,一看就是个讨喜的孩子。 前台的工作人员在把人领到后就离开了,会客室里只剩下了徐蔓、秦深和陆雅君三个人。一般来说,独自面对两名警察,正常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会感到几分紧张的,可陆雅君却表现得很镇定,就像是在面对两名老师一样。 更重要的是她叫的是哥哥姐姐,而不是叔叔阿姨,又礼貌又嘴甜,让徐蔓心里非常的受用。 “请坐吧。”她微笑着示意陆雅君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把自己面前那瓶没有开启的矿泉水推了过去。 陆雅君在对面沙发上端正地坐了,并且附上了一声礼貌的道谢,让徐蔓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你是陆雅君?”秦深可不管那么多,面无表情着张口就是一句例行询问,“永桥中心小学五年级的学生?” 陆雅君点点头。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陆雅君想了一下,说道:“是张小娟有什么消息了吗?” “你知道她怎么了吗。”秦深淡淡询问。 “我听说了。”陆雅君说,“她失踪了,是不是?昨天也有警察叔叔来找过我,询问我她的事情。” “他们都问了你什么?” “问我和她的关系怎么样,7月2号那天下午她来找我做了什么,还有她在学校的事情,期末考试的成绩怎么样,最近心情怎么样。就是这些。” “你都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和她是朋友,不是关系特别好、上厕所也会一起去的那种,就是一般女生之间的关系。不过因为我们俩在同一个地方上补习班,没有别的同学了,所以在课间的时候偶尔会一起玩。7月2号那天下午……她找我来也没做什么,就是和我聊聊天,问问我暑假日记准备怎么写,然后——” “暑假日记?”秦深打断她的话,“什么暑假日记?” “班主任布置的暑假作业。”陆雅君解释,“让我们每天记一篇日记,就写暑假里发生了什么,开学的时候要上交给她看。” 日记? 徐蔓心里一动。 如果说张小娟按照老师的吩咐每天都记日记的话,查看她的日记会不会发现一些线索? 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下暑假日记这四个字。 秦深显然也和她想到了一块,他追问陆雅君:“你们针对这个作业都说了什么?” 陆雅君一愣,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问得那么细,想了一下才说道:“也没说什么,就是抱怨一下班主任这个作业布置得太难了,毕竟每天都在过同样的生活,真的不知道要写些什么,而且就算写了,班主任交上去也不会看,只会看每天的家长签字,所以觉得这个作业布置得很没道理。” “7月2号那天,你在日记里写了什么?” “……” 察觉到陆雅君的沉默,徐蔓抬起头,看向对面。 陆雅君垂着眼,小抿着嘴,一幅思考的神情。 旁边的秦深又问了一遍:“你写了什么?” 这一回徐蔓看清楚了,对面的陆雅君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我……我没写。” 茶几用的是玻璃板,通过透明的玻璃材质,她看到陆雅君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有些握紧了。 秦深:“为什么没写?” 陆雅君:“……暑假才放几天,我想先玩半个月再说。反正每天也没什么好写的事,等到补作业的时候把日记也一起补了就行。” “是这样吗?” 陆雅君小声嗯了一下。 秦深看上去像是接受了陆雅君的这个解释:“接着说吧。” “……说什么?” “说你昨天怎么回答警察问题的。张小娟在学校里成绩怎么样,最近心情又是怎么样。” “哦……张小娟在学校里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前五前十名这个样子。她最近心情也挺好的,她之前跟我说,她考过了少儿芭蕾舞七级,在她舞蹈老师教过的学生里,她是考过这个等级里年纪最小的,她老师还跟她说,她有学习舞蹈的天分,如果好好练,以后肯定会有大成就。”陆雅君的话恢复了一开始的流利镇定,末了,还问了一句,“警察哥哥,你们找到张小娟了吗?过来找我,是有什么新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秦深面不改色地撒谎,“只是有些问题不清楚,过来再问一下。” 他说着,又问了一句,“你在学校里呢?成绩怎么样?” 陆雅君有些惊讶:“我吗?我还好,每次都是前三。” 徐蔓记录的动作一顿。 前三还只是还好的程度?……看来她已经不了解现在的小学生世界了。 “是吗。”秦深对此只有一句淡淡的回应,“看来你成绩还不错。” 陆雅君笑了一下,比刚才要放松了一点,显然提起成绩让她变得有些自豪了。 接下来,秦深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大多数都是关于张小娟的,偶尔带一两句陆雅君自身的情况问询,比如她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她这几天都在干什么之类,陆雅君都一一回答了,没什么问题,秦深就让她离开了。 陆雅君走的时候也很礼貌,对他们说了一声警察哥哥再见、警察姐姐再见,还在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门。 徐蔓对她的印象更好了,心想刚才秦深在询问她父母的职业时,她回答爸爸在银行工作,妈妈是幼儿园老师,都是文化工作,怪不得教出一个这么有礼貌的孩子。 “队长,这孩子还真是挺有礼貌的。”这么想着,她笑着评价了一句。 秦深没什么认同感地嗯了一声:“你去前台那里,询问哪几个学生和陆雅君关系比较好的,把他们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徐蔓不解:“我们不是在调查张小娟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调查陆雅君?” “陆雅君是张小娟在生前接触过的最后几个人之一,是需要重点调查的对象。”秦深懒懒地解释,“先前泗阳区的警方不重视,是因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失踪案,但现在不同了,变成了命案,还极有可能是未成年人作的案,当然要重点调查。” 徐蔓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队长,你是在怀疑她?” “每个在张小娟生前和她有过接触的同龄人,我都怀疑。”秦深朝她伸出手,“把笔记本给我看看。” 徐蔓点点头,把手中记录好了问答内容的笔记本交给他,就站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到前台那边去办秦深交代给她的事了。 听说了她的来意后,前台就把她带到了陆雅君上课的教室外,把里边的英语补习老师叫了出来,通过对补习老师的询问,徐蔓确定了三名人选,把她们带回了会议室里。 不过这次的谈话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这些补习班里的学生都是来自各个学校的,虽然和陆雅君一起上了半年的课,也只是在补习班上认识,真正的生活中并不认识,对她的许多情况都不了解,唯一能提供的信息就是陆雅君脾气很好,并且性格开朗,但有时候会有点强硬执拗,尤其体现在学习上面,能够为了一个单词的正确发音和她们非常生气地争辩。 亲和,开朗,但有时会有比较执拗。徐蔓快速地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三段话,搁笔时秦深也正好问完了话,她就合上本子,起身送那三名学生回去。 还没有到下补习课的时间,学生都在教室里上着课,接连有四名同学在被课上叫走,学生们没有疑惑是不可能的,补习教室的门又是透明的玻璃门,所以徐蔓送那三名学生回去时,不少人都抬起头来看她,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探究和好奇。 陆雅君也抬起了头,视线和徐蔓的对上,她愣了一下,旋即扬起一个笑容。 徐蔓下意识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根据尸检的结果,张小娟极有可能是被未成年人杀害的,那个凶手会是陆雅君么?如果是她,她现在还能这么镇定地接受警察的询问、和警察对视,那这心理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 应该不会是她吧…… 15.第 15 章 “怎么样?”电梯走廊间里,秦深转头询问徐蔓,“这一圈的调查下来,有什么感想?” 徐蔓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翻开笔记本,把上面的内容都快速过目了一遍之后,才谨慎地措词说道:“我觉得……那个舞蹈老师有些奇怪。” “她?她哪里奇怪?” “在提到张小娟时,她的前后态度有过变化。”徐蔓回忆着之前询问卢美琴时的场景,“一开始时,她对被害人的称呼还是比较疏离的全名,可是在得知张小娟遇害之后,她对张小娟的称呼就变成了比较亲密的名字……我觉得怪怪的。” “就这一点吗?” “……还有她的态度吧,有些奇怪。”徐蔓略带不确定地说道,“说不清楚,但就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吧。” “不是你的心理作用,她的态度的确奇怪。”秦深按下电梯上行键,“在听说张小娟遇害后,她的神情闪过一丝紧张,很短,只有一刹那,但的确存在。” 这一点徐蔓倒是没有注意,因此听见他这么说,她很是有些惊讶:“是吗?难道她和张小娟的死有关系?” “有,但不会太大。”秦深回答,“她的紧张只有一点点,很快就没了,张小娟的死应该和她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没有说出来。她心里有鬼,在心虚。” 亮起的按钮开始闪烁,电梯到达17层,打开了门。 徐蔓惊讶地发现电梯的显示箭头是往上的:“队长?我们还要再回去问她吗?” “回去,但不是问她。”秦深言简意赅地回答,迈步进到电梯里面,“去调查一下张小娟在舞蹈班时的同学。” 徐蔓紧跟着走进去,“但是张小娟和那些学生都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可能调查不出什么东西来,就像刚才的那三名学生一样……” “那也要查,这是例行询问。”秦深按下22层的电梯按钮,“况且这次主要调查的也不是被害人,而是那名女老师的情况,在学生身上肯定能问出些什么来。摸排调查就是这么回事,你上课的时候老师没讲过?查案子可不能嫌麻烦。” 徐蔓的脸颊有几分发烫,点点头,为自己的不专业而感到难为情。 察觉到她的低落,秦深朝她微微笑了一下,“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这是你第一次跟案子,犯错是正常的,经验都是试出来的。” 徐蔓脸上的烫意上升了一个度数,但这回不再是因为难为情了。她身旁这位刑侦队长不算是个寡言少语的人,笑容在他脸上能够常常见到,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怎么好的嗤笑或冷笑,鲜少有这么平静微笑的时候。 不得不说,当他这样笑起来时,给人的感觉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温暖、安心、可靠。 还很好看。 她再次点点头,小小地嗯了一声。 电梯带着两人来到22层,见到他们去而复返,舞蹈中心的接待员有些惊讶,但还是打开了门请他们进去,在秦深说明来意后也没有再去请一趟杨文青,而是让他们在会客室里等待片刻,就去舞蹈教室叫人了。 在接待员关门离开后,秦深就转过头,看向徐蔓:“等会儿人进来,你负责询问。” “我?”徐蔓一惊。 秦深点点头:“你。” 徐蔓顿时紧张了起来:“可我……我之前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就是没干过才要你干。刚才我问了那么多场话,你也该学会一点了吧,照着我之前的流程方式问就是了。” 徐蔓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她飞快地回忆着之前秦深进行的那几场询问,偏偏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许拒绝。”秦深看出她的紧张,在她打退堂鼓前开口,“你跟着我,总要学点东西,就这么定了。等会儿人来了你做问询,把笔记本给我,我给你记录。” 他朝她伸出手。 徐蔓慢腾腾地把本子和笔递过去,她想拒绝,但是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而且她也清楚,秦深是为她好,才让她做问询的。在支队里实习,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干,就做些整理资料的后勤活计。 他是真的在好好带她。 光凭这一点,她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秦深接过本笔时,会客室的门也被打开了,由于他之前特别嘱咐过,不要一下子把学生全带进来,他们要一个一个地问,所以接待员只领着一名女学生走了进来。 看见人过来后,秦深就走到了一边,同时低声对徐蔓耳语了一句:“镇定点,别让学生看出你的紧张。” 徐蔓点点头,心里头却因为他这句话更加紧张了。 把学生领进来后,接待员就关门离开了,那名女学生看着年纪和陆雅君差不多大,但是神色就没有陆雅君那么镇定了,含着紧张看向他们。 徐蔓定定神,对那女生展开一个微笑:“坐下吧。” 等女生坐下后,她开口就想说话,说了一个“你……”字才意识到自己还坐着,连忙在沙发上坐了,努力忽视旁边传来的一束灼人目光。 她硬着头皮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的女学生回答:“何梦梦。” “几岁?在上几……在哪里上学?几年级?” “10岁,虹玉一小四年级。” “认识张小娟吗?” “认识。” …… 刚开始问时,因为心里紧张,徐蔓问得有些疙疙瘩瘩的,连带着被她询问的女学生也被传染了情绪,变得更加紧张了。好在后面就好多了,在询问了有关张小娟的五六点情况后,她把话题绕到了芭蕾女教师卢美琴的身上,结果还真被她问出了一点东西。 “卢老师对我们很好,我们有什么练习不到位的地方,她都会帮我们一一纠正。”在卢美琴的问题上,何梦梦这么回答,“而且脾气很好,很少发火。” “很少?”徐蔓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词,“这么说就是有了?” 何梦梦犹豫了一下。 “如果我说的话,你们不会告诉卢老师吧?” “不会。”徐蔓冲她温柔地微笑了一下,很能理解她的这份谨慎,“你在这里和我们的所有谈话都是保密的。” 女学生看上去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线也变得稳定了不少:“最近这两个礼拜,卢老师的心情好像一直都不太好,有人在上厕所的时候听到过她在跟人打电话,像是在和谁吵架,同学们都在偷偷传,是她的男朋友要跟她分手。” 徐蔓皱眉,听出了其中隐藏着的意味:“她把气撒在了你们身上?” “也不算是。”何梦梦小心地选择着措辞,“就是……偶尔会因为一个小问题冲我们全班人发火,前两天张小娟一个动作没有做好,卢老师纠正了她一回,等再练习时她还是做错了,就很生气地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了地上,推得挺重的,把张小娟给弄哭了。” “什么?”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这个回答时徐蔓还是震惊了,没想到卢美琴在心虚的居然是这件事。“她把学生推倒了?” “不是故意的。”也许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何梦梦立刻改了说辞,“卢老师应该是不小心的,张小娟倒在地上后,老师也立刻跟她道歉了,还给了她一份特等奖的奖品。” “奖品?” 何梦梦解释:“在我们上课的时候,老师会根据我们的表现给我们每人几张星星贴纸,五个星星换一朵花,五朵花换一个大贴纸,在学期末的时候根据贴纸的数量拿相应的奖品,如果集满了五个大贴纸,就可以拿特等奖的奖品。比较难拿,一般要上一年多的课才能收集满。” “特等奖的奖品是什么?” “一个自动存钱罐,Hello Kitty模样的。” “给了奖品之后,张小娟是什么反应?” “她挺不好意思的,后来也就跟老师和好了。” “这件事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前天吧,上第二节课的时候。” …… 对何梦梦的问询结束后,徐蔓起身把她送了出去,在第二名学生到来的间隙里,她转身看向秦深,有些紧张地询问:“队长,我刚才的问话没有什么问题吧?” “马马虎虎吧。”秦深合上手里的笔记本,“刚开始问得有点磨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她做心理辅导呢。不过后来还行,勉强算是合格了。” 徐蔓就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脸颊两边的酒窝显了出来,衬得这笑容甜甜的,秦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才转向了别处。 “下面几个人还是你来问。问的时候注意一点,需要和刚才的那个学生形成多方对比,得出的结论才算是有效。” “嗯,我会注意的……” 万事开头难,有了何梦梦这一个顺利的开头,徐蔓接下来的问询就顺畅多了,在接连询问了三名学生后,卢美琴推倒张小娟的事得到了证实,并且很巧的,发生的日子就是在7月2号,张小娟失踪的那一天。 这个结论一出来,秦深立即把卢美琴叫到了会客室,亲自对她进行了二度问询。 16.第 16 章 先前对卢美琴进行问话时,秦深的态度还算客气,这一回就没有那么好了,那带着一点审讯犯人口吻的问话听得一边做记录的徐蔓都有些心颤,更不用说直面这威压的芭蕾女教师了,很快,卢美琴就交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原来,卢美琴有一个交往了五年的男友,感情稳定,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是在上个月,她发现她男友的聊天记录里全是跟陌生女人的撩骚对话,账单里还有宾馆的开房信息,一下子就把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这一个月来天天都在吵架。 7月2号那一天,在和男友进行又一次争吵之后,卢美琴的心情变得极为糟糕,偏偏平时学得最快、让她最省心的张小娟又出了问题,对一个动作理解得不得要领,她反复纠正了几次,对方还是没有做对,一气之下就推了张小娟一把,结果力气不小心用得大了点,把张小娟推到了地上。 “你确定是反复纠正了几次?”秦深看她,声音平淡,没有波动,却透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卢美琴眼神一闪,避开了他的视线:“嗯,是几次……” “到底是多少次?说清楚。” “我……我记不清了,当时我实在生气,脑子都有点发懵,真的不清楚……可能有两三次吧?反正等我回过神来时,张小娟已经坐在地上哭了。”卢美琴紧张地抬起头为自己分辩,“秦警官,我发誓,我只是推了她那么一下,后来我也赶紧给她道歉了,没有再发生什么别的事情。她的被害和我真的没有关系,真的。” “既然和你没有关系,那你之前又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卢美琴攥着手:“公司对于老师有一个评分考核机制,每个月都会给学生发一张表,让他们填对自己老师的满意程度,然后根据那上面的评分来确定我们当月的工资绩效和奖金。我把学生推到地上是很严重的失职,如果让领导知道了,肯定会扣我分的,之前问话的时候校长在场,所以我就没敢说。而且这件事也和张小娟的失踪没什么关系,如果我说出来了,说不定还会造成误会,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 “所以你就干脆隐瞒不说了?” 卢美琴点点头。 秦深:“那你知道如果我们从别人口中问出这件事,你却瞒着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嫌疑会比自己说出来还要大吗?” 卢美琴一慌,连忙对秦深说道:“秦警官,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和张小娟的失踪没有关系。我和她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摩擦就对她下手呢?我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的。” “你和这案子有没有关系,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秦深淡淡回她一句,“至于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把和张小娟有关的事情都一件不漏地说出来,免得平白给自己增加嫌疑,也给我们警察添麻烦。” 卢美琴似乎被他这句话唬住了,连忙点头做出保证:“是,我一定全力配合。” 徐蔓在一边听得叹为观止,心想不愧是刑侦队长,审讯经验就是丰富,短短几句话就套出了全部实情,要是换她自己,说不定这时候还在围绕着对方的日常信息打转呢。 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见没有什么可以问出来的了,秦深就结束了这次谈话:“今天就暂时到这里结束,你可以走了,等以后有什么需要你配合调查的地方,我们会再联系你的,希望你在这几天都保持通讯通畅。” 卢美琴自然是无一不应。 在她离开后,徐蔓停下手中记录的签字水笔,有些感慨地看着笔记本上面工整记下的内容:“我本来还觉得她是一个挺好的老师呢,看着就很有亲和力,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把对男朋友的火发到学生身上……” “你当这些教育机构的老师真的会为学生着想?”秦深嗤笑,“本来就是一个盈利性质的商业机构,一切都向钱看,你能指望招来的老师多有师德?” “可我听她刚才说,老师的工资都是和学生对他们的满意程度挂钩的,这样的机制应该还好吧?”徐蔓小声辩驳。 秦深不屑:“这个机制存在的原因不外乎两点:第一,表明自己是个正规的教育机构,值得孩子过来学习,忽悠家长掏钱;第二,有充分的理由克扣员工的薪资和奖金。你觉得最后钱都会进谁的口袋?” 徐蔓沉默。 “无商不奸。”秦深给这段话下了最后一句定语,从沙发上站起身,“行了,该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下楼再去跟物业要个监控,这一趟就算是完事了。” 他边说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也快到中午了,等这件事办完就去吃午饭吧。你想吃什么?” 徐蔓原本正在收拾东西,听他这么说,就抬起头来说道:“队长,谢谢你昨晚请客,今天中午这顿就我来请吧。” 秦深笑了一下:“分得这么清啊?也行,反正楼下就是卖场,你请就你请。” 徐蔓冲他微微一笑。 * 下楼时秦深给李市杰打了个电话,得知前天晚上泗阳区派出所的警方已经要过了写字楼的监控,并且拷贝了一份给支队后,就没有再去向物业要,但同时也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因为修建地面停车场的关系,卖场附近的路段正处于翻修中,监控都失了效,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工作过了,大大增加了追踪张小娟生前行踪的难度,只能曲线救国,把附近几条路的监控都调取出来,一条条地仔细筛查。 秦深长长地吐了口气,神情还算平稳,想来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糟心事了:“真是坏事都赶一起来了……行,我知道了,你们那边继续调查,一有发现就告诉我。” 又打电话给二组的侦查组长梁光,“喂,老梁,是我。张小娟的班主任给学生布置了一项暑假日记的作业,让他们每天都记日记,被害人的日记里很有可能会有什么线索,你去问一下张小娟的父母,看看有没有这样的一本日记,有的话就要过来,带回队里仔细分析。” 逐一叮嘱完毕,他才挂断电话,转向徐蔓:“走吧,去商场里。你要请我吃什么饭?” 徐蔓打开手机里的美食APP,查询附近的店家。“队长您喜欢什么口味?” 注意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变回了原来的,秦深忍俊不禁,看来这小丫头是又在紧张了,他看起来就那么可怕吗? “随便,我没什么忌口的。你呢?” 徐蔓犹豫了一下,“……我不吃辣,还有牛肉和羊肉。” 他惊讶:“这么多?” “嗯……” 秦深看上去想说些什么,不过放弃了:“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没关系。”徐蔓赶紧说,“今天是我请客,队长你喜欢吃什么?” “煲仔饭你吃吗?” “还行,挺喜欢的。” “那就去吃煲仔饭。”秦深带着她往写字楼外走,“正好这商场里有一家连锁的煲仔饭店,挺出名的,新京那边也开了许多家,你大学里有没有吃过?” “哪家煲仔饭?” 秦深报了店名,徐蔓听着耳熟,仔细想了一下,莞尔笑了:“这家店我吃过,当时他们家打折力度一直是学校周边饭店里最大的,我和室友连续点了它一个月的外卖,每种都吃了一遍,到后来都不想吃了。” 秦深有些意外,对她说:“那换一家?” “不用,后来他们家不满减后我们就没有再订过了,大概有一年没吃了,再吃一回挺好的。” “是吗,那你给我推荐一个口味吧。” “嗯……火腿闷鸡块味道挺好的……” 两人说笑着往商场里走去,不同的是秦深笑得比较开,徐蔓就有些矜持了,不过当他们在饭店里点好饭坐好时,她紧张的心情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和她之前想的一样,她的这位上司队长很平易近人,相处起来很愉快。 在等待饭上来的时间里,徐蔓又收到了一条唐幼蓉发来的消息,问她吃饭了没有,她刚想回和队长在外面吃饭,想起昨天和母亲的对话,脸就微微有些发热,把“和队长”三个字删掉,只说自己在外面吃饭,回复了这条消息。 说起来也是很神奇了,她读大学的这三年里不是没有男生追求过,但她从来没有答应过任何一个人的约会邀请,吃饭上下课都是和室友同行,等来了明州实习,却和才认识两天的男人连续吃了两顿饭,虽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明明上下级之间一起吃个饭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到他们这里就变味了呢?难道是因为他们是异性、又年龄相近的缘故? 甚至连店里的服务员都误会了,给他们热情洋溢地推荐了一款情侣套餐,搞得她一阵尴尬,秦深倒是没有怎么在意的模样,直接选了一款招牌套餐。 徐蔓在心里告诫自己,只不过是查案子时顺道吃个饭而已,很正常的,再说别人也在昨天请了自己一顿,今天回请过去没什么不对,可这感觉就是有些不对劲,好在秦深在点好饭后就从她那边要走了笔记本,翻开看起了询问记录,偶尔和她说一两句案件的事,多少缓解了一点她的尴尬之情。 17.第 17 章 吃完午饭回到支队,已经过了下午两点,大厅比早上徐蔓来时空旷了不少,显然大部分人都去出外勤查案了。 秦深走进厅里,却没有上二楼,而是去了一楼的情报部,徐蔓见他没有让自己先走,就也跟了上去,进了情报室。 情报室里一片忙碌,每个人的电脑屏幕上都放着不同时段的监控视频,四拼一的大小几个视角同时挤在一块,差不多每分每秒都能听见鼠标的点击声和键盘的敲击声,被情报组长拉来充当苦力的李市杰面前更是放着两台电脑显示屏,盯着屏幕上的八个监控画面来回扫动,险些转成了蚊香眼。 “怎么样?”秦深走到情报组长的办公桌前,“有什么发现吗?” 冯宣任摘下眼镜,揉了揉睛明穴。“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我们把商场写字楼周围的路段、被害人家附近的路段、还有被害人平时经常行走的路段的监控视频都调出来了,一个个地进行筛选检查,不过数量太大,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 秦深单手撑在办公桌上,看了眼他的电脑屏幕,又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埋首于监控里的众人,问道:“大概还需要多久?” 冯宣任:“最起码十个小时,今天是肯定出不来结果了。” “行吧。”他呼出口气,拍了拍情报组长的肩,“加把劲,好好干。查完这个案子我就给你们放大假。” 冯宣任嗤笑:“得了吧,上个案子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查完一个又来一个,没完没了的,就没个头。我闺女今天生日,本来还想回去给她庆生呢,看这情况是又得加班,我老婆得念死我。” 秦深挑眉:“那就回去一趟,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还空不出来?实在不行就让小李给你顶班,他没有女朋友,时间多的是。” 李市杰耳尖,听见这话,当即惨叫出声:“什么?秦哥,你就放过我吧,我没有女朋友已经够惨了,还要给人顶班,白毛女她爹都没这么惨吧?而且昨天我都通宵了一天,再熬一晚上,你们就得给我破案了。” “就你话多。”秦深轻声呵斥,“认真干活!” 离开情报部,徐蔓又跟着秦深去了技术部,才一踏进门,就有女警员发现了他们,拿着一份报告朝他们走来:“秦队,你来得正好,这是现场泥土取样的化验报告,我们在这里面检测出了一点东西,你看一下。” 秦深接过报告,展开快速扫了一眼,眉就皱了起来:“把具体情况跟我说一下。” “是这样的,我们在取样的泥土里发现了红色的绒线头,质地较为坚硬,不像是衣物上的,更像是地毯套垫等家用产品一类上面的。根据绒线头在样品里的分布数量来看,应该是地毯上的织物。我们推测,凶手是在红地毯一类的东西上踩过,导致鞋底沾染了线头,进而在埋尸时踩到了泥土里,才被我们提取检测出来。” “确定吗?”秦深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报告,“不是其他什么游客在逛林子时留下的?” “我们针对现场取了几十分泥土样品,这些绒线头出现的地方大多分布在埋尸地点周围,更重要的是,在我们提取出的四组脚印里,其中一组的泥印里发现了这些绒线头,经过分析,是同种物品。” 这一句话让秦深霍然抬头:“哪组脚印?” “一组,41码的男性鞋印。”女警员带着肯定回答,“经过测算,我们确定这组鞋印来源于雨靴,凶手应该是一名穿着雨靴的男性。” 秦深目光一凝,立刻吩咐徐蔓:“去情报部,告诉老冯他们重点排查穿着雨靴出入公园的男性。” 徐蔓点点头,飞快地去了情报部,把这消息告诉了情报组长,听见排查范围被缩小到了特定类别,众人都是精神一震,干劲也比之前翻了一番。 等她回到技术部时,秦深已经询问完了其余情况,把报告交还给了女警员。 “队长,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离开技术部后,徐蔓见秦深走上楼梯,还以为他是巡视完了情况,准备回办公室了,可见他过了二楼也没有停下,继续顺着楼梯往上走去,就忍不住疑惑地问了一句。 秦深不答反问:“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怎么样?我看你昨天在现场时没有吐出来,晚上开会盯着那几张尸检图片也没什么不适应,应该还可以吧?” 想起昨晚李市杰跟她介绍的各部门布局,徐蔓隐隐猜到了他要带她去哪里,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但还是点了点头:“还行。” 秦深瞥她一眼,没有说话,唇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像是在赞赏她的勇气,又像是看破不说破她的逞强。 很快就到了三楼,秦深走到西面一侧的法医室二号,推开了大门,徐蔓站在外面,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透过他的身躯遮挡小心地往里面瞟了一眼,没见到什么血腥场景后才放心地跟了进去。 法医室里没有别人,只有关水芸一个人站在解剖台边写着报告,长发干练地扎起,听见门开的响声,她头也不抬地出声指示。 “把门关上。” 秦深转过身,但徐蔓先他一步,伸出手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察觉到和以往不同风格的关门方式,关水芸这才抬起头来,看清楚进来的两人是谁后就笑了:“唷,这什么风把秦队您给吹来了?不带着小学妹在外面晃了?” 她这话听上去像是在调侃,可徐蔓听着却觉得有几分刺耳,像是在讽刺着谁。 “查完案子就回来了。”秦深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话里的别样意味,随口回答,“过来你这边问问情况。怎么样,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关水芸却不肯放过,依旧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查完就回来了?确定不是在外面吃了一顿饭后才回来的?这时间点可真是有些巧。” 秦深皱眉,变得稍微有点不耐了。“问你情况呢。” 看他不接这个玩笑,关水芸立刻见好就收,把话题转回了公事上面:“行了,问你几句话而已,你就像谁欠了你八百万一样臭着一张脸,少爷脾气也不改改。你想问什么?” “还能是什么,尸检的情况怎么样?” “尸检报告出来了,完整的一份,经过了我和董老师还有孙朗的共同鉴定,具有完备的法律效应。”关水芸走到办公桌前抽出一份文件,举起来面向秦深,“要看吗?”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暂时没有。” “那就不看了。” 关水芸微微一笑,把文件夹放回原处。“案件进展得怎么样了?” “还行,有一点头绪了。”秦深闭眼,“这案子不复杂,等老梁那边收队回来,应该就能圈定嫌疑人了。” “那看来今晚是又得加班了?” “你这边没有要紧事的话可以先回去。既然尸检鉴定报告都已经出来了,那这之后应该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关水芸双手插在白大褂里,倚着办公桌冲秦深温雅一笑,透露出一股别样的风情。“董老师和孙朗今天晚上应该会回去,我没什么事,就留下来好了,免得中途又出什么岔子,你们想找也找不到人。” “随便。”秦深无所谓地回了一句,就转身拉开法医室的门,叫上徐蔓走了。 两人对话的全程,徐蔓都一句话也没说,站在一边充当背景板,直到秦深叫她离开,她才对关水芸微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带上门离开了法医室。 在缓缓合拢的门缝之间,关水芸回了她一个微笑。 徐蔓看得一怔。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这位关法医好像对她有意见。 她有哪里得罪她了吗?还是…… “想什么呢,看路。”秦深淡淡的声音响起,徐蔓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再往前一步就要下楼了。 她吓了一跳,连忙仔细看了一眼路,稳稳地迈出脚往下踏上楼梯,同时不好意思地对秦深笑了笑,小声道了一句谢。 秦深往下走着,没有看她:“想什么这么出神,差点踩空掉下楼了都不知道?” 徐蔓当然不可能说她是在奇怪为什么关水芸会对自己有敌意,只能说:“我……在想案子的事情。” “在想谁是凶手?” “……嗯。” 秦深偏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在二楼拐出楼梯口,往走廊尽头走去。“你觉得呢,凶手会是谁?” 徐蔓一愣:“我们不是还在查吗?现在只知道凶手是穿着雨靴的男性,至于具体是谁……应该还不能确定吧?” “技术部的发现只能证明埋尸的人具有这种特征,但行凶的人不一定。”秦深打开他的办公室门,“而且你忘了?根据尸检的结果,凶手极有可能是未成年人,咱们今天不正好调查了一位未成年人吗。” “你是说陆雅君?”徐蔓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她是凶手?” “她和这案子有关。”秦深往里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跟上,就转过身往回走了两步,靠在门框上和她说起话来,“不一定就是凶手,但她肯定没说实话。” 徐蔓有些发懵:“这……这是怎么确定的?” 秦深一笑,笑得潇洒而又帅气。 “直觉。” 18.第 18 章 徐蔓:“……” 还……真是非常有道理的回答。 秦深被她这呆愣的表情逗乐了, 倚着门框噗嗤笑开:“逗你玩的。那个陆雅君在回答我们问话的时候流利镇定, 话说得利索的不行,一般小学生被警方传讯哪会是她那副模样,太不正常了。就算张小娟的死和她没有关系, 失踪这件事也一定和她有关。” 原来是因为这个。徐蔓恍然大悟,但下一刻, 她的心头又浮起了一层不解。 “可是……光凭这一点也不能确定啊。”她微蹙着眉, 带着几分困惑说道,“她对我们的问题回答流利, 是因为昨天已经有泗阳区的警察问过了一遍, 面对我们镇定冷静,也说不定是因为我们两人没有穿着警服, 看起来不那么威严的缘故,而且她也不是没有紧张的时候……” “当她明显表现出紧张时, 是被询问了什么问题?”秦深问她。 徐蔓想了一下,回答道:“你问她, 在7月2号那天的日记里, 她都写了什么。” 说完这一句话, 她猛地睁圆了眼,看向秦深。 秦深噙着一抹笑回看她:“明白了?” 她怔怔点头:“所以队长你才会要求二组他们拿到张小娟的日记?你觉得那上面会记下和案情有关的信息?” “和案情有没有关不确定, 但和陆雅君相关的事情应该会有。”秦深说, “除非她也和陆雅君说的一样, 暑假前一个月不做作业, 后一个月补上, 那就没办法了。” “我觉得她应该会记。”徐蔓回想着早上开会时披露的张小娟相关的个人信息,“她是个优等生,有天天上舞蹈班的毅力,记日记的毅力应该也会有。” “有没有记,等老梁他们回来就知道了。”秦深漫不经心地回答她,“行了,你先回去吧,把上午询问获得的内容都整理一遍,晚上开会时要用。” 徐蔓点点头,正要应下,就听他又加了一句:“弄好之后拿过来给我看一遍,我帮你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缺漏。”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方案,虽然学了三年的刑侦,但真的上手干这些事情还是第一次,许多地方她都不清楚是什么个规章流程,秦深愿意手把手的带她是最好不过。 答应下这件事,又道了一声谢,徐蔓就回了一组办公室,整理起笔记本上的内容来。 离四点还差一刻的时候,侦查二组组长梁光领着他的组员回了支队,给秦深带来了一个消息:他们在张小娟的书桌上翻出了一本日记,上面记载着从6月28号放暑假后到7月1号张小娟失踪前五天的日记,在7月1号那天的日记上,张小娟记下了一件事,那就是同学陆雅君邀请她去对方家里做客,时间定在7月3号下午,舞蹈班下课之后。 梁光汇报情况的时候,正好碰上徐蔓整理好资料内容,打印成了文件给秦深看,两人在支队长办公室遇上,秦深就让她旁听了这次汇报结果。 “7月3号?”听见梁光口述的张小娟日记信息,她眼前一亮,兴奋道,“那不就是——”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住了口,兴奋的潮涌退下,被失望所取代。 “你确定是7月3号?”秦深皱着眉,显然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微妙的日期区别,“不是7月2号?” “这是张小娟的日记。”梁光递上一本练习簿,“秦队,你可以亲自看一下,这上面写的绝对是7月3号。” 徐蔓不愿相信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类似案件突破口的线索,最重要的日期却对不上,怀抱着一线期望猜道:“会不会是她顺手写错了?小孩子对日期没多少敏感度的。” 梁光摇摇头:“确定不会。日记上面说了定在3号下午的原因,那天正好是周五,两个人下课后都没有别的事情,所以才会把时间定在那个时候。” 听见这话,徐蔓彻底没了侥幸的期待,7月3号正好是这个星期的周五,日期可能写错,但不可能把周天数也同时记错。 “怎么会这样……”她失望地喃喃低语,“还以为有了突破……” “怎么就不是突破了。”秦深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失落的,接过梁光递来的日记,翻开到最新的一页,“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明明两个人定好在7月3号下课后一起回家,而2号这天张小娟失踪了,陆雅君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们?” 徐蔓一愣,凝眉说道:“或许……是她没有想到?我们好像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 “是,没有问过1号的,但问过她2号那天和张小娟在一起干了什么。”秦深把日记本合上,“按理来说,同学失踪这么大一件事,正常人会把前后几天和失踪人有关的事都想一遍说出来,就算遗漏也只会漏掉一些细节,不会是这么完整的一件事。” 他把日记本扔到桌上,下了定论。“陆雅君这人有问题。老梁,你去把老冯叫过来。” 在梁光应声离开办公室后,他又把目光转向徐蔓:“陆雅君的联系方式,你问教育机构要了吗?” 徐蔓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坏了,自己办砸了事。“没有。”她小声回答,“不好意思队长,我没想到这个……” “没事。”秦深轻出口气,“你第一次出外勤,想不到这个很正常,以后记得就行。” 他的话里没有责备之意,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徐蔓更加觉得羞愧,她点点头,低声应下:“嗯,我记住了。” 秦深把她的神情变化收进眼底,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丫头可真是面皮薄,一点点的小事都会觉得愧疚。 还是嫩,没有多少社会经验。 “赵佳认识吗?也是一组的,就戴眼镜那个。”他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平缓口吻说道,“你去让她查一下陆雅君的家庭信息,联系她的监护人送她过来协助调查,顺便跟她学一下这些都是怎么操作的,以后可能会有需要你要干这种事的时候。” 徐蔓再次点了点头,回到一组办公室,找来赵佳把秦深的要求和她说了。 听完她的来意,赵佳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并且直接以陆雅君为例子,现场演示了一遍公安系统内部的查询背调,联系上了陆雅君的父母。 虽然对于女儿被警察接连传讯问话有一点微词,但陆雅君的父母还是表示了理解,和赵佳定好了陆雅君到案受讯的时间,明天下午一点半。 “今天的运气好,碰上了一对讲理的家长。”挂断电话后,赵佳对徐蔓说,“有时候你会碰上一些你怎么讲理他都不听的人,就是不肯过来,觉得到了这里就成了犯人,我们冤枉了他,怎么说都说不通,真的是让人崩溃。你还不能骂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和他解释,要不然他一个投诉过来,就等着扣钱写检讨吧。” 徐蔓“啊?”了一声,诧异又苦恼地皱眉:“那要是怎么解释人家都不听,该怎么办?” “简单,换个人去跟他解释。”赵佳说,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一圈转,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我觉得你可以去找秦队,他对你很关照的,让他去帮你怼人好了。” “有吗?”徐蔓疑惑,“我没觉得他对我很关照啊,就很一般的照顾吧,毕竟我是新来的,有些地方不熟悉,需要他带一两把。” “一般?那这一般可真是有够分量的。以前有新人进来时,我可没见他对谁这么关照过。”赵佳满脸的不相信,“哎,你有没有觉得咱队长对你有意思啊?” 这是第二个人对她这么说了,要是关水芸对自己微妙的敌意也是来源于这份误会的话,那就是有三个人了。徐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误会,明明秦深对她的态度很平常,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嗯……虽然在一起吃了两顿饭,但这是因为双方母亲互相认识的缘故,这样的情况在社会交往里应该是很常见的吧? 她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常见个鬼啊】晚上吃饭时,徐蔓和发小田思聊天,在说到有关于秦深的疑惑时,对方这么回复她,【你那队长绝对对你有意思,绝对的!要不然他吃饱了撑的请你吃面?面钱也是钱啊!】 【可我妈和他妈认识,我又是到他手底下实习,他请我一顿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而且我也请回去了】 田思:【你在大学里有和男生一起吃过饭吗?不论什么原因,就比如学生会开会,你和另外一个男学生干部吃饭讨论这种】 徐蔓:【我没有加入学生会啊】 田思:【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就说有没有类似情形的就行】 徐蔓:【……没有】 【那不就得了】作为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在一个学校的发小,和徐蔓不同,田思在感情上的经历可以说是经验十足,看男人的目光极其老道,基本上是一看一个准,因此话也回复得很是坚定,【相信姐姐,你那队长一定是对你有意思】 【不能吧?】徐蔓回复,【我才跟他认识没两天】 对方不屑:【男人喜欢女人要什么时间,先看腿再看脸,最后看身材,都是一见钟情的事,要日久生情那也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这都是什么不正经的回答,徐蔓略过这句话,编辑了一条新的消息发出去:【我觉得他真对我没意思,他跟我在一起时都是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不像是对我有意思的样子】 田思:【又送你回家,又请你吃饭,又手把手地带你,不是对你有意思,还能是什么?】 徐蔓:【他有责任心?】 田思:【……】 田思:【你有你那队长照片吗?发来给我看看】 看到田思发来的这条消息,徐蔓有些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秦深的照片,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要求了,她也就去翻了和秦母的对话,把那天秦母发给她的那张登山照转发给了田思,同时叮嘱对方:【这是我们队长的私人照,你看看就行,别发到网上去】 田思没有回答,因为照片一发出去,她就回复了徐蔓一连串的表情包,直到连续刷了好几屏,才消停下来,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来。 【卧槽!这什么神仙队长,你不要是吗?不要很好啊!给我!给我!我要的!】 19.第 19 章 晚上七点, 秦深召开第三次案情探讨会议, 汇总各组查询到的信息情况,进行总揽分析。 首先是一组和情报部,在经过了一整天对公园及其周边附近的监控视频侦查筛选之后, 他们锁定了六名可疑人选,都是穿着雨靴、行动蹊跷、在抛尸时间段内出现或游荡在公园附近的男性, 目前这六个人的身份未知, 而查清楚这几人的身份信息是他们下一阶段的主要任务。 接着是二组,二组走访调查了张小娟就读的永桥中心小学和她的父母, 获知这一家人都是与人为善的性格, 平日里和左邻右舍相处愉快,基本没有产生过什么摩擦, 交恶的情况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理发店也是运转良好, 没有资金或者顾客纠纷等一系列的问题,仇杀的可能性较小。 不过, 在询问和张小娟交好的一名女生时, 他们得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去年下半年、也就是五年级上学期时,张小娟曾经被班上的女生孤立过一段日子, 起因是语文课代表的一块樱花橡皮丢了, 而再找到是在她的铅笔盒里。 那些天, 班级里的女生丢了不少好看的文具, 除了那块橡皮之外, 众人还在张小娟的书桌里翻出了一根卷尺,同样也是别人丢的,张小娟的小偷名号就这样被坐实了。 由于丢的都是一些小物件,女生们没有把这事上报给老师,而是聚在一起,自发地对张小娟实施了一份“惩治”:孤立。 自由活动时不带着玩,收作业时不问有没有交,发老师批改过的卷子时故意略过她的试卷,就这么扔在讲台或是不小心掉在地上……这样大大小小的孤立行为前后持续了一共有两个月之久,直到学期结束才算为止,等第二年春天新学期开始时,“惩治”已经算完成了,班里的女生们再度接纳了张小娟。 “……这是一场全班所有女生针对张小娟共同发起的‘惩治’活动,由于是在私底下进行,并且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举动,所以学校里的老师不知道,而张小娟也没有告诉父母,因此尽管这场孤立持续了两个月之久,但始终没有长辈知晓这件事情,张小娟的班主任还觉得班级里女生之间相处融洽,氛围良好。”杭琴读着报告,“这场孤立给张小娟带来的后果,除了上学期期末考试时成绩下降之外,并没有什么其它明显的不良反应,而等到新学期开始时,这一切也就结束了。” 这一段话听得徐蔓直蹙眉,就在今天早上,搜集得到的情报还是张小娟在学校里人缘良好,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没想到才不过短短一个白天,事情就大变了一个模样,张小娟居然经历过这样的校园暴力。 坐在上首的秦深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仿佛杭琴读的只是一则普通的新闻报道,淡声询问道:“那两名丢失了文具的女学生是谁知道吗?” “丢失了橡皮的女学生是张小娟班级的语文课代表,叫做施小蕾,丢了伸缩尺的女学生叫做许令安,是他们班的音乐课代表。我们询问过相关的任课老师,都认为这两位学生安静乖巧,是成绩良好的好学生,无法想象会参与校园暴力这样的事情。” 李市杰啧啧感叹:“好学生是不是都喜欢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啊?居然这么狠,栽赃孤立她们的同班同学,肯定是嫉妒人家长得比她们漂亮。” “还没有确定张小娟偷东西的事是真是假,这两人是不是栽赃陷害的张小娟也有待查证。”秦深头也不抬地回他一句,“别随随便便就给事情定性。” “是啊,”朱桌附和,“说不定就是张小娟偷的东西呢。” 李市杰张嘴正要反驳,旁听这次会议的关水芸就轻笑着开口说道:“人们常常会对死者产生一种同情,从而混淆自身的判断机制,把发生在死者身上的事情都进行某种程度的美化,当死者是无辜被害时,这种美化会被提升到最高等级,俗称死亡滤镜。” 众人都被她这话说得一愣。 关水芸耸了耸肩:“这是全世界人类的通病,不仅你们,所有人都有。” “行了,别扯这些不相关的废话了。”秦深把话题拉回来,“陆雅君这个名字,在询问的过程中有被学生提起过吗?” 杭琴翻了几页记录,“有。根据询问,陆雅君是当初带头孤立张小娟的几个女生之一,她因为成绩优秀,又为人开朗,在女生里号召力很高,每个学期末学生票选三好学生时,她都是得票最高的女生。” 秦深眉峰一动:“她带头孤立张小娟?为什么?她的文具也丢了?” 杭琴摇摇头:“我们询问了好几名学生,都说不记得陆雅君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 “这个我们目前暂时还没有调查出来。”梁光说道,“明后两天,我们会针对这件事进行重点调查的。” 秦深不置可否,淡淡叫一声徐蔓,让她把今天查到的信息汇报给大家。 徐蔓就从座位上站起来,通读了一遍资料报告。这份报告她在整理好后给秦深看过,确保了里面的信息是正确的,有几处格式和前两组汇报得不同的,她也都在发言的过程中改了,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中学时期她曾经多次作为优等生代表在表彰大会上发表过演讲,有着丰富的临台经验,纠错时不带有一丝停顿疙瘩,流畅地读完了报告。 全程,秦深都支着头,看着手中的文件不发一语,好像没有在听她讲什么,但在她发言完毕后,他抬起头给了她一个微笑。“很好。” 徐蔓一愣,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回了他一个矜持的笑容,坐回到了座位上。 旁边的李市杰对她眨眨眼,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情况有些复杂啊。”听完报告后,副支队长陈康全严肃了神色,“无论是被害人的舞蹈教师,还是她的学校同学,被询问时都不说实话,瞒着我们一点事情,恐怕这个案子不是那么简单。” “不一定。”秦深懒懒接过话,“有的时候,越简单的案子越难查,因为作案动机和手法都很简单,相应的线索也很少,无法进行逻辑推理。我有预感,这案子快要水落石出了。” 李市杰一听来劲了:“秦哥,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快了。”秦深简单地回了他两个字。 就在这时,赵佳轻咦一声,翻着文件说道:“秦队,我这里有一个发现。” “说。” “陆雅君的家庭住址是在明双路113号的嘉华别墅花园,就在丹湖湿地公园附近,不远,走路的话十五分钟就能到。”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赵佳的这句发言成功改变了会议室内的气氛。 冯宣任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立刻去调取明双路到湿地公园这一段的监控视频。” * 把明后两天的任务布置下去后,秦深就叫了解散。由于赵佳的发言,一大半的警员都被派去了查看监控视频,分成三组轮班交替,确保时时刻刻都有人在盯着。徐蔓被分在二组,负责明天早上七点到中午十二点的监控筛查,相应的,她在散会后就可以回家休息了,能够度过一个有睡眠的夜晚再来上班。 她不知道这个分组是秦深的有意为之,还只是自己单纯的运气好,本来她是不会在意这种细节的,可今天晚上赵佳和田思的二重夹击让她的心情也变得怪怪的,忍不住就去关注这些点,幸好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收拾好东西走下二楼,正要走出支队大厅,徐蔓就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要回去?”秦深迈着步伐走到她身边,在她点头后微微一笑,“我送你。” 夜幕深沉,大厅里亮着灯,莹白的冷光铺洒下来,显得他这笑容格外好看。徐蔓怔了一下,才摇摇头,笑道:“不用麻烦了队长,我坐公交回去就行。” “快九点了,你一个女生回去不安全。”秦深坚持,“走吧,别跟我客气。” 说完也不等她拒绝,就走出大厅往停车院那边过去,徐蔓没法,只能跟上,途中多次婉拒,但都失败了。在秦深走到他的车子旁边时,她准备最后再做一回努力,没想到才起了个头,秦深就转过头来看着她,笑着说道:“你不想我开车送你回去,难道是想开车来载我?”一句话噎得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最终,徐蔓还是坐上了他的车,被他送回了租住的小区。 一路上她的心情都维持在一种微妙的水平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点像是局促,但又不全是,当她试图用手机来转移注意力时,屏幕上自动跳出来的一条未读信息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奇怪了。 是田思在两个半小时前给她发来的一条消息:【徐蔓你给我听好了,这么一又帅又有能耐的男人你不给我拿下你就别当我发小,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他是官三代来着?和你门当户对啊这是,都不用考虑双方父母的意愿,赶紧的把握这个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坐车的时候别看手机。”秦深忽然的出声吓了她一跳,还以为是他用眼角余光看到了这条消息,险些把手机给摔了,“对眼睛不好。” “哦。”徐蔓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小心地点点头,心虚地按黑了屏幕。 秦深一笑。 还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听话,乖巧,看着就很可口。 20.第 20 章 车子驶入小区, 在徐蔓住的单元门前停下, 秦深解开中控锁,转头说了一声:“到了。” 徐蔓点点头,拿起背包, 微笑着说了一句“谢谢队长”,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临要关上时, 她犹豫了一下,停下动作, 弯腰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秦深:“队长, 明天早上的时候你在支队吗?” 秦深看向她:“在。怎么了,找我有事?” 徐蔓抿出一个微笑:“我想帮你带个早餐, 谢谢你今晚送我回来。”说这话时,她面上露出几分矜持之色, 显然并不习惯这份对男性的主动。 黑夜里,秦深望着她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 有轿车在不远处的路口转了一个弯, 昏黄的近车灯光扫过两人, 让双方的视野都有一瞬的清晰, 看清楚了对方在黑夜下的模样。 “不麻烦吗?”他问道。 “不麻烦。”徐蔓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这对话听上去实在暧昧, 加上田思先前那条让她“好好把握”的未读消息, 就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似乎她的这份答谢另有所图, 让她不敢再直视秦深的目光, 移开视线,掩饰性地别了一下耳边的长发。 “队长您喜欢吃什么早餐?”一紧张,她对秦深的称呼就又变回了敬称。 “包子煎饼都行。”秦深笑笑,“煎饼要甜酱,馅有什么放什么,但是不要香菜。” 最后一句话让徐蔓忍不住笑了,心情放松下来,没了先前的紧张,没想到秦深和她一样不喜欢吃香菜,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同好吧。 “好,明天我会带煎饼过来的。”她冲着秦深莞尔一笑,说了一声再见后就关上车门,往单元楼里走去,只是才走出两步,秦深就降下了车窗,从后面叫住了她。 “明天早上六点半之前,你能到支队吗?” 徐蔓停下脚步,转过身,有些不解他这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坐公交车到支队要半个小时,六点半到支队,意味着她五点五十就要到站台上去等车,差不多五点多就得起来,好在现在是夏天,天亮得早,早起不算什么难事,就是不知道他这么早让她到支队去是要干什么。 “那你不用给我带早餐了。”秦深说,“你明天早上过来找我,我带你去吃早饭。”想了想,又把这话推翻了,重新提议,“算了,你这边坐公交到队里有点久,我直接来接你吧。明天早上六点二十分,我到你楼下,时间应该差不多。” 徐蔓一愣,连忙笑着婉拒:“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太麻烦你了,队长。” “没事。”秦深微微一笑,手腕搁在方向盘上,慵懒又随意,“也就十五分钟的路,很近。” 徐蔓犹豫了。 到她楼下来接她去吃早餐,这怎么想都已经超出了正常上下级之间该有的相处距离,可她偏偏又不好说些什么,因为早餐这事是她提出来的,如果她现在拒绝,就显得太刻意了,好像是她不想跟他有过多接触一样。 拒绝的话徘徊在嘴边,但就是说不出口。 在这个当儿,秦深已经把话题又往前推进了一格。 “豆腐花你吃吗?支队隔壁有家早餐店,那边卖的豆腐花特别好吃,咸的甜的两种口味都有,你喜欢哪种?” “咸的吧。”徐蔓不怎么确定地说,“这边豆腐花还分甜咸的吗,我家里那边就只有一种口味。” “你家在哪?” “江州。” “那是挺正常的,南方不流行这个。”秦深指节轻敲着方向盘,“不过你在新京上大学的时候没吃过?新省这边都这样,分甜咸。” 徐蔓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学校附近没看见有卖这个的。” 秦深就露出了一个微笑:“那你明天就能尝到了。明天早上六点二十,我来楼下接你,就这么说定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就这么定下了吃早餐的事,“都快九点半了,很晚了,你早点上楼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堆事情要查呢。” 徐蔓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婉拒的话,但最终把它们都咽进了肚子里,化为一个清浅的微笑。 夜风吹动她的长发,让几缕发丝轻拂过耳。 “……好,谢谢队长。” 秦深回给她一个沉稳的笑:“不客气。明天见。” “嗯,明天见。”徐蔓轻声应答,拎了包,转身走进单元楼里。 秦深没有直接开车走人,而是坐在车里,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单元门的后面,才松开刹车,油门一踩,调转了车头离开。 他的这份关注,徐蔓全然不知,走上五楼,才翻出钥匙打开租房,还来不及开灯,手机屏幕就在黑夜里亮了一下,拿起来看,发现是田思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回家了吗?今晚你那队长送你回去了没?】 看见这条消息,她的心头就浮起了一层奇怪的感觉,像是一只调皮的猫咪,拿着毛茸茸的尾巴在轻轻地挠她心房,又藏在隐蔽的地方,让她找不见源头。 她关上房门,摸索着打开客厅大灯,解锁手机调出回复界面,却迟迟不知道该怎么回这条消息。 秦深不仅又一次送她回了家,还跟她约好了明早来楼下接她,一起去吃早饭。 这件事光是想想就很奇怪,打出来变成文字,就更加不对劲了。 自恋地说一句,光看文字,给人的感觉还真像是秦深在追求她。 徐蔓捧着手机,慢腾腾地往卧室里走去。 她删删打打,最终给田思回复了一条这样的信息:【我回家了。今天太晚,先休息了,有什么事等明天有空再聊】 如果秦深没有提出明天早上来楼下接她去吃早餐这件事,那么她或许还可能会单纯地觉得他是个热心人,只是因为双方母亲认识,而她又是女生,所以才对她多了一点照顾,但是这件事一提出来,她就不能说服自己了。 她在学校里时不是没有被男生追求过,献殷勤这种事也遇到过不少,次数多了,也有了经验。就在刚才那会儿,她从秦深身上也感受到了这种感觉,但非常的不明显,让她无法确定。 和学校里的那些男生不同,他太特殊、太特别,像一阵迷离的烟,看得见摸得着,却无法定性,以至于她无法将他看透。 ……还是再观望一下吧,等到了明天早上,这份感觉应该就能确定了吧。 这么想着的徐蔓,对田思的回复也避开了重点,因为她现在自己也不确定,到底这只是她的错觉,还是秦深真的对她抱有好感。 好感…… 这两个字让徐蔓的心底升起了一丝波澜。 秦深对自己有意思,只是这么想想,她心里就漫起了一种奇怪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不过有一点她很确定,那就是她并不讨厌这样。 她不讨厌和秦深接触。 不排斥和他相处。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一种心情?难道说…… 徐蔓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纠结这个问题,不过到最后她也没有理清,或者说是不想理清。而等她洗好澡洗好衣服,收拾好一切躺到床上时,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强迫自己闭上眼后又花了一段时间,才陷入了睡眠。 早上五点,闹铃准时响起,吵得她一阵头疼,就是在学校里,她都没有这么早起来过,但是一想到秦深今天早上会过来接她,她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考虑到她今天的工作是看监控,不出外勤,不需要像昨天那样穿简洁适合运动的衣服,她就选了一条卡其色的连衣裙穿在身上,接着她就在书桌前坐下,打开梳妆镜,掏出化妆包,对着镜子细细化起妆来。 水乳、眉笔、眼膏、唇蜜……她一样接一样地细细弄着,等意识到这上妆打扮的步骤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上班该有的复杂程度时,她已经在为发型苦恼了,甚至给田思都发了一条信息,附上自拍照问对方这样的妆面适合什么样的发型。 田思没有回复,她和徐蔓就读的学校不同,实习期在大四下半学年,现在正处于美好的暑假状态,不到中午不会起来,现在才六点多,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建议回应。 不过徐蔓也不需要了,在察觉到自己这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头后,她立刻松了绑到一半的头发,按着前两天上班时的发型梳了头,连衣裙倒是没有换下来,不是她不想换,而是在她化妆的这段时间里,时间已经悄悄地流逝了,等她收拾好东西时,已经差不多六点十五,从后阳台的窗户往下看过去,秦深的车已经停在了单元楼下。 来不及思考这一身行头是否合适,她急急忙忙地拎包拿过手机,穿了和裙子同一个色系的高帮鞋,出门赶下了楼梯。 到楼下时,离六点二十还差一分钟。 一走出单元门,秦深的车子就鸣响了喇叭。 徐蔓长出口气,平复了一下忽然紧张起来的心情,把包换到左手,右手抬起梳了一下耳边的侧发,抿出一个略带秀气的笑容,朝车子走去。 21.第 21 章 随着徐蔓的逐步靠近, 黑色SUV驾驶座上的车窗也徐徐降下, 露出秦深帅气的脸庞来。 “早。”他朝她打了一声招呼,附赠一个和煦的微笑。 徐蔓也回了他一个笑容,秀气里带着矜持:“早上好, 队长。” 年轻帅气的男性在楼下驱车等着自己——这样的事她还是头一回经历,新奇的体验让她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脸庞也漫上了一层潮红, 忙忙侧了脸,低下头略作遮掩, 希望自己的小心思别被对方看穿。 秦深注意到了她格外红润的脸庞, 但是没有多想,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别的地方:单薄轻便的夏装完美地贴合了面前女孩的身材, 勾勒出她姣好的身体曲线,朝自己走来时就像是一阵微风, 带着夏日独有的清爽与甜美。 当她朝这边微微笑着看过来时,那杏仁般的眼瞳里就像是落进了细碎的星光, 晕染出一片迷人粲景, 蜜色的唇轻轻抿着, 在阳光底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脸蛋娇俏红润, 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像是一朵盛了露水的山茶花, 开得安静而又美丽。 光是这么看着, 就让他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 人总是乐于见到美好的事物的,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是徐蔓,他的可爱的学妹。 他扬起嘴角,朝着向自己走来的徐蔓笑了一声:“你今天很漂亮。” 徐蔓停下脚步,为他这突如其来的称赞而有些脸红,还有些心虚和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一句直白的夸奖。 从小到大,有不少人夸过她好看,有的是客气话,但更多的还是发自真心的夸奖,“好看”、“标致”这些词汇她听了无数遍,早已耳熟能详,也习惯了用微笑和感谢来应对它们,可当说这些话的人变成了秦深时,她就没有办法用平常心来对待了。 当她发觉自己很有可能对这位刑侦队长有好感时,她就无法摆正自己的态度了,总觉得这样做也不好、那样说也不行。 更重要的是,他看出自己今天刻意打扮了吗? 如果看出来了,那么又有没有看出自己的心思呢? 心里忐忑不定的徐蔓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方式,那就是礼貌地低头笑笑,只不过这笑容比平常要秀气得多,也矜持得多。 秦深没有察觉到她这些小心思,大方一笑,往后靠在椅背上,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二十,还挺准时的。”他冲她往里偏了偏头,“上车吧。” 徐蔓答应一声,绕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秦深转过头,看着她关门放包,又拉过安全带系上,四指宽的布带斜贴着胸前浑圆的小丘,把中间压得往下微微凹陷了一块,显露出两条曼妙的曲线,喉结就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将背包压膝抱好之后,徐蔓坐着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车子发动,就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秦深:“队长?” 秦深立刻收回了视线,掩饰性地干咳一声,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挡风玻璃前,转动钥匙启动引擎,驱车往小区门口驶去。途中他又瞄了徐蔓一眼,见她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微侧着脸看着路边的风景,一幅乖巧的模样,思绪就不禁又一次偏离了正轨,好在他还记得现在是开车时间,没有太过放松,很快收拢了思绪,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子。 清晨六点,还没有到早高峰的时间,路面上车辆稀少,非常清净,秦深畅通无阻地驾着车,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支队,门口的警卫认识他这辆车,不需要他停下来出示证件就放行了,就这么一路开到了院子里,停车熄火关窗,一气呵成地做下来,时间才刚刚到六点半,离徐蔓换班的七点还差半个小时,足够吃一顿早餐了。 “把包放车里吧,等会儿回来拿就行。”车停好后,徐蔓拎包正准备下车,旁边的秦深就来了这么一句建议,她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就放下了包,只拿着手机下了车。 不过这样一来,她空着的那只手就不知道放哪里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今天早上在单元楼下见到秦深的第一面起,她的心思就一直悬来悬去的,难以平静下来,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原本肩上挎着一只包,她还能捏着包带,分散一点注意力,现在不能了,好在秦深下了车后就带着她往外面走去,一路上都在和她说着些早点的话题,让她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心情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许多。 支队位于两条主干道路的交叉路口一侧,秦深所说的那家“支队隔壁的早餐店”在路口的另一侧,虽然不是比邻而居,但也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是一家装修简洁的小餐馆,门口的招牌上写着“老周家正宗早点小吃”,挂着塑胶门帘,里面三三两两地坐了不少人,看起来生意不错,角落里的立式空调呼呼地吹着冷气,让人一踏进来就觉得神清气爽。 徐蔓跟着秦深走进去,转眼看了一圈,发现这是一家个体户小餐馆,没有具体的收银柜台,只在墙上菜单海报的下面贴了几张二维码,给顾客扫码支付使用,点菜的窗台后面就是厨房,隔着一道玻璃窗,让顾客能够清晰地看到食物的制作过程。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戴着个厨师帽,在里面热火朝天地蒸着糕点,没有员工,只有一个中年女人在后边帮忙打着下手,看样子是对夫妻,一起开了这家店做经营买卖。 秦深走到点菜台前,还没开口说话,忙着打开蒸笼放包子的老板看见他,就抬头笑着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来了啊。我还在想怎么前两天没看到你,就你那跟班小弟过来我这买了一堆早点,看来是又加班了?有案子?” “队里哪天没案子。”秦深说了一句,两个人之间的态度很熟络,看来平时没少光顾过这里,“天天加班,好不容易有个空,就上你这来照顾生意了。” “那我可得说声多谢。还是老样子,一碗豆腐花,一个煎饼,不要香菜?” 秦深嗯了一声,往边上挪了一点,给后面的徐蔓腾出点空位,好让她能够看清里面的样子。“你想吃什么?我推荐这里的豆腐花,又嫩又香,佐料还多。别的也可以,这家店的早点都比较清淡,不重口味,油条豆浆什么的都有。” 徐蔓上前一步,目光在玻璃窗上的菜单上扫过,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里头的老板就笑开了:“哟,今天可不得了,带女朋友过来了?你小子可真有福气,找了这么个漂亮的姑娘。” 秦深笑骂:“瞎说什么呢。这是我学妹,来队里实习,正好分我这里了,我就带带她,顺道过来吃个早饭。还女朋友,我这天天加班通宵不回家的,哪个女孩子愿意当我的女朋友,想找也没地找啊。” 老板哦了一声,打了个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搞错了搞错了。那小姑娘,你想要吃什么?油条豆浆包子煎饼,我这里都有,或者就和你们家队长一样,来碗水豆腐花?我这的豆腐都是自家做的,天然健康好吃,每天都有很多人来买,来晚了都吃不到的。” 徐蔓笑笑,笑容有几分不自在。“那就来一碗豆腐花吧。”又一次被别人误会她和秦深的关系,她已经习惯了,但不同的是这次解释的人变成了秦深,听见他在边上毫不犹豫地说那句“瞎说什么呢”时,她这心里……就有点奇怪的感觉,像是在隐隐的失落。 看来她是真的想多了,她这队长对她压根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照顾她估计是因为江阿姨叮嘱过了吧,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也是,人家能力又好,出身又好,外在条件都是顶尖一挂的,凭什么喜欢自己,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好的,豆腐花。要甜的还是咸的,放什么料啊?”老板依旧笑呵呵地问着。 徐蔓微微笑笑,细声说:“咸的。料随便放,不要香菜就行。” “好嘞,两碗豆腐花,一个煎饼果子,都是咸口,都不要香菜。”老板吆喝一声,打开豆腐锅,取过两个碗舀起几勺豆腐,同时嘴里报出一个数字,是他们这顿早饭的价格。 徐蔓看秦深掏出手机就要付款,连忙说:“队长,这顿就我请你吧,说好了要谢谢你送我回家的。” 秦深看她一眼,笑了笑,没有坚持,把手机放回兜里:“那行,今天我就沾你的光了。”等她扫码付完款后,又说,“吃的我来拿,你先去占个座位,等会儿人多了就没地方坐了。” 徐蔓点点头,转身去了大堂,秦深的目光追随着她,一直到她找着一张靠窗的桌子,在长条凳上坐下了,才收回视线。 一转头,他就对上了老板会心的笑容。 “哎,小秦,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想追这小姑娘?”老板压低了声音,和他搭话,“我可是头一回见你把人往这里领,我这地儿虽然不是什么高档的西餐馆,但你平常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突然间带这么漂亮一姑娘过来,你要跟我说你心里坦坦荡荡,我可是一点都不信。” 秦深听了,没有像之前那样分辩,而是笑着说道:“这么明显?我还以为我这度把握得挺好的呢。” 老板嗤笑:“好什么呀,就你刚才盯着人家看的眼神,就差把眼珠子黏人家身上了,还跟我扯淡,说我瞎说,我看你才是瞎扯淡。” “怎么就扯淡了。”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是对人家有意思,可人家也的的确确不是我的女朋友,我能认这话?女孩子家心思都可细腻了,我要是顺着你的话开玩笑,一不小心把她惹不高兴了,以后不肯跟着我单独出来,我上哪哭去?” 22.第 22 章 “成, 这回是我的错。下回你要再带着人家小姑娘来, 我保准一句别的话都不说,就夸你英俊潇洒,精明能干, 前途无量,保准让人家小姑娘心里对你的印象分刷刷地升上去。” 老板笑着这么回答, 一边舀了两勺鸡汤浇在豆腐花上, 又撒上一把把的佐料,很快, 两碗香醇鲜嫩的水豆腐花就做好了, 被装到托盘上,推出了玻璃窗口。 “哎, ”他继续八卦,“你追这小姑娘追了多久了啊?进展怎么样?” “没多久。”秦深含糊回复, “进展还行吧,也就那样, 马马虎虎。”又告诫他, “以后我要再带着她来这, 你可得给我悠着点,别乱说什么话, 人家妹子比较害羞, 你乱说话当心把她吓跑了。” “知道。”老板笑呵呵地一摆手, 埋头摊起煎饼, “在人姑娘面前我就只说你的好话, 实在不行我一句话都不说,总行了吧?你也不要太担心,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你这款,好看,帅气,还是个警察,前几天还有几个小姑娘凑一堆上我这来问了,说知不知道那个时常在我这买饼的帅哥是谁,还给我看了偷拍你的照片。喝,好家伙,可真是够厉害的。” “你跟她们说了?” “没仔细说,就说你常常来我这买早点,要是想进一步知道你的个人信息,得找你自己问去。”老板麻溜地在煎饼面皮上抹一层甜酱,撒上香葱薄脆,再卷成方块模样,一个煎饼果子就做好了,装袋递给秦深,“给,东西齐了。” 秦深接过,说了一声谢,就和豆腐花一起放在托盘上,端着朝徐蔓那边走去。 徐蔓坐在凳子上,没有摆弄手机,也没心思看窗外的风景,目光一直注视着秦深那边,看他和老板寒暄,不过由于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具体说些什么,只能靠他们之间的肢体动作来进行猜测,看着像是在普通的闲谈,两个人说说笑笑的,非常熟络。 她发现自己的目光无法从秦深身上移开了,明明他只是站在那里,倚着墙随意地和店老板进行交谈,可她却怎么也无法挪开,一直停留在他展开的笑容上面,仿佛一块磁石,无限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眼看着他从店老板手中接过早餐袋,端起托盘朝自己走来,她才忙忙收回视线,装作低头看手机的模样,直到他走近了,才抬起头来,像是才发现他一样站起来,拿过其中的一碗水豆腐花放到桌上,减轻他手里的重量。 餐桌上放置着筷笼和勺碗,她取出一把勺子递给秦深,又拿了一把放在自己的碗里,就和他面对面地坐下开动了。 装有豆腐花的碗很大,份量也很足,金黄的鸡汤浇在嫩白的豆腐块上面,再配上各色佐料,色香味俱全,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徐蔓拿勺子把豆腐打碎了,搅拌在一起,和着汤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味道很鲜,是纯正的水豆腐花味道。 “怎么样?”秦深看着她,“还合口味吧?和你家那边的比起来有没有什么不同?” 她把汤咽了,微笑着点点头,开口:“挺像的,没什么不同,就是江洲那边的佐料没有这边这么多,口味也淡,这边的要更鲜一点,比较好吃。” “那就多吃点。”秦深一笑,也学着她的样子把豆腐块打碎了搅拌,“你要是喜欢,等以后有空了,我再带你过来。” 徐蔓脸上笑容一淡,“这样不好吧,”她垂下眸,轻声说道,“不能总是这么麻烦你。” “没事,就是一块过来吃个早饭,也没几步路,花不了多少时间。”秦深只以为她是在正常的矜持,对此早有准备,抛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压根没想到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让对方产生了严重的误会,两人现在抱有的想法是南辕北辙,完全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徐蔓没有再说,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多话的性格,听他说得这么轻松,好像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就微微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吃起了豆腐花,但心情已经跟昨天晚上他邀请自己时截然不同了。 秦深是因为江阿姨才这么照顾她的,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她自然不可能高兴得起来,因为这不仅代表着他对自己没有那个意思,还意味着自己在他那里是个麻烦,是长辈硬扔给他的责任。 意识到这一点,徐蔓有点伤心,不过她没有表现出这份失落,继续如常地吃着早点,只在说话用词的时候对秦深多了三分礼貌客气,尽可能地表达自己不聒噪烦人这一事情。 秦深先开始还有点乐,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的提议,等几句话聊下来之后就觉得有点不对头了,怎么她对自己的态度忽然就变得疏远了。 他有点心虚,暗想难道自己太着急了,应该再循序渐进一点?也不敢贸然问,怕是自己多想,问出来反倒显得突兀。 两人就在这么一片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早点,回了支队。 到支队后,徐蔓去了停车院,从秦深的车里拿回了自己的包,途中碰上了一两位队里的同事,都是比较陌生的别组警员,看见她从秦深的车子里拿出肩包,神情就变得有点怪异,不过碍于一边站着的秦深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她今天的主要工作内容是查看监控,这项工作原本是在情报室里进行的,但由于今天多数人都干这个活,情报室里塞不下这么多人,就改成了在自己的电脑上看,所以她和秦深一直从大厅顺路走到了二楼走廊,不过这个时候正好是交接班的点,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不少人和他们一起走上二楼,经过时三三两两地和秦深打着招呼,就像是每一个普通的上班清晨那样,所以并没有形成停车场里一样怪异的氛围。 “早,秦队。” “秦队早啊。” “秦队,早上好。” 诸如此类的招呼声络绎不绝,在忙碌中带着点轻松和随意,徐蔓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到了一组办公室,和负责统筹分配监控视频的组员说了一声后,她就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打开电脑登入内网,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小情绪全部抛到了脑后,盯着监控视频全神贯注地看起来。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中午十二点交接班之后,她和赵佳一起去了食堂,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案情,重点商量了一下下午陆雅君过来的事。 由于赵佳昨天那一句震惊全场的发言,陆雅君的身份从死者的同学变为了和案件有关的重要嫌疑人,秦深专门抽调了人手去查她一家人的活动轨迹,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连续侦查,还真陆陆续续地查出了不少线索,就像他在昨晚的会议上说的那样,这案子快要水落石出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陆雅君的到来,在她过来接受询问的同时,副支队长陈康全也会带人上门去对她家进行查证搜寻,两头同时下手,而因为联系陆雅君这件事是徐蔓和赵佳一起办的,接待她的活就落到了两人的头上,陆雅君下午一点半过来,两人就趁着午休的时候讨论起了这件事。 提起这事的时候,徐蔓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那么一个礼貌懂事的孩子怎么会是残忍的杀人犯呢,但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她在学校里听过不少经典案例,许多凶手在日常生活中并不是一直凶神恶煞的,有些看着甚至还很儒雅,陆雅君虽然看上去年幼弱小,又懂礼貌,但未必不会是杀人凶手。 就是有一点她很好奇,如果陆雅君真的是杀人凶手,那么她杀害张小娟的理由是什么呢?有什么样的仇恨能让她杀了同班同学,并且做出将其分尸这么残忍的行为? 下午一点三十七分,陆雅君被她的父母送来了刑侦支队。徐蔓和赵佳等在门口,陆雅君下车后,徐蔓就上前领着她往大厅里走去,赵佳则是负责和陆雅君的双亲进行沟通。 和昨天一样,陆雅君在面对她们时礼貌镇定,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甚至对徐蔓打了一声招呼,亲切地喊了她一声“警察姐姐好”。 徐蔓也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但这个笑容已经和昨天面对她时的不同了。 她领着陆雅君,来到一楼的审讯室。 作为公民,协助警方调查是不用进审讯室的,在办公室里进行相关询问就行,不过陆雅君虽然是以协助调查的名义请过来的,但由于证据的逐渐收齐,她在这个案子里的身份发生了重大转变,从案件相关人变成了嫌疑人,询问的地方就由秦深拍板,定在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摆着一台桌子,两侧分别放着一张和两张椅子,单独一张椅子的位置靠着房间里侧,徐蔓让陆雅君在那张椅子上坐了,打开电脑和桌上的摄像仪,对着她调整了一下视角。 陆雅君端正地坐着,有些好奇地看着她这一系列的举动:“警察姐姐,你们还要问我什么事情吗?” 徐蔓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说道:“等会儿的询问会在摄像仪下面进行,你的一切动作回答都会被记录下来,能够接受吗?” 陆雅君看上去有些紧张,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表情,微笑着点点头。“可以。” 徐蔓冲她笑了笑,说了一句“请稍等一下”,就往门口走去,刚要伸出手去扭动把手,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秦深站在外面,看见是她,眉峰微微一挑:“人带来了?” 她点点头:“已经都准备好了。”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走进来带上门,“我来问,你在边上听着,做好记录。” 23.第 23 章 秦深走到审讯桌前坐下, 摊开手里拿着的黑色文件夹,和陆雅君面对面,徐蔓紧挨着在他旁边的那张椅子上坐了,搬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新建了一份文档打开。 面对这样的架势, 陆雅君的眼底闪过一丝紧张, 看样子是感受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氛围,不过依然表现得礼貌镇定, 带着和之前一样的微笑,开口对秦深问了一句好。 秦深没有回应她这句话, 手指在文件夹边缘拂过,翻过一页纸, 低着头出声询问:“陆雅君,永桥中心小学五年级的学生,张小娟的同学?”话尾微微上扬,却又问得低沉,隐隐地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威严。 陆雅君点点头。 秦深:“自己的身份证号知道吗?” 陆雅君想了一下,流利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徐蔓有些惊讶, 这些信息其实在昨晚就已经被查到了, 现在问不过是走一遍流程而已, 没有谁期望一个五年级的学生能够知道它, 但陆雅君却报得一字不差, 和他们查到的完全吻合。 看来她的记性很好, 难怪是个优等生。 秦深神色不变, 继续询问:“家住在哪里?一共几口人?都和谁一起住?” 陆雅君:“住在嘉华别墅花园西区203号,和爸爸妈妈,还有爷爷一起住,一共四口人。” 等她说完了,秦深就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打印着图像的A4纸,放在桌上推到了她那一边:“这上面的人你认识吗?” 陆雅君低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认识,是我爷爷。” 秦深:“你爷爷目前在做什么工作?” 陆雅君:“没有工作,他退休了,在家里休息。” 秦深:“他平常都干些什么?” 陆雅君:“也没干什么,就是做点小玩意之类的东西,偶尔会拿出去卖卖。” 秦深:“什么小玩意?” 陆雅君:“木头椅子,木头凳子这些……” 秦深:“一直在做吗?每天花多少时间?” 陆雅君:“以前做得久一点,后来有一次不小心刮到手指了,进了医院,爸爸妈妈就不让爷爷做了,现在基本上都待在家里,不怎么出去了,爸爸说是让爷爷享清福,养老。” 秦深:“一直待在家里,完全不出去吗?” 陆雅君:“中午和晚上吃好饭会出去一会儿。” 秦深:“去干什么?” 陆雅君:“……和认识的老爷爷聊天吧。” 秦深:“除了这个呢?” “……”沉默。 秦深在进行询问的时候,徐蔓也没闲着,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把两人说话的内容都记录下来,陆雅君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她打字的动作一顿,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看向对面。 陆雅君低着头,看着桌上的图片没有说话,直到秦深又问了她一遍,才慢慢开口说道:“我……我不清楚。” 秦深看她一眼,没有再问,把纸放到一边,从文件夹里抽出第二张印有图片的纸,推了过去。“这上面的人呢,你认识吗?” 陆雅君的脸色在看到那张纸的瞬间就变了,像是一下子抽掉了大半管血,变得苍白起来。 她盯着那张纸看,没有说话。 “认识吗?”秦深问了第二遍,声音比刚才要压低了,显得更加严肃。 “……”依旧是沉默。 “认识吗?”第三遍。 “认、认识。”陆雅君小声回答,此时的她总算没了之前的那份镇定,像个正常的小孩子一样,在面对威严的大人时瑟缩了身体,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话。 秦深:“是谁?” 陆雅君:“是……我爷爷。” 秦深:“他在干什么?” 陆雅君的声音变得更小了,隐隐带上了哭腔,“……捡垃圾。” 秦深:“为什么要捡垃圾?” 陆雅君:“因为他……喜欢这样子做,捡来去、去卖钱。” 秦深伸手,点着纸上的一块地方:“你爷爷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 陆雅君点点头:“袋子。” 秦深:“用来干什么的?” 陆雅君:“捡了垃圾……放进去。” 秦深:“平常都去哪些地方捡垃圾?” 陆雅君:“小区附近。” 秦深:“还有呢?” 陆雅君抿紧了嘴,几秒钟后说道:“公园。” “什么公园?” “湿地公园。” 秦深停止了这一次的连环追问。 他翻过又一页文件,从里面拿出第三张图片,推到陆雅君面前。 “这袋子上面的东西,你认识吗?” 陆雅君盯着第三张图片看。 那是一张黑白印刷图,截取了第二张图片的一个地方放大,比较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一点东西。 一只如枯藤焦木般的手抓着一个蛇皮袋,蛇皮袋的袋口微松,露出了里面的一抹淡色。 她愣愣地看着,脸色雪白。 秦深看着她,淡淡开口:“你还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吗?” 陆雅君最终交代清楚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7月2号那一天,张小娟在课间活动时下楼来找她,给她看了卢美琴给自己的自动存钱罐。她很惊讶,因为这个奖品是特等奖,一般人很难拿到,就问她是怎么攒够五个大贴纸的,攒了多久,没想到张小娟回答说这个不是奖品,是老师给她的道歉补偿,因为老师在上课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推到了地上,所以把存钱罐给了自己作为赔礼。 陆雅君的家庭条件不算差,但是因为父母对她要求严格,从来不让她玩游戏看闲书,零花钱也管得很严,所以是没有自动存钱罐的,看见张小娟手里的存钱罐,她就有点羡慕,想拿过来玩一玩。张小娟给她玩了,不过因为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带钱,只能摆弄一下密码设置盘,一点都不尽兴,在这样的情况下,陆雅君就提议张小娟下课后到自己家来,好好地玩一玩这个存钱罐。 张小娟对此当然是欣然答应,因为两人本来就约好了明天去陆雅君家里做客,提前一天也没什么。陆雅君的英语课比张小娟的舞蹈课放得要晚,所以张小娟在舞蹈课结束后就先下了楼,在广场等着,直到陆雅君英语课结束下楼,两个人才一起乘上公交车,去了陆雅君的家。 由于是周四,陆雅君的双亲都在工作,爷爷又去了外边捡垃圾,所以家里没有一个大人,陆雅君把自己的零花钱拿了出来,和张小娟在客厅里摆弄起了存钱罐,等没兴趣后又玩起别的游戏,直到两人都觉得累了才停下来。 这个时候,张小娟说自己口渴,问有没有水喝,陆雅君想起冰箱里有昨天晚上吃剩的水果拼盘,就把它拿出来招待了张小娟,因为苹果在昨天晚上被吃完了,她又拿了一个完整的苹果过来,用刀切成块,搅拌在沙拉酱里和张小娟分了。 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朋友聚会,张小娟在陆雅君家里待到了差不多四点,就准备回家了,她把存钱罐里的钱取出来还给陆雅君,可是陆雅君点了一遍,发现少了十块钱,找了一遍存钱罐和客厅,都没有发现钞票的影子,就怀疑是张小娟偷藏了。 张小娟自然不承认,据理力争,陆雅君想要搜她的身,也被她拒绝了,两个人就这么吵了起来,吵到气头上,陆雅君就拿过了刚才用来切苹果的菜刀,从背后砍向了张小娟。 一刀下去,血液四溅。 陆雅君吓呆了,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而张小娟在经过头几秒的空白后,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刺激到了陆雅君,促使她朝张小娟砍下了第二刀——也是致命的那一刀。 “……我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就是……就是很生气,也很害怕,怕她去告诉她的爸爸妈妈,怕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惩罚我,就……就砍了下去……”陆雅君一边说一边哭,说到这里时,已经泣不成声。 秦深丝毫没有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继续平稳地问着:“当时你有意识到这一刀可能会让张小娟死亡吗?” 徐蔓听得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陆雅君的这个状况很明显是激情杀人,因为怒火而失去理智,在愤怒下失控将他人杀死,他这么询问是觉得里面还有隐情吗?难道这还会是一起预谋杀人不成? 陆雅君缩着肩膀,一抽一抽地回答:“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等我回过神来时,她……她已经倒在了地上,睁着眼睛看着我……” 秦深:“后来呢?尸体你是怎么处理的?” “后来……爷爷回来了……” 就在陆雅君因为张小娟的死而惊恐万分的时候,陆雅君的爷爷回了家,看见血流一地的客厅吓了一跳,然而在得知自己的孙女失手杀死了同学之后,他却并没有报警,而是选择了帮孙女瞒下这一件事,分了张小娟的尸体,将它们分批运送到湿地公园,埋进了林子深处的泥土里。 陆雅君的爷爷由于做过几年木匠活,力气比较大,张小娟又是小孩子,身量还没有长成,所以分尸对他来说难度并不是很大,抛尸的过程就更加简单了,他把张小娟的尸块分别放进四个垃圾袋里,两两分配地塞进捡垃圾的蛇皮袋里,再拿了平常捡垃圾用的铁夹,就拎着它们去了湿地公园,来回了两趟就把它们全部埋好了。 由于他常常拎着个蛇皮袋、拿着个铁夹在外面捡垃圾,湿地公园一天少说也要出入个两三次,所以当公园的保安见他拎着个蛇皮袋出入时,都觉得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就连第二天在园内发现了尸体,被警察询问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出入公园时,都没有怀疑到他身上去。 之后,祖孙两人再一起清理了客厅,一件杀人抛尸案就这么完成了。 24.第 24 章 徐蔓感到一阵不可置信。 她昨晚没有值班, 今天来队里后又一个上午都在看着监控视频,对于案件的进展并不清楚, 秦深出示的那些证据她都是第一次见到, 在此之前她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感觉,但当陆雅君真的坦白认罪时, 她还是被震惊到了。 杀害自己的同学,并且将其残忍的分尸, 如此令人发指的罪行,仅仅只是因为十块钱不见了。 一张十块钱的纸币, 就葬送了张小娟鲜活的生命。 她忍不住询问陆雅君:“你就因为这么一点矛盾,就把你的好朋友杀害了吗?” 秦深正在对案件嫌疑人进行审讯, 按理来说, 她作为记录员是不该开口的, 但她实在想要知道陆雅君当时的心理活动,第一刀还可以说是气蒙了,失去了理智,但为什么第二刀还能下得去手?那可是她朝夕相处了五年的同班同学啊,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雅君只是摇头:“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徐蔓看她哭得厉害,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和半个小时前礼貌微笑地对着自己的干净女孩有着天壤之别, 心中一软, 从兜里掏出一袋小包装的餐巾纸, 打开取出几张, 递给了她。 陆雅君接过, 展开敷在面上,狠狠地擤了下鼻子,情绪看着像是稳定了一点,最起码眼泪流得没有刚才那么凶了,不过仍旧在不时地抽噎,偶尔打一两个轻嗝。 从始至终,秦深的神色都没什么变化,也不等陆雅君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就再度开口:“继续跟我们说说吧。” “说……说什么?” 他淡淡道:“张小娟在7月2号被你杀死,现在是7月5号,距离她的死亡已经过了三天。在这三天里你都是什么想法?有没有后悔过?当警方来询问你有关张小娟失踪的事情的时候,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陆雅君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我……我很后悔,觉得自己……太冲动了,晚上做梦都是被警察抓到……甚至有时候一闭上眼,她、她的脸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睁着眼看着我,跟那天她倒在地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是吗?”秦深说,眼神平静无波,“可是在我们昨天询问你的时候,你全程都表现得很冷静,一点也不像是饱受折磨的样子。” “……” “为什么?” “……因为……”陆雅君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眼看着有决堤之势,徐蔓连忙把剩下的大半包餐巾纸都递给了她,她接过打开,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就拿出几张纸巾胡乱地团成一团,擦着眼泪。 秦深耐心地等了她半分钟,直到她把脸上的泪痕都擦干净了,才继续询问:“为什么之前的两天,你都表现得非常镇定?你不是怕被警察抓吗,那为什么当我们来询问你时,你却半点都没有惊慌的样子?” “因为……因为前一天已经有警察来找过了我,我当时心里很慌,可是……他们只是问了我一些普通的问题,完全不像是来抓我的样子,我就觉得……事情还没有败露,或许……查不到我身上……而且爷爷也说,他把尸体埋到了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警察、警察不会找到我的……所以,我就……” 秦深:“就安心了?” 陆雅君没说话,她垂着眼,紧紧地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秦深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就终止了询问,低下头,把手里的文件夹翻到了底部。“现在几点?” 徐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询问自己,连忙瞄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数字,说道:“两点四十七。” 秦深拿过笔,听了她的报数,在文件夹上面签了一行字。 7月5号下午2点47分,陆雅君被批准逮捕,在随后的一个小时内,其祖父陆道男也被逮捕落网,包括祖孙俩用来杀人分尸的作案工具,也都被一一查获,至此,张小娟被害分尸一案的两名犯罪嫌疑人全部抓获到案。 案件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张小娟的遗体被归还给了她的双亲,负责接待他们的人不是徐蔓,但当那一对夫妻俩抱着他们女儿的尸体袋子走下三楼时,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仍旧穿过走廊,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让她感到一阵难受。 “这都是什么人间惨剧。”李市杰长长叹了口气,罕见地收敛了那一副不正经的腔调。在张小娟的案件完结后,他总算是脱离了情报组长的魔爪,逃回了一组办公室,正在为劫后余生而庆幸着,就听见了那阵哭声。“好好的把孩子养到这么大,说没就没了,你说他们怎么承受得住啊。” 朱桌趴在椅背上,摇头感叹:“十块钱,造成了两个家庭的破碎。真是搞不懂那个陆雅君,不就是十块钱嘛,没了就没了,再不济去跟张小娟的爸妈说一声,人爸妈总不可能连这点钱都掏不出,非要杀人。现在好了,张小娟死了,她自己这辈子也完了,还搭进去一个爷爷。” “不是,有一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有人插话,“陆雅君和她爷爷在客厅里又是杀人又是分尸的,那动静得多大,之前咱们不是出过一个家里杀人的现场吗,那血流得简直满地都是,一整个房间全被糟蹋了,更别说这次被害人还被分尸了。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是下午四点,加上分尸和抛尸的时间,等开始清理现场的时候怎么也得五点了吧,离她父母下班回家没剩多少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爷孙俩就能把一切都清理干净?你说两个成年人我还信一点,但他们一个是老人,一个是小孩,效率能有这么高?” 朱桌把椅子转到他那一面:“你这意思是,陆雅君的父母也是帮凶?” “不一定是帮凶。”那人回答道,“但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觉得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赵佳从外面走进来,“当天陆雅君的父母都因为有事晚回家了几个小时,到家里都晚上八.九点了,有充分的时间让陆雅君和她爷爷把痕迹清理干净。” 徐蔓惊讶:“真的吗?” 这个消息她没有听过,是不久前才查到的吗?看李市杰和朱桌他们的表情,也是一脸惊讶,看来是和自己一样,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刚才问出来的。”赵佳简单地说了一句,就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猛灌了几口,“陆雅君的父母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能干出这种事,一直在那边跟我说是不是搞错了,吵着要见他们女儿一面。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跟他们说明白现在属于案件侦查期,家属是不能和犯罪嫌疑人见面的,只有律师能够会面通信。他们就一直在那边跟我说他们女儿很乖啊,很懂事啊,不可能做出杀人这么残忍的事情,还有老人,都五六十岁了,怎么可能会帮着孙女瞒下来一起分尸,拉着我细数他们女儿从小到大都多么多么乖巧多么多么善良……” 从赵佳的口中,徐蔓知道了陆雅君的父母对这桩事的态度,那就是不相信,比她先前在审讯室里听见陆雅君坦白罪行时还要难以置信。 根据他们的说法,陆雅君从小就是个礼貌懂事的孩子,心地善良,路上看到流浪的猫猫狗狗都会停下来和它们玩,喂东西吃,看到电视剧里的人物受伤死亡也会哭泣,同情心强烈,并且他们夫妻俩虽然对她管教严厉,但也不是苛刻,十块钱不是个多大的数目,就算不小心弄丢了,他们也不会很严地责骂,怎么可能会因为两人畏惧责骂就做出这种事呢? 再说爷爷,是对孙女很宠爱,有时候夫妻俩为了控制女儿的体重,不让她吃甜食蛋糕,爷爷都会偷偷摸摸地出去买个小蛋糕回来给孙女吃,但这是老人家对小一辈都会有的宠爱,非常的稀松平常,怎么就演变成了杀人分尸的帮凶呢?这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证据确凿,陈副队领着人在陆雅君的家中翻出了用来装碎尸袋子的蛇皮袋和挖坑的铁夹,在上面验出了血液反应,经过技术部的加急检测,是属于被害人张小娟的,蛇皮袋和铁夹上都有陆道男的指纹,监控也拍到了他拎着袋子走向公园的画面。事实摆在眼前,再怎么难以置信,祖孙俩也还是成为了张小娟这件案子的唯二犯罪嫌疑人。 徐蔓听着赵佳讲述,只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当初尸检结果得出张小娟有可能是遭到未成年人的杀害时,她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因为在课堂上听过许多比这更加离奇的案例,可是真的直面犯罪嫌疑人,知道了这场案件的前因后果,感触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为了十块钱,一次争吵,就葬送了一个孩子的生命,另一个孩子的前途,实在是令人唏嘘。 “你真的觉得这只是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悲剧?”她心里感慨,面上也流露出了几分心思,整理好审讯内容交给秦深时,被秦深看出来,问了一句,就把心里头的想法说了,没想到却换来了对方的这么一句回应。 “陆雅君那样子明显是没有说全部的实话,她肯定还在瞒着我们什么事情。砍第一刀可能是气愤之下的冲动,那第二刀呢?分尸呢?你别忘了,当初我们找到张小娟的尸体时,她的面部可是被完全破坏了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扒了个干净,让我们在案件一开始就进入了困境,难以查明死者的身份。” 他往后靠上办公椅背,挑眉淡淡地看着她:“破坏死者身上携带的信息,阻碍警方追查的脚步,你觉得这会是谁出的主意?” 25.第 25 章 徐蔓一愣。 “队长,你的意思是这里面还有隐情?和陆雅君的父母有关?” 被李市杰他们的谈话所影响, 她下意识地就把这案子和陆雅君的父母联系了起来。 秦深摇了摇头, “他们肯定要查, 但不是重点。”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拿打火机点着了, 靠在椅背上抽起烟来。 烟雾缓缓散开, 弥漫在这办公室里。呛人的烟味让徐蔓感到一阵嗓子发痒, 想要咳嗽, 不过努力忍住了,没有出声。 “重点还是在陆雅君身上。”秦深吐出一口气,“审讯室里我问她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时,你还记得她怎么回答的吗?” “她说她很后悔,觉得太冲动了。”徐蔓略带不解地回答,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一般来说, 犯罪嫌疑人在被捉拿归案后都会流露出一定的悔意。一种是后悔自己杀了人, 导致别人失去了生命, 对被害者感到愧疚。”秦深淡淡回答,“一种是后悔自己作案时没有把痕迹清理干净,导致被警察抓了,要接受法律的惩罚。” 他缓缓吸一口烟吐出, 白蒙蒙的烟雾晃悠悠往上缭绕飘去:“你觉得陆雅君的后悔属于哪一种?” 徐蔓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说道:“就算陆雅君是在后悔第二种情况, 但事实摆在眼前, 她杀害了张小娟, 也被我们逮捕了,她是不是真心对被害者感到愧疚……又有什么区别呢?” 话一说完,她就低低地咳嗽了两声,烟味实在太浓了,让她的喉咙里一阵起毛似的发痒,不开口时还好,一开口说话,那痒意就一阵阵地发出来,怎么也忍不住。 “怎么没有区别?”秦深瞥了她一眼,把手里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捻灭了,没有再抽,“她要是属于后面一种心理,那还有得挖。11岁的小孩子,在冲动之下杀了同学,不仅爷爷帮着分尸抛尸,隐瞒案子,自己的情绪也极度稳定,面对警察的两度询问都表现冷静,要么是天生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缺乏羞惭感,要么就是早有预谋。” “——被害人的死不是她在冲动之下酿成的悲剧,而是蓄谋已久的得偿所愿。” * 陆道男的审讯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半,依旧由秦深主持,徐蔓记录。 老人的心理防线并不坚固,秦深只短短询问了几句话,就让他交代了分尸抛尸等一系列罪行,大体上和陆雅君说的相同,但在一些细节问题上出现了分歧,或者说是补充。 陆雅君虽然交代了她冲动杀人的事实,但具体过程比较模糊,吐露细节最多的阶段是杀人前和张小娟的争吵,按照她的说法,是她在第一刀下去后吓坏了,整个人都是懵的,所以对接下来的记忆都不怎么清楚,直到爷爷陆道男回到家,帮着她把张小娟的尸体处理了,她才在他的安慰下渐渐缓过神来,和他一起清理现场。 陆道男的回答补充了这一缺失,但让徐蔓惊讶的是,老人并不是分尸埋尸的提议者。作为一个普通的退休木匠,陆道男的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也知道杀人是犯法的,得知孙女失手杀害了同学后,他比陆雅君还要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陆雅君最先平静下来,告诉他只要把尸体处理掉了,就不会有警察找上门来。 爱护孙女心切的老人听了这话,只犹豫了短短的一瞬时间,就决定帮助孙女处理尸体,毕竟同学已经死了,可孙女还是活着的,才十一岁,不能让她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去坐牢,那样一辈子都毁了,于是他对张小娟进行了分尸,用家里的垃圾袋装了,分批埋到了公园的林子里。 现场的痕迹也大部分都是陆雅君清理的,在他抛尸完毕回来后,陆雅君的情绪已经非常平稳了,她告诉陆道男,说自己已经在网上查询了相关信息,她不满十四周岁,是不需要负任何刑事责任的,杀了人只要赔点钱就好了,完全不用坐牢,现在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父母知道这事后会责骂她,因为赔偿金需要一大笔钱,所以她还是希望警方不要找到自己,这样就能一点钱也不出了。 “她是这么说的?”秦深问,加重强调了重点,“这是陆雅君本人的意思?” 审讯桌后的老人缓慢地点了点头:“君君她就是这么说的……警察同志,这应该是真的吧?君君不会撒谎的。我这一把年纪了,坐牢就坐牢吧,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可君君她还小,不懂事,杀人也不是故意的,你们能不能网开一面,不要追究君君的过错?我可以替她偿命。” “定罪量刑的事不归我们管,是法院来判。”秦深合上文件,“你那宝贝孙女会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不过还是得感谢你的配合,让我们的侦查又有了新的方向。” 他站起身,“今天的这场审讯就到此为止,以后如果还有需要询问你的地方,我们会再见面的,希望你能够继续配合。” 老人点点头,抬起浑浊的双眼瞧了瞧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警察同志,君君她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案件侦查期间,一切相关人事都在保密范围内,包括犯罪嫌疑人的现状。”干脆利落地说完了这句话,秦深就转过身,打开门离开了审讯室。 老人失望地叹了口气,瞧了徐蔓一眼,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片刻后,李市杰和朱桌走了进来,把老人带了出去,徐蔓留在审讯室里,在做完最后的整理工作后也跟着出了门。 走廊里,秦深倚背靠在墙上,见她出来,就问了一声:“吃晚饭了吗?” 徐蔓点点头:“审讯前吃过了。” “那就陪我出去一趟,”他伸手掏了掏口袋,蹙眉啧了一声,“烟也没了,得去再买一包……走吧,去外面逛逛?” 徐蔓对此的回答当然是好,她本来就不怎么擅长拒绝别人,更不要说还是心有好感的人对自己发起的邀请,江阿姨总不会叮嘱他连买烟这种事都要带着自己,关照自己吧? 见她点头,秦深就微微笑了一下,挺直腰不再贴着墙壁,和她一起走出了支队大厅。 已经快到九点,被夜幕笼罩的明州市亮起了万家灯火,给这黑夜妆点上了一层绚丽的辉纱,秦深没有开车,而是和徐蔓一前一后地走在街道上,朝着不远处的商业街走去。 七月初,离入伏还差一个月,天气尚未进入到最炎热的阶段,即使是热燥的夏夜,迎面吹来的风里也带着丝丝的凉意,虽然比不上开了冷气的支队,但只要看一眼前头人慢悠悠走路的背影,徐蔓就一点也不觉得闷热难耐了。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秦深后面,看着两人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不断拉长变短,马路上不时有车行驶而过,间或夹杂几句行人说话的声音,远远的还传出几声狗叫,只觉得这个夜晚万分宁静。 如果不是从陆道男的嘴里问出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她此刻的心情甚至可以用轻松来形容,一些话在她腹中徘徊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队长。” 秦深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在口头上淡淡应了一声:“怎么了?” “陆雅君,”她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词句把心中所想的准确表达出来,“她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定罪,量刑,还是以后的人生?” “……量刑吧。”陆雅君的故意杀人罪是肯定没跑了,即使是激情杀人,也是分属于故意杀人这一类之下的,在客观上都造成了张小娟的死亡,更不用说在刚才的那场审问过后,这案件到底是不是激情杀人还有待查证,但陆雅君的年龄是确定的,11岁,未满十四周岁,不需要承担任何刑事责任的年纪。 秦深嗤笑一记,“能有什么量刑?刑法的规定,不满十四周岁是无责任能力年龄阶段,对他人造成人身财产伤害的,其赔偿由监护人来出,本人不需要负任何刑事责任。顶多在案件侦查期间看守所里待个一年半年,等法院判决完了,就能放出来回家了,以前怎么活,以后也是怎么活,案底封存,别人查都查不到,就跟没有犯过罪一样,舒坦,爽快。” 说话间,两人拐进了一条商业街道,这个点大多数店都已经关门了,只有少部分几家还亮着灯,秦深走进一家便利超市,在柜台处买了一包烟,打开拿出一根,借火点着了,走到外面吸了一口,接着继续说下去:“我下午跟你说这案子可以深挖,其实不太准确,挖是能挖,但是挖了没用,就算能证明张小娟的死是陆雅君预谋很久的,也只是在情节上加重了一点恶劣程度而已,对最后的判决结果没有任何帮助——除非你把多赔一点钱也算进去。” 他说的这些话,徐蔓都在学校里听老师讲过,明白这是符合法律的正解,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这案子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只是不想去相信,向秦深提问不过是期望他能给自己不同的答案,然而终究还是失望了。 “真的只能这样吗?”她蹙眉,“被害人失去了生命,加害人什么也不失去,还活得好好的?” “你要谈失去的话也有。”秦深吐出一口烟,蒙蒙的烟雾在黑夜中飘散开来。“看守所里失去自由的一两年时光,父母损失的一大笔金钱,还有她爷爷,会作为从犯被判罪,大概十年以上吧。这些也算是失去,只不过比起被害者的生命来说不值一提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她之前想错了,十块钱葬送的只是一个家庭的幸福,而另外一个家庭,那个和死去的张小娟同龄的陆雅君,什么也不会失去。 夜色像是沾染了寒意,深沉如凉水一般,在徐蔓心头蔓延开来。 26.第 26 章 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任由沉默在夜晚的街头发酵。 直到秦深把手里头的烟抽了大半,徐蔓才有了动静, 一阵风忽然吹来,把原本往前上方飘的烟雾往她这边吹来了大半,她快速后退了两步, 但还是让几缕烟钻进了鼻腔, 被呛得连咳了好几声。 秦深缓缓吐出口气,指尖轻弹, 落掉一部分烟灰, “不习惯?” “还好。”徐蔓勉强止住咳声,“刚刚是……太突然了。” 他笑了一下, 状似无意地询问:“你男朋友不抽?” “我没有男朋友。”她小声说。 烟雾中,忽闪的火星稍稍顿了顿, 似一点星芒,被云翳悄悄遮掩住了微光。 徐蔓又咳了咳, 不是她故意要这么做,实在是嗓子痒得厉害,忍不住。 “不好意思队长, ”她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语调说道,“我可能要去旁边一下……” 烟雾缭绕中, 秦深朝她转头看来, 脸上带着些许浅微的笑意, 在昏黄的路灯光下显得格外有吸引力:“真这么受不了烟味?家里也没人抽过?” 徐蔓感到了一丝不好意思, 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她这队长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一不小心就会迷陷进去。 “我爸以前抽,但是在我查出来对烟雾过敏之后,就没有再抽了。” “你对烟味过敏?”火星闪了两闪,彻底消失了,“怎么不早说?” “不严重。”徐蔓回答,“只是轻微的阳性反应。前两年严重一点,吃了几个月的药后就好了。” “只对烟过敏吗?” “牛肉和羊肉也有轻微的过敏反应,但是都不严重。”她说,“以前也不是没吃过这些东西,突然就发出来了,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秦深恍然,怪不得之前她说不吃辣和牛羊肉,还以为她是有些挑口,没想到是因为忌口才不吃的。“你说水土不服,这病是你离开家之后得的?” 徐蔓点点头,嗯了一声。“大一,刚上大学那会儿的事。”她说着,偷偷觑了一眼秦深,“队长,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娇气啊?别人水土不服也就难受个两三天的事,我是直接病了好几个月……” “哪有,你是江州人,到这里来水土不服是正常的。再说,女孩子家,娇气点也是正常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秦深笑笑,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了,晚风一吹,两人周围的烟雾就散了大半,让空气清新了不少。“除了烟和牛羊肉辣椒,你还有其它什么会过敏的吗?海鲜?” “没有了。”徐蔓摇摇头,“就这几样。” “也是。你要是连海鲜都过敏,那这吃饭不就完全没有意思了。”秦深朝她走近两步,“以后要再有这种类似的情况早点说,别等事到临头了再开口。要不然万一以后你受了什么伤,我们把你送到医院里,你又正巧有什么药物过敏,我们也不知道,不就麻烦大了?这又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 徐蔓低下头去笑了笑,抬起手,别过耳边的碎发,发出细微的一声轻应。“嗯,我知道了。” 秦深微微一笑。 “怎么样,决定了吗?” 突然的询问让徐蔓有些不解,她疑惑地抬起头,问道:“决定什么?” “去留。”秦深说,“张小娟这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剩下的都是些零散琐碎的侦查,你要真等到法院把那祖孙俩的罪名都宣判,那得等明年去,实习都结束了,也别谈去市局不去的了。” 徐蔓明白过来了,讷讷地哦了一声。 思维像是被寒冰蔓延,冻结凝滞,心里头也变得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在遥远的地方吊着。 “所以怎么样?”秦深又问了一遍,“是决定留下来,还是去市局?” “我……”徐蔓张张口,但说了一个字后就没了声,秦深透过深沉的夜色朝她望来,路灯昏黄,在他额际打下一片碎发的阴影,漆黑的眼瞳像是幽谷里的深潭,泛着粼粼的波光亮色。 望着这样的他,她的心里忽然一阵悸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心底在生根发芽,开出了嫩叶。 “留下来吧。”秦深看着她,“支队的生活不像你想得那样辛苦,这几天是有案子,所以才一直加班加点,等案子完了,就能闲上一段时间。而且通过查案来给死者一个真相,让他们死得瞑目,也是这份工作的价值所在,干一干挺好的。” 他朝她微微笑开,重复说了一遍:“留下来吧。” 夜风缓缓拂过两人之间,轻灵如夏日屋檐下的风铃。 徐蔓的睫翼颤动了一下,低下头,浅笑着轻轻答应了一声:“嗯。” …… 【所以你就答应了?】田思在微信那头问她。 徐蔓回复:【嗯。我觉得这几天支队的实习经历还好,就是忙一点,案子结束了就能清闲了,而且破案还有成就感,算是给社会做点贡献吧】 【得了吧,】那头不屑,【你就是被人家的美色给迷惑了】 徐蔓飞快地回了一个没有过去,但脸上却微微发红了,因为她回想起了秦深站在街边路灯下安静迷离的样子,是……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影响。 但她当然不可能承认,早上一时神经错乱发给田思的自拍照片让对方在看到后刷了十几页的屏,通篇都是一句“你要跟谁去约会???”,她解释自己只是突然想要在上班前打扮一下,对方也完全不信,问她是不是要跟她那个刑侦队长约会。 她先是不承认,后来想了想,觉得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就把早上和秦深一起去吃早点的事说了,为了防止对方发疯,还在后面加了一段特别注释,说秦深这么照顾她只是因为长辈的叮嘱,别乱瞎想。 田思对此嗤之以鼻:【你把男人想得太好了,要不是对你有意思,就是他爸他爷爷他奶奶都上场,他都不会鸟你一下,顶多在你刚来时问点情况。哪会像现在这样又送你回家又约你吃饭的,今晚又是他送你回来?】 如果此刻两人是在通话,那么对方就能发现徐蔓在看了她最后一句话后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都快十点了,太晚了,又是顺路,搭顺风车挺正常的】 田思:【他怎么不让别人搭他的顺风车呢?】 徐蔓:【也许是因为没有顺路的?】 田思:【……】 田思:【妹妹我发现你的脑细胞运动很活跃啊】 徐蔓:【那你说是为什么?】 田思:【还能为什么?他喜欢你呗,对你有意思,想追你】 连续三组同义的词汇让徐蔓心中一颤,仿佛变成了真的一样,漫起点点雀跃之情,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手指在键盘上来回轻触了几下,犹豫着发出了一条信息:【真的?】 田思:【……】 田思:【小蔓啊】 田思:【你那队长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虽然我觉得他肯定喜欢)】 田思:【但你】 田思:【喜欢他】 田思:【我是看出来了的】 手机屏幕上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消息,徐蔓看着,就像是被戳穿了心事一样,脸颊烧红起来。 她含糊地回复了一句:【有一点吧】不过心里清楚,以她话不说七分满的性格,能够说出这样的回答来,基本上就是正面承认了。 果然,她这条消息一发出去,田思就立马回复了一句【是吧?就是这样】,十几秒后给她发来了一条语音信息,她点开来,好友的声音从手机里发出:“我知道你现在的心理,就是觉得自己喜欢人家,但人家又对自己没那个意思,很苦恼对不对?但其实我真觉得你那队长是对你有意思的,你把男人看得太高尚了,要不是喜欢的妹子,哪有那个空去撩去陪啊,刑侦队长是什么身份,天天忙案件就焦头烂额了,还抽出时间来接送你,和你吃早饭,这说出去谁信他对你没意思?” 等她听完后,又有一条新语音发送了过来:“就算你坚持人家对你没意思,那也行,你对他有意思,你倒追啊。你条件这么好,谁能抗住你的追求我就跟你姓。不过你会追人吗?” ……她还真不会追人,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过恋爱经验。 徐蔓打下一句话,发过去:【我一直都没谈过恋爱,你知道的】 田思:【是,我知道,你爸妈管你很严。所以现在问题不就出来了嘛。】 田思:【但你有我啊,慌个毛!姐姐谈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男人还要多,有啥不懂的问姐就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徐蔓盯着屏幕上最新发来的一条信息,有一点心动,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重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我都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有不是很尴尬吗?】 田思:【……我觉得吧,他既然能在工作之外送你回家陪你吃饭,肯定是没有女朋友的】 田思:【你实在不放心就问问人呗,你有他妈妈的联系方式,又和他在一个地方工作,还愁问不到人?】 对面发来了这句话后,又问她办的案子结了没,是准备留支队还是去市局,要是去市局就没了近水楼台的机会,徐蔓就和她说了晚上秦深让她留下来的事,这才出现了上面的那两句回复。 末了,又跟她说:【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从小到大多少男生追求过你?你那队长为什么就不能是其中之一?勇敢点,接受他的示好,这年头,谈个恋爱还不容易?】 最后一句话让徐蔓心中一动。 她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吊灯怔怔出神,洗过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发着幽幽的水果香味。不期然的,她就想到了秦深在路灯下抽着香烟的模样,白蒙蒙的烟雾缭绕在他的周身,就像是峰顶山腰上的云雾,氤氲曼妙,迷离出几许情意。 27.第 27 章 和田思的对话一直持续到了半夜十一点,虽然大部分都是田思在打字发消息, 徐蔓在看, 偶尔回一两句, 但这丝毫无损对方的热情, 孜孜不倦地向她灌输了一个多小时的田氏恋爱经验, 直到她实在困得不行了, 才结束了这次聊天。 田思给她支的招不外乎是主动去接近秦深, 比如“你观察观察你们队长每天的活动轨迹, 算好了时间和他偶遇个几回,也不用干什么, 对他露个笑容就行,就你平常的那种笑, 安静乖巧又羞涩,男人都好这一口”, 再比如“你不是说他负责带你吗, 那以后你跟着他出外勤时多和他说点话, 问点容易回答又不显得你白痴的问题”,再再比如“实在不行你就直接跟他告白,我是真的真的真的觉得他对你有意思,绝对的,他要对你没想法他不是傻就是坏”……都是一些乍听之下很有道理, 仔细想想又极度不符合她行事作风的方法, 她要是能做出这些事情, 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请求外援了。 当然不是说她没有半点动心,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不努力的人百分之百不会成功,只有努力了才会有成功的可能,可她越是仔细想,就越是觉得这些方法不妥当,她既然决定了留在支队实习,少说也要待上半年,要是她告白失败,那这接下来的半年她可怎么面对秦深?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至于田思反复强调的“他对你有意思”,则是被徐蔓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就这么躺在床上想了半宿的心事,迟迟没有睡意,一闭上眼就是秦深站在路边灯下的模样,还有那一句微笑着的“留下来吧”,直到半夜十二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被闹铃吵醒时,她的眼皮酸涩得要命,在被窝里挣扎了许久,直到响铃循环到了第三遍,才勉强清醒过来,爬下床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陆雅君和陆道男已经归案,张小娟这件案子算是进入了尾声,剩下的只有一些零碎的侦查活计,支队里不能说是完全清闲下来,也不像之前几天那么忙了,上班时间回归到了正常的早上八点。 虽然秦深说过队里没有打卡制度,只要不是太晚过来都行,但徐蔓做惯了好学生,大学里别说逃课,就是迟到都没有过,现在实习了,也还是延续了这一习惯,麻利地梳洗完毕,就拎包就出了门,时间差不多是早上七点,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当然,加上买早餐和坐公交的时间,到支队也不算早了。 然而,当她走出单元楼时,却见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 一辆黑色的SUV停在花坛边上,正对着她的单元楼大门。 她的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滞,心脏也漏跳了一拍,僵立在单元门口,不敢相信地盯着那辆车看。 新A12S24……车牌号和她前两天看到的一样,还有车型…… 黑色的轿车冲徐蔓响了一下喇叭,让她如梦初醒,从发愣中回过神来,迟疑地向那辆车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驾驶座的车窗并没有关上,英俊潇洒的司机坐在里头,顶着墨镜冲她一笑。 “早。” 真的是他。 “早。”她怔怔地打了一声招呼,察觉到心跳微微有些加速,一个猜测在她心里升起,又被强行压下,她不敢多想,不希望这是又一次像昨天一样的自作多情。 “好巧……在这里遇到。” 秦深嗤地一声笑了:“巧什么,我就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徐蔓心尖一颤。 “等我?” 他嗯了一声,像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没有半分的不自然,“上车,我送你去支队。” 徐蔓站在原地,没有动,心底被压下去的那个念头像是打了氢气一样升上来,炸开成一束束的烟花。 “队长……你是上班的时候顺路经过这里,所以顺便送我一程吗?” 秦深笑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怎么了,我这车里是有什么牛鬼蛇神吗,让你不想上来?” “没有。”徐蔓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露出一个文雅的浅笑,“就是……谢谢队长。” 她忽然开始后悔起早上的赖床了,明明闹钟定在六点,非要磨蹭到六点半才起来,搞得时间紧张,来不及细选就挑了一件普通的夏装长裙穿上,妆容也是化了个清淡简单的,早知道秦深会来接她,她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化妆打扮的。 借着肩包的阻挡,徐蔓偷偷整理了一下衣摆,努力让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更加得体一点,就绕到车子的另一边去坐上了副驾,不知不觉的,她已经养成了坐在副驾驶位的习惯,明明以前她更喜欢坐后座的。 秦深把墨镜放下戴正,锁上中控锁,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她:“热不热?要是觉得热了我就开空调。” 徐蔓系好安全带,摇摇头,笑着回答一声:“还好,不是很热。”其实车子里是有点热的,虽然是早上时间,但七月份的早晨能凉快到哪去,车里的温度少说也有二十五度,只不过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不算是很闷热。 她也不是故意说谎,只是在秦深面前,她总会多一份矜持,往往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行动,再加上她心里始终还在意着秦深对自己的这份关照到底是不是出于长辈授意,所以在许多方面,她都是以不嫌烦为标准要求自己的,尽量不让对方感到麻烦。 秦深笑了一下,透过墨镜瞥了她一眼,关闭两侧的车窗,打开了车载空调。“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耐热的,我就不行了,一热就全身出汗。天气预报看了吗,说是今天要满三十度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场雨来去去这场热气。” 阵阵凉风从风口调节器里吹出,慢慢降下车内的温度,徐蔓把肩包褪下,放到腿上抱着,细声答道:“看了,好像三天后有一场小雨。” 车子拐了一个弯,往小区门口驶去。“小雨没用,得大雨才行,夏天下小雨更闷,空气里发着一股子灰尘味。哎,你们江洲那边夏天雨多不?是不是真像电视上说的那样,梅雨季连续下一个月的雨都不带停的?” “会停几天。”徐蔓说,“不过一个星期里也就停个一两天吧,没什么用,潮气还是泛得厉害。” “那不就凉快了?” “还行,也不算多么凉快,毕竟温度摆在那。”徐蔓回答,“不下雨的间隙就会变得闷热了,就算下了雨,也只是凉快一阵,气温很快就会回升上去。” 秦深笑了笑:“新京和江洲的气候差别很大,你来这里上大学的时候,头一年是不是很不习惯?” “是有点,尤其是冬天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十几厘米厚的雪,跟江洲的一点也不一样,真的是又惊讶又喜欢。”回忆起自己来新京上大学的第一年,徐蔓有些怀念地笑了,“江洲很少下雪,就算下了雪,也只是薄薄的一层积雪,过一个晚上就成了冰面,不像这里,下雪下得波澜壮阔,在雪地上踩一脚,整个雪地靴都能没进去。”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询问秦深:“队长,你是哪里人?明州吗?”看他的举止口吻,似乎对明州非常的熟悉,是明州本地人? 秦深却给了她另外一个答案:“我?我新京的。” 徐蔓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才是正常,他的祖父和父母都在新京任职,他不是新京人才奇怪,对明州熟悉应该是因为工作的缘故。 “那队长你从小到大都在新京上学?” “是啊。”秦深笑着回答,“还都是一条路上的,小学和初中紧挨着在新府西路,高中在初中对面,大学远一点,在另外一头的新府东路,但说到底也还是一条路,十几年上下学都是走同一条路,我都快走吐了,闭着眼睛都能把它倒走一遍。好不容易工作了,才换了个地方,到了明州,总算有了点新鲜感。” 车子在路口停下,电台里播放着最近流行的晨起歌曲,轻快的节奏和悠扬的旋律回荡在车身里,让气氛也变得舒缓起来。徐蔓一边听着歌,一边问道:“那队长你是实习就来明州了吗?” “不是,我实习的时候是在省厅,毕业了后才来这里的。” 省厅……也是,他这么一个家世,去省厅实习是正常的,毕业后没有留下来,而是来明州当刑侦支队长,恐怕也只是为了积攒基层实绩,给以后的高升铺路,就像妈说的那样,干几年后调去省厅,甚至总部。 这么想着,她询问道:“在省厅实习,是不是比这边工作要好啊?” 秦深:“好个屁,天天去蹲喷泉宫防止有人闹事,从早到晚蹲八个钟头,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是老头子压着我非得去他那里实习,我早跑路了,哪里还会在那边浪费大半年时间。” 听得徐蔓忍不住莞尔,这经历和她还真是有点相似,都是被家长安排好了实习的工作和地点,赶鸭子一样糊里糊涂地就上架了。 秦深还在那边继续:“你别觉得去省厅有多厉害,新人到哪里都是打杂的命,特别是新京,事情贼多,官腔又重,做后勤能跑死个人。” 徐蔓有点疑惑:“伯父让你去省厅,难不成就让你当个后勤?” “这倒不至于,外勤还是能出出的,不过真没多大意思,我也就跟着我爸学学方法,具体的实践经历还是来了这边后才有的,我实习的时候也就是一个新人,哪能天天让我爸带着。别的新人干什么,我也干什么,通宵执勤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年初年末那会儿,天天在喷泉宫那里蹲着,三十分钟就能把自己冻成个雪人,那滋味,真是永生难忘。” 28.第 28 章 徐蔓忍俊不禁, 他这番话说得抑扬顿挫, 抱怨的意味被大大冲淡不说, 还加强了喜剧效果, 让人听了非但产生不了几分同情, 还会觉得有趣, 忍不住就想发笑。 见她笑了, 秦深也露出一个笑容:“好笑吧?我现在想想也觉得好笑,不过当时是真的气,天天都在心里骂娘。” 红灯读秒结束,绿灯亮起, 他驾驶着车子往前开去, 一边开一边继续吐槽:“大冷天的零下十几度,一群人都穿着棉袄大衣, 戴着毛绒帽蹲在喷泉池边上, 手里还捧着个保温杯, 知道的明白我们是在执勤,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行为艺术团出来摆pose了。” 徐蔓听得直笑,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显得极为娇甜可人。 笑完了, 又问他:“都过年了也不放假吗?还是要出去蹲点执勤?” “放, 怎么不放, 年三十和年初一放两天, 之后就排班轮休了。我爸还在家里待着呢, 我就得出门干活去了。”秦深说,“幸好这工作只干到三月份,实习一结束我就走人了,毕业后来这里干了刑侦,虽然忙一点,但胜在充实,比实习那会儿过得舒服多了。所以你也别觉得没去成市局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指不定也是跟我一样,天天写报告整理文书,搞文字搞得头都大了。” 徐蔓轻轻笑着嗯了一声,“我现在觉得这份实习工作是挺不错的,有意义,还能学到许多东西。” “那可不。当初我说什么来着?你肯定会爱上这一行的。”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到了支队门口,秦深靠边停下,解开中控锁,对她说了一声:“到了,下车吧。” 徐蔓下意识点点头,等解开安全带要下车了,才发现他没有把车开进去,而是停在路边,不由奇怪地问他:“队长,你不把车开进去吗?” “不了,今天市局有个研讨会议要开,我就先不进去了,等下午会开完了再回来。” 她一愣。 “队长……你要去市局开会?” “是啊,市局的光荣传统,每逢月初的周一必开会,不管你有事没事都得去,烦死个人。” 今天是7月6号,正好是七月份的头一个周一。 他要去市局开会,也就是说,他今天本来是不用来支队的,直接开车去市局就行。 可他还是过来了,而且是载着她过来的。 徐蔓的心怦怦跳动起来。 难道真的不是她在自作多情?他不是顺路载她一程,而是特意去了楼下等她,送她来支队的? 他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徐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车,只觉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差点连包都忘记拿了,还是秦深喊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拉住快要关上的车门,拿过包对他局促地道了一声谢。 秦深顶着墨镜一笑,这一刻,他仿佛与江阿姨发送给她的那张登山照重合了,洒脱不羁,神采飞扬。 “回头见。”比了一个再见的手势,他驱车离开,留徐蔓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尾愣愣出神。 有什么东西从心头升起,流经全身,带起点点雀跃和不敢置信。 他——他真的—— “徐蔓?” 一声招呼打断了徐蔓的思考,她回过神,循着声音抬起头往前看去,就见到赵佳在马路的另一头朝她挥手。 路口的红绿灯进行了一次交换,新宁路上的车流缓缓停下,赵佳踩着斑马线穿过路口,来到她的跟前:“真的是你?卧槽,我刚刚还以为我看错人了!” 徐蔓有些迷惑,在支队门口看见自己是很奇怪的事吗,怎么她一脸的激动? 下一秒,她就理解了赵佳的反应。 “刚刚那是秦队的车吧?肯定是,我记得他的车牌型号!”赵佳兴奋地低语,“他居然送你来上班?卧槽我的天,真的假的?” “……”徐蔓很想说这是假的,但事实上,这还真不是假的。 秦深送她来上班了,而且还不是在顺路的前提下——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说出去,不用想她都能知道赵佳会有什么反应,可让她撒谎不承认,她也……不想这么做。 不是什么矫情的不愿意撒谎之类的理由,只是单纯地不想这么做,仿佛否认了赵佳这一句问话,就否认了她刚才心底升起的所有猜想一样。 两难之下,她选择了避开这个问题,不正面回答:“只是顺路而已,搭个顺风车。”故意说得像是她蹭了秦深的车,而不是秦深主动送她过来的。 然而赵佳是什么人,虽然比不上队里的老前辈有经验,但也干了不短的刑侦,察言观色的技能在基准线之上,哪里会被她一句话就忽悠过去,一看她回答这话时眼睛下垂,目光移开,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不过同是女生,明白女生会有的那么一点小心思,大致猜出了她不愿意正面回答的原因,贴心地避开了尴尬的地方,从秦深身上入手追问:“顺风车那也得别人愿意带啊,秦队是什么人,能随随便便就带人一路的?而且我看他刚才停在路边,没跟你一起下车,是不是要去市局开会?” 徐蔓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既然秦深说每个月初的周一市公安局都有开会的惯例,那么支队里的人肯定也知道这件事,她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撒谎,也撒不了谎。 “你看你看,我就说秦队对你有意思吧,不然能特意大老远地开车过来送你来上班?队里哪个人有过你这待遇,你还不信。” 徐蔓微微笑了一下,和她一起往里面走去,“真的?” 一听她这回答的态度,和前两天说起这事时正相反,赵佳就确定了,这两人之间肯定是产生了什么,要不然她不会这么带点羞涩意味地回自己话。 看来秦队这是忍不住出手了啊。 赵佳在心里琢磨。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徐蔓的观感还是挺不错的,想想这小学妹和秦深站一块的画面算得上是赏心悦目,撮合了算是好事一桩,再加上女生喜欢谈八卦的天性,当下就热情笑道:“当然,你这几天跟着秦队跑进跑出地出外勤,还不了解他的性格?他最讨厌麻烦了,李市杰多说几句废话都会被他骂,更不用说别的事情了。他能愿意绕远路来载你来上班,就已经说明很大一部分问题了。”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进了支队大厅,赵佳还想再说,眼珠子一扫看了一圈,见周围人来人往的,说这些话不合适,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改口说道:“中午的时候一起去食堂吃饭?我跟你仔细说说。” 按照徐蔓一贯内敛害羞的性格,这种事情她本来是不会好意思答应的,但昨天田思对她灌输了一个多小时的恋爱观念终于起了效果,让她明白了这种时候矜持是要不得的,而且她也的确很想知道秦深的基本情况,尤其是他有没有女朋友这一点,所以在犹豫了一下后点头答应了。 她这略带一点为难的表情让赵佳产生了误会,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好了,我不是要说什么打击你的话,相反,我觉得你机会很大,非常大。中午我给你仔细讲讲秦队的事,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以后你们俩要是成了,记得发我一份红包啊。” 说话间,两人走上了二楼,进了一组办公室,又聊了两句后,就分别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打开电脑,开始处理起工作来。 陆雅君和陆道男虽然被捕了,但是要让法院能够正确而快速地宣判他们,还需要把所有的证据都搜集完备,落实到法律文书上去,徐蔓最近一段时间的任务就是这个,整理资料,包括昨天两场的审讯记录,也都要按着格式重新誊录一遍,达到能够作为书面材料出示法庭的程度。 仔细想想,这样的工作和后勤其实也差不多了,她如果选择了去市局,恐怕每天的工作就是这个,不同的是市局里天天都要做这些,而支队是结了案才做。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中午十一点刚过,赵佳就拉着徐蔓来到了食堂,打了两份饭后选了个比较角落的位置坐下,一边吃一边和她讲秦深的事。 她是从头开始讲起的,也是听她说了,徐蔓才知道,原来秦深并不是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受众人信任肯定的,他在这里度过了一段不短的磨合期,才把威信力提高到现在这个水平,坐稳了刑侦队长的位置。 事情还要从去年六月说起。 去年六月,原明州市刑侦支队长魏建明升值省厅,刑侦支队长这个位置就空了下来,众人原本以为接任这位置的会是副支队长陈康全,没想到上头突然空降了一个人下来,接替了队长一职。 这个人就是秦深,刚从新京公安大学毕业,只有不足一年的实习经历,24岁,年纪比队里大多数人都要小,却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29.第 29 章 这样的决定当然不可能服众, 再加上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的消息,说是这位新晋队长背景深厚,家里有人在省厅当官,又有好事者上网查询, 发现公安厅长和他是同一个姓, 面貌也有几分相似, 这说法就被坐实了:新来的是位货真价实的“太子爷”,所以才能一毕业就直接空降过来, 挤掉陈康全的位置, 担任支队长一职。 陈康全在支队里待了少说也有十年,从事刑警这一行业的时间就更长了,为人诚恳, 又踏实热心,平时大家有什么问题, 他都会尽力去帮,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也不在乎, 队里的大家都很喜欢他,原队长魏建明走后,大家都以为会是他来接任, 庆祝的方案都想好了, 哪知道空降了个太子爷, 既没有成绩又没有资历, 仅仅凭着家里的关系就占据了支队长的位置, 众人的不满可想而知。 也不是没有人向上面反映过这个问题, 但无一例外都被驳回了,于是,不管队里内部意见闹得有多大,任命书上写的时间一到,秦深还是来了支队,坐进了队长办公室,成为了新一任的刑侦支队长。 那段时间,队里的气氛非常诡异,表面上大家都维持着和气,没有谁对这位新队长有什么异议,暗地里却是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解读他的每一次动作语言,有不屑的,有好奇的,也有感慨看开、不想趟这摊浑水的。这是一场沉默的狂欢,所有人都在观望着,等待着看这位新官上任的太子爷会做出什么样的成绩。 徐蔓听得不自觉蹙起了眉:“居然是这个样子?当时秦队长他……没有察觉到这些——抵制的情绪吗?” “可能有吧?”赵佳猜测,“也可能没有。不过我觉得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你跟咱队长相处久了就知道了,他是那种不放在心上的事就完全不care的人,怎么说呢,比较我行我素吧,喜欢他的人很喜欢,觉得他潇洒干脆,不喜欢的就特别不喜欢,认为他是在摆谱,耍威风。反正现在大家都相处得挺好的,他也没有记当时的仇,我们大家也都打心眼里服气他,很融洽。” 话是这么说,可徐蔓还是觉得有些疙瘩,仿佛有过遭众人排斥经历的不是秦深,而是她本人,“这样的状况持续了有多久?” “没多久,也就半个月不到,后来出了6·15男童案,情况就发生改变了。” 她惊讶:“那件案子?” 赵佳:“你知道?” 不知道才奇怪,去年这案子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前前后后吵了差不多快一个月,案发时吵一波,破案时吵一波,等一个月后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时,又被一些别有用心的新闻媒体拎出来炒冷饭,再次引发热度大吵了一架,可以说是吵得天昏地暗,几方人马混战掐架,把网上闹得一片乌烟瘴气,波及到了方方面面。 6·15特大男童虐杀案,这是官方对这起案件定下的称呼,顾名思义,是一宗有关于男童被虐杀的案件,之所以能得到全国人民的瞩目,原因不仅在于凶手以极其残忍的手法杀害了三名男童,更在于这起案件背后的故事:凶手是一名年轻的工厂女性,遭受了来自原生家庭长年累月重男轻女的压迫,在辛苦积攒的钱被父母拿去给弟弟盖房,上门讨说法未果反被赶出家门之后,凶手来到了明州打工,但内心对男性的仇恨已然种下,最终导致其心理扭曲,残忍地杀害了三名年幼.男童,在警方把她逮捕时,她正在出租屋里清点作案工具,准备进行下一次的杀人行动。 重男轻女的封建残余思想到底何时能被彻底清理;被害者无能力报复伤害自己的人,反向无辜孩子下手到底是何种心态;生恩养恩是否真的大过天,要孩子用一辈子来偿还——这三个话题各自分开来都已经足够吸引眼球,更何况被一桩连环虐杀案连在一起,预料之中的引爆了社会热点。 当时徐蔓正在备考期末考试,在图书馆复习时每天都能听到学生们对这件事的窃窃私语,尤其是六月底破案时,吃个饭都能听到关于它的讨论,也不乏有教授以此为例,给他们上一堂或者关于法律、或者关于侦查的课,足以见得这桩案子到底吸收了多大的热度。 徐蔓也对这案子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关注,不过当时她的注意力都在案子上面,只知道发生在明州,没有特别注意是哪个辖区的,没想到是刑侦支队的案子,还是秦深经手的。 “这个案子是秦队长侦破的?”她问道。 赵佳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去年6月15号,一通警情电话让支队内部僵硬的气氛发生了改变,震惊全国的6·15特大男童虐杀案拉开了序幕,秦深就是在那时正式进入了支队众人的视野,带领着大家侦查破案。 一开始,不少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想法的,一个才刚毕业的警校生能有什么破案经验?活当然是照干,但听谁的指挥去干活就不一定了,在连续发现两具男童尸体,案件升级为连环杀人案后,更是把重心都转移到了陈康全那里,听他发表关于案件的见解。 也是在那时,秦深发了来到支队后的第一次怒火。 ——案子还破不破了?每次开会,你们一个个的都在下面眉来眼去,当我看不见?我知道,你们许多人都对我不服气,觉得我没能力,不配当你们的队长。没关系,你们继续这么觉得好了,我不在乎。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发现了两具尸体,可能还有更多的等着我们去查,去找,你们在干什么?搞小团体?我今天就把话撂这里了,不管你们对我有什么意见,想要继续查案子的就收起小心思认真工作,不想查的都他妈给我滚蛋! “……当时他那一通火发得特大,把我们大家都吓了个够呛,每个人都闭上了嘴,会议室里一片安静,谁也不敢再乱瞟乱说话。”赵佳惟妙惟肖地学了秦深那次发火的腔调后说道,“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真的是超级可怕,说都说不清楚的那种。” “真的这么可怕?”徐蔓有些迟疑,“可是我觉得秦队长他挺和气的啊,常常笑容满面,也很随和……” “你那是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赵佳摆摆手,喝了一口汤,润润嗓子继续说下去,“反正从那以后,大家都收敛了不少态度,不再随便乱拿陈副队出来顶杠,也愿意听他的调度了。那个时候应该都是被吓住的,不过等之后破了这案子,大家就都变成心服口服的了。你看了当时的新闻报道了吗,里面有没有一句‘在关键性的线索被发现后,案情有了重大的进展突破’?那个关键性的线索就是秦队发现的,队里人谁都没看出来,硬是让他给搞明白了。” “什么线索?”她怔怔追问。 “就是被害者身上遭受捆绑的痕迹,秦队他认出来了这是属于捆绑待宰杀牲畜的手法。这属于破案细节,没有对外公布,当时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困扰。”赵佳回答,“后来也是秦队带着人去抓捕凶手的,我没跟着去,据说逮人逮得很帅,直接踹了门闯进去的。” 徐蔓听得一愣一愣的,赵佳把话说得像是在诵读有声小说,而秦深就是里面的主人公,英勇帅气,机智不凡,让人光是听着就忍不住动心,可是她对自己讲这些干什么,让自己对秦深更有好感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恭喜她,她的目的达到了。 看出徐蔓的疑惑,赵佳扒了几口饭,笑笑说道:“我跟你讲这些事情,就是想说明一件事:秦队这个人,内心非常的潇洒不羁,在乎的东西就是在乎,不在乎的就是不在乎,感情上也是一样。他要是不喜欢你,才不会吃力不讨好地送你过来上班呢,什么关照和顺路,都是借口,他就是喜欢你,对你有意思才这样。所以我说你的希望很大,他都主动追求你了,你只要点点头,表示一点小回应,你俩这事还怕不成?” 听了她这话,徐蔓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到了桌子上的饭盘上,“我就是……不确定。” “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秦队那态度只要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不只是这个。”徐蔓平稳了一下心情,内心不断地想着昨晚田思劝说她的那些话,微微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鼓起勇气询问秦深的感情历史,长饭桌的另一头就传来了李市杰的声音。 “什么有意思没意思,赵大姐,你在跟我师妹谈什么好玩的事?也说给我听听?”李市杰端着饭挪过来,在赵佳身边坐下,挂着张笑脸询问两人,“是什么事情?” 赵佳看他一眼,呵呵一笑:“我们在谈你那可敬可爱的秦哥呢,”说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哎,你不是一直跟在秦队后面的嘛,对他的事肯定比我们两个了解。你对我们说说呗?” 李市杰来劲了:“秦哥?那你们可问对人了,秦哥的事我全都知道,说吧,你们想打听什么?” 赵佳:“感情方面的,比如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妹子,你知道不?” 李市杰有些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打听这些干什么?想对我秦哥下手啊?” “我就问问。你到底知不知道?” 李市杰的目光从赵佳的身上扫过,转到徐蔓身上,最后回归原位,故作高深地沉吟几秒:“这个嘛……秦哥喜欢什么样的妹子,我不能告诉你们,但有谁喜欢秦哥,我倒是可以跟你们说说。” 30.第 30 章 赵佳坐直了身体,兴致勃勃地开口发问:“还有别人喜欢秦队?谁啊?” “还能有谁, ”李市杰吃了一口饭, 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地回答, “就咱们的关大法医呗。” 关水芸。 她果然喜欢秦深。 那秦深呢?对她又是什么感觉? 徐蔓的心在一瞬间提紧了, 赵佳却像是失去了兴趣, 切了一声, 懒洋洋地撑着手肘重新趴回了饭桌上:“还以为你要爆什么料呢,她喜欢秦队的事大家都知道, 用得着你说?” “啥啥啥?”李市杰连连说了好几声啥, “你们都知道了?” 赵佳鄙视地翻了个白眼, 一脸的无聊:“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了,哦,除了新来的妹子,不过她现在也知道了。” 她口中的新人妹子徐蔓正端坐在椅子上, 看着面前的饭菜散发出阵阵的热气和香味, 却是丝毫没有吃饭的胃口, 满心思地想着秦深和关水芸的事。 原来关水芸真的喜欢秦深, 那么自己在她身上感受到的微妙敌意也不是错觉了。 那秦深呢?又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英明神武的刑警队长和聪明美丽的女法医, 真是想想都觉得般配的组合。 徐蔓胃里一阵翻腾似的难受,她把筷子放下, 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两人,挤出一个笑容:“关法医她……怎么会喜欢上秦队长的?” 赵佳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揶揄和了然, 正要开口, 李市杰就挥舞着筷子在空中一顿一顿地点了四下, 配合着字正腔圆的有力发音,回答了她这个问题:“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 徐蔓愣了愣,有点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英雄救美,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秦队长他救过关法医一命?” 李市杰一脸孺子可教相地点了点头:“没有错。” “……什么时候?” 徐蔓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原来他们两个之间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去,英雄救美,光是听着就很浪漫。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李市杰压低声音,用诗歌朗诵般的口吻讲述起来,只是才抑扬顿挫地念了半句话,就被赵佳一筷子打断了,“去,别在这胡说,什么英雄救美啊,就是她自己没事找事,要不是秦队正好赶上,她就栽凶手手里了。还好意思说英雄救美呢。” “那不还是英雄救美吗?” “那算个球的英雄救美?” 两个人争执起来,徐蔓听得一头雾水,也没那个空去多愁伤感了,赶紧把话题给正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还和凶手扯上关系了?是在办案的途中发生的事吗?” 李市杰:“是。” 赵佳:“不是。” 徐蔓:“……” 为什么一桩简简单单的英雄救美都会有两种说法?难道这里面的过程很复杂? “烦死了,你闭嘴,听我讲。”赵佳不耐烦地挥了下手,威胁性地示意李市杰闭嘴不许说话,在对方举双手投降后对徐蔓说道,“就去年十月份的案子,一名大学老师被人发现死在了学校的小树林里,正好碰上董老师身体不好,请了半个月的假没来,孙朗也没来,现场的尸检就让关水芸一个人去出了。案子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不过她在检查尸体的时候落了一个东西在树林里,等晚上回支队才发现,就一个人折回学校去拿了,好巧不巧地碰上凶手回现场查看情况,两个人就这么大半夜的玩起了树林惊魂。再后来就是秦队带着人赶了过去,把她救了下来,也把凶手给制伏了,当场逮住,破了那个案子。” “这是我母校发生的事。”李市杰添了一句,“你能想象吗,我去年刚毕业,进支队当了警察,碰到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它,当时辅导员看到我的表情那叫一个不可置信,凶手被抓住后对我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别把这事捅给媒体。其实他想多了,我就一个小喽啰,哪有那么大的权利召开新闻发布会啊。” 徐蔓的注意力被他这话短暂地转移了几秒钟,但很快又回到了秦深对关水芸英雄救美的这件事上:“所以关法医是被秦队长救了,才喜欢上了他?” 赵佳眨巴眨巴眼,想了一会儿后说:“她没说,也没承认过喜欢秦队,不过我们大家都是这么猜的。其实想想也很正常,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和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在树林里玩追逐游戏,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抓住杀掉,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从天而降救了你,还是个英勇无敌的大帅哥,不喜欢才奇怪了。” 徐蔓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对。是很正常。” 有过这样的经历,关水芸喜欢上秦深再正常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件事在秦深心里留下了什么样的印子,会不会也产生出一种特殊的感情来。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见她这幅模样,赵佳就补充说道,“秦队对她完全没有那个方面的意思,从去年十月到现在,也都快大半年了吧,两人的关系也没亲近多少,就是普通同事间的关系。” “是吗?”徐蔓柔柔一笑,慢慢说道,“我刚来的时候,看他们出现场时那说话的样子挺亲近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呢。” 李市杰夸张地叹息一声:“神女有梦,襄王无意啊。他们俩看着是比一般人要亲近,不过大部分是因为关大美女的原因,她平常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不是不理会就是毒舌怼人,唯独对秦哥有个笑脸,爱凑上去说话,看着就有那么点意思了。” 他说着,看了徐蔓一眼,笑嘻嘻地加重了强调说道:“不过小师妹你放心,这只是关大法医个人的意愿,和秦哥是完全的没有关系,秦哥对她那就是坦坦荡荡清清白白,一点也不虚,一点也没有鬼。” 徐蔓一愣,脸上有些发热,下意识想回一句“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但又觉得有点矫情,太做作了,就闭了嘴没有出声,好在这时候赵佳接过了李市杰的话头,没有让气氛冷掉。 “得了吧,最该觉得放心的难道不是你吗。秦队对关水芸没有那个意思,正好方便你追求人家啊,是不是?当初对人家的攻势不是挺猛烈的嘛,怎么最近颓了?” 李市杰嘁了一声,做出一幅不屑的表情:“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还提,我现在早就不喜欢她了。” 赵佳笑眯眯:“是你不喜欢她,还是她始终不喜欢你,你看追到的希望渺茫才不得已放弃啊?” 李市杰咳嗽两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不提了不提了啊,给我一点面子。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追求失败,关水芸她自己不是也没追到秦哥吗,这种伤心事哪有拎出来嘲笑的,本来就够悲剧的了,还要被你们看笑话。” 徐蔓微微一笑:“也不一定啊。关法医长得这么漂亮,能力又强,和秦队长也有共同话题,说不定就哪一天打动了秦队长,两个人在一块了。” 李市杰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你们啊,还是嫩,不了解男人。” 他把筷子放下,两只胳膊都放在饭桌上,团起来说道:“这男人要是喜欢一个女人,那肯定是很快就喜欢上了,最多不会超过一星期,甚至第一眼就产生好感了,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增进感情。而一个女人,如果对一个男人追求示好了大半年,都没有得到那个男人的回应,那肯定是没戏了,再给几年的时间都没戏。除非是那种渣男,玩够了看到还有个女人在默默地等着自己,会回过头去,但也不是真心的,就是换个口味。” 赵佳斜眼:“你们男人原来这么恶劣?” “不是,我不是说了吗,那是渣男,不算正常男人。”李市杰连忙撇清,“像秦哥那种条件好到爆炸,人品又好的,当然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所以我说关大美女她没戏。秦哥他是属于那种对喜欢的人主动出击的性格,绝不可能站在原地等妹子倒追他,他不会这样做的。” 赵佳故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笑着看了徐蔓一眼,问李市杰:“那你觉得咱秦队有喜欢的妹子不?” 李市杰张口欲言,却又停住,目光在徐蔓身上一扫而过,含含糊糊地哼唧一两声:“这事……我也不太清楚。你要真这么想知道,你去问秦哥本人呗。” 赵佳嘁了一声:“不想告诉我们就直说。谁还稀罕你那点情报了。” “不稀罕?不稀罕你刚才听我讲那么久啊?” “不是你自己凑过来的吗?” 两人开始了新一轮的互怼,徐蔓听了一会儿,见他们的话题越扯越远,也就没有再继续参与,低下头重新拿起筷子,安静地吃起饭来,心情比刚才平静得多,不管李市杰那番话是真是假,总归是给了她一些安慰,也告诉了她一个消息,那就是秦深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她有机会。 赵佳和李市杰似乎吵上了兴趣,一来一回地怼了很久,徐蔓都吃完饭了,两个人还没有吃到一半,不过这也和她的饭量小有关系,她和两人说了一声,就端起饭盘,走向收盘处了。 看着她的背影,李市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好看又好亲近的妹子,可惜,可惜啊。” 赵佳很是不屑他这幅故作姿态:“你可惜个什么劲,看上人家了就去追啊。” “算了吧。”他撇撇嘴,“秦哥看上的妹子,谁敢抢啊。” 31.第 31 章 下午四点的时候, 秦深回了支队, 把徐蔓从一组办公室叫出去, 给了她一样东西。 徐蔓接过, 低头一看,发现是张胸卡, 上面印着她的个人信息和证件照图案, 看样子是从她的简历上获取的, 可是她昨天才决定要留在这里,怎么今天胸卡就做好了?不是说会先帮着压一压, 等她决定后再做的吗?这才不到一天的时间, 就弄好了?行政效率这么快?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 秦深解释道:“去局里的时候路过人事科,正好想起了你胸卡的事, 就进去让他们做了一份。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就用这个了。” 他说得随意又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一件随手做下的小事,不值一提, 徐蔓却听得惊讶不已,她本来以为这胸卡是已经做好了的, 只不过正好被他看见,所以才顺手拿了过来给她,没想到居然是让人现做了拿回来的。 她的心中泛起一阵波澜, 中午吃饭那会儿, 李市杰在她离开后发表的那番言论她并没有听见, 所以即使田思和赵佳一直在做出肯定的回答,她还是对秦深喜欢自己这件事感到不确定,心里头有三分期待,但更多的还是怀疑和不自信,而现在,所有的疑虑都化成了期待,伴随着内心的忐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是特意这么做的吗?他—— “怎么样,信息都准确吗?” 秦深的话打断了徐蔓飘散的思绪,她回过神,仔细看了一眼胸卡,点点头:“嗯,都对,没有错误。”停顿一下后又低下头,抿出一个略带矜持的微笑,说道,“谢谢队长。” 秦深一笑:“不客气。” 气氛出现短暂的沉默,不过很快就被徐蔓打破了:“这是磁卡?”手里的卡片样式看着和她在学校里用的校卡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横版的,一个是竖版的。 秦深嗯了一声:“总部统一规定的样式,打卡记录用的,不过我这里没有打卡的制度,所以也就当个摆设。” 他说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自言自语了一句“四点多了”,就推开一组办公室的门,提高声音对里面喊了一声:“前几天大伙通宵查案都辛苦了,这一周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早点下班吧,想要申请调休的也可以跟我说,我能安排的都安排。” 里头顿时传出一阵欢呼,李市杰的叫声尤为响亮,在那喊着“秦哥你真是太够意思了,我能申请两天连休不?”,秦深没理会,又推开对面二组的办公室门说了一遍这个消息,徐蔓在一边看着,还以为他会去每个科室都说一遍,没想到他只说了两遍后就停了,拿着手机站在走廊里,在屏幕上按着什么。 她有些奇怪地发问:“不告诉其他人吗?” “没事,就他们这些大嗓门,不出几分钟就会嚷嚷得整栋楼都知道了。”秦深低头弄着手机,“而且我也在群里发了消息,所有人都能收到。” 他的话刚说完,徐蔓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跳出一条新的群消息通知,大致把他刚才对两个侦查组喊的话重复了一遍,@了全体人员,很快,群里就被一堆点赞的表情给刷屏了。 秦深显然也看到了,因为他对着手机嗤笑了一声:“这回消息的速度可真够快的,看来是都在开小差啊,没一个专心工作的。”笑完了,又问徐蔓,“你现在一个人租房子住,晚上都怎么吃的?外卖?还是自己烧饭?” 徐蔓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怎么会做饭,再加上这几天都在队里加班,所以晚上都是点外卖吃的……可能今天下班早,会去店里吃个盒饭什么的。” 回答这话的时候她有点心虚,想着直接说自己不会做饭会不会降低在他心里的印象分,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补救时,秦深的一句话让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接下来准备要说什么。 “那你想好今晚要吃什么了吗?没想好的话不如跟我搭个伙,一起去吃一顿?” 面前人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的慵懒随意,潇洒帅气,如初升的旭日,洒下一片光晕。 徐蔓怔怔地看着,心房像是一汪溢满的池水,喜悦从里面点点滴滴地淌出,让她整个人都感觉轻盈了起来。 几秒钟后,她才回过神,低下头,别过耳边滑下的发丝,轻轻答道:“……好啊。” …… 秦深带徐蔓去了一家饺子馆,和上回的面店一样,这家店同样有着不短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也同样上过央视美食频道,属于明州的名吃之一。 不同的地方也有,面馆装潢朴实,有着一股浓厚的怀旧风味,这家饺子店则是走精致复古的路线,桌子间用雕花的隔断隔开,过道顶上挂着八角的琉璃宫灯,服务员也是穿着旗袍长衫,整个一派古色古香的氛围。 “之前听你说吃得惯面食,我就带你来这了。”他找了一张靠里的桌子坐下,一边把桌上的菜单推给徐蔓,一边给她介绍,“这家店的饺子算是整个新省最有名的了,在新京也开了几家,不过都在东区那边,你应该没吃过。” 新安大在新府路183号,属于新京南区,和东区隔得比较远,徐蔓在上学期间和室友去过几次东区,不过基本都是在卖场里面逛,很少走街串巷,类似这种饺子店的更是一次也没去过,的确是没吃过。 她点头嗯了一声:“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那我给你推荐几个。”他说,“鲜虾饺、墨鱼饺、还有云香煎饺,都是这里的招牌菜,现包现做,又新鲜又好吃。”说完了又笑,“幸好你对海鲜不过敏,要不然我还真不敢带你来这里,这里的饺子馅基本上都是鱼虾类的,肉类的也有,但没有别的好吃。” 徐蔓低头看着他递来的菜单:“这家店是只卖饺子的吗?” “别的也卖,炒饭炒面什么的都有,不过来这里就是为了吃饺子的,吃别的东西的话去饭店更方便。你不喜欢吃饺子?” “没有。”她摇摇头,“我就是问问,因为我们那边很少把饺子当主食吃,所以觉得一顿饭只有饺子有点怪怪的。” “可以点别的东西。”秦深说,“点一盘三拼饺子,再点一些别的菜,就着饺子当饭吃,也差不多了,滋味挺不错的,不骗你。” 听他这么说,徐蔓就在菜单上推荐的三拼饺子那一栏里打了个勾,又和他商议勾选了几样别的配菜,就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这期间她曾经想把菜单递给秦深,让他选几样菜,但对方没接,说是来过这家店几次,知道上面都有什么菜,让她看,她就特别注意了一下菜单上的价格,把价钱控制在了一个适中的范围,免得给他落下和自己吃饭太贵的印象,以后都不和她一起吃了。 服务员在接过菜单时特别提醒了一句,说是店里的饺子都是现包的,需要等待二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徐蔓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少饭店上菜的时间比这个还要长,可当服务员退下离开,只剩下她和秦深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时,她就觉得这时间有点长了。 店里的每张桌子都有隔断和其它桌子隔开,相当于是一个小包间,再加上现在又才下午五点不到,还没有进入用餐的高峰期,店里的客人很少,周围显得格外安静,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就有些难以安坐了。 秦深坐在她的对面,很安静,没有说什么话,但足以让她心绪翻腾。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一桌吃晚饭,不为公事,不是顺路,只要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就静不下来。 她这队长对她到底抱有什么感情,为什么要请她吃饭,又为什么要特地去接她上班? 他……是不是真的…… 她想询问对面人这些问题,但怎么也拿不出勇气,生怕是自己多想,问了反遭尴尬,只得拿出手机,想要分散一点注意力,但是没有用,根本看不进去,就这么煎熬了几分钟,她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想看看对面的秦深在干什么。 秦深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在她对面坐着,撑着手抵住额头,静静地看着她,碎发飘逸在他的前额,遮过眼眉,勾勒出几抹迷离深邃的气质。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了个正着,徐蔓愣了一下,就像是被抓到什么现行一样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脸颊一阵火烧火燎似的发烫。 秦深也动了,但比起她慌张的反应要优哉游哉得多,他放下手,靠上椅背,重新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目光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依旧看着她:“怎么了?” 徐蔓的心跳得厉害,觉得自己像是做坏事被抓住的孩子,又是紧张又是慌乱。 “……没什么。”她小声回答,暗自祈祷着秦深不要接着问一句“那你看我干什么”。 她的祈祷生效了,不知道是秦深没有发现她偷看他的行为,还是发现了,但体贴地避开了,他笑了笑,另外起了一个话题:“你学刑侦的,那现勘这门课是谁教的?李青吗?” 现勘是犯罪现场勘查课的简称,徐蔓学校里刑侦专业的学生都喜欢这么叫,最先开这个头的是某一位任课教授,被他的学生学去,然后就这么一届届地传下来了。 这个人就是李青,全国知名的犯罪学家,同时也是徐蔓这一届的犯罪现场勘查学科带课教授。 “对,是他。”虽然不明白秦深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个,但只要能摆脱刚才那个话题,聊什么都行,所以徐蔓点了点头,几乎是松了口气地回答了他这一问。 32.第 32 章 秦深就笑了:“看来你也没能逃脱出他的魔爪啊, 怎么样, 在大名鼎鼎的犯罪学家手底下上课的感觉如何, 是不是特别酸爽?” 徐蔓莞尔, 熟悉的话题让她紧张的心情散去了大半,仿佛回到了校园里和室友一块说笑的时候, “李老师他课讲得很好, 就是有点喜欢发散思维, 不照着教材来。” “尤其是期末考。”秦深接过她的话,“是考纲也不给, 重点也不划, 只说一句‘只要上课认真听讲的, 我的课都能过’就完事了,讲了跟没讲一样。真的是服气, 谁还记得他上课都讲了些什么啊, 明明教材就是他自己编写的,他非不照着来,整天胡侃大山,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我看他就是诚心想让我们挂。” 徐蔓微笑, 很能理解他的这份感受,因为她也曾经在心里这么想过:“是啊,期末考的时候别的科目我都复习两三天就好了, 就现勘这门课重点复习了半个月, 实在是心里没底。” 秦深:“我也没底, 不过我没复习,直接裸考的,实在是懒得去翻课本,他上课都不照着书讲,考试能照着书来就奇怪了。” “啊?”徐蔓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不复习直接裸考现勘,不由惊讶发问,“那这样……容易过吗?” “容易,他上课喜欢胡侃,我考试也胡写,想到什么写什么,就投其所好,最后成绩还挺不错,专业第一还是第二来着,忘记了,反正绩点全到手了。” 徐蔓:“……” 怪不得人家能一毕业就当刑侦支队长,随随便便就考了个接近满分的成绩,这天分算得上是万里挑一了,不当刑警简直是埋没人才。 “我听说李老师很喜欢卡线,八十九分的就八十九分,不会给你提上去,宁愿让名额空着,也不给优。”她说,“队长你好厉害,轻轻松松就得了个优。” 小姑娘轻声细气地称赞自己时,语气里都带着崇拜与憧憬,让秦深忍不住笑开:“我就是顺着他的喜好瞎写一气,而且我家里两代人都是干这个的,从小耳濡目染,学了不少破案方法,写一两个出来还是比较轻松的。” “那就是家学渊源了?” “谈不上这四个字,就是小时候环境如此,受的影响比较多,自然而然地就想干这一行了。”他笑了一下,“倒是你让我觉得惊讶,我头一回听见这么神奇的从警理由,也是绝了,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蔓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当初就没想那么多,也是对未来没有规划,决定得冲动了点,不过现在想想……也不算差。” “那是,干这行虽然忙了一点,但很充实,能感觉到自己在做实事,每天也过得舒心,就是案子烦人了一点,但也没办法。” 徐蔓微微一笑,低头看着自己交握在膝上的双手,没有说话。 刚才那一瞬间,在她心里升起的并不是什么“为人民服务”、“为社会做贡献”这样的念头,而是一个人。 秦深。 她的那一句“也不算差”,是为了秦深说的。 田思说对了,她留下来的理由再多,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秦深这个人,如果不是他,她不一定会留下来,继续干刑侦这行。 说到底,她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这样的理由,和秦深出于本心的自愿热情完全无法比较,让她感到羞愧,难以启齿。 她不说话,秦深也没有再开口,气氛陷入沉默,却并不磨人,头顶上的宫灯晕着明黄的光,照着一方桌阁角落,显得格外悠远宁静。 服务员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平静:“您的三拼饺子,请慢用。本店免费提供调料和饮品,两位可以去柜台处随意挑选,祝你们用餐愉快。” 放下盘子说完话后,服务员就离开了,徐蔓也从刚才的心情中恢复过来,看着桌上的饺子发起了愣。 秦深说点一盘三拼饺子时,她还以为是每份一两的小拼盘,没想到居然是每份三两的大拼盘,54只饺子整整齐齐地码放成圈,各色花样穿插摆放,好看是好看,可是这份量也太足了。 “这么多?吃得完吗?” “吃得完,这一盘饺子也就看着多,实际吃到肚子里并没有多大份量。你吃不下就每样都尝点,还有别的菜没上。”秦深一边说,一边拆开他面前放着的那份餐具,拆好了后却没有自己用,而是推到徐蔓跟前,和她还没有开封的那份做了交换。 徐蔓一愣,小声说了一句谢谢,险些都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我没想到一盘饺子有这么多,要不然把别的菜都退了?这一盘饺子够吃的了。” “没事,我饭量大,你吃不下我吃,大不了到时打包带走,不会浪费的。”拆好第二份餐具后,秦深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拿点调料过来。你要什么?这家店的海鲜酱和花生酱味道还可以,要混着搭吗?” 她摇摇头:“我不吃酱。” “怕过敏?” “没有,原本就不怎么爱吃。” “看来你口味比较清淡,那我自己去拿了?” 徐蔓点点头,乖巧的模样看得秦深一笑,离开去了柜台,几分钟后回来时,他的手里除了碗酱料外还有椰汁和啤酒,一起被放到了桌上。“刚才忘记问你要喝什么饮料了,就给你拿了瓶椰汁。喝吗?不喝的话我再去换别的。” “不用麻烦了。”徐蔓连忙说,“我挺喜欢喝这个的。” 她说着就伸手去拿椰汁,却被秦深却抢了先,拿过罐子,咔地一下打开拉环,又递还给她:“给你。” 她怔了怔,再度道了声谢,接过罐子,往玻璃杯里倒了半瓶,乳白色的汁水在表面冒着细小的气泡,就像是她此刻的内心,心旌摇曳,泛着阵阵波澜。 秦深毫无所觉,仿佛刚才的行为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顺手之劳,坐回对面,打开啤酒喝了一口,夹起块墨鱼饺子,放进碗里蘸酱:“别愣着,这饺子得趁热才好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哦,好。”徐蔓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收回视线,低下头答应了一声,夹了块煎饺小小地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地吃起来。玻璃杯里的椰汁气泡渐渐停歇,可她心里的波澜却依旧存在,此起彼伏地争相翻涌着。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菜被陆陆续续地端上送齐,和饺子一起摆了大半桌,徐蔓本来胃口就小,再加上想着心事,对食物的兴趣就更没有多少了,每道菜基本只吃了几口,大部分都被秦深解决了,导致要结账时被一口回绝了平分的提议,从搭伙变成了被请客。 “你这顿就没吃多少,哪好意思让你出钱。”秦深是这么说的,“就当是我请你一顿,你要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再请回来就行。”说完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就去柜台结了账,把钱给付了。 徐蔓只能对他又说了一遍谢谢,心里的波澜越泛越多,仔细想想,不说请客吃饭,就是在工作上,他对自己的照顾都有很多,再加上来回几次的接送,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还这份人情了。 …… 【还个屁!】晚上回到家,把白天发生的事和田思说了之后,对方对她的这份想法嗤之以鼻,【就是要欠着才好,欠得越多,纠缠越多,不怕以后没借口约他出来单独相处。别跟我说你没这想法,就算没也得给我有了】 望着手机屏幕,徐蔓陷入了沉默。 她真的一丁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吗? 不,有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没有坚持平分饭钱的原因,秦深在最后说的那句话触动了她的心弦,让她把到嘴边的推拒咽了回去。 如果让他请了这一顿饭,能让她以后可以再约他出来吃一顿,进一步地相处发展的话…… 【我现在心里很乱】她编辑消息,发送出去,【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追他……】 田思很快进行了回复:【你还不确定???他送你接你请你吃饭如果只是因为他妈让他对你多多关心,那不是他脑子坏了就是我脑子坏了】 徐蔓叹了口气:【这种事又不好确定】 田思:【……】 田思:【行吧,就当不确定好了。那我问你,你说他早上过来接你,还不是顺路,是特意绕路把你送去上班的,换了你你会愿意为谁做到这个份上?仅限同龄异性】 田思:【然后下午,又给你弄胸卡又请你吃饭的,是你先开口的事?不是吧】 田思:【再再然后是晚上,你又双叒叕被他送了回来,人家都做得这样明显了,你还在云里雾里地说什么不确定???】 徐蔓:【我真的不确定,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田思:【去向他反表白?你肯定做不到,那就什么都不做,你那队长段数高得很,看他才认识你几天啊,就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地出现在你生活空间周围了,你压根就不是人家的对手。想继续发展你就顺其自然,他约你你就去,他说啥你全点头,别抵抗,全顺从,就行了】 田思:【最后再容我说一句,你要是真没信心,觉得他不喜欢你,就把他让给姐姐我吧,我垂涎你家队长美色很久了……我会感谢你的,小蔓蔓,比心。爱你。】 徐蔓知道这是句玩笑话,可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冒出了“谁也不让”这四个大字,等反应过来后自己都被这份独占欲给吓了一跳。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秦深的喜欢很浅,是能够得到回应最好、得不到也不要紧的那种,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这不应该啊……她居然已经有这么喜欢秦深了吗? 33.第 33 章 因为昨天的事,徐蔓在第二天起床时特意去阳台看了一眼, 怀着隐隐的期待, 想秦深今天会不会也来接她, 然而事实并没有如她的意,单元楼下停着不少辆车,型号漆色各不相同,唯独没有她想见到的那辆。 心底的期待落了空,她在沮丧的同时还有些自嘲, 看吧,又自作多情了, 本来这就不是什么必须要做的事,人家关照她是客气,感谢可以, 把它当成真心奢求更多就不对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 白白让自己失望一通。 收起失落,徐蔓强打起精神去了卫生间, 但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洗漱完收拾好东西要离开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忘了换衣服,只得放下拎包, 重新回阳台去取衣服。 在把衣架从栏杆上拿下来时, 她随意往外瞟了一眼,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或许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吧,也做好了再一次失望的准备,但是这次没有,黑色的SUV静静地停在单元楼下的绿化带边,让她的心有一瞬间的漏拍,怦怦乱跳起来。 她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眼,确定没有眼花,是她想的那辆车,那个人。 他居然真的又来接她了。 徐蔓怔怔地站在阳台,望着那辆车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回过神来,把刚才随便拿的衣服挂回栏杆,重新挑了件裙子回房换上,又配了件开衫小外套,散下马尾梳了个新的发型,脸妆也描补了一遍,确定整个人看上去没问题了,才挎着包下了楼,如果不是怕秦深在楼下等的时间久,她恐怕会从头到脚都重新收拾一遍,让自己以最好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 走出单元门,依然是一声鸣笛,一个爽朗的笑容,伴随着一句“早”的招呼。 她也和昨天一样,回了对方一个温婉的微笑,“早上好,队长。”没有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来接她,仿佛这是一件早已约定好的事情,不需要任何的询问质疑。 如果这就是田思所说的顺其自然,那么她想,她已经摸索出一点门道了。 …… 张小娟的案子破了后,支队开始清闲下来,但也只是相比较而言,不用再通宵加班,不代表没有繁琐的工作,在陆雅君供认犯罪事实后,侦查一组就去她家进行了一番仔细搜查,徐蔓也跟着去了,在一边做勘查记录,路过书房时,她偶然瞥见了里面的电脑,不知怎么的,心里就闪过了一个念头。 “电脑能打开让我们看一下吗?”她问陆雅君的父亲,在得到对方的允许后进了书房,戴上手套,打开电脑登入网页,选择查询7月3号及其之前的访问记录。 筛选结果跳出的一瞬间,她就愣住了,根据陆道男的说法,陆雅君曾经上网查询过未成年人杀人的相关信息,访问记录里有“不满14周岁杀人会怎么样”、“未成年人杀人会判刑吗”这样的搜索词条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样的搜索记录并不仅仅出现在7月2号这一天,2号之前、甚至六月份就已经有了相关的记录。 她滚动鼠标往下翻阅,发现最早能够追溯到五月中旬,那个时候陆雅君就已经在查询未成年人杀人的相关信息了,并且一次比一次精确,从“小孩杀人”到“未成年犯案”再到“未满14周岁需不需要负刑事责任”,“杀人后怎么不留痕迹地抛尸”、“分尸需要多大力气”,一条条的赫然在目,看得人触目惊心。 陆雅君早就对张小娟起了杀心! 她不是冲动杀人,而是预谋杀人! 这一发现让案情的性质产生了重大改变,陆雅君以最快的速度被二度提审,由秦深亲自审问,很快,她就抵抗不住压力,吐露出了全部事实。 作为一个长得有些微胖的女生,陆雅君其实是有些自卑的,父母常常因为这件事说她丑,长得难看,日子久了,她自己也为此感到羞愧,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她开朗热情、爽快豁达,都是她特意表现出来的,为的就是用性格来弥补在外貌上的不足,得到外人的赏识和接纳。 她也的确成功了,班级里的女生和她关系最好,男生也和她谈得来话,她成为了班里最有人缘的女生。 但也只是有人缘而已,最受男孩子们欢迎的始终是学习舞蹈、长得好看又有气质的张小娟。 本来这也没什么,张小娟从一年级开始就受到男孩子的追捧,一直到五年级,大家都已经见惯不惯了,陆雅君自己也知道,在这方面她比不过张小娟,也没想比。直到上个学期,她暗恋的同桌男生向她打听张小娟的事,她才开始讨厌起张小娟,再加上有一次她没有写作业,谎称放在家里忘了带,老师都相信了,张小娟却偏偏揭发了她,说她没写,害得她被老师一顿批评不说,还打电话告诉了家长。 陆雅君的父母对她要求严格,尤其是她的爸爸,脾气火爆,一有不顺他心意的事,就在家里发火,没少打骂过她,听说她不仅没写作业,还撒谎说没带,立刻就火气上来,连扇了她好几个耳光,陆道男在一边劝都没用。这件事给陆雅君带来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也让她恨上了张小娟,觉得都是她多嘴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导致她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所以你就对她起了杀心?”徐蔓问道。 问出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出声,打断秦深问话的节奏,好在秦深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视线重新放回了陆雅君身上,没说什么话,表情也很平静,不像是在责备她的样子,她才安了点心,凝神听陆雅君回答。 “……有一点。”陆雅君低着头,小声回答,“但我当时只是想想而已,不是真的想杀人,我就是……在心里想想,当做发泄……没有真的想杀她。” “7月1号那天,你为什么邀请被害人后天到你家做客?”秦深问她,“又为什么把邀请提前了?” 陆雅君:“我……我就是请她到我家玩一玩……” 秦深:“只是纯粹的邀请?不是预谋犯罪?” 陆雅君脱口而出:“不是!真的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她说她最近在家里都好无聊,爸爸妈妈忙着开店招呼客人,没有空陪她玩,我就顺口说了我家也没人,到我家来玩吧。真的……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秦深:“真的没有?” 陆雅君:“……” 秦深:“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撒谎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 陆雅君沉默了很长时间,低垂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终于抖着声音开口:“我……我有想过,如果我在家里把她杀了,会怎么样……但只是想想,马路上有监控,警察一查就能知道她来过我家,没有真的想……” 秦深:“没胆子去真的杀人?” 陆雅君点点头。 秦深继续询问:“那你后来又为什么动手了?” 陆雅君:“被她气到了,真的是气到了……她本来就是小偷,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偷过我们大家的东西,还说我们冤枉她。她连橡皮和尺子都偷,更不要说十块钱了……” 小偷?是指张小娟在五年级上学期时被女生孤立的那件事吗? 徐蔓这么想着,看向秦深,但秦深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投过来的目光,继续对着张小娟发问:“小偷是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陆雅君就把事情说了,果然是张小娟被孤立的那件事情,和二组之前问到的没什么不同,不过陆雅君没有承认她们孤立了张小娟,只是“不和她玩”、“不理她”而已。问她丢了什么东西、有没有在张小娟那里找到时,她说她丢了根自动铅笔,虽然没有在张小娟那里找到,但是其他人丢的东西都在她的课桌里找到了,她也就把这件事算到了张小娟头上,反正大家都说张小娟是小偷,那她就是小偷,偷了她的东西,偷了大家的文具。 偷东西、暗恋的同桌喜欢她、打小报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累积,陆雅君对张小娟的厌恶之情也越来越深,最终在十块钱之争时达到顶点,爆发出来,酿成了这场悲剧。 审讯的最后,秦深问了她一句话:“杀完人后你心里什么想法,害怕吗?” 陆雅君在短暂的沉默后说:“一开始怕,后来就不怕了,做都已经做了,害怕也没有用。而且网上也说,我不满14周岁,杀人不算犯法,不用负责。” 秦深:“现在呢?也不怕?” 陆雅君:“……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她没有说,秦深也没有再问,就这么结束了这场审讯。 走在回去的路上,徐蔓抱着文件夹,看着前面的秦深犹豫了一下,快走两步追上,问他道:“队长,你觉得陆雅君的那句后悔是真的吗?” 西走廊不禁烟,秦深停下脚步,把手伸进口袋,拿出根烟想要点上,看了她一眼,又把烟放了回去:“是真的,不过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她的后悔可能是针对被害人,也可能是为了她自己,所以是真是假都没什么意义。” 34.第 34 章 “那……”徐蔓想问他为什么不换个别的问题继续问,话到嘴边, 又觉得这话不好, 显得好像是自己在责备他没有询问到位一样, 就把后半句话给吞了下去,没有再说。 秦深却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一样,往边上走了两步,迎着窗外的日光看向她:“不仅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其它主观性强的问题都没有任何意义。刚才在里面, 陆雅君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告诉我, 你觉得她回答得怎么样?” 徐蔓有些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既然他问了,她也就认真地回想了一番, “我觉得她回答得都很正常, 就是……”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能猜到她会说什么一样。” “就是这个。”秦深指出, “她回答得太正了。” 她一愣, “正?” “也就是冠冕堂皇。”他解释,“你别看她年纪小,脑袋瓜子可精着呢,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是最好的。说自己后悔, 觉得太冲动, 提起被害人的一些不好行为, 你没觉得她在努力把我们往一条路上带吗?” “……什么路?” 秦深懒洋洋发话:“她杀人纵然不对,但也是张小娟有错在先,而且她也知错了,后悔了,她这是在引发我们对她的同情心呢。” 他这话听得徐蔓心里一紧,“她真的在这么做?” “嗯。”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 徐蔓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哽了一下后说道:“就这么放任自流吗?” 秦深看向她:“我们是警察,警察的职责就是追查真相,抓捕犯人,至于其它的,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了。”见她眉心微蹙,像是不赞同自己这话,就又笑了笑,缓和了面上神情,说道,“觉得我这话冷酷无情?但事实就是这样,每个部门有每个部门的职责,你要什么都大包大揽地去管,累得半死不说,还抢了别人的活,让别人没事可干,两头都不讨好。” 徐蔓眼前一亮,眉心舒展开来,听出了他这话里的意思:“队长,你的意思是有别的部门来管这件事?” “有是有,检察院,还有陆雅君的监护人,不过都挺悬的。”秦深回答,“听陆雅君的话,她那父母不是会教育孩子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估计更加教不好了。看检察院能不能意识到这个问题,让法院在判决的时候别直接判还给她父母,送到社会机构收容教养一段时间吧,或许还能有救。” “这样……”徐蔓若有所思。 “怎么,心里有想法?” 她摇摇头,“就是觉得没法理解,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把同学给记恨上了,时时刻刻地想着怎么杀了她,最后还真的动了手,也太……” 秦深嗤笑:“杀人哪需要什么理由,愤怒,仇恨,害怕,恐慌,只要有一种情绪达到临界点,杀人就会变成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非要说理由的话也有,她父母在对她的教育上面出了问题,一定程度扭曲了她的三观,常常被家长打骂的孩子很容易形成偏激的思想,更别说她才十一岁,心理发展还不成熟,受到的影响和刺激也就更大。这两天加紧查查她父母那边,肯定能问出一些东西来。” 随后两天,支队展开了针对陆雅君双亲的调查行动,而事实也的确如秦深所说,问出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陆雅君在四年级的时候受班级女生影响,喜欢上了看言情小说,因为怕她早恋,她父母就把那些小说都没收了,不许她再看那些有着花花绿绿封面的书,导致陆雅君的书架里只剩下清一色的暗色系书本。侦查员拿了几本下来翻看,发现都是一些恐怖猎奇小说,里头有不少类似雨夜杀人狂魔这种故事,询问陆雅君的家长后得知他们并不限制女儿看这个,因为觉得这种书就是一般的故事书,女儿看看没什么坏处,还能增加写作文的素材,想来陆雅君本就因为父母严苛的管教而思想产生了错位,这种读物更是加重了这种情况,导致她的思想越发偏激,对杀人形成了一种完全不正确的观念。 与此同时,对陆雅君同班同学的调查也在开展进行,重点侦查陆雅君平时的性格、行为,还有上学期张小娟被孤立一事。 陆雅君的事很好调查,她不愧是班里人缘最好的女生,几乎所有同学都对她观感很好,说起缺点也只是类似比较执拗、生气时嗓门比较大比较吓人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张小娟被孤立这件事就比较难查了,毕竟已经过了快一年,许多人都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了,并且经过多次询问,原先的证词依然没有被推翻,女生们坚持认为是张小娟偷的东西,各人相互之间的证词也没什么矛盾的地方,逻辑完备清晰,看样子似乎真的是张小娟偷了东西,被同学发现后而孤立。 对此,张小娟的父母难以置信,表示他们给女儿的物质条件虽然不是非常好,但也没有差到要她去偷东西的地步,绝不接受女儿是个小偷的指控。但由于双方都没有确切的证据,再加上事情过了很久,要查清楚很难,张小娟也已经死亡,无法为自己分辩明证,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没有再追查下去。 而造成这次案件的最直接导火索、那张至关重要的十元钱,则是在陆雅君家里客厅的沙发底下找到了,青色的纸币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仿似在诉说着无人知晓的故事。 陆雅君对这张纸币的发现持不知情态度,表示当时和张小娟两个人在客厅里找了很久,都没有看见半分钱币的影子,不知道怎么会跑到沙发底下去了,并且无论被询问多少遍,都坚持这个说法,不曾改变。 日子就在这样的侦查中过去,在这期间,支队又接到了一次警情,是两家人为了欠款问题起矛盾,争执中被欠钱的一方吵得生气了,转身去厨房拿了把刀,本意是想震慑一下场面,没想到对方当了真,也去厨房拿了刀出来,一下就捅了上去,直接捅穿了肾脏,送去医院抢救失败,一命呜呼了。 案情很简单,但由于牵扯到的人数太多,两家人为了镇场几乎把能叫来的亲戚全都叫来了,一共二十几个,光是做笔录就忙活了好一阵子,让徐蔓连续加了两天班,第二天的时候还不巧碰上了例假,整个人都变了蔫,勉强撑着把活干完了。 在走廊上遇见秦深时,对方一眼就看出了她精神不济:“怎么脸色这么差,身体不舒服?” “还好。”她强打起精神微笑了一下,“可能是昨天有些没睡好吧。”她不舒服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个,但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得出口,所以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 秦深信以为真,眉头微微皱起,“既然这样,那你今天就不用加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嗯了一声:“我已经做好了工作,正要回去呢。” “我送你。” 徐蔓没有拒绝,这些天秦深接送了她不少回,她都没有拒绝过,但也没有主动提起过,每每都是像现在这样秦深自己开口,或者是直接把车开到她楼下等她。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总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又不近,就这么维持在一个微妙的范围里,偏偏谁都没有再往前一步,导致局面出现了僵持。 不知道要到哪一天,他们之间的距离才能更进一步,把这层薄薄的窗户纸给捅破。 ……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徐蔓又累又困,难受得厉害,洗完澡就想睡下,唐幼蓉的电话却在这时打来,她只得忍着不适接起:“妈?” “小蔓?”母女连心,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声招呼,唐幼蓉就听出了女儿话里的不对劲,立刻关心地询问,“你怎么了?声音听上去这么难受,有不顺心的事?” 徐蔓当然说没有,把身体难受的原因和她解释了,唐幼蓉听了后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叮嘱她:“你好好休息,多喝热水,注意别着凉。妈觉得你可能是有点水土不服,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去新京上大学时,身上来了也是这么难受的?” “嗯。”她小声回答,“过两个月就好了。” 手机那头的人叹了口气:“你真是时时刻刻都不让妈省心。对了,工作的事怎么样了,那秦队长有没有把你转到市局?” 这话提醒了徐蔓,她留在支队这事只和田思在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句,父母那边都还没有说,不知道,估计以为她早就转去市局了,现在冷不丁被问起,还真是被吓了一跳。 她在心里打了一番腹稿,才斟酌着开口说道:“没有,我留在支队了。” 唐幼蓉果然很惊讶:“你留支队了?” “嗯……” “确定了?你不是说不想干刑侦吗?” “我现在觉得也还好。”她卷着发梢,有些心虚地回答,“也就实习半年,很快就过去了,而且也不是现在干刑侦,毕业以后就一定要干这个,就当做是一次尝试吧。” “那好吧,既然这是你自己的意愿,妈也不干涉你。”唐幼蓉犹豫了一会儿后,选择了尊重女儿的意思,“我得跟你爸那边说说,可能他心里会有不乐意呢,支队再怎么说也是分局,比不上去市里来得好,不过也说不准,毕竟秦家的孙子也在那里,你以后真要走这条路,他对你的帮助比去几个市局都要来得大。” “嗯。”徐蔓闷着声音答应一声,心想她留下来的原因倒还真的和秦深有关,但此原因非彼原因,她也不敢说,就这么让父母误会好了。 “反正也就最多干半年,”她再次强调,“也碍不了什么事。” “妈知道。”唐幼蓉说,“就是和你爸说一声,你爸也惦记着你实习的事情呢。” 不过她多虑了,徐林对此完全没有什么意见,秦老爷子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想来没几年就要给儿子挪位子了,作为秦家唯一的孙子辈,秦深的前途不用说,肯定是一片光明坦途,女儿在他手底下干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要是能搭上秦家这棵老松大树,就更好不过了。 35.第 35 章 唐幼蓉和江雅是在读大学时认识的, 住一个宿舍, 关系非常好,两个人像连体婴一样地同进同出, 毕业后虽然分隔两地,但彼此间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 徐蔓的实习工作就是唐幼蓉找江雅牵的线,虽然最后阴差阳错地进了支队, 没有进市局, 但两人也没有为此生出隔阂,反而联络得更加勤快了。 这次也是一样, 徐蔓前脚才挂了电话,后脚唐幼蓉就拨打了江雅的手机号码, 把女儿留在支队的事和对方说了。 原本只是一次闺蜜间的普通聊天, 夹杂着几分唐幼蓉的私心, 想着对方既然知道了自己女儿留在支队,肯定会去叮嘱儿子多多关照一下,女儿以后在支队工作也能够顺利一点, 没想到江雅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在对此表达不满,直接一通电话打给了秦深。 “我说儿子,你怎么回事?妈不是跟你说了吗, 把人小姑娘送到市局去, 你怎么还留人留上瘾了, 把她给留支队了?” 秦深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工作, 躺上床正要睡觉,被一通电话叫起了不说,还得了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顿时感觉一阵莫名其妙:“什么留人留上瘾?妈,你在说什么?” “你还装。我问你,那个叫徐蔓的小姑娘现在还留在你这不?” “……”他沉默两秒,“您半夜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江雅:“你别给我扯开话题,就告诉我,她在不在你那。” “在。她不在我这还能在哪?” “废话,当然是市局。妈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弄错了,她不是来干刑侦的,是去市局的,怎么你就是搞不明白呢?” 秦深才要被她搞不明白了:“不是,她现在留支队了,不去市局了。” “妈就是来跟你说这事的。”江雅的气势丝毫不减,“你那里很缺人手吗,怎么一个小姑娘都要被留下来抓壮丁?人家妈妈可是跟我说了,这都快一个月了,你还没把她家闺女弄到市局里去。你就这么忙,连办个转职手续的空都抽不出来?” 秦深越听越不对劲,眉头皱起:“怎么就扯上抓壮丁了?她留支队这件事是我跟她商量好了定下来的,哪里有问题了?” “……商量好了?” 他嗯了一声,左手插入发间,往后撩起留海,闭着眼靠着靠枕回答:“当初我就跟她说了,先在支队里待几天,看看情况,觉得还可以就留下,不行就去市局。后来她觉得干刑侦这行也不错,就留下来了,完完全全出自自愿,没有一点被强迫的因素。” 解释完了,又问她:“妈,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件事?” 手机那头的声音安静了一下,再响起时明显没了先前的气势:“这不刚才和她妈妈聊天时提到了么……奇怪,她既然是自愿的,怎么人家妈妈怎么告状告到我这里来了,你确定她是自愿的?” 秦深无奈:“妈,你好歹对您儿子有点信心,我看着像是那种硬留女孩子在队里的强盗土匪吗?我就算再缺人,也不会缺德啊。而且她决定留下来都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了,要有不满怎么会拖到现在才说,你肯定是哪里误会了。” “可能吧。”江雅咕哝一句,声音含混,不再像之前那样理直气壮了,“不过你也是,刑侦支队活又累又多,还时不时要出个现场,你要人家一小姑娘留下来干什么。依妈看,还是把她转去市局的好,要不然以后出任务受点什么伤,妈都不好跟人家父母交代。” 秦深啧了啧:“这怎么能行?人家现在在我这干得好好的,突然让她转去市局,你让人家心里怎么想?肯定会以为我嫌弃她工作不够好,不要她了。” “还不是你当初惹下的祸。”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江雅就又气上来了,“你要是那会儿把妈的话好好听了,放在心上,人家小姑娘早在市局安定好了,哪里会到现在还一堆麻烦。当初人家妈妈就跟我说她家闺女想做行政后勤类的文职,不想干刑侦,特意跟我强调了一遍,我给人家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转头你就把事情给我办砸了,也不怪我今天误会你,谁让你有前科呢。” 秦深:“……” “说真的,”江雅问他,“你真的不考虑把人家转去市局?到底是个小姑娘,还没毕业呢,可能因为一时的热血冲动留在了你这,等过几天热劲消退了,就后悔了,又不好意思跟你提,只能这么耗着。要不你明天去问问人家的意思?说不定她也在苦恼着怎么跟你开口,让你把她转去市局呢。” “不行。”秦深一口回绝。 “怎么就不行了?”江雅纳闷,“妈就是让你问问,又没让你直接赶人家走。” 他低头,在昏暗的房间里弯出一个微笑:“把她调走了,我上哪给您找媳妇去啊?” 手机那头的人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秦深只是笑,没有说话。 江雅也不是非要他再肯定一遍,刚才那话她听清楚了,只是冲击太大,一时之间有点不敢相信。她这儿子兴趣广泛,从破案到军事再到航模,什么事都能和你掰扯一通,说得头头是道,唯独没有恋爱方面的兴趣,人家妈妈担心儿子高中早恋,她担心的是儿子毕业后还没个对象,结婚也不知道上哪结去,现在突然给她听见了这么一声,可不就愣住了。 “你……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她在电话那头试探地发问。 “嗯。”秦深笑着回答,“你不会不满意吧,妈?” “怎么会。”江雅这下是彻底反应过来了,压抑着兴奋说道,“妈开心还来不及!你不知道,当初人家妈妈来找我给她闺女介绍工作时,一听她比你小两届,又和你是一个学校专业的,妈就上了心,问来了人家的照片。那长得叫一个好看,妈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当时就想着,这么个天仙似的小姑娘要是能给妈当儿媳妇多好,可惜你在这方面一向不感兴趣,妈怕引起你的反感,就忍住了没说,但心里头还是带着点期盼的,想你们俩能自己走到一块就好了。”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变了形,“没想到啊,居然真的被妈给盼着了。怎么样,人家姑娘对你印象好吗,需不需要妈去帮你敲敲边鼓?” “别。”秦深连忙制止,“追女孩子的事我自己来就行了,这种事哪有让父母帮忙的。” “那你追得怎么样了?八字有一撇了吗?” “……算是有吧。” “什么叫算是?到底有没有?妈跟你说,这种事可不能……” 这一晚,秦深可算是见识到了“妈妈的追问”的可怕威力,问题被一串串地被抛出来,让他都不知道要回答哪个,回答了不满意,不回答更不满意,最后他没办法了,只能一刀切:“好了,妈,你就别再问了。这事到最后也就两个结果,成或者不成,你现在问我也没法得到答案,因为我也不知道。” 他这一通话总算让江雅消停了些,“那行吧,妈不再问你了。不过你要是觉得什么地方有困难,或者拿不定主意的,就和妈说,妈和你一起想办法。人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成绩好又礼貌,我和她妈妈还早就认识,多好,你可不能给错过了。” “行,我记住了。”秦深敷衍两声,其实他连江雅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怪他,江雅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念叨了足足有十几分钟,先头他还勉强能认真听听,后来就实在没那个耐心了,“就这样,时间也不早了,我明天还得工作呢,先挂了。” …… 秦家母子俩的这通夜半电话,徐蔓一无所知,她在香甜的一觉后醒来,身体的疲劳消去了大半,精神也恢复到了良好状态,按着点洗漱穿衣完毕,上阳台一看,果然看见了熟悉的黑色SUV停在楼下。 这大半个月来,秦深基本上每天都会来她小区接她上班,偶尔有几次没来,也是他实在有事,走不开人,晚上送她回去就更是家常便饭,到了这个程度,如果说她还不确定他对自己有好感,那就完全是在自欺欺人了。 可问题就在于秦深只行动,不开口,从来没有解释过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一次她鼓起勇气问了,得到的是他转移话题的反问,于是也就明白了他的态度,不再多问,任由不解萦绕在心底,磨着人不发出来。 不是没有气馁过,想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好在秦深虽然对她态度暧昧,但只对她一个人这样,和别的女性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尤其是关水芸,面对后者的主动搭讪,他除了公事之外从来都回得很简洁,不像和她在一起时那样,主动挑起话题,没有一次让气氛冷下来过。 也正是因为这样,徐蔓才稍微安了点心,默默地接受他对自己的示好,要不然她才不会理会他,早有多远撇多远了。 36.第 36 章 七月份的最后一天, 李市杰忽然宣布了一个消息, 说今天是他的生日,由于前两天他买足彩中了两串, 赢了点小钱钱,所以准备请大家伙去搓一顿, 地点自选,但有一个要求, 人均消费要在七十块钱以下。 众人在听到前半句话时, 都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叹,性急的朱桌更是连李总两个字都喊出来了, 等到李市杰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哇”就变成了“切”, 音调也降了几调, 从惊叹变成了鄙夷, 连连摆手喊散了散了。 “小李,这你就不厚道了,好不容易家里开一次矿, 不请咱兄弟几个好好乐呵乐呵怎么能行?七十块钱?七十块钱能吃什么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州的物价,力压全国一众城市,就差赶超隔壁的新京了, 你好歹给个人均一百块钱意思意思啊。” “来来来兄弟, 饭可以不吃, 生日可以不庆祝, 但足彩一定要买,快告诉我你都怎么买的,输赢还是比分?昨天连爆两场冷门,真是气得我一夜没睡,我媳妇还差点没把我脑门给戳坏,家庭关系都要破裂了。快快快,告诉我你下轮买的谁……” 男警员们围住李市杰七嘴八舌地吵闹起来,不过说笑归说笑,谁也没真的准备让李市杰大出血办一场豪华生日宴会,最后商量着定下了一个地方,去附近超级商城的美食三楼吃自助牛排,每人69.9元,完美符合大寿星开出的价格范围。 李市杰对此的反应是一声卧槽:“我说七十块你们就真的一点余钱也不给我留?可真够意思的啊。” “哪里,这不给你留了一毛钱么。十个一毛钱就是一块钱,二十个就是两块钱,能买个包子了。” “就是,四舍五入都一个亿了,这可是一笔巨款啊李哥。” “是啊,不是李大人你自己说的,价位要在七十块钱以下吗。我们严格按照了你的标准来选择,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徐蔓坐在办公桌后面,没有加入说笑的行列,除了在刚才大家商量着去哪里吃饭时,赵佳问她同不同意去吃牛排自助,她微笑着回了一声“好”之外,其余时间都一直在安静地工作着,这是她从上小学起就养成的习惯,事情一旦开了头就要做好,专心致志,不能半途而废。 她今天的任务是整理前两天涉案人员家属的笔录,一共七份,都是她之前负责询问的,整理好了之后就去交给组长张鸿飞,正好赵佳也做完了整理,过来交差,张鸿飞统计了一下,发现份数齐了,就让她去把它们送交给秦深。 徐蔓没说什么,点点头,捧起文件就离开了办公室。在支队实习了快一个月,她总结出了一套规律,但凡是和秦深有关的事情,只要没有特殊技术要求的,大家都喜欢交给她来做,不至于端茶送水,但大部分的杂活是被包揽了的,也不知道是每个新人都会经历的打杂时光,还是因为秦深平时对她的关照表现得太明显了,让众人产生了误会。 她对此没有什么怨言,反正也不是多么麻烦的事情,还能多见几次秦深,何乐而不为。 来到支队长办公室门前,她把文件重心移到左手,右手抬起敲了敲门:“报告。” “进来。”门里传出秦深有些模糊的回话。 她推开门走进去,捧着文件来到办公桌前:“队长,这是涉案家属的笔录资料,都整理好了。” “分卷了吗?” “分了。” “放这吧。”秦深淡淡嗯了一声,偏头示意她把东西放到右半边的桌面上,她照着做了,等了几秒钟,见他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就转身准备离开,只是才动了一下,就被秦深叫住了。 “你等等,小李在群里发的什么东西?他要请我们大家客?” 徐蔓没有看群,不知道李市杰群发了消息,更不知道他群发了什么消息,不过听秦深这问话也能猜出个大概,回答道:“李师兄他今天生日,所以准备请我们大家去吃一顿晚饭。” “吃自助牛排?” “嗯。他说人均价位要在七十块钱以下,吃什么自己选,大家就选了每人69.9的牛排自助。” “69.9?”秦深一下子乐了,“这价位可真是选得恰到好处。” 徐蔓也微笑了一下,“是啊,正正好好。” “价格是正好,不过这东西……”他抬起头,“我记得你对牛肉过敏?那这牛排你怎么吃?” 徐蔓一怔,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心里头就是一阵暖流涌过。 “没关系。”她低头撩起耳边一绺垂发,微笑着说道,“是自助餐,除了牛排之外还有别的菜,我可以吃别的。” “自助餐不吃主餐,那有什么意思?” 她微微笑笑:“还好,我听说这是一家有名的连锁店,里面的菜做得很不错,大家都挺喜欢的。” 秦深是什么人,审讯人审讯惯了的,信息提炼的功夫相当老辣,一下就听出了她这句话的重点:“既然是大伙选出来的,那的确是没办法。你准备参加他这次请客?” “嗯,”她点点头,“李师兄平时对我都很关照,他的生日我肯定是要去的。” 秦深听了,就往后靠坐在了椅背上,看了一眼手机说道:“那行,你回去和小李说,晚上我也去,顺便问问他时间定在几点。” “嗯。好。” …… 李市杰的生日聚餐定在晚上六点,就在下班之后,邀请了支队所有人去吃这一顿自助餐,除去有事不能来、不想来的,总共请了差不多有三十个人,并且因为吃饭的地点就在附近,走两条街就到,众人都选择了步行过去,一群人下班后浩浩荡荡地出支队穿马路,场面异常壮观。 由于人数众多,餐厅的两条小长桌都坐满了还剩下七八个人,服务员就另开了两张四座桌子。秦深见状,领着徐蔓坐了其中一桌,李市杰随即打蛇棍跟上,坐好了后看关水芸在另外一张桌子和小长桌之间犹豫,就热情地招手叫她过来坐下了。 这样一来,四个人的座次就成了秦深和李市杰、徐蔓和关水芸,秦深和徐蔓面对面坐着靠里,李市杰和关水芸面对面坐着靠外,这诡异的座位顺序让徐蔓感到一阵不自在,能和喜欢的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当然是一件幸福的事,可要是旁边坐了个疑似情敌,这体验感就会下降不止一个档次了。 李市杰倒是没有半点局促,相反,他今晚异常活跃,见人都坐好了,就招呼服务员过来上菜单,让众人先把主菜点了,再去摆餐台挑自助菜品。 “秦哥,你看看,想吃哪个牛排?”拿到菜单后,他第一个就展开了呈给秦深看。 秦深没看,“今天你请客,你是老大,你先点吧。” 听他这么说,李市杰就没有再献殷勤,拿回菜单翻看一遍,选了一款套餐后就把它再度递给了秦深。“给,秦哥,我选好了。” 秦深接过菜单,翻了两页,拿铅笔在上面画了个圈,就传给了关水芸。 徐蔓有些愣,按着远近,他应该把菜单传给自己才对,怎么给了坐在他斜对面的关水芸?好在没等她为此发散想法,秦深的一句话就打消了她所有的疑虑:“我帮你选了一份牛排,和意大利面搭配的,你应该能吃吧?” 这话自然是对徐蔓说的,关水芸闻言,翻动菜单的手就微微一顿,瞥了一眼被秦深圈出来的菜,笑道:“黑椒牛排?秦队,你也太不会选菜了,辣椒吃多了容易长痘,女孩子一般都不会选择吃的。” 她说着,就看向徐蔓:“我看你也不像是能吃辣的,你要不看着换一份?”顺便把手里的菜单递过去。 “我当然知道她不能吃辣。”秦深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唯一配意大利面的也就这款,没别的选项了。而且辣的只是牛排,面又不辣。” 徐蔓本来就没有想换菜的意思,听他这么说就更没有了,冲关水芸露出一个微笑说道:“没关系,就这款好了。谢谢你。” 关水芸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扬起一个笑容,淡淡回她一句:“不客气。” “你们别在这客气,放心,今天我请客,你们只管放开肚皮吃,吃几份都没有关系。”完全不在状态内的李市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当然,每人最多三份啊,再续餐要加钱的。哎,关大法医,你选好了没啊?吃哪种?” “选好了。”关水芸看也没看地在菜单上划了一道,“和他们两个一样,黑椒牛排配意大利通心面。” “啊?你们怎么都选这款?这款这么好吃?”李市杰从沙发背上坐直了,“把菜单给我看一下,这款有这么好吃吗……” 关水芸没理他,把菜单和铅笔放到桌上,说了一声“我去挑菜”后就起身离开了,李市杰悻悻地撇了撇嘴,小声说了句“冲我发什么脾气啊”,就伸出手把菜单扒拉过去,埋头进去沉思比较了。 徐蔓静静地目送关水芸走远,收回视线,途中看了一眼对面的秦深,本来只是下意识地过一遍,没想到他也在看着自己,就这样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秦深靠坐在沙发椅子上,见她看过来,就对她扬起了一个笑容,带着点懒懒的、漫不经心的、宠溺的意味。 她心中一跳。 37.第 37 章 李市杰对着两款套餐比较了半天, 最终还是维持了原来的选择,点了一份菲力牛排套餐,在嘀咕了几句黑椒牛排套餐有多么多么不合算后,他把菜单递给坐在旁边小长桌上的朱桌,端着餐盘站了起来:“秦哥,一起去选菜?” “你先去吧。”秦深靠背坐着, “我要等等。” 李市杰哦了一声,嘿嘿笑了:“等着和我这小师妹一起去呢?” 秦深淡淡斜睨他一眼。 他立刻认怂, 抛下一句“我走了, 你们俩慢聊”就拿着餐盘光速跑路,前后巨大的反差看得徐蔓忍俊不禁,“他一直都是这么有趣的吗?” “是啊,咱们支队的笑料担当, 开心果男神。”秦深笑了一下, 靠着沙发坐了几秒钟,就站起了身,朝她发出邀请, “走吧, 一起去选菜?” 爽利的笑容和刚才朝她扬起的慵懒微笑截然不同, 却依旧看得徐蔓心中一动,低下头漾出一个微笑,轻轻答应了一声。 这家自助餐厅开得很大, 用餐厅和选餐厅分隔开来, 一共摆了六条长餐台供食客选择, 还有两座旋转餐台,算得上是豪华了。秦深带着徐蔓边走边看,不时停下来询问她要吃什么,偶尔碰上支队的同事,也会同行走一段路,不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两人没有一次碰到过关水芸。 就这么逛了大半个选餐厅,徐蔓陆陆续续往餐盘里添了三份东西,还有一小碗冰激凌,她晚上一向吃得少,再想到等会儿还有意大利面要上,就停止了选餐。秦深知道她的饭量,没说什么,问了她一句要不要先回去,见她摇头后就继续和她一起逛着了。 在经过炒饭专柜时,他有些感兴趣地笑了:“这里还有主食提供的?那看来刚才的牛排完全没必要点啊,光吃这些就够了。” 徐蔓看着他拿餐碟取饭,有些疑惑地询问:“队长你不喜欢吃西餐?” “算不上讨厌。不过你看我这一个月里带你去的都是些什么地方就知道了,我比较喜欢中餐,尤其是面食。” “是这样吗?”她惊讶,“我还以为……” 话说到一半,她就停住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低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但秦深的好奇心已经被她勾起了,相处了快一个月,他差不多把这位小学妹的习惯性格给摸透了,知道低头理发这一动作是她的典型遮掩性行为,不是在心虚就是不好意思,此刻见她话到一半忽然闭嘴,还做了这个动作,就清楚她又是在想掩盖什么了,自然更是想知道那被她咽下去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以为什么?”他追问,开玩笑似的说道,“不会是以为我请不起你吃西餐吧?” “当然不是。”徐蔓连忙说,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垂下眸,小声说道,“就……原先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刚才被队长你那么一说,才注意到了。” 如果说秦深看不出来她是在撒谎,那他这刑侦队长就白当了,不过他不想强迫她,看她这样子是真不想说,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笑了笑,把话题转开:“要来点炒饭吗?” “不用。”她摇摇头,依旧垂着眸,睫翼如蝶翅般轻颤,让人想亲吻上去。“我晚上不吃很多,这些就够了。” 秦深当然知道她已经拿够了菜,他的本意也不是让她添饭,被拒绝后笑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去,算是揭过了刚才那个话题。 徐蔓端着餐盘跟上,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这一个月来,秦深带着她差不多吃遍了明州的著名美食,从面馆到饺子店,再从粥店到茶楼,无一例外都是中式餐饮,还都是口味偏清淡的,没有见过一点油辣的影子,更不要说西餐了。她还以为是自己容易过敏的体质被他考虑到了,没想到只是单纯的口味偏好……又一次想多了。 期望再度落空,说不失望是假的,不过徐蔓很快就把它扔开了,这些天秦深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再去鸡蛋里挑骨头,指责他没有面面俱到地顾全自己,就完全是在吹毛求疵了。 她打起精神,加快步伐追上走在前面的秦深,跟着他继续逛厅选菜。 …… 餐厅上菜的速度很快,徐蔓跟着秦深选完菜回来时,四个人点的牛排都已经被端上了桌,其中李市杰和关水芸的已经被打开了,剩下的两份因为他们人不在,就继续盖着,等他们回来才叫来服务生,把餐盘盖掀开,露出铁板上烤着的牛排和意大利通心面。 香味在一瞬间逸散开来,伴随着汁水滋滋冒出的热气泡,一阵阵地往人肚子里飘,李市杰夸张地吸了两下鼻子,一脸痛苦地连骂了三声卧槽:“怎么办,我后悔刚才选我的高级菲力牛排套餐了。秦哥,要不你跟我换换?我那牛排比你高级,你换了不亏的。” 秦深对此的回答是一声冷笑,外加一个眼神示意他让路。 坐回位置上,他也没有拿起刀叉,而是对徐蔓说道:“我这份意面你吃吗?” 徐蔓正在把纸巾展开铺在桌沿,冷不丁听他来了这么一句,指尖一抖,险些把纸巾给落到地上去。“不用不用,我吃这一份够了。” “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不吃意面,放我这也是浪费。” “我……” 她刚要再推拒,李市杰就在一边兴奋地插话道,“我不客气啊,秦哥你不吃意面?那敢情好,这意面归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举着叉子去卷面条,被秦深一巴掌打开,“吃你的高级牛排去吧。” “真的不用,谢谢队长。”徐蔓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她本来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建议弄得心头大跳,紧张无措交替着来,更别说身侧还有一束目光在看着她,让她更加如坐针毡,一阵不自在。“我吃这份就够饱了。” 秦深还想再说,一旁的关水芸就放下手里的饮料杯,笑着开口说道:“放心吧,秦队,第一份牛排吃不完是不会另外收费的,要另外收费的是后面的两份续餐。”言下之意,似乎秦深是为了不留剩菜才想把意面分给徐蔓的。 不过秦深看她一眼,直接把她这话给否决了,“不是因为这个,她对牛肉有些过敏,不能吃牛排,所以我才想把这份意面给她,免得她吃不够。” 李市杰“啊?”了一声,收起脸上有些夸张的笑容,看向徐蔓:“你对牛肉过敏?怎么不早说?” “不严重。”徐蔓秀气地笑笑,“只有一点轻微的反应,就算吃也不会有什么事,不过医生说最好还是不要碰。” “去医院检查过了吗?”关水芸也看向她,“是从小就过敏的,还是突然之间发出来的?没有使用脱敏疗法?” 徐蔓:“算是突然发出来的吧,我本身就是容易过敏的体质,脱敏疗法不怎么适合,医生也不建议这么做。” “那你这份牛排怎么办?”李市杰看了一眼她面前盘子里的牛排,“就这么浪费了不好吧?”那巴巴的眼神分明是在说“给我吧给我吧,我来帮你解决”。 徐蔓被他这演出逗笑了,刚想顺水推舟地把牛排换给他,秦深就淡淡地开口说话了:“没事,把它给我好了。” 她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 一起出去吃了那么多次饭,这还是对方头一回提出要交换食物,虽然明白这是因为她对牛排过敏的缘故,不是什么别的原因,但她还是感到一阵抑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她捏着纸巾,有些不知所措地坐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秦深这话,斜对面的李市杰不知是凑热闹还是搅浑水地在那哀嚎:“秦哥,你也太狠了吧?全部吃掉都不给我留一点?” 秦深不耐烦:“这家店不是能续三次吗,第二份的牛排给你行了吧,吃不完你留这刷盘子。” “啊?”李市杰在愣了一下后立刻跟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好,秦哥,这可是你说的啊!等会儿别不承认啊!” “承认啥?承认那天是你把咱沈哥的板砖碰地上给弄坏的吗?”旁边桌上站起几位一组成员,围到四人坐着的餐桌前,“卧槽,你们这怎么啥都没动,牛排都冷了,快吃啊!” “吃个屁,是男人就过来拼酒!来来来敬咱们的大寿星一瓶,对瓶吹对瓶吹啊……” 气氛变得热闹起来,李市杰被朱桌逼着灌了一杯酒后,场面就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支队成员一个接一个地围上来,开了十几瓶酒进行车轮战,中途李市杰曾想拉秦深下水,不过被后者的一个眼神给逼退了,只能一个人陷入孤独的苦战,被众人群殴去了。 徐蔓有些不适应这吵闹的气氛,主要是没吃几口就会有人过来要灌酒,李市杰拼死挣扎,双方在拉锯的过程中难免会波及到桌上的碗碟,吃也吃得不安稳,她在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放弃,放下餐具,坐在一边安静观战了。 身旁的关水芸倒是皱了几下眉,提高声音呵斥了几句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拼酒,但人一旦性质上头,哪里会听别人的话,依旧扯着李市杰在那边闹,后来见他实在喝不下了,才放过了他,寻找下一个目标。 众人原定的下一个目标是秦深,不过大概是他平时身为队长的积威比较重,在秦深明确表示要开车回去、没有拼酒的意思后,大伙都是一幅想硬灌又不敢硬灌的表情,不情不愿地换了目标,去灌最新上任的倒霉蛋朱桌了,天知道李市杰也试图用这个理由逃命过,只可惜逃跑失败,还是被摁着头喝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大概是喝多了,居然往徐蔓手里塞了一瓶啤酒,当然不是让她喝酒,而是撺掇她把酒瓶递给秦深,让对方喝,但就是这样的举动,才显得更加胆大而不怕死。 38.第 38 章 硬塞酒给徐蔓的人是一组的齐飞, 大概是真的喝多了,他在做完这些后还嫌不够,又大着舌头嚷嚷了一句:“我还真就不信了,徐……徐蔓你上,务必让秦队把这瓶酒给干了,要不然……要不然你就替他喝了!” 气氛出现一秒的沉默, 接着就是沸腾,像是香槟在剧烈摇晃后喷出的一瞬间, 众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格外亢奋, 热烈的喧闹声几乎要把餐厅的天花板给掀翻了。 “对对对!让秦队喝!让他喝!” “给秦队!快让他喝!” “是啊,快给秦队喝下,要不然你就得自己把这瓶酒给吹了。” “诶?这主意不错,咱们还没见过你喝酒呢, 要不你干了?我陪你干!” “滚一边去, 还是让秦队喝,咱大家伙就想看秦队喝酒,是不是啊各位?……” “没错, 自己喝或者给秦队喝, 你选一个吧, 强烈推荐你选择后者……” 附和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徐蔓应接不暇,只能不知所措地坐在沙发上, 手里的酒瓶放也不是, 握也不是, 不等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深,一只手就忽然从后面拍上了她的肩膀,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回头一看,原来是赵佳,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隔壁桌的沙发,越过了靠背来拍她,冲她举起另一只手里握着的酒杯。“说起来,咱俩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有在一块喝过呢。怎么样,拼一杯?” 徐蔓连忙摇头笑了笑,说道:“我不喝酒的。” “没事,就一杯,不会怎么样的。”赵佳先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朝她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和她说,“你把这酒开了,意思意思喝个一杯,剩下的我来干掉,要不然这群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意思意思……喝个一杯? 徐蔓被这量词给惊到了,原来队里都是一群藏龙卧虎的不倒酒神吗? 她连喝一口都做不到,还喝一杯,真是要了命了。 “我真的不行。”她诚恳地对赵佳解释,“医生说我容易过敏,最好不要沾酒。” 然而对方却完全没有把她这话放在心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老道地“哎~”了一声:“医生都是骗人的,忽悠你呢。你吃的菜里面不放黄酒?酒心巧克力里面不放酒?就是蛋黄派都含有酒精呢,喝多了也算醉驾。真要一点酒都不能沾,这日子还怎么过,都是夸张说法,喝一点没事的。” “对对对,而且你也说了,医生的话是最好不要沾,没说你一点也不能沾。”朱桌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遭乱着头发和衣襟,一幅从被灌酒地狱里逃出的模样,“这么跟你说吧,医生如果没有特指,一般说戒酒指的就是白酒这种度数高的,像啤酒这种功能性饮料不在范围内,你不喝最好,但喝了也没事,别太紧张。” “是啊,徐蔓你是新人,这第一杯酒肯定是要喝的,也不要你满上,就喝半杯就行,算是给我们大家一个面子。” “没错,怎么说你都来队里一个月了,第一次参加这种聚餐活动,不喝一杯说不过去啊,是不是?” 话题的中心逐渐转移,不知道是酒后忘性大,还是觉得劝新人喝酒比灌队长的酒要容易,不少人放弃了让徐蔓递酒给秦深的想法,转而怂恿她自己开瓶喝下。 徐蔓试图说明自己不是在找借口,而是真的体质易敏不能喝酒,然而起哄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把她的话像是拍沙子一样淹没在最底下,引不起任何的注意。 “我真的——” 就在她感到百口难辩、甚至有一点欲哭无泪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她掌心里抽走了酒瓶,碰的一声砸到桌子上。 起哄声戛然而止。 秦深压着瓶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灌新人的酒,还是个没有毕业的大学女生,你们这群人还像点样吗?” 气压陡然降低,众人全部闭嘴噤声,没有谁敢再开口说一句话。 寂静了几秒后,有人忍不住打了个酒嗝,是差点被灌趴下的李市杰。 气氛稍微松动了一点,赵佳趁着这个机会收回拍在徐蔓肩上的手,一边把手里的酒杯藏在身后,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秦队,我们就是——” 秦深没有让她把话说完,“想让我喝酒是吧?”他拍开李市杰的手,拿过被后者压在手底下的开瓶器,撬开瓶盖,抬头环视了众人一圈,“谁要这么做的?都过来,我跟你们喝!” 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响应。 朱桌胆子大,讨好地冲他笑了一声:“秦队,还是别了吧,等会儿你还要开车回家呢。” “我走回去。”秦深说,“没人来?那就你吧,齐飞。”他看向最先起这个头的齐飞,“不是要让我对瓶吹吗?怎么现在有机会了,反倒不出声了?过来!” 齐飞一开始是站在比较里面的,所以才能把酒塞给徐蔓,等气氛被炒热,众人都high上了,他就被挤到了外围,想挤回去没成功,本来还有点懊恼,后来见势不好,懊恼就立马变成了庆幸,觉得不用直面自家队长的威压真是太幸运了,没想到还没乐上几秒,就被秦深给直接点了名,原先堵在他前面的人也一个个往边上挪开,给他腾出一条路,顿时就蔫了。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这,秦队,我……我刚刚那不是——” 秦深没什么好气地打断他的话:“让你过来你就过来,谁拿瓶啤酒过来开给他,拿的人就不用接着喝了。” 李市杰本来趴在桌上装死,一听到他这句话,立马和根弹簧一样跳起来,从人群里抢了瓶酒,殷勤地打开献给了他:“给,秦哥。” “给他。”秦深微抬下巴,示意他把酒给后面的齐飞。 李市杰立刻转身,更换献酒的对象。 齐飞苦着脸,看一眼酒,又看一眼秦深,始终也没敢接。 “看我干什么,喝啊。”秦深勾动唇角,像是在笑,却比他面无表情时还要吓人。 沸腾的海洋被冻成了极冰,周围人低头的低头垂目的垂目,都没了开始时的振奋热烈,只想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徐蔓,则是带着几分不安地坐在位子上,心里头一阵忐忑。 她很高兴不用成为众人注视的焦点,但同时,秦深的举动又让她悬起了心,她不想再自作多情,但在他发怒这件事上,她实在是找不出除自己以外的原因理由。 没错,秦深在生气,即使他在笑着,用和往常无二的口吻说话,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在生气,在憋着怒火,勉强才没有发出来。 眼看着气氛就要陷入僵局,徐蔓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来暖下场时,身旁坐着的关水芸却在此时站了起来,用略带厌烦的口吻吐出一句“借过”,就穿过围拢的人群,离开了四人座位。 也正是因为她这个举动,让僵硬的气氛破了冰,张鸿飞从外面挤进来,走到人群最中心,拿过李市杰朝齐飞递去的酒瓶,对秦深笑着举了一下:“好好的聚会,别把它弄僵了,今天可是小李的生日。来,秦队,我敬你一瓶。” 秦深没说什么,拿起酒瓶和他对碰了一下,就仰头喝了起来,徐蔓想要阻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能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瓶子里气泡咕嘟嘟地冒出一串,伴随着他喉结的吞咽起伏,淡色液体的水平面飞快地下降,很快就见了底。 张鸿飞也是一样,没有停顿,直接一口气干到了底,等两人都喝完了,把空了的酒瓶放到桌上时,不知道是谁拍掌说了一声“好!”,彻底打破了僵局,重新调动起众人的情绪,鼓掌叫好起来。 齐飞也像是受到了鼓励,往前踏出一步,摸着头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句歉:“秦队,对不住,我刚才……是有点昏头了,不该这么做。我——我给你赔罪,干了这一瓶酒!”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啤酒,开了瓶,也没等秦深说些什么,就闷头喝了起来,只不过喝到一半实在不行了,把瓶子撤开缓了好一会儿的气,才重新举起来准备喝光。 “行了。”秦深原本绷着一张脸,对他的话不答也不应,全程无视,此刻见他这幅快要喝吐的模样,终于有了一点情绪反馈,嫌弃地看他一眼,说道,“放下吧,不能喝就别喝,喝进医院了还得我们所有人平摊治疗费,划不来。” “就是。”李市杰这会儿也活络过来了,或许是觉得经过刚才那么一出,没有人敢再顶风硬灌他酒了,恢复了平常嘚瑟的样子,“你想让我们大家伙都去医院陪你啊?别喝了别喝了,酒量这么差,灌酒还最数你起劲,敢情不是你被逼着喝。活该被教训!” 齐飞没有反驳,嘿嘿笑了两声:“谢谢秦队。” “别谢我。”秦深依然没有什么好语气,“你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我。事情不发生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下次想灌我酒直接冲着我来,别搞曲线救国那一套,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人家都说会过敏不能喝了,还在那一个劲的劝,喝出事了怎么办?你是准备施展医术救人,还是想以身试法,看看自己会不会蹲局子?” “以后要再有这种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卷铺盖走人,玩笑也不分个轻重,还当个屁的刑警!” 39.第 39 章 眼看秦深说着又要动怒, 齐飞不敢再腆着脸笑了, 连忙摆正态度, 认错道:“对不起秦队,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说了别对我认错,要道歉给人家姑娘道去!” “对不起,妹子。”他立刻转身,面向徐蔓, “我刚刚真的是酒劲上了头, 脑子都是懵着的, 就想着怎么炒热气氛……不是诚心想灌你酒的——也不是,反正就是……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啥吧?真的不好意思, 我保证,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真的。”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了徐蔓的预料,她本以为在秦深让齐飞放下酒瓶时,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没想到还有后续,还是这样的一个后续。 作为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 齐飞被秦深教训在意料之中, 但被要求来向自己道歉,她还真是没有想到。 也只有秦深会这样了, 看着不拘小节, 实际上说话行事非常的稳妥, 把方方面面都考虑了进去,不会落下一点。 想到这里,她的心底就一阵暖流涌过,对秦深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接着才转向齐飞,轻声说了一句没关系。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我也不是非要矫情,不肯喝酒,是真的不能喝,不然很容易引发身体过敏。” 她坐在桌边安静又娴雅地笑着,墙壁上沿的反光灯槽折射出暖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晕光,看上去就像是一朵枝头春杏,清丽又迷人。 齐飞看得呆了,半晌没回过神。 秦深一巴掌呼上他的后背:“愣着干什么呢?说话。” “哦哦。”他回过神,不知道是发呆发过头了还是怎么样,“那什么……”忘词卡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好,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劝你喝酒了。不仅如此,往后谁要再往你怀里塞酒,你都尽管来找我,我帮你挡了!” 秦深冷冷瞥他一眼。 “你帮她挡?你不添乱就不错了,还帮忙挡酒。” 齐飞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昏了头,犯了个错误,新来的这位实习生妹子长得是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能让人酥到骨子里头,把魂都给勾走,但是名花有主,早就被自家队长给看中预定了,他发什么花痴,套什么近乎,不是找死么!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后背登时漫上一股寒意,哈哈干笑两声,也不敢再继续在这待下去了,硬着头皮说了句“那秦队,我先走了啊”,就脚底抹油飞快地溜了,速度之快比之李市杰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深轻哼一记,算是放过了他。 赵佳跪坐在沙发后面,一边充当人形蘑菇,一边暗中观察事态的发展,眼见自家队长在齐飞那小子溜了之后把目光朝自己这边扫来,心里就是咯噔一声,觉得不好,这把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来了,赶紧主动出来认错:“还有我,我也有错。是我把话题带偏的,真的不好意思,徐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朱桌会过来附和,把事情给闹大了。” “哎,这事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朱桌一听就慌了,生怕自己也被殃及,连忙撇清关系说道,“是你开的头好吧?我就……就附和一下……哪里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秦深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对话,“今天这事就到这里为止,以后不许再有这种事情。不仅是对徐蔓,其他人也是一样,劝酒能是这么劝的?年初搞的醉驾横幅都忘了是吧?” 两人讪讪不语。 看他们这幅模样,徐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话说到这份上差不多够了,刚想开口让这事揭过,就见秦深缓缓吐出一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看向旁边探头探脑的李市杰:“快八点了,这餐还聚不聚了?” “聚聚聚。”李市杰连忙回答,“我这牛排都还没动呢,就被灌了一肚子酒,不吃掉多亏啊。聚,继续聚,不聚到餐厅打烊不算完!” 秦深:“那就都散开,别围在这里,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早就被他刚才那砸酒瓶在桌上的举动给吓得酒醒了,巴不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远远地离开风暴中心,只不过碍于他平日的积威,他不发话,大家伙也不敢动,只能这么装着木头人,充当背景板,此刻一听他这话出口,立马四散走人,旁座围观的餐厅食客见没戏唱了,也都收回了视线,各归各位。 闹剧终于收场,餐厅恢复到了正常的吵闹水平。 李市杰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只不过还没坐上两秒,就又站了起来,殷勤地给秦深腾位子让路:“秦哥,请坐请坐,往里面走。” 从始至终,徐蔓都端坐在沙发椅上,没有站起来过,不是她不想,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话也是一样,除了回齐飞的那一句没关系,其余时间每当她想开口,就总是会被别人打断,而在秦深坐下来后,她终于能顺利地对他开口说上一句话了。 “队长,刚才的事,非常谢谢你。” 秦深轻轻呼出口气,“没事。”他冲她微微一笑,神情要比面对齐飞等人时要平和许多,语气也很温和,完全没有刚才的冷硬,“是他们闹得太过分了,也不知道个轻重。” 徐蔓微笑了一下,“也怪我没有提前说清楚,他们误会我是在找借口推拒,也很正常。” 秦深笑了笑,“你……”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止住,看了一眼边上埋头啃着牛排、但同时也把耳朵竖起来的李市杰,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换了个问题问她,“面冷了没有?冷了就让他们上续餐,把这份换了。” 李市杰被呛了一口牛排:“第一份不吃完就上第二份得加钱啊!一个人五十块呢,这也——太便宜了!”他在秦深的注视下硬生生把话拐了个弯,胡乱把嘴里的牛肉嚼吧嚼吧咽下去,一脸正气地对徐蔓说道,“换换换,不就五十块钱吗,便宜,换!” 他说着就扬声要叫服务员过来,徐蔓连忙阻止:“不用,这面挺热的,我吃这一份就好,不用再另外加了。” “换吧。”秦深说,“今天这顿我请了,就当做是支队聚餐。” 李市杰惊呆了:“卧槽,秦哥你说真的假的?” 秦深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李市杰的样子像是想把他给供起来:“秦哥你真他妈够意思!爷们!阔气!我就知道我没有跟错人!” 夸完这一句后,他又激动地伸出手,横过桌面紧紧地握住了徐蔓拿着叉子的手腕:“师妹啊,师兄求你明年也来参加师兄的生日聚会!还有后年,大后年——” 秦深皱起眉,拍开他的胳膊:“说话归说话,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的干什么,松手。” 李市杰立刻收手:“对对对,刚刚是我太激动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徐蔓轻轻回了一句,脸上一阵发热,当然不是因为他刚才的那一下握手,而是秦深这请客吃饭的举动。 她在心里再三告诫着自己不要多想,或许人家只是为了弥补刚才差点把气氛搞僵这件事,所以才请了这一顿饭,毕竟……为了让她能够不被李市杰抱怨地续餐,就请这一整顿饭,也……太荒唐了,想想都不可能。 可她还是止不住地心绪浮乱,觉得他这举动是为了自己,心中悸动一阵泛过一阵。 那一边,李市杰已经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众人了,大家一开始都不信,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等秦深真的点头了,不信就成了不可置信,朱桌和李市杰一个性子,记吃不记打,一听这话,立刻从刚才被教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嚷嚷着自己的生日也要秦队请客。 气氛重新变得活络起来,众人之间开始相互聊天吹牛,不过没有人询问秦深决定请客的理由,大概是都和徐蔓想得一样,以为他请这顿饭是因为弥补刚才差点把气氛搞僵的事。 徐蔓没有参与这场讨论,她也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人,和之前一样安安静静地坐着,拿叉子卷了面条,小口咬了一段,觉得不怎么冷,还是带着点热度的,味道也不错,只不过是肯定没有刚出锅时好吃就对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她对饮食一向不怎么挑剔,除非特别油腻的,不然都能吃下去。 就在她准备吃第二口时,对面的秦深开口说话了:“别吃了,面都冷了,有什么好吃的。换续餐吧。” 她抬起头,秀气地笑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味道还挺好的,不用那么麻烦,再上一份也有点浪费,不用了。” 秦深:“没事,我不嫌浪费。” 徐蔓:“……真的不用。” 秦深又说了一句“没事”,就招手叫来了服务生,让他上两份续餐。 见状,李市杰立刻回头,两眼放光地盯住了徐蔓的餐盘:“秦哥,这份冷掉的牛排能归我不?” 秦深:“把这两份牛排都撤走吧,换续餐。” 服务生:“好的。” 穿着西装马甲的服务小哥麻利地端走了两盘铁板牛排。 李市杰:“……” 李市杰面目扭曲:“秦哥,你也太狠了。” 秦深安适一笑,仰背靠坐在沙发上:“我出钱请的客,当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吃也行,自己加钱买去。” “啊!我的心碎了。”李市杰捧胸作心碎状,“有钱就是好啊!……” 徐蔓:“……” 40.第 40 章 关水芸在之前众人被秦深吓住的时候离开了座位, 不知道去了哪里, 等回来时正好碰上服务生端来两份新烤的牛排, 看上去就有点惊讶:“怎么上续餐了?刚才的那两份都吃完了?” “没有, 秦哥说牛排冷掉了不好吃,就让换两份热的上来。”李市杰回答,“你要换吗?我看你好像也没吃几口,应该都冷掉了吧。” 闻言,关水芸就笑了, 揶揄他:“哟, 看不出来你还挺大方的?别说我没告诉你啊, 这第一份不吃完就上第二份可是得加钱的,还不便宜, 相当于重新买了一份, 你这铁公鸡也有拔毛的一天?” “那是。也不看看对象是谁,秦哥和我师妹,我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他们啊。”李市杰先是一本正经地接了一句腔,然后才嘿嘿一笑,把事情的真相给说出来,“不过今天这顿不用我请了, 秦哥把它给包了, 续餐想上就上,可着劲地上, 几份都行, 随你心意, 吃不掉就晾着,反正秦哥不差这点钱。是吧秦哥?” 秦深呵呵一笑:“我看你这个月的奖金是不想要了。” 李市杰:“什么?我这个月还有奖金的?!卧槽,秦哥你对我也太好了!” 徐蔓:“……” 她这师兄脑回路还真是不同于常人,让人时时刻刻都有新惊讶新感受。 “秦队请客?”关水芸微微挑眉,扫了坐在斜对面的秦深一眼,有些惊奇地笑了,“真是奇了怪了,今天不是你过生日才请大家来这聚餐的吗,怎么成了秦队请客了?” 李市杰不服:“我生日怎么就不能是秦哥请客了?” “怎么就能了?”她反诘,“你会有那么大面子?” 李市杰遭受到会心一击,脸上的笑容立马颓了,“好吧,我是没那么大面子。真是的,这种事情说出来干嘛啊,也不给我留点面子。”他哼唧两声,“但我们家小师妹有啊,想知道秦哥请客的原因?你问她不就知道了。” 徐蔓心头一跳,连忙开口澄清:“别乱说,我哪知道队长请客的理由。” 话是这么说,可她的耳根还是不由自主地发起了烫,想起自己刚才那个浮想联翩的理由,心就有些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好在脸上没有觉得热,想来就算发红也是不怎么明显的,要不然被人看出来,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关水芸“哦?”了一声,轻笑着瞥了徐蔓一眼:“看来我不在的时候错过了很多好戏啊。” “没错。”李市杰嗯嗯两声,煞有介事地点头,“而且都是特别精彩的好戏,你错过真的是太可惜了。” 关水芸脸上的笑容一顿,又旋即化开,“是吗?”她轻描淡写地询问,“都是些什么样的精彩好戏?” 李市杰努力想了想,撇着嘴摇了摇头:“太精彩了,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 “我看你是词汇匮乏到正常人类的水平线都没有达到。”秦深竖起筷子,夹了一块鸡柳放到铁板上烤着,“吃个饭还那么多废话,看来你是想自己掏钱买单?” “不不不。”一听这话,李市杰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说了,这就闭嘴安心吃饭。秦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瞎咧咧吵到你了,真的——” “还说?” …… 聚餐持续了差不多有两个半小时,到了后来,已经很少有人再动筷子了,都坐在那里相互聊天,也有喝酒的,只不过或许是还记着秦深的那通怒火,没有人再敢做灌酒拼酒的事情,气氛不再有之前那般热烈,但也一直维持着和乐。 徐蔓在很早的时候就吃完了,见众人没有散席的意思,就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待着,偶尔看一下手机。 旁边的关水芸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口慢慢喝着,在喝下大约半杯的时候,她把目光扫过徐蔓面前的餐盘,淡淡笑了:“怎么只吃这么一点?减肥?” “没有。”徐蔓微微笑笑,轻声回答,“我一直都吃这么多。” “不会饿?” “不会。已经习惯了。” 关水芸笑着哦了一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喝着杯子里的啤酒去了。 八点半过一点的时候,秦深从沙发椅上站起来,李市杰见了,连忙放下手里啃到一半的炸鸡腿,紧张地抬头询问:“怎么了秦哥,你是想添菜吗?没事,你就坐这里好了,你告诉我你要添什么菜,我去给你拿。” 秦深嗤笑:“瞧你那紧张的样子,怕我吃饱了走人啊?不买这顿单?” “那怎么会呢。”李市杰睁眼说瞎话,“秦哥你是什么人呀,豪门大少爷,阔气公子哥,哪会在乎这点小钱,怎么可能会干吃饱了就跑路这种事情。我这不是感激你请我们大家这一顿饭,准备报答报答你么。” 秦深不耐:“你见过哪家的豪门公子哥每个月拿七千块钱的死工资?行了,别贫了,赶紧让路,再不让我真不付这顿饭钱了。” “哦,好好。”一听他要去买单,李市杰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退开让到一边,“秦哥,您请您请。” 等秦深离开后,他又重新坐下,目光飘到徐蔓身上锁定,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前方,就挪到秦深之前坐的位置上,凑过去和她小声说话:“哎,师妹,你可别看我秦哥每个月领的工资不多,像是个普通的工薪族,实际上人家根本不在乎那点钱,他家可是新京里的高门大户,钱或许不多,权绝对不少,真正的豪门。不对,说豪门还是贬低了他们家,得用高门来形容才合适。” 徐蔓:“……” 他这是怕自己听信了秦深刚才的话,以为他家队长真的没钱,会变得眼高于顶看不上人家,所以才特意来透底的吗? 还说得这么一脸诚恳,好像自己真的会那么做似的……她在他的眼里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徐蔓有些郁闷,更觉得尴尬,对面的李市杰还一脸期待地盯着她,像是在等她就此发表一些看法似的,她只能礼貌地笑笑,说道:“原来是这样。” 李市杰看上去对她这简短的回答并不满意,张口想说些什么,只不过才起了个声,关水芸就站了起来,双手插着衣兜说道:“我吃好了,先走了。替我谢一声秦队。” 说完就转身离开,也不管剩下的徐蔓和李市杰两人是什么反应。 李市杰愣愣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有点发懵:“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怎么感觉她对我好像很不满似的?每一句话都在呛我?” 徐蔓也转头望了望:“可能是晚上有事吧,所以急着离开。”说这话时,她瞟了一眼关水芸留下的餐盘,发现她把一整瓶啤酒都喝光了,但是食物留了很多,像是只草草翻动了一下就结束了,吃得比她还要少,心里头就泛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李市杰说对了,关水芸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说的话也带着几分冲味,像是在对谁不满,但这不满不是冲着他去的,而是冲着她来的。 至于为什么……她也能够猜到一点。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今天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是关水芸,而是她自己,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心思用餐。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被怂恿去给秦深递酒、被劝酒、又让秦深为此发了一大通怒火的人是她,不是关水芸,就这一点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不需要再去为此假设什么。 没有这个必要。 …… 秦深结完账回来,没有再坐下,而是拿过进餐厅时脱下的卫帽衫,展开穿在身上,对徐蔓说道:“吃好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李市杰“啊?”了一声,有些意外:“这么快?关大法医刚走,你们俩也要走?哦对了,关法医她让我替她跟秦哥你说一声谢谢。” “我走了不是正好方便你们热闹?”秦深不以为然,“看你们那一个个想拼酒又不敢拼的样子。” 李市杰愣了一下,嘿嘿笑了,略带讨好地说道:“这不是那个什么嘛,积极响应上级号召,杜绝酒桌文化,文明聚餐,文明饮酒。” “得了吧,就你们的德行我还不知道?”秦深嗤笑,“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们得给我记住,不准酒驾。谁要是酒驾被抓住了……” 他慢慢放出一句:“那就给我等着吧。” 抛下这句警告,他就重新转头看向徐蔓,扬起一个笑容:“走吗?” 李市杰在边上直看得撇嘴,小声抱怨:“要不要这么差别待遇,对我们就是警告训.诫,对妹子就这么温柔可亲……” 秦深一眼扫过去,他立刻闭嘴,不再说话,拿了瓶酒往旁边的小长桌上串门去了。 徐蔓被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抬头对上秦深朝自己看来的目光,脸庞就是一热。 “……队长。” 秦深冲她微微一笑:“走了,我送你回家。” 和平时一样的邀请招呼,可徐蔓却没有像平时一样很快答应。 “队长你不是喝酒了吗?能开车吗?”她有些犹豫。 秦深:“我不开车,和你一起坐公交回去。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单独坐公交也不安全。” 徐蔓有些脸红,这一个月来她被秦深惯得有些习惯成自然了,想当然的就觉得他是准备开车送自己回去,甚至没想过他会先离开、让自己一人回去的可能。 “哦……好。”她喃喃应了一声,就从座位上拎包站起来,又觉得这样答应得干脆不太好,好像这是一件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就又加了一句,“谢谢队长。” 秦深低下头笑了,有点无奈,又似乎带着点宠溺:“跟我还说什么谢呢?走,一块回去。” 41.第 41 章 商城的旁边就是公交车站, 秦深带着徐蔓走出广场,就招呼她往那边走去。“这里有直达回你小区的306路,在这等着就行,不用回支队那边了。” 徐蔓的方向感不是很好,来明州一个月, 也只堪堪把支队和小区的来回路认了个眼熟,还是在秦深开车送她的前提下。这座商城附近她没有来过, 不清楚公交状况, 听秦深这么说,也就乖巧地答应了一声,跟着他上了站台,立在广告牌前等着。 这个点等公交的人并不多,零零星星的也就七八个人, 或坐或站。徐蔓拎着包,和秦深一块立在站台中间的地带,旁边有个长发青年佝偻着腰坐在等候椅上看着手机,只是没过一会儿,他手里的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长发青年骂了声草,把手机塞回兜里,掏出根烟来点燃抽了。 烟雾飘散开来,带起阵阵刺鼻的呛人味, 徐蔓刚觉得喉头有点发痒, 想压着声音轻轻咳嗽几下, 旁边的秦深就转头对她说了一句:“去前面等吧。”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就迈起脚步往站台左侧走去,徐蔓在愣了一下后点头跟上,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他这是察觉到了烟味对自己的困扰,所以才这么说的吗? 她的心中泛起一阵波澜,为秦深的这份体贴入微,紧接着又强制把这份悸动压下,经过了这么多次的误会,她实在是不想再来一次自作多情了。 一次次的心动希冀,又一次次的因为发现真相而失落自嘲,两者间的巨大落差有如云泥之别,这可不是谁都能体会到的滋味。 不要多想。她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再多想了,就当做是巧合、另有原因、或者只是他单纯的个人意愿,总之不要往自己身上想就对了,免得到头来又是一场空欢喜。 但是—— 徐蔓的思绪被两道黄澄澄的灯光打断,306路公交车带着吭哧作响的沉闷声音停靠在站台旁边,打开了前后大门。 “车来了。”秦深对她点点头,后退两步,给她腾出空间,“上车吧。” 徐蔓被他这举动弄得一怔,他这是……不准备和自己一块上车的意思? ……也是,人家只是说了送她回去,又没说送到哪里,毕竟不像平时那样是开着车,觉得不方便,只送到公交站台很正常。 她努力说服自己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应该说本身秦深送她到公交站台这件事就已经很值得感谢了,为此而奢求更多是她自己不对,可失落还是抑制不住地从心底涌上。看吧,又自作多情了,所以说了不要多想,想那么多干什么呢,除了失望还能得到什么? 这么想着,徐蔓压下心底的失落,对秦深露出一个微笑:“嗯。谢谢队长。” 道完谢后,她又说了声再见,结果秦深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带着点无奈和纳闷说道:“再什么见,我跟你一块上车。快上去,要不然司机该骂人了。” 他和自己一块上去? 原来这一回才是自己真的想多了吗? 徐蔓一惊,还来不及感受这份意外之喜,就被里头司机的一句“喂,你们两个到底还上不上车?”给喝得慌忙上了车,燥着脸说了声不好意思,匆匆刷过公交卡,往车厢里面走去。 秦深比她后上,不过他腿长,步子又迈得大,没两步就超过了她,找了张空着的双人椅,示意她坐进去。 此时公交车已经开始启动,惯性使得徐蔓的身体往前倾了一倾,幅度不是很大,但秦深依然揽住了她的肩,在帮助她站稳后淡笑着说了一句:“当心。” 徐蔓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 在支队实习近一个月,秦深接送她来回上下班的次数没有三十也有二十,还有那些不是约会胜似约会的饮食邀请,一度将两人的关系推进至暧昧的顶峰,但也只是暧昧而已,两人距离最近的一次是他指导她写报告书时俯身靠下的那会儿,除此之外就没了,甚至连因公事而产生的近距离接触都没有,互动平常得和普通同事没什么两样。 就连号称阅男无数的恋爱大师田思都对这个情况感到不解,在手机那头emmm了半天,最后给出了“你这队长真是个正直的好男人”这样一个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答案。 所以就算秦深刚才的那个揽肩看上去极为自然,就像是随手不经意间做下的一个助人之举,她还是感到一阵脸红心跳,抱着包坐到椅子上时都没有平复下来。 在她坐下后,秦深也挨着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说挨着有点不精确,两人间还是隔着一段距离的,只不过往常都是秦深开车,她坐在副驾驶座上,隔出的间距比现在要大得多,就对比形成了一种错觉。而且这间距也不是很远,的确靠得很近,近到只要司机在转弯时稍微转得大一点,产生的离心力就能让她靠上对方的肩膀。 这样的猜测让她有些难为情,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期待,不过她设想的这个情形始终没有出现,这辆公交除了起步停车时车身有点颠颤,其余时间都运行得很稳,再加上晚上九点多的道路情况也不复杂,半个小时不到就停靠到了她租住小区附近的公交车站。 两人下了车,往小区走去。 前两天刚下过几场大雨,空气没有之前那么闷热了,偶尔吹一阵风,还能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但还是有许多人选择待在房里吹空调,道路上没有几个人影,等转过马路的弯后,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只有徐蔓和秦深两人慢慢走着,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不停变短拉长。 明州的空气质量常年占优,宜居指数能排进全国前五,夏天的夜晚不仅能够看见漫天繁星,还能望见一条从天际倾倒下来的银河,灿烂的星河闪烁着淡淡的银辉挂在天幕,就像是深海中沉浮着的钻石项链,星星点点匀散开来,却又自称一束,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感慨,赞叹自然美丽。 静谧的夜晚,绚美的天幕,这样的夏夜让徐蔓的心绪变得舒缓平静,不知不觉地飘远,回到了一直在想的那个问题上。 她缓缓慢下脚步,思考着。 秦深对她,到底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说普通平淡,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随便找一个人说说,都会得到“他喜欢你”、“他在追求你”的答案,说特别吧,她也的确是能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点,但又不是很明晰。 每次在她几乎确定的时候,事情总会出现变化,告诉她之前的那些猜测不是她想多了就是她误会了,总之就是自作多情;而在她失落甚至失望的时候,又总是会有新的转机出现,让她再度振奋,觉得或许不是自己想多了,他对自己的感觉或许真的如此也说不定……就这样在“他应该是喜欢我吧?”“又想多了,自作多情”的来回切换间不断循环下去。 很磨人,磨得抓心挠肺,但她也不是什么胆大的性格,直接说出口去询问秦深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办不到,也就只能这样一直磨下去,大不了就这么磨过实习期,离开明州回到新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把和他之间的记忆变成一段回想起来带着点淡淡遗憾的青涩往事。 田思对她的这种想法非常的恨铁不成钢,但人远在外省,也不能直接冲过来打醒她,只能每次在聊天对话时不厌其烦地给她灌输田式恋爱三十六计,试图洗脑她,但每次都以失败为告终。 胆小鬼。这是发小在抓狂时半开玩笑给她的称呼,但徐蔓想了想,觉得这词形容得很贴切,没有错误。 她就是胆小鬼,犹犹豫豫在自己划的圈里踌躇不决,半天都没想好要不要往前迈出一步。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连想都还没有想好。 “怎么不走了?” 秦深的一句发问让徐蔓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她应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路边,没有再继续走下去,而刚才心里在想着事情的男主角正站在面前看着自己,俊朗的脸庞上带着些微的笑意,眸深邃如夜,又粲似星河,只是看着就忍不住让她脸颊隐隐发烫,心房似有枝条在抽着芽,摇曳轻拂。 她怔怔地看着他,忽然之间就一阵血液上涌,想要冲动地把折磨了她快一个月的问题问出声。 想知道。 想要知道。 “队长。”她鼓起勇气。 “嗯?” 秦深笑着看她,回应了一声。 “……”勇气的存留似乎只有短短的一瞬,很快就退了潮,连带着把那句到了喉咙口的疑问也拉了回去。 “没什么。”她低头看着地面,小声说道,“就是……谢谢你之前在餐厅里的那些……维护。” 对面人安静了几秒,逸出一声轻轻的笑叹。 “我还以为你要谢我今晚为你破费了那么多钱呢。”他说,“请这一顿饭可不便宜啊,那群人压根没弄清楚就嚷嚷着每人69.9过去了,实际上好几样东西都要另外付费,光酒水钱我就付了不少,也真是服了他们,半天功夫就喝了十好几打,也不知道都是怎么喝的。” 徐蔓呆呆地抬起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一句话。 见她黑亮的眼眸盯着自己,纯净得像是山涧清泉,不带有任何杂质,秦深的心房就缓缓悸动了一下。 “问你一句话。” 他说。 “你……谈过恋爱没有?” 42.第 42 章 徐蔓怔住。 在意识到对方询问这句话的真意之前, 她的心就已经为此猛地颤动了一下,并且身体先一步行动,给出了答案。 她摇了摇头,脸畔似有血液汇聚,隐隐地发起了烫。 “……没有。” 黑夜里, 秦深的嘴角似乎往上扬了一下:“从来都没有吗?” “……嗯。” “不应该啊。”她听见对面人这么询问自己,低哑沉缓的声音里含着隐隐的笑意, “你长得这么好看, 怎么会没有男生追求你呢?” “家里管得严,”她小声回答,“不让我早恋。” “大学也管?” 她的声音愈发轻低,脸颊也越来越烫:“嗯。” “包括现在?” “包括……”徐蔓的回答一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问了什么话, 心跳都仿佛停止了一瞬,带着巨大的惊异与不敢置信怔怔抬头。 秦深也看着她,深邃的眸底如同潜藏着万千辉茫的星夜,隐翳微光。 他又问了一遍:“包括现在?” “……” 这是梦境,幻想,亦或者是真实? 徐蔓愣在原地,彻底乱了思绪,心一下下地跳动,带紧全身的血液循环, 把一切都冲散搅乱, 让思维无法正常聚拢运行。 最终, 她摇摇头,喃喃吐出了一个字:“不……” 秦深缓缓笑了。 他上前两步,走到徐蔓跟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问道:“你知道在餐厅那会儿,我想对你说什么吗?” 徐蔓微卷的睫翼轻轻颤动了一下,接着就抬起了眸,惊异而不解地盯着他看,或许还有因他这个举动而起的羞涩潮红,使她看上去格外的娇俏可人,让人想要放心里疼爱。 “说……什么?” 秦深微微一笑,回答她:“你明明就不会喝酒,不能喝酒,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拒绝?那样子一点都不强硬的推拒,让人看了只会更加兴奋,想着要你接受,还怎么会听取你的意见?” “我当时就想,像你这样不会拒绝别人的女孩子,要是遇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可该怎么办?” 他说着,就对着她的唇亲吻了上去。 一个算不上亲吻的亲吻。 只是短短地贴了一下,甚至连唇上的温热触觉都来不及传递,他就立刻起身分开了,抬着面前人下巴的手也改变了姿势,转为抚上她的脸庞。 秦深的本意是只蜻蜓点水地亲吻一下,除此之外不做任何进一步的接触,生怕吓到她。可是当面前女孩在几秒钟的空白发懵后惊颤地朝他看来时,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那双眸子里盈泛的水意就让他霎时忘却了初衷,捧起她的脸再度吻了上去。 不是一碰即分的短暂接触,而是压着她的唇瓣轻压微吮,直到两人的呼吸都开始纠缠到了一处,才缓缓分开。 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似被粘稠的星沙搅成了一片,慢慢沉入深海。 徐蔓僵硬地站在原地,白嫩的脸上一片潮红,看着他不说也不动,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 “小蔓。” 秦深开口,叫了她一声。 “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吧。” …… 徐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笼的意识,当秦深抬起她的下巴时,她有一瞬间的无法思考,这是对方第一次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超出一般异性朋友之间该有的程度;而当他亲下来时,她的大脑更是成了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往心房加速涌去,整个人如坠云雾,只有唇上鲜明的触感告诉着她这不是梦,支撑着她继续站立,没有倒下。 对方是吻了一次还是两次,她已经分不清了,只记得有淡淡的酒香逸出贴上她的唇畔,温热的触感带着些微的湿意,将她的唇也连带着染上水意,而等她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起身站直,吻也一同离开,只余几抹刚才的温热触觉,在她心头挥散不去。 她僵硬地立在原地,有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刚才又发生了什么。 而等她好不容易聚拢思维,拉动停滞的呼吸,对面人又抛出了那样的一句话,让她的大脑再一次陷入了几秒钟的空白。 原来期盼已久的事变成事实,是真的会怀疑这是真还是假的。 这是真的吗?亦或者只是自己梦中的幻想? 他是认真的吗?亦或者只是醉后的戏言? 清冽的酒香似乎从她的唇畔传到了心底,让她也跟着有了几分心神迷醉。 昏黄的路灯光下,对面人看起来是那样神色迷离,彷如歌唱的塞壬,诱使人不断沉陷进去。 他对她说,他喜欢她。 这是……在对她告白? 徐蔓愣愣地看着秦深,没说话,也不知道要怎样说话。 秦深在这时候展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就这么站着任由她看,只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仿佛早就确定了她会回答什么一样。 “我喜欢你。”他又说了一遍,“我想和你交往,徐蔓。” 这第二遍的强调终于让徐蔓有了一点反应,她缓缓眨了一下眼,讷讷地“哦……”了一声。 秦深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下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夜微带着燥热的风里才终于捎来了对方的一句轻声应答。 “……嗯。” 徐蔓低下头,撩过几缕耳边的垂发,含着羞涩与笑意轻轻回了一声。 她回答得很轻,轻到连她自己体内的心跳声也压不过,甚至都怀疑对面的秦深能不能听见,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补一声或者加个点头时,迎面而来的一个拥抱就打消了她所有的疑虑。 拥抱温暖而又有力,炙热的温度隔着单薄的夏衣传来,鲜明的触感和喷吐在耳畔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似有微弱电流在体内通过,激起一连串细小的酥麻感觉,徐蔓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身体一阵僵硬,慢慢才软了几分,双手迟疑地搂上对方的腰。 秦深抱她抱得有点紧,她不知道这是男性正常力度的表现,还是因为他的心情也跟她一样激动,所以才控制不住力气。不过她并不为此感到难受,紧张与喜悦在她心中交替出现,像有一场春雨在她心底淅淅沥沥下起,浇灌得嫩芽开出了花朵,枝枝蔓蔓至全身。 静谧在夜中伸延,良久,秦深的声音才在她耳边响起,比往常要多了几分低哑,也多了几分笑意与喜色。 “你看,我就说吧,你完全不会拒绝别人。” “我……”徐蔓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心中的旖旎之情就消散了大半,生怕他误会自己答应下来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连忙张口解释,“我不是——” “我知道。”秦深打断她的话,“你的心思全都写在脸蛋上,一下就看出来了,压根用不着猜。” 徐蔓先是一惊,接着又有些迷惑,他这是早早就看出了自己对他的心意,还是在指刚才她想解释的这件事情?不过无论是哪种,她都可以用下面这句话来回应。 “我……我也和你一样,队长。” 秦深:“喜欢我?” “……嗯。” 秦深放开她,带着笑意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见她白皙的脸庞上泛着云霞,娇嫩得鲜红欲滴,就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 徐蔓因为他这个动作而一阵羞臊,不过没有说些什么,轻轻地抿了下唇,就低下头,算是默认了他这个举动。 “你别老不说话,”见她这样,秦深就开口说道,“你这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柔柔顺顺安安静静的,会显得你特别乖巧好欺负,知道吗?” 徐蔓有些迷惑地抬头看他:“什么样?” 夜空之下,面前女孩微蹙着眉困惑的表情看上去纯洁又无辜,看得秦深一阵口干舌燥,心底似有蠢蠢欲动破土而出:“就现在这样。” “现在……?”她还是不太明白。 秦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幸好今天对你这么做的人是我,要是换了别人来对你做这些事情,你准备怎么办,难道也像刚才那样,傻傻呆呆地站着不动,全盘接受?” “当然不会。”徐蔓立刻回答,总算是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了,“我又不傻,当然会拒绝,要不然大学里那么多……嗯。” 她及时止住了话,但秦深已经朝她扬起了眉。 “那么多什么?” “……没什么。” “那么多男生?”如果说有什么是刑侦队长最专业也最为擅长的,那大概就是察言观色、洞察人心了,秦深笑着说出被她咽下去的后半句话,“都追求你,是不是?” “……差不多吧。”徐蔓有些含糊地回答,又加了一句,“也不算多,没几个。”免得对方以为她是在炫耀自己很受欢迎,虽然她真的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炫耀的,不感兴趣的男生对自己死缠烂打只会增加烦恼而已。 不过秦深看着像是来了兴趣:“我知道,你长这么好看,眼瞎了的男生才不会追你。但是我很好奇啊,你都是怎么拒绝的?我看你真的不像是能坚定拒绝人的样子。” “我能拒绝。”徐蔓抿唇,看着像有些不服气,“我又不是木头娃娃,也是有脾气的。” 你的确不是木头娃娃,是洋娃娃,娇小精致,看着就想让人捧在手心里悉心呵护。 秦深在心底这么答了一句,面上神色不显,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原来你还是会拒绝别人的?” “当然。” 他就笑了:“原来如此。” “什么?”徐蔓不解,他明白了什么事吗? 对面人低头一笑,“那我之前约了你这么多次,你都没有一次拒绝,是不是说明……你很早就喜欢我了?” 43.第 43 章 徐蔓一愣,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戳穿了自己隐藏多日的心思,登时两颊变得滚烫, 忙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直视着他。 原来她的心思是这么轻易就能被看穿的吗?她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 一时间,尴尬与羞涩盈满了徐蔓的心头, 让她感到一阵无措,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心跳也是一阵快过一阵。 “我……”她期期艾艾地回答,“我是因为……”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如果说秦深还不了解徐蔓害羞的性子,那他就白追求她这么久了,也别说喜欢她了。这种话对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 但在她那里,恐怕已经是惊天露骨的大问题了, 让她点头承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原本就没指望能得到肯定的回答,之所以还是选择问出来, 只不过是想看看当自己这么说后,她会有什么反应而已。 想要知道一件事情的答案, 让对方明确地告知出声并不是唯一的途径,察言观色、看其在面对这个问题时的神态反应, 才是刑警该做的事情。 当然不是说他把徐蔓当成了嫌疑人来对待, 只不过刑侦干得久了, 难免会把一些侦查手段习惯性地带进生活里,更不要说面前这个把一切心思都摆在脸上的女孩了,光是看着就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连猜测这一个步骤都可以省去,直接得到确定的答案。 紧张、无措、羞涩,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这样的一番模样,还需要再有什么点头承认吗?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了。 真是太单纯、太可爱了。 他的女孩,他的徐蔓。 “好了,我就随口一说,开玩笑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这么想着,秦深慵懒一笑,带过这个话题,“走吧,别在这大马路上杵着了,我送你回小区。” 不用回答这个赧人的问题,徐蔓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有些失落,觉得错失了一个表白心意的机会,但转念一想,以自己的性格,秦深真要是在那边等着自己给他答案,说不定得等到天亮,也就不觉得遗憾了,微含着笑意点了点头,就和他并肩往小区走去。 夜缀繁星,天际倒悬的银河看起来格外美丽,就像徐蔓此刻的心情,轻松而又喜悦,带着一点尚未完全消散的不可置信。 没错,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一种如置梦境的不确定感。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为又一次的自作多情而感到失落自嘲,想着这样磨人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哪知道才不过半个小时,秦深就向她告白了,不仅如此,还吻了她……这是梦吗?如果是梦,那么就请醒来得晚一点吧。 秦深走在徐蔓旁边,不时瞥一眼她,见她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但羞怯之色依旧,并且和平时遇事的羞涩不同,带着点点的柔情蜜意,显得更加动人,心里就有些止不住地发痒。 甜美的、可爱的、乖巧的女孩,柔柔顺顺,纯纯净净。 想抱她,想亲她,想拥有她。 察觉到沸腾的心思,秦深深吸口气,把这些念头都压下去,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又重新挑起了刚才被一语带过的话题:“你说大学时有许多男生追求过你,但都被你拒绝了,是怎么拒绝的?我都想不到你拒绝人的样子。” 徐蔓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忽然把话转到这上面,不过还是很快答道:“就说对不起,不好意思,邀约什么的也都全部推掉不答应……基本上这么来一两次,对方就知道我的意思了,会知难而退。” “就没有一直坚持的?” “有。”她微微蹙眉,回想起了大一时那段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记忆,“不过那种……也不叫坚持,就是死活缠着,怎么样都不肯放弃,我好话坏话都说尽了也没用,一直跟着。最后我实在没办法,上报了导员,才把他给弄走了。” 秦深听得皱紧了眉,原本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的他现在把精神都集中到了这上面:“你碰上过这种无赖?本校的?”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大一上学期,就刚上学那会儿。”徐蔓说,“入校的时候去专业点报到,他特别热情地过来帮我提行李,本来是挺正常的帮助新生举动,我看周围女生也都是有别人帮着提的,就没有多想,让他提了,还感谢了他,哪知道后来会那么纠缠……” “垃圾。”他冷着脸评价,“看样子他也是刑侦专业的?比你大一两届?毕业了没?” 她摇摇头,“我不清楚,听说挂科太多,好像被劝退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只要他没再来缠着我就行。” 秦深哼了一记:“劝退了最好,这种人当了警察也是败类。” 徐蔓原本因为回想起了不好的往事而有些发闷,听他这么说,心头的郁结之情散了不少,莞尔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反正我现在过得很好,有队长你……” 她又一次把话停在了嘴边,但秦深又一次笑着接过了她的话:“因为有我喜欢你?” 徐蔓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默认了秦深这话。 秦深这时候也明白了,他喜欢的姑娘虽然看着害羞,常常以半推半就的沉默作为应答,显得像是不会拒绝他人,但其实内心自有一杆秤,没过一切好说,要是越过了,也是会坚定拒绝的。 而现在,她对自己的态度不仅仅是默认,还有含着羞涩的矜持承认,她对自己抱有什么感情就不用说了。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再度沉默下来,却并不尴尬,反而默默流淌着一股温柔情意,让这热燥的夏夜也多了几倦柔思。 以往,秦深都是开车送徐蔓到她住的单元楼下门口,在她上楼后就离开的。但今天不同,徐蔓在单元楼下立定后转过身面对他,却没有吐出告别的话,而是双手捏着挎包的拎带,有些矜持地抿出一个笑容,问他要不要上去坐坐。 秦深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犯傻,都已经互相告白开始交往了,还再保持距离就是傻子,笑了笑就答应了下来,看上去自然又随意,反倒是开口邀请他的徐蔓显得有几分紧张,好像她才是那个被邀请进对方房子的人一样。 两人一同走进楼里,上了电梯,来到徐蔓租住的房间。 “进来吧。”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后,徐蔓按亮客厅和玄关的灯管,转头朝秦深说道,“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行了。” 秦深笑了一下,看来她在家是习惯换鞋的,不然不会有这么个说法。 不过客随主便,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也就直接踏上了玄关,并且顺手关上了门。 跟着徐蔓走进客厅,秦深环顾四周一圈,发现这房子还挺大,一室一厅一厨,并且装修齐全,空调冰箱什么的都有,甚至连壁纸也都铺好了,是一套典型的商品房。 “这房子装修不错。”他一边看一边说,“你自己挑的?” 徐蔓点点头,嗯了一声,“在网上找的,给爸妈看后觉得可以,就决定租这间了。”声音里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还是她头一次带男性回家,而且这个人还在十几分钟前成为了自己的男朋友,真的是从头到脚都泛着无措,不知道要怎么招待才显得正常不露怯。 “租房子是得小心挑选。”秦深坐到沙发上,“上半年支队就接到过一起案子,一个来明州工作的男青年和女友租了一套房间,晚上睡觉时总觉得有异味传来,双方都以为是对方身上的味道,为此还吵过好几次架,后来才意识到不对劲,搬开床一看——” 他笑着抬头看向徐蔓:“你猜,他们发现了什么?” 徐蔓:“……尸体?” “一具女尸。”他肯定了她的回答,“被塑料膜裹了好几层,大概是觉得这样就不会透气,也不会有味道传出了,不过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尸体出现腐烂流脓的现象,塑料膜吸水发皱,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这形容太过生动,直听得徐蔓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就蹙起了眉:“你……你别再说了,听着好渗人。” 要是放在半个小时前,她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顶多回答一声“哦”,就继续听对方讲下去,把不适默默地往肚里咽。但秦深给她的那个吻似乎成了一个信号,在她体内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不知不觉地就对他用上了几分撒娇的态度,等反应过来后自己都觉得非常惊讶。 不过秦深对此倒是接受良好,听她这么说,随即就住了口,笑道:“也是,不跟你说这些了。不过你单独住一间房子,还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明州,不会觉得害怕吗?” “有时候会有。”徐蔓把包放到茶几一侧,看着空荡荡的茶几总算意识到该做些什么了,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后,就起身向冰箱走去,“不过很多时候都是队长你送我回家……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秦深立刻从她话里听出了端倪:“你在房间里待着不怕,倒是在回来的路上会感到不安?因为下班太晚了?” “有一点。”她小心地选择着措词,免得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在为工作的安排而感到不满,“不过也就那么一两次,回来得晚了点,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从公交站台到小区那一段路走得比较不安,就……容易多想,不过也只是多想而已,没有出过事,看来这附近的治安很不错。” “这里不是市区边缘的城郊地带,治安是比较好。”秦深说,“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单身走夜路是很危险,以后都让我送你回来吧。” “不用这么麻烦的。”徐蔓连忙说,在冰箱前停下看他,“总不能老是麻烦你,坐公交也就十几站路,很快的。” “怎么不能了。”秦深笑笑,“我是你男朋友,当然有义务全程接送你上下班。” 44.第 44 章 “你也别怕我嫌麻烦。”秦深又说, “先不说就算麻烦我也高兴送你, 这本来就不是一件什么麻烦的事。你忘了,我和你这儿顺路?接送你上下班也不过就是顺路载你一程, 举手之劳,根本麻烦不了我什么事。” 徐蔓还是有些犹豫,能够被自己喜欢的人接送上下班当然好, 但就怕他现在嘴上说不麻烦,等以后接送的次数多了,心里开始变得嫌弃,那才要糟糕。 “平常也就算了,要是碰上事情多的时候,我总不能让你放下手头的工作来接送我,耽误事情……就像之前几次那样。”她想起秦深因为工作忙碌而没有接送她的那几天, “平时你有空的话我当然愿意,但总不能一直这么麻烦你。” “我说了, 这不叫麻烦。”秦深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低下头直视着她的目光说道, “能早晚都见到你,我高兴还来不及, 怎么会嫌麻烦?” “我不是不让你接,”徐蔓耐心地解释, “我是说, 如果你不忙, 可以来接送我,但是忙的话就不用了,不需要为我耽误手头的事情。” “也就二十分钟,能耽误什么事情。”秦深满不在乎地说道,“之前我有几次没来接送你,是因为我怕一直缠着你你会不耐烦,怕你被我吓跑了,故意空档隔开的,不是真的忙。” 徐蔓:“……故意?” 他嗯了一声:“就卡了几次点,免得你一周七天见我六天,觉得我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开始跟我保持距离,那我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笑了一笑,就继续说了下去:“我就算再忙,二十分钟的时间还是能抽得出来的,要不然这刑侦队长的工作也没人干了,连点私人时间都没有,压榨劳工也不是这样的。” 徐蔓:“……” 原来他之前说的忙和抽不开身是假的,只是为了不太频繁地在她面前出现,所以才特意不来的? 还真是……考虑周到…… 秦深被她这一脸想说什么又不好说的纠结表情给逗乐了,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样,现在不担心了吧?” 一句难以回答的提问,说担心不对,说不担心也不对。徐蔓憋了两秒,闷闷地回了一个“嗯”字,“你能送我当然很好……不过要是真的有事,我自己一个人回来也没关系的,我都21了,不是小孩子,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警察。” “警校实习生。”秦深纠正,“你还不是警察,而且就算你成了警察,我也还是会继续送你的,这和你的职业年龄无关,只是我单纯的个人意愿。” 徐蔓因为他这话而心里流过一阵暖意,微微笑了笑,就点了下头,说了声好,顿了顿,又道了一句谢。 “谢我干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秦深把放在她头顶的手挪到她脸颊边上,笑着轻轻拍了两下,嫩滑的触感让他生出几分流连之意,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把手收回放下。“之前你道谢还能说是客气,现在还继续跟我来这一套就生分了,你尽管来麻烦我,不要怕,我乐意被你麻烦。” 徐蔓被他这话说得抿唇笑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再度点了一下头,答了声嗯。 秦深含笑看着她,没说话。 她被这带着柔情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撩了一下耳边的垂发,问道:“你要喝点什么吗?” “你这里都有什么?” “果汁,椰汁还有酸奶。” 小姑娘的爱好,酸酸甜甜的轻口味。秦深在心里评价。看来他这女朋友的心理年龄和她的外表一样,看着就嫩,娇甜可爱。 不过有一个词他比较在意,“酸奶?你能喝酸奶吗,不是说不能吃牛肉?” “牛肉尽量不要吃,但是牛奶可以。”徐蔓回答,“我问过医生了,说是喝一点不要紧。你要喝酸奶吗?” “不用。我喝水就行,你这有冰镇的矿泉水不?要不然咖啡也行。” “有矿泉水,没有咖啡。” “那就来一瓶矿泉水吧。” 徐蔓答应一声,打开冰箱,取出瓶矿泉水递给秦深,看着后者接过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就想起了之前在餐厅时他给自己挡酒的模样,心里一阵悸动,露出一个笑容。 “之前在餐厅里真的谢谢你,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秦深放下水瓶,把瓶盖拧回去,“那群家伙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个性,对付他们你不能退,一退就完蛋。不过今晚他们是做得有点过了,我当时是真的生气,差点就吼了。” 他朝沙发走去,把矿泉水放到茶几上,人在沙发上坐了。“要不是老张出来打圆场,这聚餐还指不定会怎么收场呢。” 徐蔓给自己拿了一瓶酸奶,也走过去坐下,只不过和他隔了一个茶几,面对面地坐着。“那看来得谢谢张组长,幸好他出来了,要不然搞砸李师兄的生日派对就不好了。” “小李?我看今晚最高兴的人就属他了,只要有人给他买单,他才不会介意聚会被搞成什么样呢。”秦深先是嗤笑一句,接着又对她扬起了眉,拍拍身旁的沙发坐垫,“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在我身边,你这么面对面和我坐着,是准备来一次案件审讯呢?” 徐蔓有些不好意思,但想想他说得也有道理,现在两个人成了男女朋友,和以前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不一样了,接触亲密点是应该的,就听了他的话,起身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了。 只不过她刚刚坐下,还没有坐稳,秦深就忽然伸手搂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横过她的膝弯,把她抱到他的大腿上,吓得她一声低叫,心都差点跳了出来。 她今天穿了条雪纺纱裙,薄薄的布料根本阻挡不了什么,大腿下压着的地方触感鲜明,就连感受到的对方体温也因为心理作用而升高了几度,让她一阵害羞无措,脸烧得厉害。 “你干什么呀。”她小声娇嗔,三分抱怨三分撒娇,还有几分羞涩,“突然这样……” “我就想抱抱你。”秦深说,“吓着你了?” “差点被你吓死了!”徐蔓没好气地回答。 这是她第一次在对秦深说话时用上不满抱怨的语气,只不过比起生气不悦,她这口吻更像是在撒娇,粉嫩的唇也微微嘟起,泛着水润的光泽,看得秦深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一下,连道歉也是在亲完后才说的:“对不住,我就是觉得你不会自己坐到我腿上来,就直接上手抱了,没想吓着你。” 说完,他又笑,“不过说真的,你这身量还真是娇小,坐我腿上才能勉强和我平视。你身高真有158?不会还没到吧?” 徐蔓看着有点生气,脸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像是恼羞成怒的样子,只不过没到那个程度:“到了,高三体检时裸身高就是158,三年过去,就算不长个也不会缩水倒退的。” 一米五八的身高对于南方女生来说其实并不算特别矮,问题就在于徐蔓报考的是警校,还是这里面的老大哥,汇集了全国各地的高材生,女生一水的165往上,160的都很少见,更别说她这样属于宽适范围里的身高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矮了点就矮了点吧,又不影响正常生活,测验也能全部通过,没什么好为此烦恼的。但怎么就偏偏让她碰到了这个人呢,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就每每戳她的痛点,之前是顶头上司,不好反驳,现在成了自己的男朋友,她……更不好反驳了。 “真有158啊?”秦深笑着搂住她的腰。 “我在这上面撒谎骗你干什么。” “好,我信了。”他往后靠了靠,让徐蔓能坐得更舒服点,同时也更贴合他的身体,“那你猜我身高有多少?” 徐蔓:“……”就非要往人伤疤上撒盐吗。 “一米八几?”她说,想起以往自己走在他旁边时,只能勉强够到他的胸膛,还是在穿了增高鞋的情况下,他这身高一米八是肯定到了的,就是不知道具体多少。 “一八八。”秦深笑吟吟回答,“正好比你高三十厘米。” 三十厘米…… 徐蔓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了,只能弯了一下唇角,说了一声哦。 别人回答一声“哦”,基本上都是用来表达对话题的不关心不在意的,她不一样,说这声时也和平时一样乖巧安静,又因为坐在秦深腿上,脸上带着点羞怯的潮红,看着就让人心里发痒,想狠狠地抱紧她,好好疼爱。 秦深也的确这么做了,环着她腰的双手收紧,把她更贴向自己,感受到女孩姣好的曲线紧贴着自己的身躯,呼吸就变得有些粗重,好在理智还是占了上风,让他控制着力气没有太过。 徐蔓自然也感受到了他身体的线条和温度,心里头就有些难为情,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思,就这么任由他抱着。一是她没有谈恋爱的经验,不知道正常恋人之间都是怎么相处的,怕露怯就什么都没说;另外一个,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不讨厌这样。 秦深的怀抱能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也说不清是从哪里来的,要说是因为他刑警的身份,她对别的警员也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好像只会对他这样。不过有就有吧,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多一份可靠多一份心安,更不用说心底泛着的那些点点滴滴的小甜蜜了。 45.第 45 章 立式空调的功率很大, 才开了没几分钟, 客厅里就充满了冷气, 把夏日的热燥吹得一分不剩,只剩下满室的凉爽。 按理来说,待在这样的环境里, 人应该是从内到外都感觉身心舒适的,但徐蔓却不这么觉得, 她穿的是雪纺纱裙,布料又轻又薄,平时穿在身上体验良好, 但在这种时候就有些折磨人了:腿下的温度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显得灼人, 而她倚靠着的秦深胸膛也是热意满满, 甚至因为呼吸还在微微起伏着, 让她感受得更加明显——秦深可不比她穿得多, 也就一件外套,还是敞开了拉链的。 从小到大, 她都没有跟异性这样亲密地接触过,就算是她爸, 也是小时候亲昵,在上了初中后就没有这么对待过她了。秦深有句话说对了,让她主动坐到他大腿上, 这样的举动她还真做不出来, 但这也不代表他把她抱上去了, 她就能坐得心安理得啊。 真的是……太羞人了。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也为了不在喜欢的人面前露怯,徐蔓选择挑起一个话题:“你之前说,以为我会谢你今晚破费了那么多钱是什么意思?第二份续餐收费很贵吗?” 秦深笑笑:“不贵,我就是说着玩笑的,看你那么紧张,缓和一下气氛,实际上开销没多少。” “我紧张?”她眨眨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缓和的是什么气氛,有些不解。 “是啊,不仅紧张,还很胆小,喜欢临阵退缩。”秦深笑着贴了一下她的脸颊,“看得我都替你着急,把话先说了。” 徐蔓明白过来了,顿时感到一阵尴尬和难为情,原来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那她的那些踌躇和犹豫不决,还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出口的那一个开头,他也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了吗? “你都知道啊。” “你这脸就没有能瞒得住的事。”秦深笑道,看怀里人面上显出几分窘态,就抬起一只手在她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还别说,手感特别的好。“我又不是无赖,你要是对我没那意思,我怎么好意思连续一个月都凑你跟前来,那不是骚扰么。” 徐蔓讷讷地应了一声,抬眸看他一眼,又很快低垂下去:“那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知道算不上,只能说心里隐隐有这种感觉吧。”他回答,“要不然我也不会拖到今天才向你表白,就怕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把你给吓跑了。” 徐蔓低着头,小声嘟哝:“我又不是兔子。” 秦深:“但你有个兔子胆,一有风吹草动就飞快地跑回窝里,半天才探一个头出来,还很警觉,随时都准备缩回去。说真的,我这一个月追你追得辛苦死了,天天绞尽脑汁地想着借口接近你,和你多说两句话,还不能让你察觉到我对你太热情,真不是人干的事,我蹲点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过。” “有吗?”徐蔓微蹙秀眉,有几分困惑,“你……你行动挺明显的呀。” 秦深:“挺明显你还磨蹭了一个月?” 徐蔓:“……这不是不确定么。只是明显而已,又不是肯定,我不敢确定……” 秦深:“那不就跟我面临的情况一样?” 徐蔓轻轻地嗯了一声。 秦深就笑道:“看来幸好我今天把话给说出来了,要不然咱俩这事指不定得磨到什么时候去,说不定你实习结束回学校了,都还没个结果。” 徐蔓下意识想要反驳,辩解她哪里会磨蹭这么久,但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话还真有可能成为现实,就没好意思吭声了。 秦深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又在害羞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随随便便一件事都能让她感到害羞和不好意思,不过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喜欢她呢,害羞也好,乖巧也好,他都喜欢。 当然了,能安慰开解的地方,也还是要安慰开解的,女朋友不就是用来疼的么。 “你也不用在意,这就是个设想,我随口说说的。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这个设想再站得住脚,它也不可能成立了。”他笑着开口,“说起来,今晚这事还得感谢齐飞那小子,要不是他把酒瓶塞你手里,我也不会喝下那一整瓶的酒。说老实话,刚才我在路上亲你的时候心里是有点发虚的,生怕你对我没那意思,一亲下去全部玩完,借着酒劲才下决心做了,要搁平时,我还真不一定能做出来。” 闻言,徐蔓就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是在借酒装疯?” 秦深干咳一声:“不能这么说,我又不准备亲了就跑——就是加了点胆劲而已。” “那要是我不喜欢你呢,你就准备装作是醉了,把这事糊弄过去?”徐蔓听了,觉得这里头怎么有一点不对劲,蹙眉发问。 秦深:“当然不是!” 徐蔓:“那你准备怎么做?” 秦深:“……” 他其实还真没想好要怎么做。 但这话又不能不回答,要不然让女友以为自己是抱着借酒装疯的心思就不好了,一个不好就会被打上性骚扰的标签,虽然他那行为的确越界了一点,还没告白呢就先亲了上去……嗯,反正结果是好的,过程可以不论。 “我看你的意思。”他说,“如果我真把事情搞砸了,当然是认命,你扇我耳光也好,举报我性骚扰也行,这事是我理亏,我肯定一句话都不说。不过现在不是皆大欢喜吗,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多好。” 徐蔓抿嘴,没有再掉进他的语言陷阱里面去:“那是因为我正好喜欢你……不对呀,就算我喜欢你,这事也还是你理亏啊。你亲我的时候我还没答应和你交往呢,不对,你连表白都还没跟我表呢。” 果然还是来了。秦深心里一紧,面上不慌不忙,露出一个笑容,从容镇静地说道:“是,是我理亏。那现在你亲回来?” 理所当然的,他得到了女友不满的注视:“你……” 他笑笑,重新搂抱住她:“我知道,我对你那么做是有点耍流氓的嫌疑,但我当时就是忍不住了——眼看着你就要跨出那一步,却又半途缩了回去,我能不着急?这一急酒劲就上来了,可不就瞎做决定了么。” 他说着,弯起一个明朗的笑:“原谅我?” 徐蔓郁闷,这哪里是求原谅的态度,有本事他先让自己从他大腿上下来。 不过她也没真的要为这事和他吵架,所以也就顺势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揭过了这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把话再度移回一开始的话题上,“你在餐厅里替李师兄买单,请大家的客,是因为想弥补差点被搞僵的气氛……还是因为我啊?”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为了你。”秦深不可思议地说道,“那群家伙自己玩得太过,还好意思怪到我头上来?我没跟他们算账已经不错了,还替他们买单付钱?想得美。” 徐蔓惊讶:“真的是因为我?” “嗯。” “就……为了一份续餐?” “你别管是为什么。”秦深说,知道他要是承认自己为了她的一份续餐而买了所有人的单,这丫头肯定会在心里自责,觉得让自己破了一次没必要的费,干脆就跳过了没答。“反正不要把我对你的好意算在别的东西的头上就行了。” “那……”徐蔓咬了下唇,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秦深最见不得她这样欲语还休的模样,每次见到她这样,他这心里就像是有猫爪在挠痒一样,想知道她一切想说出口但又没说出来的话。“你想说什么?” “……” “别怕,想问就问,我又不会吃了你。” 徐蔓缓缓吸了口气,终于鼓起了一点勇气:“我就是忽然想到了一点事。” “什么事?”秦深笑着看她,给她鼓励。 “就……你在餐厅那会儿跟我说的,你喜欢吃中餐,不怎么喜欢吃西餐。” “嗯。” “然后你这一个月里不是带我去了很多家饭店嘛,都是传统的中餐馆,口味也都是偏清淡的,没有什么重油重辣的菜……之前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考虑到了我的过敏体质,后来听你在餐厅里说是你自己本身的口味,我就……心都凉了一节,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太丢脸了……” 秦深听得呆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徐蔓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起了红,她没敢看秦深的目光,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眸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失笑:“你这……简直是不知道让我怎么说好。看着安安静静的,怎么心里这么多想法?我带你去吃饭的地方肯定是有自己口味的原因在里面的,但更多的考量因素当然是你!每次带你去吃前我不都会问你吃不吃,喜不喜欢?肯定是以你为先啊,不然我还追求个屁!” “那……”徐蔓的心摇晃了一下,怔怔抬头,“我没有想多?你是真的考虑到了我的易敏体质?” “废话。”秦深答,同时恍然大悟,“我可算是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难追了,稍微靠近一点就会惹来你的后退,还以为你是警惕性太高,陌生人不好接近,原来是每回都在心里想这么多东西?你这想东想西的,神仙也难追求你啊。” “哪有。”徐蔓小声回他,听上去似乎有点委屈,“我就心里想想,有哪一次拒绝过你……” 46.第 46 章 秦深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这样, 但凡是自己发出的邀请, 对方除了在一开始时婉拒过两次,后来就都没有再拒绝过了。看来她这是给自己开了绿灯啊,要不然自己的这条追求之路恐怕会更艰难。 这么想着, 他心里就涌起一阵喜悦,忍不住在怀里人的唇上亲了一下:“原来如此。看来你是早就喜欢上我了?什么时候?” 徐蔓脸上又染了一层绯红, 不明白她这队长怎么这么喜欢动不动就上口亲人,难道以前的正经都是装出来的? “我哪知道,回过神来时就喜欢上了……也别光说我, 你呢?” 秦深:“我?你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徐蔓:“嗯。” “我想想啊。”秦深故意摆出沉思的表情, 笑着说道, “一开始吧。” “一开始?”徐蔓先是愣了一下, 接着就抿嘴笑起来, 脸上的神情是明显的不信,显然这个答案虽然没有取信她, 但还是让她感到了几分开心的,是个合格的女友问答。“我不信。你别哄我, 快告诉我实话。” “真没哄你,就是一开始。”秦深说,“你来支队的第一个晚上, 我把你叫出办公室, 本来是只想和你说调动岗位的事情的, 看见你站在我面前一脸的乖巧安静, 不知道怎么的就脑子一热,请你吃面了。这件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徐蔓当然记得,事情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她怎么可能忘记,只是非常惊诧,没有想到秦深的那次邀请真的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而不是长辈的授意。 怎么总觉得之前被她打成妄想的事在一件件地成为现实呢? “那……你那个时候喜欢我什么呢?我们都还没有具体相处过。” “脸。”秦深给了她一个非常简洁明了的回答,“还有身材?不,应该就只是脸。” 他说:“你长得太好看了,特别合我胃口,让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时就喜欢上了。” 徐蔓:“……” 徐蔓:“你就喜欢我这点?”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田思曾经对她说的话,“男人喜欢女人先看腿再看脸,最后看身材,都是一见钟情的事”,难道还真被好友说中了?秦深真的是因为外表的原因才喜欢她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真是让人泄气。 秦深被她这一脸沮丧的表情给逗笑了:“骗你的,那时候只是对你有好感,后来相处多了,才慢慢喜欢上你的。” 徐蔓抿唇,还是有点不能释怀:“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你会起念头约我出去吃饭,不还是因为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这是实话啊。”秦深笑着捏捏她的脸,“你长得这么漂亮可爱,谁不想跟你亲近?” “那要是我长得不好看,你是不是就不会约我出去了?” “你敢说,要不是因为我长得帅,你会在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安心搭上我的车,让我送你回家?我要是长得五大三粗的,一看就像个犯罪分子,你还会搭我的车,答应我出去吃饭吗?” “长得帅和看起来不像坏人又不是一件事。”徐蔓不满反驳,“要是换别人送我回家,比如李师兄,我也是会同意的。” 秦深就有点冷漠地哦了一声:“小李?看来我今晚不该给他买单。” 徐蔓被他这反应引得忍不住笑了:“那也晚了,你钱都付了,难道还能明天去向他要回来不成?” “也行啊。”秦深挑眉,“发.票还在我钱包里呢,明天我就拿去给他,让他把钱付了。”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松了一只搂在徐蔓腰上的手,伸进衣兜里摸索两下,拿出一个东西给她,“给。刚才买单时送的,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就拿了两包。” 徐蔓低头一看,发现是两包小包装的果珍粉,橙汁口味,是一个比较知名的品牌,显然是餐厅特意买来当做赠品的,就接了过来。“买一次单就送两包果珍粉?也太小气了吧。” “又不是什么高档西餐厅,你能指望他们送什么好东西。”秦深轻笑,“可供挑选的饮品种类倒是挺多的,本来我想拿两包咖啡,但想了想你可能会喜欢喝果汁一类的东西,就拿了这个。” 这是徐蔓今晚第二次从他口中听见咖啡两个字,不由有些好奇:“你很喜欢喝咖啡?” “一般吧。”他回答,“工作量大的时候喝一口挺好的,提神。平时不怎么喝。” 徐蔓就皱起了眉:“你都是晚上喝咖啡的?” “不在晚上喝,难道还在白天喝啊?” “当然不能在晚上喝了。”她说,“晚上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秦深噙着笑看她:“那我要是困了怎么办?喝茶?茶里面也有咖.啡.因,还不如直接喝咖啡。” 徐蔓刚想回答他困了就睡觉啊,怎么这种问题还需要有第二个答案吗,就想起了他刑侦支队长的身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差点忘了,干刑侦这一行忙的时候能忙死人,不说远的,就说最近那两家欠款纠纷的事情,她为此忙了好几个晚上,但等到她下班的时候,秦深都还在支队里,完全没有要收工的意思,早上也是来楼下接自己一起去上班,真不知道他能休息几个小时。 想到这里,她就有几分关心地问道:“当支队长是不是特别累?很少有休息的时间?” 秦深笑笑:“累的时候是很累,但也有空闲的时候,我现在不就是在陪着你闲话唠嗑?” 他这话提醒了徐蔓,连忙扭动了两下腰,想从他腿上下来。 秦深一下收紧了搂在她腰上的手,挺直了背,表情也变得有点紧绷,克制着吐出一句话:“别乱动!” 徐蔓脸红起来,她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察觉到身下人起的变化反应,就是一阵羞窘交加,不敢再乱动,但更不敢再继续坐下去了。 “你放我下来。”她细声说,“太晚了,该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本意是想说时间不早了,让秦深早点回去休息,但因为刚才的这个插曲有点紧张,一不小心就把主语给省略掉了,听上去好像是她累了,想要休息,在委婉地请对方回去一样。 秦深理所当然地误会了,不过也没说什么,因为他一看时间,发现还真挺晚的,都快接近十一点了,就把她放了下来,说道:“是挺晚了,那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徐蔓点点头,虽然过程有些误会,但结果是一样的就行。“你也是,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秦深笑着嗯了一声:“明天还是老时间?七点十分?” “七点半吧。”徐蔓有心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但也不敢把时间说得太晚,怕路上堵车,把两人都给弄迟到了,就往后推迟了二十分钟。以往都是秦深直接来她楼下,从来没有和她约定过时间,不过次数多了,两人也就习惯成自然,一个七点多到小区,一个七点多下楼了,这还是他们头一回明确地定下时间,也算是进行交往的一个印证吧。 “行。”秦深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弯腰拿过茶几上的矿泉水瓶,“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徐蔓笑着点了点头,把他送到楼道门口,看着他乘电梯下去了,就转身回了房间,关门准备洗澡休息。 原本她是预计在今天洗个头的,但没想到李市杰会请大家吃饭,秦深又来她家做客,弄到了这么晚,就只简单地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就准备睡觉了,可不知道是被水蒸气蒸的还是怎么着,她觉得胳膊上一阵发痒,擦干了水在灯光下一照,发现上面起了一粒粒细小的红疹,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红疹,发痒。她太熟悉这个症状了,大一下学期那会儿基本上天天都能见到。 过敏。她居然又过敏了。 是因为吃了和牛排一起烤的意大利面吗? 徐蔓胳膊上起疹子的范围不大,也就差不多两个指甲盖大小,但她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大一那会儿她就吃过一次这样的亏,以为只是小小的皮疹,没放在心上,等着自愈,结果起疹面积越来越大,最后不得不去医院做了一次大诊断,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消掉,这一回可不能再那样了。 她回房翻找了一阵,没有找到抗过敏的药,外敷口服的都没有,看来是没有带过来,不过带过来估计也不能用,她上次过敏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药效早过了保质期,在这她也不敢用。 那现在怎么办,是出去买药,还是先抗一晚上,等明天再说? 徐蔓咬着唇,有些犯难。 都晚上十一点了,先不说还有没有药店在营业,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出去也不安全;但是让她等一晚上吧,她又有些害怕,当初她从局部过敏发展到全身过敏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最终拿起手机,打开导航APP,在上面搜索药店两个字,心里决定要是没找到附近还在营业的药店,就等明天,要是有,就晚上去。 APP的搜索很快,她才输入了药店两个字,就给她跳出了一长串候选项,她选了按距离排列,发现有一家药店离小区很近,营业时间到晚上十二点为止,步行过去只要十二分钟的时间,对面还有一家便利店在营业中,看样子是一条商业街。 十二分钟,来回也就半个小时不到,速度快一点的话回到家才不过十一点半,不算太晚。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行走路线和时间,徐蔓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就以最快的速度换回了白天的衣服,拿了手机钥匙,出门下楼去买药了。 47.第 47 章 导航APP上的步行时间是按照正常成年人的步伐来计算的, 徐蔓特意走得快了一点, 到药店的时候十一点十分刚过, 药店还开着,但已经没有什么顾客了,只有一个店员坐在收银台后面看着手机,被询问抗过敏药放在哪里, 才慢吞吞地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指了个方向。 徐蔓大一下学期的那场过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即使过了两年, 药物的包装有了较大的改变, 她也还是凭着相关药品名称的记忆找出了两种药, 去收银台结了账。 其实小范围的过敏使用外敷药是最好的方法, 但这种药都是医院自行调制的内部药品, 不对外流通销售,她也只能先凑合着使用口服药,等明天看看红疹消退的情况, 再决定要不要去医院就诊。 付完款离开药店,她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十六, 快一点的话回到家里或许十一点半还没有到,就加紧了脚步, 沿着街道往回走去。 沿街的路灯似乎是坏了, 连续几盏都没有亮, 弄得街道一侧很是阴暗,徐蔓在一开始来的时候还有点紧张,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走了一路,但直到药店都没碰上什么事,再往回走的时候就放松了心情,把注意力放在了胳膊上,就着手机的灯光看起疹情况。 红疹没有消退,但也没有继续蔓延,还是刚才的范围大小,这让她松了口气,看来应该只是一点轻微的过敏症状,吃了药就—— 一只手忽然从她背后横过,把一块湿巾捂上了她的口鼻,紧接着另一只胳膊也跟了上来,箍住她的双肩把她往一边拖去。 徐蔓在懵了一秒钟后飞快地反应过来,松了手里的袋子手机,屏住呼吸弯腰下沉重心,同时肩膀一扭,试图用学校里教的反抗技巧从禁锢里脱出。 手机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反面朝上,刺眼的灯光晃花了她的眼,身后的歹徒似乎很有经验,避开了她往后的一记肘击,同时加紧了手下的力道,紧紧捂住她的口鼻,像是铁了心要把她迷晕过去。 徐蔓依旧屏着呼吸,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在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秒里吸入了药物,又或者是手机灯光的原因,她的眼前一阵发花,被紧箍住的肩膀也泛着生疼,勉力和身后的歹徒继续纠缠,但意识已经开始渐渐迷糊了…… 远远的,似乎传来了一声谁的叫喊,徐蔓在意识不清的几秒后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被一股大力带倒在地,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鼻腔,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应该是磕在了地上,她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撑着地站起来,回身查看情况。 不远处有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其中一个较为矮小的明显占了下风,没过几秒就被另一人撂倒在地,反剪着双手跪在了地上,接着就是咔擦两声脆响。 “你他妈——不许动!” 高个男人从腰后摸出一副手铐,铐住了另外一人的双手,恶狠狠地说了一声“警察!”,就把矮小人影的头往下摁在地上,再度出声警告他不许动。 徐蔓惊魂未定,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她往前走出两步,猛地感到一阵头晕,连忙停下来,捂着嘴咳嗽了两声:“队……队长?” 对面的人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依旧在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不停挣扎的歹徒,终于把那人摁老实了,但也没有掉以轻心,继续摁着,厉声发话询问:“刚才在干什么呢?!” 徐蔓摸了一下发着疼的膝盖,就从地上捡起手机,把手电筒灯光往对面照去,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队长?” 灯光扫过去,同时照出脸朝下被摁在地上的歹徒和正在压制着他的秦深。 听见她的声音,秦深明显地惊了一下,抬头朝她看来:“小蔓?” 惊讶使他不自觉地放松了手劲,被摁在底下的歹徒趁机一个使力试图起身逃跑,被秦深眼疾手快地重新按住,甚至摸出手.枪抵住了他的后脑勺:“叫你不许动!听不懂话?!还是你想尝尝被拒捕击毙的滋味?” 其实他这动作完全就是在唬人,手.枪的保险栓都没有拉开,更别说开枪击毙了,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送人枪子,但歹徒明显被震慑住了,歇了逃跑的心思,彻底伏在地上不动了。 “打电话给支队,让他们过来押人。” 徐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深是在对自己说话,连忙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连手电筒都忘了关,就这么把灯光晃过去,照得秦深眯了下眼睛。 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是打报警电话联络指挥中心的,再由指挥中心根据地点指派相应辖区的片警前来,但这种时候徐蔓哪里想得了那么多,秦深让她联系支队,她也就直接打了支队的内部电话,让对方派人过来出警。 打电话时她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汇报情况也说得支吾不清,但她报出了自己和秦深的姓名工号,对方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干脆利落地派人出了警,甚至还特意询问要派多少人来,是否要联络其余回家休息的警员,显然是误会他们遇到什么大事件了。 好不容易打完电话,徐蔓狂跳的心也平复了几分,朝着前方迈出两步,靠近秦深。 “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我才要问你呢。”秦深皱着眉看她,“这大半夜的你跑出来干什么?我他妈真的是没想到——你——” 大概是真的气急了,他头一次出现了话都说不清的情况。 实际上他现在的心情也的确非常混乱,后怕安心愤怒搅成一团,刚才他从徐蔓的小区出来,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公交白班已经停运,夜班的还没有发车,就准备打车回去,不过因为对喜欢的人告白成功的事,心情怎么也静不下来,一直发着痒,就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准备抽上几根再回去。 他就这么靠着街边的路灯柱抽着烟,一边抽一边百无聊赖地看风景,因为心情巨好的缘故,就算街对面一片乌漆嘛黑,他也依旧看得乐呵,在抽第二根时,他忽然看见对面亮起了一团光,像是有人打开了手机在照明走路。 由于灯光是照着前下方的,他看不清对面人的具体样子,衣服款式倒能认认,和女朋友白天穿得有点相似,就上了几分心,多看了两眼,结果就看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后面扑上去勒住了对方,把她往阴影里拖去。 刑警的本能让他立马扔了手里的香烟,喊了一声冲过去,把那个鬼祟的人影制伏住了。 那时他的心里还很平静,只有一部分看见犯罪现场的愤怒,直到对面一通灯光扫过来,他听见了一声耳熟能详的呼唤,心里头才真正地翻江倒海起来。 徐蔓! 差点遇险的人居然是徐蔓! ——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掏出手.枪崩了手底下这混蛋,他也的确掏出了枪,好在理智在最后一刻占据了上风,克制着他没有拉开保险栓,只是在把人往地上摁时用了百分百的力道,或者说是砸,什么文明逮捕法制逮捕都去他妈的吧,他现在就想毙了这混账!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的后怕愤怒! 要是他没有在街对面停下抽烟,正好碰上徐蔓遇险,这件事会演变成怎么样?光是想想,他心里的怒火就疯狂地往上翻涌,冲击着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克制,才没有把手里的枪托狠狠砸上底下人的头。 同时,他也无法抑制地把部分怒火发向了女友:“我说你真的是——大晚上的,你跑出来是想怎么样?不知道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吗?!” 对面人瑟缩了一下,似乎是被他吓到了:“我……我出来买药。” “药?你买什么药?” 秦深的问话依然没有什么好气。 徐蔓小声回答:“我刚才发现皮肤上起了一点疹子,害怕是过敏,就出来买点药,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秦深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对底下人轻喝:“站起来!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身材中等的男人缓缓站起,低着头,一声不吭。 秦深押着他走到街道旁边,摸出另一副手铐,把他铐在了焊住的不锈钢护栏上,又再度警告了他一遍不要轻举妄动,才收起手.枪,后退两步,看向旁边照明的徐蔓。 “他刚才是不是拿迷药晕你了?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头晕不适?” “还好。”徐蔓回答,心情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说话的声线稳定了不少,“除了刚开始有一点头晕,其它的都没什么异常。” “别觉得没问题,谁知道这混账用的什么东西来迷你,等会儿人来了我就带你去医院检查一遍。”秦深烦躁地咒骂了一句,“妈的!” 徐蔓抿抿嘴,有点心虚,但更多的还是找到倚靠的安心:“我真的没事,就是膝盖蹭破了点皮,倒是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 秦深的注意力完全被她的那声“蹭破皮”吸引了过去,压根没听见她的后半句话,皱着眉上前:“你哪里破皮了?让我看看。” 徐蔓就拎起了裙角,把手机的电筒灯光照向膝盖,上面一片发红,渗着血丝,但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点,看来只是痛得厉害,实际上皮破得并不多。 48.第 48 章 秦深屈膝蹲下, 就着徐蔓手机的灯光查看她膝盖的情况,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 “磕破了?”他伸出手, 轻轻碰了一下她蹭破皮的部分,“疼吗?” “不疼。”徐蔓摇摇头, 不是撒谎,秦深的这一下碰触力气非常轻, 她就连感觉都没有多少,更别说痛了,渗血的地方倒是一直一抽一抽地泛着疼, 但她不会傻到把这个说出来。“就是擦破了点皮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这样的一番话当然无法让秦深完全放下心, 他依旧皱着眉头:“怎么摔成这样?” 徐蔓微微笑笑,温声说道:“可能是裙子比较薄吧, 在地上稍微蹭了一下就破了。”没有说她是被他冲过来擒拿歹徒的那一下冲击力带倒在地上的,虽然这完全是那个歹徒的错,可她要是把这说出来了,难保秦深不会为此感到自责,自然就选择了沉默。 秦深长出口气, 慢慢站起身:“等会儿去医院看看, 消消毒。” 徐蔓嗯了一声, 答应下来,松手放下裙子遮住膝盖, 就返回身去捡之前掉在地上的药袋, 等她把袋子捡起来后, 不远处也传来了警笛的呜鸣声,两辆警车闪烁着灯光在路边停下,从里面下来几名警员,四处张望了一下,就朝他们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一组副组长沈东雷,本来这种警情是用不着他来出的,但徐蔓在电话里把事情讲得半清不楚的,他担心两人遇到了什么麻烦,就亲自带着人过来了。 “秦队。”他上前对秦深打了声招呼,“发生什么事了?” “行凶未遂,还有袭警。”秦深这时的心情已经平静许多,但在说起这两个词时仍旧没有什么好气,反手指指被铐在护栏上的中年男人,吩咐他们,“把这孙子带回支队里好好看着。我先带徐蔓去趟医院,等回来再亲自问他。” 沈东雷闻言,转头看了一眼被铐住的歹徒,再看了一眼落后秦深两步的徐蔓,见她捂着肩膀,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有些凌乱,就大概猜出了一点情况,识趣地没有多问,点头说了声“明白”,挥手招呼警员上来拿人。 秦深在一边盯着,一直等到中年男人被押进警车,才转身面向徐蔓:“走,我带你去医院。” 这种事没什么好不答应的,徐蔓先是点点头,接着又问道:“怎么去?打车吗?” 秦深神情一展,露出了两人重见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坐警车去。” 徐蔓这才反应过来,支队开来了两辆警车,一辆用来羁押犯人,另外一辆可不就能送他们去医院了么,她大概是被刚才的事弄傻了,居然闹了这样一个笑话,怪不得连一直皱着眉的秦深都被自己逗笑了。 她微微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秦深笑了笑,就跟着他往停靠在路边的警车走去。 两辆车子都是七人座的,沈东雷带来了四个人,加上歹徒一共五个,秦深就让他们都坐了第一辆车回去,自己开了第二辆车,载着徐蔓来到了市立医院。 作为本市最大的三甲医院,即使已经快到半夜零点,也还是人来人往,秦深带着徐蔓挂了急诊,就坐在外边的等候椅上,一边等叫号,一边让她再一次拉起裙子,查看她膝盖上的伤势。 医院的灯光开得很亮,比徐蔓用手机照明要清楚得多,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她伤口处渗血的地方已经干了,只不过被磨蹭破掉的皮微微往上卷起,显得比之前还要糟糕,看得秦深拧紧了眉。 见状,徐蔓就抿出一个微笑,轻声细气地开口,让他安心:“没事的,我不疼。” 秦深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就只有膝盖吗?还有没有其它的地方被磨破了?” 还真被他说中了,她被带倒时不仅膝盖磕了地,肩膀也被蹭了一下,只不过从膝盖处传来的疼痛比较厉害,掩盖住了肩膀上的,导致她一时没有察觉,这会儿膝盖的痛慢慢下去了,肩膀的疼就清晰了起来,被这么一问,她就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下肩膀。 “让我看看。”秦深立即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动作,起身走到另外一边查看她的右肩,见她白皙的肌肤上有几道红痕,但没有擦伤划破,总算是松了口气,“还好,胳膊上没事,只是有点磨红,没有破皮。” 又问她,“你过敏的地方呢?在哪里?” 徐蔓伸出左手,给他看了一下胳膊。“就是一点点疹子而已。” 秦深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点,不过还是拧着,脸上的担忧之色不减,重新在她身边坐下,五指插入发间,带着几分烦躁地问她:“你说你——你怎么就碰上了这种事呢?” “我也不想的。”徐蔓有些委屈地回答,“我就是想出来买个药而已,哪知道会遇上这种事情……”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女孩子单独走夜路危险,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今天这回是你幸运,被我碰上了,要是我当时不在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有反击。”她小声反驳,“学校里教过相关的格斗课程……” “反击?那你的反击奏效了吗?” “……” 徐蔓低下头,不吭声了。 “我也不是在骂你。”见她这样,秦深就软下了语气,不过只持续了短短一句话,就又恢复了原来硬邦邦的口吻,“我就是——你知道我那会儿的心情吗?本来以为只是普通地阻止了一起犯罪行为,心里还有点兴奋,结果你一灯光扫过来,我当时的心情——真的是想毙了那孙子!” 他越说越生气,到最后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直到护士出来叫了徐蔓的号,才深吸口气,勉强自己平静下来,站起身说:“走吧,去看看医生。” 徐蔓点点头,跟着他站起来,进了急诊科室。 坐诊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医生,在给徐蔓看伤口时随口问了一声“怎么弄的”,徐蔓回答得慢了一点,就抬起了头,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摔的?摔到什么地方会摔成这样,膝盖肩膀都有擦伤?”他的目光在触及到徐蔓有些凌乱的衣发后变得狐疑起来,看向站在旁边的秦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了一句,“不会是被男朋友打的吧?” 显然,他把秦深列为了家暴的怀疑对象。 徐蔓连忙否认:“当然不是,就是……路上遇到了点事,不小心就弄成这样了。医生,我这膝盖上不会留疤吧?” 医生笑了,被她这话转移了注意力:“不会,就破了一点皮,哪里会留疤。你要是实在担心,我给你开一盒积雪苷霜软膏,除疤的,等过两天伤口结痂了往上面涂,一天两次,很快就能消掉了。”又给她看了一下胳膊上的红疹,确认是轻微的过敏症状,不过没有让她服用在药店买的那两款药,说是起疹不多,还没有到吃药的地步,涂点药膏外敷就行。 做完了这些,他又起身去后头拿来了酒精药棉,给她身上的几处擦伤进行消毒处理。 秦深在一边看着,把徐蔓被歹徒用湿巾捂住口鼻的事说了,询问他她会不会有事。 男医生一听,立刻关切地说道:“我说怎么搞成这样呢,原来是遇到了坏人,你们报警了没有?” “我就是警察。”秦深回他,掏出警官证放到桌上打开,“已经把犯人押回队里了,带她过来看一下情况。医生,我女朋友她应该不要紧吧?” “原来是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啊,刚才误会你了。”医生恍然大悟,拧上酒精盖,把药棉扔进垃圾桶里,去洗了个手后就坐回到办公桌后面,敲打了几下键盘,“这事不好说,你们还是先去抽个血化验一下,不过晚上人手不多,化验报告可能要等两三个小时。有头晕的症状吗?” “开始有。”徐蔓回答,“现在没有了。” “持续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一两分钟。” 男医生点点头,心里有了数:“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建议你们先去抽血,化验报告等明天来取,或者两个小时后给我打个电话,我帮你们看一下,实在不放心也可以留院观察。” 秦深:“不能先验小血吗?” 医生:“小血是出来得比较快,但这种情况验小血没用,还是得抽血做检测化验。” 秦深点点头,看向徐蔓:“你留在医院?我先去队里把那孙子的事办了,等之后再过来陪你。” 徐蔓摇摇头:“我觉得还好,不用留在医院。”见他微皱着眉,有些不赞同地看着自己,就又加了一句,“要不然这样,我先跟你回支队去做笔录,等做好笔录,应该也差不多到时间了,给医生打个电话,让他帮忙看看单子,或者直接来医院拿?” “大半夜的做什么笔录,明天再做。”秦深直接否定了她这话,但也没有坚持让她留在医院,而是取了个折中的办法说道,“那我送你回去,等审完那孙子之后我就过来取单子。” 徐蔓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秦深这话提醒了徐蔓,让她意识到两人已经变成了男女朋友,关系不同以往,偶尔麻烦他一下不算什么,就没有再说别的话,同意了他的这个提议。 接下来,她就被秦深陪着去二楼抽了血,再去一楼大厅取了药,等被送回到家时,已经差不多快到了凌晨一点。 49.第 49 章 以往, 秦深送徐蔓回家时,总是把车停到单元楼下就结束了, 也不下车, 就这么看着她独自一人进门上楼,不是不想送她上去, 是知道这种害羞性格的女孩子追求起来不能太急,得慢慢来,要不然一个不小心把人吓跑了就不好了,所以一直都克制着保持距离。 现在不同了, 两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街头发生的那件事也让他不再放心徐蔓一个人进去,因此即使只有短短的三分钟路程, 他也还是寸步不离地送着她到了家门口, 在玄关处才停了下来。 “我就不进去了,你回房好好休息,睡一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打我电话。”他站在门口殷殷叮嘱,“千万别再一个人出来了!听见了没有?” 凶巴巴的一句话, 还带着点命令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教训人, 但徐蔓知道这是他在表达关心的方式, 只是因为太过在意而失去了平常的冷静, 所以才会显得这么气急败坏, 实际上比谁都要关心自己、在乎自己。 想到这里, 她的心里就一阵温暖,微笑着点头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大概是她这个应答的样子有点轻率,秦深看上去并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我十分钟内就到。知道了吗?” “知道啦。”徐蔓软声回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可是队长,超速驾驶是要被罚款扣分的。” 秦深笑了,被她气的,也是无力:“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是跟你说认真的。” 徐蔓莞尔,为他这份焦躁却体贴的关心,“嗯,我记住了。”她收敛笑容,认真地点头回答,“一旦身体感到不舒服、或者有什么事,我就打你电话,不会再一个人晚上单独出去了。” “不止今晚。”秦深强调,“以后的每一天,只要过了晚上九点,你都不许单独出门,有事要出门就叫我过来,我陪你一起。” 这话有些出乎徐蔓的意料,没想到他居然会紧张到这个份上,不由微微睁大了眼,询问道:“可你要是忙怎么办?” 秦深:“忙也抽空过来。” 徐蔓:“那……你要是实在抽不出空呢?” 秦深:“那你就好好地待在家里,不许出门。有什么急事非得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连等我的时间都没有?” 徐蔓:“火灾?地震?” 秦深:“……” 秦深:“你非要跟我贫?” 徐蔓连忙摇摇头,像只小猫似的乖巧又可爱,看得秦深忍不住笑了一下,心头的郁闷之情散了不少。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他伸手摸了一下她柔滑的垂发,对她温柔地笑笑,“这两天你也不用来队里上班了,就在家里好好的休息。” 徐蔓点头,乖顺地答应一声:“你也是,别太累了。” 秦深没有再说话,沉默下来。 过道里的感应灯暗下,使外面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客厅透出的灯光,映照得玄关处昏黄如暗。 他看着徐蔓,忽然间上前一步,伸出手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徐蔓猝不及防,手还维持着半提药袋的姿势,三四个药盒叠隔在两人的腰腹之间,硌得她一阵发疼,秦深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继续紧紧地拥抱着她,差不多有半分多钟才松手放开。 “好好待着。”他抚上她的脸,低哑的声音里像是压抑着千百情绪,不复往日安闲自在,“别再出事了。” 徐蔓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就有点想哭,街头被歹徒袭击的那一会儿,她有过心慌、有过惊惧,事后也是心有余悸、惊魂未定,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脆弱过,仿佛整个晚上所受的惊慌委屈都在一瞬间爆发开了,促使着她在面前人的身上汲取温暖与安心。 接下来,她做出了人生二十一年从来没有做过、也从来没有想过的举动。 她把袋子手机都放到旁边的柜台上,踮起脚,搂住秦深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淡淡的烟草味飘进她的鼻腔,有点呛人,喉咙里也开始泛起小小的痒意,但她把这些不适都压了下去,闭上眼,继续贴着秦深那带有些微湿意的温暖唇瓣。 一秒钟。 两秒钟。 秦深猛地搂紧了她的腰,反客为主,深深回吻了过去。 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舌尖探入,唇舌交缠,把体温和呼吸都一同交换,舔舐吮吸着不留一丝空隙,到后来徐蔓都有些喘不上气了,胸脯急促地起伏,却被秦深搂得更紧,炽热的身躯紧贴包围,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嵌进身体里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深才结束了这个亲吻,停下来稍稍离开了她的唇瓣,不过依旧离得很近,徐蔓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像是春日轻风拂过,带起一阵心悸痒意。 她垂下眸,不敢再看秦深,脸红得厉害,殷红的唇泛着晶亮的水润光泽,让人看着就想上去咬一口。 秦深没有动,害怕再吻上去就一发不可收拾。 “舍不得我啊?”他哑声低笑,“这么主动。” 徐蔓的脸就又红了一层,刚才的那个亲吻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子一热,身体就那么行动了,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秦深搂在怀里尽情亲吻,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会儿清醒下来,真是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没有。” “没有?没有你那么热情主动地扑上来亲我?吓了我一跳。”秦深笑意更浓,哎了一声,对她说,“下次你要再这么做,能不能先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有个准备,免得像刚才那样浪费了两秒钟,多不好。” 徐蔓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他非要自己一遍遍地回想刚才的那个愚蠢举动吗,再说,到底是谁更热情啊,吻得她差点都喘不上气来,到现在心脏还在剧烈地跳着。 “……你不是要回支队审人吗,怎么还不走。”她小声低念,“再不走,医院的检测报告都要出来了。” 秦深:“我是准备走来着,可这不是被你留住了么。怎么,亲完就要赶人了?” 徐蔓:“……”她刚才就不该亲上去,真的是脑子进水了,白白送上门去给人占便宜,还憋屈吃亏。 见女友低头垂脸,一幅不想跟自己多说的模样,秦深舒眉笑开,不再逗她,换了个稍微正经一点的口吻说话,不过声音里还是含着满满的笑意:“不是舍不得我走,那就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家?觉得害怕?还是睡不着?” 徐蔓摇摇头,不明白他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当然不是。我、我就是——” 上涌的咳意拯救了她,她偏过头,捂嘴低咳了几声,立刻把秦深的注意引了开来:“怎么咳嗽了?感冒?还是身体不舒服?之前被那个孙子捂迷药的后遗症?” “没有。”她清了清嗓子,觉得喉咙舒缓了不少,才回答道,“就是……喉咙有点发痒。” 秦深明白过来了,松手放开她的腰,往后退了一步,站得离她远了一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干咳一声。“今晚……是特殊情况,我之前没想到会有这事,你放心,以后我都不会再抽烟了,从今天就开始戒。” 徐蔓脸颊一热,不去想他说的那个放心是什么意思,“吸烟对身体不好,早点戒烟对身体有好处,也别单纯为了我戒烟……” “我知道。”秦深笑笑,“但烟瘾哪是那么容易戒的,案子一多一忙,人一焦躁,这瘾就会上来,怎么也忍不住,想着抽它一根。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把它戒掉的,你记得监督我,要是抽烟了就别让我亲,这样一来我估计大概有三天就能戒了。” 徐蔓涨红了脸,“哪有这么让人监督的……” “你可以试试。”他笑着接口,“我还挺期待的。要不然以后每天早中晚都来个抽查检测?看看我有没有吸烟?” 徐蔓抬头,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她一直都以为她这队长是一个很正经很可靠的人,和那种油腔滑调的男性不同,怎么现在也变得这么……这么喜欢逗人?难道他之前展示给自己看的都是假象,现在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可以给你买戒烟糖,”她说,“你想抽烟的时候就吃一颗。” 言下之意就是抽查测验想都别想,她办不到,也没那个脸办。 秦深当然听出来了她的话外之音,不过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不好意思做,不代表他也不好意思,而且看一个人的想法不能听她说了什么,得看她做了什么,他再了解不过他这女友的性子了,害羞、内向,多的是因为不好意思承认而口是心非的时候,刚才的那个吻就是最好的证明。 “好。我等着你的糖。” 徐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微声提醒他:“时间不早了,你快回支队吧,要不然真的得弄到天亮了。通宵对身体不好,还有熬夜和抽烟,这些坏习惯你都得改掉,别仗着年轻就随便乱来。” 她这一番话让秦深想起了江雅,也是这么念叨自己的,不过和面对自家老妈时的无奈不同,徐蔓的轻念只让他感到满满的温馨,心里头暖意融融,熨帖不已。 “看来我的生活作息就是一本不良习惯合集啊。”他笑着说,“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干刑侦这一行,熬夜通宵是难免的,你不能奢望它有规律的作息时间。” 50.第 50 章 “我知道。”徐蔓抿唇, 有些自责地开口, “可是今晚你明明能在家里好好地休息, 要不是因为我——” “没错,都是因为你。”秦深打断她的话, 毫不犹豫的肯定让她心里一凉, 不过下一秒,她就又宽下心来,被他接下来的话安慰到了,“所以以后只要过了晚上九点, 你想出门去就得叫上我, 要不然你危险,我也倒霉。要么打我电话, 要么就在家待着, 两个选择,没有第三个。” 徐蔓再次点头, 认真答应:“嗯。我会的。” “一定要打我电话啊。”秦深又强调了一遍,才和她再见道别, 离开的时候徐蔓想送他到电梯口,被他拒绝了, “你就好好在家待着吧,我现在看你一人出门我就担心。快回去,把门锁了, 回房睡觉。我就在外面站着, 等你关门了再离开。” 徐蔓看上去像是想为自己辩解两句,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顺从在他的关怀之下,乖乖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就转过身去,准备关门回屋。 “你等等。”就在她要关上大门时,秦深忽然开口叫住了她,冲她招招手,“过来一下。” 徐蔓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站到他的面前,一双漂亮的杏眼含着疑惑望着他:“怎么了?” 秦深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没什么,就是想亲亲你。” 徐蔓一愣,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脸上就腾起一片红云,不过经历了这么几次的亲吻,她也总算是有了点抵抗能力,没有再低下头去半天说不出话,而是害羞又甜蜜地小小嗯了一声,抿唇微笑着回了他一句:“晚安。” 秦深一笑,温柔回她:“你也是。好好休息。” …… 支队离徐蔓的小区有十五分钟的车程,但秦深只花了一半的时间就到了队里。一是因为凌晨道路空旷,除了红绿灯外没有别的等待点,另外一个就是徐蔓遇袭的场景总是不停地在他眼前回放,而只要一想起她被人捂着嘴往阴影里拖的画面,他的心里头就止不住的翻涌起怒火,脚下油门越踩越大,一路上被拍了七八张超速照,路边测速仪的闪光就没停下来过。 到了支队,他甚至连停车院都懒得去,把车停在大厅门前就下了车,大踏步地走进厅里,和接到他电话出来的沈东雷碰头,往关押歹徒的审讯室走去。 审讯室里,中年男人被铐着双手锁在审讯椅上,听见开门的动静抬起头,看见秦深进来,身体就有些畏缩地蜷了一下,看来两个小时前的那场单方面压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秦深冷冷瞥他一眼,关上门,和沈东雷分别落座在主次两位,也不等后者打开摄像记录仪,就拿过笔,翻开笔记本,直接开始了询问。 “名字。” 男人沉默两秒,哑着嗓子回答。“罗俊力。” “年龄。” “28。” “身份证号。” 罗俊力:“我……我记不住。” 秦深笔尖一顿,抬头看他:“你身份证呢,带了吗?” 罗俊力:“没、没带。” 秦深:“那你籍贯是在哪里?别告诉我你连这个也记不住。” “什——什么叫籍贯?”罗俊力瞅他一眼。 “你老家。”秦深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不耐烦,他本来就压着怒火,顾及到这是在审讯期间,才勉强忍住了没有发出来,用正常的态度来面对眼前这个混账,但这也是在对方配合的情况下,要是没了这个前提,他可不保证自己会有多大的包容冷静。 “哦……”罗俊力反应过来,答了一句,“我是谷州人。” “谷州,罗俊力?” “对。” 秦深在本子上写下“谷州、罗俊力”五个字,倒转过去给他看:“是这几个字吗?” 罗俊力伸长脖子看了一下,点点头:“对,没错,就是这个。” “行。”秦深收回本子,示意旁边的沈东雷通过这些信息查询罗俊力的具体身份,就又接着问他,“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知道。”罗俊力低着头。 秦深:“为什么?” 罗俊力:“因为……因为我不小心得罪这位警官你了。” 秦深冷下脸:“好好回答!想糊弄谁呢你?” “哦,不是不是,”罗俊力连忙改口,“是我不小心得罪了警官你的女朋友,所以才会被抓到这里。” 他抬起眼,觑了一下桌对面的秦深:“警官,你说,你这……算不算是公报私仇啊?” 秦深拍着桌子站起来,旁边的沈东雷见势不好,连忙也跟着站起来,按上他的肩膀:“秦队,你冷静一下,现在是审讯期间,注意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压低声音,“房间里装了好几个监控,你要真动手就说不清了。” 秦深没动,僵着身体站了几秒,被沈东雷用力按了两下肩,才缓缓深吸口气,绷着一张脸勉强坐了回去,重新拿起笔看向罗俊力,目光里充满着冰冷的怒火与警告:“你老实点!别以为说点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就能糊弄过去,路边的监控和受害者的证明口供都能把你的谎言揭穿,我劝你不要自作聪明。” 罗俊力有些心虚地别过眼神,避开他的视线:“我……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你说什么实话了你?” “我就是不小心得罪了警官您的女朋友呗……明明是好心上前想提醒她,前面有个窨井盖被偷走了,让她注意一点,她把我当坏人不说,还找警官你来告状,把我……把我揍了一顿,现在我的肋骨还疼着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秦深一下把笔摔在桌子上:“你他妈——” 沈东雷连忙提高了声音呵斥罗俊力,借此来打断秦深的发怒:“怎么说话呢!让你回答你就照实回答,我可警告你,你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全,想要争取宽大处理只有坦白从宽这一条路,别想着什么其它的东西!” 罗俊力撇嘴:“我真没干什么事……” “你没干什么事?”秦深怒极反笑,这孙子居然还委屈上了?“没干什么事你半夜在街头晃荡,捂住人家姑娘的嘴拖一边去?你是当我傻还是瞎?!” “我拖她干什么呀。”男人辩解,“她是警官你的女朋友,又不是我的女朋友。再说了,她那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看着清清纯纯的,实际上不知道被男人上了几次,我哪里看得上——” 秦深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他猛地一下站起身,踩着桌子就扑了过去,一拳揍上罗俊力的脸庞,审讯椅的底盘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剧烈地不住摇晃。“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秦队!”沈东雷在后面急喊。 秦深置若罔闻,揪起手下人的衣领,继续照着那张脸狠狠来了一下:“说啊!” 罗俊力咳嗽两声,吐出半颗带血的破碎门牙,头歪歪斜斜地靠在椅背上,对他挤出一个艰难又扭曲的笑脸。 “咳咳……警官,你……你打我干什么啊,我又……没说错……她就是……犯贱……” 秦深本来就已经怒火中烧,听了他这话更是暴怒,像是一通被点燃引信的火.药,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掐着他的脖子就要把他往椅背上砸,被从后面扑上来的沈东雷死死摁住:“秦队!你冷静一点!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审讯室里陷入一片混乱,巨大的响声动静引来了外边值班的警员,四五个警员开门进来,看见这场面都惊呆了,还是被沈东雷的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过来拉住秦队!”给吼回了神,上前拉架,好不容易才把秦深分开,停止了这场混乱。 但已经晚了,罗俊力挨了秦深不少下狠揍,半张脸都肿了起来,鼻血流了一地,看上去恶心又恐怖,整个人被锁在审讯椅上,身体弯出一个扭曲的角度,也不知道是骨折了还是怎么样。 沈东雷要好得多,虽然在混乱中也挨了秦深的一记拳头,但他是个练家子,身板硬,那一下又没打在要害,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弯腰捡起混乱中掉在地上的警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就把它重新戴回了头上,同时吩咐进来的警员:“快,对犯罪嫌疑人做急救措施,然后送去医院,不能让他出事!” 警员为难地看向秦深,“可是秦队他……”他们进来了五个人,五个都负责控制秦深,足可见得暴怒中的秦深是有多么难制伏,就是现在,他们也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手底下劲一松,就让秦队给挣脱出去,再给犯罪嫌疑人补上几下。 “没事,秦队已经冷静下来了,你们放开他吧。”沈东雷的目光扫过低头沉默的秦深,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警员加快行动,“现在处理受伤的犯罪嫌疑人要紧,快去拿担架过来。” …… 一番折腾后,罗俊力被送到担架上抬走,秦深也被松开了辖制,审讯室里恢复了原有的平静,沈东雷的眉头却比什么时候都要皱得紧,几乎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上前两步,走到秦深跟前,万般不解地开口询问:“秦队,你怎么就中了他的激将法呢?他那些话明显是在激你,你动手就落了他的套了。” “我知道。”秦深面无表情,眼底散着几分戾气,“但我就是想宰了那个畜生。” 沈东雷:“当刑警不能意气用事。这还是你当初对我们大家说的话,秦队,难道你都忘记了?” 回答他的是秦深的一声冷笑。 看他这样子,沈东雷就知道是劝不动了,也就不再多费口舌:“好,这事我们先不谈,但是殴打被限制行动能力的犯罪嫌疑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严重违纪的行为,那个姓罗的被你打成这样,不仅有监控拍下,还有那么多兄弟看着,肯定是瞒不住的,到时候上头追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51.第 51 章 “不怎么办。”秦深甩甩手腕, 他刚才打罗俊力的那几拳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 导致自己的指关节也隐隐有些发痛,不过这和他心里的痛快完全不能相比,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如果那个混账此刻还在他的眼前,他说不定还会再上去补两下。“我教训了那个混账, 解了气, 这就是好结果。其它的撤职也好, 查办也好,我都不在乎。” 说完这句话后, 他就转身离开了审讯室,不再理会身后沈东雷的呼喊,快步走出大厅, 驱车离开了支队。 他开的是自己的车, 起步速度比来时的那辆警车要快上好几倍, 几乎是一踩油门就轰了出去, 连飙了三个红灯, 才勉强散了一部分火气,停在去往医院的分岔路口, 等着红灯平复心情。 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两条徐蔓的未读消息,第一条是“队长, 你到支队了吗?”, 第二条是“我刚才忽然想到件事, 你在餐厅里喝了一整瓶酒,现在开车不要紧吗?这才过了三个小时……” 两条消息一前一后,相距不过十几秒钟,非常具有徐蔓个人的特色风格,光是看着,秦深就能想象出她在打下这些字时的表情动作:微蹙着细眉、又是关切又是担忧,或许手指还会悬停在发送键上犹豫好几秒钟,才下定决心按下去发送给自己,然后又握着手机紧张羞怯地等待自己的回音…… 这么想着,他的脸上就不自觉露出了一个微笑,心头的焦躁被缓缓抚平,像是有清甜甘冽的泉水流过心间,让他彻底平静下来,连红灯跳转了绿灯都没有发现。 好在凌晨两点的道路非常空旷,这条路上更是一辆车也没有,没有司机在后面摁喇叭,他也就这么继续在路口停着,解锁手机屏幕,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睡了吗?】 徐蔓的这两条消息是在半个小时前发送过来的,算算时间,大概是在他驱车赶往支队的路上,秦深没把握她现在还醒着,所以也就问候一声而已,没指望她能回复,下一信息都编辑好了,准备当做留言发送出去,没想到屏幕上立刻就跳出了一个新气泡,承载着徐蔓的回复跃进他的眼帘。 徐蔓:【还没有】 一看到这条消息,秦深就皱起了眉,刚才还抱着“要是她能看到就好了”的心情立刻起了转变,这么晚了还不睡,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吗? 他飞快地调出拨号界面,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对面接通了,传出徐蔓婉转轻柔的问候声:“喂?队长?” 声音听上去很清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没有什么睡意,不像是睡到半途被铃声吵醒的样子。 秦深的眉皱得更加深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那头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话里就多了几分小心翼翼:“我本来要睡了,看到手机屏幕发亮,就拿过来看了一下……” 撒谎。都要闭眼睡觉了怎么可能还看得到手机发亮,就算是在躺下闭眼的一瞬间看见了,那这时间也太晚了,都快两点了,修仙呢这是? 秦深:“不是叫你早点睡觉吗,怎么现在还没睡?” “我真的要睡了。”徐蔓软软糯糯地回答,“看到你发消息才回了一条,电话也是你打过来的……”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句话里的撒娇意味非常浓厚,还含着小小的嗔怪,像是在抱怨恋人的不贴心,听得秦深哑然失笑,担心和抱怨都没了,只剩下满满的欢心。 她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呢?甜得就和棉花糖一样。 “行,这事算我不对。那我先挂了,你早点睡觉。”他故意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并且在说完后停顿了两秒,果然听见手机那头的声音明显提高起来,还略带有一丝慌乱,“你……你先等一下,先别挂电话。我有事要问你。” 他压着笑回答:“什么事?” “你看到我发的那两条消息了吗?” “看到了。” 徐蔓:“那你……?” 秦深再忍不住笑意,靠着驾驶座椅背,舒眉笑开:“我刚从支队回来,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一句话回答了她两个问题。 “那你不要紧吧?”徐蔓就有些关心地询问他,“我之前上网查了一下,说是喝酒之后最起码要过八个小时才能代谢掉身体里的所有酒精,你这才三个小时——” “没事,我酒量好着呢,刚才一路开过来也没出什么事。”他满不在乎地笑笑,“再说了,这都快凌晨两点了,路上没几辆车,我就是撞也没地撞去,你别担心。” “话不能这么说……”恋人细柔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不是不出事就没事了,要是碰上交警查醉驾,正好查到你怎么办?” “那我就上个新闻头条,刑侦队长带头酒驾,惊呆广大人民群众。”秦深笑一声,“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现在已经在路上,再说这些也晚了,你就别担心了。我去医院拿了你的化验报告就回家,不开车了。” “你要到医院了吗?”徐蔓问他。 秦深看了一下路,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路口停着,抬头一看信号灯,又是一次红跳绿,显然,他已经错过最起码两个绿灯了,好在他也不赶时间,就这么慢悠悠踩下油门,单手把着方向盘开了出去,一边开一边回答她:“快了。怎么了吗?” “我想等化验报告单出来。”徐蔓说。 “不行。”秦深一口否决,“你先去睡觉,化验报告我替你拿,拿了就去问医生,看有没有问题。” “我就是怕有问题。”她说,“所以才想先不睡觉,等结果出来再睡。” 秦深:“有问题我会过来接你,把你送医院的。” 说这话时,他握紧了手下的方向盘,心想最好不要有什么问题,不然他一定会把那姓罗的揍得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徐蔓还是不能放心:“我还是等报告出来再睡吧,不然我现在也没法安心。” 秦深皱眉,拐过又一个弯:“我现在去医院是不需要多久,但也不一定到了就能立刻拿到单子,要是单子出来得晚,你也等着?去睡觉,明天我再来看你,不会有事的。” 耳听着恋人在那头还想说话,他就又加了一句:“乖,听话。” 手机的另一端静默了两秒,再响起时,徐蔓的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羞怯:“……嗯。” 轻细绵软的话音如同飘舞在空中的柳絮,兜兜转转飞进秦深心里,让他一阵心痒难耐,恨不得把声音的主人抱进怀里,好好一番揉搓疼爱,可惜受限于地理阻隔,他只能用一句“嗯,去睡吧”来应对了事,连路况也没心思看,险些又闯一个红灯。 不过闯不闯也没什么区别了,连闯了三次红灯,他的驾照积分早就成了负数,没分可扣了,想想也是好笑,支队里他违纪揍人,支队外面他违规开车,他在这一晚上违反的规定比之前一年里加起来的都要多,也算那孙子厉害。 秦深驱车往医院驶去,而另外一头的徐蔓,则是睁着眼躺在床上,半蜷着身子,看着透出些微冷色的落地窗帘,在黑暗中消磨时间。 不是她不想睡,是她实在没有睡意,秦深的那句“乖”说得她一阵晕乎,心跳完全乱了套,怦怦跳着,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之所以熬到这个点没睡,导致一下子就看到了对方发来的消息电话,也是因为差不多的原因——他在时不觉得,一旦离开了,尤其是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安静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情绪就全部漫上了心头,害羞、甜蜜、期待、不敢相信……种种种种,让她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她试过很多种入睡的方法,躺平闭眼放缓呼吸,甚至数羊读秒,但都没有用,精神始终维持着亢奋,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个小时前秦深留下的温度触感,久久不散余韵,一直缠绕到她的心底。 告白、亲吻、英雄救美……三件事情连环相套,简直就像是电影里的故事情节一样,她真害怕这是一场美梦,明天醒来一切都没有变化,秦深依然是她的队长、上司、朋友,唯独不是恋人。 窗外传来隐隐的汽车鸣笛声,又很快消失在另外一头,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 徐蔓缓缓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如果——这只是她做的一场美梦—— 那么明天,就换她做那个主动的人,去向秦深告白吧—— …… 早上六点,徐蔓在一阵吵闹声中醒来,捂着昏沉的脑袋发晕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嘈杂的声音来自于她的手机闹铃,看来是她昨天晚上忘记关闭工作日的闹钟了,所以才会在这会儿把自己从睡梦中吵醒。 她伸出手,摸索地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摁亮屏幕关闭闹铃,睡眼朦胧间看见一个消息气泡,就勉强撑开眼皮,聚焦了视线仔细看,发现是秦深在凌晨两点半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我把化验单给医生看过了,说是没有任何异常,没什么事。你身体还好吗?有不舒服的就告诉我,别瞒着】 不是梦。 是真的。 她和秦深真的成为了恋人。 犹如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徐蔓一下子从昏沉欲睡中清醒过来,靠着枕头坐起,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过去。 【嗯,我很好,不用担心】 52.第 52 章 消息发送出去后犹如石沉大海, 没有得到秦深的一丁点回复, 这在徐蔓的意料之中,对方给自己发来有关化验单的消息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回到家少说也要三点, 再洗漱一下躺到床上, 不知道要几点了, 现在估计还在睡着, 看不到消息很正常。 就是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去支队上班,看他昨天的样子, 似乎没有要请假的意思, 只睡这么几个小时,他的身体撑得住吗? 徐蔓盯着手机想了一会儿, 就给李市杰发了一条消息:【师兄, 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请病假,已经和秦队长说了,能麻烦你到队里的时候帮我看一下队长在不在, 有没有来上班吗?】 这两句话前后其实并没有什么关联, 但她又不能直接询问对方秦深今天有没有来上班,平白无故的忽然来这么一句, 以李市杰的好奇心,是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所以只能发这么一条消息过去, 希望她这师兄能够贯彻一贯的直脑沟回路, 注意不到这里面毫不成立的因果关系。 李市杰在二十分钟后给了她一个回复:【卧槽, 你起得可真是早啊,我才刚刚睡醒呢,昨天宿醉,头痛,今天还得上班,真是悲了个催的】 几秒钟后又发来一条:【我会帮你去看看的,不过你既然昨天已经和秦哥请过了假,那他今天来不来也都没关系了,咱队里的考勤很松的,只要秦哥给你记着就行了】 这本来就是徐蔓临时编出来的借口,就是为了知道秦深有没有去上班而已,所以面对李市杰的这条消息,她只是含糊其辞地回了一条道谢的短语就算了,没有正面回答他这句话。 但是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犯了傻,想知道秦深的动向为什么不询问本人,又不是在交往之前,她需要顾忌一点矜持,不能太过主动,现在两人成为了恋人关系,这点问题简单问一声就行了,根本用不着那么迂回曲折地通过别人来知道。 真是被昨天的一连串事情给弄傻了……徐蔓拍拍额头,打开秦深的联络界面,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过去:【队长,你今天正常上班吗?】 发完这条消息后,她等待了一会儿,见没有等来秦深的回复,就知道一时半会儿的是等不到了,锁屏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钻回被窝,闭上眼睡了个回笼觉。 她本来只是想着小眯一会儿,过个半小时一小时的就起来,没想到一觉醒来,房间里亮得跟中午差不多,一看手机,已经早上十点多了。 亮起的屏幕上不仅显示着硕大的数字时间,还有李市杰给她发来的好几条消息。 【我到支队了,没看到秦哥,可能他今天不来了吧。因为我踩点到的,平常这个时候秦哥早就在办公室里坐着了】 【咦?他来上班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秦哥被带去局里问话了????】 【怎么回事啊这,秦哥他殴打了犯罪嫌疑人???他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而且这事好像还跟你有关?师妹,这怎么一回事啊??卧槽,我他妈现在一脸懵逼】 【这到底咋回事啊这???】 【师妹你醒着不?看到了速度回我消息啊,我现在真的是一脸懵逼】 消息一条条看过去,徐蔓的精神越来越清醒,心也悬得越来越高,再没了转醒时的慵懒舒适,从床上坐起来,就给李市杰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不等她开口,那头就传来了李市杰的一连串询问:“喂?师妹?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秦哥他被人带去局里了!张组说只是一次普通的问话,但我看他表情贼严肃,一点也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徐蔓被他这连声发问说得一阵头晕,好不容易才理清了一点头绪,蹙着眉回答他:“我不知道啊,我刚醒来呢,就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队长就被带去局里问话了?” “我哪知道啊。”李市杰也在那头纳闷,“我也奇怪呢,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一大早就出了这种事。不过我去问了别人,说是昨晚秦哥半夜来过支队一趟,逮了个行凶未遂的家伙,在审讯的时候不知道起了什么摩擦矛盾,把那家伙给揍了,揍得比较严重,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属于严重违纪,所以市局就来找他了。” “什么?”徐蔓惊愕,“他把人给揍了?” “是啊!”李市杰大声附和,丝毫没有意识到徐蔓只对秦深打人这件事表示了惊讶,完全没有询问关于那个行凶未遂的犯罪嫌疑人一丁半点的信息,“我就纳了闷了。你也是知道秦哥的性子的,看上去有点不好相处,冷着脸的时候也贼吓人,但办案时特别冷静,从不冲动,怎么会上手打人呢?还把人打进了医院,我真的是想不明白。” 徐蔓有些心慌,勉强定了定神,使自己冷静下来,才开口询问:“那队长他现在是被带去市局了吗?” 李市杰:“去了,一个小时前市局就来人了,把他带走了。” 徐蔓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带走?把他……把他铐走的吗?” “这倒没有。”李市杰说,“就是普通地被带走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要去开会之类的,后来看气氛不对,再加上沈东雷也被带走了,就问了一下张组,才知道他是被带去问话。真的是简直了,卧槽。” 徐蔓松了口气,稍微舒展了一下眉头:“那应该还好……现在队里什么情况?” 李市杰:“还能什么情况,都在议论这件事呗。不知道是谁多嘴,把秦哥打人进医院这事传开了,现在队里都在传这件事,所有人都很懵逼。师妹,你知道什么内情不?我怎么听说这事好像和你有点关系?” 这事当然和她有关系,而且还是大大的关系,要不是她昨晚跑出去买药,就不会险些被人迷晕拖走,秦深也不会过来为了救自己把人撂倒,更不会把那个家伙押回支队…… 徐蔓心里乱得厉害,一阵胃绞痛似的难过,觉得事情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完全都是因为她的缘故,要不是她半夜十一点了还想着跑出去买药,哪里会有这些事情,都是她的错。 “师妹?师妹?你在听吗?”或许是半天没有听到她的回复,李市杰在手机那头提高了声音,喊了她几下。 徐蔓深吸口气,强打起精神,秦深已经被带走问话,她在这里再愧疚自责也没有用,还是先弄清楚状况要紧。 “这事是跟我有点关系,但解释起来有些麻烦,等我有空了再跟你解释。”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一边拿过出门要穿的衣服摆在床上,“队长他去了多久?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李市杰:“去了有一个小时了,不过支队离市局挺远的,不堵车过去也得二三十分钟,也就相当于才被问了半个小时,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徐蔓也不知道她问这个有什么用,她又不能直接冲到市局里去把人给拉出来,但是不问,她心里又没底,不管怎么样,情况总是知道得越多越好的。 “我不请假了,过来支队。”她说。 “你来支队?那也行,到时候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那群值班的家伙说得语焉不详的,看样子是也不怎么清楚。不过我先提醒你一声,队里现在好多人都听说了这事和你有关,再加上你今天请假没来,谣言是传得一个比一个荒唐,你可能一来就被围住了,要做好心理准备。” …… 明州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看着电脑上播放的监控画面和手边刚送上来不久的伤残鉴定报告单,公安局长周赢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用一种头痛的口吻对眼前人说道,“几天没见,你怎么就给我搞出个这么大新闻来?殴打犯罪嫌疑人至重伤住院,还不是在抓捕过程中,是在人被铐住了没有行动能力的时候,你怎么这么有能耐呢?啊?” “鼻梁断裂、门牙破损、内部软组织损伤……这个人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你下这么狠的手?”他抖抖手里的鉴定报告,“赔上前途去打人?” 秦深原本一直低着头站着不说话,听见他最后一句话,才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头吐出冷冰冰的三个字:“他活该。” “活该?”周赢不可思议,“这是你身为一个刑警队长该说的话?秦深,你可别仗着你爸就为所欲为,把规矩全不放在眼里!真要出了事,别说你爸了,就是连你爷爷都保不了你!” 秦深瞥向他:“局长,您要撤我的职吗?” 周赢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秦深:“没有。我只是想说,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但不后悔干了这事,那孙子活该。” 周赢哼笑:“年龄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你当你是什么,古惑仔还是街头混混?还给我来后悔不后悔的这一套。我可告诉你啊,这事要搁别人身上,早撤职查办了,这是重大的违纪责任事故!你小子得亏有个好家世,上头有人替你顶着,要不然你这条路就断在这里了,什么省厅总部想都别想,还能在系统里继续混下去就不错了。” 秦深听他说着,心里毫无波澜,昨晚打完人,沈东雷就和他说了一番差不多的话,当时他都没在乎,现在更加不会了。“那局长,局里对我的处罚是什么?” 53.第 53 章 “还在商议中。”周赢翻了一下鉴定报告, “你最近先在家里待着吧, 好好反省, 等具体的决定出来了,我再通知你。另外, 你揍人的原因我也听小沈说了,不是我说你, 你在这件事上实在是太冲动了,人家骂两句, 你让他骂不行吗?干我们这行的, 哪个没被骂过祖宗十八代?你连这点都受不了,还当什么警察?” 末了,又道, “我是被你爸一手提拔上来的,当初你来我这, 我就跟你爸保证过,好好带你, 提携你。你之前的表现也都非常好, 我很满意, 可这件事……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总之,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以后千万不能再冲动行事了, 知道吗?不然我不好跟你爸交代, 你也辜负了长辈的一番期望, 是不是?” 在家反省,等候通知,相当于是停薪留职了,算是一项中规中矩的处罚,在秦深的意料之中,至于日后会不会有更严厉的处分下来,则是已经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了。 “是。”他对周赢敬了个礼,就把随身携带的手铐和枪支掏出,连同警官证,都一起摊开放在了办公桌上。 周赢看着他这动作嗤笑一声,把警官证挑出来,掷回他的怀里:“这东西你还是留着吧,我周赢别的本事没有,帮你保住这刑警队长位子的能力还是有的。至于这两样,”他把手铐和枪支收起,放进一侧的抽屉里,“我先替你保管着,等你哪天复职了,再过来向我要吧。” 他这两句话,再加上之前说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八个字,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那就是对于秦深违纪打人这一件事,局里处罚会有,处分不一定会有,基本上可以算是过去了,回家反省也就是走个过场,好对外有个说法。 严重违纪的行为只得了这么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处罚,一般人遇上这种天大的好事,喜出望外都是轻的,但秦深依然满心平静,毫无波澜,脸上连丝笑意也没增加,镇定自若地收回警官证,又立正敬了个礼,就离开了局长办公室。 看得周赢不住摇头感叹,心说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小子一路以来走得太顺,连个趔趄也没跌过,才会养成现在这么个无所畏惧的性子,估计只有等哪天狠摔了一跤,才能明白他今天的语重心长了。 …… 十一点零五分,徐蔓乘坐公交赶到了刑侦支队,才一走进大厅,就被下来搬文件的赵佳给看见叫住了:“徐蔓?你来上班了?” 这一声招呼出口,立刻有几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汇聚到徐蔓的身上,不等徐蔓对此做出什么反应,赵佳就捧着文件快走两步,来到她的跟前,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是不是听说了秦队的事过来的?” 一听见关于心心念念的人的事,徐蔓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询问赵佳:“秦队长他还没有回来吗?” 赵佳说:“还没呢。”又问她,“这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别组之间传得风风雨雨的,说是昨晚出了什么事,和你和秦队都有关系?不会是真喝酒喝出什么事了吧?” “不是喝酒,就是……”徐蔓蹙眉,“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跟你说不清楚。我先上楼去问一下张组长,等了解情况后再谈吧。我现在心里也迷糊着呢,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赵佳:“我跟你一块去,正好要把这些文件送到办公室里。” 徐蔓点点头,两人一块上了楼,进了一组办公室。 才一推开门,李市杰就眼尖地瞧见了她,嚯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喊了声“师妹!”就朝她跑过来,惹得其余人也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交谈,把目光聚集到她的身上。 这目光徐蔓很熟悉,她刚才一路走来,和一些支队成员擦肩而过时,那些人朝她看来的眼神就是这个模样,好奇、探究、还带着一点不可说的隐晦,看来是都听说了秦深被带走问话和她有关这个消息,不知道在心里怎么猜想呢。 不过她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匆匆对李市杰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就径直往张鸿飞那边走去,只是她才刚刚在办公桌前立定,还没开口,对方就冲她摆了摆手,说道:“你也别问我了,这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个模糊的大概,说不定还没你知道得多。” 准备好的腹稿全都打了水漂,徐蔓有一瞬间的泄气,又很快打起精神,说道:“那秦队长他……” “秦队会怎么样,我们大家都不知道。”张鸿飞揉揉眉心,“我刚才也和大伙说了,在切实的消息出来之前,不许再讨论这件事情,免得乱传一些奇怪的话,变成传谣造谣。” “哪会呢,我师妹说的话,怎么能是传谣造谣呢。”李市杰从后头跟上来,“昨晚是秦哥送我师妹回去的,要说秦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那肯定是我师妹最清楚了,是吧师妹?” 徐蔓张口,刚想回答,包里的手机就一阵震动,她心想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掏出来一看,就被屏幕上显示着“秦深”两个大字惊到了。 “卧槽。”旁边的李市杰也看清了来电显示人,脱口而出一句卧槽,“秦哥给你打电话了?你快接!”一句话又把全办公室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她的身上。 秦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他不是在市局接受问话吗,难道说询问已经结束了? 徐蔓的思维快速地转动着,再度看了一眼屏幕,确定没有看错、的确是秦深打来的之后,就按下了接听键,一边朝办公室外走去,一边开口。 “喂?队长?是你吗?” “当然是我。”手机那头传出秦深带着笑意的声音,带着一点大马路上的嘈杂音,看上去是在开车的途中打这一通电话的,“怎么,没存我号码啊?” 徐蔓仔细听着,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快,不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会有的沉重压抑,就稍稍舒了口气,不过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他这是为了不让自己察觉到异样而特意装出来的。 “队长,你现在在哪里?”她一边往走廊的拐角走去,一边出声询问。 秦深:“在去你家的路上。你起床了吗?” 她愣住:“我家?” “是啊。”秦深笑着说,“你还没吃中饭呢吧?我给你带点吃的,你想吃什么?饺子、面、还是普通的饭菜?” “我……”徐蔓停下脚步,转身面墙大理石的墙壁,在腹中整理组织语言,“我在支队呢。” “支队?”那边声音顿了一下,变得疑惑起来,“你去支队干什么?不是让你在家休息两天,先别上班吗,这几天队里又没有什么事情。” “……”徐蔓低下头,“我听说你被带去市局问话了,因为昨天打了那个行凶未遂的歹徒,是不是真的?” 秦深沉默两秒:“谁跟你说的这事?小李?” “是我自己问他的。”她说,“这么说是真的了?队长,你……你真的打了昨天的那个人?” 秦深在那头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那个大嘴巴,关键时刻不顶用,该闭嘴的时候倒是屁话一箩筐地往外放。” “现在先别管这些了。”徐蔓头一次表现出了稍微强硬一点的态度,“队长,你就告诉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吧。” “是。”秦深叹气,“我是被带去局里问话了,不过现在已经被放出来了。” 徐蔓的心立刻揪了起来:“你真的打人了?” 手机里传出一声哼:“是那孙子活该,没揍得他半身不遂是他幸运。” “你……为什么要揍他?”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不会是因为我吧……?” “不是。”秦深不假思索地回答,“是他自己找打,不关你的事,你别瞎想。” 徐蔓心里一沉。 她虽然菜,但好歹也读了三年刑侦,学过相关的审讯知识,这么迅速又不经过思考的回答,大概率都是假话,真正的事实通常与之相反。 果然,又是因为自己吗…… 她还真是什么事都做不好,办案帮不上忙,居然在普通生活工作里都拖累他,让他犯了这么大一个错。 “对不起,队长……”她难过而又自责地低声说,“都是我的错,非要在半夜跑出去买药,我——” “你胡说些什么呢。”秦深打断她的话,“不是你的错,那孙子明显是预谋作案,作案工具都准备好了,我昨晚要是没逮住他,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害。算起来还是一桩好事,你自责干什么,别这样。” “可要是不是我——” “逮人的是我,打人的也是我,你只是一个倒霉的受害者,是最不需要道歉的那个人。” 秦深再度打断她的话,强调。 “不许再和我说对不起,你不需要说。” 徐蔓一怔,心里泛起一股暖意情潮,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安慰自己……昨晚那股想哭的冲动又上来了,她忍住,低声说道:“队长,你这样……会惯坏我的。” “不怕。”秦深的声音恢复了轻快,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出他在手机那头扬着笑容神采飞扬的模样,“惯坏了你,正好让你离不开我,我就能惯你一辈子了。好了,别哭丧着一张脸了,笑一个?” 徐蔓被他这话暖到,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口中却说道:“你又看不见我的脸,怎么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怎么不知道?”秦深朗笑,“我当然知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54.第 54 章 像是有一串音符在心底滑过, 谱出一首欢欣乐曲,徐蔓忍不住加深了笑容,露出颊边两个小小的酒窝, 心想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她这队长居然是这么会哄人的。 “那……”她软下语调, 心里甜蜜, 说出来的话也像是掺杂了丝丝缕缕的蜂蜜,听上去格外的绵软动人,“对于你违纪打人这一件事, 局里有进行什么处罚吗?” “有, 不过也就那样。”秦深不以为然地回答她, “回家反省思过, 再附带扣点钱, 写个检讨, 就完事了。正好前段时间忙案子忙得昏天黑地, 都没怎么休息,这一回就当是休假了。不如我带你出去旅游旅游?反正你也在休病假, 有这个空。”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快,很明显是带着笑说的, 但徐蔓却笑不出来,心里头那股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自责又冒出来了。“反省思过?……是停薪留职吗?” “公安里没有这个说法,不过也差不多了。”秦深说,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 “你也别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我说了,这不怪你。” “可是……我还是有一点责任的。”她低下声调,“要不是因为我——” “你看你,又把话给绕回去了。”秦深打断她的话,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你再说这些,我可真要生气了啊。” 徐蔓就静下来,不再开口了。 秦深:“……小蔓?” “嗯。”她轻轻答应一声。 对方干咳一声,“那什么,我只是不想再让你说那些自责的话,没让你不开口说话,你别误会。” “我知道。”徐蔓唇角微抿,“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责的话他不喜欢听,开心的话她又没那个心情,可不就只能沉默下来了。 手机那头传来两声喇叭鸣响,接着是几秒钟的嘈杂,一阵窸窣作响后,秦深的声音再度响起:“行,那你听我说吧。你要真觉得自责,心里头难以排遣,不如补偿一下我,来获得点心理安慰?” 徐蔓连忙发问:“怎么补偿?”她当然听出来了他话里的调侃和玩笑意味,但同时也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够做点什么,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心里都能好受一点,不用那么感到自责。 不得不说,她这队长心理学学得相当到位,恐怕再擅长撒谎的犯人,在他面前都会变得破绽百出,不堪一击。 秦深:“很简单。这几天多来陪陪我,看看我,我见着你就开心。” 她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是说,你多陪陪我。”秦深笑着重复,“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 徐蔓这下听清楚了,脸上就慢慢发起烫来:“你……” 那一头还在继续笑着,“觉得可行你就答应下来,改天我去给周局递条烟,感谢他为我制造的这个机会。”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时候是什么时候?这天又没塌地又没陷的,我怎么就不能开玩笑了。”秦深先是笑着来了这么一句,接着又说道,“好了,不跟你说笑了,你现在在支队?你别离开,我过来接你,十五分钟内就到。” …… 结束了和秦深的通话,徐蔓回到办公室,就看见以李市杰为首的一群人朝她投来了关注的目光,看样子是都清楚秦深给她来了电话,想要知道最新的一手消息。 李市杰的行为也的确印证了她的猜想,“怎么样怎么样?”他凑到她的跟前,“秦哥在电话里怎么说?” 众目睽睽之下,徐蔓当然不能把秦深受处罚的事就这么对外公开,只能挑拣几句能说的话告诉他:“秦队长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大概十五分钟就能到,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你们到时候可以去问他。” “真的?秦哥要回来了?”在得到她点头的保证之后,李市杰激动地比了一个“耶”的手势,“我就说吧,秦哥肯定不会有事的,他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会有事!” 后一句话他是对其他人说的,那洋洋得意的嘴脸遭到了众人一致的唾弃,但办公室里的氛围明显轻松了许多,显然秦深没事的消息让大伙都放松了神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师妹,你为什么请病假了?身体不舒服?”解决了一个问题,李市杰又开始着手于解决第二个问题,“这昨天晚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你和秦哥一个病假一个打人的?” 徐蔓刚想回答,赵佳就在后面给了李市杰一肘子,让他的眼唰一下瞪圆了,几秒钟后浮现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干咳一声,含混说道:“那个什么……我还有事呢,就先不聊了。你这几天好好在家里休息,等病好了我们再聚啊。” 说完这话后他就撒丫子跑开溜了,赵佳也在不好意思地对着她笑了一下后离开,留下徐蔓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想着他们到底是误会了什么,怎么都一幅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张鸿飞的到来拯救了她,大概是听见了他们几人的对话,又或者是李市杰那堪比震天响的嗓门让他不得不听见了这番对话,走过来询问徐蔓请假的事宜。徐蔓和他解释报备了一下,就回到了工位上,一边整理着前一阶段的工作,一边等着秦深来接她。 大约十分钟后,她收到了秦深发来的消息:【我回到队里了,先去交代一下工作任务,你现在在哪?】 她回复过去:【我在办公室里】 秦深:【等着,很快就好】 消息发来的同时,在办公室里另一头坐着的张鸿飞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徐蔓看在眼里,心里就有了个大概的猜想,看来秦深是准备把几个小组长都聚到一块,交代探讨下一阶段的工作方向了,就是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二十分钟后,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秦深:【好了,出来吧,我在停车院等你】 徐蔓看见,回复了个【好】过去,就关闭电脑,收拾了一下东西拎包走人,出办公室时正好和回来的张鸿飞沈东雷碰上,沈东雷看她的眼神有点怪,让她感到一阵不自在,不过想要见到秦深的念头占了上风,所以也来不及深究,对着两人笑了一下,打了声招呼,就和他们擦肩而过,匆匆往楼下走去。 进入八月,天气越发炎热,只是从大厅走到停车院,短短的三分钟路,徐蔓就被热得出了一身薄汗,胳膊上的红疹也是一阵发痒,偏偏她还不敢挠,怕落下疤,只得这么忍着,直到坐进秦深开了空调的车里,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热?”秦深偏过头,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 她点点头,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拭脸上和胳膊上的汗水,“有一点。” “这两天温度是很高,明州都快成个蒸笼了。”秦深说,同时加大车载空调的制冷功率,又调节了一下风向和风速,让冷风呼呼地对着她吹,“怎么样,现在好受点了吗?” “嗯,好多了。”凉风带来的清爽舒适让徐蔓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她对着秦深微笑了一下,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发丝,就在他开出支队大门后问道,“对了,市局那边有说要你在家里待多久吗?” 秦深:“没说,等通知。怎么了吗?” “没什么,”她别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就是……想问问你,希望我请几天病假。” 秦深差点一脚油门撞上前面的车尾。 “你说什么?” 徐蔓有些害羞,不过还是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他说道:“你不是想让我多陪陪你吗?所以……你想让我陪你几天?” 车身猛地震动一下停住,秦深踩下刹车,带着几分罕见的惊讶神色看向她。 “你说真的?” 徐蔓被他看得难为情,脸发起红来,低下头去小声喃喃:“你不想就算了。” 或许是因为开始交往的缘故,她在面对秦深时态度逐渐变得自然起来,不再像以前那么拘谨了,偶尔也会带点甜腻的撒娇。就像这一句话,娇嗔和不满杂糅混合,是在对待恋人时才会有的亲昵情态,她自己或许察觉不到,秦深却是一下就听了出来,情意登时就升上来了。 她怎么就那么讨人喜欢、招人喜欢呢? 他看着旁边的恋人,露在头发外边的耳垂小巧精致,染着霞云一样的红色,微微抿起的唇也泛着蜜桃一样的光泽,让人看着就想上去咬一口,尝尝味道,心中欲念就抽芽似的疯长。 要是他们两个现在不在车里就好了,这样他就能把她抱起来,搂着她、亲着她、疼爱她了。 后边响起一串长鸣,显然是有车主等得不耐烦了,开始催促,秦深深吸一口气,把这些杂乱的念头都压下去,重新发动车子,哑声开口:“想,我当然想。” 他说,眼睛里像是有星辰在闪烁,“其实我之前在电话里跟你讲的那些都是认真的,只是你当时没有应声,我就有点虚了,怕话说得太急,这才打哈哈掩饰了过去。” “真的?”徐蔓看向他。 秦深用笑容表示了肯定。 徐蔓就有些惊讶,看他总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她还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呢,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会感到心虚和不确定。 不过这样也好,两个人都会在这段感情中患得患失,差距就不会有那么大了,不然她面对秦深时总会有点怯场,处于下风,现在安心多了,原来他也是一个普通人。 这么想着,她就弯起唇角,带着点赧然对秦深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会那么做的,本来我就想趁着病假的这几天和你多多相处,毕竟平常在队里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情侣间通常的交往方式,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秦深的喜爱本能,她想见到他,和他说话,和他相处……想参与他的一切。 55.第 55 章 有一句话秦深说对了, 那就是市局这次的处罚,在某种程度上还真的给他们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午饭当然不用说,又是两人一块吃的,秦深找了家连锁的鱼味餐厅, 点了锅九宫格鱼汤,再配上炒饭和酱料,两个人一起香喷喷地吃了一顿。弄得徐蔓一阵好奇, 心想他是怎么在麻辣当道的现在找到这么多口味不重的餐厅的,一家两家也就算了,连着一个多月都是这样,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把这话问出来,秦深听了, 也是一阵惊讶,看样子是之前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停下筷子寻思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平时我都是点外卖或者让别人给我带的,很少出来吃。今天这家餐厅还是听老冯推荐的,他问我吃饭了没,我说没呢,正在想着去哪里吃,就给我推荐了这家。怎么了, 不合口味?” 徐蔓摇摇头, “就是觉得很神奇, 觉得队长你很厉害,能找到这么多家不同类型的饭店,还都是不重油重辣的。” 秦深笑笑,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而是她对自己的称呼上:“都这会儿了,怎么还叫我队长啊?” 徐蔓一愣,脸上就有点发红,低下头微微笑了一下,说道:“不叫队长……那我叫你什么?” 他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叫我名字。” 徐蔓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说了一句:“秦深?” 秦深:“……” 秦深:“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徐蔓也觉得怪,具体什么地方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征求他的意见:“要不然我还是叫你队长吧?” “叫队长总感觉生分了。”秦深摩挲着下巴,“你叫我小名试试?” 他没说他的小名是什么,不过小名这种东西都有规律可循,像他这种单字名的,不外乎也就是“阿深”、“小深”之类的称呼,徐蔓试着在心里叫了一下,脸上的热度立马蹭地一下飞涨了不少,这……这叫法比刚才的直呼其名还要让她感觉奇怪,不仅如此,还很羞耻,让她这么叫,她是肯定叫不出来的。 “我还是叫你队长吧。”她说,低下头舀着碗里的鱼汤,以此来掩饰心里的害羞,“都叫习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 “你要这么叫也行,但总不能一直这么叫。”秦深给她夹了一块鱼片,“等以后——” 他忽然停住话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徐蔓没等来下文,就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等以后什么?” 秦深干咳一声,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神色,“没什么,你要这么叫就这么叫吧,反正队里也就你一个人这么叫我,就当是给你的专属昵称了。” 徐蔓的注意力立刻被他最后的四个字吸引了过去,没有再纠结他那句未完的话。仔细想想,整个支队里好像还真的只有她一个人队长秦队长地叫,其他人都是直接称呼秦队的,但要说这是她的专属昵称,也太…… 她喃喃应了一声,低下头扒了两口饭,又轻声说了一句“那就这样吧”,算是对这话的确定回应。 秦深没有什么反应,他此刻的内心全部都被刚才突然升起的想法占据了。天知道他那会儿想说的明明是“等以后结了婚,你也这么叫我啊?”,心底却不知道为什么闪过了两人缠绵的幻想画面,心爱的女孩被压在身下羞红着脸唤自己队长,这样的场景光是想想,他就感到一阵血脉喷张,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保持着正常的面色回了对方一个微笑。 …… 吃饭时不谈烦心事,这是徐蔓父母从小叮嘱给她的道理,被她当做人生的教条之一,从来没有违反过,所以这顿饭她和秦深吃得很轻松,偶尔有一两个小插曲,也是特属于情侣间的那些甜心蜜事,其乐融融,但在回去的路上,她的心情就没有那么舒畅了。 她还是记挂着秦深违纪打人的这件事情,虽然对方看上去完全没有把这当一回事,但身为警察,动手打人是严重的违纪违规举动,不止有一个教授在课堂上耳提面命过:不能这么做、不可以这么做,这么做的后果会很严重,撤职查办都是轻的,一个不好还会构成违法的事实,反被拘捕起诉。 尤其是他还身为刑警队长,明州刑侦支队的领头人,出了这样的事,相当于是给下面立了个不好的榜样,属于“带歪风气”的那种,上头只会更加严惩,不会轻易放过他,怎么可能只是让他写个检查报告、在家里反省思过几天就结束了呢? 徐蔓看向秦深,他正在开着车,眼睛专注地直视着前面,嘴角微微往上扬起,显然心情上佳,她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一路上忍了又忍,眼看着车子就要开到自己的小区,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队长,真的不要紧吗?……你违纪打人这件事情。” 秦深减缓车速,瞥了她一眼,笑道:“还在担心啊?放心吧,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 “那个被你揍的犯罪嫌疑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她询问,“我听李师兄说,是被送去医院了?” 一提起罗俊力,秦深的神色就冷了一分,轻哼一声说道:“还活着,死不了。” 这算是什么回答……徐蔓讪讪,看来他对那个人的观感还真的是差到了极点,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在街道上看他都没有那么生气,怎么才不过几个小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伤残鉴定书出来了吗?” “出来了,面部轻伤一级。”秦深回答,“不算特别严重,局里可能会讨论上一段时间吧,在这期间我就安心在家休养了。” 徐蔓吃了一惊,轻伤一级?她原本还以为顶多是点擦伤损伤之类的,居然这么严重?他是发了多大的火,才把人打成了那样? “都轻伤了还不严重?”她着急道,“一旦构成轻伤鉴定,被害人的家属是完全可以起诉你的,到时候可怎么办?” “不怎么办,找个律师打官司。而且他也不是什么被害人,是行凶未遂的犯罪嫌疑人,真正的被害人是你才对,他算个哪门子的被害?”秦深把车停在小区楼下的花坛边,“到了,下车吧。” 徐蔓这时候哪还有心思管这些,继续坐在车里和他说话:“可要是事情真的变成这样,你在公安系统里面就——” 秦深吐出一口气,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转过头,对她微微一笑,“但是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周局那边已经给我透了口风,这事局里不会严办,应该会轻轻放过,至于姓罗的那边,我当然也有方法应付可能的麻烦,你不用担心。” 徐蔓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头几个想法不断交替闪过。 他是省公安厅长的儿子,作为京都省会,新省公安厅的地位比别地同等级的省厅要高出一截,相当于是总部的直属部门,而根据母亲的说法,他的爷爷还在中央任职,身居高位。如果单纯以家世来论,恐怕整个公安内部都找不到像他这么后台强硬的人,看样子似乎不用她来担这份心,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秦深真的因为这件事出了岔子,导致原本光明无限的未来有了风险,她可真的是难辞其咎了。 更怕的是有人利用这个大做文章,许多事情一旦牵扯上政治关系,就会变得复杂起来,难以掌控。 徐蔓越想越心沉,秀眉不自觉地微蹙起来,看得秦深宠溺一笑,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蛋:“好了,别担心了,看你这眉头皱的,我现在不是还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以后的事以后再去想,现在就好好享受吧。” 这样的安慰当然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对方都这么说了,徐蔓也只能舒展眉头,露出一个浅微的笑容,表示被他宽慰到了。 “想些开心的事,别为难自己。”秦深笑着继续说,“说到底动手打人的是我,和你没有关系,你只是倒霉地碰上了那个混账而已。” 徐蔓点点头,又问他,“你要回去了吗?” 秦深嗯了一声,“回去睡个觉,昨天忙活了一整天,晚上也没睡好,本来想早上补个觉的,结果被一通电话给叫到了市局,挨了一顿批,觉也没睡成,得回去补一个。” 他边说边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是真的累了,见状,徐蔓也就不再跟他继续掰扯下去,道了别就拎包下车,准备回家。 秦深也跟着下了车,“走,我送你上楼。”显然昨晚的事情给了他一个教训,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停在楼下就算完事,而是一路护送到家门口了。 徐蔓对此当然是欣然接受,能够和他多多相处,就算只有几分钟的时间,那也是好的,她很乐意。 …… 接下来的几天,秦深都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把停职过成了休假,每天不是和徐蔓通话,就是到她家里来、接她出去逛商场吃饭。 有一次两人在超市里看到导购用玉米火腿蒸饭推销电饭锅,起了兴趣,就买了食材,回家上网找了一份教学视频照着做,最后的成品虽然不像视频里的那么好看,但也算是差强人意,味道还不错。 就是徐蔓有点气馁,她本来是想和秦深一块做饭的,但因为胳膊上的红疹还没有消退,当初医生嘱咐她不能碰肥皂洗洁精之类的碱性水时秦深在场,把这话给记了下来,就没有让她沾手,从淘米到洗菜再到蒸锅都一手包办了。她全程都在一边看着,唯一的活就是盯着手机里的教学视频,告诉对方下一步该怎么做,完全不是想象中的双人做饭模式。 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皆大欢喜的,饭蒸得很香,她拍了张照传到朋友圈,很快就得到了田思的点赞,外加一句留言:【不错啊小蔓蔓,都学会做饭了,不过怎么有两双碗筷?快说,你背着我在和哪个小妖精一起吃饭?】 56.第 56 章 徐蔓这才想起她还没有把和秦深交往的事告诉田思, 就点开了联络界面,把这事说了, 包括今天和秦深一块做饭的事, 都告诉了对方, 意料之内地得到了一串刷屏回复:【!!!】 田思:【什么?!这才过了几天,世界怎么就变了一个模样了???】 田思:【你终于忍不住对你家队长下手了吗!】 田思:【不等等……我觉得以你的性格, 要是让你主动可能会等到天荒地老去——所以说你家队长终于忍不住对你出手了吗!!!】 田思:【看吧,田思女王果然是正确的,你家队长就是对你有意思,喜欢你,想追你!!!】 田思:【还不快给本女王发个大大的红包!!!】 消息一条条地跳出来,看得徐蔓忍俊不禁, 几乎能想象到发小在屏幕后洋洋得意的样子,发了个6.66的红包过去, 一秒钟就被对方打开接收了。 田思:【才这么点钱,不行啊小姐妹,咱们这友情价就只值这么点钱吗?】 田思:【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这么大的事, 你居然不第一时间和我说, 还要我问了才告诉我?是不是我今天没看朋友圈, 没有抓着你的小猫尾巴, 你就不准备告诉我了啊?】 田思:【给我个解释.jpg】 徐蔓回复:【当然不是, 我这几天有点忙, 所以忘记跟你说了】 田思:【又在忙案子?】 徐蔓噎了一下, 要说秦深和她告白的那个晚上,那的确是鸡飞狗跳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人疲于应付,但这几天嘛……约会、逛商场、聊天、吃饭,她和秦深做的这些事情乍看之下挺多,但都是建立在他们两人休假在家、不去工作的前提上的。 她要是把这些事情如实告诉田思,不用想,肯定会被对方一通抱怨,一个小时的唠叨是跑不了的。 徐蔓:【差不多吧】 她有些心虚地回复。 对方没有多想,当了真,发了个【祝你好运.jpg】的表情包过来,半分钟后又发出一条消息: 【不过说真的,你这运气也真的是没谁了,实个习都能拐到高富帅,老天爷对你也太好了吧?怎么就不给我这样一个深情又有才的大帅哥呢,还有钱!!!】 徐蔓:【……你也不差钱呀】 田思:【我的重点不是这个!算了,反正你是无法理解我的】 田思:【我常常因不够单蠢而感到和你格格不入.jpg】 徐蔓:【……】 田思:【今天这饭是你做的?可以啊,色香味俱全,成厨房小能手了你】 徐蔓:【不是,是他做的。我本来想帮忙的,他不让,说怕我过敏】 田思:【……】 田思:【现充你好,现充再见】 徐蔓:【不是,是因为我最近这两天又有点过敏了,所以他才没让我碰水的,你也知道,我过敏发作要少碰碱性水】 田思:【那也很难得了,现在的小年轻都是吃外卖的,十个人里有一个会做饭就很了不起了,更别说像是你家男人这种神仙队长了】 田思:【啊,越想越心塞,为什么我就碰不到这种好男人#流泪#流泪#流泪】 徐蔓有些哭笑不得,她这发小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精力充沛,感情丰富饱满得都可以去冲刺戏剧女王了。正好这时秦深端着加热好的熟食走了过来,她也就顺势回了一条【我要吃饭了,先不聊了】的消息过去,放下手机,接过他递来的餐盘摆到桌上。 秦深在坐下后随口问了一句:“刚才在看什么呢,捧着手机笑得那么开心。” 她回答了一句:“和朋友聊天。” 对方执筷的动作就是一顿,抬眼看她:“朋友?男的女的?” “当然是女的,她是我发小。”徐蔓笑笑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性格,怎么可能会有谈得来的男朋友。” 秦深:“……” 秦深:“我不是你男朋友?” 徐蔓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话含有歧义,连忙补救:“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都没有谈得来的男性朋友,不管是同学还是亲戚,顶多就是普通的认识,都没有到能闲话聊天的程度。” 秦深就笑了一下:“从小到大都没有谈得来的?” 徐蔓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秦深:“那小李呢?我看你跟他平时也聊得挺开心的,他这种也不算是谈得来吗?” “不算吧。”她有些迟疑地回答,“我和李师兄也就是在队里碰到的时候聊两句,除了公事请假,都不会在私下互相发消息联系的。” “那看来我是特例了?”秦深就笑了,“你人生中第一个谈得来的男朋友?” 徐蔓有些害羞,不过还是点点头承认了:“嗯。” 秦深看向她的目光就像是夏日夜空里盛满着繁星的银河。 “希望我也同时是最后一个。”他说,“唯一的那一个。” 徐蔓先是一怔,接着就垂下眼睫,软声说道:“会的。”唇边映着浅淡笑意,犹如梨杏花开。 又问,“那队长你呢?” “我什么?” 她鼓起勇气,抬眸看向他:“我是你的第几个?” 她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对方回答她“第五第六”,或者更甚一点,“记不清是第几个了”的这种准备,没想到却听到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第一个。”秦深说。 答案太过出人意料,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第一个?” “没错。”秦深重复了一遍,“第一个。怎么了吗?” 徐蔓有点懵了:“真的是……第一个?” 秦深点点头,含笑说:“怎么,不相信啊?觉得我是在哄你?” “可是……你那么帅气,又那么可靠安心,应该有很多女生喜欢你才对……” 秦深笑了:“原来我在你心里形象那么好?怪不得成了你的第一个,看来以前追求你的那群家伙失败,都是因为没有我长得帅,没我安心,没我可靠啊。” 徐蔓有点脸红,小声说他:“我在跟你说认真的。” “我也是在认真回答你。”他明快笑着,“你长得那么好看,学校里那么多男生追求你,为什么还是没有跟任何一个人交往?” 徐蔓:“……因为我不喜欢他们。” “我也一样。”秦深说,“喜欢我的人是很多,但我对她们都没有兴趣,所以至今为止也只有你一个。” “可是,”徐蔓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肯定有很多长得比我好看、性格也比我好的女生喜欢你,你都……没想过吗?” 秦深朝她竖起三根手指头:“第一,没有人比你更好;第二,我不是那种看见长得好看的女人就凑过去的家伙;第三,没有想过,不感兴趣,不喜欢。” 他换上一种郑重其事的口吻,对徐蔓说道:“我只喜欢你。” 徐蔓愣愣地看着他。 秦深也回望着她,扬起一个微笑:“相信我?” 红晕不知不觉地弥散开来,爬满逐渐升温的脸庞,徐蔓低下头,漾出一个细澜的微笑。 “我当然相信你。”她软声说,话里泛着甜蜜,心也在害羞与喜悦之间摇摆,让她软糯得就像一朵棉花。 “吃饭吧。”她拿过面前的饭碗,“蒸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秦深笑了笑,看出她的害羞,体贴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给她夹了一筷子清炒土豆丝,就端起饭碗,两个人面对面地吃起饭来。 晚饭是在秦深的家做的,这是徐蔓第二次来他的家,第一次来是在昨天,在公园里走了一圈后,秦深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得到她“我听你的,哪里都行”的回答后就带她回了自己家。 徐蔓在一开始还有些心跳加速,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等到了他家,那些乱飞的思绪就都变成了惊讶,拉着她回到了现实。 秦深居然在明州买了房,还是别墅。 受唐幼蓉最初那通电话的影响,她一直以为秦深在刑侦支队待着只是权宜之计,没过几年就会进调往省厅总部走,没必要在这里买房,现在这个世道,只有外地人挤破了头往新京钻,哪有新京人跑出来到别处定居的。 她把这个疑惑问出来,得到了对方如下的回答:“这房子不是我买的,我舅舅有个朋友是做房地产这块的,负责开发这一片区域,听说我要来明州,就要了一套送我。我哪里有钱买这个,月供都凑不出,上哪买这玩意去。” 徐蔓:“……” 居然还是权钱交易吗…… “你们这,算不算是不正当交易呀?”她半开玩笑似的问。 秦深也半开玩笑似的答:“如果我说算,你要去举报我吗?” 徐蔓:“……” “好了,我开玩笑的。”秦深不再逗她,把手放在她头顶揉了揉,就带着她坐到了沙发上,当然,是照着老规矩来,他坐沙发,她坐他大腿上。“只是借用暂住而已,等我离开后这房子还是要还回去的。其实我挺不想住这里的,每周得多花钱请阿姨打扫不说,队里遇到案子一忙,我都不会回来,就放着吃灰,没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你拥有得比这多多了,才会觉得没意思。徐蔓在心里嘀咕,普通人就算只是暂住一段时间,也是会觉得赚了的,也就只有他了,全不当一回事。 照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来看,他们家在新京不会住东紫阁那一片吧,那是看不上这点小别小墅了。 “你家住在新京哪里?”她问道,“东紫阁?” 秦深惊讶:“你怎么知道?” 还真住在那里?……也是,以他家的背景,住那一片是正常情况,没什么好惊讶的,不住在那才奇怪。 东紫阁,新京顶级权贵云集的居住区,里面的每一户人家单独拎出来都有个重量级的大佬人物,是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那种,等闲人无法靠近,堪称整个京都的政治核心,以秦深这难得两见的家世,住在那里不难理解。 “我猜的。”她抿嘴笑着说,“那队长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还时常不回来,不是浪费了?” “是啊,所以说没意思。”秦深笑着亲亲她的脸蛋,“要不然你陪我一块儿住?我保证天天回来,案子再忙都带回来做,不留在支队里。” 57.第 57 章 经过了这几天的亲密相处, 徐蔓已经能很好地应付秦深时不时说出口的玩笑话了, 就像此时此刻,面对恋人半真半假的邀请,她嫣然一笑, 也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回了过去:“可我已经在别的地方租了房子,不能来你这边住了。” “那就把房子退了。” “租金押三付一,我已经预先付满了四个月的房租费,现在退有一半钱都拿不到,最起码还要再住三个月才行。” “那就把房子空着, 来我这住。”秦深环住她的腰,“多出来的两个月房租我替你给了。” 徐蔓抿嘴,笑着摇摇头。 “不行?为什么?”秦深把她往怀里搂紧了一点, 低头盯着她看, 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满满的笑意,“不想用我的钱?还是不想和我一块住?” “我觉得现在租的房子挺好的, ”她聪明地避开了这两个问题, “装修好,离支队也近。” “你要和我一块住, 我天天都能接送你上下班,还能免了送你回家这一个步骤, 两个人都方便。”秦深说,“至于装修, 两边都是精装修, 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了。”徐蔓说, 当然不是在真的和他一项项解释清楚,而是漫无边际地拉扯一些闲话,“像是色系和风格,还有摆设……不一样的地方多着呢。” 不是她想敷衍,是这种话不能认真接,谁知道她要是开玩笑地点头说一声好,秦深会不会顺水推舟,真的让她住进来同居……他们俩交往还没多久呢,她可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虽然说感情到了,一切就都不是问题,没有什么快不快的,可这是她人生里的第一次恋爱交往,当然什么都要小心着来,也是她个性使然,无法做到像田思那么大方开放。 有时候她自己都有点厌弃这种犹豫不决的个性,什么事都要拖泥带水,不能一刀决断,还好秦深看上去并不嫌烦,就像现在,他依旧在那边笑着,只不过说出的话更像是玩笑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那要不然我去你那边住?” 徐蔓对此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弯眉漾出一个盈盈的笑容,就往他胸膛上靠去,自然地被对方满怀揽住,贴上唇瓣,给了一个细密绵长的亲吻。 …… 徐蔓请了四天病假,周三到周五三天,下周一一天,和周末的双休连在一起,一共有六天时间。本来她是只请了三天假的,但秦深说这样两个人都有空闲的时光可能以后都很难遇到了,不如趁着这个周末出去旅游旅游,就加请了一天假,准备和他来一次双人小长游。 两个人把旅游的地方和攻略都找好了,也买了门票,就等着周六出行,却不想在出行的前一天晚上,秦深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不得不把原定的计划取消,推迟了这次的旅游。 收到他发来的消息时,徐蔓正在卧室里挑选后面两天要穿的衣服,看见手机屏幕亮起,还以为是照常的晚安问候,又或者是关于明天出游的一些叮嘱事项,兴致冲冲地拿起来一看,刚升起的笑意就凝在了嘴边。 秦深:【不好意思小蔓,我明天有件事情要去处理一下,旅游的事先暂时推迟吧,等以后再说】 她盯着手机愣了两秒,才打字回复了过去:【嗯,我知道了】 消息发送出去后又不甘心,倒也不是有多么不满,只是她高兴了那么久,一瞬间就被一桶凉水全部浇没了,总得知道一下原因,就再加了一条:【是市局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明后两天是周末,市局那边就算再有事情,也只会在周一找人,除非真的出了大事情,但这个可能性小得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这句话只是个幌子而已,用来问出她真正想知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事情,能使得秦深取消了两人的出行计划?他对这次旅游的热情可不比自己少。 秦深:【不是局里的事】 秦深:【我有点事要在明天回家一趟,不长,大概晚上或者后天早上就能回来】 秦深:【你在家好好休息,晚上别一个人单独出门,等我回来】 徐蔓在看到第二条消息时心里一个咯噔,他要回家?不会是他违纪打人的事情被家里长辈知道了,被叫回去询问情况吧? 她知道这种家庭私事不好随意过问,就算双方现在成为了恋人也一样,要是好说明的原因,对方早在一开始的信息里就跟她说了,不会只语焉不详地说一句“有点事要回家”,但她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担忧,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过去:【是因为之前违纪打人的那件事吗?】 消息发送出去后,对面有好一会儿都没有回音,让她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想着这话是不是有些越界,或者有哪里不妥,反复看了三遍措辞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就在她准备看第四遍时,屏幕跳出了来电界面,秦深打来了电话。 她连忙接起:“喂?” “是我。”秦深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小蔓?” 徐蔓嗯了一声,坐到床沿边上,问他:“你……明天要回家吗?” 那端低低地应了一声:“对,有点事情要回去处理。” “……方便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布料与皮革摩擦的声音响起,听动静似乎是秦深坐在了沙发上,“就是打人那件事情,被我爸知道了,让我回去跟他说明情况。” 果然是这件事情! 徐蔓心里一沉,急忙问道:“那——那伯父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不会是在这里反省还不算,又要让他回家检讨吧? “应该不是很生气,我听他的声音挺沉稳的,不像是动怒的样子。”秦深笑笑,“不过也说不定,可能看到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了,他总是说我擅长惹他生气,虽然我真不知道自己有哪里惹人生气的地方。” 徐蔓最听不得他这幅故作轻松安慰自己的语调,眉心蹙起,忧下语气说道:“真的没有事吗?” “真的没事。”秦深满不在乎,“我就回趟家,能有什么事情。就是有点对不起你,明明说好了要带你出去旅游的,结果放了鸽子,让你白白多请了一天假。” “没关系的,”她连忙回答,“我可以周一就去上班销假。” “那倒不用,我周末就能回来,到时候再带你出去玩。”他说,“周边的城市旅游去不了了,选个郊区的旅游景点还是能行的,九庙山你去过吗?就十山之一的那个,就在明州南郊,离这边挺近的。” 徐蔓摇摇头:“没有,不过我听说过。”这算是明州的风景名胜之一了,在全国范围内都挺出名的。 “行,那我们周一就去那个地方。”秦深做了决定,“我把这两天的票退了,你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按时吃药,身上的过敏好点了没?” “好多了。”徐蔓回答,“差不多都消下去了。” 他嗯了一声,“那就好,你这两天多休息,晚上别一个人出门,实在有事……到时候再说吧,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要你非跑出去不可。” “我知道啦。”她软声轻笑,“我不会一个人出去的,你别担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的话后,就挂断了电话,看着暗下的手机屏幕,徐蔓叹了口气。 总觉得很放心不下……他这一趟回家,真的不会有事吗? …… 秦深的这一趟回家还真没有出什么大事,秦昌盛虽然对他违纪打人这一件事颇有点微词,但教训两声也就完事了,叫他回来的主要目的,还是看看他这一年多在明州过得怎么样。 不是指生活上的情况,而是在公安从警这一方面的,明州虽然就在新京隔壁,但到底也隔了一百多公里远,儿子一个人在那里当着刑侦队长,唯一的顶头上司还是自己的门生,不敢下狠手去管,秦昌盛怕他逍遥惯了,变得狂妄轻浮起来,所以才在听说了他打人这件事后把他叫了回来,为的就是看看他有没有把路子走歪。 现在人到跟前一站,还是和以前一样,锐气里带着清明和正直,沉稳也增加了几分,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了,放下了心。 当然,必要的敲打也是少不了的。 “我当初就跟你说过,当警察,靠的不是一时的热血正义,而是长久的踏实和耐心。你要比谁都沉得住气、稳得住气,才有可能在这条路上走得远、走得长。” 年逾四十的公安厅长严肃着一张脸,对着端正立在下首听训的独子说教:“这次的事情,我从小周那里了解了大概的经过。为同事出头是好事,嫉恶如仇也是好事,但不能强出头。像你这样打了人家,除了一时的解气,还能得到什么呢?是处分记过,还是反省检讨?” “回答我,做警察最要不得的是什么?” 秦深抬起头:“冲动。” 秦昌盛:“那你这次行事冲不冲动?是不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确保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才一拳揍上人家?” 秦深没回答。 秦昌盛就拧起了眉:“怎么不吭声?” “……”依旧是沉默。 眼看着丈夫的眉越皱越紧,脸也有往紧绷方向发展的趋势,在书房外边一直观察的江雅连忙走了进来,笑着打起圆场:“好了,儿子难得回家一次,你就摆起脸色教训他,哪有父亲像你这样的。” 58.第 58 章 “我不是在摆脸色, 我是在说教。”秦昌盛耐心地解释, “他犯了错, 我不得让他认识到错误?” “是。可你这是在说教吗?分明就是在摆脸色。”江雅说, “儿子都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你还继续纠缠着不放干什么?” “我纠缠不放?是我在纠缠不放吗?”秦昌盛瞪眼,是又急又气,颇有一点恨铁不成钢, “你不如去问问你儿子, 看看他是不是认识到错误了, 半天都不肯吱一声,是个认错的态度吗?也是搞不懂他了, 开头还好好的, 怎么忽然就跟我犟起来了。” “你事情都没搞清楚,就劈头盖脸地上来一通骂, 他不和你犟才怪。”江雅嗔怪, “儿子能让你训这么久已经很好了, 要换了老霍家的, 早就闹翻天了。” 秦昌盛:“我不清楚?我怎么就没了解清楚了?” 江雅:“那我问你, 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说我坏话, 你还能不能好声好气地跟他讲道理?要我说, 咱儿子在这件事上干得非常好, 这种人渣就该给个教训。” 秦昌盛惊讶:“什么?” 秦深也很诧异, 早在回家的途中, 他就料到了自己会因为违纪打人而挨一顿批, 也想好了应对的方法,那就是摆出虚心受教的态度。只要他好好认错,让他爸达到教训的目的,这件事估计也就这么过去了,可他高估了自己对那姓罗的的忍耐力,秦昌盛让他承认这次行事冲动时,他是怎么也认不了错,点不了头。 他还是保留着开始时的态度:那家伙被揍活该。 死扛着不愿意点头认错的后果,就是秦昌盛原本只动了三分的怒火变成了七分,眼看着要成为十分的大动肝火,江雅就适时地走了进来,搅和进了这桩父子事,并且口出惊言,说了这么一番话来。 “妈?你怎么……”他欲言又止。 江雅笑着看向他:“傻孩子,妈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一听说那个差点遇险的女警员是幼蓉家的小蔓,妈就立刻明白你打人的原因了,打得好,妈支持你。” “不是,”秦昌盛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心思?他打人还能有什么心思?” “你看你,还说没有搞清楚状况,连你儿子给你找了个儿媳妇都不知道。”江雅就带着点得意地笑起来,“那个遇到危险的女警员就是幼蓉家的小蔓,你儿子喜欢的姑娘。你说,碰上这种事情,谁不会动个怒生个火?还讲什么道理?” 秦昌盛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他看向秦深,“你是为了这事才打人的?” 秦深没说话,不过默认的态度已经表明了答案。 秦昌盛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你以前也没那么冲动过,怎么忽然就犯了这种事,原来是因为这么个缘故?” “是吧。”江雅笑意盈盈,“所以我说他这事做得没错。” 气氛似乎要就此缓和下来,然而下一秒,秦昌盛却猛地变了脸色,板起了脸呵斥秦深:“要真是像你妈说的那样,那我就更得批评你了!为普通同事出头,还能说你有同理心,出发点是好的;为喜欢的女同事出头,这事情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江雅猝不及防他这突然的变脸,一脸发懵的同时连忙问道:“怎么就不一样了?” “不一样的地方大了去了,他这是为了一己私情滥用权力,在公报私仇!性质比普通的冲动打人要严重得多!” “我没有。”秦深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反驳的话,“我要真是想公报私仇,就不会上手打人了,他都落我手里了,我还找不到办法阴他?” “你听听他说的话,”秦昌盛气得直指他,对江雅说道,“这是一个人民警察该说的话吗?他能说出这话,就说明他心里有过这种想法,你还觉得我教训得不对?” 秦深:“……我现在不是被停职在家了么,我做错了事,已经得到处罚了,谁还管得了我心底在想些什么。” 秦昌盛冷笑:“处罚?你管这叫处罚?我告诉你,要不是你老子我给你把这事压下来,你早就被踢出公安系统了,哪里还会有闲心在这里跟我叫板!秦深,你到底了不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你是不是以为局里不处罚你,这件事就真的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嘻嘻哈哈敷衍过去,以后心情不爽了再来一遍?” “老公——”江雅试图劝慰阻止。 秦昌盛打断她的话,“你别插嘴,我今天非要教训这臭小子一通不可,真是舒坦日子过惯了,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清楚了,你这事要不是有我压着,能这么容易地就被摆平,让你像现在这样逍遥?” “我知道我打人这件事不对。”秦深说,态度不像之前那么死硬了,因为他知道再继续硬扛下去,只会让这场挨骂变得无限延长,“可我人都已经打了,职也已经停了,你现在再说这么多也于事无补啊,爸。” “我说这么多,是为了让你以后不再犯这种错!”秦昌盛骂道,“既然动手打人那么爽,那你为什么不去做街头混混,要跑来当这劳什子的警察?” “……” “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件事错在哪里!” “……我不该冲动违纪。” “还有呢?” “……不该违了纪后还这么肆无忌惮的。” 秦昌盛的气看着顺了一点,看样子是秦深的这两句回答终于说到了点子上,“有好家世、好平台,不代表你就能高枕无忧,既然你当初选择了走公安这条路子,就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走下去。别人能当个队长副局就满意了,你不能,得继续往上走,别辜负爸和你爷爷的期望,知道吗?” “知道。” “尤其是这种纪律性问题,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要不然以后你晋升有得难!” 不等秦深对这番话有什么反应,江雅就率先蹙起了眉:“不是说这件事已经压下去了吗,不会记过处分也不会留档,怎么还会对小深以后的晋升有影响?” 秦昌盛轻哼:“档案是不会留,但难保不会被有心人记着,还好这事有小周帮忙,要不然处理起来还真有点麻烦。不过这也只能保证他的档案上没有痕迹,会不会有人把这件事记下来,等以后拿出来用就不知道了,希望没有吧。” 他说着说着,就又生起了气,再度训起秦深来:“你看看你,因为一时的冲动惹来了多大的麻烦。你是想效仿古人,来个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想想这样子做的情况后果,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秦深不说话。 秦昌盛也习惯了他的沉默抵抗,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这种事出现了一次就算了,年轻人总要冲动一回的,爸可以理解。但是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你要是当不好这个刑侦队长,就别当了,回到新京来,在我眼皮子底下办事。你应该不想这样吧?” 秦深心中一紧,立刻说道:“我不会再犯的。” 秦昌盛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嗤笑一声:“答应得倒是挺快,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把这话记到心里,别让我再给你说第三遍。” “好了,”江雅见缝插针,见气氛逐步趋向缓和,就适时地插话进来,准备彻底把这事完结,“你都说了那么久了,怎么还不消停,儿子才刚回来呢,就被你一通骂,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秦昌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这么惯着他吧,迟早有一天被你惯出事来。” 江雅凤目一瞪:“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乐意惯。” 秦昌盛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叹口气,让这事就这么过去,“行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反正你也大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自己心里都有数。”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就露出一个和缓的微笑来:“说说你那女同事是怎么回事吧。” 秦深一愣,还没从他忽然的转换话题中反应过来,江雅就抢过了话头笑道:“就是幼蓉家的小蔓啊,徐林他闺女,被咱儿子喜欢上了,正在追着呢。”又问秦深,“哎,你追那小姑娘追得怎么样了?到什么程度了啊?” 秦深下意识回答:“已经在交往了。” 江雅立刻换上了一个舒心满满的笑容:“这就好,妈还担心你不懂得讨小姑娘的欢心,被人家讨厌呢,幸好你长着张能欺骗人的脸,可以加点分,要不然妈这心里还真是没有点底。” 秦昌盛听着母子两个谈话,有点印象了,“你是说江洲税务局的那个徐林?” “对,就是他。” “他闺女怎么走公安路了?” 他这话是对江雅问的,秦深却想起了第一天初见时,徐蔓在面馆里说她考警校的理由时的场景,期期艾艾的,像极了一个紧张羞怯的学生,又乖巧又可爱,就忍不住低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秦昌盛看在眼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你看看他,刚才还板着张脸跟我犟,一提起人家小姑娘,就立刻笑得跟朵花似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雅回他一句:“当然是在想人家小姑娘了,要不然还能想着你?人小姑娘长得娇滴滴的,看着可讨喜了,换我我也得天天想。” 秦昌盛只当她是在呛自己,没有当真:“你就瞎扯吧。” “我哪里瞎扯?来,我给你看照片。”江雅不服气,掏出手机,就把唐幼蓉发给她的徐蔓照片给调了出来,上前凑过去展示给丈夫看。 59.第 59 章 为了让女儿能够顺利在明州市局实习, 唐幼蓉当初给江雅发了两张徐蔓的照片, 一张证件照,一张旅游照, 深知丈夫喜好的江雅首先翻出了徐蔓的证件照, 调到手机屏幕上给他看。 照片上的女孩面容姣好,五官精致,一身警服衬托出几分秀美英气,果然看得秦昌盛笑着点了点头:“嗯, 不错,精神足, 面相也好, 很俊的一个小姑娘。”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喜欢的她, 咱儿子的眼光还能差?”江雅眉开眼笑, 仿佛他夸奖的那个人不是好友的女儿, 而是自己的亲闺女一般。 “你再看看这张, 是幼蓉带着她去园林时拍的照。”她又调出徐蔓的旅游照,是在一处园林里拍的,照片里的女孩立在古桥边上, 一袭白底红扣的旗袍勾勒出窈窕动人的身姿, 墨发绾起, 眉目如画, 一下子就把江南姑娘温婉可人的气质表现出来了, 美得古典而又端庄。 江雅对着这张照片止不住地夸:“你瞧瞧, 好看吧?” 秦昌盛赞同地点点头,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可以,一看就很安静,现在有些年轻的女孩子真是太张扬了,把聒噪当做个性,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反正我是受不来的,还是这种安静低调的好。” 他本人在同辈里算是比较开明的,思想没有那么古板,但在儿媳妇的挑选要求上面,还是遵从了老一辈的审美观,喜欢安静柔顺的,很显然,徐蔓的两张照片都符合了这份标准,合乎他的心意。 “光看这两张照片的话,这小姑娘是挺不错。”他看向秦深,“就是不知道她具体的性格怎么样,品行又是如何。这看人呐,不能光看外表,内心还是最重要的。” 秦深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掉链子,一听父亲的话里有着几分满意,自然是顺势说了下去,怎么讨好怎么来:“她很好,为人文静,做事情也很认真,交给她的任务都会努力做到最好,有不懂的地方也会虚心请教学习,总得来说很乖巧,不惹事情。” 秦昌盛也不是傻的,知道儿子在这种时候肯定是好话一箩筐,这番话他没有全听,也没有全不听,不过对徐蔓的好感已经升上来了,毕竟是能让妻子儿子同时都喜欢的,想来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今年多大了?在你那边是实习还是正式工作?” 秦深:“21,在我那边实习,她今年才大四,还没毕业。” 秦昌盛惊讶:“还是个学生?” 秦深:“……” 这话怎么说得好像他在诱拐未成年少女一样…… “她明年就能毕业了,目前也是在我那边实习,学校里的课业应该都结得差不多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年在新安大的上学经历,别的专业他不知道,刑侦的话大四是不设置必修课的,除非学分没修满或者有科目需要重修,才会在大四还需要上课,不过看徐蔓平时的表现,应该是不存在这种情况的。 秦昌盛点点头,虽然对于儿子的交往对象是个大学女生有点惊讶,不过一想到儿子毕业不过一年多,今年也才25岁,和那小姑娘的年龄差不大,这份惊讶也就消散了。 “她是在哪里上的学校?”他问道。 “新安大。”秦深回答,“跟我一个学校的,也是刑侦专业。” 嗯,家世清白,成绩优秀,人也长得不错,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 秦昌盛在心里给徐蔓打了一个满意的评价。 “行了,这小姑娘既然是你喜欢的,爸也不为难你,什么时候带她来家里一趟,让我和你妈看看?要真是个好的,那这事就这么成了。” 秦深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阵惊喜,眼睛里绽放出几抹光彩:“真的?” 秦昌盛笑起来:“这还能有假?你也就只有在这点上能让我感到放心了,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爸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你妈的眼光。” 巨大的惊喜感淹没了秦深,有那么一会儿,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站在那里傻笑,还是在江雅的提醒下才说了一声:“谢谢爸!” 得到一声对方的哼笑回应:“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看你这是有了媳妇忘了爹。行了,都散了吧,这两天为你这破事我都没心思处理工作,积压了一堆事情,下午还要去厅里一趟。对了,你这一趟回来,准备什么时候走?” 秦深:“没什么事的话我想今天晚上就走,或者明天早上也行。” “明天早上再走吧。”江雅留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好歹睡一觉再走,妈都多久没见你了。” “那我明早再走吧。”秦深说,虽然他想早一点回去和徐蔓见面,但也不能为此冷落了父母,就把回去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晚上。 “明天晚上再走。”秦昌盛说,“你爷爷明天中午在暖园有个聚餐,让你过去一趟,陪着吃一顿。别净想着人家小姑娘,女朋友容易见,你爷爷他们可不容易见。”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秦老爷子的同辈,都是能进暖园的人物,就算是住在东紫阁里面的家庭,想要见到全部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说秦深这个年纪的了,秦老爷子点名要他去,提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可能拒绝,秦深只得点点头,把这事答应下来。 秦昌盛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上一次的见面,你表现得不错,老首长他们对你的印象很好,这一次你也要好好表现,把握住你爷爷给你争取的这个机会,知道了吗?” 又叮嘱了两句秦深,他就离开书房,走出家门去省厅办事了,秦深和江雅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回到了客厅。 看着前方母亲的背影,秦深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 “那个,妈。” “什么事?”江雅回头,“饿了?妈去给你切个苹果。” “没有。我就是想问问您……”他停顿一下,有些含糊其词地说,“小蔓的照片,您是从哪里得到的?” 江雅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怎么,你想要她的照片呀?” “……”秦深没好意思吭声。 见他不答,江雅也不在意,继续笑吟吟地说了下去:“这照片是人家妈妈给我的,不多,也就两张,你要是想要,妈可以都给你。但是作为交换,你得把你和她交往的细节跟妈说说,这可是你二十五年来第一次交女朋友,妈这心里头痒痒的,实在是想知道情况……” …… 周六的一整天,徐蔓都是在房间里面度过的,没有出门,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喜欢在外面乱逛的性格,前两天一直出去,是因为有秦深在旁边陪着,现在他不在身边,自然也就没了出去的动力,待在家里吹着空调乘风凉了。 下午三点,她从午睡中醒来,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查看时间,就看见有两个秦深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询问情况的消息,立刻清醒了精神,回拨了过去。 电话在响了几声后接通,传出熟悉的男声:“小蔓?怎么不接我电话?有事?” “没有。”她翻身坐起,靠上床头靠垫,“我刚才休息了,睡了个午觉,手机是振动模式,所以没听到你的电话。” “原来是这样。”那头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事情呢。” “我哪有什么事情。”徐蔓卷着发梢,带着轻松的口吻回答,“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想不到要做的事,只能午睡休息……感觉时间都被浪费了。” “是吗?”恋人轻笑,“看来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让你感到无聊了。” 徐蔓也不否认,漾起一个甜蜜的微笑,软声撒娇:“是啊,明明是你说要我多陪陪你的,结果还没陪几天呢,就自己回家了,留我一个人在明州待着,果然男人的话就是不能相信。” “这话我还真没法反驳。”秦深笑着说道,“因为我又要收回之前说的话了。” “什么话?” 秦深:“我之前说最晚明天早上回来,但是临时又有了一件事情,所以得明天晚上才能回来了。” “……这样啊。”愉悦的轻松被失落取代,徐蔓应了一声,笑容稍稍隐去了一点,“又多了件事?” “嗯。陪我爷爷他们吃饭,我爸刚刚才告诉我的,不能拒绝,所以只能晚点回来了,对不起。” “没事,陪长辈吃饭是应该的,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她强打起精神,让声音恢复轻快,“那你明天晚上几点能回来?” “大概七八点吧,我回来后会过来见你的,不过你也别等太晚,要是九点我还没到,你就先睡吧。后天我还要带你去九庙山旅游呢,你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要不我们后天别出去了吧,”徐蔓提议,“你这样来回奔波太累了……” 秦深:“你不想去了?” 徐蔓:“不是,我是怕你太累——” “我没关系,你忘了,我现在可是在停职期间,你周二要上班,我不用,继续在家蹲着,休息的时间一大把。”秦深说,“你不用担心我,自己休息好就行了,不要熬夜,晚上也不要一个人随意出门,吃外卖的话也别定太晚,早点定,早点送过来。” “嗯。” “好好休息,”那头又叮嘱了一遍,“我向你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放你鸽子了。” 徐蔓扬起一个微笑,“嗯。”就算他再放鸽子也没关系,只要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心喜爱,她也就满足了。 田思说的果然是对的,恋爱是一件能让人从心底感到甜蜜的事情。 60.第 60 章 和周六一样, 周末的一整天,徐蔓都是在家里度过的, 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 秦深发来消息,说是已经上了动车,正在回来的途中,大概五点多能到,问她现在在哪, 在干什么, 又有没有吃晚饭。 她回复过去:【在家里, 还没吃呢, 等你回来】 秦深:【定外卖了吗?】 徐蔓:【没,晚饭一起吃吧?】 秦深:【好】 秦深:【想吃什么?我带回来,还是一起出去吃?】 徐蔓想了一下,回复:【就随便带点炒饭吧,晚饭也不用吃太多】 秦深:【饮料要喝点什么吗?】 徐蔓:【不用了,家里有】 秦深:【那行,我就带俩炒饭过来,到你家里去吃】 徐蔓:【嗯,我等你】 讨论完晚餐的问题后,徐蔓又询问起了秦深明天的旅游计划, 确认去九庙山的行程不变后, 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回到卧室, 挑选了一套便于远足的衣服,接着又上网查询了一下旅游攻略,照着准备了一些明天要带的东西。 等做好了这些,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五点二十,她跑去阳台看了一眼,没有发现那辆熟悉的SUV,就回去整理了一下着装和妆容,她今天没有化妆,打扮得也很随性,自己一个人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等下秦深就要来了,她当然要以最好的状态面对恋人。 化了一个十分钟的简妆,又换了一身浅蓝色的淑女裙,门口的门铃就响了起来,徐蔓提高声音应了一句“来了”,就放下手头的东西,穿过客厅,走到玄关口打开了门。 秦深站在门外,戴着墨镜,拎着纸盒,穿着件短款的黑色风衣,整个人潇洒又帅气,看得徐蔓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眼睛里像是被点燃了星芒般粲亮起来。 “你回来啦?”她甜甜说了一声,就侧过身去让他进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五点半都过了,是路上堵车吗?” “回来的时候不堵,买饭的时候排了一会儿队,再出来时就堵车了。”秦深一边换鞋进门,一边回答她,“怎么问也不问就开门了?万一来的人不是我,是别人怎么办?” 这个别人指的当然不是什么认识的其他人,而是心怀不轨的坏人,徐蔓听出来了他的意思,笑着回答:“现在才五点半,天还没黑呢,怎么会有坏人?” “你还别说,这样的案例真有不少。”秦深关上门,取下墨镜,“有犯罪分子专门挑选在下午四点到六点这段时间作案,因为下班休息和吃晚饭的缘故,人们很容易产生懈怠心理,进入放松的状态,十次敲门里屋主有九次是问也不问就开门的。” 他走进客厅,把纸盒袋放到桌上,掏出两份打包饭盒,继续说下去,“去年我就经手办过这样的一个案子,歹徒持刀入室抢劫,屋主被捅了两刀,好不容易才救过来,还落下了病根,你说惨不惨?” 徐蔓吃了一惊,跟着走过去,接过他拿出来的饭盒,放在桌上摆好:“现在的歹徒都这么嚣张了吗?白天就敢行凶了?” “要不怎么叫穷凶极恶呢。”秦深笑着摇摇头,“所以我才说你太没警惕心了,门铃响了也不问问是谁,就这么打开了房门。幸好来的是我,要是来的是坏人,开门对着你就是一刀,你准备怎么办?” 徐蔓本想回他一句自己也是警察,会一点防身技巧,不至于被歹徒一招放倒,不过想起那天晚上遇险的情况,就讪讪地把这话咽了下去,转而点头应道:“嗯,我以后会仔细看来人是谁的。” 秦深还不放心,继续叮嘱:“记住,就算我给你打了电话,说要过来,门铃响起的时候你也不能急着开门,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是谁再开,许多案情都是在这样的不小心和疏忽中发生的。” 说完后又叹气,“我发现我最近怎么老是爱操心你?还是隔太远了,不放心,你真不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徐蔓脸上一红,他这话问得比第一次要认真得多,听不出一点玩笑的意味,让她也不好像之前那样糊弄过去,只能低下头去看着打包的饭盒,讷讷说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先住一段时间再说吧,最起码住满四个月,把押金都住完了再说……” 要说她心里没有犹豫,那是骗人的,她想和秦深在一起,想时时刻刻地见到他,可是这么快的就同居,还是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 ……再等等吧,再等一个月,或者半个月,只要秦深第三次问起她,向她发出邀请,她就答应下来,和他一起去住。 “你要真不放心,”怕接连两次的拒绝让对方失望,她又加了一句,“我可以把这里的钥匙给你,以后你来我这时就不用再敲门了,直接进来就行。” 说这话时她的脸烫得厉害,一半是害羞,一半是紧张,就怕秦深拒绝,让这举动成了她又一次的自作多情。 不过她想多了,秦深怎么可能会拒绝呢,他高兴还来不及。 “行啊。”他笑道,带着一点难以抑制的喜悦,“那你就把大门钥匙给我吧,以后我来你这里也方便。” 徐蔓点点头,去房里拿了备用钥匙给他,看着他把钥匙放进兜里,心里就涌起一阵安定,带着点点滴滴的甜蜜,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更进一步关系吧。 “好了,吃饭吧。”做好这些后,秦深就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打开饭盒,又把袋子里装的一次性筷子和塑料勺都拿出来,分别递给了她一份,“我打包了两种炒饭,海鲜和什锦的,你想吃一个?” “都可以。” “那就什锦吧,你这两天在过敏,海鲜这种发的东西还是少吃一点比较好。” “嗯。”徐蔓对这两样炒饭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对秦深的这个决定也就没什么异议,接过他递来的饭盒就坐下来准备吃饭,眼角余光瞄到纸袋上印着的店家商标,就有些惊讶,“福岳记的?你买的这一家的炒饭?” “是啊,怎么了,不喜欢这一家?”秦深拿起筷子,“我记得上一次带你出去吃的时候,你好像还是挺喜欢他们家味道的?” “他们家味道是不错。”徐蔓说,“可是这家店里的人一向很多,买他们家的饭得花不少时间吧?” 福岳记是明州当地一家比较知名的饭店,没有分店,只在市中心开设一家本店,饭菜的做功水准在一流之上,相应的客流也很多,秦深上次带她去吃时,门口的等候椅都已经坐不下了,还好他提前预约了一桌,两个人才没有饿着肚子等上一个多小时。 “还行,我在网上提前预订了两份,到了直接拿走,就是排队的人多了一点,让我等了一段时间,要不然也不会出来得晚遇到堵车了。”秦深微微一笑,“快吃吧,炒饭要热的才好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徐蔓点点头,拿起筷子正要下口,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抬头说道:“我去拿点饮料过来,你要喝什么?” “矿泉水就行,有冰镇的吗?” “有。”她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又拿了罐常温的椰汁,回到桌边,把矿泉水递了过去,“给你。” 秦深接过,却没有立刻拧开,而是拿过她放在桌面上的椰汁,帮她拉开了拉环,才回去拧开自己的矿泉水瓶,仰头喝了一口。 徐蔓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各种贴心举动,但这依然不妨碍她心里为此升起点点甜蜜,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加深了。 她坐回到椅子上,捧起椰汁罐子抿了一口,感觉香甜的汁水一直流到心里,就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分外的甜蜜滋润,让人回味无穷。 …… 由于第二天要早起去爬山,秦深就没有待得太晚,八点多就准备走人了,徐蔓送他到玄关门口,在临要关门时忽然想起件事来,说了声等等就折返回屋,拿了罐东西出来,塞进他的怀里。 “给你。”她说,“我在网上买的,你以后想抽烟就吃一颗,别再抽烟了。” 秦深低头一看,发现她塞给自己的是一罐戒烟糖,包装精美的塑料瓶里放着花花绿绿的圆环糖果,摇一摇还有沙啦啦的响声,忍不住就笑了:“怎么不给我买电子烟啊,买这些糖果能行吗?” “我上网查过了,说是电子烟没什么用,戒烟还是要靠自己的精神毅力。”徐蔓说,“电子烟的外形和香烟很像,我怕你看到它就想起香烟,忍不住抽一根,就没买。这些糖果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戒烟,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秦深盯着戒烟糖的目光有几分纠结,不过还是笑着把它收下了:“行,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抽烟了,想抽的时候就吃一颗糖,就是不知道我是先得高血糖症,还是先把这烟瘾给戒了。” 徐蔓被他这话逗笑了:“队长,你可是刑警楷模,要是连这点烟瘾都戒不了,还怎么服众?” “楷模现在被停职在家,等着最新的处理通知呢。” “那也不是你逃避戒烟的借口,吸烟有害身体健康。”她故作正经地回复,“你这两天回家,没有偷偷抽烟吧?” 秦深含笑看她:“想知道?过来亲我一下,你就知道了。” 徐蔓俏脸微红,含羞娇嗔:“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前两天抽的烟,今天怎么可能会亲得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秦深笑着抛出这一句,就上前搂住她的腰,俯身亲了下去。 61.第 61 章 亲吻持续了大约有一分多钟, 离开时,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秦深的手还放在徐蔓的腰上, 搂着她, 鼻尖凑鼻尖地对她笑语:“怎么样,尝出来我这两天吸烟了没有?” 徐蔓有些羞恼地瞪他一眼,轻骂:“流氓。” 这话对秦深当然没有什么杀伤力, 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她因为充血而泛着嫣红的唇上,听到她这一声骂,不仅毫无羞愧之感,还又笑着亲了一下, 问她:“没尝出来?那现在呢?” 徐蔓:“……” “还是没有?”一下, 又是一下。 “有,有。”徐蔓被他亲怕了, 连忙回答,“你没抽烟, 我知道了。” “这么肯定啊?”秦深停下动作,笑着看她, “不再确认一下?” “你——” “好了,我开玩笑的。”眼看恋人开始咬唇瞪着自己,秦深见好就收,松开搂着她腰的手, 在她头顶上揉了两下。 还别说, 这柔软顺滑的手感再配上她这幅羞恼交加的生气样子, 真是可爱到了极点,简直想让人抱起来揉两下。 “我走了,早点休息,明天见。”他含笑说。 徐蔓脸上气恼的红晕仍未消退,带着点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小声嘟囔:“……亲完就跑。” 前半句她说的什么,秦深没有听清,不过后面这四个字他听见了,当下就笑着接了一句:“那我留下来?” “不用了。”她立刻回答,脸上的红晕深了一层,从气恼变成了羞涩,有些慌乱地转移话题,“明天早上你八点半来接我,是吧?” 秦深一笑,这话本来就是他说着逗她玩的,没想过真的能得到她的点头答允,也早料到了她会有这个反应,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的。 “嗯,我来你楼下,到时候打你电话。”他简单回答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晚上不要独自出门的老调叮嘱,就转身出了玄关,离开了。 徐蔓看着他转出楼道,进入电梯等候区域,就关上房门,小跑到阳台上,趴在玻璃窗台上往下望。 那辆她所熟悉的黑色SUV正静静地停在花坛边上,大约过了两分钟,她想见到的那个身影就从单元门口走了出来,朝闪了两下车灯解锁的车子走去。 就在他拉开车门要坐进去时,忽然间像是心有所感地抬起头来,朝她这个方向望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下一秒,秦深就弯起了眉眼,冲她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心田像是被喜悦的潮水冲刷而过,留下一地闪着碎光的星辰,徐蔓盈盈微笑起来,发丝温柔地拂过颈肩,在晚风中轻旋飘舞。 秦深倚在车门边上,望着她无声地笑了一会儿,就低下头去。 几秒钟后,徐蔓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他发来的消息:【回去吧,我要开车走了】 她咬唇笑着,捧着手机,回了一句话过去:【我在看风景,又不在看你】 秦深的回复很快到达,【行,那你继续看风景,我走了】 徐蔓在看到后抬起头,就见他冲自己招了招手,钻进驾驶座,关上门,发动车子离开了,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格外的潇洒利落。 还真的走了? 真是的……他以为是在办案呢,说走就走,不留一点余地。 她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过去,就关上窗,拿了件睡裙离开阳台,回卫生间去洗澡了。 等秦深停在红灯路口,拿过手机看有没有新消息时,看见的就是在屏幕上悬浮的新消息气泡:【想看的人走了,风景也没什么意思了,不看了,回去睡觉】 屏保上的女子温婉优雅,一袭红白旗袍衬得她如桃花般娇艳欲滴,再配上这一条消息,恋人娇嗔气恼的模样立刻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忍不住笑起来,差点错过了绿灯。 很快来到了第二天,徐蔓早早地就从睡眠中清醒了过来,甚至不需要手机闹铃,因为一想到今天就要和秦深一起去九庙山,她就感到一阵兴奋,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一块出游呢。 九庙山,因为建有九座姻缘庙而得名的度假山区,据说是一千六百年前晋武帝亲自为昭献皇后所立,向天下昭告他与皇后二人的夫妻深情,经过了千百年来的风吹雨打,现存的庙宇仅剩下三座,但这九庙山的称呼却是流传了下来,一直被叫到今日。 山区景观优美,在全国都位列有名,再加上姻缘庙的存在和晋武帝后的传说,一直是情侣们旅游度假的热门选择。 在此之前,徐蔓一直都以为九庙山只是个普通的山景旅游度假区,顶多是听说有什么帝王遗迹,还是周五晚上秦深说了要去那边,她上网查询了一番,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浪漫的传说,本来只是普通旅游的心情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 秦深是知道这个才特意带她去的吗?他看着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东西的人啊……不过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去的是最普通的地方,她也开心。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六点还没到,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将近三个小时,醒得有点早了,不过想想等会儿还要花费的化妆时间,徐蔓就打消了睡个回笼觉的念头,下床去洗漱刷牙,等一切都弄好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八点。 秦深也在这时打来了电话,“起了吗?”清越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噪声里显得格外好听,他似乎是站在什么车水马龙的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声特别多,“想吃什么早饭?包子,煎饼,还是豆腐花?” “嗯,起来了。”要不是听他说,徐蔓还真忘了要吃早饭的事情,“早饭你就帮我带个馒头吧。” “馒头?” “嗯。” “你确定是馒头?不带馅的?” “是啊,”她有点奇怪地回答,“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你想吃,我就给你带。要几个?” “一个就好。” “一个?”手机另一端再度传来了秦深惊讶的询问声,“你确定能吃得饱吗?” “吃得饱。”徐蔓微笑着浅声回答,“而且我昨天上网查了一下,说是景区有很多小吃美食点,可以在那边买,现在就先垫垫肚子。倒是你早饭要多吃一点,我听说景区附近的路段特别堵,要开很久。” 那头传出一声轻笑:“现在知道我不容易了?天天来回接送你,什么时候你也开车载我一下,让我享个清闲?” 徐蔓笑着和他撒娇,“不是你要带我的吗?我又没让你带……我今天就可以开车啊,就是不知道等开到景区要花多久时间,你不介意就行。” “得了吧,让你来开,到山里天都黑了,也别玩了,还是我来开吧,你啊,就舒舒服服地当个小公主,坐在我车里就行了。你就要一个馒头是吧?我给你买好了,大概十分钟后就能到你楼下,我先挂了,到了再打给你。” 秦深挂断了电话,徐蔓也放下了手机,再次查看了一下包里的物品,确定没有缺失遗漏的之后就下了楼,到小区门口去等他。 大概是周一有点堵车的缘故,秦深来得比在电话里说的晚了几分钟,她从八点十五分开始就张望着路口,在发现那辆熟悉的车影后就朝它走了过去。 见状,处于正常行驶状态中的SUV立刻放缓了速度,打起右转指示灯往路边停靠,等彻底停下来时,徐蔓也走到了它的旁边,时间把握得正好。 “你怎么出来了?”看着她上车关门,秦深有些惊讶地问她,“不是说到了会打你电话的吗,不用出来等的,这大热天的,出来等多热。” “还好,今天天气比较阴,没什么太阳。”徐蔓冲他矜持一笑,说出的话却是难得的直白,“而且我也想早点见到你。” 连秦深都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哑然失笑起来。 “你这忽然大方的说话风格,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他递过一个早餐袋,“给你,一个馒头的早餐。” 徐蔓接过,道了声谢,就打开塑料袋,捧着馒头咬了一小口,慢慢抿下去。 “要喝水吗?我这里有。”他又递来一瓶开封的矿泉水。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徐蔓肯定会委婉拒绝,换一瓶没开封过的,她有着一点轻微的洁癖,就算是同住了几年的室友,也都没有过这种类似的共用经历,不过既然对象是秦深,她也就没说什么,默默地接过来喝了,毕竟两个人连吻都接过了,同喝一瓶水也就不算什么了。 车子缓缓驶入机动车道,顺着车流往前方开去。 徐蔓啃着馒头,和秦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明州的馒头和新京一样,都比较干,也不怎么甜,和江州香甜又软的馒头很不一样,不过她吃了三年也都吃惯了,就这么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慢慢吃着。 早上八点半,正好是早高峰的时期,车辆堵得厉害,尤其是高架靠近入口的一段路,堵了很久,等过了这段就好多了,明州的上下班车流主要集中在东西两个方向,上了南环高架,道路就清闲多了。 徐蔓这时候也啃完了馒头,睡意渐渐涌上,秦深看了,就让她闭上眼睡一觉,等到了景区再叫醒她,她本来还想再和他说说话,不过还是抵不过渐渐增多的睡意,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景区的停车场,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就对上了秦深朝她看来的目光,连同一个明朗的笑容:“醒得还真巧,我刚想叫你呢。九庙山到了,下车吧。” 62.第 62 章 虽然是工作日的周一, 但由于正值暑假期间,景区丝毫不见冷清,到处都是过来旅游的学生情侣和一家三口,检票的入口处排起了几条长龙, 好在天气不错, 阴云遮挡住了大部分的日头, 让人不用在烈日高温下等待,勉强算是一点安慰。 景区随票附赠一张地图,扫票进门后, 秦深就展开了从工作人员那里拿来的地图,和徐蔓商量着游览路线。 徐蔓对这种地图一向是难分东南西北,只凭着一点网上攻略的记忆说了几个主要的游览景点, 具体的路线还是让秦深敲定, 最终决定先往东边走“天姻线”,等到了第一座姻缘庙再做打算, 看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再转什么别的路线。 九庙山说是山,其实海拔只有三百多米, 坡度也较为低缓, 算是山丘里的小老弟, 不用费力跋涉,徐蔓就是在攻略里看到了这一点, 才放心大胆地穿了裙子过来, 一路上和秦深走走停停, 边看风景边拍照,玩得极为尽兴。 第一座姻缘庙在半山腰,两人花了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走到了那里,发现已经挤满了人,基本上都是和他们一样的情侣,靠着隔离栏围在月老像前,往里面扔着硬币许愿。 也不知道是谁带起来的风气,明明里面没有任何用来盛钱的物品,硬币洒了一地,还有不少扔出隔离栏外,被小孩子趴地上捡走的。 “怎么样,”站在围观许愿的人群外面,秦深笑着看向徐蔓,“要不要去试一试?” 徐蔓有点心动,但是翻了一遍挎包,都没有找到半个硬币,问秦深也是只有几张纸币,没有零钱,只得无奈作罢。 “我们上山顶吧,山顶上好像有一株姻缘树,可以用来写心愿纸条。”她说。 秦深看她有些失落的样子,就提议道:“我刚才看到外面好像有换钱的地方,我去把钱换了。” “算了,不要了。”徐蔓连忙拉住他,要说她刚才还有点浪漫的少女心,那这会儿就只剩下对商家为了揽钱无所不用其极的无奈了,“他们就是故意让我们浪费钱的,在这里许愿还不如上山顶去系姻缘带,好歹看上去比这个像一回事。” “行。”秦深当然是一切依她,听她这么说,也就打消了去换钱的念头,“那我们是在这里再逛一逛,还是上山去?” “去后面看看吧,这后面好像有个院子……” 两人就这么一路边走边逛,在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到达了山顶,果然有棵巨大的姻缘树矗立在那座最大的姻缘庙前,树干粗壮,几个成年人都不一定合抱得住,看样子是真有许多年的历史了。 还有导游在一旁讲解着它的来历传说:“这是一棵雌雄同株的银杏树,当然,更广泛的叫法是姻缘树,当年晋武皇帝霍景安为他的皇后亲手栽种了这一棵树,历经一千六百多年……” 葱郁的银杏枝头挂满了红色的荷包香囊,随着风摇曳丝绦,像是一片此起彼伏的瑰丽红海,仿佛要把人带进古朴遥远的千年梦境里,见证那绵延不绝的情丝。 徐蔓几乎是立刻就被这景象迷住了,拉着秦深来到姻缘带的售卖点,选了一个带有同心结的香囊姻缘带买下。 “队长,我们也来写一个吧。” “好。”秦深笑着一口答应,“你想写什么?” 她想了想,“就写我们两个的名字好了。” 那些地久天长白头偕老的话当然好听,但只要心里有这个念头,写不写都是一样的,最有意义的还是两个人的名字。 她问摊主借了一只马克笔,认真地在红色的丝带上写下秦深两个字,又让秦深写了自己的名字,就拿着它排到了等着挂姻缘带的队伍后面,队伍很长,蜿蜿蜒蜒地绕着树好几圈,她和秦深足足排了有半个小时,才轮到了他们。 不过她没能亲手把这带子挂上去,为了保护这一株有千年树龄的银杏,树周围都用护栏隔离开来了,就连挂这姻缘带的事情也是由工作人员来代劳的。 徐蔓一开始有点沮丧,不过也能够理解这样的做法,再加上工作人员又贴心地为每一对情侣留下了和树合影的地方,所以很快就恢复了心情,高高兴兴地和秦深合了影,把位置让给下一对情侣离开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爬了一上午的山,又为姻缘带的事情折腾了几十分钟,两个人别说午饭,就连沿途的小吃都没吃多少,秦深展开地图看了一下,没发现山顶上有什么餐厅饭馆,倒是另外一条“地缘路”的沿途有着不少的吃饭地点,就和她打了个商量,先买点甜食点心充饥,把这山顶上的姻缘庙逛完了,再顺着“地缘路”去另外一个山面的第三座姻缘庙,找家饭店面馆吃饭,最后一路走到山脚,算算时间,正好能用一个下午把剩余的景点都看完。 徐蔓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山顶上的小吃种类丰富齐全,煎炸煮炒都有,甚至还有卖泡面的,只要愿意吃,就不怕饿肚子,不过可以的话她还是比较想吃正餐的,毕竟这些东西太油腻了,她怕吃多了对皮肤不好。 又花了一个小时逛完最大的一座姻缘庙,两个人就往山下走去,这时候的天已经很阴了,被山间的树荫遮挡得更加暗沉,秦深抬头望了一眼,就皱起了眉。 “这天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来,”他朝徐蔓伸出手,“抓着我的手,我们走快一点,赶到最后一座庙里去。” “不要紧的。”徐蔓拍拍挎包,露出一个带有些俏皮的微笑,“我昨天看了天气预报,特地带了一把伞过来,在包里放着呢。” “一看你就没走过山路。”秦深笑了,“这下起雨来山路会变得很滑,到时候就算有伞也很难走,更别说还有这么多人挤人了,还是走快一点比较好。” 徐蔓听他说得有道理,就点了点头,加快了步伐和他一起往山下走去,只不过还是没能赶得及,大雨来得毫无预兆,连声响都没听见,就这么从上面倾泻了下来,引得周围人一片惊呼。 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折叠伞,打开撑在她和秦深之间,周围的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有和他们一样忙着找伞打伞的,也有飞快地往山下冲的,好几次都擦撞到了她的身体,把她带得一个趔趄,险些撞到,秦深见状,就一手拿过伞柄,一手揽住她的肩,带着她往下走去。 “这雨还真是说下就下,跟紧我,别走丢了。” 其实他根本就用不着说这一句,徐蔓被他揽得很紧,除非是他自己松手,不然是肯定走不脱的,虽然霸道了一点,但是很有安全感,让人觉得可靠。 徐蔓就这么被他半搂半抱着往下带去,随着雨势的不断加大,山路逐渐变得泥泞起来,雨水还被风斜吹着往一面下,等她好不容易来到第三座庙时,她的一侧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 秦深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身上都是雨水,脸好办,她拿出纸巾来给他擦干了,衣服就有点难办了,夏天本来人穿得就少,只有一天的旅游也不会想到带换洗的衣服,哪里能想到会碰上这种事情。 下雨也就算了,偏偏带了伞还被淋成这幅模样,真是让人泄气。 还是秦深笑着安慰她:“没事,我这身衣服薄,一会儿就干了。倒是你的衣服……你转过身去,让我看一下。” 徐蔓愣了愣,没有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不过还是按着他说的办了,转过身去给他看自己的后背。 她今天穿了件黑白的条纹连衣裙,此刻右半个肩膀都被雨水打湿,衣服吸收了水分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的后肩线条和肩带形状,看得秦深皱紧了眉,拿纸巾擦了肩,又把她的头发理了一下,遮到她的肩膀附近,才说了一声“好了”,让她转回身来。 这个时候,徐蔓也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笑了一下,就低下头去理耳边的垂发,好在她今天戴着遮阳帽,头发没被打湿多少,只有发梢滴着一点水,拧拧就干了。 “雨下得好大,打伞都没什么用。” “山里的雨都是这样。”秦深撩起前额被打湿的头发,“再往前走一点路就是美食广场了,怎么样,要去那里吃午饭吗?” “就在庙里吗?”她问。 “不在,要出庙走一段路,不过不远,也就几百米。” “还是再等等吧。”徐蔓蹙眉看向外面厚重的雨帘,“现在这雨也太大了,走起路来不方便。” “要不干脆别吃午饭了?”秦深提议,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都两点多了,再过两个小时就差不多回去了,不如先随便吃点东西,等回去之后再吃晚饭?” “也行。”徐蔓点点头,刚好她现在也不饿,在山顶上吃的点心足够她等到回去了,不吃一顿午饭也没什么。 确定了之后,两个人就在庙里逛起来,比起前两座姻缘庙,这第三座庙没什么意思,主打茶饮文化,开了好几家茶馆和点心特产店,秦深去买了几个萝卜丝饼过来,就和徐蔓在一家茶馆里坐了,边喝茶边等着雨势减小。 其他游客显然也都是这个心思,茶馆里坐满了人,聊着天侃着大山,再配上老板放着的评弹曲目,还挺有几分古意的热闹。 渐渐的,话题就起了变化。 “哎,你们听说了吗,好像有人倒在了山里,听说是受伤了还是滑倒了,刚才从外面回来的人看到的……” 63.第 63 章 “不是吧?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 我也听说了,好像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种天气有人滑倒不是很正常吗,我之前就差点摔了一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不久前发生的事吧?” “对, 好像摔得还挺厉害, 倒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 先是有人用大嗓门喊了一声, 引起同桌人的注意和讨论, 紧接着,话题就以他们为中心向外四散辐射开去,覆盖住了茶馆的绝大部分区域, 让不少人都跟着谈论起来。有从外面进来躲雨的游客,也被询问起了此事,最后证实了这个说法,的确有人倒在了山路上,目前景区已经派人过去查看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秦深听着他们的对话,对徐蔓微微笑笑,“在下雨天的山里走路很危险, 你看,这不就有人出事了?” 徐蔓也听见了那些人的讨论, 有些担心地蹙起眉:“那个人不会有事吧?” 秦深:“应该不会。这山又不陡,摔一下顶多骨个折崴个脚什么的, 救援也都赶去了, 不会出什么大事情。” 顿了顿, 又说道,“不过也说不准,有的时候一个不巧,摔的时候磕着碰着了什么,比如脑袋脖子之类的,就会遇到危险。”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还是要看情况。” 徐蔓点点头,咬了一口萝卜丝饼,慢慢含着咽了下去,和他聊起有关山路湿滑的问题来,不知不觉转移了话题。旁人的讨论也只持续了几分钟就停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众人在满足了好奇心后都收回了注意力,回到了原本在做的事情上。 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分钟,直到有新的游客进来避雨,带来了刚才那件事情的后续消息:那个倒在山路上的人死了。 原本平静下来的气氛再度沸腾,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什么?死了?” “不是说只是晕了吗?” “摔死的?……” 纷纷的议论声中,徐蔓看向秦深,在他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震惊的神色。 “队长……”她没有把话说完,但她相信秦深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 秦深也的确理解了,第一个反应就是皱眉:“真出事了?这么巧,刚好撞到了要害?” 徐蔓也很怀疑,但那个带来消息的人不仅言之凿凿,还给大家播放了他拍摄下来的手机视频,提高到最大音量的扬声器里清晰地传出了“死掉了”、“摔死的吧”诸如此类的说法字眼,让人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议论还在继续,秦深听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干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过去看看情况。” 徐蔓见状,连忙也跟着站起,说道:“我跟你一块过去。” “不用。”他一口回绝,“外边雨下这么大,你出去干嘛呢?不如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要跟你去。”她执拗,“你是警察,我也是警察,遇到这种事情有义务上前查清楚情况。” 秦深一噎,还真被她给说住了,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话,只能点头答应下来:“……那行,你跟着我一块过去。不过路上记得小心一点,别也滑倒了。” 面对恋人不放心的叮嘱,徐蔓浅笑着回了一句“我不会的”,就拿起桌上的包伞,和他一起走到带来最新消息的游客身边,询问起对方出事的具体地点在哪里。 拍摄视频的游客是名青年人,正和几桌人聊得热火朝天,聊到兴奋处还拿出手机,又一遍播放了现场视频,秦深几次询问,都被对方略过了没回,不得已拿出警官证,举着放到了对方的眼前,才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回应。 相应的,他刑警的身份也引来了周围人的注目与讨论,徐蔓甚至听到了几下拍照的咔擦声,循声看过去,就见几个女生正在拿手机对着秦深,心里头就是一阵哭笑不得。 看来果然还是看热闹的人多啊,都这种时候了,还能想起来拍照,估计这拍照的理由也不是什么“遇到了活的刑警”,而是“遇到了特别帅气的刑警”吧。 秦深对此丝毫不觉,当然,也有可能是察觉到了,但是没心思去理会。 “事情发生的具体地点是在哪里?”他询问青年游客,“就你手机上播放的这个。” 青年游客有些结巴地回答,显然没想到能碰上刑警:“就、就在离这里的不远处,从观谷点到庙里来的路上,大概有四五百米远……在一条小路上面。” “小路?” “也不算是小路,算是一条比较偏僻的近路吧……网上很多攻略都有提到过,只不过今天下大雨,路变得很滑,就没有多少人走那边。我也是听人说那边出了事情,才特意绕过去看的……” 秦深闻言,就转头望了一下茶馆外面,似乎在测算着方向和距离。 “方便带个路吗?” “方便,方便。”青年游客拍拍膝盖站起来,收起手机,“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三个人来到茶馆外边,站立在屋檐下打伞,雨势很大,没有丝毫减缓,裹挟在风里肆意乱舞,徐蔓只不过撑开伞的一会儿工夫,就被雨水打湿了大半胳膊。 她逆风挡着,正要把伞挪到秦深的头顶,就被对方接过了伞柄,共同罩在两人的上面:“我来吧。” 两人的互动自然而又温馨,明显超出了同事该有的亲昵范围,青年游客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他们一眼,不过识趣地没有多问什么,打开自己带的雨伞,就撑着走进了雨幕里,给两人带起路来。 大雨连绵不停地下了半个多小时,让山路变得湿滑不已,泥泞程度提高了不止一个等级。运动鞋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徐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努力注意着不让自己滑倒,幸好秦深就在旁边,她挽着他的胳膊,被他一步步地带着往前走,勉强也算是顺畅。 一行人就这么来到了出事的地点,一处位于半山腰的捷径小路上。 “出事的地方就在那里。”离目的地还有十多米的时候,青年游客停下来给他们指了一下方向。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不远处的前面围了一群人,花花绿绿的雨伞和晃动的人群在山林中极为醒目,一下子就能让人锁定方位,知道哪里出了事情。 看来即使是大雨也无法阻止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有景区的工作人员试图疏散群众,不过收效甚微,人们只是往后退了一两步,没有一点散去的意思,并且还不断有新的人过来,圈越围越大。 现场临时拉起了警戒线,把围观群众隔绝在了一定的距离之外,但秦深却看得摇了摇头:“这范围拉得也太小了,就这么点地方能提取到什么线索。” 他带着徐蔓走上前,来到警戒线外面,把雨伞交给徐蔓撑着,就弯腰钻了进去,被现场的景区工作人员看到,连忙赶过来喝止他:“这位先生,这里是不能进来的,请您赶快离开,不要破坏现场。” “警察,刑侦支队的。”秦深对此早有准备,掏出警官证递给来人,“这边出什么事了?” 工作人员一惊,接过他递来的警官证翻看了一下,就有些疑惑:“不是说雨天路堵,要过半个小时才能赶到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哦,我今天休假,正好来这边旅游放松一下心情,听说这里出了点事情,就过来看看。”秦深面不改色地撒着谎,其实也不全都是谎言,大部分都是真的,只不过把停职在家说成了休假,毕竟后者听着比前者要靠谱多了,也有信服力。 工作人员果然相信了他的说辞,舒了口气,轻松地微笑起来:“原来是这样,警察同志,您来得正巧,我们正发愁呢。” 秦深点点头,拿过身后徐蔓撑着的雨伞,示意她也钻进来,简略地对工作人员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的同事”,就把伞继续撑在两人之间,开口询问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作为实习生,徐蔓是没有警察证的,能够证明她在刑侦支队工作的胸卡她也没有带,不过因为秦深刚才的那番话和警官证,工作人员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仔细去想一个来休假旅游的男刑警身边是怎么还会跟着一名女同事的。 “是这样的,警察同志,我是负责这一块旅游区域的主管范弘。”工作人员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接着就把他们带到警戒圈的中心,指着倒在地上的一个中年男人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十几分钟前,我们接到游客的来电,说是在山里发现了一名游客昏倒在地上,就赶紧带人过来查看情况,然后就发现了他。” “我们到达时,他已经没了气,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尝试了许多种急救措施都没有用,只能联系警方和医院,等着他们过来……” 秦深一边听着,一边低下头,查看倒地人的情况。 倒地的是一名中年男性,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紧闭着眼,头歪向一侧,胸部没有明显的呼吸起伏症状,看上去的确像是死了的模样。 “确定没救了吗?” 范弘:“我们有带医护人员过来,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的确是这样。当然也说不准,可能救护车过来把他拉进了医院,就能够救回来了,我们肯定是希望发生第二种情况的。” 64.第 64 章 “医护人员?”秦深抬起头,“在哪里?” 范弘扬声招呼了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过来, “小齐, 你过来跟这两位警官解释一下,这个游客目前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唤作小齐的医护人员拎着急救箱走过来, 在了解了秦深和徐蔓的身份之后, 就对他们解释说道:“经过初步检查,游客的瞳孔大小固定, 光反应消失, 没有自主呼吸和心跳,持续做了人工呼吸也没有什么效果,符合人体死亡的体征判断。” 秦深:“所以是已经确定死亡了?” 小齐没有注意到范弘给他使的眼色,点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应该是这样没错。” “应该?”秦深皱眉, 不喜欢这个模糊的形容词,“百分之百确定吗?” 小齐:“这个……我不能确定,毕竟只是临时做的检查, 精确的检查报告还是要等到医院之后才能做出来。” 秦深沉吟片刻:“也就是说,他还有获救的几率?” 小齐:“从概率学的角度上来讲是有的, 但是几率很小,几乎不存在。毕竟他已经超过十五分钟没有自主呼吸了, 脑细胞缺氧之后死亡的速度很快,再加上这种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所以——” “所以说, 这希望还是有的。”范弘笑着插话进来, “再小的希望那也是希望嘛, 秦警官,你说是不是?” 秦深没有理会,这种人的心思他一下子就看穿了,就是不想承认有游客死在了自己负责的景区里,想自欺欺人地把“游客猝死景区”给拖成“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也是可笑。 他继续询问医护人员:“能看出来是怎么导致这个状况的吗?” 小齐:“我们在游客的后脑勺处发现了一个伤口,所以推测他可能是在滑倒或者摔倒的过程中不慎撞到了什么东西,陷入昏迷后失血过多,从而导致了现在这个状况的。”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去翻过倒地游客的头部,指着后脑勺的一块区域说道:“就是这个地方。” 秦深闻言,就把伞交给徐蔓,让她撑着,自己蹲到地上,查看起对方示意的伤口来。 倒地男性的后脑勺上有明显的创口伤痕,头部附近的草地经过了雨水的冲刷,大部分痕迹已经消失了,但还是残留了一点暗红的血迹,根据颜色深浅和范围大小来判断,的确是存在有失血过多的可能性。 问工作人员要了一双灭菌手套戴上,秦深上手检查了一下倒地游客的头部创口,又测了一下对方的颈动脉后,就站起身,摘下手套,微微吐了口气。 “怎么样?”徐蔓在一边给他撑着伞,询问情况。 “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获救的希望不大。” 徐蔓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说道:“已经确定死亡了吗?是意外?还是……” “证据不足,目前说什么都是猜测。”秦深摇摇头,“总之,还是先看一下现场情况吧。” 他示意在场的工作人员把警戒线扩大一圈,又让他们都站到圈外去,只留下他自己和徐蔓留在现场后,就隔着警戒线问起了范弘,询问他是否知道游客的身份,警方又什么时候能够赶到现场。 “我们在刚才已经问过了一圈,但都没有人认识这名游客。”范弘撑着伞在大雨中回答,“至于警方什么时候能到,我们也不清楚,在报警的时候我们咨询过这个问题,但他们说雨天路堵,很难准时赶到,让我们先保护一下现场,所以我们就把这里围了起来。” 说完之后,他又不死心地询问秦深:“秦警官,那个人他真的没救了?会不会是假死或者什么深度休克?毕竟我们也不是专业的医生,就这么下定论不好吧,万一一个不巧,我们判断错误,耽误了人家的救治时间……” “救护车不是还在路上吗,怎么就耽误时间了?”秦深打断他的话,“送他进医院去抢救是一回事,勘查现场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个游客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我想你心里也有数。与其在这里干等着浪费时间,不如配合我们抓紧调查,免得雨水把痕迹全部冲走,等到要查的时候什么都没了,麻烦的还是你们景区。” “是是是,”范弘点着头赔笑,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处被飞溅到的雨滴,“秦警官您说得对,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到……警官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秦深:“这附近有监控吗?” “这……”范弘犹豫,“这是一条小路,虽然平时有不少游客为了抄近路都会走它,但因为不是官方建造的,所以一直都没有安装监控。不过我们已经把它提上日程了,准备下个季度就进行安装——” 秦深呼出口气,再度打断他的废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这条路没有监控,是不是?” 他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好,不过徐蔓能够理解,因为这位主管的废话是真的多,好像在面对记者采访一样,要把每个不利于景区形象的漏洞都给堵上,既没有必要又浪费时间,她都听得想皱眉。 范弘:“这……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又没监控。”秦深烦躁地啧了一句,继续询问,“那附近呢?最靠近这条路的监控是在哪里?” “附近的两条主路上都有。”范弘回答,“一条在前面,一条在后面,距离这里都有一两百米左右的距离。秦警官,您要去监控室看看吗?” “不急,先看看现场情况。”秦深说了这么一句,就回到死者身边,重新戴上手套,蹲下.身查看起情况来。 不过这一回他不再是去确定对方的生命体征了,而是伸出手,把死者身上的衣服口袋都来来回回地摸索了一遍,试图找出什么能够确定身份的东西来,但除了一个被水浸透的纸团之外,没有任何的发现。 “什么都没找到吗?”徐蔓在一边撑伞看着他翻检搜查,“手机也没有吗?” 身份证这种东西可能现在很少有人随身带着了,但手机是基本上都会带着的,没道理找不到啊。 “没有。”秦深站起来,向她展示手心里的纸团,“找了半天,就只有这么一个东西。” 徐蔓低头,仔细看了两眼,隐隐约约能看出上面被水晕开的条码形状:“这是……发.票?” “可能吧。”秦深走到隔离带处,问工作人员拿了份医用的无菌袋,把纸团放进去封好后说道,“你也别光跟在我身边看着,把现场的情况都照下来,这雨下这么大,等警方来时线索都被冲没了,趁现在还有一点残留赶紧拍照,能拍多少是多少。” 徐蔓脸上一红,有些羞愧地应了一声,“哦,好,我这就去。”没想到都实习这么久了,她的刑侦素养还是这么差劲,需要被人提醒才能想起来在现场做点什么事。 她拿出手机就准备走到死者身旁去拍照,只是才往前迈了一步,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举着伞柄犯起了难。 他们俩现在共用同一把伞,不论谁拿着伞走开,另外一人都会暴露在大雨之下,如果是小雨也就算了,可按着现在这雨势,恐怕不出十秒就得淋成个落汤鸡…… “队长——”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秦深,求助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对方读懂了心思,当即笑着问工作人员借了把伞,打开撑在自己的头顶上,冲她点头示意:“现在行了,快去吧。” 就这样,两个人分头行动,一个负责拍照,一个负责查找线索,等徐蔓把照片拍完时,秦深也勘查过了警戒圈里的绝大部分区域,不过都没有什么收获。 又给死者多拍了几张特写之后,徐蔓就回到了秦深旁边,向他报告照片已经拍完了。 秦深正在死者附近兜着圈子,闻言只回了一声嗯,就继续专注地看着脚下,徐蔓见状,就也收了手机,跟着他一起兜起了圈子,为免破坏现场,还特意落后了一两步,踩着他留下来的脚印走。 在经过一处地方时,秦深脚步一顿,往后倒退两步,盯着地上的一个东西端详起来。 徐蔓有些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块石头静静地躺在地上,表面凹凸不平,带着点点斑驳的痕迹,一侧还沾有苔藓泥块,初看上去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她知道,秦深不会无缘无故地盯着一块石头看,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她没有注意到的。 有着几面棱角、形状不算特别突出、大小也不算特别显眼、直径在十五厘米左右的石头……十五厘米,不大不小,正好在成年人能搬动的范围里……莫非…… 就在徐蔓努力思考的时候,秦深忽然蹲下.身,面对着那块石头冲她招了招手:“小蔓,你过来看。” 她听话地凑过去蹲下,和他一起看那块石头。 “看这里。”他指指石块没有苔藓一侧的棱角,“是不是有一点痕迹?” 痕迹?徐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仔细看了几秒钟,摇摇头:“我没有看见……” “别看外面,看里面凹进去的那个地方。”秦深说,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灯光,朝石块往里凹陷的部分照去,“看见了没?就这里,比较隐蔽,你仔细看看。” 65.第 65 章 徐蔓这才注意到隐藏在棱角之下的小小凹陷,只是由于石块本身痕迹斑驳, 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把它忽略过去, 所以她之前才会什么都没有发现, 被秦深指出之后, 她就又重新看了一遍。 这一次, 她终于看见了他所说的那个痕迹。 很小、很黯淡的一块痕迹,长度不超过一厘米,只有一个小点,几乎算不上是一个痕迹,被隐藏在狭窄深凹的石块缝隙之中,他居然能够发现。 暗自叹服的同时,徐蔓也在仔细打量着, 见痕迹呈暗红色,和死者头部附近草地沾染的颜色很像, 就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是……血迹?” “很像, 但是不能确定,具体的结果得等化验了才能知道。”秦深说, 示意她对石块拍一张照, “不过我们可以先做一个猜想,假设这是一个血迹,并且是属于死者的, 那么这块石头摆放的位置就有些说不通了。” 徐蔓正在对着石块上的痕迹拍特写照, 听他这么说, 就抬头看了一眼, 发现石块距离死者有五六米远,的确不算很近,但要说远吧,也不是特别远,还算是处在一个正常的范围之内,就有点不理解他说的意思。 “嗯……我觉得这点距离还是有可能的。”她有些迟疑地说出心中的猜想,“会不会是死者在倒下时磕到了这块石头,但身体因为惯性又往前滚了一点,所以才会显得两者之间的距离比较远?” 秦深摇摇头:“按照这个说法,死者相对于石块应该是处在下坡,但他现在的位置是在上坡,这说不通。” 徐蔓一愣,发现还真是这样,死者位于石块的上坡,只不过因为这条路坡度不陡,附近这一片区域又格外平缓,显得这里像是块平地,才使她忽视了这一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推测失败,她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又重振旗鼓,提出了第二个猜测:“那……会不会是这块石头被死者一撞,也跟着往下滚了,但是又比死者要滚得多了那么一点距离,所以才形成了现在这么一个相对位置?” 她一边说,一边指指石块一侧的苔藓泥迹:“一般来说,苔藓都是覆盖在石块裸露出泥地的那一部分表层的,可这块石头的苔藓却是分布在它的右面一侧,另一边是泥土,看着就像是谁把它90度翻转了一样……” “的确。”秦深隔着手套沾了一点苔藓在指尖上,“这苔藓长了有些年头了,如果不是被挪动过,按理来说是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边说边捻去指尖上的苔藓,撑着伞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就往一处地方走去,徐蔓见状,下意识想要跟上,但是考虑到石块上只剩下一点的暗红痕迹,就留在了原地,拿伞罩住它和自己,免得这最后的痕迹也被雨水冲走了。 秦深往前走了没几步路就停了,低下头像是在观察着地上的什么东西。雨帘太厚,徐蔓看不清他在看些什么,只能看见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地面拍了几下照,接着他就走了回来,没有在那边停留太多时间。 “队长,有什么发现吗?”她有些好奇地询问。 秦深掏出手机,给她看了刚才拍下的照片,一共有三张,每一张都从不同角度特写了一样东西:一个浅坑。 这一回不用他再提醒,徐蔓就注意到了其中的关键:浅坑的形状与石块极为相似,深度和大小由于没有参照物无法确定,但想来也不会离谱到哪里去,不然他就不会特意拍下这些照片了。 “这是这块石头原本所在的位置?”她看向秦深,询问。 秦深收回手机,点点头:“应该就是这里没错。这石头上的苔藓很多,边界也很清晰,不模糊,一看就是在哪个地方长年累月地放置过的,差不多会形成这么一个坑。” “也就是说,它的确变动过位置?”徐蔓眼前一亮。 秦深微微一笑,颔首赞同了她这个说法:“没错。” “那——” “还是那句话,在检测鉴定没有出来之前,一切都是猜想,做不得准。”像是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一样,秦深打断了她的话,“可能这石块上的痕迹不是血迹,也有可能死者和石头之间有什么别的痕迹,只是被大雨冲刷不见了。” 他说着,抬头望了一下天,皱眉啧了一声:“这场雨来得太不巧了,把大部分痕迹都给下没了。” 徐蔓被他的话浇了一盆凉水,刚升起了一点兴奋的情绪又降了下来,不过比刚才要好多了,毕竟自己总算是有一个推测说对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着。”他回答,“等痕检过来,仔细提取现场的痕迹,进行检测鉴定。还有死者的死因,也得好好确定一下。” 徐蔓一愣:“不是头部受创导致的失血过多吗?” 秦深:“只是初步判定,不能作为最后的结论,还是要等具体的报告出来,就算是尸检报告也要有三个法医的签名呢,单纯凭一个医护人员的说法算不了什么。”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就对徐蔓说道:“先出去吧,让工作人员找点干净的塑料布来把这里罩上,虽然说这里的线索可能都被大雨给冲没了,但现场还是要保护的。” 徐蔓点点头,跟着他离开案发现场,来到了警戒圈外面。 大雨依旧在不停地下着,没有丝毫减缓的趋势,山路已经泥泞成了一团,几乎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坑,围观的群众却比之前还要多了一圈,分散站立在景区为美观设置的九宫格青石板上,对着现场拍照讨论。 秦深看着那些人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走到范弘身边,让他去找来几张塑料篷布盖在现场上面。 范弘自然是满口答应,把这活分派给手底下的员工后就询问秦深对这件事的看法来,旁敲侧击地问他还需要多久才能结束侦查,言语间充满了对这事可能在外界形成不好风评的担忧,显然是把它当成了一个大麻烦。 秦深不答反问:“游客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对方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噎了一下后才说道:“这……没有认识的同伴,也没有相应的身份证件,我们也不知道要从哪里查起……” 秦深没兴趣再听他把这官腔继续说下去,回答了一句“那就只能等警方过来”后就走到了一边,站立在一棵树下背对着人群,习惯性地往兜里一掏,没掏出香烟,反而掏出了两粒包装精美的戒烟糖来。 他看着手心里的糖愣了一下,就把它们又重新放了回去,插兜站着,仰头深吸了口气。 这一系列的动作自然被紧随而来的徐蔓看进了眼里,不过在这种时候,她也不好和他计较什么戒烟不戒烟的了,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询问道:“队长,你觉得死者是意外身亡,还是被人害死的?” 秦深缓缓睁眼:“不是说鉴定结果没出来之前,一切都是空话吗,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 徐蔓当然知道,她只是见不得他这幅心思满腹的忧虑样子,才没话找话说,天知道为什么他们今天只是来这里普通地旅游一趟就碰上了这种事情,撞大运也不是这么撞的。 她看向前方,视线越过雨幕,停留在忙着给现场盖上塑料篷布的工作人员身上:“这雨下得可真大……不知道等痕检来了后,现场还能留下多少痕迹。” “能留下十分之一就不错了。”秦深懒懒轻哼一声,“这破天气,总是好的不来坏的来。” 徐蔓低低嗯了一声,又问他:“像这种案子,一般派来出警的都会是什么部门职能的警察,辖区片警吗?” “看指挥中心转接到哪。”他回答,“不过一般都会转到支队,毕竟是桩命案,而且看这出警的时间也差不多就是他们了,离接警都快一个小时了,还没来,什么速度。” 徐蔓微笑了一下,替有可能是同事的接警一方解释:“雨下这么大,被堵在路上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说了,如果是支队接的警,就更能说得通了,支队离这里可不近。”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想抽烟没抽成的缘故,她总觉得秦深的情绪变得有点急躁了,说话时尽可能地放柔了声音,希望能够安抚到他。 秦深冲她笑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又等了二十分钟,终于在接近四点的时候等来了出警的警察,还真是刑侦支队,由副支队长陈康全带领,来了有十几二十个人,和她第一次被带去出现场时的情形很像,只不过都披上了雨衣,导致她和秦深都撑着伞上前了,对方还在和范弘等人了解情况,直到对面的李市杰眼尖发现了他们,大喊一声,才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卧槽,秦哥?!” “秦队?”陈康全惊讶地转过身来,“你怎么……” “巧合。”秦深答道,“来这里旅游散心,正好遇上了这桩案子,就过来看看。” “我的天哪。”李市杰夸张地感叹了一声,“秦哥,你不会是传说中的死神体质吧,出来旅个游都能碰上案子?” 秦深冷冷瞥他一眼:“废话少说,了解案情了就给我去干活,离事发都快过了两个小时,雨下这么大,再不取证就什么线索都没了。” 按理来说,他现在被停职在家,虽然还保留着刑侦队长的名头,但支队的指挥权是暂时没有了的,但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怎么样,面对现场众人,他毫不犹豫地就进行了任务分派,再加上陈康全对此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支队的指挥权就回到了他手里,接受着他的调度。 66.第 66 章 前来景区的支队成员被秦深分成了三组, 一组负责现场的痕迹检验,一组负责附近围观群众的问询, 另外一组跟着范弘去监控室,查看今天下午案发现场附近两条主路的监控。 他自己则是两头跑,一会儿去现场跟进情况, 一会儿又去旁听徐蔓对附近群众的询问调查,时不时开口帮着问两声, 也算是对恋人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指导,当然, 这里面他最关心的还是死者的情况。 “怎么样?”他走到蹲地检查尸体的关水芸身旁,“能看出死亡时间吗?” “不超过五个小时,考虑到雨水的泡发和报案时间,可以大致缩小一点范围, 初步推测是在今天下午的十二点半到两点半之间。”关水芸利索地报出两个数字,“更精确的时间范围要等回去尸检了之后才能知道。” 秦深:“死亡原因呢?” 关水芸:“后脑勺有一道深纵伤, 应该是受创引起的失血性休克死亡,不过也不排除有其它可能, 只能说目前具有最大可能性的原因是这个。” 他继续询问:“能看出来伤口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吗?” 关水芸仔细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头部:“看样子像是打击伤,死者在重力或者其它外力的作用下撞到了什么东西,撞得很严重, 很有可能当场就昏迷了……看不出是人为还是意外, 总之是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上面, 或者被什么东西打击到了。” 秦深听了, 就点点头, 走到之前那块有着暗红痕点的石头旁边,扬声招呼技术人员过来取样。 关水芸跟着走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说道:“是血迹。” “人血?” “也有可能是动物血,鸡血、猫血、狗血,只要血液是红色的,就都有可能。”她开了一个玩笑,“像是死者头部附近的那块草地,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那上面的痕迹是人血,但这个痕迹太小了,量也太少了,很难凭肉眼分辨出来。” “正常,这么小一点东西能看出来才有鬼。”痕检技术员廖志笑道,“是人血还是动物血,等带回去化验一下就知道了。” “没错,现在是科学时代,一切都依靠科学说话。”同样是痕检技术员的章斌笑着附和。 秦深闻言笑笑,对两人说了句“抓紧弄”就离开了现场,朝着围在警戒圈外的人群走了过去。 关水芸目送着他弯腰钻出警戒线,融进人群,走到因为一手撑伞、一手拿着本笔、又要对附近人进行询问调查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徐蔓旁边,取过她怀中的伞柄,帮她遮挡住从天滚落的瓢泼大雨,就有些发愣。 身形娇小的女孩回头对刑警队长说了一句什么话,惹来对方一记宠溺的笑容和摸头杀,举止亲昵得就像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互动。 关水芸站立在草地上,隔着一层厚厚的雨幕看着他们,好半晌才收回视线,低下头,回到死者旁边,继续起刚才的检查。 救护车在十分钟后来到了景区,从车上下来几名医护人员,赶到山腰上给死者做了一番检查,不出意外地得出了确认死亡的结论。 大雨依旧在下,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减缓一丁半点,大大影响了现场痕检的行动进度,负责询问人群和查看监控的两组人员都收工了,现场的侦查才堪堪临近尾声,一直折腾到了晚上六点才结束。 因为大雨和有游客死亡,景区在四点十分就提前关了门,疏散了庙内的游客,天色本来就因为下雨而显得昏暗阴沉,此时临近夜幕,又是在山里,更是能见度极低,和在夜里没什么两样,还人少声寂,显得有几丝恐怖阴森。 一行人在回去时都打起了手电筒,秦深还好,出过几次类似的现场,平常又是运动惯了的,已经走出了经验,一路上步伐稳定。徐蔓就有点困难了,她脚上的运动鞋在经过几个小时的雨水浸泡后从外湿透到了内,在现场来回走动又糊了不少烂泥,下山的时候脚底一直打滑,走得她提心吊胆的,几乎是一步一顿,就怕不小心滑上个一跤,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走了没几步路,秦深就注意到了她的困难,伸手过来想牵着她走,但被她不出声地避开了。 要是这会儿还是两个人单独出游,她当然不会拒绝,别说是牵着了,就是被揽着背着她都乐意,甚至求之不得,可现在支队的人就在旁边,虽说大家都注意着脚下的路,没有谁有那个功夫去看周围谁跟谁手牵手了,可她就是不好意思。 不说大家都还不知道她和秦深交往的事情,举止忽然间变得这么亲密会不会引来异样的目光,就说她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别人不仅要打着手电下山,还要带着取样,走得又麻烦又费劲,她独自一人打伞下山,相比起来已经算是轻松,如果还需要秦深的牵手搀扶,那也太娇气了。 被躲开了手,秦深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猜出了恋人的心思,无奈失笑的同时也由着她去了,独自走就独自走吧,只要不出事就好。 可惜他的这个期望也落空了,在走一段比较陡峭的坡路时,有景区铺设的青石板被泥沙覆盖住,只露出了中间圆盖大小的一个部分,徐蔓没注意到,一脚踩了上去,差点滑倒,被他眼疾手快地拦腰抱住才没有一滑到底,但也把他吓了个够呛,再没那个闲心去顾虑那些难琢磨的小女生心思了,强硬地握住她的手不放,牵着走完了剩余的山路。 或许是自知理亏,又或许是也被吓到了,这一回徐蔓没有再犯矫情,乖乖地让他牵了手,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山下。 景区有特殊通道供车辆通行,不用被拦在入口外面,可以直停山脚,秦深派了几个人去把死者的遗体抬上救护车后,就拉着陈康全走到了一边,商量叮嘱起事情来。 徐蔓没有跟上去,虽然她知道她要是真的想听,秦深也不会拒绝,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就撑着伞转身朝向了另一面,见支队众人往车里搬着东西,就走上前,询问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搭把手的。 “帮我把那个袋子拿过来。”李市杰也不跟她客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就反手往一侧指了一指,“就那个,不是这个,左边那个,对对对,就是这个,拿过来给我。” 徐蔓把封装好的证物袋递过去,他接过道了一声谢,又骂了一声,当然不是骂徐蔓,而是骂他自己:“这些东西可真是他妈的多,下次我要再出雨天山里的现场我就是傻逼。”惹来徐蔓一个忍俊不禁的微笑。 “行了,总算是都搬完了。”在搬完他这一组的东西后,李市杰把后车厢门关上,拍拍手往后退了两步,“剩下的我不管了,谁取的谁搬,反正不关老子的事。” “本来就没要你搬。”路过的廖志斜眼怼了他一句。 李市杰瞪大眼嘿了一声,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出口,负责痕检的技术员就悠悠拿着东西走远了,徒留他站在原地,冲着对方的后背愤愤不平地伸出了手指:“行啊你,我记住你了,有本事以后别怂!” 喊完话后,他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徐蔓身上,对她露出一个有些猥琐兮兮的笑容,装模作样地干咳了一声:“那个什么,师妹啊……” 徐蔓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想不到什么能够溜掉的借口,只能冲他礼貌地笑笑:“什么?” 李市杰嘿嘿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跟秦哥两个人今天是不是来这里旅游的?” 徐蔓大概猜到他要说些什么了,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话,也想不出什么能搭腔的话,总觉得不管她回答什么,都像是在掩饰和欲盖弥彰,干脆就不说话了。 她这默认的态度让李市杰兴奋起来:“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师妹,快跟师兄说说,你和秦哥是不是在一起了?不然怎么会来这么个情侣圣地旅游约会?” 徐蔓脸上发热,有些招架不住他这热情的询问,好在这时候秦深结束了和陈康全的对话,走过来拯救了她。 “聊什么天呢,东西也不去搬。”他拍了一下李市杰被雨披盖住的头顶,轻声呵斥,“还不快去干活!” 要是放在往常,李市杰肯定一句话都不说地就跑了,但今天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他居然破天荒地抱怨了一句:“秦哥,你怎么区别对待啊?我和师妹都站这聊天呢,你就只骂我不说她的?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啊。” 秦深对此回以冷笑:“人家身体不好请了病假,本来就不用干活工作,过来帮忙是情分,不是本分,你居然还好意思和一病号比待遇?” 李市杰瘪嘴嘀咕一句:“也不知道是谁,把病号大老远地带来这里爬山旅游,一点都不顾忌人家娇弱生病的身体。”说完他就跑了,不给秦深留一点骂他的时间。 “这臭小子……”秦深横眉骂了一句,再转过头来面对徐蔓,就换上了一幅温柔关切的笑脸,温声询问她,“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没事。”徐蔓笑着摇摇头,本来今天这一天的病假就是她多请的,实际上她的身体好得很,那晚上的迷药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胳膊处的过敏也都好得差不多了,这些他都应该知道才对,怎么还这么问,难道是也被他自己刚才用来忽悠李市杰的那话给绕进去了? 67.第 67 章 “过敏只是不能太受热,被雨淋一下并不要紧。”她笑着回答, 又问道, “我们怎么回去?是跟他们一块回去还是坐你的车?” “坐我的车。”秦深说。 “回支队吗?” “回家。” 徐蔓愣了一下,“那这案子……” “案子先放着,又不是非要在今天晚上之内就解决掉。”秦深微微一笑, “而且我也和老陈商量过了, 这案子怎么查他心里都有数, 不用担心。” 徐蔓倒不是担心这个, 毕竟公安自有一套侦查的流程体系,不存在少了一个人就无法运转下去的情况, 她只是没想到秦深居然真的能放下案子不管,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 他可是能为了工作连续废寝忘食地通宵三十几个小时的, 怎么这回这么潇洒? “这案子……你真的不去管了?”她再次询问。 秦深笑了:“我倒是想管,可也要能管才行。你忘了?我现在还处于停职在家的状态,连支队都去不了, 更别说什么案子不案子的了。” 徐蔓还真忘记了, 之前几个小时被他带着东奔西走地跑现场问路人, 她忙得团团转, 都忘了自己是在休假中,产生了在被他带着出现场的错觉。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他们两个是出来旅游的, 并且一个休假一个停职, 本该和案子这种事情八竿子都打不着边, 居然奔波查了一下午,也是很神奇了。 她恍然笑笑,把垂落下来的发丝绕到耳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我还真忘记了。” 秦深摇摇头,“看出来了。”话里带有着几分的宠溺和无奈。 徐蔓小声为自己辩解了一下:“因为你刚才都在跑现场,跟第一次带我出现场时的样子很像,所以我才产生了错觉……” 对方一笑:“是啊,但我今天是真的碰巧遇上了,才过来看了一下现场,就这还算是违规了,再大摇大摆地去支队领着人查案子,本来没处分都要变得有处分了。” “不会吧?”徐蔓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了,“你要是回支队查案,那也是为了尽快破案啊,就算不能以队长的身份回去,当个顾问什么的不行吗?” 秦深被她这天真的问题给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局里的处罚就算再轻,也得好好遵守。再说,你当顾问不要聘请书的啊?以后少看点刑侦类的电影电视剧,本来关于这块的常识就不行,再被带歪,可就真不剩多少了。你大学三年都是怎么过的考试?” 徐蔓被他说得有点脸红,低声嘟哝:“我绩点排名还是比较靠前的……” “我还全年级第一呢。”对方扬眉。 徐蔓:“……” 有一个腿长学霸还爱挤兑自己的男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也许是她脸上的郁闷之情太过明显,秦深在回了她这么一句话后就笑开了:“好了,和你开玩笑的。走吧,这边没我们什么事了,天都黑了,也该回去了。” 此时支队一行人已经把证物都搬运得差不多了,开始陆陆续续地坐进警车,李市杰本来都已经坐上了驾驶座,准备关门离开了,回头一看秦深和徐蔓撑着伞站在雨中,没有丝毫要动身的意思,就往外探出半个身体,冲他们喊了一声:“秦哥,师妹,这都要收队了,你们俩怎么还不上车?快过来啊。” “我们另外开车回去,今晚就先不回支队了。”秦深朝他走近两步,“明天徐蔓会去队里正常上班,至于我什么时候回支队,目前还不能确定,这案子交给老陈他们来办,我就不跟进了。” “什么?”李市杰惊讶地睁大了眼,“秦哥,你——你不干啦?” “不干你个头。”他骂一句,“只是暂时不跟进而已,等回来后要是这案子还没破,我当然会接手继续。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呢,好好的情报活干到一半就撂挑子不干了,跑来侦查组搞事情。” “我这不是为梦想奋斗嘛。”李市杰讪讪两声笑,“那行,既然秦哥你们两个单独回去,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边说边缩回警车里,临了还对徐蔓说了一声:“师妹明天见啊。” 徐蔓不意他会对自己打招呼,匆忙间回了他一个点头微笑,就看着他关上车门,发动引擎,跟在前车屁股后面离开了。 这个时候差不多是六点四十,而等秦深开着车送她回到家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经过一整个白天的爬山和半个下午的搜查,徐蔓可以说是精疲力尽,撑着伞站在雨中被风吹打时不觉得,一坐进车子里,被柔软的坐垫和靠背包围,疲惫和倦意就立即涌了上来,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被秦深叫醒时还有点不情愿,蹙着眉不肯睁眼。 她这细眉微蹙的样子看上去格外的乖弱,惹人怜惜,让秦深有一瞬间的心软,想就这么由着她继续睡着,但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解开安全带,凑过去轻轻拍了下她的脸颊,柔声哄劝:“乖,别在这里睡,回房间去,不然会感冒的。” 徐蔓长而微卷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小蔓?” 她缓缓睁开眼,对上秦深的视线。 泛着朦胧水意的丽眸让后者狠狠跳动了一下心脏,继而展开一个包容宠溺的微笑。 “醒了?来,我送你上楼。” …… 秦深一路送徐蔓到了家门口,考虑到她明天要早起去支队上班,就没有进去,停在玄关处和她告别。 “好好休息,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再请假一天,明早我来楼下接你。还是老时间?” 徐蔓还没有完全从睡意中清醒过来,思维缓慢地转动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笑了一下,又问她:“早饭要吃点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她慢慢说,“……包子吧,梅干菜馅的。” 对方闷闷一声发笑:“不吃馒头啦?” “馒头太干了。”她小声嘟囔,“也不甜。” 秦深挑眉:“那你今天早上还点名要它,我问你时你还显得特奇怪,好像我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一样。” 徐蔓含含糊糊地低应一声,秦深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不过想来也就那几个意思,不外乎是在抱怨辩解,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串毫无意义的语气词,毕竟她看上去真的太犯困了。 “那我明天带着早餐来楼下接你。”看她的样子是真的累到了,他也就不再和她多说,上前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了一声晚安。“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 “你也是。”徐蔓似乎被他这吻注入了一点活力,抬起头冲他莞尔一笑,“要好好休息。” 秦深冲她笑着点了一下头,示意她关上房门,回屋子里去睡觉。 “还有烟,”她继续说,像是终于从漫长的困倦中清醒了过来,“不能再抽了,抽烟真的对身体不好。” “我没再抽了。” “我今天下午看到你把戒烟糖掏出来又塞回去了。” 秦深笑:“那不正好说明我在进行戒烟?只带糖不带烟。” 徐蔓:“……”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但是—— “那你怎么把糖塞回去了……你不喜欢吃?” “还行,味道挺不错的。”他回答,“就是在案发现场吃糖怪怪的,也不能让我多想到几点线索,就放回去了。毕竟我吃那东西是用来戒烟的,不是用它来代替香烟功效的,要不然烟瘾戒了染上糖瘾,还不如不戒呢。” 徐蔓找不到什么话说了,他总有一些无懈可击的道理,每次都噎得自己哑口无言,这次也是一样,只能抿嘴认输:“……那好吧,反正你以后尽量少抽烟,抽烟真的对身体不好,我不是在骗你。” “我知道。”秦深笑着揽过她的肩,低下头,“所以我这不是来让你监督我了么?你这一说倒提醒我了,今天份的检查还没进行呢,怎么样,要不要来检查一下?” 徐蔓颊边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面上生晕地瞧了他一眼。 要是放在一个星期以前,这就是拒绝的前兆了,最好也是低头害羞,不拒绝也不答应,等着他主动来吻自己。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对秦深的感情随着时日的推进越发浓厚,脸皮也不再像以往那么薄了,伸手攀上他的胸膛,就踮起脚尖,送出了一个甜吻。 温香来投,秦深自然是全盘接受,吮着怀里人的唇瓣探进去纠缠舔舐。经过了几次的接吻,徐蔓已经渐渐开始积累经验,学会去回应他了,他也就继续引着、教着她,吻得比前几次都要绵长,等结束时,徐蔓的唇都染上了樱桃的颜色,鲜红欲滴,水润盈光。 “怎么样?”他抵着她的额头,哑声笑着和她低语,“今天这回过关了没?” 徐蔓在这个时候害起了羞,但不是因为刚才的吻,而是接下来的话。 “算你过关了。”她语速飞快地小声回答,“好好努力,继续保持。” 说完就退出了他的怀抱,关上大门把他锁在外面,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止不住地脸红心跳。 恋人的低笑隔着门板传来:“我会继续努力的。” 徐蔓抿着嘴笑,喜悦害羞一阵阵地涌上心头,几乎能让她把一天的疲累都忘记。 不等她好好回味这一点欢欣滋味,外面的秦深又敲了两下门:“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选择离开,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本来他就已经和她道完别,准备离开了,是她又挑起了新的话题才让他没能走开,这会儿话说完了,人也亲完了,可不就要走了么。 她贴上猫眼,果然看见秦深转身朝电梯间走了过去,楼道的灯光在半分钟后暗下,看样子是真的离开了。 不过这也丝毫无损她的好心情,反锁上大门后,徐蔓就走去阳台,一边收换洗的衣服,一边看着楼下。 秦深的身影如预期般出现,不过这回他没有再和她来一场隔空对视了,而是直接驱车离开,只不过在十几秒后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晚安,我的小公主】 68.第 68 章 第二天早上,徐蔓是被秦深叫醒的。 是真的叫, 不是通过什么电话或者短信之类的通讯手段, 直接敲响了她卧室的门, 伴随着几声“小蔓?”的问话,把她从睡梦中唤醒。 悠悠转醒时, 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以为是手机闹醒了自己,伸出手去摸索床头柜, 想要关闭闹铃。但紧接着, 她就听见了两下笃笃的敲门声,让她几乎是在瞬间清醒,全身血液冰冻,心脏都差点跳出了喉咙口。 这间房子是她一个人租下来独居的,怎么会有人敲她的卧室门? 正当她后背发麻地想着这个问题时,秦深的呼唤伴随着再度响起的敲门声出现,让她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原位, 大大松了口气。 天呐,原来是他。 “队长?” “是我。”熟悉的声线沉稳地给出应答,“小蔓, 你起来了吗?” 徐蔓弓着腰抱着被子, 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刚醒。”她回答,提高了一点音量, 让门外人能够清晰地听见, 同时也是无法抑制地发泄一点抱怨, “队长,你……你怎么大清早的就来敲我的门?我刚才都快被你吓死了,还以为是什么人进房子里了。” 她把门钥匙给他可不是为了让他这么玩的! “大清早?”门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奈,“你仔细看看时间,看看现在到底是几点了。” 徐蔓一愣,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屏幕一看,硕大的07:53就赫然跃进了她的眼帘。 七点五十三,都快八点了?怎么会这样? 再看数字下方,是有着秦深(3)字样的未接来电标志,说明秦深在这之前曾经给她来过三次电话,但都被她错过了,没有接听。 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徐蔓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她这是睡过了头? 秦深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你看看时间,是不是快八点了?我七点钟到你楼下,左等右等你都不来,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担心你出了什么事,这才上来看一看。没想吓你。小蔓,你还好吧?” 她居然真的睡过了头? “小蔓?” “哦,”徐蔓从愣怔中回过神,如梦初醒般慌忙回答,“我很好,没什么事情……” “那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没听见?” 她还真是没有听见…… 在摆弄了几下手机后,徐蔓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因为前几天的休假,她把原定在六点半的闹铃取消了,添加了新的,结果昨晚她重新设置闹铃,只取消了新闹铃,没有激活旧的,又在操作的过程中不小心按到了静音键,就导致了今天早上这么一连串乌龙事件的发生。 昨天一整天的山林奔波让她睡得很沉,闹铃又迟迟不响,无声来电也听不见,就这么一直睡到了秦深过来敲门喊她的时候。 是自己的粗心大意导致了这场清晨惊魂,不是他的错。 意识到这一点后,徐蔓就不好意思再抱怨秦深了,怀着歉意与羞愧地让他去客厅里等一会儿后,就迅速掀开被子下了床,换起衣服来。 幸好她昨晚提前准备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要不然还得再花时间翻找。 夏天所需要穿的衣服不多,徐蔓很快就换好了,反倒是在整理头发和仪容上面花了比较多的时间,虽然她让秦深去客厅里坐着等自己,但她总觉得他不会去,会继续在门口站着。 在确保自己的形象看上去不会太差、最起码和平时不会显得判若两人后,她深吸口气,打开了卧室的门。 果然,秦深正在外面站着,倚靠着门框,听见她开门的动静,就转过身来,把视线放到她的身上。 “起来了?”他扬起一个笑容。 即使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徐蔓还是禁不住脸红了,本来让他多等了半个小时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现在还以这么一个形象出现在他的眼前……尤其是和他那一身干爽利落的装束对比起来,自己简直是糟蹋得没眼看。 “你别看。”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感受到他的睫毛在自己手心里微微一颤,带起一阵瘙痒,就险些一个手抖,没给遮住。 “我没看。”对方笑着说。 胡说,明明就看了,还对自己笑了。真是撒谎也不打草稿。 徐蔓在心里腹诽,可也不好说些什么,谁让她是理亏的那一方呢。 她命令说道:“闭上眼睛。” 与其说是命令,倒不如说是恋人在面对不情愿的状况时会有的小小要求,任性又可爱,作为另一方的秦深自然选择了听任包容。 “嗯,我闭上了。” “不许睁开。”徐蔓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继续捂着他的眼,慢慢往外挪动,直到实在不行,必须要放下了,才收回手,飞快地走进卫生间,关上门隔绝了她自己和秦深。 在里面冷静了一会儿后,她拧开水龙头,感受着冷水流经指尖,心慢慢平静下来,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一番反应太过大了。 其实她大可跟秦深说明理由,让他去客厅里等,犯不着又是捂眼又是命令的,她相信以他的为人是肯定会答应的,这一点从她的卧室门没有上锁,但他还是在外面敲门等了那么久就可以看出来。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就是想那么做,想任性、犯矫情、发小女生脾气,似乎自己的缺点都被对方勾出来了,就想让他宠着自己。 他是真的要把自己给惯坏了…… 捧着水往脸上浇时,徐蔓的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 速战速决地洗漱完毕,时间已经来到了八点半,秦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早间新闻,见徐蔓出来,就抬起头朝她笑了一下。 “好了?” 口吻随意又自然,仿佛在等着妻子做好出行准备的丈夫,让徐蔓心旌一阵摇曳,脚步都顿了一顿。 “嗯。”她抿唇浅笑着点点头,同时在心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注意现实、注意现实。 现实就是现在已经八点半,她在销假上班的第一天就迟到了,还不是一两分钟的没踩着点,而是严重迟到。 “真的不好意思。”她去卧室里拎了包出来,走到客厅和他道歉,“我没想到会忘记设置闹铃,还把手机给按静音了,所以才没有听到你的电话……” “没事。”秦深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还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不能接我的电话,所以才上来看看,你没事就行。以后我要过来都会提前通知你的,不会随随便便就进你的房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蔓见他有点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不用特意告诉我,本来把钥匙给你就是那么用的。只不过因为今天你是第一次来,我又刚刚睡醒,所以才有点被吓到了……” “有警惕心是好事。”秦深笑笑,“女孩子一个人住,是该多留点心眼,现在这世道坏人太多了,要学会保护自己。” 徐蔓点点头,轻嗯一声,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同时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第三次提出同居,让她搬过去和他一起住,她就答应。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她就是想答应了,在这一瞬间动了念头,和喜欢上他的心情是一样的,没有理由,就是想要这样。 秦深也的确还有下文,但很可惜不是她希望的那个:“我给你买了早餐,不过过了这么久,包子都凉了,是微波炉热一下再吃,还是再买份新的?” 徐蔓有些失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前两次的拒绝,让对方产生了她不想跟他一块住的认知,未免两人起摩擦就不再问了。不过这也只能怪她,和秦深没有丝毫的关系,也就把这份失落压了下去,微笑着摇摇头:“不用热了,吃冷的也不错,正好在这么热的天气里降降火,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 “没关系,队里不用打卡,迟到了也没事,到时候和老张说一声就行。”秦深拎着装有包子的早餐袋去了厨房,“吃冷的对胃不好,还是热一下。慢慢来,不着急。” 徐蔓跟着走过去,“这样不太好吧?我都请了好几天假了……” “你是用正当理由请的假,有什么好担心的。”秦深满不在乎地回答,显然是觉得她的担心毫无必要,“放宽心,我在支队里待的时间比你久多了,知道队里规矩怎么样。而且昨天来了一个案子,说不定他们都通宵查案了,现在都趴桌子上睡着,你迟到了也没人知道。” 殊不知他这一说,让她心底的愧疚自责感更重了,觉得别人在为案件彻夜奋斗,她却呼呼大睡过了头,还这么优哉游哉的,实在是有点不成样子。但见秦深一幅“听我的,肯定没事”的模样,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反正都已经迟到了,她再怎么自责也改变不了事实,还不如像他说的那样,放宽心,别去纠结。 秦深拿过一碟盘子,把包子抖落出来放在上面后就要端去微波炉,被徐蔓接过:“我来就好。”他又是来接自己又是给自己买早餐的,要是连热早餐的事都让他给自己做,那也太麻烦他了,她还没能心安理得到这个份上。 秦深也没把她当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什么事都只能他来不准她碰,许多事他主动去做,只是因为想照顾她,但如果徐蔓想自己上手,他也是不会拦着的,就像现在,他由着她接过餐盘,去微波炉里转热了包子,只是在要拿出来时先一步上前做了,免得她不小心烫到了手。 两人回到客厅,电视里的新闻还在继续,有一则消息的播报引起了秦深的注意,示意徐蔓去看。 69.第 69 章 徐蔓顺着他的话转过头,在看清了电视上面播报的什么新闻后就有些惊讶:“这是昨天景区的案子?怎么这么快就上新闻了?” “正常。”秦深把盘子放到餐桌上, “昨天山里的游客那么多, 光是围在现场附近拍照看热闹的就有不少, 媒体得到消息不奇怪。” 徐蔓想想, 觉得也是, 有游客身亡景区属于社会新闻, 处在媒体报道的正常工作范围内, 没什么好惊讶的,她会觉得新奇, 恐怕也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自己接触过的案子, 才会显得大惊小怪。不像秦深,当了那么久的刑侦支队长, 估计对这种事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点点头,隔着一张纸巾取过盘子里被转热的梅菜干包,就着咬下一口,慢慢吃起来。 “现在网上肯定也有这件事情的消息。”身旁的秦深还在继续说着,“就是不知道热度怎么样, 要是热度高,可有的老陈他们头疼了。” 徐蔓有些好奇地询问:“热度高会怎么样?” 他想了想, 说道:“首先是被当地的新闻媒体堵门口包围,接着就是上级高度重视这起案件, 督促你赶紧解决, 要是影响再大一点, 说不定还会来个挂牌督办, 一定期限里破不了就等着挨罚吧。” “真的?”徐蔓惊讶,怎么他说得这么清楚具体,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队长,你遇到过这种事吗?” “怎么没遇到。”秦深嗤笑一记,“就去年,我刚来这里的那会儿,经手办一件案子,本来查得好好的,后来不知道哪家媒体听说了这件事,写了一篇专题报告放到网上,一下子就把热度给引爆了。队里每天都能接到几十个采访电话,门口还专门有记者蹲点,就等着你出来问案情进度,真的是快要烦死。” 徐蔓听他说着,隐约觉得这剧情有点耳熟,像是谁曾经跟她说过一遍,仔细想了想,也只有赵佳在和她谈论他的过往时提到过那么一嘴,但也不尽相同,就试着开口问了一声:“是那个6·15男童案吗?” 秦深挑眉:“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那件案子! “我听赵佳提起过。”她说,隐去了提及的缘由,没好意思告诉他是因为她向赵佳打听他的消息,两个人才说到那上面去的。“当时网上对这个案子的讨论度也很高,课上还有老师专门讲过这个,所以你一说,我就想到它了。” “就是它。”秦深走到冰箱旁边,熟门熟路地从里面取出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本来案情就很棘手了,大家都查得很累,还要抽出时间去应付他们,上面还把这案子挂牌督办了,限期一个月内侦破,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都带上了一点焦躁,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段埋头破案的时光,喝了几口水才重新冷静下来:“我那段时间都没心思睡觉,闭上眼就是案子、案子、案子。” 这案子被挂牌督办徐蔓是知道的,当时明州公安还专门为此发了一条声明,用来安抚大众的情绪,但她不知道原来秦深面对了这么大的压力,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案子也被顺利解决了,她还是忍不住为那时的他感到担忧:“要是一个月内破不了案怎么办?” “没有破不了,不能破不了。”秦深摊手,“当时周局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告诉我这案子不仅引起了广大群众的注意,还引起了上头省厅的重视,让我怎么样也得把它给破了,而且是越快越好,不许存在破不了的情况。” 徐蔓“啊?”了一声,蹙起眉:“怎么这样……那要是真的破不了,你会怎么样?” “谁知道,反正这案子最后顺利被侦破了,我也总算是摆脱了这个大麻烦。”他耸耸肩,“不过我真的讨厌这样,就像是有人拿着计时器在你后面催着你解题目,十分钟内必须解完,不能存在解不出来的情况。通常这种时候我只想把那个计时催促的人摁地上暴打一顿,而不是加紧思考怎么解题。” 徐蔓被他这生动形象的比喻逗笑了,一口包子咬下去差点呛到自己:“看来你解题能力不错,成功在十分钟内把题目给解出来了。” “那是,也不想想你男人是谁。”秦深笑着把矿泉水瓶递给她,让她喝点水润润刚才被呛到的嗓子。“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徐蔓脸上一热,有些不满,怎么他说得好像她是吃太快了被噎着一样,她明明是被呛到的。所以虽然她的确需要喝点水来润润嗓子,但是在喝之前,她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两句:“我吃得挺慢的了,刚才是被呛到了,不是被噎的。” 秦深没说话,显然是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不同,正好这时关于景区的新闻播报完了,他就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闭了电视机,同时回头对她说了一声:“快八点四十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支队?” 徐蔓一惊,刚才和他闲聊聊得太欢,都差点忘记了要上班的事情,连忙几口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吃完,拧好矿泉水瓶,拎了包对他说道:“现在就去。” 秦深一笑,朝门口投去一瞥:“那就走吧。” …… 从七点半开始,明州的道路就陷入早高峰的缓行中,一直要持续到十点左右才会结束,往常徐蔓起得早,七点就下楼去了,秦深载着她花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能到支队。今天她睡过头起迟了,正好撞上早高峰最厉害的时候,车子一路上开开停停,到支队时都差不多快要九点半了,整整迟到了一个半小时,让她的心里严重发虚。 还好支队没有上下班的打卡制度,又因为刑侦性质的缘故出外勤的人不在少数,她走进一直有人员往来流动的大厅,也没显得多么突兀,让她勉强安了点心。 上到二楼的一组办公室,里面有几个人在休息,但更多的是在处理工作,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弄出了一点动静,引起几个人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不过又很快低下头去忙自己的工作了,唯独张鸿飞继续看着她,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小徐,过来上班啦?” 徐蔓有些心虚地点点头应了一声,走过去和他销假:“不好意思张组,我今天迟到了……” “没事,咱们队里规矩很宽松,只要不影响工作,迟到一会儿不算什么。”张鸿飞笑着摆摆手,“而且昨天你也牺牲休息时间跑了一下午的现场,太累了睡过头也很正常,不要紧张。” 徐蔓看他态度平和,的确不像是要追究自己迟到的样子,就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点心虚,毕竟她不是一发现迟到就着急慌忙地赶过来的,而是和秦深在家里优哉游哉地聊了一会儿天后才过来的,还是被对方提醒了才想起来今天要上班,内心总有种道德的谴责感。 张鸿飞继续问她:“那你是病都养好了,从今天开始就能够进行正常上班了?” 徐蔓点头肯定,接着就收到了对方派发的一项任务,整理她昨天对现场附近围观群众进行的询问记录,普通的数据工作,和她之前在支队干的没什么不同,就回到了工位上,和赵佳李市杰分别打了声招呼后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可能是这次死者是名成年人的缘故,现场看上去又像是意外造成的事故,不像之前张小娟的案子是明显的他杀碎尸,队里的气氛远没有上次来得那么紧张,一切调查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不急也不缓。 中午休息的时候,徐蔓上网搜索了一下,发现网上的确有关于这次案件的报道,但是并没有什么水花,近年来游客在景区死亡的事件时有发生,除非死亡情况特别离奇的、或者死亡人数众多的,大众才会对此抱以关注,除此之外并不会太关心。 这是一件好事,意味着秦深去年碰到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但很快,徐蔓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九庙山有游客身亡的消息没有上热门,但是“全国最帅刑警”的标签却不知道怎么的出现在了榜单上,并且热度急速上升,一夜登顶榜单第一。 一开始,徐蔓还以为这个标签是像“全国最美教师”、“最美护士”那样,有哪位刑警破了大案,又或者是英勇拯救了什么人质之类的,被广大人民群众冠以最帅二字以示喜爱,点进去一看差点以为眼花,仔细看了几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个被冠以最帅刑警称呼的人居然是秦深! 高居搜索首位的是一条博文,只简短地写了一句“旅游意外遇到一位刑警小哥哥,帅得简直合不拢腿,用语言都无法描述出他的帅,唯有照片表我心!可惜小哥哥似乎已经有女友了,哭哭/(TOT)/~~”,下方就是关于秦深的九宫格照片。 她点开来看了一下,发现前几张是在茶馆里拍的,秦深的侧颜被拍得很清晰,甚至有一张接近了正面照,后几张则是在雨中拍的远景,只能看见个背影或者侧影,被博主放大后截图放了上来,虽然有一点模糊,但意外地感觉不错,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英挺气。 这条博文被转发了三万,评论两万,底下全部都是在尖叫好评的,还有一条在前排的热评,认出了秦深的身份,于是没过多久,#明州刑侦队长#的标签也上了热门,和#全国最帅刑警#比邻挨在一起,看着极为醒目。 70.第 70 章 “卧槽!”注意到这两条热门的人不仅有徐蔓, 同一个餐桌上的李市杰也看着手机发出了一声惊叹, 让众人赶紧打开手机, 看今天的网搜热门。 同桌的几个人显然都习惯了他这咋咋呼呼的样子, 半信半疑地打开手机, 还夹杂了赵佳的一声“李市杰你又搞什么鬼”的抱怨,但是在看到今天的热门后都震惊了神色,发出了和李市杰一样的感叹。 齐飞:“卧槽,这他妈是什么鬼?秦队啥时候成全国最帅刑警了?” 李市杰:“秦哥他就是最帅的!不对,你他妈会不会看重点啊,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秦哥他火了,他上热门了!” “长得帅就是好啊, 随随便便就能成为网红。”朱桌连声感叹,“哎,你们说,我们要不要等秦队来了之后给他拍几张照, 然后印个明信片什么的拿出去卖?肯定能赚一笔钱。” 李市杰:“滚蛋吧你,秦哥又不是靠脸生活的, 他靠的是才能, 才能!” “我觉得你们重点都偏了。”赵佳说, 捧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念道,“‘可惜小哥哥似乎已经有女友了’, 这上面在说秦队有女友了啊, 你们都不好奇的?谁本事那么大, 把我们威武不能屈的秦队都拿下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徐蔓, 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容,显然心底对此已经有了答案,问出来纯粹只是想看好戏。 李市杰立刻配合地“嗯哼”一声,“那还能有谁啊,当然是我家美丽可爱又聪明的小师妹了。” 齐飞一脸了然:“哦,原来如此啊。我说呢,怎么昨天在现场看到了他们,秦队在下山的时候还一路牵着徐妹妹的手,真是贴心啊贴心。” 朱桌麻溜地接话:“恭喜你了啊小李子,成功从师兄晋级为了徒弟,从此以后咱们徐姑娘就是你嫂子了,不再是你师妹了。” 徐蔓在众人的调侃声中飞快地变红了脸,偏偏还无法反驳,因为他们说的都是真话,虽然这说真话时的画风夸张了点,但依然还是真话,让她没理由也没底气反驳。 她只能端起餐盘,落荒而逃:“我吃饱了,先回办公室了。”把众人的暧昧笑声抛在身后,置之不理。 回到办公室时,她还悬着点心,生怕众人也看到了那两条热门,注意到博主“有女朋友”的那句话。还好办公室里的氛围很平常,同事不是在休息就是在处理工作,就算看手机也很安静,让她安了一点心,尽可能不引起动静地坐回到了座位上。 她打开工作群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有人在聊这件事了,目前正在飞快地刷屏中,多数都是调侃和点赞。偶尔有一两条关于秦深女友的疑问,也都只得到了众人几句似是而非的回答,虽然这些回答的特征指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说她,但没有明确地说出她的名字或者艾特她,已经算是不错了,能让她喘那么一口气。 她和秦深交往的事情目前还没有在支队公开,在外人眼中看来,他们两个人再暧昧,也还不是一对,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同事,私底下调侃两句或许会有,但在工作群这种地方自然都会收敛一点。 现在只要祈祷李市杰他们不要一个脑抽,在群里说出她和秦深交往的事情就好……不过就算说出来了她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她和秦深交往是事实,并且也瞒不了多久,现在秦深待在家里还好一点,等他回到支队,和自己同处一个地方工作,一对恋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和互动肯定会被别人看出来的。 而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两个就是正常地交往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徐蔓就不再紧张了,关闭了工作群,重新看了一遍那两个热门,以一种欣赏的眼光把那九张照都看了一遍后,就截屏给秦深发了过去,附加一句玩笑的调侃:【队长,你要火了~】 秦深没有立即回复她,一开始她没有在意,因为工作关系的缘故,他的手机都是常年静音的,只有在来电时会震动,其余的所有消息通知全部都是无声的,一时间看不到她发送的消息很正常,可是她从中午等到下午,等了三个多小时,都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复,就有些疑惑了。 奇怪,他又没什么事情可忙,怎么会这么久都没看到自己的消息?难道是看到了,但是不想回复?那也不可能啊,他不是这种作风。 那就是真的没看到了……他是在忙?还是在睡午觉休息? 徐蔓发觉自己有点染上秦深依赖症了,半天联系不到人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自从确定关系以来,他们两人基本上每晚都会通半个小时以上的电话,消息往来更是频繁,电话不通、消息也不发的情况只有一种:他们两个面对面地待在一起,不需要通过通讯工具来进行联络。 可现在明显不符合上述情况,也没听说他有睡午觉的习惯,难道真的是在忙?队里的事不可能,那就是家里的事?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的确是存在有这种可能,也就稍微放了一点心,不过还是又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过去:【在忙吗?怎么不回我消息?】 看着发送出去的消息气泡,徐蔓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和秦深交往以来产生的变化,要是放在以前,对方半天不理会她发送出去的消息,她顶多发一句“在忙吗?”,不会再加上这后面半句话。就算是和田思,她都很少和对方这样交流,因为这句话的口吻看上去像是在质问,带着点指责的语气,她不希望给别人不好的感受。 她在待人接物方面一向是客气又有礼貌的,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夸她乖巧懂事,但客气代表了疏远,礼貌代表了距离,只有在面对关系足够亲近的人时,她才会放心大胆地和对方撒娇,偶尔发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 这样的人之前她有三个,父母和发小田思,现在又多加了一个秦深,并且和前三者不同,面对秦深时,她的态度还会再任性一点,这种任性不是有意识的,通常是她无意识地做出来,等过后才会察觉到,后悔也已经晚了,但见秦深从来没有一次表现出不耐烦,甚至露出很喜欢的态度来依顺她,她也就日渐抛弃了那份小心,对待他越发亲昵随意起来。 他简直就像是一种魔咒,让她无法自拔地沉溺下去,要是有谁在她来明州之前告诉她,她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她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可它就是发生了。 她把这份感受倾诉给了田思,得来对方一段犀利的回复:【废话,徐大小姐您矜持单身二十年,一朝陷入恋爱里,可不就得把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情感全都投入到对方的身上了么。这在学术上叫做初恋魔咒,年纪越大效果越强,并且在女性的身上还会得到加倍增强】 田思:【积水二十年的堤坝,总算有了个小口子,可不就得决堤而出了么】 徐蔓:【……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就没有恋爱的热情了呢……】 田思:【呵呵,你也就现在这么说,等见到你家队长,还不是又会重燃爱火】 不等徐蔓对此发表什么评价,田思就又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田思:【说真的,我现在其实挺矛盾的,你知道吗?】 她不解:【什么?】 田思:【一方面吧,我想让你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恋爱体验;但另外一方面吧,我又想劝诫你,别把感情太投入地放到一个人身上,现在你是千好万好,可万一要是你一个眼瞎,或者你家队长基因突变,忽然变渣了,你感情投入得越多,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大】 徐蔓看到她的话心一紧,下意识回复过去:【他不会这样的】 田思:【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很正常,一般像你这样初次恋爱的小女生都是这个想法,很多女的被渣男骗了还会继续这么天真呢】 田思:【而且你别紧张,我也就是一个比方,做个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一的假设,听你平时说的话,感觉你家队长还挺靠谱的,受到的家庭教育也很良好,你选他是对的】 徐蔓被她这前后矛盾的话说得糊涂了,【那你刚才和我说什么变渣什么的?……思思,你想说什么啊?直说好了,你知道我在这方面没有你知识丰富】 这一回田思没有立马回复,就在徐蔓以为她要和秦深一样不理会自己消息时,她发送了一长串语音过来。 办公室不好外放语音,徐蔓就点击了转换为文字,还别说,识别得挺精确的,没有什么错别字和错意词。 “唉,我现在就是老妈子心态,感觉自家养了二十年的闺女要被人抢走了。一开始见那买家挺好的,我还挺激动,觉得有这么一个人看上我家闺女好啊,显得我家闺女棒;现在我看他要把你带走永远不还回来了,又开始愁,愁他对你不好咋办,你受到伤害从此变得自闭咋办,毕竟你是第一次谈恋爱,什么都不懂很容易被人骗的。” 徐蔓:【呃,可是他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啊,不仅仅是我】 徐蔓:【如果说我容易受他骗的话,那他是不是也容易受我的骗?】 田思:【……】 田思:【你是他的初恋?】 徐蔓:【应该算是吧?他说过以前不交往是因为那些女生他都不感兴趣,只喜欢我一个人】 田思:【……】 田思:【你确定?】 徐蔓:【确定吧……他自己亲口和我说过,感觉他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我,有前女友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骗人吧】 田思:【初恋你好,初恋再见】 田思:【我这个拥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的女人不适合和你这样的人生赢家做朋友】 田思:【“您的好友田思删除了您的信息,并拒绝再接收您所发送的消息,请一百年后再来联系,谢谢,不再见”】 71.第 71 章 徐蔓哭笑不得, 这种事有什么好嫉妒的吗,每个人都会有一段初恋的啊,只是她和秦深彼此的初恋对象正好就是对方而已,虽然是比较的幸运, 可也不用反应那么大吧? 不过她也知道, 这是发小一贯的行为作风,不是真的想和她绝交, 正好天也聊得差不多了,她就发了一个笑哭的表情过去,退出了聊天界面。 聊天界面退出后是消息人列表, 徐蔓看了一眼, 发现有着秦深头像的那一栏上显示的最新消息还是她三个小时前发送过去的那条【在忙吗?怎么不回我消息?】, 心里就产生了一股微妙的感觉。 ……糟糕, 刚才田思的那一串话有点影响到她了,不能这么想,也就几个小时没回消息而已, 很正常。 他一定是在忙, 没有看到, 或者是看到了但没工夫回, 绝对不会是看到了却故意不回、不理会自己的。 …… 秦深还真的是在忙,但不是在忙着事, 而是在忙着被挨骂。 #全国最帅刑警#和#明州刑侦队长#的热度那么高, 自然不只会有支队的人看到注意, 于是就在秦深去家附近的面馆点了单坐下, 准备吃碗面来解决午饭问题时,他被周赢的一通电话火速叫去了市局,进了他的办公室,站在他面前挨骂。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公安局长的话里无奈混合着心累,“在家反省也能反省到上新闻头条?秦深,你这生活是不是过得有点太多姿多彩了啊?” “什么新闻头条?”秦深一开始还有点不明白状况,难道是景区的案子出了什么问题吗?“局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周赢看他的确是一幅不知道内情的样子,不像是在装傻,就点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示意他拿出手机:“你自己上网搜搜看今天的热门是什么。” 秦深掏出手机,打开上网看了一眼,就有些愣住了:“这是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周赢冷笑两声,“不久前我收到报告,说是我们开设在网上的明州公安官方号收到了大量点评,拉下来一看,全部都是贴着你的照片在那边嚎最帅刑警的。吓得管理账号的小同志赶紧上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还真是一桩大事啊。” 秦深低着头,快速浏览了一遍几条热度比较高的博文,抬起头说道:“局长,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不明白怎么就会发展成这个模样的,真的。” 周赢冷哼:“你没干什么?你没干什么怎么有人不但拍了你的照片,还知道你的公安身份,评论说你是全国最帅的刑警?” 秦深无言以对。 早在看到热度最高的那条九宫格博文后,他就知道这件事的起因来源了,肯定是他昨天在亮出警察身份询问青年游客案发地点时被别人听见了,不知道被哪个好事者拍了照,上传到了网上,居然还一路跟到了案发现场,把他勘查现场的举动也拍下来了。 该说幸好那个底下认出他身份的热评只说了他是明州刑侦支队的支队长,没直接说他名字吗,要不然这第二条热门恐怕就得带上他的大名了。 不过这带与不带也没什么区别了,已经有人从明州公安的官网上扒出了他的证件照和姓名,开始进行新一轮的转发了。 真是搞不懂这些人,这是什么激动人心的大事吗,怎么就疯转起来了。 秦深皱了皱眉,关闭手机,重新立正看向周赢说道:“对不起局长,是我的疏忽,昨天在向群众询问问题的时候表明了自己警察的身份,引起了几个人对着我拍照,当时我觉得是件小事,就没有在意,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周赢闭了闭眼,缓缓吐出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如果你只是单纯地上了热门,那没关系,这也不是什么负.面新闻,引导好了还能给我们明州公安做个宣传。可是小秦啊,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你现在是被暂时停了刑警队长的职务,待在家里反省等候通知的,怎么就插手案子了呢?” 秦深解释说道:“昨天我是正好去景区旅游,碰上了那件事情,就过去看一看情况——” 周赢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去哪里是你的自由,你是出游也好,兼职也好,都不关我的事,天南地北随便你去。但是你插手案子就不行了,你是不是不明白停职这两个字的意思?见我没有收回你的警官证,就以为你可以继续行使警察的职务?” “我没有。”秦深说,“可是昨天雨下那么大,等队里人赶过来,现场的痕迹早就被破坏得不剩多少了,难道就这样让我袖手旁观吗?” 周赢:“谁让你当初动手打人了?看看,现在后悔了吧?” 秦深微微皱眉,回答的语气变得生硬了一点:“没有,这是两回事。” 这小子还是那么倔!周赢在心里暗骂。“是,我承认,你的举动本意是好的,也的确是在帮助支队查案。要是放在平时,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没有谁会揪着这一点不放。可现在的问题是你被人拍下来了,放到了网上,还引来了一波热度,这下子可就难办了。” 秦深挑眉,下意识露出“怎么说?”的神色来,虽然很快又恢复到了原来的表情,但还是被周赢捕捉到了,在心里直摇头,还是太年轻气盛了。 “局长,我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他说,“您刚才也说了,网上现在虽然都在疯传我的信息和照片,但都不是什么负.面新闻,好好引导还可以给局里做个宣传,怎么就难办了呢?” 对方哼笑:“是啊,外人不知道,只以为你是在执行公务,说不定还会称赞你一声敬业。可局里人一看就明白,你这是被停职在家了还行使警察职务,又是一个违纪。一举报一个准,你吃得起吗你?” 秦深原本想回一句举报就举报,随便是处分还是记过,他问心无愧,但看着办公桌后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的公安局长,他忽然之间就明白了点什么。 “局长,关于我上次打人那件事,是不是还没有正式的对外通报批评?” 周赢先是惊讶,紧接着就无奈地笑了:“你小子也就在这种地方精。没错,你的通报批评目前还没有出来,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秦深心中了然:“所以我不是停职在家,昨天的查案举动也不是违纪?” 气氛缓和下来,周赢笑骂:“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算你小子走运,网上现在曝出来的是你雨中查案的事情,让大众对你好感飙升,要是曝出的是你违纪打人的事情,我看你怎么办。” 他说着,就拉开办公室的抽屉,把秦深之前上交给他的手铐和枪支拿出来:“这两样东西你拿回去,从明天开始就回支队正常上班吧。打人那件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检讨也不用你写了,反正写了也都是假话。” 猜中了结局,秦深的脸上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只是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接过枪支手铐放回兜里,回答了一声“是”。 “不过也你别太得意,还有两件事我得提醒你。”周赢伸手指指他,“第一件事,那个被你殴打到住院的犯罪嫌疑人目前还在接受医院的治疗,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距离恢复行动能力也不远了。要你小子过去赔礼道歉是肯定不可能的,我也不指望了,就希望你能够忍住脾气,别再冲到医院去打人了。” “只要他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就行。”提起罗俊力,秦深的脸色不可避免地一沉。 “你倒是想得美!”周赢冷哼一声,“他在你这里挨了打,后续的调查就算继续在你队里进行,也不可能由你来了,你想见他都见不着。” “那正好,我也不想见他。” 周赢明智地没有再跟他继续纠缠:“这是第一件事。这第二件事,就是由于你在网上大火特火,连带着昨天九庙山景区的那个案子也受到了不小的关注,你回去后加紧把这案子破了,这样才算是正面宣传。别到时候迟迟破不了案,让明州公安跟你一起丢人。” 秦深微微一笑:“我又不是公安局长,怎么就能代表明州公安了。” 周赢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笑着骂了他一句:“废话,要不是你在网上火了,这案子的热度能起来?本来就一普普通通的案子,被你给连带着弄到了公众视线前,你当我想啊?还全国最帅的刑警,我看你是全国最能惹麻烦的刑警,谁是你上级谁倒霉!” 秦深低头一笑,并不作答。 对面的抱怨还在继续:“上次光是帮你处理打人的事情就让我头疼了几天,这回更好,我连中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又要给你擦屁股收拾烂摊子了,秦深,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我也没吃饭呢,刚在面馆坐下来点了一碗面,就被您给叫到局里来了。” 周赢哟呵一声:“这还是我的错了?行行行,既然正好咱们两个都没吃饭,那我请你一顿。” 秦深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说了声“谢谢局长”,把这顿饭给应承了下来。虽然周赢是他的领导,但公安局长上面还压着一个公安厅长,还是他爸的徒弟,他没有讨好的必要,自然也不需要像一般人面对领导那样诚惶诚恐,比起领导和下属,两个人更像是朋友。 就这样,他被周赢请着吃了一顿午饭,吃好时差不多到了下午两点,周赢回了市局,而他则是坐在车子里想了一会儿,就驱车回了支队。 虽然说周赢让他明天起去正常上班,但既然队里有着案子,这案子还有尽快破掉的要求,那当然是能尽早回队里就早回去,还能早点见到徐蔓。 不过他虽然想要见恋人,但工作期间,案子还是放在第一位的,在回了支队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陈康全,了解情况,一路上手机都没有再打开看过。 也因此,当徐蔓听到同事谈论在“秦队回来了”,而她三个小时前发送给秦深的消息却迟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时,心情可想而知。 72.第 72 章 他回支队了? 听着旁边人的讨论, 徐蔓有点发懵,仔细听了一耳朵,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工作群,确认秦深的确是回了支队, 心里头……就有点难以言说的滋味。 按照正常情况, 秦深今天应该是继续待在家里的,忽然来支队肯定有什么原因, 要么是市局给他来了通知,让他回队里正常上班,要么就是他有什么事要过来一趟。总之, 前面三个小时, 他应该是在忙事情的。 但也不至于忙到抽不出一点时间来看她的消息吧? 徐蔓确定, 如果秦深看到了她发过去的消息, 那么无论他再怎么忙,也肯定是会回复一句的,最少也会回一声嗯。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算是件好事, 因为这代表着她对两人感情的信心,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想, 就…… 也说不上是生气, 就是有点沮丧,有种泄气的感觉。 虽然她刚才安慰自己的想法就是秦深在忙着事情, 所以才迟迟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但既然他现在到了支队, 一路上总能抽出点空来看一眼手机的吧?还是说事情紧急到了他连一点空也抽不出来的地步? ……也是有这个可能……的吧? 这么想着, 徐蔓又给秦深发去了一条消息:【队长,你回支队了吗?】 意料之中的,发出去的消息依旧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徐蔓:“……” 行吧,回队里后的确是有许多事情要接手处理,比前三个小时更忙能够理解,她也不尝试了,等下班再说。 ……希望他能够在正常的时间下班。 抿了抿嘴,徐蔓收起手机,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回工作上。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来到四点半,到了支队的下班时间。 周围人开始陆续收拾东西下班回家,留下来值班的人员也打开手机,定起了外卖,赵佳浏览着APP上附近的商家列表,见徐蔓仍然坐在位子上,就问了她一声:“晚饭吃什么?” 徐蔓摇摇头,“我今天不值班。” 赵佳哦了一声:“我看你没有要下班的意思,还以为你今天值班呢。怎么,到点了还不走,等人啊?” 她边说边朝徐蔓挤眉弄眼地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等秦队呀?” 徐蔓有些局促地微笑了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过拎包开始收拾东西。“没有……我马上就回去了。” 她撒了谎。她的确是在等秦深,但眼看着离下班时间都过了一刻钟,秦深都没有给她回复任何的消息,也没有来办公室找她一起下班的意思,心中失落的同时也不好在办公室继续待下去,免得有更多人像赵佳一样来问她为什么下班了还不回去。 她收拾好东西,保存文档关了电脑,对着赵佳说了一声再见,就离开了办公室,途中怀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打开手机,继续盯着聊天界面看。 终于,在她走下二楼,即将要穿过大厅时,一个新的消息气泡伴随着秦深的头像出现,带来了恋人久违的问候。 秦深:【不好意思小蔓,刚忙完事情,才看到你的消息。你下班了吗?现在在哪?】 虽说徐蔓对秦深半天不回消息的事情说不上有多么生气,但一个下午过去,多多少少还是积攒了一点郁闷之情的,可就在她看到这条消息的一瞬间,她心底的那些郁闷失落就都烟消云散了,唇角不自禁地微微弯起,仿佛雨霁天晴,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 她走到大厅门口处停下,拨打了秦深的手机电话。 电话被很快接通,“喂?小蔓?” “嗯。”她微笑着轻应一声,“我下班了,不过还没有回去,现在在支队门口待着。你在哪里?” “我还在办公室。”手机那头传来几声动静,听着像是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后挪动了一下,“马上就下来,你等我两分钟。” 一般人说等两三分钟,基本上会延长个五六分钟,反正只要能在十分钟内赶到,就都会被算在两三分钟的范围里。但秦深不是这样,他说两分钟就真的只有两分钟,只会提前不会超过,不知道是不是职业使然,他对时间格外敏感,把握得一向精确。 就像现在,徐蔓只在大厅门口等了一分半多一点,就从玻璃门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扬起嘴角,冲着来人露出一个微笑。 秦深也回了她一个微笑,迈着大步走上前:“走,我送你回去。” 徐蔓点点头,和他一块往停车院走去。 正好是下班时分,开车回去的支队成员有很多,两人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不过由于早在两人交往之前,秦深就已经上下班接送了徐蔓一段时间,所以对他们二人同行下班,众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更多的还是对秦深的回队表示欢迎,也有遇到幽默感强的队员,调侃了一两句网上的热门,笑着说秦队成大明星了,气氛轻松又融洽。 徐蔓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暗暗嘀咕,心想怎么她在午餐时遇到的就不是这样和谐的场面,是因为她倒霉遇到了最会调侃的一帮人,还是她没秦深镇得住场面? ……总感觉是后者。 坐在秦深的车上,看着他驱车驶出支队大门,徐蔓开口问道:“你今天下午都在忙些什么呢,怎么连我的消息都没时间看?” 秦深听了,就和她解释:“我今天中午去了趟市局,之后又回队里处理事情,一直都没空看手机,所以也没看到你发来的消息。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徐蔓说,注意力被他话里的市局两个字吸引了过去,“市局叫你过去干什么?来通知了?” “算是吧。”他回答,把局长办公室里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通,“从明天开始我会恢复正常上班,以后都按照老时间来接你。” 徐蔓答应一声:“好。”又说,“没想到局里会对你上热门这件事有意见……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秦深微微一笑:“没事,哪来那么多影响。你别担心。”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就是担心对你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早知道就不去九庙山了……” 还有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那就是现在网民的挖掘功夫很厉害,她怕他们挖出秦深打人的事情来,把一顶殴打嫌犯的大帽子扣在他的头上,那就坏了。 秦深趁着右转的时候偏头看了徐蔓一眼,大概猜出了恋人的心思,就是一笑:“坚持要去九庙山旅游的是我,要去案发现场看情况的也是我,就算有什么事,那也是我自找的,你别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去。” 徐蔓有些不喜欢他这种说话的口吻,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平时听听会觉得洒脱爽快,现在就会觉得他固执不听劝了,但也知道别人很难改变他的看法决定,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希望事情会跟他说的一样吧,不会产生更多的影响。 “这案子好破吗?”她重新起了另一个话题,“市局要你尽快破这个案子,你准备怎么办?和之前那个案子一样,让大家分成三组,轮流不间断地进行侦查?” “这两天先暂时维持平常的步调。”秦深皱皱眉,“等我把这案子梳理清楚了,再看情况吧。” “案情复杂吗?” “还行吧,和老陈他们初步了解了一下情况,也就那样。” 徐蔓哦了一声,又问他:“那你送我回家后是也回家里去,还是回队里?” “先回队里,还有点事情没做完。”秦深说,“不过不会留太晚,大概八点多能回家吧。” “又要加班?” “是啊。”他无奈地笑了笑,“一有案子就加班通宵,我都习惯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入徐蔓的小区,在单元楼旁的花坛边停下,秦深踩下刹车,等车子停稳后转头看向旁边人,含笑道:“怎么样,要不要给我一个爱的鼓励吻?” 徐蔓脸上一红,没回答他,只回答了一句“我要下车了”,就解开安全带,拎包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秦深也跟着下了车,锁好车门后送她上楼,在电梯里时,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对了,你晚饭是不是还没有吃?还有昨天,是不是也没吃饭?出了那档子事,我都把这给忘了。” “冰箱里有面包。”徐蔓回答他,“而且昨天我在景区已经吃饱了,回来也只想睡觉,不吃晚饭没什么。” “晚饭还是要吃一点的,不然对身体不好。”秦深跨出电梯门,走到她的房门口掏出钥匙开门,“也别光吃面包,吃点热的。” “不想定外卖。”她小声嘀咕,“吃多了感觉也没什么意思。” “也懒得去上饭店,还不会自己做饭,是不是?”秦深笑着回头看她一眼,推开大门,率先走进去。“你这又是娇气又是任性的,一个人住外地可怎么办?” 她有些不服气:“我现在就一个人住。” “还不是我在照应你。”秦深嗤笑着回她一句,“你扪心自问,要不是我从你来这的第一天就又是请你客又是送你回来的,你是不是得手忙脚乱?这一个多月要是缺少了我,你能过得比现在舒坦?” “……”又一次的,徐蔓无言以对。 “那你就多照应我一下,不行吗?”正常回答不行,就只能用撒娇耍无赖了。 “行,怎么不行。”秦深让到一边,等她走进来后把房门关上,噙着笑看着她,第三次发出同居邀请,“你真不考虑一下搬过来跟我住?既然都要我照应你了,这让我天天两头跑的也有点不近人情吧?” 73.第 73 章 徐蔓一愣, 心跳微微有些发乱, 没有想到早上她还在为秦深可能误会了自己、或许以后再也不会谈起同居的事而失落,晚上就收到了他的第三次同居邀请。 虽然是用开玩笑一般的口吻说出来的,但邀请就是邀请,还是第三次, 她之前在心里下决定“第三次就答应”的那个第三次。 “……好啊。”几秒钟的怔忪后,她干巴巴地点头应道。 这一回, 发愣的人变成了秦深。 “什么?” “……我是说,”徐蔓低下头,理过颊边一缕长发, 声音低柔下去,“我可以……和你一起住。” 面前人细如絮语的声音轻不可闻, 秦深却听清楚了,反应过来她回答了什么,全身的血液就流窜起来,带着巨大的惊喜与不可置信涌向心房。 他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像是要确认这是不是场梦境,接着才把视线落回到她身上, 几分不敢相信地笑道:“你是说真的?” 徐蔓笑着抿起嘴, 想要回他一句“假的”,但是想想还是别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了,就轻轻点了下头, 嗯了一声。 下一秒, 她的腰就被一双胳膊搂紧了, 把她整个人往上提着抱起来,在她还没有从双脚离地的失重感中回过神来时又往下倒去——秦深抱着她倒在了客厅里的长沙发上,他压着沙发坐垫,而她趴在他的身上,压着他的胸膛,与他四目相对。 徐蔓的脸迅速变红起来,她和秦深不是没有这么靠近过,但这样子的姿势还是第一次,身下的躯体触感鲜明,又温度灼人,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让她又是害羞又是紧张,心跳得飞快。 她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腰间却被一个收紧无法动弹,重新落回身下人的怀里,还因为泄力而比刚才要更贴近了一点距离,脸上的红晕就又加深了一层。 “秦深!”她羞怒视着,头一次连名带姓地这么叫他。 秦深含笑看着她,似乎丝毫不为这声嗔唤所动:“嗯?” 她的气势立刻矮了一截:“你……你快放开我,这个样子我不舒服。” “是吗?”他故作不解,“我觉得挺好的啊。你哪里不舒服?” 这个人! 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正经的时候格外正经,不正经的时候也格外的不正经! 徐蔓咬唇瞪着他,努力摆出一幅生气的表情:“你再不放开我,我就不和你一块住了。” 殊不知她这红晕满面的模样只会让人更加地想欺负她,没有半点的杀伤威胁力,秦深只是象征性地松开了手,让她从他身上爬起来,就在她要下沙发时又坐起来一把抱住了她,压根就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不过现在两人的姿势没有之前那么脸红心跳了,从躺着变成了坐着,还在徐蔓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也就半推半就地由着他去了。 “真的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啊?”秦深从后面圈住她,蹭着她的脖颈和她咬耳朵,“不是逗我玩的?” 呼吸喷吐在颈间引起的轻微瘙痒让徐蔓有点脸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她低下头,小声回答,带着点不满和委屈,“哪像你,天天逗我玩。” 秦深在这种时候哪里还会和她计较这个,笑着亲亲她白嫩的颈间肌肤,就问她道:“那你什么时候搬过来住?今晚?” 徐蔓心中一颤,不知道是因为他比往常要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还是他话里最后的那“今晚”两个字。 “周末吧。”她说,逐渐从刚才的那股冲动中冷静下来,有些后悔刚才答应得太快了,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改口,只能把时间延长一点,给自己多一点适应准备的时间。“要花时间收拾东西,还要和房东说一声,这两天搬太急了,也抽不出空来……等到周末休息的时候再说吧。” “行,那就周末。”秦深一口应下,恋人能够答应同居,对他而言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别说晚几天搬,就是晚一个月都行,“那我这两天过来帮你整理东西?”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她摇摇头,“队里还有案子,你忙案子要紧。” “案子再急也能抽出点空,你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和我还见什么外。” 徐蔓还真不是见外,她住到这间租房子里才一个多月,本身就是精装修过的商品房,没有什么需要她整理收拾的地方,又有几天的余裕时间,这点事情还是能独立完成的。 “真的不用,我之前来这里就是一个人,换个地方住而已,很快就能收拾好的。”她说,没有意识到这话和刚才为了延长搬家时间而寻找的借口产生了矛盾。 秦深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脸上笑意不变,“好,到时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打我电话。”又把她抱紧了一点,说道,“不过说真的,我还真没有想到你会答应下来,毕竟前两次你都拒绝了,刚才我说那话时也没抱什么希望,只当作是一个玩笑,没想到你居然答应了。” 徐蔓自己也没想到,回想她大学三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交过,头一次谈恋爱就这么快地和人同居,步子迈得未免也太大了一点。但是莫名的,当听到秦深这么和她说话、这么拥抱着她时,她就感到一阵安心,什么不确定感都没有了。 “话不都这样说的嘛,可一可二不可三。”她浅声笑着回答他,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放松了身体靠着,“我都拒绝了你两次,当然不能再拒绝第三次了。” 秦深闷声发笑:“原来如此。早知道是这样,我就早点再问你第三次了。” “你早点问,或许我就不答应了。”徐蔓不想让他太得意,故意和他说反话,“这也要看我心情的,我今天心情好,才答应你了。你要是早点问,或者晚点问,可能我心情不好,就不答应你了。” “那看来我今天很幸运,碰上了你心情好的时候。”秦深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当下从善如流地接过话,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等到周末的时候,你不会忽然变得心情不好,就反悔了吧?” “谁知道呢,或许就会了,所以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回答她的是从脸颊移到唇上的亲吻,一下下地吸吮舔舐,诱开她的牙关,探入进来,缠着她和自己共舞:“不要抱什么希望?我听不明白,你说清楚一点……” …… 晚上的时候,田思忽然给徐蔓发来了两张图片,询问她这上面的人是不是她家队长。 徐蔓在看到那两张图时吃了一惊,但很快又认出来这是今天在网上疯转的关于秦深的几张照片之一,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徐蔓:【是啊,他今天上热门了】 田思:【卧槽!真的是他!】 田思:【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真是你男人!】 田思:【你男人居然长这么这么这么帅!!!】 徐蔓:【……】 徐蔓:【再帅他也是我男人】 田思:【哟,还学会护食了你,进步不小啊】 田思:【放心吧,我也就垂涎一下你家队长的美貌,舔舔屏什么的,真人还是会留给你的,我田思的人生原则就是不碰朋友的男人】 田思:【不过万一你们哪天分手了记得给我留个言啊,我赶紧过来捡漏】 徐蔓:【……】 田思:【话说回来,你家队长怎么就上热门了呢?还连上两条。看见第一条热门我本来都懒得点进去,还以为是哪里的刑警见义勇为呢,看见第二条热门才想起来好像是你家队长的职位,点进去看了一眼】 田思:【一看不得了啊,差点被你家队长的帅照闪瞎了狗眼,本来我今天晚上有一个约会的,现在看了你家队长的帅脸我看什么都索然无味了,约会都不想去了】 田思:【说吧,你要怎么补偿我】 明显的一句玩笑话,要是放在往常,徐蔓基本上都会顺着把话接下去,但今天正好发生了一件事,她也就没接这茬,把要和秦深同居的事情编辑成了一条消息,发送过去告诉了对方。 不出所料的,她收到了一大串的感叹号。 田思:【!!!!!】 田思:【你没打错吧?你们俩要同居了?????】 徐蔓:【……是啊,你是不是也觉得太早了?】 田思:【不是,这不是什么早不早的问题,现在人谈恋爱哪有什么早不早的,乐意第一天就可以住一块去,不乐意到分手说不定都没打过几个啵,问题是】 田思:【小蔓啊,你知道同居意味着什么吗???】 徐蔓:【……住一块?】 田思:【没错,住一间屋子里,然后呢?】 徐蔓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心跳微微有些加速,半晌没好意思把字打下来回复出去。 田思代替她回答了:【还要睡一块!】 田思:【小蔓蔓,你是不是以为同居就是两个人合伙租一套房子啊,二室一厅你住A厅我住B厅的?】 ……她在潜意识里还真是那么以为的。 当然不是说她天真到认为搬过去和秦深一块住就是单纯地同住一个屋檐下,只是刚才她点头答应对方的同居邀请时,第一时间浮现在心头的就是两人住一个屋子、但分两间房睡的概念场景,所以才能答应得那么顺畅,要不然早就害羞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徐蔓:【我当然知道不会是这样……所以才来问问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太早了】 田思:【你都答应人家了,你还来问我个毛啊】 徐蔓:【那怎么办?】 田思:【不怎么办,准备好一套睡衣,把自己洗得白净净香喷喷的,接下来什么也不用做,全看你家队长的功夫】 74.第 74 章 销假上班的第二天, 徐蔓还是没能准时起床,因为她又一次忘记了设置手机闹铃,唯一要好一点的是她没有睡得太沉,被枕边一阵不间断的震动给吵醒了, 不像昨天, 恋人都到卧室门口了还没睡醒。 她在半梦半醒中拿过手机一看,07:13,立刻清醒过来,同时注意到来电人的姓名一栏显示着秦深两个字,意识到这是秦深给她打来的电话, 或许还不是第一个,就赶紧滑动接听:“喂?队长?” “是我。”手机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干净, 带着满满的笑意, 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 “小蔓,你起来了吗?” “嗯,我要起来了。”徐蔓有些慌忙地回答, 一边翻身下床, 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去拿要穿的衣服, “马上……再等十五分钟就好。” 秦深一听她这回答的语气就知道她起晚了,笑着应下的同时又问了一句:“又睡过头了?你闹钟都定的几点啊?” “六点四十。”徐蔓说, 把手机开了外放搁在桌子上, 脱下睡裙, 换上文胸,“不过我忘记把它打开了……前天晚上就忘了一回,没想到昨天晚上又忘记了。” 那头就是一阵笑:“那你这记性还真是有点差。我刚才还想着今天是不是又要上楼去敲你门了呢,还行,打了一个电话你就接通了,看来今天是不用担心迟到了。” 对方的话里含着明晃晃的笑意,显然只是在调侃说笑,不是真的要责备什么,但徐蔓还是加紧了换衣服的动作,昨天也就算了,她一个人上班,迟到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份,今天秦深是要和她一起上班的,她就是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拉着他一起迟到。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好后,徐蔓在镜子里看了一眼,确保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匆匆出门下了楼,上到秦深的车里时正好七点半,离她说的十五分钟时限只多了两分钟。 “不用这么急的。”看她赶得气喘吁吁,秦深就对她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队里迟到没什么大事,况且从今天开始我就回队了,你就是一整天不来也不要紧,只要在我这里打过招呼就行。” “那怎么行。”她立刻认真地反驳,“我跟你谈恋爱又不是为了获得这种特殊照顾的。” 秦深笑着启动汽车,往前开去:“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别当真。” 徐蔓一怔,靠上椅背,有些悻悻地说道:“你老是喜欢把玩笑话和正经话放在一起说,我都分不清楚……” “那就不要分清楚,我喜欢你这么认真的样子。”他笑着回答,“当初我看你在现场时明明一脸想吐,还是强忍着难受跟我到处勘查的时候就对你有好感了,想你这人还真是有意思,平时一定是好学生,乖宝宝。果然让我给猜对了。” 她不服气:“对待工作本来就应该这样,你该感谢我这份认真,要不然我早申请调去市局了,不会再留在支队,你也没机会再进一步认识我了。” 秦深:“所以我这不是留下你了么?吃早饭吧,昨天忘记问你今天早上要吃点什么了,就给你带了煎饼,甜酱的,没放香菜,要吃吗?” “我等会儿再吃。”徐蔓蹙眉抚了一下胸口,“刚才跑太急了,现在有点难受,没什么胃口……到队里再吃吧。” “所以我让你别急,迟到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听她这么说,秦深就皱起了眉,半是关心半是责备地叮嘱,“今天别再忘记定闹钟了,免得明天又急急忙忙地爬起来。要不然我以后都七点钟打你一次电话,充当你的人工闹铃?” “不用了,”她连忙婉拒,“我现在就把闹铃给调好,明天不会再睡过头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调出闹铃界面,把工作日六点四十的闹铃设置成开启状态,秦深在趁着等红灯的时候瞄了她一眼,有些好奇地问:“我还以为昨天你睡过头后就会记得把闹铃开了呢,怎么又忘记了?” 徐蔓脸上一红,讷讷喃语:“就是一不小心忘记了……” 其实她昨天晚上是记起来过的,但就在她打开手机要设置闹铃时,田思给她发来了两张秦深的照片,聊起了关于她恋人的话题,也正是那一场聊天,让她彻底忘记了原本要做的事情。 她虽然是第一次谈恋爱,但是有田思这么一个阅尽千帆的发小存在,再加上高度发达的互联网文化,说她不知道一对恋爱的男女之间会发生什么事,那是骗人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被人指出来要亲身面对,就又是一回事了。 难道在田思指出来之前,她对和秦深同居这件事心里就没有个大概的底数吗?答应同居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她就真的一点也没想过吗? 不,她是知道的,但只是隐隐约约的有个模糊的概念,田思的话把笼罩在上面的那一层蒙雾撕掉了,让她不得不去直视面对。 当然不是说她不想和秦深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只是……再怎么说,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比起紧张,更多的还是无措,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心情自然会感到几分混乱,难以顾及它事。 这样的理由,她当然不好对秦深说明,只能含糊地搪塞过去。好在秦深对她的这个回答没有细想,估计本来就是随口问的问题,她怎么回答,他也就怎么听,没真的往心里去。 对此她松了口气,又有点心虚,想起昨晚和田思关于同居的聊天,脸上就是一阵止不住的发烫。 什么准备好一套睡衣,把自己洗得干净净香喷喷的……都是什么话啊…… 她、她真的要那么做吗?…… …… 景区的案子因为被迫蹭上了秦深这名“全国最帅刑警”的热度,进入了公众的视线,上头就下达了尽快破案的要求,不过秦深并没有因此加大侦查的力度,依旧是照着原来的步伐,有条不紊地展开调查,逐步查明各项信息。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相关的证件,但是通过对景区检票入口的监控筛查,发现他用的是电子票,经过电子票生效时间的核对,很快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程姚,32岁,庆州人,目前在江州定居,盈壳网络科技的创始人兼总经理,在庆州经营有三家实体零售店,已婚,育有一子。 “……景区内部的门票购买记录显示,死者用他的身份证购买了两张电子票,都是在8月6号当天,也就是他死亡的那一天的门票,并且生效时间也一前一后。也就是说,死者不是一个人上山的,还有一个人陪着他。” 投影屏幕上出现一张监控截图,以死者为中心放大,可以模糊地看见男人左手边挽着一名女性,头戴鸭舌帽,低着头,看不清楚面容。 “从监控上看,陪伴死者的是一名年轻的女性,两人曾经进入过一家开设在山脚下面的旅游纪念品商店,没有购买什么东西,但是商店里的监控拍摄到了这名女性的脸部。” 屏幕上的彩色图像变成了一段比较清晰的黑白监控视频,视频里的女人挽着死者的胳膊,抬起头看着悬挂着的商品风铃,正好被抓拍到了这一幕,留着齐刘海,化着少女妆,带着几分清纯,看着的确年纪不大。 “……推测在二十到二十五岁左右,不超过三十岁。” “是死者妻子吗?”秦深询问。 报告的警员翻了一下文件,摇摇头:“我们和死者的妻子进行过比对,应该不像她。” “说不定是呢?”朱桌插了一句嘴,“不是说女人只要换了个妆就像是换了个人嘛,本来身份证照就照得不像,再化个妆换个衣服,认不出来也有可能啊。” 李市杰对此有不同看法:“不不不,我觉得她比较像小三。你们看她的动作,明显是一直依附着死者的,带着点讨好卖乖的感觉,只有小三才这么做,老婆都是把自家男人当免费劳动力呼来喝去用的,哪会这么小鸟依人。” “你这是对女性的偏见和歧视。”赵佳不乐意了,“老婆就不能小鸟依人了?非要是一幅黄脸婆的形象?” “可是她看着就——” “闭嘴。”秦深打断了两人的争吵,懒懒扫一眼投影屏幕,问报告人员,“说一下死者妻子的情况。” 报告人员翻过一页文件:“死者的妻子名叫余薇,31岁,也是庆州人,和死者一起在江州定居,目前没有工作。和死者生养的孩子名叫程天,今年七岁,刚从幼儿园毕业,准备上小学一年级。” “她长什么样?” 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新的证件照,和纪念品商店监控的截图放在一块,供人对比。 秦深只看了一眼,就摇头说道:“不是她。” 徐蔓也在看着那张照片,还没开始仔细比对,听他说了这么一个结论,就下意识问了一声:“为什么不会是她?” 话出口了,才意识到现在是在开会之中,不是两个人私下聊天,登时有些讪讪,还好朱桌紧跟着附和了一声“对啊,为什么不会是她?秦队,你这也未免太绝对了吧?”,分去了一点注意力,才没有让她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秦深看她一眼,耐心地解释:“死者妻子的耳廓形状和监控里女人的耳廓形状完全不同,除非她去整容了,不然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 75.第 75 章 徐蔓这才想起来, 的确曾经有老师在课堂上讲过,每个人的耳廓形状都不一样, 是除了指纹之外的第二身份印记。在侦查中, 看人要先看耳廓, 接着才是面部身形等其它地方, 因为普通人很难想到去伪装自己的耳朵,也很难去伪装。 当时她把这些话都作为考试的重点记录背诵了下来,只不过理论终究不是实践,现实里很容易就会忽略忘掉, 听秦深说了才想起来, 仔细看了一眼投影屏幕,果然发现两个人的耳廓形状完全不同, 五官也有着显著的差异,很明显是两个人。 争论胜利, 李市杰兴奋地握拳:“看吧,我就说是小三了, 你们还都不信。正常一对有孩子的夫妻出来旅游怎么可能会不带上孩子?这种情况一看就是有猫腻嘛。” 赵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真是服了现在的男人了,不在外面养个小三小四的就活不了吗?” 这回轮到朱桌不乐意了:“哎哎, 我们男性也拒绝歧视偏见啊, 男人也是分好的和坏的的,这种人一看就是渣男,不属于正常男人的范围内, 你可别一棍子打死。” “算了吧, 都是一个德行。” “你……” “行了, 废话少说。”秦深不耐烦地打断几人的对话,“现在是开会时间,想说废话出去说,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又询问报告人员,“陪着死者一起旅游的这名女性身份查到了吗?” 警员摇摇头:“目前还没有查明,两人进山的电子门票都是用的死者的手机号购买的,只能确认死者的身份,不能确认另外一个人的。” “死者生前在景区的活动轨迹是什么样的?” 投影屏幕上就出现了几段新的视频,看样子是从景区的监控视频中截取下来的,警员一边操控着视频播放,一边解释说道:“死者和这名女性是按照正常的游览路线在山里行走的,也就是从东面的山脚开始往上爬,途中经过第一座姻缘庙,在里面停留了大约三十分钟后出来,再接着继续往上。” “不过他们没有登上山顶,死者在下午一点五十分左右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两个人似乎为此产生了一点争执,紧接着那名女性就扭头离开了,死者跑过去追赶,离开了监控探头拍摄的范围内。” 秦深:“死者生前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哪里?” “就是他接听电话的这个地方。”报告人员回答,“之后就再没有拍到过了,不久后他就被发现倒在了山林的捷径小道里,失去了呼吸。” “那这名女性呢?”陈康全询问道,“也没有再拍到过她吗?” “正在查。”负责筛查监控的情报部组长冯宣任答道,“不过因为暑期的游客量很大,当天又下了一场大雨,人流比较的混乱,要从成千上万打伞奔跑的游客里找出特定一个人的踪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 “尽快查清楚,她和死者有着莫大的关联,不能放过。”秦深翻开桌前的文件,“监控已经拍下了她的面部特征,只要她在国内登记过身份信息,就一定能找出来。” 冯宣任:“已经在数据库里进行筛查比对了。” 秦深点点头,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死者是庆州人,在江州定居,那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明州?来几天了?当天又是通过什么交通工具来到景区的?” 这些都是二组负责侦查的事项,自然也是由二组的组长梁光来回答:“死者是在8月4号通过自驾来的明州,根据他妻子的说法,他来明州是为了出差,6号当天下午一点五十分的那一通电话也是他妻子打来的,目的是询问他回家的日期。但是经过我们的调查,死者经营的盈壳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经营棋牌游戏的游戏类公司,没有什么需要商务出差的项目事宜,来明州很有可能只是出于他的个人决定,与公司无关。” “这还用想吗?”李市杰不屑地撇撇嘴,“肯定是用出差当做借口来欺骗妻子,实际上是带着小三过来旅游,没想到真成了一失足千古恨了。” 梁光:“我们联系上了死者的妻子,对于丈夫遭遇不幸一事,她显得很震惊。据她所说,她和死者的感情很好,近期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死者经营的游戏公司和三家实体零售店也运转良好,不存在经济上的问题,绝不可能轻生。” “不是轻生,那就是意外或者他杀了。”秦深翻过一页文件,“尸检进行得怎么样了?” 法医组组长董睿翻开报告书,“死者的后脑勺有两处打击伤,由于这两处创口离得很近,有部分面积重合,所以从外表来看就像是只有一道深纵伤,但其实这个伤口是由两次打击形成的,并且经过测算,受击的力度和方向也不同。” “两次?”秦深眉心微皱,显然这个发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能看出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吗?” 董睿:“是同一种钝器,斧、锤、棍棒、砖石等等,都有可能。死者先后两次遭到了来自相同钝器的打击,并在第二次时形成了致命伤,当场休克死亡。” “打击伤,两个角度。”秦深沉吟着,从文件夹里翻出尸检报告,仔细看了一眼伤口的受击力度和方向测算,“能够确定是人为的吗?” “这个不能确定。”董睿说,“考虑到当时的天气状况和山路情况,意外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砖石也属于钝器的一种,受击的两个方向角度也不是多么刁钻,单纯的磕碰是有可能造成这个情况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秦深点点头,询问技术科:“现场的痕检情况如何,有发现什么吗?” 鉴定人员就报告了他们这几天来的工作成果,都是一些常规的鉴定结论,只可惜当天雨下得很大,把大部分痕迹都冲刷光了,没有发现什么有效的线索。唯独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就是那天秦深发现的暗红斑痕的确是死者的血迹,并且不仅仅在石缝里有,石块外部也出现了血液反应,可以推测石块曾经沾染过死者的血液,但奇怪的是,石块和死者尸体中间的泥路取样里却没有检测出血液反应,不符合常理。 “石块外部的血迹可能是被雨水冲刷掉了,所以肉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能被化学试剂检测出来。”鉴定人员这么说着,“可是石块和尸体中间一段路的取样里没有发现血液反应,就算被雨水冲刷掉了,血液反应也应该是存在的,不可能检测不出来。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中间的那段路没有被死者的血迹沾染过,是干净的,才会什么化学反应都没有。” 陈康全皱眉:“但这样就很奇怪了,怎么可能石块上被检测出来了血液反应,中间的一段路却没有呢?” “除非有人把石块挪动过。”秦深冷静地说出推测,“有人用那块石头击打了死者的头部,在死者昏迷死亡后又把石块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才形成了现在这样一幅局面。” 他看向法医组:“如果以我们带回来的那块石头作为器具,两次击打死者的后脑勺,形成的伤口是否能够吻合死者现在的创口情况?” 董睿愣了一下,“这个……我们还没有考虑过,得回去仔细模拟一下,才能得出结论。” “石块也属于钝器的一种,”关水芸插了一句话,“既然在上面检测出了血液反应,那么死者是受到这块石头击打致死的可能性很高。” 她的老师微微皱眉,表示了不赞同:“现在一切都还不确定,不能轻易下结论。” 关水芸就不再说话了。 “虽然不确定,但几个关键点已经出来了,照着这几条线索继续查下去,就能把案子查清楚。”秦深从头翻了一遍文件,就把它合上,站起身走到白板前,用马克笔在上面简要地写了几个点,“死者的妻子,陪伴死者当天上山的不知名女性,死者后脑勺上两度受创的伤口,还有那块有着血迹斑痕的石头,都是侦查的重点。” 他一边说,一边把任务一一分派给各组人员,明确了下一阶段的调查目标后,就解散了会议。 众人陆续收拾东西离开,徐蔓刻意放缓了整理笔记的速度,等她收拾好站起来时,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秦深一个人留在会议室里,冲着她微微一笑。 “怎么不走?” “等你,一起走。”徐蔓抱着笔记本,走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你今天要加班吗?” 秦深笑着反问她:“我刚才有要你们加班查案吗?” 她一怔,想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就摇了摇头:“没有。” “我也一样。”他笑道,“今天不加班,准时下班。走吧,回去收拾东西,一起回家。” 此时已经是周五下午的四点二十五分,接近下班的时候,由于死者不是明州本地人,等待死者妻子从江州赶来需要一段时间,相应的,支队的时间也没有那么紧张了,虽然依旧比一般时候要忙碌,但好歹不用把周末也搭上去,通宵加班地不停连轴转。 而等徐蔓被秦深送回了家里,看着被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她才猛然意识到,明天就是周六了,她和秦深约定好的搬家时间。 76.第 76 章 明天, 她就要搬过去和秦深一块住了。 “同居”两个字不期然地浮上心头,徐蔓的脸颊就是一烫, 心跳也是一阵加速, 带着血液流经全身, 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像是紧张,又像是期待,夹杂着几丝焦虑不安,让她无法平静下来。 她在床沿坐下, 拿起手机想要给田思发消息, 但想想还是放弃了,如果她把自己现在的心情告诉发小, 得来的一定会是“洗干净躺在床上等着你家队长”这样诸如此类的回复,不仅没有一点帮助, 还会增加自己的紧张,不如不发。 她又打开APP浏览器, 在上面搜索“恋人同居”的信息,结果出来的全是一些医疗广告和乱七八糟的网页, 她只看了一眼就关掉了, 放下手机,坐在床沿怔怔地出着神。 今天是8月10号,距离她来明州的7月3号只过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但就是在这么一段极为短暂的时间内, 她把暗恋、表白、接吻、恋爱全部都经历了一遍, 甚至现在还要更进一步,和男友住一块同居了。 对比她简单纯粹的人生前二十年,这一个月的生活简直是质的飞跃,跨度大得她都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感,总觉得很恍惚,想要静下来缓缓。 说到底还是一时冲动,见到喜欢的人便心生爱恋,头脑发热,想答应他所有的事情,等冷静下来时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不过也要怪田思的那番话,要不是她把同居背后的含义挑明了说出来,说不定自己到现在都不会想到那个方面,还在为从早到晚都能够见到恋人的面而开心呢。 …… 不论徐蔓的心情是如何的紧张期待,又是如何的纠结复杂,周六这一天还是照常到来了,一大清早,她就接到了秦深的来电,询问她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 她昨晚想着同居的事,想到很晚才睡着,又没有设休息日的闹铃,秦深的这一通电话足足响了有半分钟,才把她从睡梦中拉出来,又盯着透出日光的窗帘睡眼惺忪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动思维,意识到对方问了什么,含糊回答了一句:“没……没有……” 秦深听她吐字不清,话里也带着鼻音,像是在低声哼哼,就知道她是还没睡醒了,当下一声轻笑:“还在睡觉?没有起床啊?” 徐蔓先是下意识回了一句“没有……”,接着又改口说“起了……”,在清醒与困倦中挣扎,甚至还分出了一小部分心思去担心自己这赖床的习惯会不会给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直到迷迷糊糊中听见手机里传来“不搬家”三个字,才猛地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说道:“我会搬的,就在今天,马上就搬……不会不搬家的,你放心。”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打鼓,心想难道是自己刚才的态度有哪里不对,让他误会了,以为自己后悔了不想搬家?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这可怎么办? “我会搬的。”她只能又一次强调,未免再度陷入睡眠,还强迫自己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用物理方法来保持清醒,“你别误会。” 秦深纳闷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你在说什么啊,睡迷糊了?” “……什么?”她一愣,这下是真的有点迷糊了。 “我是说,”恋人在那头失笑,“要搬家的话就早上搬,这样还能有一个下午的休息时间,也免得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地搬不完,还要忙到晚上。不过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要是觉得现在太早,想要下午搬,那也可以。” 徐蔓松了口气,原来他不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听错误会了。 她嗯一声,说道:“就上午搬吧,反正我也都整理好了,也就是把东西挪个地方的事。现在几点了?” “八点二十不到吧。”秦深在手机那头说,“确定要上午搬吗?确定的话我现在就过来,还能一起去吃个早饭。” 徐蔓打量了一下卧室,确认所有该收拾好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要再花一点时间整理剩余的小物件就能拉箱走人后,就说道:“你现在过来吧,我这边差不多都收拾好了。” “好,我大概九点钟到你那里……”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徐蔓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洗漱,等要换衣服时却发起了愁。 她在昨晚准备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又轻便又好看,适合干搬家这种体力活,也适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让秦深欣赏,还特意试穿了一遍,确认搭配舒适性都没有什么问题后,才放心地把它们叠好放在了床头,等着第二天穿上。 可是现在,她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把背心、裙子、袜子、鞋子整个都挑了一遍,但独独没有挑选内衣的款式,因为一直以来她的内衣都是随便穿的,只有在学校要体测时才会换上运动内衣,平常都是有什么穿什么,反正别人都看不见,也就随便了。 但今天…… 那晚田思在和她聊天的时候,除了睡衣之外,还叮嘱过她别的注意事项,其中就包括了“成套的内衣”这一项,理由是要打造一种视觉上的美感。她没有问这个视觉的美感是给谁体验的,又会在什么时候被用到,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当时的她脸红着回复了一句“你说什么呢”,把这话题给糊弄了过去,但印象还是留下了,比如现在,她看着昨晚随手从阳台收下来的两件并不成套的内衣,脑海中就不自觉地浮现出了自己穿着它们的模样,许多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关注过的地方都一一冒了出来。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浅白色的软纱睡裙宽松地覆盖在身上,颈肩部分是半透明的纱边,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的肌肤颜色,而当这层睡裙脱下时…… 最终,徐蔓还是打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了一套白色蕾丝边的内衣换上,穿的过程中止不住地脸热发红,暗怪田思和她说了那些话,让她忍不住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天知道秦深是不是真的和发小说的那样“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是他什么都没想,自己反倒紧张兮兮地去考虑这些东西,那可真是糗大了。 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内衣这些东西都是穿在最里面的,只要秦深没那个念头,就不会发现自己有什么想法,让她可以当做没事人一样,浪费就浪费了吧……咳。 秦深在九点不到的时候来了,没有按门铃,直接掏出钥匙开的门,徐蔓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梳头,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就加快了手下的速度,扎好后走出卫生间,对着来人展开了一个笑容。 “你来啦。”她冲秦深打了一声招呼,声音清脆,笑容甜美,像是被阳光照耀的山涧清泉,带着甘冽的活力,让人见了就心生喜爱。 秦深笑着点点头,回应一声,关上房门,视线在她身上过了一遍:“你今天这身打扮和平常挺不一样,换风格了?” 徐蔓今天的穿衣首选要求是舒适轻便,其次才是美观好看,自然和平时常搭的端庄风格不一样,多了几分灵巧,发型也扎了一个清爽的丸子头,不再是披散下来,显得她少了几分文静,多了几分活泼。 “是啊,因为今天要搬家嘛。”她笑着回答,“难道我穿这一身不好看吗?” “好看。”秦深笑着朝她走过来,目光如星辰般熠熠生辉,带着满满的宠溺,“你穿什么都好看。” 徐蔓心里就生出一股甜蜜滋味,不过嘴上还是说道:“你又哄我。” “哪有。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如果我说你穿什么都帅,你会信吗?” “为什么不会?我本来就很帅。” 徐蔓被他这话给逗乐了,咬唇笑着回了他一句“自大狂”,就到卧室里去收拾东西。秦深跟在她身后走进去,环顾了一圈,见桌子上和衣柜里都空空如也,只剩下床上还留着一点东西,就过去给她搭把手,两人合力整理好了这最后的一点东西。 在卧室都收拾干净了之后,他又问道:“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客厅前两天就已经弄好了。”徐蔓回答,“卫生间和厨房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我去看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她去卫生间和厨房转了一圈,拿回来一瓶香氛沐浴露,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拎包里。“嗯,这下都收拾好了。” “行,那就走吧。”秦深拎起拉杆箱,“房东那边你说了吗?” “说了,不过她不肯退押金,说是当初已经签了合同,押三付一,从第四个月开始每月交租金,如果没住满四个月,那些押金也不会退。所以我就干脆不退租了,等四个月满了再退。” 他皱起了眉:“这明州怎么和新京一个样,都对外地人这么不友好?” “没办法,这边行情就是这样的。”徐蔓微微笑笑,“当初我在网上找了几家,都是这个说法,而且我也签了合同,严格来说房东是不算违约的。这里就先继续这么租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行吧。”秦深吐出口气,“这房子是你租下来的,你自己觉得可以接受就行,要是不能接受我就去找房东,跟他谈谈。” 她嗯了一声:“就先这样吧。对了,你把这房子的钥匙还给我吧,反正以后也用不着了,你现在先还给我,省得以后退租的时候忘记,找不到就麻烦了。” 77.第 77 章 秦深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从兜里掏出钥匙串,就把这间租房的备用钥匙拿了下来, 还给了徐蔓, 反正她都要住到自己家里去了, 这钥匙留着也没什么用, 她要拿就拿吧。 徐蔓接过他递来的钥匙,不过并没有放进包里,而是拉开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把它放了进去, 这是当初房东告诉她的备用钥匙存放地点, 现在也算是物归原处了。 做好这些后,她就对秦深说道:“好了, 我们走吧。” 秦深点点头,拉过行李箱, 和她一块锁门离开,来到他停放在楼下花坛边的SUV旁, 把箱子放进后备车厢里,一边放一边问她:“去吃面吗?” “现在?”徐蔓一愣, 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 “都快九点半了……” “不算晚。”他关上后备车厢的门,“你还没吃早饭吧?我也没吃。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再说等会儿还要收拾行李, 饿着肚子可没力气干活, 还是吃一点比较好。” 徐蔓想了想, 觉得也是,她虽然只有一个行李箱,但里面的东西很多,整理出来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说不定就错过午饭了,而且也需要储存一点体力,就点点头,答应了他这个提议:“那就去吃面吧。不过现在这个点吃了面,我可能就吃不下中午饭了。” “没事,”秦深满不在乎地一笑,朝驾驶座走去,“就当做是早午餐,早饭中饭一块吃了。” “也可以,我们去哪里吃?” “就去你第一天来明州时我带你去的那家面馆,他们家早上还供应有小笼包,挺好吃的。” 两人边说边坐进车里,秦深发动引擎,启动车子缓缓向小区门口驶去,途中见恋人转头看着窗外,似乎是在欣赏着什么风景,就问道:“怎么,舍不得这里?” 徐蔓摇摇头,她才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大部分时间还是早出晚归,连小区的全貌都不清楚,哪里谈得上什么舍得不舍得,只不过是刚好想起了一件事,有些在意而已。 “我记得当初在网上寻找出租信息时,房东在帖子里写了这个小区有座环形喷泉池,夏天的时候还会播放音乐节目。”她在座椅上坐正了说道,“当时就是看到这个,我才对那间房子感兴趣的,想着在夏天的夜晚看喷泉表演一定很清凉,结果真的住进来了,却一直都没有这个空,不是忙就是忘记了,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一次。” 这种时候,作为一个合格体贴的恋人,通常都是会回答“我带你去看”的,但秦深显然不属于寻常人,听她这么说了之后,很是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这种喷泉有什么好看的,十个出水口能坏四个,有空我带你去喷泉宫一趟,那里的喷泉才叫好看,最小的一个也有三层楼高,喷的全部都是活水,环形喷池也有,占地十几个平方千米,你一眼看去都望不到头。” 喷泉宫徐蔓知道,新京著名的旅游景点、同时也是它的象征之一,是世界上最大的音乐喷泉宫廷,大大小小的喷泉池有一百多个,其中以星月长湾最为出名,占地有十几顷,堪称全球环形喷泉池之最,摄影宣传图都很少有拍下全景的,的确是像秦深说的那样,一眼看去都望不到头。 “喷泉宫我去过,就在大二的时候,和室友一块去那里玩了一天。”她带着点怀念说道,“正好碰上所有喷泉池全部出水的时候,场面特别壮观。星月长湾我也去看了,的确很好看,不过是白天场,不知道晚上会是什么样子。” “晚上比白天要好看,有五颜六色的光束水柱,还有音乐,有时候还能碰上现场演奏。国庆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徐蔓莞尔笑着一口答应下来,又觉得这对话有点熟悉,好像是他对自己说起过这个地方,就问道,“你之前是不是跟我提起过喷泉宫?就是说在你省厅实习的时候,一直去那里执勤蹲点这件事?” 秦深应了一声,把着方向盘转过一个弯:“是啊,大冬天的,活水喷泉全都被冻住了,我就在那里无聊地数有几根冰柱,偶尔被分配到热喷泉那里,才看一场喷泉表演。” “热喷泉?新京的冬天这么冷,就算是热水喷出来,到半途的时候也不会被冻住吗?” “半途不会,但是到顶上的时候会,冻成一颗一颗的碎冰珠子,哗啦啦落回池子里,然后又被加热成水,整个池子里都冒着咕嘟嘟的细泡,看着挺有意思的。就是老想过去洗个手,缓解一下被冻僵的手指。” …… 两人一路聊到面馆,点了两碗面,又点了一客小笼包,就当做早午饭慢慢吃起来,等来到秦深住在明州的别墅时,已经差不多十点半了。 “我就说得早上搬吧。”秦深拉着徐蔓的行李箱来到客厅,中央空调在他的设定下一刻不停地运转着,吹得满室清凉,“这才刚开始呢,一个上午就已经快过去了,真要下午搬,肯定会忙到晚上去。” 徐蔓也觉得他这话说得很对,在心里感谢他早上打的那一通电话,要不然以自己这纠结的心态,恐怕还真能磨蹭到下午再搬,这样一整天都浪费了。 她跟着秦深走上二楼,边走边看着内部装修。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是一想到从今以后自己就要住在这里,和旁边的人同吃同住,她的心情就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连带着看这房子的眼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秦深见她一步一走地张望着周围,莫名地就感到了几分紧张。 按理来说,这不是他自己买的房子,家具装修也是早就弄好了的,他在这里住了一年多,用的最多的地方也就是自己房间和楼下的沙发部分,厨房偶尔用用,其余的摆放纹丝不动,就跟他刚进来时一样,随手拍张照下来就能当做商品别墅的内部展示图挂出去。 整栋房子的装修装饰和他的审美毫无关系,徐蔓就算对这里的装潢有什么意见,也不会觉得是他的问题,他不需要感到紧张,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干咳一声,把恋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身上:“这一层楼都是客房,你看看喜欢哪间,就选哪间当你的卧室。” “都是?”徐蔓终于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转头看向他。 “应该都是。”秦深有些不确定地回答,“三四间吧,我也不清楚,我平时回来要么睡沙发,要么直接进自己房里,没去别的房间看过。” 他边说边走到一扇门前打开,看了一眼说“这间就是”,又走到另一边去打开另一扇门,“这间也是”,就这样连续打开了四五扇门,“这几间都是客房,家具床具都配套齐全了的,你看看比较喜欢哪间。” 徐蔓一间间仔细看过去,发现每个房间都是不同风格的装饰装修,简约豪华的都有,就选了一间采光最足的,“那我要这间好了。” 她边说边走进去,拉开窗帘,发现后面是一扇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阳台,就有些惊喜:“这外面是阳台吗?” 秦深走上前看了一眼:“应该是。要不要出去看看?” 徐蔓有些心动,但看了一眼外面升到正当空的太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别了,现在外面有点热,等晚上的时候再去也行。” 她这一句话提醒了秦深,虽然楼下的中央空调在开着,但很显然,一楼的冷气是很难跑上二楼的,在走廊里时还不觉得,进了房就能明显感受到内外的温差对比了,就找出空调遥控器,打开了房里的空调,让冷风把房间的温度降下来。 徐蔓看在眼里,为他这贴心的举动微笑了一下。 秦深浑然不觉,在那里调整着空调的温度和风速:“确定要这间了吗?确定的话我就把这里收拾一下,虽然每个礼拜都有请钟点工过来打扫,不过这房间一直都没人住,灰尘积攒了不少,还是要清理一下。” “嗯,就这间吧。” 两人忙碌起来,住精装修的别墅有一点好,那就是配套的床褥都给你准备好了,真空包装好放在床板上,不用再自己费劲带一套过来。徐蔓在秦深的帮助下铺好了床,就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都一一拿出来整理,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都弄好了,比想象中要轻松许多。 期间秦深拿了打扫工具过来,清理房间遗留的灰尘,做完后见徐蔓还有一点收尾工作,就过去帮她整理收拾好了。 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中午十二点,一天里日照最大的时候,阳光透过落地窗直射进来,让房间里亮堂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少热度,还很晃眼,徐蔓就走到落地窗前,想要把窗帘合上。 窗帘有两层,一层透光白纱,一层遮光厚布,她先是把白纱拉上,试了一下,觉得还是有点晃眼,就又拉过米黄色的针织厚布,把日光给遮住,但也不能全遮了,得给房间里留下一点太阳光。 秦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专心致志地调整着窗帘遮挡的面积范围,阳光透过白色的纱窗帘洒在她的身上,让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晕光,鼻尖细小的汗珠反射着晶莹的光芒,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珠,仰头伸手的动作让她美好的身材曲线一览无遗,就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像是有火在灼烧着他的心。 他走上前,从后面拥抱住她。 78.第 78 章 徐蔓心尖一颤, 拉着窗帘的手僵在半空。 秦深抱得她不紧,却很全实, 前胸贴着后背, 一只手环过她的腰, 一只手箍着她的胸, 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手臂上的热度几乎要透过衣衫传进她的心里。 好几下紊乱的心跳过后,她张口想要说话,但是还不等她吐出一个字, 一个温暖湿润的吻就印在了她的脖颈上, 带着灼热的呼吸与轻微的瘙痒附着肌肤,慢慢地舔舐吸吮。 胸前一轻, 箍着她的那只手离开拉上窗帘,遮挡住正午阳光, 让房间里染上暧昧的昏黄。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秦深拉回徐蔓僵在半空的那只手, 回揽拥住,又伸进她的衬衫下摆, 沿着腰线一路往上, 在她身上来回游走,灼热的吻一个接着一个,带着夺人心魄的炙热温度, 把她拉入云山雾罩之中, 缭绕缠绵。 等徐蔓好不容易从令人晕眩的情热中拉扯出一丝清明时, 她已经被秦深打横抱起,放到了他们两人刚才合力铺好的床上,松软的天鹅绒棉一受压重就往下陷去,像是一片碧海波涛,把她包裹在蓝色的汪洋里。 秦深俯身在上,和她对视两秒,就伸出手,脱下了她的衬衫。 接着是背心、裙子……一件件地脱下去,徐蔓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紧张,潮红满面,但始终没有阻止。 在最后还剩下两件贴身内衣时,秦深停下了动作。 此时的徐蔓已经光裸了大部分的身体,洁白的肌肤被海蓝色的床褥映衬得如雪一般,又比身上的纯白内衣要多几分红润,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体脂,双腿细嫩修长,明丽的杏眼染上几抹紧张羞色,看得他心底一阵波涛翻涌,血液像火一样在烧。 他缓缓深吸口气,脱下自己的衣服,叫了一声“小蔓”,就俯身下去,拥住恋人,覆盖住了他朝思暮想的娇嫩躯体。 …… 整个过程,徐蔓都很紧张,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的大脑还是变成了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让秦深占据主导权,自己凭着本能去回应。 田思说,女人的第一次感受好不好,要看男人的技术好不好,但也不是说女性在这期间什么都不用干了,这种事双方的互动对彼此都很重要。但是小蔓蔓你嘛,我觉得要求你适当回应有点太苛刻了,你就记着一件事吧,放松,就两个字,放松。 这一段话曾经让徐蔓面红耳赤,臊得都不知道回复什么,硬是转移了话题,不过心里还是悄悄记下了,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学以致用。但这时候她发现很难用上,因为她实在太紧张了,心理上紧张,身体上也紧张,忍不住地想要蜷腿。 秦深显然也察觉到了,柔声安慰了她几次,让她放松。她努力试着去做了,但收效甚微,疼痛席卷了她的身体和大脑,把她的情潮全部逼退,到后来几乎是凭着对秦深的一腔爱恋在忍耐,眼角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泪花,等一切都完毕时,身体都还在止不住地发着颤。 空调发出低低的运转声,徐蔓蜷缩着身体侧躺在床上,双腿间的疼痛只减弱了稍许,还没有完全褪去,在黏腻中一钝一钝地抽着疼,像是还没有结束一般,给她以一种错觉。 秦深躺在她的边上,拥抱着她,手在她的背上安慰性质的轻轻拍抚,偶尔逸出一两声轻微的喘息。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相拥温存了半晌,直到空调吹出又一阵冷风,扫过他们的身体,徐蔓出了一身的汗,被冷风吹走一大部分的热量,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一声,秦深才像是恍然惊醒,把叠在床尾的被子拉上来,盖在她的身上。 “没事吧?” 徐蔓低低应了一声,不知道他的这声问话是指她被风吹得咳嗽的事,还是刚才的事情,就回答得比较含糊,“……没事。” “感觉怎么样?”他又问,给自己垫了一个枕头,靠着坐在床上,“还疼吗?” 看来是在问刚才的事情了。徐蔓学着他的样子靠着床头枕坐起来,腰腹和下面传来的一阵酸涩钝痛让她忍不住蹙眉,调整了一下身体,才找到了一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伏在他的怀里闷声说道:“还有一点难受……你太坏了,我都说不要了,你还继续,你这是在强迫。” “是我不好。”秦深搂住她,话里有着关切心疼,知道她是真的被弄疼了,要不然以她的性格,肯定是会一声不吭地接受完全程的,不过中途哭泣着让自己停下,也不会在完事后还抱怨自己;但也有着抑制不住的满足欢愉,毕竟那段体验对他来说实在是美妙无比,可以回味一辈子。 “下次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说停就停。” 徐蔓抬头看他,有些不信:“真的?” 秦深含笑回望着她:“真的,不骗你。” “……骗人。”一看他这个哄孩子的笑容,徐蔓就知道他是在说假话了,也许现在他心底是真的这么想的,但是等到……下一次的时候,他肯定还会像这次一样,把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就像刚才那样,无论自己怎么哭泣,都牢牢把着她的腰身,不让她扭脱逃开。 她算是明白了,在这种事情上面,再理智的男人也会变得疯狂,什么承诺保证都不能相信。 从他现在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了,满脸的神清气爽,反观自己,像是一朵被雨水打蔫了的花,又累又倦。 “我是说真的。”秦深看她不信,又强调了一遍,“下一次你要是还难受,就说出来,我会停下来的。” “……我说出来了你也不一定会听。”徐蔓小声低念,往他怀里拱了拱,“我也不是非要你停下来不做,就是……你下次轻一点,我怕疼,难受。” “好,我记住了。”秦深一口答应,缓缓抚着她的脊背,“现在还难受吗?” “还有一点。” “痛?还是难受?” “都有。还有点累。” “那就睡一觉,等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嗯。” 身上的疼痛依旧,但是被爱人温言软语地一句句安抚着,徐蔓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闭上眼缓缓睡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八点多。 醒来时整个房间都是暗的,房门已经被人关上,灯也没有开,只有空调的绿色指示灯悬浮在半空中亮着,看着有一点渗人。 徐蔓有些惊讶,心想难道自己从中午十二点睡到了晚上十二点?下意识想要去拿枕头边的手机,摸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换了间卧房,而她的手机在白天的时候被揣在兜里,跟着衣服一起被秦深脱了下去,现在不知道被放到了哪里。 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又试了几下电灯开关按键,把四五个按键全都一股脑地按了下去,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就着明亮的灯光环顾四周,在对面的电视机柜上发现了自己手机的身影。 至于她被秦深脱下来的那些衣服,则是都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被拿去洗了吧。 她掀开被子,爬到床尾试图去拿手机,发现够不到后,只能乖乖地踩着拖鞋下了地,落地时双腿一阵酸麻,差点没撑住,疼痛倒是减轻了不少,只不过多出了一点怪异的感觉,在走路的时候尤甚。 她忍着不适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八点多后舒了口气,就转头去衣柜那里,在折叠放好的内衣堆前犹豫了一下,没拿上衣,只拿了一件下衣和早上换下来的睡裙穿在了身上。 既然都已经同居在一起了,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反正这种事以后会越来越多的,早习惯早好。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要再浪费一套衣服,之前她只顾着身体的疲累,想好好地睡一觉补充精神,睡醒了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洗澡,导致现在身上干黏干黏的,尤其是两腿之间,虽然黏腻都已经干了,但斑驳的痕迹还在,让她从心理上感到一阵不舒服,极其的想要洗澡。 在这样的情况下,宽松的睡衣自然成了首选。 穿好衣服,又理了一下头发之后,徐蔓就走出了新卧室房间,照着来时的记忆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在旋转楼梯边上从上往下地望着客厅。 从一楼的厨房里传来一阵动静,听着像是有谁在装盘,她正准备下楼一探究竟,厨房的拉门就被人打开,秦深端着两碗面走进客厅,放到餐桌上,接着就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一样抬起头,和她望了一个正着。 几乎是立刻,他就展开了一个温柔明亮的笑容。 “小蔓?你醒啦?” 徐蔓回以一个微笑,下意识想喊他一声队长,但想到他们两人的关系都已经突破了最后一层,再这么喊有点怪怪的,就把到嘴边的称呼咽了下去,转而点了点头,从旋转楼梯上一步步走下。 她走得有点慢,因为不适应双腿间那股生涩的感觉,差不多是一步一个台阶,但尽量保持了连贯性,不想让秦深看出来,不是什么不想让他担心之类的理由,只是单纯的不好意思而已。 “你来得正好。”在她走下楼梯的时候,秦深在餐桌边上笑着看她,“我刚煮好面,想去楼上叫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就醒了。快过来趁热吃。” 徐蔓慢腾腾地走到餐桌边上,她其实没有什么胃口,身上难受想要洗澡的意愿盖过了肚子空空想进食的想法,但是看着桌上放着的两碗热腾腾的面条,还是接过了秦深递来的筷子,坐到座位上,和他面对面地吃了起来。 79.第 79 章 面条的配菜很丰富, 有红烧肉、鸡蛋还有青菜,鸡蛋一个被做成了溏心蛋,一个被打散了混在汤中,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徐蔓用勺子喝了一口汤, 感觉热腾腾的汤汁顺着食道流进腹中,带起一股暖意,让全身都舒服了许多, 就抬起头, 对着秦深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喝。” 秦深正在用筷子搅拌着汤汁和面条,闻言,就冲她笑了一下:“你喜欢就好。之前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基本上都是点的外卖, 很少有自己烧饭的时候,冰箱里没什么存货, 找了半天才翻出一袋面条和几个鸡蛋,这肉和青菜还是去外面现买的,只能先凑合着这么吃一顿。等明天去超市里采购之后就好了,你要去吗?” 徐蔓点点头:“嗯,我和你一块去。” 两人就这么一边吃着面, 一边说着闲话,秦深吃得快, 但他在吃完一碗后又去厨房添了一碗, 也就和徐蔓差不多在同时放下了筷子, 吃完后徐蔓站起来, 想要把碗端去厨房,但被他抢先一步拿走了:“我来吧。你在这里坐着就好。” 徐蔓脸上一红,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不适,不过她现在身体的确是有点不舒服,能少走路就少走路,也就没有坚持,收回手坐回椅子上,让他把碗拿去厨房了。 如果是在她租的那间房子里,她或许还会让秦深把碗放到水池里就行了,等着自己第二天去洗碗,毕竟面是他煮的,碗由她来洗很公平,但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看见厨房里配备了一台洗碗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从厨房里出来。 “我想洗个澡。”在秦深回到客厅里后,她对他这么说道,“浴室在哪里?” “一楼就有。”秦深说,“我带你去。” 徐蔓就跟着他来到浴室,又上楼回房间去拿了换洗的睡衣和常用的沐浴用品过来,在浴室里好好地洗了一个澡,从头到脚、包括头发都重新清洗了一遍,出来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途中还发生了一件让她哭笑不得的事情,那就是在她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时,她发现里面已经被人放了几件衣服,有她自己的,也有秦深的,都是两人之前脱下来的衣服,随意地堆放在一起,混杂成一团,颜色五花八门,一看就是没有分类洗涤的意识。 她只能把它们都拿出来,一件件地重新分类放进不同的洗衣机里,幸好秦深只是把它们放进里面就完事了,没有开洗,要不然都得混色了。 除此之外,两个人的内衣裤她也都特别挑了出来,她自己的肯定是要手洗的,至于秦深的,她在犹豫了片刻后也一块洗了,只不过在洗的过程中止不住地脸颊发烫,好不容易才洗完了,把它们放进了烘干机里。 一切都做好后,她回到客厅,秦深正坐在沙发上候着,见她洗好出来,就站起身朝她笑了一下:“洗好澡了?” “嗯。”她点头答应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我刚才在洗衣机里看见你之前放的衣服,都混成了一团,没有分类,就把它们重新分了一下类,放进去洗了。等会儿你注意一下,洗好了之后记得把它们放进烘干机里。” “分类?”秦深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道,“洗衣服还要分类的吗?” “要的。可能你的衣服颜色都比较深,放在一起洗没什么关系,但我有不少件浅色的衣服,混在一起就比较容易染色……”她解释了几句,看他还是有点迷惑的样子,干脆就说道,“要不然以后衣服都我来洗吧,免得你分不清这里面的差别,把衣服都洗坏了。” 反正这房子里有洗衣机和烘干机,需要手洗的也就那么几件内衣,花费不了她多少时间。 “也行。”秦深一口答应,看来是真的不懂这里面的门道,“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徐蔓矜持地微笑了一下,“不客气。” 虽然是多揽了一点事情,但她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反而觉得暖融融的,和之前喝下热腾腾的汤汁时的感受很相似,让她打心眼里觉得舒坦欢喜。 再没有紧张与不安,她开始期待起今后的同居生活。 …… 晚上回到房间的时候,徐蔓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中午的那场初体验不仅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也在床单上留下了不少,不仅皱得厉害,还晕开了点点淡褐色的血迹与斑驳浅色。前者好办,只需要把床单重新整平了就行,后者就有些难办了,斑块分散的范围比较大,要是用湿毛巾来擦,中间一大块都会湿掉,不能睡人,但让她就这么睡在上面,等第二天起来再处理,她又觉得难以忍受。 之前累极了时不觉得,一张柔软的床铺就能让她睡过去,现在洗好澡了,一些小洁癖就都跟着冒出来了。 唯一剩下的办法就是换床单,不知道这房间里有没有备用的第二套床被,要不然的话就只能去别的房间拆封一套新的,把里面的床单拿出来用了。 徐蔓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通,没发现备用替换的第二套床被,就去了秦深睡的主卧房前,敲响了他的门。 在开门看见她时,秦深明显地愣了一下。 “小蔓?” 看见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自己的身体,徐蔓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在深夜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来敲他的门,这行为怎么看怎么有点特殊的意味,脸立刻就烧红了,赶紧把话说出口:“我想换条新的床单,但是没在房间里找到第二份备用的,所以就想过来问你一下,这别墅里是不是每间房只配备一套床被,没有第二套用来替换的?” 秦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忽然想换新的床单了?不喜欢那个样式?” “没有,就是……它被弄脏了。”她红着脸小声回答,“所以就想先换一条临时的,等洗干净了再换回来。” 秦深这下明白过来了,脸上也有了几分不好意思,握拳干咳一声:“应该有的吧,我房间里就有第二套,应该每间房都配了两套才对。” “我已经找过了,但是哪里都没有找到。” “我去看看。”秦深说,和她一块回了房间,在里面寻找了一通,结果和她一样,都是没有找到。 “真是奇了怪了,应该有第二套才对……”他百思不得其解地关上衣柜,转过身看向徐蔓,“要不然你就等明天把床单洗一洗?或者去别的房间拿一套新的过来换上?” 徐蔓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不好意思再麻烦他换一套新的,但是睡在这张满是斑驳痕迹的床单上吧,她又不想。 “那我今晚睡哪里?我不想睡这上面……” “这个简单。”秦深说,“来我房间睡就行。” 徐蔓一愣,抬头看向他,见他脸上带着笑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打算,顿时感到一阵害臊:“你……” 他还真是会趁火打劫啊? “怎么样?”他笑着上前,搂住她的腰肢,“过来陪我一晚?” ……居然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心思暴露出来,他是吃定了她不会拒绝吗? 徐蔓避开他的目光,脸上一阵发烫,心里说不清是无奈多一点,还是期待更多一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小声应下了他这句话。 虽然第一次的体验不是那么好,到后来除了痛和难受都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但也不代表着就要因噎废食,从此抵触抗拒这件事情。 她对此还是挺有些期待和好奇的,毕竟是喜欢的人,想要更多地拥有他,感受他。 而且女生第一次难受是正常的,后面应该就好了吧? 她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好。” 秦深对此的回应是一个笑着的亲吻。 两人来到主卧,徐蔓环顾了一圈,发现这间卧房和她的那间没什么不同,只是要大一些,装饰更精美一点,风格也是黑白简约,很符合男性化的卧室基调。 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但私人物品就摆放得比较随意了,床头柜上堆着几罐没有开封的啤酒,沙发里也凌乱地挂着几件衣服,显然是被人脱了后随手扔上去的,她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几秒,刚想上前去整理,秦深就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赶紧几步上前,把衣服都拿起来团了团,塞进衣柜里,冲着她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这里好像有点乱,我整理一下。” 徐蔓:“……” 这样子的整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叹了口气,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把他刚才塞进去的衣服都拿出来,摊开放在床上一件件地都折好了,该挂衣架的挂衣架,该叠起来的叠起来,而后有些无奈地说他:“这些衣服就算第二天要穿,也还是要好好地叠起来放好的,要不然都皱了。” “还行吧。”秦深干笑一声,“我挺少穿衬衫的,都是些T恤外套,不叠起来也没事。” 她回过头:“那我以后都不帮你整理了?” 秦深一怔,接着就是一股巨大的意外惊喜,忍不住去想这背后隐藏的含义,不过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把活全都打包扔给恋人,低头笑着咳了一声,说道:“以后我自己会整理的,你来负责监督就好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徐蔓抿嘴一笑。 她坐在床沿,昏黄的床头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她格外柔美动人,看得秦深心动不已,上前就把她推倒在了床上,俯身下去吻她。 80.第 80 章 洗过澡后的徐蔓浑身都散发着沐浴露的芬芳香味,是甜甜的水果味道, 秦深很容易就褪下了她的睡裙, 沿着她的锁骨一路亲吻下去, 在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种下一连串的绯红印记。 情动比想象中要来得迅速, 徐蔓咬着唇, 感受着身上人的动作一路向下,陌生的情潮自体内星火燃起,很快就延至了全身, 让她软下腰,再没了半分力气。 但就算如此,她也没忘了提醒秦深:“你轻一点……”第一次的疼痛还是给她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 好在并不是很多,比起中午那会儿,她已经能比较放松地舒展身体了, 毕竟面前的这个人是值得她全身心地信任的。 秦深也果然没有辜负她的信任,温柔应了一声“好”, 就放缓了动作,一步步地慢慢来。 不知道是他的缓步进行起了效果,还是只要迈过了第一次的坎,后面的就都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徐蔓除了在一开始的时候感到了几分酸胀不适, 之后就没什么太大的不好感觉了, 说不上有多么愉悦, 但也不再疼痛难忍, 偶尔还能享受到一点点的舒适快感。 尝到了甜头的后果,就是秦深在结束后又一次搂住她时她没有拒绝,半推半就地让他又来了一次,两个人一直纠缠到下半夜才睡过去,以至于她第二天醒来时腰腿酸麻得像是进行了一次高强度体能训练,差点爬不起来。 秦深帮了她一把,他比她要早醒一个多小时,但是为了不惊醒她,一直都没有下床,靠坐在床头看着她的睡颜,见她转醒后使不上力,就凑过去揽住她的肩,半扶半抱地把她拉了起来,还贴心地往上提了一点被子,免得她被空调的冷风吹感冒了。 徐蔓闭着眼,拥着被子靠枕坐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透着大亮日光的窗帘,心底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半。”秦深说,又缓缓加了两个字,“上午。” “……”果然。 没有想到在继人生第一次体验之后,她又体会到了纵欲过度的滋味,还是在同一天内,和她单纯乖巧的前二十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反差,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真的是太可怕了……这个人简直就像是一个魔咒,引诱着她一步步地打破底线,偏偏她自己还甘之如饴,谁也阻止不了。 徐蔓在心里哀叹着,重新闭上眼,抱起被子,把头埋进里面。 “小蔓?”秦深关心地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你还好吧?” “不好。”她闷声回答,“腰酸,腿也酸。” 意料之内的回答,经过了昨晚连着两次的缠绵,她会觉得腰酸腿麻是正常的,但是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就有点出乎秦深的预料了,毕竟他这恋人一向都是内敛害羞的,很多她觉得难以启齿的话都不会说出口,能这么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看来是真的被累到了。 “那我帮你捏捏?” “不要。”徐蔓没什么好气地回绝,“谁知道你会不会捏着捏着就捏到别的地方去。” 昨天晚上就是这样,第一次结束时她的腰已经隐隐有酸麻的预兆了,那个时候他也是说帮自己捏捏,她天真地答应了,一开始也的确是很好,秦深推拿的手法很到位,缓解了她不少的疲累,结果捏着捏着就变了调,迷迷糊糊地被他又要了一次,导致了现在这么个腰酸腿疼的后果,她可不会再上一次当了。 秦深自知理亏,面对她的抱怨不满,也只能全盘接受,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说道:“昨天晚上是特殊情况,我保证今天不会再这样了。你还是让我捏一下比较好,要不然身体里的乳酸分解得慢,你之后两天都会不舒服的。” 听了这话,徐蔓就把头从被子里抬起来,转过去看向他,抿唇说道:“你怎么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当然了。”秦深先是回了这么一句,见恋人的目光明显一变,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连忙补救,“不是!我是说我运动得多,对这种事有经验,都是一个性质的,身体在剧烈运动时因为供氧不足,导致细胞进行无氧呼吸,从而产生乳酸,堆积之后就造成了身体的酸麻不适——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高中生物的知识,徐蔓当然知道,但她的目光还是有几分怀疑:“真的?” “真的。”秦深在这时候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有口难言,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几句合适的自证,只能说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是我第一个交往的女朋友。” “第一个交往又不代表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她小声自语,“我看你挺有经验的……” “我真没有!”刑侦队长头一次在回答的时候出现了磕绊,“我——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 “这种事又不好证明。” 秦深张口结舌。 什么叫做挖个坑给自己跳?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典型! “好啦。”最后还是徐蔓被他这副一脸难言的样子逗笑了,扑哧一下笑开,盈盈说道,“我也没说不相信你,不过就拿几句话来挤兑你一下而已,这么着急干什么,难道你心里真的有鬼?” “哪里来的鬼啊。”秦深哭笑不得,“这种挤兑你以后还是少有的好,我刚才可真是要急死了。” 她咬唇笑着轻哼一声:“谁让你害我这么累的,活该。” 他唯有苦笑:“好,是我不好。那你对我这么一通挤兑,心情有没有好一点了?身体还觉得难受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徐蔓就又拉下了脸,气呼呼地回答他,“没有。”说完后又飞快地抿起一个笑容,瞥他一眼,“你刚才不是说要帮我捏捏的吗?怎么还坐在那里不动?” “你不是说,不要我碰你吗?” “我现在改主意了。” 恋人的脸说变就变,不留任何余地,秦深也只好露出一个包含了无奈和宠溺的笑容,让她趴在床上,给她按捏起腰背来。 说老实话,当看到心爱的姑娘露出光洁的裸背对着自己,一副任由自己搓扁揉圆的乖顺模样,尤其是肩头后颈还有着昨晚留下的斑斑吻痕时,说不心猿意马是骗人的,但这一回秦深忍住了,没有再动什么歪心思,老老实实地给她全身都推拿了一遍,末了还问她要不要在床上多躺一会儿,午饭他送上来吃。 徐蔓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在哪里吃饭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她昨晚没有洗澡就睡过去了,理由和昨天中午一样,太累,没力气动弹,在床上闭了眼就一觉到天亮了,现在醒过来了,最想做的事情当然是好好的洗一个澡。 但是今天的情况又比昨天要困难一点,虽然被秦深一通按捏之后,她身上的酸痛得到了很好的缓解,但还是有着不少,唯一能让她感到安慰的就是主卧里配备有卫浴了,走两步就能到,不用再费劲爬一段楼梯。 至于换洗的衣服,她直接支使了秦深去楼下的烘干机里拿昨天洗完的一套,放在床上等她出来穿,反正他们两个人昨晚都坦诚相见了那么久了,也不缺这一次的照面。 ……总觉得她的脸皮有变厚的迹象,真不知道是该感到开心还是无奈。 在徐蔓洗澡的期间,秦深也去楼下的浴室冲了一个澡,接着就去准备午饭,没有再上来。徐蔓洗完澡后出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惊讶了片刻,就猜到了他的去向,换好衣服回了自己的新卧室,拿起在床头柜上落了一晚的手机查看时间。 12:13,她居然真的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在时间下方的通知菜单里,还有着数条未读的消息,都是田思发来的,徐蔓粗略看了一眼,脸上的温度就一下子升高了。 田思:【同居生活怎么样啊?小蔓蔓~】 田思:【对了,你是不是说过你家队长现在住着一栋别墅,还是哪个房地产商友情提供的?快拍个照来给姐姐看看这有钱人的丑恶嘴脸】 田思:【你是跟你家队长睡一间房,还是分开来睡?】 田思:【……】 田思:【三个小时过去了】 田思:【五个小时过去了】 田思:【一个晚上过去了!!!】 田思:【你】 田思:【莫非】 田思:【嘿嘿嘿嘿……】 田思:【看到消息后速回,告诉我你家队长功夫怎么样,我猜一定很好,你居然连续二十个小时都没有回我……啧啧啧】 田思:【我懂得.jpg】 这一连串的消息含义露骨得她不需要思考就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徐蔓好不容易才借着热水的冲洗不去想别的事情,一看到这些消息,关于昨晚的回忆就立刻又翻涌了上来,脸上一阵阵发烫,捧着手机犹豫了半天,才回复了一条消息过去。 徐蔓:【我起来了】 反正早晚都要回答的,还不如早一点回答,早一点让发小激动兴奋完。 田思回复得很快,也是,都这个点了,她应该在正好玩着手机,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消息。 田思:【你,起来了???】 田思:【你居然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田思:【昨天跟你家队长的战况一定很激烈哦?】 徐蔓:【……如果我说我只是有点认床,单纯地失眠到早上才睡过去,所以才起晚了,你相信吗?】 田思:【看见你的如果两个字我就不相信了靴靴】 田思:【小蔓蔓,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发小,就告诉我一句话】 田思:【你跟你家队长】 田思:【睡了没有?】 徐蔓红着脸,手指悬浮在屏幕上迟迟没有下落,最终坚定了决心,拇指按出,发送出去了一条消息。 【嗯】 81.第 81 章 田思发来了一串惊天地泣鬼神的回复。 田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田思:【果然!!!】 田思:【被我说中了吧!!!!】 田思:【快说快说, 你家队长功夫怎么样!!!】 徐蔓一阵脸红,惊诧于发小的画风突变,以往她就算是调侃自己, 也还是带着点含蓄的,怎么现在忽然变得这么直白了?是觉得自己终于跨过了那道门槛,和她成了一个世界的人了,所以就不再遮掩本性了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经过了昨天的那三次经历, 她觉得自己的厚脸皮程度似乎也上涨了好几个百分点,能够比较正常地面对这种问话了,放在往常,她早就磕磕绊绊地转移话题了, 不像现在,还能打几个字回复一下。 徐蔓:【我怎么知道……】 田思:【你验的货,你不知道???】 徐蔓:【我就他一个男朋友, 又是第一次, 不能货比三家,也不能经验之谈, 怎么知道他好不好……】 田思:【……】 田思:【你说得好有道理, 我竟无言以对】 田思:【那……你就说说感想呗, 第一次的体验怎么样?】 【疼, 难受】徐蔓实话实说地回复过去, 和闺蜜聊天就是这点好, 什么话都能说, 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也不会不好意思。 田思:【……正常,我第一次也不咋地,后面就会好的】 徐蔓:【嗯,我知道】 田思:【对,你不要有心理阴影】 田思:【等等】 田思:【什么叫你知道???】 田思:【你这回复不对劲啊???】 徐蔓:【……我又没说昨天只来了一次】 徐蔓在回答这句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但想到发小以前对自己大谈特谈“田思男友验货心得”时的模样,就觉得自己没必要那么害羞,可以大胆放开一点,女生间的私密聊天不就是这么回事。 田思:【目瞪口呆.jpg】 田思:【你……你这车速太快,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田思:【不止一次??你们来了几次???】 徐蔓:【三次……差不多】 田思:【……】 田思:【………………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田思甘拜下风】 徐蔓脸颊发烫,连忙编辑了一句话发送过去解释:【不是我自己想要的】 但这也已经是极限了,后面一句“是他缠着我要的”无论如何也打不出来,真的是太难为情了,她的脸皮还没能厚到那个程度。 田思:【猜到了,就你那磨蹭害羞的性子,会主动就有鬼了,我猜第一次也是你家队长主动的,是不是?】 虽然知道发小说的都是实话,也没有讽刺的意思,但徐蔓还是感到了几分挫败,她自己也不想一直这么被动,可谁让她天生就是这么个性子呢,想改正也改正不了。 徐蔓:【嗯】 田思:【你家队长真是生猛,一夜三次郎啊】 徐蔓:【没有……第一次是在昨天中午……】 田思:【……】 田思:【小妖精,为什么你总是能给我意外的惊喜???】 徐蔓:【不是我,是他】 田思:【我知道,想也不可能是你提出来的,就是你居然让他在大白天做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传统的人,没想到意外的开放啊?】 这段话有点让徐蔓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好在没过几秒钟,对方就又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田思:【小蔓,我有个比较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徐蔓:【什么问题?】 田思:【你们俩昨天滚床单的时候用避孕套了没有?别告诉我没用】 【用了】徐蔓赶紧回答,这个问题让她又想起了昨天那几次的过程细节,尤其是昨晚下半夜第三次那会儿,两个人都因为前一回而有些情迷意乱,差点没戴套就进去了,心跳就是一阵加速,在手机上编辑信息时都忍不住红着脸,【三次都用了】 田思:【那就好,你别跟陈音音似的被她前男友忽悠,套也不戴地就让那渣男做,自己傻兮兮地吃药,最后还是意外怀孕去医院人流,那渣男屁事没有不说,还转头就找了个新欢,又伤身又伤心】 陈音音是两人中学时期的共同好友,和田思上的同一所大学,不同专业,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把自己作为毕业礼物送给了当时交往了三年的初恋男友。徐蔓那个时候还以为亲眼见证了一段从校服到婚纱的完美爱情,谁知道才不过半年,事情就大变了模样,女方意外怀孕,男方却不肯负责,还因为异地恋出轨找了新欢,最后以惨淡分手收场。 不得不说,这件事给了她极大的震撼,她在大学三年期间都没有答应过任何一个男生的追求,就有几分原因是来自于这件事情,觉得男人都不靠谱,直到遇上了秦深,对他的喜欢压过了一切的担忧隐虑,才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徐蔓:【嗯,我知道。而且我身体有过敏史,不能乱吃药,这点他都是知道的】 田思:【对对对,我都差点忘了,你有过敏这个问题,避孕药是激素药,你最好别吃,免得身体出什么问题】 田思:【但人流更伤身体,所以你们俩能戴套就戴套,不能就一定要吃药,别抱有侥幸心理】 徐蔓:【我知道。我昨天第一次的时候太紧张,话都说不出来一句,还是他自己停下来戴的,我觉得他也是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 田思:【正常男人都该考虑这个问题,就算结婚了也要考虑备孕不备孕的事呢】 田思:【看来你眼光不错,找了个靠谱的男人,恭喜你啦~】 看见这句话,徐蔓微微笑起来,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在床头靠板的枕头垫上,屈起双膝,打字回复过去。 徐蔓:【我也觉得他很好】 田思:【哟,不得了,会秀恩爱了】 田思:【我刚才那是给你面子,才这么说的,实际上你当你家队长有多靠谱,你就不想想他身上是怎么有避孕套的?肯定是对你早有预谋了,就等着你傻乎乎地送过去呢】 田思:【你家队长就是只大尾巴狼,鉴定完毕】 徐蔓一愣,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第一次时她太紧张,第二第三次时她也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秦深身上和这件事情本身上面,没有过多地关注别的问题,被田思这么一指出来,她才意识到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但是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同居,是个人都能想得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就连她都特意换过一套内衣,秦深有这个想法、并且为此做准备很正常。 她慢慢打字回复过去:【这个我是可以理解的……】 田思:【你就是太惯着你家队长了,对付男人就得若即若离,欲擒故纵,太容易得到的一般都不会太珍惜】 徐蔓有些不赞同她这句话:【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这样的,他条件那么好,想找什么样的女生没有】 田思立刻改口,显然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好友产生不愉快:【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在意,我觉得你家队长真挺靠谱的,是个好男人,说不定真有我给你们俩红包的那一天呢】 红包?是指结婚吗? 徐蔓心中一动,不自觉地就飘散开了思绪。 她和秦深的婚礼…… 田思:【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快告诉我最重要的事情!】 田思:【你家队长技术怎么样,好不好!快说说说说说——】 …… 徐蔓和田思的聊天终止于秦深的推门而入。 “你果然在这里。”他有些无奈地笑看着她说道,“我刚才在房里没见着你的人,看卫浴也空了,就猜到你是回这里来了。怎么,就这么不想待在我房里啊?” 徐蔓收起手机,从床上下来,“没有,我就是过来拿一下手机,正好我朋友找我聊天,就说了会儿话。” “你朋友?男的女的?” 这话徐蔓有点耳熟,刚想起来他在什么时候问过相似的问题,对方就也笑开了,显然是和她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我之前好像也这么问过你?”他抵唇笑着说道,“是你发小?” 徐蔓笑盈盈点头,“就是她。” 在知道了女友的聊天对象是同性之后,秦深就没有再询问什么,而是对她说道:“面条都在昨天晚上被吃光了,我也没来得及再去买菜,就订了一桌外卖,你都弄好了吗?弄好了就下来吃饭吧,等会儿还要去超市呢。” 徐蔓应了一声,走过去和他一块离开了房间,下楼往客厅走去。 在走旋转楼梯的时候,她的双腿有些酸软,和在体育课上蛙跳训练后回宿舍的感觉很像,使不上力,被秦深一路扶了下去,让她小小抱怨地嗔怪瞪了他一眼,都是他的错。 来到餐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还配有鲜榨果汁和酒水饮料,看着像是把哪家饭店的宴会套餐给点了过来,不过徐蔓因为身体难受,只想喝热水,秦深就去厨房煮了一壶热水,倒了一杯给她。 在照顾人的方面,他倒是贴心。 徐蔓一边小口啜着热水,一边默默想着。 明明是高门世家的大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人生的一切都被铺好了路,就等着他踏上去平步青云,却没有一点的大少爷脾气,不仅专业的破案能力强,生活上的技能也拿得出手,还会煮饭,不像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会被人照顾,不知道是撞了什么好运,居然能被这样的一个人喜欢上。 只是这么想想,心底就充盈了满满的幸福感。 82.第 82 章 秦深很快察觉到了徐蔓不同寻常的目光, 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一下就笑开了,笑得和煦而又明朗:“在想什么呢?一直盯着我看。” “啊?”徐蔓这才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出神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连忙收回目光,喝了一口热水后说道,“我在想……你怎么会这么照顾人的。” 对方失笑:“这是什么问题?我不该会照顾人吗?” “不是不该,就是——”徐蔓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清楚心底的想法, 努力斟酌选择着词汇, “像你这样的家世出身,应该从小就被照顾得很好吧?” “照顾得很好,不代表没有自理能力。”秦深说,“就像你, 不也是一个人在新京生活了三年,在明州生活了一个月吗?难道你在家里没有受到过很好的照顾?” “可那也仅限于在自己身上啊。”徐蔓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切入点,缓缓对他说道, “你误会了, 我不是想说你没有自理能力,是想说——你会这么贴心地照顾人, 很出乎我的意料。就像我, 能够一个人在外地独自租房子住, 但是要我像你一样处处关心照顾人……我觉得我是很难办到的。” “这不是当然的吗?”秦深笑着回答, 眉宇间有着几分疑惑, “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不照顾你, 谁来照顾你?” 见他还是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徐蔓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解释,“算了,没什么,吃饭吧。”反正这样也挺好的,他照顾她,而她享受他的照顾,只要在行动上没有问题就行,追根究底那么多干什么。 秦深看她一眼,笑了一下,没有追问,让徐蔓又发现了一个他的优点:情商很高,在不必要的时候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让人感到为难,虽然也会有故意逗人的时候,但从来不会过火,把底线摆放在那。 真是越想越喜欢他……他怎么能这么好,这么让人喜欢呢? 她在心里想着,殊不知相似的感受也曾经在秦深的心底出现过,双方对于彼此的感情跨越时空,在这一刻达成了奇妙的一致。 …… 两人就这么吃着饭,时不时说上几句,谈话间徐蔓得知,秦深在考上新安大后并没有马上就读,而是保留学籍,去部队参了一年军,才回校继续学习,怪不得他虽然大了她有四岁,却只比她高两届,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你当初怎么会想到去参军的?”她有些好奇地询问,“如果是想走从军这条路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去读军校?” “我爷爷当初是想让我报考军校来着,不过最后还是尊重了我自己的意愿,让我读了警校。”秦深这么告诉她,“但是作为交换的条件,我要去部队训练一年。” “你爷爷想让你从军?” “那个时候是有一点。”他说,面上浮现出几许回忆的神色,“因为家里碰上了点事情,我爷爷就有些不想我再继续在公安这条路上走下去了,不过后来事情峰回路转,他又看我从部队回来后还是想继续干公安,也就没有再提过这个想法了。” 那个时候? 徐蔓在心里推算了一下,他升大学的那一年应该是在五年前,五年前她还在读高中,为学业而忙碌,发生了什么热点新闻也不清楚,不过倒是在读大学后听家里人在公安工作的室友说起过一两句,似乎是几年前新京的公安曾经出过一件大事,整个公安系统都受到了地震,从高层到基层换了一大波血,如果秦深说的“碰上了点事情”指的就是这件事的话,那倒是能够理解他爷爷的想法。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如果真的是像室友说的那样,整个系统都经历了一波大换血的话,那性质肯定是非常严重的,做爷爷的不想让孙子去趟这摊浑水也说得通。不过她没有细问,这种事情一向不是能对外说的,他要是能告诉自己,早就直接把话说明白了,不会用含糊的指代来代替。 “在部队的生活怎么样?”她说道,公安地震的那件事不好问,但别的东西还是能问一问的,“是不是很辛苦?” 秦深笑笑:“也就那样,刚进去的时候有点不习惯,后来就好了。” “是不是训练强度很大,都没什么休息的时间?”徐蔓想到了网上关于部队生活的文稿报导,似乎都是比较的艰苦,她在高中的同学有报考军校的,不过参军服兵役的还没有遇见到过,也就不知道那些文章里面说的有几分可信,有没有夸张化。 “强度是比较大,比学校的军训是肯定要困难一点的,不过休息时间也挺多,还行吧。”秦深想了想,给出了这三个字的评价总结,“我也就待了一年,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只有一年?在部队里服役,不是要满两年才能离开的吗?” “那是义务兵的服役期限,我是直接进部队的,什么时候离开都行。”他说,“不过本来我也只准备待一年,我又不想从军,进部队也只是因为长辈的要求而已,还是在学校里待着比较开心。” 徐蔓微笑起来:“那是当然的,学校里的生活肯定要比部队精彩。”又说道,“那你的生日是在下半年?”她自己是在大月生,六岁上的小学,秦深比她大三岁,却只高两届,中间有一岁的年龄差,那就是在小月生,七岁上的小学了。 “对,是在下半年。”秦深肯定了她的说法,“12月24号。” 12月24?这个日期是徐蔓没有料到的,有些惊奇地笑道:“这么巧,正好是在平安夜?” “又不是在大年夜,算不上什么巧不巧的。要我说,你的生日才算是巧,8月31号,正好赶上大月的尾巴,让你能提早一年入学。” 徐蔓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是在几号?” “你的简历上面有写,我一眼就看到了。”秦深轻描淡写地回答,没有告诉她当时的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看了一眼就过了,是她后来到了支队,江雅打电话过来让他把她调去市局,他才二度翻出她的简历,目光扫过上面写的出生年月,把这数字给记了下来。 仔细想想,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已经有些喜欢她了,最起码也是在意,不然不会特意关注这种边边角角的信息,还一直记到了现在。 徐蔓没有多想,以为事实就是他说的这个模样,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就低头喝了一口汤,不再说话,反倒是对面的秦深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今天是8月12号,算算时间,还有差不多二十天就要到你的生日了,你有想要什么的吗?” 徐蔓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意外的同时也感到几分惊喜,抬起头冲他莞尔笑道:“你要送我礼物吗?” “废话。”秦深看着她笑了,“你想要什么?” 徐蔓想了想,一时间没想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就摇了摇头:“感觉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那就慢慢想,离月底还有大半个月,你想到了就告诉我,不着急。” …… 吃好饭后,秦深负责整理餐桌,徐蔓则是上楼回了自己的卧室,准备把昨天弄脏的床单换下来洗洗,秦深房里她去看过了,觉得床单还挺干净,就没有换。 她抱着床单一步一步地缓慢下楼时,正好碰上从餐厅里出来的秦深,看见她手里的天蓝色床单,对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明白过来了她的意思:“你是要去洗床单?”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把床单上面沾有血迹的一侧往里折了折,虽然明白这个举动完全没有必要,但骨子里的害羞还是让她这么做了。 洗衣机放在一楼浴室的洗手台附近,不过徐蔓并没有直接把床单放进去,而是先用肥皂把上面有血迹的部分手洗掉了,再放进去压水甩干,等着清洗干净后放进烘干机里。有烘干机就是这一点好,不到两个小时就能把床单洗好烘干,铺回床上去,不用再像昨晚那样翻箱倒柜地去找备用的来替换。 秦深倚在浴室门口,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你今晚还准备回去睡吗?” 徐蔓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把他的“回去”当成了“回租房去”,刚想回答他都已经同居了,当然不会再回租房,你问这个干什么时,就反应过来他的“回去”指的是“回新卧室”,登时心中一跳,讷讷应了一声:“是啊……” 说完之后,又鬼使神差地加上一句:“……要不然我去哪里睡。”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加上这句话,对方或许只是随口地询问一声,没有什么言下之意,她这么说,倒好像是显得她有所期待似的,期待着他会回答—— 秦深扬起一个笑容:“当然是去我那里睡。” “……你那里?” “是啊,我那里。”他笑着说,“我房间里的是双人床,两个人一起睡也不会嫌挤,还有两套被褥替换,你来我这里睡了,就不用像昨天晚上那样到处找东西了,多麻烦。” 徐蔓心跳如擂鼓。她明白,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邀请,昨天晚上还姑且可以说是一半无奈之下的深夜邀约,算是临时的,但今天的这个明显不是,无论是意义还是时限都不一样。 他邀请自己和他一起睡。 不仅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还同睡在一张床上,是真真正正的恋人同居。 徐蔓低下头,感受着怦怦乱跳的心脏,耳边垂发滑过脸颊,带起她如轻风絮语般的回答:“……好啊。” 83.第 83 章 洗衣机洗好床单需要半个小时, 这期间徐蔓没什么事情做, 就跟着秦深去了一趟附近的卖场超市, 采购了一周份量的食品蔬菜,包括米面和油盐酱醋,也都一一列了清单, 放进了购物车篮里。 原本秦深是不希望她跟着来的, 虽然昨晚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去超市,但那是在入睡之前说的, 没想到两个人会在晚上缠绵那么久, 自然也没有预料到恋人今天会腰腿酸麻的身体状况。 见她上下楼梯时步伐都有些不稳, 显然身体还处在不适之中, 他就想一个人过去,留她在家里休息, 反正也就是买些生活用品而已, 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但徐蔓却一反常态地坚持要跟着过去,他拗不过, 只得带上她, 一块去了超市。 徐蔓的想法很简单, 这是两个人同居之后的第一次购物, 还是买米油酱醋这种日用食品, 就像是新婚夫妻在为新家添置东西一样, 让她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有一种融融的温暖喜乐感, 自然要跟着过来。 就像现在,她挽着秦深的臂弯,微笑着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一路走过商品琳琅的货架,感觉全身都变得轻盈起来,甚至连腰腿间的酸麻不适也减小了,可以忽略不计。 等买好了东西,回到家时,床单已经被洗好甩干,卷成一团静静地躺在洗衣机里面,徐蔓把它拿出来放进烘干机里,就回到住了半天的新卧室房间,和秦深重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物品,挪到了他的主卧里。 首先是自己常用的拎包,接着是化妆品和一些小物件,最后就是她的那一堆衣服了,其中的大部分都已经在昨天整理叠好,只需要把它们换个地方就行。 正好主卧里配备了一面很大的立式衣柜,放进两个人的衣物绰绰有余,徐蔓本想和秦深一人一半,结果拉开门一看,里面只有一小部分的地方放着衣服,剩余一大块都是空着的,并且除了她昨天晚上帮秦深叠的那几件,别的衣服都摆放得比较混乱,上下衣随便混搭,看得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它们全部都拿了出来,准备重新整理一遍。 见状,秦深连忙说道:“这些衣服我自己来整理就行了,不用麻烦你。” “没事,反正我等会儿也要理衣柜的,你的衣服和我的衣服都要重新整理一遍分类放好。”徐蔓展开一件T恤衫,把它摊在床上对半折起,叠好后放在一边,抬眼朝他盈盈一笑,说道,“说起来,你还记得昨天答应过我什么吗?” 秦深一愣,他昨天答应过她很多事情,尤其是在下半夜的时候,心爱的女孩不堪承受他的索求,娇声喘息着低泣,他更是各种保证都不要钱似地往外蹦,就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让她放松,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来她指的是哪个。 “……你指哪个?” 徐蔓脸上一红,她本来没往那个方面想,谁知道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害得她也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以及那一连串当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就能发现是完全不靠谱的保证承诺。 “你在想什么呢,我是说衣服!”她咬唇羞嗔一声,“你昨晚是不是答应过我,以后衣服都会自己整理好,让我来监督的?结果呢,怎么现在还是要我来帮你弄?” 秦深恍然大悟,回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就有些心虚地咳嗽一声,讪笑说道:“所以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这些我自己来就行,你不要弄。” “算了吧,你昨天晚上也是这么说的,结果除了我帮你叠的那几件,其它的你动都没动一下。”徐蔓是不敢对他在整理衣服这件事上抱有什么期待了,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吧。” 秦深当然不好意思让她一个人来做这些事情,闻言就上前几步,从床上拿起一条长裤,对折几下叠好,放到她理好的那一堆衣服上,两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整理好了所有的衣服,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摆放进了衣柜里。 接下来就是徐蔓自己的衣服了,虽然不需要像秦深的那样重新进行整理,但也要在她的新旧卧室来回走两趟,把昨天理好放在衣柜里的都搬过来。 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特别的傻了,田思都跟她说过同居不是简单的室友合租了,她还是抱着矜持和侥幸的心态挑了一间客房住,现在好了,相同的事情要重复劳动两遍。 但是仔细想想,如果她在昨天过来的时候就对秦深说要和他睡一间房,那样也会显得很奇怪,毕竟那个时候两个人还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直接说睡一起太直白了,简直就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以她的性格是肯定说不出口的,到头来还是会去客房。 真是无解…… 等一切都打理弄好,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秦深下楼去厨房准备晚饭,徐蔓也跟着下了楼,不过是去浴室,把烘干的床单拿了出来,放到她的“旧”卧室里,叠好了放在床尾,接着就回到楼下,进厨房里去给秦深打下手。 她对烧菜没有什么经验,煮饭倒是会,把米一淘,水一放,电饭锅开关一按,就弄好了,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菜秦深都已经洗好了,也切得差不多了,剩下来的热油焯水之类的她都不会做,就待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和他说两句话。 油锅被中火煎热,发出细小的滋啦响声,又在放入肉片后陡然变大,滋啦啦的声音嘈杂,却并不吵闹,显出股浓厚的生活气息,让徐蔓感觉整颗心都被盈满了,并在秦深夹起一块煎好的嫩肉喂给她吃时到达顶峰,抑制不住地想要微笑。 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 或许是考虑到第二天要上班,晚上睡觉的时候,秦深就没有再像昨天那么纠缠到下半夜才停,只来了一次就算了,当然,就算是他想,徐蔓也不会让了,她身上的酸麻还没有完全褪去呢,要是再来那么一次,明天她可就真的爬不起来了。 两个人完事后各自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睡下了,徐蔓先洗,秦深等她洗好了之后再去的卫浴,没过十分钟就洗好了出来,让她一阵惊讶:“怎么这么快就洗好了?” 秦深也很惊讶:“就是冲个澡而已,当然很快就洗好了。” 于是徐蔓就明白了,洗澡在他们两人心里的概念是不一样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身上的痕迹更多,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来清洗的缘故。 昨天她太紧张,主导权都让秦深把握了,全程都跟着他的步调走,等今天要出门购物,在换衣服时才发现脖子上有好多吻痕,夏天的衣服又都是低领轻薄的,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些痕迹遮掩住,所以刚才她特别叮嘱了秦深,别留印子在容易看得见的地方,超市里也就逛个一个半个小时,偶尔露出一点没人看见,就算看见了也不要紧,都是陌生人,谁在乎谁呢,明天她可是要在支队待一整天的,要是被人看见了,那可真是什么脸都丢光了。 秦深听了她的话,在吻她肩膀和脖颈的时候放轻了力道,没留下痕迹,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补偿,他把力气全都用到后面去了,弄得她差点崩溃,别说回应报复过去了,节奏都险些跟不上,没能瘫软在床上。 她算是明白了,男人在床上的话真的不能信,信了也别抱太大期望,总会在别的地方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好在两人上床的时间比较早,结束后才晚上十点钟,比徐蔓平时加班回家休息的时间还要早上那么一点,她又因为疲累,在关灯后很快地就睡着了,本来担心的多了一个人在身边睡着会不会不习惯、受到呼吸不同步的困扰之类的问题全都没有遇上,一觉睡醒到了天亮。 早上醒来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先是秦深的手机在清晨六点响了起来,徐蔓被吵得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秦深就把它关了,说是自己忘记了更改闹铃时间,既然他们现在住一块了,那早上的时候可以直接去支队,不用再绕路去小区接她,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而等徐蔓重新躺回枕头上,神思陷入迷蒙之中,没过一会儿,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也忘了调整闹铃时间。 被接连两个闹铃吵醒,她已经没了睡意,转头一看秦深,也是睁着眼,扶着额头一脸无奈的样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起来吧。”她率先从床上坐起来,很好,腰没有很酸,只有一点点的不舒服,但比起昨天已经要好上很多了。“快六点半了,起床收拾一下也差不多了。” 这个时间对秦深来说其实算还挺早,在徐蔓没来明州之前,而他也不需要通宵加班的时候,他通常都是七点多才起床的,因为他只需要洗漱一下,再换个衣服,就能出门了,前后不会超过十五分钟,但见恋人坐起来催促自己,他也就跟着翻身坐了起来,下床去洗脸刷牙。 早饭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去早餐店里买来路上吃了,同居有一点好处就是时间宽裕,并且总有一个速度快的人能够把它充分利用起来,等徐蔓洗漱好、换好衣服来到楼下时,秦深已经就着昨晚吃剩下的菜煮好了两碗面,放在桌上等着她来吃了。 84.第 84 章 吃好早饭来到支队, 差不多是七点五十, 徐蔓在二楼的走廊上和秦深分别, 就进了一组办公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稍微休整了一会儿后打开电脑, 开始一天的工作。 #全国最帅刑警#和#明州刑侦队长#的热度已经在网上渐渐下来了,有关于九庙山的那件案子更是没了水花, 看着大变了模样的热门榜单, 徐蔓忍不住去想秦深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所以才会在上头命令加紧侦查的时候还是按着原来的步调来, 因为他知道这个案子的热度只会持续一时, 如果为了应付交差而让警员临时赶工, 很有可能会错漏什么案件信息,反而得不偿失。 当然, 大众的关注点虽然已经转移了,但案子还是要继续查下去的,目前已知的信息有死者的身份、陪伴在死者身边的不知名女性、死者后脑勺上的两处创口和现场不合常理的痕检反应这几条,针对这些情况, 秦深给各组分派了不同的调查任务, 其中分派给一组的,就是案发当天现场目击群众的走访问询,以及死者程姚的进一步信息侦查, 包括死者妻子余薇的后续调查, 都在这一阶段的任务范围之内。 徐蔓主要负责的就是后面这一块内容, 和赵佳搭档,两人一起调查接待死者的妻子余薇。 余薇,31岁,江州人,籍贯庆州,和死者在大学相识,毕业后结婚生子,专职家庭主妇至今,无社会从业经验。 这是她在侦查档案上看到的信息,再加上二组之前和其本人电话沟通得知的夫妻两人感情良好,她本以为死者妻子会很快赶来明州,实际上却是直到8月13号的周一下午,离得知丈夫的死讯过了四天,余薇才姗姗来迟,到支队过来认领死者的尸体。 这就有点奇怪了,按理来说,既然夫妻关系感情良好,猛然间得知这么一个噩耗,那么做妻子的应该是会尽快赶来才对,就算是一时之间难以相信,有逃避心理,也用不着四天这么久吧? 面对徐蔓的疑惑不解,对方解释是因为要安顿家里小孩,他们夫妻两人都不是江州本地人,大学毕业后留在当地发展,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生意上来往的伙伴也不是能托付照管孩子的合适对象,只得先把孩子送回庆州老家,让爷爷奶奶照顾,自然的也少不了对老人一番解释,所以才会这么晚过来,实在是因为事情太多了。 说这些话时,余薇低着头,佝偻着腰坐在接待室的沙发椅子上,显得疲惫而又消沉:“家里的老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事情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说,只能说是手头有点事情,他又在出差,孩子夏令营结束后没人照顾,所以要麻烦他们一段时间……真是想不通,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徐蔓看得一阵唏嘘,心里升起几分对面前女人的同情来,不仅是因为她正在承受丧偶之痛,还因为她的丈夫假借出差之名,和另外的女人一起去有情侣圣地之名的九庙山旅游,不知道当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但同情归同情,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的,她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A4纸,放到茶几上推过去:“这上面的人,你认识吗?” A4纸上印着那名陪同死者上山的女性身影,是从监控视频里截下来的,经过技术处理,图像已经非常清晰,足够普通人进行面部辨认,余薇盯着那张纸看了几秒,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但是徐蔓却注意到,她在看见A4纸的那一瞬间眼皮轻微地跳动了一下,虽然很快就垂下了眼,但就是这个举动才更加让人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因为这个动作太多余了,没有必要。 “你确定吗?”她看着她,用一种温和中略带着点公式化的口吻说道,“余小姐,请你仔细地想一想,这个人你是不是认识,或者说是有印象。她和您先生的死亡关系密切,如果能够确认她的身份,对我们的破案会有很大的帮助。” “为什么她会和我老公的死亡关系密切?”余薇抬头反问,“我老公不是来明州出差的吗,怎么会和一个女人扯上关系?” 这一下徐蔓确定了,她肯定是认识监控里面的这个女人,要不然不会是这么一个态度,话里的不满嫌恶几乎能溢出来。 她刚要开口,一边的赵佳就抢先替她把话说了:“请问来明州出差是你先生自己告诉你的吗?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在近期并没有什么商务出差的需求,也没有任何的商业预约,并且在他出事当天,还和这名女性一起去了九庙山风景区旅游,在途中产生争执,最后被人发现倒在山林小道里,而这名女性目前下落不明,成为了这个案子的关键性人物。所以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们,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要不然我们这边也难办。” 一番话既照顾到了当事人的情绪,又让其明白了这里面的严重性,听得徐蔓在心里默默地佩服,记下她的这些说话技巧,准备以后也这么学。 余薇果然被赵佳的这些话唬住了,目光闪烁地看了二人几眼,重新低下头去,支吾着说道:“我是真的不认识她……但我知道有这么个人。” 知道?这是个什么说法? 徐蔓和赵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不过知道就行,只要能确认这名女性的身份,这案子就能往前迈出一大步,所以徐蔓紧接着询问她道:“她是谁?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没想到余薇却说:“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她是我老公出轨的对象,算是被包养的情妇吧,之前有人拍过他们俩去开房的照片,给我看了,就是这个女人。但具体这个女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什么? 徐蔓有些发愣,“你知道你老公出轨,还包养了别的女人?” 余薇撇撇嘴:“知道。” “但是这个女人的具体身份……你不清楚?” “不清楚。谁想去搞清楚那些事情,只要她不大着肚子找上门来,要我老公把我给踹了,我管她是谁呢。” 徐蔓听得一愣一愣的,是她会错意了,还是事情真的是她想的那样,死者在外面包养情妇,他的妻子知道这件事情,但却对此不闻不问? 这就是所谓的夫妻关系感情良好?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的确是挺和谐的,但……但这也太…… 她蹙着眉,无法理解,但也不好询问出来,反倒是对面的余薇看见她这副情状,有些了然地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和洒脱说道:“觉得不能理解?其实想想就明白了,我一毕业就跟他结了婚,几年来都是在家里带着孩子,天天过着富太太的生活,要是和他离婚,自己一个人过活,生活水平质量下降不说,工作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他在外面找人,我在家里花钱。只要不动离婚的心思,随便他怎么玩,就这么凑合着过呗。” 徐蔓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几眼,发现她其实长得很不错,面部水润洁白,可以看得出平时都有在精心保养,身材也是苗条绰约,有一种贵太太般的熟韵风情,不明白为什么死者有了这样的一个妻子,还要再出去找别的女人。 在她看来,虽然监控里的那个女人长得也可以,有一种学生的清纯,但只要一想到那是被男人包养的小三情妇,很有可能是故意装出来取悦金主的,她就感到一阵不舒服。 而等她回忆起死者档案上的证件照时,就更不明白了,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女人会选择这样的一个男人来做老公,人品暂时不说,光是从相貌和身高上来看,两个人就不怎么匹配。 “为了钱呗。”等结束询问,回到办公室里,徐蔓向赵佳吐露内心的疑惑时,对方满不在乎地这样回答道,“本来我还有些替她鸣不平呢,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人家过得比我要好多了,天天吃喝不愁的,不用像我一样,整天累死累活地忙工作。我替人家鸣什么不平啊,还不如操心我自己以后的生活呢。” “是这样吗?”徐蔓有些失落,不想去相信原来那是一个这样的婚姻,“他们是在大学时期交往的,死者是在大学毕业后才出来创业打拼的,在学校里的时候他应该还不是有钱人吧?” “还真挺有钱的,”赵佳翻了翻档案,“不过不是他有钱,是他家里有钱,他在老家的三家实体零售店都是在他上高中的时候就开了的,只不过在他毕业后把经营权转给了他而已。” “怎么样,是不是确定那个女人是小三了?”李市杰从楼下拿了罐可乐进来,见她们俩在讨论案情,就凑过来旁听了一耳朵,听完了后摇头感慨,“唉,世界上像我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 得来赵佳一声嗤笑:“像你这样穷的男人也不多见了。人家渣怎么了,人家有钱啊,照样一堆人赶着上去求嫁,你要钱没钱,要脸没脸,当心单身一辈子。” “男人有钱就变坏,不如像我这样,从头穷到尾,想变坏也没那个条件。”李市杰拉开可乐罐,喝了一口后美滋滋地说道,“当然了,除了我秦哥,我秦哥不仅有钱长得帅,还对我师妹一往情深,冲冠一怒为红颜,怒揍犯罪嫌疑人,被停职也不慌。这样的男人,绝品!” 赵佳噫了一声,摸了摸胳膊,做出一副恶寒的样子说道:“你能有一天不吹秦队吗?人家正牌女友都没像你这么吹呢。而且你师妹现在已经不是你师妹了,成了你嫂子了,怎么还师妹师妹地喊呢,有没有一点常识?快,赶紧的喊几声嫂子来听听。” 李市杰不屑地啧了一声:“切,你以为我师妹是你啊,天天就想着怎么挤兑我占便宜。再说了,我喊给我师妹听的,又不是喊给你听的,你在那边积极个什么劲?” 赵佳:“你师妹就站你旁边呢,怎么不喊两声嫂子给她听听?” 李市杰严肃神情:“不,除了他们俩结婚当天,谁也别想我喊师妹一句嫂子,这是我作为一个人的坚持。”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立刻换上一张笑脸,转头看向徐蔓:“对了,师妹,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秦哥结婚啊?” 85.第 85 章 徐蔓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的身上来, 愣了一下,脸就有点红了, 心跳也是微微加速:“我们不是在讨论案情吗,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虽然她清楚这是李市杰的玩笑话,但这问题也太直白了一点,她和秦深什么时候结婚……她自己都不知道呢,还能怎么回答?直接说没想过又不好, 只能打哈哈敷衍过去。 李市杰嘻嘻哈哈地笑:“我这不是关心一下师妹你的未来人生么,顺便攒个红包钱, 提前半年给你和秦哥攒随礼红包,我对你们够意思了吧?” 赵佳不屑:“得了吧, 你每个月能剩下来一百块不?提前攒半年, 六百块的红包钱你也好意思送出去,还秦哥呢,都没我们这些叫秦队的来得大方。” 李市杰和她抬杠:“六百块怎么了, 六百块就不是钱了啊?那是我的一份心意,礼轻情意重知道不?这就叫礼轻情意重!” 他边说边招呼办公室里的其他组员, 让大伙来给他评评理:“哎, 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小李子说得有理。”朱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六百块,我跟了。” “我也跟了, 到时候不吃你们的喜酒, 给包香烟就行。” “那我要包巧克力吧, 要两包好了, 巧克力没香烟贵,一包不合算。” “嗯,给我来包烟。” 话题被彻底带偏,办公室里的人此起彼伏地响应起红包随礼的话来,时不时调侃一两句徐蔓,询问她和秦深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大家伙好空出时间来参加,甚至还有人问她想好以后和秦深的孩子叫什么了没有,没有的话可以帮着想想,比如男孩叫徐秦、女孩叫秦徐什么的,又好听又好记。 徐蔓涨红着脸,站立在众人的目光焦点之中,对这些问题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面上一阵发烫,感到难为情的尴尬。 张鸿飞拯救了她:“工作时间,都嘻嘻哈哈地笑些什么呢,任务都做好了吗?没有就赶紧去工作,别在这浪费时间,案子还等着我们去破呢。” 组长发话,众人自然都收敛了态度,回到座位上,低下头面对着电脑,做出一幅认真工作的样子,不管是真是假,总归是让徐蔓摆脱了窘境,不用再面对这一茬茬的棘手问题了。 她感激地朝张鸿飞笑了一下,刚要也回到位子上去工作,就听对方冲她和蔼地笑着说道:“红包这种事情怎么能拉出来比呢,都是同事朋友的,谈钱多伤感情。这样吧,我也不说我随多少份子钱了,就一句话,小徐你和秦队长的喜酒,我负责把我们组的人都拉过去吃,到时记得腾出几张桌子来给我们就行,免得这里有些人出一份钱吃两份饭,把菜都吃光了,不给其他人留点。” 众人哄堂大笑,徐蔓没想到一向沉稳持重的组长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开自己的玩笑,偏偏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支吾几句,在笑声中红着脸坐回位置上,用电脑显示器挡住自己的脸,暗下决心除非讨论案情,不然今天剩下来的时间她一个字也不会再说了。 天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了,忽然之间就对自己和秦深的事变得积极起来,什么结婚孩子的话都往外说,罪魁祸首就是李市杰,不是他也不会带跑话题,看来以后自己要和这位师兄保持一点距离了,要不然天天被他调侃来调侃去的,她就是再厚的脸皮也支撑不住。 …… 在经过死者的妻子余薇指出,那名不知姓名的年轻女子的确是被死者包养的情妇之后,支队的侦查就有了一个确切的方向,从死者在江州的关系网开始查起,走访调查那名女子的身份。 为此,一组特意派出了朱桌和齐飞前往江州实际调查,经过当地的公安配合行动,终于在几天之后查清楚了那名女子的身份。 林芳芳,23岁,宁州人,五年前开始来江州打工,在半年前辞去了洗浴中心前台接待的工作,目前职业不明。 她还有一名同居的男友,邓智康,25岁,也是宁州人,五年前和女友一起来到明州打工,表面上是洗浴中心的代驾司机,但其实是从事介绍卖.淫的工作内容。 林芳芳就是其中之一,花名芬芬,据洗浴中心的老板交代,因为林芳芳长得漂亮,又会说话,一度很受客人欢迎,她辞职后还有很多人询问她的下落,惋惜她怎么就不干这一行了。 但其实林芳芳压根就没有跳出过这一个圈子,半年前她之所以辞职,是因为被死者程姚包养了,死者的大男子主义不允许林芳芳在成为了他情妇的同时还去接待别的男人,所以干脆就让她辞职,花大价钱包养了她。 至于林芳芳的男友邓智康,程姚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的,因为邓智康对外从来没有说过他和林芳芳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即使他们已经交往了六年,而林芳芳踏入这个行业也是因为他,只有平时和林芳芳交好的一名小姐妹知道一点实情。 根据这位小姐妹吐露,林芳芳当初是被邓智康骗来江州的,因为邓智康说在江州有一个很好的打工机会,在洗浴中心做前台接待,每个月可以赚五千块,一年下来能攒五万块的钱,但实际上单纯的前台是没有那么高的工资的,能拿高工资的都是去接客后收的提成和小费,就是挂着前台接待的名号,去做卖.淫当小姐的事情。 一开始的时候,林芳芳不愿意干这个工作,结果却被男友骗去宾馆被人迷.奸,事后得到了客户给的五百块包夜费,其中的三百块被男友以收取介绍费的名义拿走,剩下的两百块归她自己,而似乎是尝到了这两百块钱的甜头,林芳芳从此以后就放开了,成为了男友花名单上的一员,从事起卖.淫的工作来。 查明了林芳芳的身份,又得知了还有邓智康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当地公安自然就紧接着调查起了这名拉皮条的代驾司机来,没想到却在出租屋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推算,已经死亡了有一个星期以上了,根据尸检的结果来看,是被人从后面一刀捅穿肾脏,又经过割喉,失血过多而亡的。 邓智康的死亡让案情一下子变得严重起来,原本程姚的死还有可能是因为意外事故,现在邓智康也死了,还是他杀,下落不明的林芳芳就成了两起命案的重大嫌疑人。 与此同时,法医组的模拟报告也出来了,经过大量的模拟测验,确认如果以那块有血痕斑点的石头作为器具,两次击打死者的后脑勺,形成的伤口是可以与死者的创口情况吻合的,也就代表着程姚的死亡极有可能是人为杀害,而那块石头就是凶器。 林芳芳的嫌疑进一步加重,为此,秦深抽调了支队的大量人手来查询她的下落,几组人分别从景区监控和网上购票信息这两方面下手,轮换值班,加大搜索搜查力度,最终根据林芳芳本人的身份信息在网上购买的火车票确认了她的去向,在宁州火车站台将其抓获。 被捉拿归案后,林芳芳对杀害邓智康和程姚的事实供认不讳,并在接受审讯时说明了自己杀害这两人的原因。 审讯由张鸿飞主持,徐蔓在一边旁听记录,虽然清楚杀人是不对的,身为警察,不该对犯罪分子有多余的情感,但是当她听闻了林芳芳讲述的杀人原因后,还是忍不住对面前的女子产生了同情。 原来,当初林芳芳被男友骗去宾馆,遭到“客户”迷.奸之后,她虽然又气愤又伤心,但还是坚持原意,不准备干这一行的,没想到男友却把她被人迷.奸的过程拍了下来,制作成了视频,威胁她如果不干这一行或者报警求助,就把视频发到网上去,再打印下来寄给她在宁州的每一个亲朋好友。 林芳芳的父亲早逝,只有母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宁州又是一个贫穷的地方,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林芳芳之所以会出来打工,也是想减轻家里的负担,让母亲能过上好日子,如果男友把她的裸.照视频发布到网上去,或者寄给她在宁州的亲人朋友,以当地保守的风气,母亲肯定是会受不了的,林芳芳没有办法,只能被逼迫着进入了这个行业,成为了洗浴中心的又一名挂牌小姐。 五年来,她自己都数不清接过多少的客了,反正每一次客人给钱,男朋友都会以介绍费的名义抽取其中六成的提成,剩下的四成才归她自己,如果她不给,或者不肯,男友就威胁她,要把她的裸.照视频发出去,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就范。 半年前,林芳芳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认识了程姚,据程姚本人所说,她长得很像他的初恋女友,在得知她在洗浴中心做前台接待后,对方很爽快地就包养了她,并且让她以后不要再去当小姐了,直接当他的情妇。 情妇和小姐虽然都是干着一样的活,但前者只需要接待一个客户,后者一晚上换三个人都是可能的,再加上对方又是个游戏公司的大老板,出手大方,林芳芳自然是接受了他的包养,从洗浴中心辞职,搬进了程姚专门为她买的一套别墅里,本以为从此能过得舒坦一点,没想到却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86.第 86 章 程姚此人虽然面相长得不太好, 人也比较矮矮胖胖的,外形条件看起来不怎么样, 但是他出手阔绰,又待人和气,初初相处起来给人的感觉挺不错,林芳芳和他在宾馆进行的前两次交易都很正常,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当程姚提出要包养她时,她没有过多考虑就答应了, 辞去了洗浴中心的工作,搬进了他给她买的新家别墅中。 至于她的男友邓智康, 得知这件事后也是持赞成态度, 鼓动她多多讨好这位大老板,从他身上拿到尽量多的钱,当然, 分成还是不变的,他六她四。 林芳芳心里自然是不情愿的, 但是想到对方手里有着她的裸.照视频, 也只得一如之前的五年那样,不甘不愿地咽下这口气,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 就算分成不变, 但她以后拿到的钱多了, 分得的四成钱也会变多, 而且只用接待一位金主,还有别墅住,仔细算算,自己还是赚了的。 虽然做了五年的小姐,但林芳芳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渴望着过安稳的生活的,情妇小三的身份即使见不得光,在某种程度上也还是给了她一定的保障,她本想就这么凑合着过下去,男友时不时向她要钱也认了,就当是给钱消灾,哪想到一住进程姚给她准备的别墅里,对方就原形毕露,撕下了那层衣冠禽兽的面具,把她拖进了水深火热中。 听到这里,张鸿飞询问道:“水深火热?怎么个水深火热法?” 林芳芳咬了咬唇,一个多星期的逃亡生涯让她的面容染上了几分憔悴,不复景区监控里看到的那么清纯丽人,仿佛一个三十岁的中年妇女,而不是23岁的妙龄女子。 她低声开口:“他……他有很奇怪的癖好,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喜欢扇我的耳光,让我哭着喊着跟他说对不起……有一次我被他打得半张脸都肿了,嘴巴里都是血腥味,当时的我特别害怕,怕被他打死,心里想着做完这一次就立马走人,给再多钱我都不干了……但是——但是他事后跟我道了歉,又给了我一大笔钱,说好话来安慰我。我就想,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多赚一点钱,难道还等老了上街去乞讨吗,所以……一直都没能有那个骨气离开……” 张鸿飞:“你是说,死者有特殊的性癖,喜欢扇你的耳光,是吗?” 林芳芳点点头。 张鸿飞:“那死者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么做的原因?为什么他会对你这么做?” “他解释过一次。”林芳芳说,“他说,当初就是因为见我长得像他的初恋女友,所以才会想包养我。他对他的初恋感情很深,但那个女人却嫌弃他,说是空有钱有什么用,长得难看,还不是一看到就恶心,就把他甩了,找了一个帅哥。所以他对初恋女友一直是放不下又怀着恨意的心态……他说我长得很像她,所以愿意花大价钱包养我,但有时候又会想起当初那个女人嘲笑他的话,心里就会止不住地生气,打我、骂我,就好像是在打那个女人、骂那个女人一样……” “他还说他现在的老婆就是看中他的钱才跟他结婚的,在大学最开始那会儿,他老婆其实是他室友的女朋友,被他用金钱攻势撬了过来,所以他对他老婆也没什么感情,就是看她漂亮,能改变他下一代的基因,才娶了进门……” “有的时候他比较高兴,也会和我说等他和他老婆离婚了,就跟我领证结婚,不过我知道他都是随便说说的,所以从来都没有当过真,只要他给我钱就行,别的什么我都不去想,我就是个被包养的小姐,我能想什么呢?” 张鸿飞:“你和死者维持这样的关系已经有多久了?” 林芳芳:“半年左右,我今年一月份认识的他,二月搬进他给我买的房子里。” 张鸿飞:“这半年来,他常常都对你又打又骂吗?” 林芳芳默默点头。 “那为什么你能忍受他的打骂长达半年,直到8月6号当天才杀害了死者?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吗?” 林芳芳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本来,他打我的频率也不是很多,一星期差不多一两次这样,他来我这里的次数也不多,也是一星期一两次。后来不知道是跟他老婆吵架了还是怎么样,他增加了来我这里的次数,打骂我的时候也多了起来。前几次还好,每次打完骂完,都会给我几千块钱,让我去买点喜欢的东西,后来有一次他只给了我五百块,就有急事离开了,那个男的……邓智康,又在那个时候来向我要钱,我当时身体难受,心情不好,就把五百块钱全部转给了他,并且跟他说‘只有五百块,你爱要不要,不要拉倒’,他就特别生气,打电话过来骂我,并威胁我再转给他五千块,不然就把我的裸.照视频发出去……” 被包养的金主打骂,又被男友以裸.照视频要挟,林芳芳心头的邪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想到这五年的折磨时光,再回想起初来江州时只想打工攒钱的单纯意愿,她内心积郁了五年的痛苦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升起了杀人的念头。 她先是用手机给邓智康转了三千块钱,再假称自己今天的转账额度满了,手头又正好有现金,不如两人在出租屋见一面,她直接把现金给他。因为她五年来每一次都会按份上交“介绍费”,没有一次例外,所以邓智康没有丝毫怀疑,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这个提议,约定两个人8月2号下午一点在出租屋见面。 殊不知这时的林芳芳已经动了杀心,两人见面之后,她先是把两千块钱的现金给了邓智康,之后就趁着他低头数钱的时候走到他的背后,掏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杀了他。 张鸿飞:“你是怎么杀了他的?捅了几刀?都捅在了哪里?” 林芳芳:“我……我捅了他两刀,原本第一刀是对准他的后心的,但是因为紧张,捅偏了……他很难受地捂着肚子倒下去,但是还清醒着,回过头来特别恐怖地看着我……我当时心里特别慌张,害怕他突然站起来夺走我手里的刀子,反过来把我给杀掉,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给他来了一刀……” 张鸿飞:“第二刀你捅的哪里?” 林芳芳:“喉咙。当时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发了疯似的上前抓住他的头发……那个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千万不能让他活下去,所以我抓着他的头,把他摁住,用刀割开了他的喉咙,看着他的血飞溅出来,身体扑腾了几下不动,就和我小时候见过的杀鸡场景一样……” 杀害了邓智康后,林芳芳的恐慌忽然之间不见了,变成了极度平静的释然,她先是洗干净水果刀上面的血迹和指纹,又在出租屋里翻找一通,找出了六万多块钱的现金,就把它们和自己带来的那两千块钱一起放进了包里,像是正常人一样地挎包离开,途中经过摆放在街道旁边的垃圾桶,还把作为凶器的那把水果刀给扔了进去,一路上冷静得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在她回到别墅之后,程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是给她准备了一次为期一周的明州之旅,让她准备一下,第二天早上就出发。 林芳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为一起出去旅游这种事都是通常都是情侣才会做的,像他们这种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只需要在床上运动就行,但既然这是金主的要求,她也就没有多问什么,并且那个时候她也有点缓过劲来了,开始感到了一点后怕,能有个离开江州的机会自然要抓住,说不定以后就再也不回这个地方了。 就这样,在杀害了邓智康的隔天,林芳芳跟着程姚通过自驾来到了明州,途中得知了这次旅程的原因:程姚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当年初恋女友的现状,当年的女神现在已经沦为了普通的中年妇女,整天为生活忙碌奔波,还生了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和丈夫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夫妻感情摇摇欲坠。这样的境况自然是让当初被女神甩了的程姚万分舒心,但与此同时,他也生出了一点感慨,心中的那点初恋情怀弥漫上来,就想到了和他的初恋女友长得有几分相似的林芳芳。 林芳芳:“他说他当年还在和那个女人谈朋友的时候,两个人曾经有过一个约定,就是在暑假去一趟九庙山,去姻缘庙里求个签、写个心愿什么的,结果暑假还没到,那个女人就另找了新欢,把他甩了。所以就想通过我来弥补他当年的遗憾,因为我长得很像他的初恋女友,我和他来这里了,就相当于是他们两个来了这里,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圆梦吧。” 徐蔓一边听着林芳芳的讲述,一边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记录,心里暗暗嘀咕,这位死去的大老板看来对他的初恋很是念念不忘,只可惜苦了林芳芳,因为和初恋长得相似而被对方包养,又因为这个原因而时不时受到打骂,还有一个黑心的男友紧跟在背后时不时地要钱,在这样两面夹击的情况之下,承受着两种折磨的她陷入疯狂是迟早的事。 87.第 87 章 当初, 在查明了死者程姚的身份之后,支队曾经通过他的身份信息在网上查询到了相关的开房记录, 调取宾馆的前台监控,发现他是和一名女子来登记的房间,通过比对,确认就是那名在景区里陪他上山的女性。 根据相关政策,在宾馆开房住宿的每一个房客都需要出示身份证明, 以供工作人员登记备案,核查有无违法犯罪信息。死者是和那名女性一起开的房间, 按照道理,宾馆应该有他们两个人的身份记录才对, 实际上却只有死者一个人的, 询问当天值班的工作人员,得到的回答是对方称自己的身份证忘记带了,本人又是从外地到明州来旅游的, 不可能让她回去取,见下订单的房主身份没有问题, 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了。 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通常工作人员只会象征性地询问一声,只要房主出示了身份证明, 基本上都能给过, 毕竟宾馆是要营业的, 要真严格按照政策来, 有一大半的人都不能住房,客源会损失掉一大批,所以很多宾馆都会放宽要求,不会较真到和每一个客人索要身份证明。 没有身份登记,死者身边那名女性的身份依旧成谜,支队为此陷入了一段侦查滞缓期,直到后来从死者在江州的关系网入手,查到了林芳芳,才把案子带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而从林芳芳在杀害了程姚后坐火车逃回宁州的这个举动看,她是携带了身份证的,所以当她落网之后,这件事就成了询问的重点,因为这涉及到她是预谋杀人还是冲动起意的性质定性。 预谋杀人和冲动杀人在法律上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但在侦查中,这些都是属于需要查明清楚的关键,不能忽略,所以张鸿飞询问得很详细:“当初你跟着死者来明州时,有没有随身携带着身份证?” 林芳芳:“有的。” 张鸿飞:“后来你通过网上购票,从明州乘坐高铁到义州,又从义州转坐火车去往宁州,这些都是用谁的身份信息进行登记的?” 林芳芳:“用我自己的。现在查得严,用别人的身份证很难买到票,就算买到了也上不了,所以我都是用的我自己的。” 张鸿飞:“那为什么你在8月5号和死者开房时,对宾馆的工作人员谎称自己的身份证忘记在家里了,没有带?” 林芳芳就说出了邓智康以裸.照视频威胁她的又一件事,那就是扣押她的身份证。并且这不只单纯针对她一人,大部分在他花名单上的女孩子都被扣了身份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她们逃跑,因为有很多人都是和她一样被骗进来干这一行的,文化水平不高,觉得身份证被扣留了,就什么也办不了了,又不敢或者羞耻于报警,就这么让他为所欲为着。 在外人眼中,她和邓智康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也不是介绍人与被介绍人的关系,而是“花源”与“花”的关系,这是明州那块地方对她们这些特殊工作人员的一个别称,或者说是接头暗号,那些买她们一个或者几个晚上,和他们进行交易的就是“花客”。 邓智康在圈子里算是比较有名的“花源”,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有扣押小姐身份证的习惯,程姚也知道,林芳芳被包养前的两次开房都是用的他的身份证,所以当她在宾馆工作人员面前撒谎没带身份证时,他没有任何的怀疑。 实际上林芳芳在那个时候已经杀害了邓智康,并且从他租住的房子里找出了自己被他扣押的身份证,但因为习惯使然,她还是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了“没带身份证”这五个字。 张鸿飞:“习惯?” 林芳芳:“对,一般我接客都是对方已经开好了房,在房间里等着我,这个时候我只要顺着房号去找房间就行了。但也有一部分客户会点别的套餐,像是出去陪他们逛街、玩个约会游戏什么的,之后两个人再去宾馆里开房。这种时候宾馆的服务员就会向我们两人都索要身份证,我会说我没带,或者忘家里了,好几年都是这样,已经说成了习惯。所以那个时候一顺口就说出来了,然后服务员也没有怎么样,照样让我们登记住房,把房卡给了我们,所以我就没有再纠正说我带了身份证。” 习惯? 徐蔓微微蹙眉,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已经做好了张鸿飞会继续追问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却是点点头,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就询问起了林芳芳下一个问题。 她先是一愣,接着就是惊讶,心想如果这是由秦深来主持的审讯,恐怕早就一句“习惯?你确定吗?”扔了过去,承袭他一贯尖锐的询问风格。不过很显然张鸿飞不走这一路,他选择了相信林芳芳,把这当做正常合理的回答,不知道是心里真的这么想,还是准备整合后面的询问,再做一个综合整体的判断。 张鸿飞继续询问的是林芳芳杀害程姚的具体过程。 据林芳芳所言,她杀害邓智康是因为积攒五年的怨恨一朝爆发,可以说是一次精心计划好的复仇行动,但对程姚则完全是冲动上头。 当时他们两人爬山爬到一半,程姚忽然接到妻子余薇的来电,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看着对方以一种装出来的口吻和妻子聊天,林芳芳就忽然感觉一阵恶心,觉得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的,哄骗、欺瞒,她不想再对这种恶心的家伙笑脸相迎下去,反正她现在已经自由了,有钱了,还需要看对方的脸色行事干什么呢? 于是她讥嘲了程姚几句,就掉头离开了,程姚追了上来,但不是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那样询问她怎么回事、又或者是向她道歉,而是甩了她一耳光,并骂她“你搞什么态度?不就一出来卖的吗,跟我在这甩什么脸子?要不是你这一张脸,我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和不愿意再受邓智康那五年的威胁一样,这一次,林芳芳也不准备再和之前半年一样受程姚这种随打随骂的气了,当即反击过去,双方争吵起来,拉拉扯扯中也不知道是谁用了一把力,程姚一脚滑倒摔在地上,头磕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头,往下滚了几圈,不动了。 “不动了?”张鸿飞皱眉,“你的意思是,死者是在那个时候死亡的?” 林芳芳摇摇头:“不是。我一开始也是那么以为的,所以上前去查看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结果……” 被石块撞到了头的程姚并没有死亡,也没有失去意识,只不过似乎是伤到了什么神经,又或者是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在地上无法自己站起来,见林芳芳上前查看,就赶紧向她呼救。 但或许是对她趾高气扬久了,在呼救时,程姚也依旧维持着一贯高傲的态度,骂她是不是傻了,看他就这么倒在地上,还不赶紧扶他起来,真是贱人多贱事。 也就是最后那一句话,重燃了林芳芳尚未平复的杀心。 林芳芳:“我当时……感觉很奇怪,就好像能听见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声音,那种感觉特别清晰,冷冷的,朝我的大脑汇聚。于是我就对他说,‘你不要这么一副态度对我,你知道我刚杀了人吗?’” “他不信,在那边笑,说我就是一个婊.子,能杀什么人。‘你不就是想要钱吗,那行,给你两百块,你快把我扶起来。’他对我这么说,然后我就跟他说,‘我不需要,我有钱了。’” “他还是在那边笑,说你的钱不还都是我给你的?你能有什么钱?于是我就告诉他,我把邓智康杀了,拿了他私藏的六万块钱,现在就在我包里呢,你要不要看看。” “可能是我那时候说话的语气很冷吧,不像是一般开玩笑的样子,他渐渐有点慌起来,但还是在那边嘴硬,说我别逗了。我说我没逗,我证明给你看。于是我就拿起了他刚才撞到头的那块石头,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地来了一下,眼看着血从他脑袋里汩汩地冒出来,我又想起了过年时老家杀猪的情形,猪被割喉死掉的时候血也是这么流的。我就觉得我没在杀人,我只是在杀一头猪而已,就像邓智康,他也不是人,只是一只鸡,我杀了他,不算是在杀人……” 林芳芳的精神状态似乎因为接连两次的杀人行为受到了一点影响,神情恍惚地含糊念叨了很久,才在张鸿飞的再三询问下继续说起了杀害程姚的经过。 在用石块击打程姚的后脑勺后,她蹲在地上看了会儿,见对方紧闭着眼,没有动静,还伸出手到对方的鼻孔下面去探了一会儿呼吸,确认他死透了,才彻底放下心来。 那时天色已经开始阴沉起来,看着像要下雨。她走的是一条小路,很幸运没有什么游客经过,不过已经能隐隐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了,但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把程姚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扒下来放到包里,再用矿泉水瓶冲干净石头上面的血迹,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才离开案发现场,顺着小路下了山。 张鸿飞:“所有东西?具体是指哪些?” 林芳芳:“钱包,手机,身份证……能拿走的都拿走了。” 张鸿飞:“为什么要带走死者的所有东西?” 林芳芳:“为了防止泄露信息——我看过几本推理小说,上面都是这么写的,说是破坏死者身上携带着的任何信息,幸运的话警察十几年都找不到你,等过了二十年法律追诉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听到这里,徐蔓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停下了记录。 本来听她前面的讲述,觉得她还是一个挺可怜的人,会变成两起命案的杀人凶手也算是情有可原,没想到她心底居然还抱有过这么一个打算? 88.第 88 章 张鸿飞也很意外, 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林芳芳一眼,“二十年追诉期?” 林芳芳点点头:“对, 二十年追诉期。” 《刑法》规定,任何对于犯罪或者侵权行为的法律责任追究都是有期限的,被称为追诉时效,从五年开始起步,根据定刑轻重往上累计叠加, 最高可长达二十年,一旦过了追诉时效, 案件就会撤销,不再追究作案人的法律责任。 ——这是近年来在网上流传的一则较为广泛的说法解读, 前半段的确在《刑法》里有提到过, 但后半段就纯属误解了:刑事案件的追诉时效是有二十年这么一档,通常用在无期和死刑上面,但只要报请最高检核准, 追诉期就可以被无限延长,不存在什么二十年一过就可以逍遥法外的说法。 徐蔓在心里想着。 并且—— 张鸿飞:“法律上的确是有二十年追诉期这么个说法, 但那是针对举报犯罪行为而言的, 一旦公安机关立案侦查,而犯罪嫌疑人存在逃避侦查或审判行为的,就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了。这一点你知道吗?” 林芳芳:“……什么?” 张鸿飞:“说得通俗易懂一点, 就是如果这案子已经报案立案, 或者犯罪嫌疑人已经在网上被通缉了, 那么无论这个人被抓捕时距离案发时间过了多久, 都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你逃二十年,三十年,还是四十年都是一样的,被逮捕归案后依然要接受法律的审判,不存在我们看已经二十年过去,你就可以被无罪释放了这种情况。” 林芳芳看上去有些懵,怔怔说道:“我……我不知道,小说里没有提过这个。但是这个法律现在对我也没有什么用了,你们太厉害了,才几天就抓到了我。本来我也没抱什么能逃跑二十年的期望,但心想跑个一年半载的还是有可能的,不管怎么样,我都可以自由一段日子,比起当小姐、当小三的那几年,这已经值了。但是……才十天呢,太短了,真的太短了……” 张鸿飞:“逃跑的时候,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林芳芳:“没想什么,就以后去哪里,手头的钱怎么花吧。我干了五六年,攒了也有二三十万,再加上从邓智康那里拿的六万块钱,老板——程姚那里零零碎碎的一点,总共有三十几万块,挺大的一笔数目了。我就想,我先回老家,把这钱给我妈一部分,然后去别的地方生活。因为警察肯定会追查到我的身上,到老家去找我,我不能在家里待着。没想到我才刚下火车站,就被你们忽然冲出来的几个人给抓住了……” 最后一句话让徐蔓心中一动,忍不住发散了思维,因为这次的抓捕行动就是由秦深带头的。 在查询到林芳芳在网络上的购票信息后,秦深紧急召开了一次会议,就带着四五个人赶往了宁州,在火车站台蹲点等人,于8月16号晚上八点十六分成功将其抓获,逮捕归案。 之所以对时间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晚上徐蔓一直在队里等着,本来案子查了十来天,该查的地方都差不多查清楚了,只等着犯罪嫌疑人归案调查,队里的事情不忙,她大可以一到点就下班回家,秦深也特别叮嘱了她,让她早点回家,别在队里等结果,大晚上的回去不安全。但这是她头一次接触跨省追人,虽然知道这次行动最不好的情况也就是抓捕失败,秦深他们不会有任何危险,毕竟对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性,几个训练有素的刑警难道还会打不过么?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在队里和其他人等着结果,一直到凌晨才回去。 其实她完全不用那么晚回去的,秦深带着人顺利抓捕到林芳芳时才晚上八点多,消息也是立刻就传回了支队,时差没有超过十分钟。如果她在那个时候回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那会儿队里的所有人都在等着抓捕的结果,没心思干别的事,一直等到行动成功的消息传来才开始吃晚饭,她留在队里和赵佳他们吃了一顿,等结束的时候,时间就超过九点钟了。 那个时候也不晚,才九点过一刻,徐蔓原本是准备打车回去,到时秦深问起来就说自己早早回家了的,没想到他正好在那个时候打电话过来,问她休息了没,她一个不小心没盖住李市杰和人吹牛的声音,自己还留在支队的事就露馅了。 秦深对此的反应,是先沉默几秒钟,然后再很无奈地叹气。 ——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我都特意晚了一个小时打你电话,想着你这会儿总该到家了,没想到你居然还在支队?真是…… 她只能赔小心地笑,讨好撒娇地说是因为担心他,被秦深问了一句“那我大概十二点回明州,你是不是也准备等我到十二点?”,也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反倒是让对方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最终没办法地随了她去,让她继续在队里待着等自己,两人一块在凌晨半夜回到家里。 “……你是在什么时候杀害死者的,时间还记得吗?”不知不觉中,徐蔓越想越远,幸好张鸿飞的声音及时响起,让她回过了神,意识到现在是审讯期间,而她作为旁听记录,不该开小差分神,连忙收起心思,认真听起两人的对话来。 林芳芳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有些记不清了,下午一点多、快两点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天还没有下雨,只是阴着,等我跑到一半才开始下,下得很大,连路边的泥地都泛起了一层层的黄土。” “当时我就想着,连老天爷都在帮我把杀人的痕迹除掉,看来我杀掉那两个人的行为果然是对的,心里就安定了,也不再跑了,慢悠悠地走下山,在周围飞奔躲雨的人群中显得像是个异类。不过我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了,哪有正常人会过我这样的五年,我受够了。我不后悔杀了他们,一点也不后悔。” …… 林芳芳的审讯足足持续了有三个多小时,她本人的态度很好,面对警方的询问也很配合,但总是说着说着就说到别的地方去,恍恍惚惚地念叨着一些往事和感想,必须得重复询问多遍才能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浪费了不少时间。 询问完后,林芳芳被送回看守所,徐蔓留在审讯室整理资料文档,回放监控查看有无记录缺漏的地方,眼看身旁的张鸿飞理好文件夹就站起身准备走人,她想了想,还是开口叫住了他,问道:“组长,你有没有觉得林芳芳她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我看她一直都恍恍惚惚的……” “是有一点。”张鸿飞若有所思,“可能是她最近这段时间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吧,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被迫过了五年自己不想过的生活,又变成了两起命案的杀人凶手,精神状态产生波动可以理解,不过还没有到需要申请精神鉴定的地步,看后期再决定吧。” 徐蔓的本意也不是想为林芳芳开脱,弄个什么精神鉴定书出来,只是觉得她的精神状态和正常人有些不同,心里有疑问,就问出来而已,听张鸿飞这么说,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把注意力回到面前的电脑上,认真检查起文档来。 身后的门被人打开又关上,应该是张鸿飞走了出去,徐蔓检查了一遍文档,又回放了一遍摄像视频,确认记录无误后正要关闭电脑,审讯室的门就又被人打开了。 她以为是张鸿飞落了什么东西,回过头一看,却发现是秦深走了进来,就是一愣。 “队长?” “还没好呢?”秦深冲她微微一笑,走过来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落在她坐着的椅背上边,俯身撑着看她的电脑,“老张都走了有一会儿了,你怎么还在这里,需要整理的地方比较多?我听老张说这次犯罪嫌疑人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好,问话问了比较久,你是不是记得太杂了?” “还好,我已经整理好了,刚要准备走呢。”徐蔓把电脑关上,又快速理了一下手头的文档,把它们全部都放进文件夹里,就拿着站起身来,“你怎么过来了?” “等你吃饭。”秦深笑着回答,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徐蔓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被桌子拦住后压低了声音说他:“你干什么呢,这是在支队!” “周围又没人。”秦深不在意地笑笑,伸手想揽过她的腰,被她瞪着眼拍掉了,才规规矩矩地收回去放好,“我在办公室里等了你一个多小时,眼看着都快十二点了,你们这边还没好,就过来看看。” 徐蔓的注意力成功被他转移,不再纠缠刚才他偷亲的事情,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就有些惊讶:“都十二点了?” 她可是一大清早就过来旁听记录的,本来还以为最多到十点钟,没想到居然都十二点了。 秦深松快地笑着:“是啊,你也不想想你们这审讯花了多久。也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老张的风格就是这样,问得很详实,被询问的人感受很好,但旁边坐着记录的人感受就不怎么好了。怎么样,中午想吃点什么?” “没想好,你想吃什么?” “吃烤鸭怎么样?对面新开了一家烤鸭店,新京的百年老字号分店,正宗烤鸭,你应该有听过。” “烤鸭?是不是有点太油了……” “没关系,我吃烤鸭,你就吃他们家的鸭架泡饭,这个不油。” “……” 89.第 89 章 看着面前恋人灿烂的笑脸, 徐蔓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逗自己, 不过这不是什么要紧事,她对饮食要求一向比较随意,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吃什么都行,就点了点头, 抿嘴笑着答应了他的这个提议。 秦深邀请她一块去吃午饭,本意肯定是想两个人独处的, 只不过他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对面新开了一家百年知名老店, 支队里肯定会有人想去尝一尝, 再拉帮结伙地叫上几个同事,一桌人很容易就能凑齐。 所以当徐蔓回办公室放好文件,跟着秦深来到烤鸭店时, 听见的第一声招呼不是服务员跟她打的,而是来自于比较靠里一桌的李市杰。 “好巧, 秦哥, 师妹,你们两个也过来吃烤鸭啊?” “……”看秦深那一脸不知道回什么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没想过会遇见这情形了——徐蔓之前还猜少了, 来这店里吃烤鸭的支队成员不止有一桌人, 而是两桌人, 坐得满满当当的, 听见李市杰这一声招呼,都转过头来望着他们。 接下来就是好几下此起彼伏的招呼声。 “秦队。” “秦队。” “秦队,中午好啊。” “秦队好。小蔓,你跟秦队过来吃烤鸭啊?可真够晚的。” “是啊,咱们这烤鸭都上桌了,你们怎么才来。” 秦深:“……” 面对一众人等打的招呼,秦深抬手抚了抚额,看着似乎有些头痛:“你们几个怎么都在这里?” 一个“都”字,道尽千言万语。 徐蔓在他边上,听出来他话里含着的无奈语气,忍不住低下头笑了笑,看来今天中午这顿两人约是要泡汤了,不过也不错,大家一起吃饭很热闹,反正他们回家后多的是时间相处,不缺这么一会儿。 果然,李市杰在打完招呼后就屁颠屁颠跑过来拉人了,“秦哥,师妹,你们来得可真巧,烤鸭刚上桌呢就过来了,是不是专门挑的这个时间啊。”又招呼服务员加两张椅子,塞进他坐的那一桌里,“来来来,过来坐过来坐。” 秦深没动,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热情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啊。是不是我只要坐过去了,这桌菜就得我付钱了?” 李市杰腆着脸嘿嘿笑:“哪能呢,上次让秦哥你请我生日的客就够不好意思的了,这回哪能还让你请。放心吧,这一桌子菜我们AA,至于秦哥你和师妹的那份钱我掏了!你们随便点,别客气!” 他这一声保证说出来,立刻就有人不乐意了,是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朱桌:“哎哎,你这是区别对待啊,要么你请我们所有人,要么大家都均分,一视同仁嘛是不是?除非你把我那份也给请了,不然我可不同意。” “滚蛋,你是我的谁啊你,也好意思跟我秦哥和师妹比。” “你师妹?”齐飞故作惊讶,“那不是你嫂子么?我应该没记错吧?” 几个人插科打诨起来,好在店里的气氛很热闹,他们的说笑声在这里面也不显得有多么突兀,趁着李市杰注意力转移的这一会儿,徐蔓悄悄拉了一下秦深的袖子,小声对他说:“过去吧,跟他们一起吃也挺好的。” 秦深含着无奈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被她回了一个乖巧的微笑,就变成了一下无声的叹气,带着她在服务员新加的椅子上坐了,问同桌人都点的什么菜。 李市杰跟过来坐回位置上,热情地抢答:“就每桌点了两份烤鸭,还有一些配菜,你们要添点什么吗?菜单在这里。” 他拿过桌上的菜单递给秦深,秦深接过看了一眼,就转手给了徐蔓:“你看看,想吃些什么。” 旁听了一上午的审讯,徐蔓这会儿也觉得有些饿了,大致看了一下菜单,加了份水晶虾饺,考虑到有两桌人,还特地数了一下人头,点了双份的,接着就把菜单还给秦深,表示自己已经点好了。 秦深看上去兴致缺缺,或者说是对和这一大群人一起吃中饭感到无聊,随手翻了翻菜单,加了两个菜,就让服务员拿过去收走了。 此时桌上已经摆满了李市杰等人先前点的菜,包括四份烤鸭,都片好了送了上来,见他们点好了菜,众人都拿起筷子开吃,边吃边聊着天。 李市杰这一桌子坐的都是一组的人,有朱桌、赵佳、齐飞还有沈东雷,隔壁桌是二组和技术科的混坐,徐蔓本来以为他们会调侃自己和秦深的关系,没想到却是意外的安分,只有朱桌在有关嫂子和师妹的话题上面说了几句,而且等他们坐下来后也不再说了,和旁边人聊起别的话题来。 难道是因为秦深在场的缘故?所以这群人就都收敛了八卦的心思? 回想起秦深七月底在自助餐厅发的那一通火,徐蔓觉得很有可能,那一次连她都被吓到了,他们还残留着心理阴影很正常。 但也不能见其中一人不好惹,就逮着另外一个人可劲欺负啊。 她有些郁闷地想着。 之前办公室里所有人参与红包随礼话题的盛况还历历在目,难道她真的看上很好欺负,以至于别人都喜欢来调侃她?甚至秦深都喜欢逗她,这到底是为什么? …… 两桌人一共点了四份烤鸭,分别是鸭皮、鸭身和鸭架三个部分,其中鸭架两份椒盐,两份泡饭,鸭皮和鸭身则是一个撒糖一个片块,前者甜,后者香,都各自有一番风味。 放鸭皮的盘子被分摆在桌子两边,其中一份离秦深和徐蔓两个人比较近,秦深就趁着众人在说话的间隙询问徐蔓要不要吃糖烤鸭皮,被她摇头小声拒绝了。 “太甜了,会发胖。” 闻言,秦深就笑了:“没事,就吃一点,不会发胖的,而且我觉得你现在这个身材正好,不需要减肥。” 徐蔓:“不减肥也要保持住。再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身材不胖……”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逐渐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人的确是有条件能知道她的身材的,也明了了他刚才那话的意思——亏他说得出来! “不说了。”她有些羞恼地咬了咬唇,这会儿可不是审讯室里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可以任由他偷亲调笑,有一大帮子人在周围坐着呢,他说这些话不怕被人听见丢脸,她还怕呢。 未免秦深再说出些什么预料之外的话来,徐蔓干脆指使他给自己包烤鸭肉:“你帮我包一块鸭肉,这面皮太油了,我不想碰。” 其实李市杰边上就放着一摞一次性手套,她嫌油完全可以多戴几层,不过小小的任性一向是恋人的特权,再加上秦深也乐得给她服务,就笑着听了她的话,取来一张荷叶皮放在手上,问她:“要加什么菜?” “黄瓜条就好,别的都不要。” “看不出来,你还挺挑食的。”秦深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夹了一块烤鸭肉和几根黄瓜条放在荷叶皮上,再蘸点酱,几下就包好了方方正正的一块,放进她的碗里,手法娴熟又老道,一看就是吃过不少回的。 旁边的李市杰看见这一幕,摇头啧啧感叹了几声,但不知道是不是顾忌着秦深在场,不敢太过分地调侃,没说什么话,不过从他夸张的面部表情就能猜出他此刻的心理活动了。 徐蔓只当没看到,低下头去用筷子夹起小小地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吃下去,耳垂有点发烫,总觉得他们两个人是在公开秀恩爱,只不过她这恋人能镇住场子,才没有招来明面上的调侃,心里说不定怎么疯呢。 希望不要有人趁着她落单的时候跑过来笑她,比如赵佳或者李市杰那群人,她可真的是招架不住…… 众人继续吃着饭,聊着话题,除了一些日常轻松的闲话,就是最近在忙的林芳芳这个案子了,朱桌用一副卖关子的口吻说道:“之前我和齐飞去江州查程姚的关系网,你们猜我们查到什么了?” 赵佳:“你们查到的东西不都在报告书上写了么,难道你们还私藏了案件信息?秦队快记下来,回去扣他们分啊。” 朱桌急了:“你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扣分呢,案子的信息我们当然没有私藏了,但那时候重点不都在林芳芳身上嘛,所以有些东西我就省略了,没在开会的时候读出来,只印在报告里给秦队和张组他们看,你们肯定是不知道的。” “什么事啊?”李市杰来兴趣了,放下筷子催促,“别卖关子了,快说说。” 朱桌清了一下嗓子,正要开口,边上的齐飞就抢过他的话头,笑着说道:“程姚在外面找了女人,这你们都知道,但是他老婆余薇也在外面找了人,你们不知道吧?” “哎你这人,怎么抢我话呢?” “这本来就是我跟你一起查出来的东西,怎么就叫抢你话了?” “真是厚颜无耻。” “你才厚颜无耻。” 两个人互怼起来,把话越扯越偏,徐蔓看一时半会听不到什么下文,又想知道余薇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小声问了一句秦深:“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死者的妻子在外面也有情人?” 正好服务员在这时端来了新加的几样菜,秦深夹了一块水晶虾饺放进她的碗里,一边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在死者来明州的那几天,他的孩子正好在外面参加为期一周的学前夏令营,家里只剩下他妻子余薇一个人。江州警方查出来那几天她的行踪不定,还以为她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把她列入了嫌疑人名单里,后来才查出来她在外面有一个情人,那几天进出归家不定是会情人去了。” 90.第 90 章 根据林芳芳吐露的情报, 当年在大学里,程姚是用了一点不光彩的手段把余薇从他室友那里撬过来的,而如今, 余薇在外边找的情人正是她曾经的大学男友——许杰。 许杰, 31岁,江州本地人, 离异单身。三年前和前妻离婚之后去往新京工作,在两个月前回到江州, 偶然和余薇相遇,两个人迅速地重燃起十三年前的爱火, 进行婚外地下恋情。 程姚的死和这两人没有关系,不过在调查的时候,警方问出了一点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在抢了对方的女朋友后,程姚曾经被宿舍的全体人员排挤, 他在高中曾经猥亵同班同学未遂的事也不知道被谁披露了,从此一跃成为了学校里的大名人,号称江大之耻。 用许杰的话来说,就是“你就算现在和当年的同学们说起他, 基本上每个人都会回一句‘哦,那个抢了别人女人又猥亵未遂的家伙啊’”。 因为被室友排挤, 程姚从大二开始就到外面去租房子住, 期间还因为劈腿的关系和余薇闹了几次矛盾, 不过最后两个人还是磕磕绊绊地结婚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维持的这份恋爱关系。 徐蔓被程姚这精彩纷呈的大学生涯惊呆了,第一反应就是秦深在逗自己,“真的假的?他……他们这也太……” “报告书上就是这么写着的。”秦深噙着笑看她,“是不是觉得很神奇?我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也惊呆了,心想这混乱的人际关系不搞出点事情来才奇怪。” 还真是有够混乱的,徐蔓心想,光抢别人女友也就算了,这在生活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最多被人骂一句垃圾,但是猥亵同班同学未遂,这就有点…… “死者他在高中时猥亵同班同学未遂的事是真的吗?”她问道,“有案底记录吗?” “有有有。”朱桌结束了和齐飞的争论,凑过来对她说道,“在他的档案里查到了,是在他高二还是高三那年来着的?反正满了十八周岁,直接就给记上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李市杰哟呵一声,“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啊。怪不得他人际圈子这么乱,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就是,还搞婚内出轨,找小三。”赵佳夹了块鸭肉,也不用荷叶皮包好,直接蘸了点甜面酱就放进嘴里吃了,“结果最后还被小三给杀了。我估计就算他逃过了这一回,下一回他妻子和情人说不定也会搞事情,妻子伙同情人杀夫的例子可不少。” 徐蔓没说话,本来在听了林芳芳的供述之后,她对死者的印象就不怎么好了,现在得知他居然还有一个猥亵未遂的前科,更是觉得恶心,虽然这样想对死者有些不尊重,但综合而言,她对这人的遇害还真是生不出什么同情心来。 听他们谈得热火朝天,隔壁桌也参与进来了讨论,“那照你们这样讲,这案子牵涉到的几个人全部都是有猫腻、不清白的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杭琴说道,“不是说嫌疑人是被迫卖.淫的吗,她也算不上是严格意义上的小三,只能说是被包养了。” 赵佳回头,“是这样吗?那是有点可怜。”又询问徐蔓,“哎,小蔓,你上午不是去旁听嫌疑人的审讯了吗,感觉怎么样?” 徐蔓认真想了想,迟疑着说道:“就……那样吧。她是挺有苦衷的,站在她的立场,也会觉得那两个人是咎由自取,在江州的那个男友尤其活该,不过程姚么……我觉得单纯对她而言,还没有到非杀不可的地步。” “暴力行为会让人上瘾。”一直沉默着的沈东雷忽然开口说道,“一旦发觉暴力可以给自己解决麻烦、带来利益,许多人在第二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会再度选择使用暴力,并且这种选择是多次性的、持久性的,到最后越陷越深,不知不觉就走上了犯罪道路。” 这一本正经的回答和周遭轻松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众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朱桌“呃”了一下,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很……有道理。” “行了,吃饭时间,说这些干什么,在队里的时候还嫌案子没查够吗。”秦深淡淡开口,“而且这是在外面,公共场合,侦查期间这些东西都是有保密性的,不能随便乱说,别不小心就违规了。” 他这一开口,所有人就都闭上了嘴,不再讨论案子,唯独李市杰不怕死地小声哼唧了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被他一眼扫过去后也噤了声,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跟碗里的烤鸭搏斗。 徐蔓有些不自在地坐在椅子上,虽然案子的话题是朱桌最先挑起来的,但他说了没一半就被齐飞拉偏了注意力,是她想知道余薇婚外情的事,问了秦深,才把话题又扯回到案子身上的,而秦深却是在给她解释完了之后才来了这么一句话,难免会给人一种偏袒的感觉。 不过这不是重点,李市杰也就哼哼两声,没真的在冷嘲热讽,其他人想来也不会在意,她之所以会觉得不自在,更多的还是因为沈东雷的那番话,让她想起了半个月前秦深打人的那桩事情。 半个月前她因为半夜跑出去买药,差点被人迷晕拖走,是秦深救了她,但也因此暴打了一顿犯罪嫌疑人,被停职数天,关于这件事秦深不愿意多谈,她也不好细问,只从赵佳和李市杰那边零零碎碎地打听到了一些内情。 比如说那天晚上和秦深一起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审讯的是沈东雷,犯罪嫌疑人口出不逊、被秦深愤怒地暴揍时,也是沈东雷喊人来拉住他的,不能说他做得不对,事实上他才是占理的那一个,秦深在这件事上的确是冲动了,但是…… “暴力会使人上瘾”,他这句话到底是在说林芳芳,还是在说秦深? 如果只是单纯的一句话,她或许还不会这么多想,但秦深的反应也很奇怪,忽然之间就变了态度,让众人别再讨论案件了,是和她想到了一块去,觉得心烦才这么说的吗? 徐蔓低着头,搅动着碗里的水晶虾饺,没什么心思吃,迟迟不动筷子,直到边上伸过来一只手,把她面前的碗给端走拿了起来,她才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边上人。 “我给你盛点饭,看你好像对烤鸭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秦深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就探过身去给她盛了一碗鸭架泡饭,放回到她面前的桌子上,“你之前吃过这个吗?” 徐蔓把目光投向面前的饭碗,金黄的鸭架汤中若隐若现着颗颗饱满的米粒,最上面漂浮着一层细碎的葱花,看着好看,闻着也很香,她在此之前只吃过荷叶皮包的烤鸭和椒盐鸭架,鸭架泡饭还是第一次见,就摇了摇头,说道:“没吃过。” “那你尝尝,挺好吃的,应该合你的胃口。” …… 午饭就这么在众人的闲聊同吃中度过,林芳芳归案后,关于这件案子的侦查就进入了尾声,各人的任务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繁忙,能空出一点时间来喘口气了。 徐蔓负责整理上午对林芳芳的问询记录,期间又得知了一件事,那就是林芳芳在购买去往老家宁州的火车票之前,把从程姚身上拿走的手机卖给了一家专门收售二手手机的店,在义州的高铁站口前五百米那地方,和明州隔了一个半小时的动车车程。 由于这是死者身上的遗物,又是被犯罪嫌疑人用不正当手段取走的,支队只得派人去回收过来,不过沿途被扔进垃圾桶里的银行卡和钱包空壳就难找回了,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垃圾桶里的东西早就被换了好几波,只能放弃。 “算她还有点脑子,知道死者的银行卡不能随便乱动。”朱桌对此大吐苦水,因为前后两次奔走的任务都落在了他和齐飞的身上,一次是去江州查案,一次是去义州回收证物,导致他对林芳芳完全没有什么好感,“你们说她怎么就没想到把死者手机支付里的钱转给她呢,这样我们通过资金流水就能查到她了,也用不着花这么久时间到处跑来跑去的。” “你还是省点力气吧。”齐飞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看着手机,“等明天带着她去九庙山指认了现场,就得把她转交给江州那边,去指认她杀害男友的现场了,到时候说不定还是我们两个跟着过去。” 朱桌对此骂了一声草。 “也挺好啊,就当是公费旅游了。”一旁的赵佳笑得幸灾乐祸,“不过我总觉得江州这个地方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废话,全国最出名的旅游城市之一,你当然听过。” “不是,江州我当然知道,但肯定有人跟我提起过这个地方,而且不是旅游的事情。” “应该是我吧。”徐蔓说,“我是江州人,可能是哪一次跟你提起过。” “对,好像就是你。”赵佳恍然,“我都差点忘记了,你是江州人,是读大学才来新京的,最后来这里实习,对不对?” 不等徐蔓点头,朱桌就一下子来了兴趣:“那敢情好,到时要是派人陪同押送嫌疑人去江州,我推荐徐妹妹你过去。你看,你是江州本地人,对江州肯定要比我熟悉,还能趁着这个机会回去看家人,公费旅游,公费探亲,多好!” 齐飞嗤笑:“你死心吧,秦队怎么可能放她过去。小老弟,你就安心和哥哥来一场江州二度游吧。” “试试不就知道了,我这就去找组长说说去。”朱桌说干就干,跑去了张鸿飞那边,留下赵佳和齐飞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 “他还来真的?”赵佳不可置信,看向徐蔓,“哎,你也不去阻止他?万一真让他说动了张组,派你去江州怎么办?” 徐蔓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微笑着说道:“没关系啊,我也好久没回家了,要是真有这个机会,我肯定是愿意过去的。” 91.第 91 章 “哪会这么容易。”齐飞懒洋洋撑着下巴, 看朱桌在那边激动地和张鸿飞说着什么, 摇了摇头,“就算张组采纳了,秦队最后肯定还是会驳回的。” “就是。”赵佳同仇敌忾, “他也真好意思去和张组说, 让女生代替自己去出差,还有没有一点男子汉担当了。” “放心吧。”齐飞说,“该派什么人去做什么事,张组心里都有数,不会被他忽悠到的。” 徐蔓在一边微笑地听着, 心中没有什么波澜, 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她并不介意被派去江州出差,以至于晚上秦深和她提起回家两个字的时候, 她下意识地以为是在说陪同押送这件事,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了:“行啊,可以。” “什么可以?”秦深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我是问你今年中秋的时候准不准备回家, 你回答我可以干什么?我当然知道你可以回去,就是问你准不准备回。” 徐蔓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连忙笑了一下, 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在和我说别的事情……今年中秋的话, 要看它在几号, 如果和国庆连一起, 我肯定就会回去,如果是单独分开来放三天假,我可能就不回去了。” 毕竟江州和明州隔得比较远,坐高铁回去要差不多五个小时,一来一回就是一天了,三天假期回去的话时间安排会很紧,如果是国庆七八天的话就没问题了。 “分开来放,好像是20号左右,还是22号?我记不清了,不过和国庆分开来放是肯定的,只放三天。” “那我就不回去了吧……”她有些不确定地说着,看向秦深,“你为什么忽然问我中秋假期的事情?是有什么安排吗?” 他是想跟自己出去旅游?还是……在准备中秋节的值班名单?可千万不要是后者,就算是也别那么早提呀,破坏人期待的心情。 两个人是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聊着天的,头顶上的水晶吊灯散发出黄白相间的光芒,和墙板反光灯槽的柔光一起洒落下来,衬得徐蔓的肌肤格外莹润,脸蛋娇嫩如三月春花,黑亮柔顺的长发散落下来,披在她的肩上,就像是一匹光滑柔顺的锦缎,挠得人心里痒痒的,秦深看着,就忍不住倾身上前,吻上了她泛着水润光泽的樱唇。 徐蔓有些小小的惊讶,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闭上眼接受了他的亲吻,感受着他含住自己的双唇,一下下轻吮着诱开牙关,探进来和自己温柔缠绵,身体被他在不知不觉中往后压去,等这个吻结束时,她已经倒在了沙发上,身前压着秦深,以一种暧昧又危险的姿势维持住了平衡。 她微微泛红了脸,即使她和秦深的关系已经达到了最亲密的境界,在某种特定时刻,她还是会感到几分害羞的。比如现在,两人的身体大半贴合着,导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某处变化,心跳就是一阵加速。 都怪夏天.衣服穿得太薄了,一有什么就能感受得清清楚楚,让她装作没有察觉到都不行,尤其是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还这么炽热,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但是不行,不能在这里——在沙发上面,这也太羞人了,她肯定办不到的。 未免事情往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地方发展,徐蔓连忙接续两人刚才的谈话,期望能把对方的注意力给拉开:“你还没说呢,为什么忽然问我中秋节的安排,是想和我一块出去旅游吗?” “不是旅游。”秦深简单地回了一句话,“等会儿再跟你说。”就把手从她的裙摆下面伸进去,往上摸索游走,想做什么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赶紧摁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你别——” “不行吗?”秦深停下动作,半是困惑半是含笑地看着她。 徐蔓被他这表情给击中了,不知道为什么能有人长得这么恰到好处,既可以严肃深沉地耍帅,又可以纯良无辜地装困惑,还每种表情都能做出她最喜欢的样子来,让她心动不已,只想这么沉陷进他注视着自己的双眼里——但底线还是要坚守的,要不然苦的都是以后的自己。 “不是不行。”她咬着唇,“但是不能在这里——” “我们回房间?去床上?”秦深舒眉笑开,显然是早就猜到了她的回答,“可是你不觉得在沙发上也挺有意思的吗?” 不觉得! “反正就是不行。”她抵死坚持,“要么就回房间,要么就别做,你——呀!” 徐蔓一声惊呼,因为秦深忽然在她说话的时候改变了方向,把手往下抚去,登时让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潮红起来,有生气的,也有害羞的,当然,还夹杂着丝丝缕缕她不愿意承认的情动。 “你就相信我一回,在沙发上试试?”秦深嘴角挂着笑,指尖掠过她的后背腰际,摸上她的大腿外侧,激得她一下轻颤,“就是换了个地方而已,其它的都没什么区别的。” 徐蔓涨红着脸看他,又是紧张又是羞恼:“既然都没区别,那你为什么还坚持要在这里?” “老是在一个地方多没意思。”秦深说着,手掌慢悠悠往里滑去,徐蔓想并拢阻止,但被他抢先一步,拨开探了进去,她只能绷紧了身体,感受着他指尖的戏弄,脸上一阵情动的潮红。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或者说是徐蔓在单方面垂死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不敌对方的先下手为强,溃败了防线,软下身躯,让他为所欲为起来。 …… 她就不该答应的。 什么只是地点换了,别的都没什么区别,都是骗人的——根本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一开始还好,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围的窗帘也都是闭合着的状态,虽然在沙发上做这种事情有点羞人,但忍忍还能接受,只不过硌着扶手腰有些难受,总觉得快要断了。 但是到后来……她都不想再去想后来的事情,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秦深一定要坚持在沙发上了,原来是打着那种主意,她被他抱着坐在上面,推又推不开,拒又拒不了,到后来全身都没了力气,只能伏在他身子上发颤哭泣,简直快疯了。 下一次、不,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她绝对不会再让他得逞了。 被秦深抱着去浴室清洗时,徐蔓在心里这么恨恨地想着。 当然,也没忘了把这话甩到始作俑者脸上。 秦深对此接受良好,反正美好滋味他已经享受过了,在这种时候让恋人发泄一下气愤也好,消气了才能为以后再来打下基础。 徐蔓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当即又添一层羞愤,偏偏又不能直接放到明面上来戳穿他,这种话她到现在还是不好意思说,只能蜷缩在浴池里,闷声低语:“……你也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见她似乎是真的感到不开心,秦深稍微收敛了一下笑意,问道:“你真的不喜欢我刚才那么对你?” “……”这话让她怎么答,与其说是不喜欢,倒不如说是不习惯。也不是说刚才那段时间对她就全是折磨了,有些时候她还是能感受到一点舒坦的,他对自己的满满爱意也能感受得到,主要还是那个姿势——真的太羞人了,还累,非常耗体力,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需要他抱着自己进浴室来。 扪心自问,她在全程不是一丁半点都没有享受到,说不喜欢有点过了,但要让她点头说喜欢……那也是不可能的,这已经不是什么害羞不害羞的问题了,而是她一旦应了这一句话,以后的日子就别想好过了。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他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利用她容易内疚的心理来套她的话吗,她要是中了这圈套,那才是真的要糟。 所以徐蔓只是抿着嘴瞪了秦深一眼,就转过身去,说了一句“我要洗澡了”后专心地泡起澡来,不再搭理他这个人。 身后安静了片刻,响起秦深的声音,含着笑意,似乎从她这态度中了悟了什么。“我知道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徐蔓先是不假思索地回了这一句,又紧接着说道,“你等等——去楼上把我的睡衣拿过来,就那件淡紫色的,我早上叠好放沙发上了。” 秦深应声而去,几分钟后把睡衣拿来放在垫凳上,就离开了浴室,上楼去主卧的卫浴里冲澡了。 等徐蔓洗好澡,回到卧室里,他已经穿着睡衣靠坐在床头了,见她进来,就冲她扬起一个迷人的微笑。 徐蔓心中警铃大作,赶紧说道:“今晚的份额刚才已经用掉了,接下来没有了,不来了。” 对方失笑:“我看着像是那么过分的人吗,你都这么累了,怎么可能再来一遍?快过来休息。” 不过分的人可不会缠着她在沙发上把事情做了……徐蔓在心中腹诽,不过还是走过去在床上坐下了,没有办法,她现在真的很累,无论是坐在沙发上还是凳子上都不能够好好地休息,只有上床躺着才行。 床头放着四个抱枕靠垫,徐蔓拿过她那边的两个堆叠了一下,就靠着它们在床上坐下了,屈膝时想起自己只外套了一件睡衣,没穿内衣,就把被子扯过来了一点,披在身上盖住,她可不想冒任何风险。 直到这个时候,秦深才说出了他之前询问她中秋要不要回家的原因:“我想在中秋的时候带你回去见我爸妈一趟。” 徐蔓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彻底惊呆了,甚至还觉得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中秋的时候没什么事,就跟我回家吧。”秦深微笑地看着她,镇定自若地说出对她而言不啻于是重磅惊雷的话,“我爸妈想见见你。” 92.第 92 章 徐蔓有好一会儿没能缓过神来。 她的心怦怦跳着, 等好不容易回过神,再开口的时候, 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你……你爸妈想要见我?” “嗯。”秦深含笑回答。 徐蔓觉得心有点慌。 ——见家长。这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当然不是说她觉得自己和秦深没有以后,只是……这个“以后”对她而言的确是真真切切的“以后”,她现在还没升大四呢,真要谈婚论嫁, 最起码也要等到一年后大学毕业了再说。 她也不是什么生活在幻想之中的小女孩,觉得初恋肯定会相伴一生、爱情可以矢志不渝, 实际上她碰见的更多还是渣男出轨、情侣分手的戏码,就连她的好闺蜜田思,也是秉持着游戏人间的态度的,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她, 使得她一直都告诫着自己不要多想, 安心享受现在就行。 用田思的话来说,就是“不管之后如何,在过程中尽情享受,不留有任何遗憾, 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报偿”。 虽然她有时候会忍不住畅想和秦深共度的未来人生, 但那也仅限于畅想而已,偶尔用玩笑的口吻和对方说上几句, 也是包含着试探和期待的, 不敢真的就这么放开去想。 她在感情上就是个胆小鬼, 暗恋的时候是这样, 告白了之后交往了, 也还是这样。 结果,又一次的,秦深抢在了她的前面,告诉她,想带她回去见一见他的父母。 其中的意味就算徐蔓再怎么不敢多想,也依旧是明若昭昭——这是真的要确定关系了,可以确定“未来”和“以后”的那种关系。 心还在微微加速地跳着,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像是胆怯,又像是害怕,带着点晕眩,一圈圈地似涟漪般往外荡开。 “……这……太突然了……”徐蔓垂下眸,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块,微微发颤的话语暴露了她此刻紧张的内心,“我都还没有准备好……”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秦深说道,脸上带着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松快微笑,“你只需要跟我回家一趟,见见他们两个就行了,没什么好准备的。” “可是——”她张张口,又闭上,心里头一片彷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深把她的迷茫紧张都看在眼里,倾身过去揽住她,环住她的肩,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是总要见一见他们的,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区别,是不是?” 温暖的怀抱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让徐蔓逐渐平静下来,抬眸看向他,眼底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亮晶晶的,像是泛着盈盈的水意。 她小声说:“我还是觉得有些太早了……” 秦深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是早了一点,但我爸妈他们都对你很感兴趣,想见一见你。” 徐蔓一怔,听他这话说得不对,就支起腰,想跟他正经说话,不想刚才在沙发上乱来的后果威力强大,才支起一点,腰背就一阵酸疼,连忙重新躺回他的怀抱里:“你爸妈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 “为什么不会知道你?”秦深故作不解,“我妈她不是早就知道你了吗?就你的工作还是通过她来跟我牵线介绍的呢。”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徐蔓轻嗔着拍打了他一下,“你什么时候跟他们提起我的?他们知道我们在交往了?” “是啊。”他笑着说,“上次我回去的时候,我爸问我打人的那件事情,就说到了你身上,然后再之前我妈催我快点把你调到市局里去,我就……咳,我就跟她说我想追你,不能把你调走,我妈就知道我喜欢你了。那天说到你的事情,我妈就想起我在追你了,问我有没有追到你,我就实话跟她说了。” 徐蔓听得睁大了眼,不知道他背后还有这么多的事情,但更让她吃惊的还是原来他的父母早就知道他们在交往的事情了,尤其是江阿姨,连秦深想追求她的事都知道,那岂不是—— 徐蔓和江雅的联系其实并不止她刚来明州时的那一次,偶尔两人也会聊上几句,只不过都是对方主动来找她,她作为晚辈进行礼貌的回复。不说远的,就说上一个周末,对方还发来了问候的消息,问她在明州过得怎么样,秦深又照不照顾她。 当时她看到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长辈普通的问候,毕竟是在她儿子的手底下干活,又是好友的孩子,总要问个信、知道个情况,就用相对客气的语言回复了过去。 她在发送的时候还有点心虚,觉得自己是在干欺骗的勾当,都已经和对方的儿子交往了,还在用“好友女儿”、“儿子下属”这层身份,但要她自报家门,主动说“我和您的儿子已经交往了”,又总觉得怪怪的。 她原本是准备等待一段时间,最起码也是明年大四下半学期的时候,看感情的稳定情况,再和秦深商量要不要告知双方家长的,在她看来,谈恋爱是一回事,告诉家长、见家长又是另一回事了,这可是真正涉及到谈婚论嫁的。 结果秦深居然早就把他们俩的事告诉给他父母了? 那她每次面对江雅信息时的心虚算什么? 徐蔓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懊悔之情,虽然她在每次回复的时候都把握好了尺度,既不显得太生疏,也不显得太过分热情,就像是普通地对待一个亲戚长辈一样,但只要一想到对方是知道她和秦深在交往的,她就觉得自己的回复简直是一团糟。 怪不得每次对方都会问自己秦深照顾得她怎么样,她还以为是对方热情好客,再加上自己又是好友的女儿,所以看在这一层面上对自己多一点关照而已,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 “你怎么不早说。”徐蔓越想越懊悔,忍不住用手打了秦深的胳膊一下,“你——你知道你妈有时候会来找我聊天的吗?每次我都紧张地回复她,生怕一不小心漏了陷,暴露了我们在交往的事情,又怕对她态度不行,等以后公开的时候她对我印象不好,都快担心死了,你居然——” 秦深吃惊地看着她:“我妈找你聊天?什么时候?” “手机上。她有我的联系方式,一开始你的手机号码还是我从她那里要来的。” “哦。”他明白过来,“我说呢,怎么她从新京跑过来找你聊天,我却没看到。不过也不对啊,”他回过味来,微皱着眉头看着她,“为什么你不想让她知道我们俩的关系?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徐蔓一噎,不敢把心底真正的想法告诉他,这想法太怯懦了,说出来不仅会被嘲笑,还可能会让他生气,觉得她不信任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我……我就是想晚点再告诉他们。”她嗫嚅着小声说道,有些心虚地垂下眸,不敢和他对视,“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秦深微微一笑,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恋人的心思他或许不能全部搞懂,但不代表着他不能包容:“没关系的,我妈对你的印象特别好,在我爸那里说了很多好话,搞得我爸也很喜欢你,主动提出来想见你一面。你要是没做好准备,我就跟他们说你中秋没时间,等到寒假的时候再见他们,或者更晚一点,明年暑假?” 徐蔓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换句话说,大多数以退为进的招数在她那里都能取得良效,一见秦深有了退步,她立刻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他说得很对,想要两个人继续走下去,见父母是早晚的事,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不同。 虽然说这件事提出来得突然,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但仔细想想,现在离中秋还有一个月,足够她做几十遍的心理准备工作了,而且秦深带她去见父母意味着他对两人关系的肯定,如果她在这件事情上面退缩,也太对不起他对自己的感情了。 这么想着,徐蔓就重新抬起眸来,看向秦深,点点头,说了一声:“好,我跟你去。” 秦深温柔地看着她:“你不用迁就我,不想去直说好了,没关系的。” 她摇摇头:“我想去见他们。这样一来,等到国庆的时候……你也可以到我家那边,见我爸妈了。” 后面半句话她说得很小声,但秦深依旧听清楚了,脸上就绽开了一个笑容,包含着巨大惊喜:“真的?” “你要是不想去的话,那也可以。”徐蔓有些害羞,不过还是微微笑着回答了他这一句话,迷茫逐渐散去,露出了背后潜藏着的欢欣喜悦。她想,田思的那句祝福或许要成真了。 “我当然要去。”秦深说,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目光从喜悦变得深情,到最后染上几缕情思,低头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徐蔓没有拒绝,抬手插入他的发间,迎合了这个亲吻。 或许是觉得在对两人的感情信心这一点上输给了对方,当秦深沿着她的锁骨往下亲吻,手也伸进她的睡衣下摆时,她没有再说出刚才那句“份额用完了”的话,而是带有一点愧疚和补偿心理地松软了身体,让他继续,只不过在临近关头时低低说了一句:“你慢点……我腰太酸了,受不住……” 秦深笑着抬起头,在她唇上亲了亲,没说什么,只是放缓了速度,姿势也调整成了让她能尽可能感到舒服的,极尽温柔地和她缠绵起来。 93.第 93 章 来到明州以后, 徐蔓发觉自己的幸福感在一天天地增加,除了中间出过一个小插曲之外,其余的时间她都过得愉快无比, 就连加班查案这样的忙碌时刻, 也因为同事间轻松和谐的关系而不觉得有多么难捱,更不用说和秦深在一起的甜蜜时光了, 那是连回想时都能嘴角上扬的美好记忆。 正当她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轻松愉快地过下去, 她需要烦恼的只有如何在秦深的父母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以及该怎么告诉家人她在明州交了一个男朋友时, 田思发来的一条长博文截图把她的好心情驱散了个空。 博文的导读标题是【#全国最帅刑警#惊天丑闻:擅用特权随意殴打无辜平民, 借职务之便与女下属进行不正当交易?!】,非常的夺人眼球, 以至于徐蔓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眉心就跳动了一下, 油然而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再看标题下方, 通讯撰稿人写的是罗俊毅, 很眼熟的一个名字。 罗俊毅……她咀嚼着这三个字,当初那个拿药迷她的混蛋好像是叫做……罗俊力, 这两个名字这么像,不会是有亲属关系吧? 再往下看正文, 果然,开篇就是一句【作为一名律师, 我或许是成功的,但作为一名哥哥, 我是失败的】, 验证了她关于两人亲属的猜想。 这算什么?一篇给弟弟的复仇之文吗? 徐蔓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当她继续往下看正文时,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等一目十行地快速阅览完毕,更是气得全身颤抖,恨不得把手机给捏碎了。 文章的大意是这样的: 【我有一个弟弟,平时为人木讷,因为外貌长相比较粗鲁,所以常常被当做坏人误解,但其实有一颗热情助人的心,是一个非常老实的好人。 在今年七月底的晚上,弟弟从打工的地方回家,路经一条街灯坏了的黑暗道路,看见一名年轻的单身女性在低头看着手机直直地往前走着,没有看路,而弟弟因为平日一直来往于这条路上,知道前方有一个窨井盖被人偷了,生怕那位女性误掉进窨井盖里,就好心地上前提醒。 哪知那名女性一看弟弟容貌,就认为他是坏人,误解了弟弟的一片赤诚之心不说,还报警说有人想对自己不轨,致使弟弟被抓入警局,又因为在审讯时坚持不肯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而遭到警官的毒打,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才堪堪转醒。 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是在弟弟被送进医院的第二天中午,当时的我既意外又震惊,但还保持着理智,以为弟弟是和什么人产生了冲突,被人打伤送进了医院,还感激了在场的警察,感谢他们救了我的弟弟,然而对方却告诉我,弟弟是因为行凶袭警未遂,在拒捕过程中被不慎误伤,才会导致现在这么一副状况的,作为补偿,警方会负责他全部的救治费用。 直到现在,回想起那名在场警察的话,我依旧感到无法平息的愤怒和痛心,我的弟弟,我那为人老实的弟弟怎么可能袭警又拒捕?他甚至连一只气球都不敢戳破!然而当时弟弟正处于昏迷之中,迫于无奈和对警方的信任,我选择了相信警察,为此还多日彻夜翻查法典,试图找出其中的一二条例,能让我弟弟被轻判缓判。 直到数日前,弟弟转醒,我才从弟弟口中得知当日的真相,原来他竟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弟弟事发当晚的真相见文章开头段落叙述) 但是,那个时候,我还对公安保有最后的一丝信任,我去市局上访,希望能获悉当日负责审讯我弟弟的警官身份,或者再退一步,取得当日的审问录像,但是对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并且表明我的要求是“无理的”、“不合法的”,告诉我“既然你弟弟已经醒来,那么等之后他的身体恢复到了一定程度,公安就会对他进行二度审判,望他做好准备”。 至此,我彻底出离愤怒。在从弟弟口中听到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并没有盲目相信我的弟弟,而是选择了去往公安,寻求一个真正的说法,只要把当日的审讯录像拿出来,到底孰是孰非一目了然,可公安却以强硬的姿态拒绝了我,这背后的意义不容得我去多想。 后来,弟弟告诉我,那个打他的警察应该是个小队长,因为他曾经听到别人喊他“秦队”,而他被带去的地方,是明州公安的刑侦支队分局。 看到这里,想必大家都应该心里有些想法了吧?没错,在刑侦支队任职,又能够被人称呼为队长,姓秦的,除了前几天在网上大热的那位“全国最帅刑警”秦支队长,还能有谁呢? 抱着最后一丝希冀,我去往刑侦支队分局,以当事人家属的名义申请和这位秦队长见面,但这个要求被驳回了,而后,我又以文舟律师事务所合作律师的身份请求与其见面,也被驳回了。一名沈姓警官告诉我,“秦队长他不负责处理这个案子”,并且“事务繁忙”,“没法抽出时间来约见你”。 无法想象,在今天,一名普通的老百姓,居然连公安队长的面都无法见着,或许这就是高官与平民之间的鸿沟吧。最后我干脆等在支队附近的大马路边上,想要堵住这位秦队长,和他谈谈我弟弟的事情,也正是因此,让我发现了这位在网上赫赫有名的秦警官背后的丑闻秘辛。 原来那一晚我弟弟好心提醒、却反被误会诬陷的那名年轻女性,本身就是一名支队的实习警员,并且与秦队长关系不浅,当晚她就是直接拨打了秦队长的电话,才能以袭警未遂的罪名把我弟弟送入警察局,并且正是为了替这位实习警察小姐出气,秦队长才对我的弟弟进行毒打,期间我的弟弟曾多次求饶,但都被置之不理。 写到这里,我已不寒而栗,相信大家的感受也与我一样,但更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还在后面:如果秦队长是为爱出头,冲冠一怒为红颜,我相信,会有一部分的人觉得他纵使做得不对,也是为了维护爱人,能在其中感受到一丝丝的浪漫。但事实远比想象要来得残酷,这位实习的警察小姐,和秦队长并不是恋爱关系,只是为了那所谓的“留队名额”,而与其进行了肉体交易。 那位实习的警察小姐,或许是真的误会了我弟弟的好心,才会报警让人抓走我的弟弟,我可以理解;也或许是真的迫不得已,才会与那位秦队长进行某种交易,我无法理解,但无权置喙。可是那位秦队长,神通广大的秦队长,既可以随意地毒打无辜当事人,事后逍遥自在没有半点受责,又能有佳人自动送上门,与古代皇帝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间”相比毫不逊色,甚至还因为长了一副好相貌,被广大网民赞誉为“全国最帅刑警”,名利双收。 而我的弟弟,他心怀善意,却因相貌不讨人喜,就从小生活在别人的厌恶之中,而今更是遭受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我想为他奔走、想为他讨一个说法公道,都无路可走、无公可讨。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时代。对于掌权者而言,它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但对于底层挣扎求生的普通民众而言,它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魔幻现实,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盛世,终将如你所愿。 末尾附图:弟弟的伤残鉴定证明书1;弟弟的伤残鉴定证明书2;弟弟受伤面部拍摄1;弟弟受伤面部拍摄2;秦队长与实习女警官下车图1;秦队长与实习女警官下车图2;秦队长与实习女警官下车图3】 …… 恶心,想吐。 看到后面,徐蔓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但是比起呕吐的欲望,她更觉得生气和愤怒。 点掉截图,联络界面上是田思继续发来的十几条消息,但她完全没了看的心情,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思思,你从哪里看到的这个?” “网上,我首页有人转了这个。”田思在电话那头飞快地回答,“我点进去看的时候还没多少转发,就赶紧截图下来发给你了,但这种东西发散性很快的,估计晚上就能上热门了。小蔓,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徐蔓捂着嘴低咳一声,感觉有些头痛:“你说呢?我和秦深交往的每一步你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会跟他是不正当交易?” “我当然知道你们两个是在正经谈恋爱。”田思赶紧说,“我是问第一件事,那个什么弟弟被打,是真的吗?” “是有这件事,但这篇文章完全就是在胡说。”徐蔓深吸口气,勉强冷静地回答她,“我之前应该和你说过这件事,这就是那个在晚上拿药迷我的混账。” “我草他妈的,是那个傻逼?!”田思立刻爆了一句粗口,“妈的,真的是贱人傻逼天长地久,弟弟是垃圾,哥哥也是垃圾。我马上去举报他!” “没用的,光你一个人压根不会有用,你还是别发声了,免得波及到你。”徐蔓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低下头说道,“我觉得这事情要糟……这么一篇吸引眼球的文章,网上肯定会传开来。” “是啊,所以我赶紧就告诉你了,你也赶紧告诉你家队长,让他去想对应办法。”田思安慰她,“你也别太悲观,想想你家队长的家世,背后的公关团队不要太厉害,这种瞎几把乱写的东西处理起来还不是小儿科。” 94.第 94 章 徐蔓低低应了一声嗯。 田思在那边继续说着:“还好这个傻逼有一点法律常识, 知道不能随便贴人照片,给你们都打了码。你家队长不行,前段时间太火了, 肯定会被认出来, 你就还好,只要没有后续的爆料, 最多也就是在网上被说一下的程度, 不会在现实生活中产生多大的影响。” 法律常识吗? 徐蔓背靠在落地窗上, 感觉一颗心在不断地往下沉。 这么一篇煽动人心的文章, 单用具有法律常识来说恐怕还不止,文章里的指向性那么明显, 就算模糊掉照片又有什么用, 只要对近段热点时事有些了解的人, 就都能看出来里面的秦队长说的是谁, 不了解的查一下也都知道了,标题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呢, #全国最帅刑警#,怎么看对方都是有备而来。 “我就怕这件事传开来, 动静闹得太大,让我爸妈那边也知道了。”她烦恼地轻叹口气, “他们都知道我是在谁手底下干活的,前段时间他不是上了两个热门吗, 我妈还特意来问我, 说这个支队长指的是不是他。要是听说他出了什么丑闻, 我爸不好说,我妈是肯定会上网搜索的,到时候照片一看,不是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 “认出来就认出来呗,你就跟他们实话实说,他们难道还能不相信你,而是去相信一个傻逼写的东西?”田思不以为然,“其实我觉得这个事最麻烦的地方在于它很有诱导性,我看最后那几段文字都要吐了,整个一八千公知的恶臭味。据说这个罗俊毅在网上是个很有名的公知,到处带节奏蹭热点,这次这篇东西也是一样,明里暗里地在贬低公安,肯定会有人被他带节奏,一块跟着泼脏水的。” 徐蔓蹙眉:“我就是怕这个,网上舆论太大的话,市局肯定也会扛不住压力,要给出一个通报说法,偏偏秦深他……算了,你先别管这件事了,我自己这边看着处理吧,等之后再和你聊。” 田思显然明白好友现在需要一个安静思考的环境,没有多说,应了声好,又关心地叮嘱了几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徐蔓闭上眼,回想起那篇文章里的最后几个段落,就觉得一阵恶心感伴随着咳意涌上心头,让她在低声咳嗽的同时忍不住地想吐。 田思说得对,那些字写得真是太恶心了,简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形容。 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怀着这么大的恶意去写下这段文字,似乎比起为弟弟鸣不平,写作的人更在意批判现实社会的不公,然而这一份批判也是建立在歪曲事实的基础上的,文章通篇除了弟弟被打进医院是真的外,其余的全部都是在胡说八道。 但棘手的地方就在于这里,如果整篇文章都是在抹黑污蔑,那么明州公安完全可以大方回应,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烦恼,偏偏最重要的一点是真的——秦深他的确打了人,违了纪,并且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依然能“逍遥自得”地当他的刑侦队长。 徐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后悔过,为什么那天的自己要在大半夜地跑下楼去买药,而不是等到白天再去。如果那天她没有下去,她就不会遇到歹徒,秦深也不会上前救她,更不会在之后的审讯里违纪打人,被停薪留职,被长辈责骂,到现在还被这么一篇别有居心的文章拉出来当靶子。 为什么她当初就是不肯再多等一个晚上呢? 徐蔓顺着玻璃窗缓缓滑坐在地,外面艳阳高照,房间里空调运转,冷风与阳光相触融合,汇聚成一股恰到好处的温暖,贴着她的肌肤,给她送来源源不断的热意。 晴朗的周末,是一个好天气,可她的心里却阴沉沉的,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 田思说,秦深的家世了得,处理起这种东西来不需要费吹灰之力,听上去这似乎只是个小小的意外,可以被很轻松地解决掉,不用她放在心上。但这样的身世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要是这篇文章在网上有了热度,被有心人利用来大做文章,天知道会对秦深和他的家庭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压下繁杂的心绪,徐蔓深吸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拿出手机,拨通了秦深的电话:“你现在在哪里?要回家了吗?……” 今天是周末,按照惯例,两个人本来该一起去超市购买接下来一周的食物的,但她在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体有些不舒服,嗓子里毛毛的,断断续续地咳嗽,像是要感冒的症状,秦深就让她待在家里休息,自己一个人单独出去了,现在已经买好了东西,正在回家的路上。 在等待他归来的期间,徐蔓上网搜索了一下,找到了那个罗俊毅的个人账户,发现这篇博文被他置顶了,还附带了七张图片,都是他放在文末充当证据的那几张照片的高清放大版。 前两张是罗俊力的面部特写,包着纱布涂着药水,还有着部分淤青,看上去的确很是唬人;中间两张是他的伤残鉴定证明书,写有鼻梁断裂、门牙破损和内部软组织损伤这三项信息;后面三张是徐蔓和秦深一块从车上下来的同框照,拍摄角度偏远仰角,比较的模糊,一看就是在远处拉近了镜头偷拍的。 前四张暂且不说,徐蔓分辨不出其中的真伪,后面三张她都一一点开来仔细看了,发现虽然有三张照片,但其实拍的都是同一件事:大概在一个多星期前的早上,她想去吃水豆腐花,就没有在家里吃早餐,和秦深一块去了支队附近的那家早点餐馆。被拍下来的就是秦深把车停在路边后,他们两个从车里走下来的这一系列动作,只是因为大小和远近不同,显得像是三个不同的时间段。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罗俊毅的有意为之,但懊悔和自责又再度席卷了她的心头,因为自从她和秦深同居之后,两个人就基本不在外面吃了,都是在家里面做饭。如果不是那天她忽然心血来潮地想去外面吃早点的话,秦深都是直接把车开到支队里,在停车院里下来的,下班也是直接开回家,从车库里出来,无论哪一边都不会给人拍照的机会。 一想到是自己给了别人可趁之机,拍下了这些“证据”来攻击秦深,徐蔓心里就一阵难受,勉强才重新打起精神,继续看着这篇被置顶的博文信息。 博文是上午八点整发出来的,离现在过了两个多小时,转发已经有了两千多,评论倒是只有一百多,估计是设置了什么回复限制,都是些“你国药丸”、“大胆,尔等区区贱民也敢状告本官”等阴阳怪气的内容,她看了几条就不看了,坏心情。 转发里的奇言怪语要少一些,多数都在表示震惊,也有提出质疑的,幸灾乐祸的,还有谩骂罗俊毅本人又在蹭热点黑人的,转发的数量在不断地增加,不过在超过三千后增速就缓下来了,大概是已经到达了粉丝效应的阈值,就等着这些三千转能不能继续发酵,引来更大的热度了。 秦深在十几分钟后回了别墅,上到二楼的主卧,手里拎着一袋子药。 “我去药店给你买了几盒感冒冲剂和止咳药。”他把药放到床头柜上,说道,“你要是觉得嗓子太难受,就泡一点喝,别让症状加重了,成了重感冒。” 徐蔓现在哪还有心思想这些,给他发去了那篇博文的网页链接,就催促他快点打开来看一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秦深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低下头打开手机,把文章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除了在看中间一段和最后几张照片时神情有些变冷之外,其余的时间还算平静,甚至在看完了之后还扬起了一个笑容,带着点对文章的嗤笑说道,“你要给我看的就是这个?” “什么叫就是这个?”徐蔓忍不住替他着急,“你不觉得这篇文章的性质很严重吗?都在网上转了三千转了,再火一点就要上热门了,到时候市局那边肯定会有压力,要对外给出一个说法,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照程序走,该怎么来怎么来。”秦深先是扬眉说了这么一句,接着见她一脸难以理解地盯着自己,就笑着环过她的腰,带着她在床边坐下,用一种充满了保护和安抚意味的姿势圈住她,详细地和她解释。 “单说这里面的内容,是挺唬人的,但要说性质,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不过就是一个律师撰写的一篇文稿而已,里面的大多数东西还是在胡说八道,辟谣起来不要太容易,没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我当然不会担心。”徐蔓咬唇,“可——你违纪打人的事情是真的呀,这点又该怎么辟谣澄清?” 秦深沉默了一会儿:“看上面决定吧。人是我打的,要按着规则来处罚我,我也没有意见。” “那万一他们想保你呢?”徐蔓问他,心里知道这句话里的“万一”其实是多余的,只看当初他连记过都没有的所谓“处分”,就能知道公安内部对这件事抱有什么态度了。 除非这篇文章引爆了全国的热度,并且后续再爆出更多的黑料,把矛头直接指向秦深的身世家庭,不然上面肯定还是二话不说地继续选择保他的。 95.第 95 章 秦深笑道:“那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了。随便他们来, 只要不让我向那孙子赔礼道歉就行,其它的无论什么决定我都能接受。” 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徐蔓既替他感到着急,又隐隐松了口气, 心想他都这么说了, 那应该是真的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吧,毕竟去年6·15男童案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引起的社会热度比这篇文章要多好几个数量级, 他都扛过来了, 现在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自己要对他有信心。 想到这里,她就微笑了一下, 轻嗯一声说道:“只要你觉得没事就行。” “我是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秦深说, “反倒是那上面有关于你的内容部分, 才是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他冷笑一声, “亏他还自诩为律师呢,连诽谤罪这三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我看他也别当律师了,改行当演说家得了, 胡说八道的本事一流。” 这回轮到徐蔓安抚他了:“没关系的,他又没拍我的正脸, 放出来的地方也都打了马赛克,别人认不出来, 随便他怎么瞎编。他现在明显只针对你一个人, 会提到我也是为了给你安潜规则女下属的罪名, 我只是附带的,你才是重点。” 秦深依旧没有什么好语气:“想针对我就正面冲着我来,拖你下水算什么,和他弟一个样,都是孬种。” 这话提醒了徐蔓,连忙询问他道:“这个罗俊毅真的是那个罗俊力的哥哥?他在文章里说找过你两次,但都被拒绝了,是真的吗?” “嗯。八月份的时候他来找过我两次,一次是在我停职的时候,一次是在我带队去宁州逮人的时候,两次我都不在队里,是回去后别人告诉我了,我才知道他来找过我的。” “这么巧?”她惊讶,“两次你都不在队里?” “是挺巧的。”秦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就算我在队里,我也不一定会去见他,我打了那个孙子之后,这案子就不归我管了,当事人的家属我也不能见面。当然了,我也懒得见他,他们俩兄弟一个熊样,我要真见了面,说不准又是一拳揍上去了。” 徐蔓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她想的是当初那两次无论罗俊毅找的是谁,对方肯定都会把秦深不在队里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改日再来,可文章里却明里暗里地写是秦深不愿意见他,性质完全变了个样,不明内情的读者很容易就会被误导了。 至于那个所谓的沈姓警官…… “当初那个罗俊毅两次来找你时,都是谁接待的他,你知道吗?”她微侧转过头,询问身后怀抱住她的秦深。 “第一次是老陈,第二次是沈东雷。”秦深说,“不过那个时候我正忙着林芳芳的案子,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以为他会来第三次,准备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哪知道他干脆就不来了,变成狗仔在外面蹲点守人,真是闲得慌。” 果然是沈东雷。 仔细想想,文章里的那三句“秦队长他不负责处理这个案子”、“事务繁忙”、“没法抽出时间来约见你”也的确都很符合他本人说话的风格,只不过应该是被断章取义了,要不然就不会是三个短句,而是一整段长话了。 估计他也没有想到吧,随口说出的话居然会被人扭曲了原意写下来发表到网上,变成攻讦自家上司的借口。 徐蔓皱着眉,心里越发觉得那个罗俊毅行事恶心。 冷风从空调里徐徐吹出,由于今天是周末,又没有出门的需要,她就还穿着昨晚的那一身露肩睡裙,此刻被风一吹,就觉得一阵凉意上涌,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 秦深见状,立刻把空调的风向往边上调了调,又脱下外套正面披在她的身上,裹住她裸露在外面的肩膀,“好了,你就别担心这件事了,不过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律师写的一篇文章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早饭吃了吗?我买了一盒小笼包放在冰箱里,要不要拿出来转转?等吃了后再吃药,我看你从早上到现在都一直在咳嗽,是不是昨天晚上着凉了?” 徐蔓摇摇头:“都快十一点了,还不如直接吃中饭。” 秦深笑了一下:“好,我下去给你做饭。” 他边说边示意她站起来,好让自己从床边下来,“你想吃什么?” “我跟你一起下去。”徐蔓说,脸上露出几分微笑,总算不再像是刚才那样忧心忡忡地蹙着眉了,带上了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我早上看到了一份挺有意思的菜谱,用排骨和土豆胡萝卜就能做出来,你买这些菜了吗?” 秦深跟着露出一个笑容:“排骨和土豆买了,不过萝卜我只买了白萝卜,没有胡萝卜。” “白萝卜?……白萝卜应该也行的吧……?”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两人说笑着走出卧室,下到一楼的厨房,拿出食材尝试了一下,发现菜谱上的步骤虽然看起来简单容易,但需要提早一天煮好饭放进冰箱里冷藏,要不然热饭会把菜都糊到一起,白胡萝卜倒是没有什么区别,和胡萝卜一样切块闷熟就行。 要是用现煮的米饭,那个花样菜也能做,就是口感可能会打一个很大的折,所以秦深最后还是选择了常见的菜式,一锅排骨萝卜汤,一个不辣的青椒土豆丝,最后再煎两个荷包蛋,午饭的三个菜就算是完成了。 其中青椒土豆丝是徐蔓掌勺做的,只不过在中间翻炒青椒和土豆丝时面对着滋滋作响的油锅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被秦深在身后环着腰手把手地带着做完了,算是道双人作品。 在吃饭的时候,她又从秦深那里了解了更多关于罗家兄弟的事情:和文化水平低下、常年只靠打工维持生计的弟弟不同,罗俊毅算得上是一名高材生,明州大学法学系硕士毕业,文舟律师事务所的合作律师,职称三级,从读大学开始就一直在明州生活,没有回去过老家谷州,至今31岁,单身未婚,和弟弟分开来居住。 听完之后,她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信息的,毕竟罗俊毅的两次来访他都错过了,罗俊力也还躺在医院里没有出来,相关的调查都被搁置,他应该不会有时间去查这些信息才对。 秦深笑着看她一眼,“我被停职的那天早上正好在查那孙子的身份,看到他哥的信息就顺便瞄了一眼,跟着记下来了。” 徐蔓知道他这是在夸张说法,不过还是很佩服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事情关乎到她,所以才对这些东西格外上心,就这一点而言,她是更愿意相信后者的。 “那个罗俊力,”她又问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还在医院吗?” “早醒了,不过一直喊着身体难受,迟迟不肯出院。”一提起他,秦深的脸色就是一阵阴沉,“估计是想一直在医院里赖着,不回看守所里。不过没用,只要他神志清醒,还能说话,就必须配合警方接受问询,老陈在一个星期前就去过一趟了,二度询问了他7月31号晚上发生的事情。” 徐蔓恍然大悟,怪不得一个星期前沈东雷忽然喊她去做那件事情的笔录,她还奇怪为什么会选在那个时间点,原来是要和罗俊力那边做同步对比。 “结果怎么样?” 她下意识问道,话出口了才想起来这案子秦深不能再碰,自然也不会再接触到相关信息,但很显然现实不是这样,他不碰这案子,不代表别人碰了后不会把消息告诉他。 “还是死咬着不肯松口,不承认那天晚上是想犯案。”果然,秦深没有一点停顿地回答道,“坚持说自己是好心想上前提醒你注意路,我提醒他大爷,要不是监控坏了,我真想把那天晚上的视频甩到他脸上去。” 徐蔓一愣:“监控坏了?” “断电。”他说,把筷子架在碗沿,显然是没什么心情再吃饭了,“前几天工程队修路挖断了那条路的电缆,一整条路的供电都停了,也没及时修,想等着过两天路弄得差不多了再把电缆接上,结果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秦深:“那孙子一定是踩过了点的,要不然能这么恰好地选一条监控断电的路?” 徐蔓怔怔地听着,没想到这一次的监控又出了状况,似乎她遇到的每一个案子监控都会出点事情,不是没有就是罢工,像是老天在庇护这些人似的。 “没有监控,那我们该怎么证明他那天晚上是想犯罪的?”她问道,清楚地知道想要定下罗俊力的罪,光靠她自己的口供是没用的,还要有完整的证据链才行,而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是需要多方面的辅助佐证的,监控录像就是其一。 “方法多的是,当街的监控没有,周边的监控也没有吗?顺着他当天的行动轨迹往前推查,总能查出点东西来。还有他那天晚上拿来迷你的湿巾,鉴定结果也都出来了,浸泡有5%含量的乙.醚,足够致人昏迷,可惜没在上面检测到你的唾液DNA和他的指纹,要不然就直接能定下了。那孙子是戴着手套作案的。” 徐蔓听得蹙起了眉:“听你这说法,怎么感觉他很有经验的样子?前期的准备都一套一套的,又有乙.醚又戴手套,还选了条断电的路。” “就是这样。”秦深靠上椅背,双手十指交叉地放在桌上,“所以我怀疑他不是第一次作案,是有过前科的老手。” 96.第 96 章 “前科?”徐蔓惊讶, 那天晚上的事对她来说虽然算得上是惊魂一吓,但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行凶未遂案件而已,怎么现在感觉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呢? “怀疑而已, 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这是真的, 所以也只是我个人的推测罢了。”秦深说,重新拿起筷子, “好了, 不说了, 快吃饭吧, 菜都凉了。” 看出他不想再谈下去,徐蔓点头应了一声, 就低下头专心地扒起了饭,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不过心里还在想着, 先是弟弟犯案, 后又是哥哥抹黑,怎么麻烦的事都撞到了一块, 到底是她和秦深纯粹倒霉,还是那兄弟俩背后另有推手, 真的是让人不安…… 下午的时候,秦深拿了车钥匙, 准备去一趟支队,没有说是为了什么过去, 只说有点事要处理, 但猜也能猜到他是为了什么事情。 徐蔓本来想跟着过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冷风吹得多了,她的喉咙里一阵发痒,咳得比上午还要厉害。秦深见状,就没有让她同行,而是让她留在家里好好休息。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过去也帮不了他什么事,说不定还又会被拍一张“交易”照,也就没有坚持,只是在心中暗暗沮丧,觉得自己真是没用,连个忙都帮不上。 她这低落的情绪被秦深看进眼里,就是一笑,揽过她的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别多想了,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好好休息才是正经,想那些心烦的事干什么,放轻松。” 徐蔓怔了一怔,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之后,第一个举动就是捂嘴:“你别亲我。我可能感冒了,你别被我传染了。” 秦深失笑,“不会的,我体质好着呢,哪有那么容易被传染。”边说边还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似乎是在告诉她不亲嘴也没关系,他还有很多地方可以亲。 徐蔓只能无奈地任由他去,在这一点上她完全没有话语权,属于说了也白说的那种,因为对方压根就不听,就算听了也只是敷衍自己,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那你早点回来,”她软声叮嘱他,“别在队里待太久了。” 秦深故意笑问:“等我回来给你做晚饭啊?” 她佯装生气地推了他一把:“又不是只有你会做饭,我也会做。” “那行啊,今天的晚饭就你包了。” “我包就我包。” “是包了晚饭,还是只单独包了饭啊?” …… 虽然说得信誓旦旦、满不服输,但是到了最后,这一顿晚饭徐蔓还是没能包下来。 她在秦深走后回到卧室,刷了一会儿手机,还是忍不住点开了那篇博文,看着增加到四千的转发数咬唇皱眉。 底下的评论倒是没有增加多少,也就二三十条,但都在那含沙射影地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也有直接恶意评价秦深本人的,说他就是靠脸营销起来的网红,刑警里有他这样一个败类真是可耻。 她看得心烦,干脆把手机关了,躺到床上闭眼准备午休,本意是想放松一下心情,顺便把时间消磨掉,希望一睁眼秦深就回来了,没想到却是一觉睡到了太阳落山,醒来时房间里昏暗阴沉,都有一瞬间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 喉咙倒是不再发痒了,只不过改成了生痛,连着太阳穴一起突突地跳,她从床上坐起来,试着清了清嗓子,发现声音变哑了不说,头也是昏昏沉沉的,眼皮酸涩,身上一阵难受,很明显是感冒的症状。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遇上这种事就已经很让人心烦了,偏偏还在这种时候患上了感冒…… 徐蔓抚着额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感觉好一点了后拿过手机,发现已经六点半了,过了两人平常吃晚饭的时间,也不知道秦深有没有回来。 她走下楼,发现客厅和厨房里都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就去厨房给自己泡了一壶热水,坐在餐桌边给秦深发消息:【你还在队里吗?什么时候回来?】 结果一直等到水热好烧开,对方都没有给自己回复,她就有些坐不安稳了,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让他在队里被绊住了脚步。 除了新发的案子之外,也就只有罗俊毅的那条博文了,是被热转了,还是又爆出了什么新的黑料,上了热门,引发了大范围的关注度? 这么想着,她就点开了相关网页进行查看,发现博文的转发数还维持在几个小时前,也没有什么新的爆料发布,才稍微松了口气,心想那就是别的理由了,不管是临时有案子也好,还是路上堵车也好,反正只要不是她刚才想的那个原因就行。 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回到客厅,调高了中央空调的设定温度,就捧着杯子坐到了沙发上,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等秦深回来。 结果杯子里的水线才下去了三分之一,门口就传来了动静,秦深从外面进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她,就是一阵惊讶:“你怎么下来了?” “什么?”徐蔓下意识回了这两个字,没想到话一出口,就感到喉咙一阵刺痛,说出来的音色也很沙哑,赶紧又喝了一口热水,润了润嗓子。 秦深在这时候也看见了手机上她发来的信息,回答说道:“我刚才回来过一趟,看你躺在床上睡觉,就没有喊醒你,正好有个快递到了,我就出去拿了一下。你醒了?” 他边说边关门走过来,扬扬手里的快递盒,放到沙发中间围着的茶几桌上。 徐蔓有些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耳机。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耳机坏了吗,我就给你重新买了一副,等会儿你试试,看是不是原装的。”秦深说,在她身边坐下,关心地看着她,“你嗓子怎么了?不舒服?” 徐蔓带着点瓮声瓮气地回答他:“我好像有点感冒了。”她说这话时喉咙还有些不舒服,清了两下嗓子才把话给说完了。 秦深闻言,就皱起了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烫。我给你买的那些药你吃了吗?” “中午吃了。”徐蔓依偎进他的怀里,“晚上的份等吃过饭了之后再吃。你在队里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秦深顺势拥抱住她,抚上她的脸颊,在她太阳穴处比对着体温:“都办好了。怎么样,身体还舒服吗?你好像有点低烧,要不要去医院打一针?” 她摇摇头,轻声细气地说:“吃点药就好了。你有买退烧药吗?” “没有。等会儿我就去药店给你买一盒。”秦深说,“今晚你先吃一片,等明天起来再看情况,要是烧还没退下来,或者身体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不能硬抗。” 徐蔓其实不喜欢打针,比起被打针,她更宁愿去打点滴,或者抽血,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导致她对这件事总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感,但秦深这话又说得很对,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反正如果她在吃了药后烧还没退,那就不是低烧了,医院一般都会直接建议打点滴,没什么好怕的。 她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 秦深不知道她的想法,看她点头,也就继续说了下去:“那晚上我烧粥给你吃?菜粥,还是普通的白粥?正好早上买了一盒皮蛋,蘸点酱油,再配一点肉松,和粥一起吃正好。” “白粥吧。”徐蔓说,仰头问他,“你晚上吃什么?也跟着我吃粥吗?” “我可不跟你一起受苦。”他笑道,“我晚上吃大餐。” “什么大餐?” “泡面。” …… 周末的晚上就这么在秦深的照顾下度过去了,如果说白天徐蔓还在为那条博文费神的话,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就只一门心思地顾着怎么压咳嗽了。 同居不比一个人单独住宿,咳到震天响也没关系,她现在身旁多了一个秦深,明天又是工作日,她不想让自己打扰到对方的睡眠,就一直压着咳意,实在忍不住了才闷闷咳两声,还是侧躺背对着他咳的,尽量地减小动静,不惊扰到他。 不过到后来,秦深还是拧亮了床头灯,凑过来关心地问她:“你还好吗?怎么咳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感冒咳嗽是正常的。”她低声回答,在说话的间隙又咳了两下,“你别开灯,灯太亮了,我睡不着。” 秦深关了灯,从背后环抱住她:“冷不冷?要不要把空调关了?” 徐蔓摇摇头,尽量减少说话的字数:“你别凑过来,当心被传染……” “没事。”秦深又说了一遍中午说过的话,就继续搂着她,把被子严严实实地捂住她的肩膀,抱着她一块睡了。 徐蔓在退烧药的起效下也渐渐生了睡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不过一晚上的睡眠质量实在不怎么好,早上起来时眼皮特别酸涩,烧倒是退了,让秦深在摸完了她额头的温度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还好,烧退了。”他说,“身体怎么样,好一点了吗?” 她试着清了一下嗓子,感觉依旧和昨晚一样,生痛、发痒,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好一点了。” 秦深要是看不出来她是在撒谎安慰自己,那他这一年多的刑侦工作也就白干了,干脆地替她做出了决定:“感冒还是有点严重。这样吧,你这两天先别上班了,待在家里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一点了,再回到队里面。” 97.第 97 章 徐蔓蹙眉, 有些犹豫:“我不去上班……别人会不会说我?” 秦深:“说你什么?你身体不舒服请假不去上班,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可昨天才出了那篇博文,”徐蔓说, “我今天就不去队里上班了, 会不会让人家误以为我是在避风头?” 秦深就笑了:“一篇文章而已,又不是什么新闻报道, 有什么好避风头的?再说了, 队里还有谁不知道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事吗?就算他们看到了那篇文章, 难道还真的能相信里面的鬼扯不成?” 一席话让徐蔓豁然开朗, 是啊,就是一篇胡乱掰扯的文章而已, 骗骗那些不知情的网民还行, 想让队里的同事也相信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是她钻牛角尖了。 想到这里, 她的心就安定了不少,漾出一个清雅的微笑, “那我今天先休息一天,你记得帮我请病假。” 秦深无奈又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都给你记着呢, 月底考勤出错尽管来找我。你怎么老是担心这些我想都想不到的问题?” “哪有,这明明是正常人都会考虑的事情。你自己是队长可以不用考虑这些, 我们这些在你手底下打工的小虾米就不一样了……” …… 送走秦深之后,徐蔓在楼下的客厅里待了一会儿, 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回房了。她昨天晚上压根就没有休息好, 眼皮酸涩不说, 头也一阵阵地发晕,秦深帮她请假的决定是对的,要不然就凭她现在这个状态,去了支队也是白去,完全就没有心思工作。 早饭是秦深给她煮的白粥,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人一旦感冒,整个味觉都会失灵,吃起东西来索然无味,更不用说本来就清淡的白粥了。但想到这是对方的一番心意,她还是勉强着把一碗粥都喝完了,此刻那些东西正在她的胃里翻腾,总给她一种下一刻就要回涌上来的错觉。 未免出现这样的情况,她赶紧就着半杯水把感冒药吃了,又喝了止咳药水,想把这犯恶心的感觉压下。 清凉微苦的止咳药水顺着食道流入腹中,带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也让她的喉咙润滑了许多,减少了三分咳意。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又想起了另一种可能,心登时就悬了起来。 头晕,心烦,犯恶心…… ……她不会是怀孕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徐蔓就坐不住了,连忙回想自己上次来例假的时候……好像是在七月中旬,刚来的那一天唐幼蓉还给她打了电话,因为那个时候她身体比较难受,所以记得很清楚。 想到这里,她连忙打开手机,查找通话记录,发现那一通电话是在7月23号的晚上打过来的。 今天是8月20号,离7月23号差不多有一个月,满了28天的周期,可她身上一点要来的迹象都没有,就连令人难受的腹痛都没有拜访。 徐蔓清楚,月经周期不能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按照28天来算,她自己就没有准过,不是提前几天就是推后几天的,现在没来很正常,可她就是心里发虚。 虽然秦深在这种事上很小心,每次都会戴套,不玩那一套赌运气的心跳游戏,但她也听田思讲过,安全套不能百分百地确保避孕,万一她就这么正好地遇到了小概率事件呢? 本来这两天的事就已经够叫人糟心的了,要是她还怀孕了,那真的是…… 徐蔓不敢去想这个后果,她压根就没想过怀孕这件事,即使她再喜欢秦深,她也不想这么早地就怀孕生子,她才大三,还没有毕业呢——就算毕了业、结了婚,生孩子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她目前的人生规划里根本就没有这一条。 不敢再耽搁一秒钟,她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出门到最近的一家药店购买了验孕棒,回到家时全身都出了不少的汗,有被热的,有感冒后发出来的,但更多的还是紧张的。 按着说明书上写的步骤,她进行了测试,先是一条杠浮现出来,接着就是一段令人焦躁难耐的等待时间,等到后来,她甚至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一颗心飞快地跳动着。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过去了。 依旧是一条杠。 阴性。 徐蔓长舒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往后倒在了床上。 太好了,没有怀孕…… 她把头埋进枕头里,庆幸地微笑起来,舒心的喜悦甚至冲淡了感冒所带来的身体难受。 她可算是明白当初田思为什么那么紧张地询问她有没有做好安全措施了,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二十分钟里,她的心情经历了一次大起大落,简直像是体验了一回云霄飞车。 她当然喜欢秦深,甚至可以说是爱他,不然也不会把自己交出去,她是在传统的家庭教育方式下长大的,对恋爱都怀有矜持,更不用说婚前同居了。 但她之所以会那么做,也只是单纯的因为爱情而已,要让她负担起为人母的责任,还是太早了一点。 幸好,结果和她期盼的一样,皆大欢喜。 …… 因为这个插曲,徐蔓的精神亢奋了一段时间,但并没有持续太久,短暂的兴奋消去后,就是迅速上涌的疲劳,促使着她阖眼睡去,直到一通电话将她吵醒,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喂……?” 她没有看来电人姓名就接通了电话,在这种时候会打电话给她的,除了秦深就是广告推销了,都属于那种可以随意慵懒地接听对待的。 但这一回她猜错了,打电话给她的人是田思。 非常难得,在两人作息大半不同的这种情况下,田思和她聊天都是通过消息互发的,只有极个别紧急重要的时刻才会用电话沟通,到目前为止也只有昨天上午的一次而已。 “小蔓,你没看到我发给你的消息吗?”果然,田思在手机那头用焦急的语气说道,“你快上网看,你家队长上热门了!” 一句话让徐蔓一下子清醒过来,翻身从床上坐起,手忙脚乱地找了半天手机,最后才发现握在自己的手里,又手忙脚乱地切换界面,打开网络APP进行查看。 搜索界面一跳出来,她就被热门排行榜上的首位标题吸引了注意力:#明州刑侦队长打人#。 看到这个标题的第一眼,她的心里就咯噔一声,觉得要坏。 点进去一看,出现在第一条的就是罗俊毅昨天撰写的那篇博文,转发数从昨晚的四千一跃升至两万,评论数倒还是寥寥无几,没怎么增多,但有别的营销号转了这条博文,底下都是成百上千的评论回复。 “你看到了吗?”田思问道。 徐蔓还沉浸在巨大的不可置信中,不明白怎么过了一个晚上、不对,现在是下午两点多了,怎么才过了一天,热度就忽然爆了,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也没增加什么新的爆料啊。 “怎么会这样?”她打开免提,一边看着网页,一边和发小通着电话,“热度怎么一下子就上来了?” 田思:“营销号下场了,带了一波节奏。中午那会儿更乱,把你家队长的身世都给扒了,说他是官三代,靠裙带关系加入的公安,不过封得很快,热度没起来就散了。但这个事又让那帮营销号带了一波节奏,说你家队长是什么‘不可说’,把国家体制全都diss了一通,现在舞得跟什么一样,都疯了。” 徐蔓心中一沉。 果然开始拿身世来说了……看来这件事后面的确另有推手,不然不会这么忽然地集中爆发,还是在周一大家都上班的这个时候。 田思显然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我觉得这事情不简单,普通营销号转转蹭蹭热度就算了,怎么还会亲自下场扒皮,尤其是这么大的皮,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弄的。肯定是那群拿钱办事的八千水军,为了点钱连人都不做了,现在网上节奏都被他们带飞了,跟狂欢派对似的。” 徐蔓听得一阵头痛,不知道是本来身体就难受,还是因为这话产生了心理作用。 “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她低咳两声。 “目前只有这么点。”田思回答说,“但不确定后续还会不会有别的。小蔓,我现在有些担心你,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把你也给扒出来?你现在在哪?支队吗?” “我没关系,反正我又不当明星,扒就扒。”徐蔓说,“我现在在家里,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没去上班。”又和田思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转而拨打了秦深的手机号码。 秦深没接。她又打过去,还是没接。 她心里的不好感觉加重起来,如果说之前她还在为热度的忽然爆发而感到震惊的话,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满满的担忧了。 为什么不接自己的电话?是没听到,在开会,还是……在市局? 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徐蔓搜了一下明州公安的官方号,又搜了一下明州其它官方媒体的账号,发现它们发布的内容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针对热门第一这件事的声明或者回应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她也没有完全安下心,现在没有动静,不代表以后没有,明州公安下面最近一条博文的回复都是关于这件事的,工作人员的反馈再怎么慢,几个小时下来也能传递到市局的最高一层了,或许他们已经在商讨解决应对的方法了。 情况比昨晚还要糟糕。 徐蔓深深地蹙着眉,止不住地为秦深担忧。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说不定连媒体都已经得到风声,堵在支队门口等着采访了……他会怎么做? 98.第 98 章 事情发生了这样激烈的突变, 即使徐蔓的头还在疼着,眼皮酸涩难受,她也完全没有了睡意, 坐在床上刷着事件的相关信息, 被部分评论气得心情越发烦躁。 什么叫做“凭借关系上位”、“空有相貌没有品德”?他们以为秦深是什么人,演艺圈的艺人吗?只要是对公安系统有些了解的, 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刑侦支队长是那么好当的? 还有那些上升到体制方面的, 平时不见他们发表高论, 这会儿倒是都出来指点江山了,仿佛从一个人身上就能见微知著, 扩大到整个系统、整个国家一样, 点进去一看还有不少小号死号, 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当然, 也有对这件事表示怀疑不相信的,和那些支持者们在评论里你来我往地胶着争辩, 谁也说服不了谁。 徐蔓只刷了十来分钟,就受不了地关了手机, 把它扔到一边,靠坐在床头闭眼深呼吸, 想使自己平静下来,不去为这些事糟心。 但遇上这种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就算了, 无论她如何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 她的心情始终难以平复,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烦闷,最终忍不住下床去了书房,撑着难受的身体打开电脑,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地详细叙述了一遍,还去行李箱里翻出了自己当初在医院急诊的病例和验血的报告单,拍下照片上传到电脑里,模糊了个人信息,准备跟着那个罗俊毅有样学样,也来一条长博文澄清那所谓的“不正当交易”说。 完成这些后,她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自觉叙述清晰、条理明确,只要是正常人就都能看懂她在说什么,可以分辨出来她和那个罗俊毅孰是孰非,就排好了版,保存成长图片,想发布到自己的个人账号里。 打开网页,选中文件,上传图片,带上话题,表明身份,只要最后再点击一下确认发布,这条长博文就能上传到网络里,展现在大众眼前了。 徐蔓把鼠标的光标移动到发布框上面,只需要轻轻点击一下,这些东西就能够被发送出去,但在这最后的关头,她却犹豫了,迟迟无法按下按键。 ……不行,不能这么做。 她无法确保这些东西发表到网上后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大众可能相信她,也可能不相信,事情好转或是恶化都不在她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市局那边是什么想法,准备怎么应对这波风潮,如果他们决定冷处理这件事,让时间磨平热度,那她这一举动不是又把秦深推上风口浪尖了吗? 她不能好心办坏事,反弄巧成拙。 就在徐蔓举棋不定的时候,手机的铃声忽然响起,吓了她一跳,接着就是兴奋。 是秦深吗?他终于来电话了! 她连忙拿过手机,却惊讶地发现这通电话是她父亲徐林打来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在学校时,她和家里的联系一般都是通过母亲唐幼蓉那边的,父亲很少打电话来,来到明州后更是一次也没有过,现在忽然打电话过来,还是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期,难免让人多想。 她有些忐忑地接通了电话:“喂?爸爸?” 手机那头传来徐父沉稳的声音:“是我。小蔓,你现在在哪?” “我?”徐蔓心虚地回答了一声,“我在明州啊……” 她故意含糊了地点,只说大的地域范围,没说她现在住哪,要不然这问题就没法回答了。难道要让她跟自己父亲说,她和正在交往中的男友同居了? 好在徐父的重点不在这里,没有多么关注她这回答,听她说了就过了,继续问起了下一个问题:“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小蔓,你和秦家的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人捕风捉影地拍下照片放到网上去?” 果然被知道了……昨天还能安慰一下自己这只是网上的事情,传不到现实生活里,今天热度这么爆炸,就算她的父母没有看到,也会有人看到了后去主动告知,想要完全避免是不可能的了。 徐蔓在心里哀叹一声,面上挤出一个微笑,对着手机说道:“爸,你别信那上面说的话,都是在胡扯,我和秦队长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关系。” 依旧对回答做了模糊处理,“不是那样的关系”可以指没有任何同事以外的关系,也可以指没有进行不正当交易,不算是在欺骗自己的父亲,毕竟她和秦深是正大光明地进行交往的。 “爸当然不会信。”徐父说,“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听见这一句话,徐蔓心情微松,心想父亲既然没有误会自己,那么他打这一通电话过来应该纯粹就是来安慰自己的,正想着回应的语句,就冷不防听见他下一句话说道:“不过这个事很棘手,网上现在这风势来得不正常,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秦家应该是被人盯上了。小蔓,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说想去市局做个行政文员的吗?前两天爸和调职去新省省厅的以前同事聊了聊,他可以帮忙把你转到市局的后勤行政处去。怎么样,你要不要离开刑侦支队,换个地方实习?” 徐蔓愣住了。 “……离开?”她怔怔道。 “看你自己的意思,爸也不是非要逼你。”徐父说,“爸只是担心你在这件事里受到什么影响。况且如果你以后不想走刑侦这条路,也没必要非留在支队不可,随便哪边的公安市局都可以实习,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回江州来,爸给你安排实习工作。” “可、可是……”徐蔓被这一番话弄得措手不及,都有点懵了,想不出该回答什么,下意识地就把六月份徐父和她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爸,你之前不是说,有秦队长带着我,对我以后在公安系统里的发展有好处吗?” “爸想通了。”徐父说,“女孩子想要在公安里往上走太不容易,不如安稳一点,坐坐办公室,处理处理文件,虽然日后的提升空间不会太高,但胜在安稳,没有风险。小蔓,你是爸爸妈妈的独生女,你能够幸福快乐地生活一辈子,就是爸妈最大的心愿了,其它的也不强求。如果你不想干刑侦,那就不要勉强自己,转去市局做个轻松的文职工作,或者说你不想往公安这方面发展,那也可以,回江州来,爸给你安排个好工作。” 这是徐林的心里话。不可否认,当初他的确是存着让女儿搭上秦家这棵大树的想法,秦家位高权重,不说核心机关,只单说在公安内部,就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有足够的理由让女儿去拼一把,就算最后没有成功,混个脸熟的交情也是好的。 然而,现在看来,高收益的同时也伴随着高风险,表面上风平浪静,说不定底下就是暗流汹涌,秦家能在五年前那件事里平安脱身,不代表下一次还能这样。不是说这一回他们就扛不过去了,实际上这篇在网络上掀起热议的文章还远远没有达到够人看的地步,想要摆平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给了徐林一个警醒,谁也不能保证以后这样的事还会不会再有,女儿这一次已经被无辜牵连,拿出来当枪用了,下一次又会变成什么样?秦家的确是个高枝,但如果这个高枝太陡,在还没有够着时就要付出代价,那就没有这个必要去攀了。 比起迷茫未卜的前途,他更不愿意女儿受到伤害。 所以他改主意了,不再想着让女儿去拼,而是转为求稳,这是但凡为人父母都会做出的选择。 可以说,徐林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唯独忘记了一点:情势会变,人的想法也会产生变化。六月份时的徐蔓在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远离刑侦,获得轻松的实习工作,甚至连公安这一条路都不愿意踏上,可两个月后的今天,她的想法却是完全不同了。 “爸。”她定了定神,暗自深吸口气,“我……我暂时还不想离开支队。” “为什么?”徐父感到意外,“你还想继续干刑侦吗?” “不是。我和……秦队长他……” 费了好大的劲,徐蔓才磕磕绊绊地说完了她和秦深在交往的事情,其实这不是一件多复杂的事,完全可以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但她现在非常心虚,又因为紧张,导致语言组织混乱,说得颠三倒四的,说完后也不知道自己解释清楚了没,握着手机在椅子上忐忑不安地等着徐父回应。 徐林沉默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徐蔓的坦白对他的冲击不小,虽然之前他一直都抱有着这样的想法,但内心总有部分地方觉得他自己太过专断,想着这样的行径是否等同于卖女求荣,好不容易改主意了,女儿却告诉他,他之前想的事情成真了。 真是……造化弄人。 徐林内心滋味复杂,欣喜说不上,感慨倒有许多,半晌,才问道:“你们两个在谈恋爱?” “嗯……” “关系确定了吗?是才刚开始,还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有一段时间了。”徐蔓小声回答,像是早恋被发现而接受家长盘问的乖乖女孩,声线又低又轻,带着点心虚和不自信,“挺稳定的。” 徐父在手机那头逸出一个“你……”字,像是要继续问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再继续询问,只是说道:“好,爸知道了。” 徐蔓有些拿不定他那个“知道”是什么意思,“那……我实习工作的事情……” “你自己拿主意吧。”徐父说,含着淡淡的微笑,“你也长大了,小蔓,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爸不会干涉你。但是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爸爸妈妈都是你永远的依靠,在家里等着你。” 99.第 99 章 徐蔓“嗯”了一声, 觉得眼眶有点发热,想和父亲说些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父女俩隔着手机沉默了几秒钟, 最终还是徐林率先开了口:“那就先这样吧, 如果你遇上什么麻烦,或者改主意了, 就给爸打电话。” 徐蔓应了一声, 犹豫片刻, 有些迟疑地问道:“爸, 你觉得……这次的事好处理吗?” “处理是肯定可以处理的。”徐父说,“就看他们准备怎么处理了。处理的方法也分好和不好, 应对好了这事就很容易, 应对不好了, 这事就会变成一桩麻烦, 或许会牵扯很久,但始终还是能解决掉的。你不要担心, 也别掺和进这里面去,秦家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又叮嘱了几句话后, 徐父就挂断了电话,留下徐蔓握着手机怔怔出神。 不要掺和吗…… 她抬头看向电脑显示屏上编辑好的图文, 光标在发布框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移动到右上角, 关闭了网页。 现在网上这么混乱, 她还是先别添乱了, 静观事态发展比较稳妥一点,实在不行,就等秦深回来后跟他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发布这个澄清宣言吧。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什么时候能接自己的电话。 徐蔓回到卧房,坐在床沿看着落地窗外的阳光发呆。 已经快到三点,她从早上一觉睡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包括感冒止咳药,现在不仅腹中空空,还头晕脑胀,分不清这股难受是出于饥饿还是体虚,但她依旧没有进食的心思,只是坐在那等待着,等着秦深的回电。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秦深的电话她没有等来,网上的风向却首先转变了。 田思在下午三点半左右的时候激动地给她发了几张截图,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罗俊毅又发布了什么东西,要把脏水再往秦深身上泼,点开图片时心里有些抵触,直到她看清上面写了什么,才精神一震。 【准奏V:这件事其实昨天我就知道了,有许多粉丝朋友都来私信我,问我是不是真的,或者让我推理一下是不是真的。当时我没回应,是觉得这种无稽之谈根本就不需要回应,时间一久,大众自然知道这只是笑话一场,不会当真。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有许多人都判断错误,或跟风、或真切相信、或为某种不知名的目的转发了那篇博文,导致事情愈演愈烈。我想,是时候站出来说点什么话了。 首先,还是那句老话,证据。证据在哪里?那篇博文通篇都以博主为第一视角,所写的都是博主的想法,最后再附上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就能够当做证据了吗?恐怕任何一个法官都不会这么认为。我找个人打一顿,然后把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拍下来放到网上,说是被隔壁老王打的,隔壁老王就真成了打人的家伙吗? 其次,那个不正当交易说就更是可笑了,先不说三张图都是同一个时间段的,我照着从车上走下来的一对男女拍一百张图,然后指着这些图说他们就是狗男女,潜规则,有不正当交易,可以吗?可以,狗仔都是这么干的。但以此为证据来指控一位刑警实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说法。不说这位刑警队长极有可能只是发扬绅士风度,送了一下女同事,就算人家真有什么暧昧关系,为什么就不是谈恋爱呢,一定要往非正常的方向去想?套用前段时间的一句话,就是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风花雪月繁夜星辰,与诸位爱卿何干啊。 第三,我想问一下某些人,是不是忘记了半个月前九庙山景区的案子是谁破的,去年6·15特大男童虐杀案是谁破的。有人肯定要说了,警察破案是天经地义的事,拿钱的,应该这么做,不能拿出来卖惨。这么说吧,我一个月给你四五千块,你天天给我加班加点去外面跑现场蹲抓人,夏天晒成干冬天冻成冰,还得被当事人的家属指着鼻子骂,每天为那么点可怜的办案经费发愁,许多时候都是自己掏钱上。你愿不愿意干?愿意干的来我这报名,我倒笈相迎,最近老缺人手了。 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洗地,只是想和大家科普一下,没有强硬的、可以拿出来直接定性的证据,就是空口说白话,用来在法庭上控告对方都尚显不足,更不用说咱们这些不明内情的吃瓜群众了。在没有确定性的证据之前,保持沉默是对双方最大的负责。 最后敬告诸君一句话:看一件事,不仅要看现在,还要看过去的历史进程。上半年某校大学生不顾园方警告,硬是在野生动物园危险区下车亲近大自然,亲近虎王,终酿苦果,某位大律师帮着其家属反咬一口园方与警方的嘴脸还历历在目。如今一转眼成了爱与和平的代言人,观其博下评论,明眼人就能发现一二端倪,至于这到底是金钱的魔力,还是媚外之精神,就交给广大人民群众自己去定夺了。 我相信,人民群众的目光,依旧是雪亮的。】 徐蔓几乎是一口气读完了这篇长博,读完后整个人身心都松快了不少,一直以来压在胸口上的闷气也开始消散了。 这个昵称叫【准奏】的博主她知道,当初班级群里推荐的刑侦相关博主之一,致力于多年未破悬案的推理测算,也会针对一些热点的刑事案件做相关的科普解读,在网络上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号召力。 班级群里的许多同学都认为他是某位公安的皮下,并且职位还不低,因为他对每个热点案件的进度都很清楚,且从来没有过煽风点火的言论,甚至还会加以潜移默化的引导,立场不动如山,可以说是罗俊毅的反转面。 这也同时是网上大部分人对他的认知,但这并不妨碍他积攒威望和好感。就比如现在,徐蔓上网查询他新发布的这条博文,发现底下的评论都是持赞同态度的,转发点赞的数量在不断激增,比之昨天罗俊毅的那条博文还要再快一点。 看了一会儿,她就给田思发送了消息。 徐蔓:【你觉得这篇文章是他自己写的,还是被授意写的?】 田思:【肯定是被授意啊,谁敢在这时候随便出头,不管是支持哪一方,到时候被打脸都不是说着玩的小事。你没看别的大V都安静如鸡吗,就是那些营销号,也都只敢转发,不敢评论,不就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就算不是授意,也肯定知道一点内幕消息,这个人不是公认在系统里工作的吗?那肯定听说过你家队长的家世大名啊】 田思:【卧槽!】 田思:【我刚看见明州公安发表声明了!你快去看!】 看见这两条消息,徐蔓就心中一紧,连忙搜索明州公安,果然看见了官方在三分钟前发表的回应声明。 【明州公安V:紧急声明 针对8月19号上午8点整,罗先生在网上发布的一则《#全国最帅刑警#惊天丑闻》博文,以及目前网上流传的我局刑侦支队队长打人一事,我局已经知悉,且相关纪检督察部门目前已经介入调查,一经查实将依法依规处理,绝不姑息。同时,也请广大网民群众切勿造谣传谣,传播散布不实信息,若构成违法行为,均将依法处理。】 非常官方化的声明,中立得让人看不出立场和态度,就连徐蔓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心里都生出了几分不确定,想着市局是不是不准备保人了。底下的评论也多数都很心平气和,只有少数零星几个人持反对态度,但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就在徐蔓揣摩着市局想法的时候,田思连续给她发来了三条消息。 田思:【可总算是回应了】 田思:【这声明有点狠啊,前半部分还挺官方的,后半部分乍一看没问题,仔细想想,可不就是在警告某些人不要太跳吗】 田思:【小蔓,你说你要不要也发表个什么声明,就针对那个不正当交易】 徐蔓正要回复她自己已经写好了,就等着秦深回来和他商量时,对方就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田思:【现在好像不用了】 田思:【你看这个】 田思发来了一条链接,徐蔓点进去,发现是之前曾经九宫格上传秦深的照片、把#全国最帅刑警#话题送上热门的那位博主,此刻又新上传了几张照片,包括罗俊毅那边的三张“潜规则”图,放在一起进行了对比。 【今天也依旧在减肥路上:其实我之前在九庙山的时候拍了好多张照来着,只不过秦队长和小姐姐太凑近了,大部分都是两人的合照,为了方便舔颜就只放了单人照,同时也怕人家告我侵犯隐私权_(:з」∠)_但现在……好吧,我寻思着能在一大堆同事前公然秀恩爱的小哥哥和小姐姐是不会进行什么潜规则交易的,人家是正大光明地在谈恋爱好吗,不能因为你是单身狗就把谈恋爱这一选项去除啊!我把那天拍下来的照片和三张照片进行了对比,发现虽然衣服不同,但明显能看出是同一个小姐姐的,大家不信可以自己去看,我相信……相信人民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_(:з」∠)_】 看完了文字,徐蔓又点开图片,发现是自己和秦深在九庙山查现场时他在雨中给自己撑伞的抓拍,被放大后截图和罗俊毅的那三张图片放在一块,像素模糊了一点,但还是能分辨得清人。 再看底下的评论,更是被“这是fff团的阴谋”、“单身律师在线发疯”诸如此类的话逗得忍不住笑了,两天来的郁闷心情总算得到了舒缓。 她又搜了一下实时,还是有许多或跟风或不知情的人在转发评论这件事,但风向已经在渐渐好转了,不再是一片乌烟瘴气,让她甚至忍不住心动了起来,想把刚才没发出去的那条澄清博文发布出去。 不过她也知道,光靠网上的嘴仗是没有用的,最终还得看官方拿出的证据,这才是定生死的关键。 想到这里,徐蔓就又发起了愁。 罗俊力行凶袭警未遂的事是板上钉钉的了,就算没有监控视频,只要花力气查下去,总能查出来线索,他们也不是第一回碰上没监控的案子了,他这罪名是没跑的了,不用担心。 就是秦深打人的这件事有点难办,这可是实实在在有审讯录像的,还有医院开具的伤残鉴定证明。死咬着没做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拿不出难以让人信服的证据,大众难免会有所怀疑,要是罗俊毅再写一篇什么东西来煽动人心…… 就在徐蔓为此苦恼的时候,坐落在新宁路999号的明州刑侦支队分局迎来了一名年轻的女性,穿过大厅,与前来采访未果的记者擦肩而过,走到了前台接待处。 “我……我想报案。” 前台人员闻言,就露出了一个服务性的笑容:“您好,女士,我们这里是不接受报案的。如果想要报案的话,您可以选择去就近的派出所,他们会进行受理的。如果是刑事案件,到时候会自动转到我们这边来,您不用担心。” 年轻女人深吸口气,紧张地说道:“是关于那个刑侦支队长打人的事情,我认识照片里的那个男人。我要控告他强.奸……还有杀人。” 100.第 100 章 支队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人手接待了年轻女人, 详细询问她的报案情况。 女人名叫顾雨,26岁,析州人, 四年前大专毕业后来到明州工作, 未婚单身,租房独居中。一年前从丹湖湿地公园夜跑回家时, 她被人在半途用湿巾捂住嘴, 拖进小树林里施行了强.奸, 一开始她曾激烈反抗, 并用手机打伤歹徒的额头,但在后来, 她却顺从了, 沉默地让歹徒完成了这场施暴。 面对警方的询问, 顾雨这么回答:“那个时候我用手机打破了他的头, 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我看见在我不远处的边上还有一个人影, 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那一瞬间,我后背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直觉告诉我,那里死了一个人, 并且是被他杀死的……我甚至能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所以我不敢再喊,我怕我一喊, 也会被他杀了, 躺在那里……” 沉默不再反抗的顾雨似乎让歹徒感到很满意, 施暴完毕后威胁了她一句不许报警就让她离开了。顾雨连滚带爬地跑走,在快要离开树林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人正在弯腰拖着之前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影,还抬头朝她这边望了一下,吓得她再不敢多看,连忙离开了。 之后她也没敢报警,一个是她当时有正在交往的男友,那几天男友正好在外地出差,不知道这件事情,而如果她报了警,男友就会知道了,男友是个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者,她不想让男友因此嫌弃自己。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她害怕报警之后,警察没有抓住歹徒,她反倒被歹徒找上门来杀了,而且当时那个人还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好几张照,她怕这些照片被放到网上去,就选择了忍气吞声。 杭琴:“那为什么你现在又选择来报警了?” 顾雨:“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而且……我不想让这种人逍遥法外,还反咬警察一口。他是个强.奸犯,还有可能是个杀人犯,他有罪,并不是像网上说的那样无辜,他就是个人渣!那天晚上他肯定也是想实施犯罪的,但被你们队长阻止了,你们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让这种人得意,要让他坐一辈子牢!” 面对情绪逐渐变得激动的报案人,杭琴询问地看向旁边陪同审讯的梁光:“组长,您看这……” 刑侦二组组长依旧维持着镇定:“你怎么确定网上说的那个人就是当初对你施暴的那个歹徒?” “我能确定。”顾雨回答,“当初我用手机打伤他的额头时,我通过亮起来的手机屏幕看清了他的脸,他的额头左上角有两颗痣,一大一小,就是照片里的那个样子!” …… 事情急转直下,不仅支队迎来了一名指控罗俊力在一年前施暴强.奸她的报案人,网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反对声音。 首先是一家便利店的老板在网上发言,称7月31号晚上十点四十分左右,刑侦支队长曾经光顾了小店,买了包烟,靠在外面的路灯柱上抽,过了大约二三十分钟,他忽然提声喝了一记,扔掉烟冲向了马路对面。店主觉得好奇,就出去看了一下,发现他和一个人扭打在一起,旁边跌坐着一名女性,那个人很快被刑侦队长制伏,并且过了十来分钟,就来了几辆警车,把那个人带走了。 当然,那个时候店主还不知道这位顾客就是刑侦支队长,还以为是哪位路见不平的见义勇为者,直到网上曝出了这么一件事,他觉得似曾相识,并且照片里面的人也很眼熟,回去翻了一下监控录像,才确定就是这件事。 为证明不是说谎,店主还晒出了当天店里的监控截图和谈论此事的朋友圈,截图里可以清晰地辨认出男子的身影,就是前段时间和最近两天被热议的明州刑侦支队队长秦深。 紧接着,一位明州三甲医院的外科医生也发表了一篇博文,说是在七月底的凌晨,他曾经在急诊室接待过一对恋人,女方身上有多处擦伤,疑似被男方家暴,询问后才得知是遇上了歹徒,并且男方还是一名警察,已经把歹徒押回支队,带女友来做一下检查,因为女方被歹徒用湿巾捂住了口鼻,不知道是否会留有后遗症。 当时男方还把警官证给掏了出来,他看了一眼,确认是货真价实的刑警后就没有再看,现在回想起来,那警官证上面写的就是明州刑侦支队长秦深的身份信息。 和便利店老板不同,为保护病患的隐私,医生并没有展示出女方的就诊记录,但这位外科医生平时一直在网上免费回答网友的病情问诊,科普一些医学小常识,已经小有名气,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他这一番言论发表出来,信服的人数立刻翻了个倍,为秦深辩护的人越来越多,风向彻底逆转。 与此同时,罗俊毅的黑历史也被网友翻了出来,什么为金钱给强.奸犯辩护、无偿给杀人犯提供法律援助、女性不该拥有堕胎自主权、呼吁嫖.娼卖.淫合法化等等,都被人翻旧账整理列出,遭到了一通猛烈的嘲讽。 当刑侦支队在丹湖湿地公园外围后侧一处人迹罕至的小树林里挖掘出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时,罗俊毅也被检察院以涉嫌传播散布不实谣言、诽谤公安机关公职人员、逃避追缴欠税等多项罪名提起了公诉,至于在对其后续调查中发现的与境外反动势力联合、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等举动,则是又一层面上的东西了。 公安局长周赢对此笑容满面,拍着秦深的肩膀赞不绝口:“这可真是钓上了一条大鱼啊,多亏了小秦你冲冠一怒为红颜,对犯罪嫌疑人打得好,打得妙!”仿佛罗俊毅那篇颠倒黑白的博文刚出来时,对秦深恨不得痛骂三千遍的人不是他一样。 秦深对此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牵着嘴角笑了一下:“这案子也不是我破的,该感谢的是老张和老梁他们。” 周赢哼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来这套。你小子当我不知道呢,嘴上说回避说得勤快,实际上比谁都对这案子门清。你那些手下一个个都阳奉阴违的,把纪律法规全都不放在眼里,一有什么情况就向你通报,等你的请示批复,算个哪门子的回避!” 依照规定,身为利益相关人,罗家两兄弟的案子秦深都是要申请回避的,不能接触,就算他是刑警队长也一样。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见小动作被上司识破,秦深也不辩解,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案子不经过我的手我不放心。再说,罗俊毅都被抓起来了,也没人会在网上说我违法违纪、公报私仇了,怕什么。” 周赢最看不得他这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慢态度,因此即使他现在对这个小辈很是欣赏,也还是冷笑一声,泼了一盆冷水过去:“我劝你还是悠着点。你这一次之所以能平安过关,不仅是因为上头死命保你,还因为你小子撞了大运,碰上的两个兄弟全都是条大鱼,把大众的火力都带偏了,忘记了你违纪打人的事情。要碰上对清白无罪的兄弟,我看你怎么应付。” “清白无罪的家伙不会半夜对单身女性下手,更不会被我逮了押到队里。从一开始这个假设就不成立。” “你就狂吧你,再不收敛收敛你那性子,我看你以后还得栽个大跟头!……” 周赢的话,秦深并没有放在心上,离开市局后,他先是去了趟市中心,接着就回了支队,正好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他干脆没有下车,停在大厅门口等了两分钟,直接载着徐蔓回了家。 夕阳西下,晚霞映满了天空,给大地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芒,看着天边灿烂明丽的火烧云,和路边来来往往的缓步行人,徐蔓就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感慨之情。 记得她刚来明州时,也是这么一个晚霞漫天的傍晚,初次见面的秦深带她去面馆吃面,当时的她还很紧张局促,不仅有如何开口转岗的苦恼,更有面对陌生人的放不开。谁能想到不过短短的两个月,这位初见时颇有些锋芒、让人感觉难以靠近的刑侦队长竟会成为她的恋人呢? “今天市局找你过去,是有什么事吗?”她询问秦深。 “还能是什么,就姓罗那兄弟俩的事。顺便警告一下我别太得意,下次要再惹出事就自己滚蛋。”秦深回答。 “他们俩的事还没完吗?” “快了,罗俊毅的事转交给了国安局,罗俊力的取证调查也到了收尾阶段。这家伙也是厉害,六年时间里辗转全国各地杀了六名女性,强.奸了二十几个女孩子,居然没一个公安抓到,让这孙子逍遥法外了这么多年。可总算是落网了。” 闻言,徐蔓就笑了:“那看来我以后还是得多多在晚上出去几趟,说不定就又遇上什么多年没发现的杀人犯,给社会做贡献了呢。” “想得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秦深还是头也不回地说,“以后过了晚上八点都不准单独出去,要么让我陪着一起,要么就在家里待着。” “不是晚上九点吗?怎么提前了一个小时?” “夏令时过了,现在是冬令时。” …… 回到家,依旧是秦深掌勺,徐蔓打下手围观。今天的晚饭是腊肉玉米蛋炒饭,做法简单方便,秦深很快就炒好了一锅,分别盛了两碗,放到餐桌上开吃了。 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晚间新闻,徐蔓起来倒水时看了一眼,瞄见了一则新闻,就示意秦深转过头去看:“你快看,电视里在播放着那对兄弟的事情。” 秦深很给面子地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正常。这种事情媒体肯定会追踪报导,好不容易撞上一出大戏,可不得跟紧了,做个爆点专题提高收视率。” 被他这么一说,徐蔓就想起了一件事来,有些好奇地问他:“当初事情还没有反转的时候,有记者过来采访你吗?” “有,不过都被我拒绝了。”秦深说,抬眼看一下她,“也幸好你没把那什么澄清宣言给发布出去,要不然你就能体会到被媒体追问的滋味了。” 徐蔓讪讪地笑了一下:“我这不是心里生气,想反驳那个罗俊毅的鬼话嘛……再说了,我最后也没发出去,存在草稿箱里,等着和你商量呢……” “那我那时候要没打电话回来,你是不是就忍不住发了?以后网上的事少掺和,谁知道网线对面的是人是狗,是人你还能跟他讲道理,是狗你理它干什么?” …… 晚上的时候,徐蔓在主卧的卫浴里洗了一个彻底的澡,她在一个星期前来了例假,虽然可以松了口气,不用再担心怀孕的事情了,但感冒和例假一起来的滋味可算不上有多么好,好不容易两者都没了,自然是要好好放松一下。 不过显然,她放轻松得太早了,才刚从浴室里出来,就被秦深从后面抱住,打横放到了床上,吓得她惊呼一声,羞嗔地拍打在他的胸膛上:“你怎么这么急!” 秦深振振有词:“那姓罗的不是说我们有不正当交易么,不和你真这么来一场,怎么对得起我被狂骂的那几万条评论?”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脱下她身上穿了没满三分钟的睡裙,就俯身覆了上去。 徐蔓没有法子,只能让刚才的一番洗浴变成无用功,舒缓了身体任由他为所欲为。不过很快她就后悔了这份纵容,或许是憋得太久了,秦深今晚的动作格外有力,连续要了她好几次,直到后来她一丁点的力气都没了,浑身软成了一滩烂泥,只剩下微弱的哭泣声,才让他恋恋不舍地停了下来,抱着她去浴室里清洗身体。 出来时已经将近半夜,她又累又倦,身心都很疲惫不堪,沾到枕头就想睡去,但秦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和她说着话,她好几次闭眼想要睡下,都被他硬生生打断了,一点也不像平时体贴入微的他。 放在平时,徐蔓或许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对,但她实在是太困了,思维转动缓慢,懒得去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去听他在说着什么,就这么闭着眼靠在他怀里,偶尔敷衍地应答一两声,任凭睡意席卷心头。 直到胸前忽然触上一线冰凉,她才恍然惊醒,抬眸对上秦深温柔的笑颜。 “生日快乐,小蔓。” 徐蔓这才想起来,午夜一过,就是8月31号,她的生日了。 原来秦深是为了这个才一直缠着她说话,不让她睡过去的。 她低下头,发现秦深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一条项链,项坠在淡蓝色的夜灯下闪着莹莹的光,轻盈又美丽,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轻轻托起项坠,看清楚那是一枚被打造成蝴蝶样式的银色底座,上面镶嵌着数颗钻石。 他送了自己一根钻石项链。 意识到这一点,徐蔓的心怦然一动。 她抬起头,怔怔地看向秦深。 迎来的是一个落在额头上的温暖亲吻。 “我爱你。” 温柔悦耳的声音如同在春天徐徐绽开的嫩芽,被柔和的东风缓缓送进她的心里。 “嫁给我吧,小蔓。” —正文完— 101.番外·见家长记(一) 你有男朋友吗?  徐蔓的运气不错, 被分配到了本地南环城郊的一处派出所,虽然比不上市里的条件,但鉴于新京这座城市本身就是国内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中心, 基建和经济都甩了全国绝大地方一大节, 城郊派出所的条件就算再一般,也还是比省外的其它地方要好许多, 还清闲, 算是个美差。 然而, 她的父母却不这么想。 “派出所的实习对你没有意义, 要去就去市里,在乡镇做有什么意思。”徐父这么说着, 然后一锤定音, “把学校分派的岗位推了, 爸给你找个别的地方。” 徐蔓的父亲徐林是江州税务局的局长, 官做到了这个份上,人脉自然是非常广博的, 没过半天,徐蔓就接到了他的消息, 说是实习的地方找好了,就在新京隔壁的明州市局, 一份清闲的文职工作。 对此,徐蔓有些意外, 她的父母在体制里都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人, 在她的猜想里, 给她安排的实习工作不在新京,也是在老家江州,怎么选了明州这么一个地方?虽说那也是个一线的经济文化大城市,从学校出发搭动车过去只要半个小时,但正常人都不会舍近求远,就算新京本地的市局比较难安排,家里那边应该很容易才对。 徐父对此的回答是:“这是你妈给你找好的单位。她同学的儿子就在那里工作,是刑侦支队的队长,能力很不错,有他带,对你以后的发展好。” 徐蔓还是不太能明白,自家在公安系统里也不是不认识人,什么时候要靠一个市分局的刑侦支队长来提携自己了?虽然她对此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自己本来就不怎么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谁来带她都一样。 不过在稍后和母亲唐幼蓉的聊天里,她就明白了父亲那句“对你以后的发展好”话是什么意思。 那位支队长也是毕业于新安大的,姓秦,叫做秦深,比她大两届,年纪轻轻的才25岁就当上了支队长,除了本身能力强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有个当省公安厅长的父亲和在中央工作的祖父。 “他妈妈也很厉害的,和妈是大学同学,当年一起毕业的,现在是新京教育局的副局了……”徐母在电话那头跟她絮叨,把那位秦支队长的家底全部说了一遍,末了又叮嘱她,“到时候见到人你机灵点,喊人家队长,懂点礼貌,让他多带带你,等你以后毕业了,就算不留在明州,新京的发展也会顺一点。爸妈只能在老家这边帮你,你要是留在新京不回来,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别看人家现在只在分局当个支队长,等过几年肯定就会往省里调了,说不定还会去总部,你现在跟人家搞好关系,到时候在系统里也有个照应。” 徐蔓嗯了一声,表示明白,又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妈,我不太想干刑侦。” “妈知道。”唐幼蓉笑了,“放心吧,妈和人家说好了,就让你在市局工作,不干刑侦。女孩子家家的也不适合干这些事情,只是让人家给你带个路而已,有他在市局里打招呼,你也会轻松一点。” 徐蔓这才放下心来,点头答应一声,又聊起别的事情。 “那我这个暑假就不回来了,七月份就要实习,现在都六月二十三了,也没几天了……嗯,不住学校,就租房子,隔壁城市来回学校不方便,坐动车也要半个小时呢……我这几天在网上查一下,等找到了合适的就发给你和爸看看……” * 寻找合适的租房花了徐蔓不少的时间,不仅要离工作的地方近,还要经过父母的审核,等她定好住处、拎着行李箱来到明州时,七月已经过了三天,幸好唐幼蓉询问她同学那边后得知市局里并不急缺人,可以等,要不然徐蔓都准备先在宾馆住几天凑合得了。 从学校到地铁站花了二十分钟,转地铁到高铁站花了四十分钟,坐动车花了三十分钟,到明州出高铁站后打车花了四十分钟,接下来又是和房东见面、看房、签合同、交付押金等一系列事情,等到房东给钥匙走人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连午饭也来不及订,打开路上随便买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徐蔓就打开微信,给那位支队长的妈妈秦母发了消息。 秦母的联络方式是唐幼蓉给的,虽然不是在人家儿子手底下工作,但这个实习工作是人家帮忙介绍的,向对方表示感谢很有必要,而且到了明州,一些联系的事也需要通过她来,比如说现在。 【阿姨您好,我是徐蔓,我已经到明州了,请问一下我是直接去市局报到,还是和秦队长联系,让他带着去市局?】 秦母的回复很快,给了她一串11位的数字,说这是她儿子的手机号码,让她打电话问他,末了又问她认不认识自己儿子,知道他长什么样不。 徐蔓当然回复不认识,于是她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一张图片,是一张登山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登山服,正咧嘴笑着回望镜头,身材修长,齿洁笑灿,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着健康漂亮的光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潇洒飞扬的劲儿,一看就是位阳光潇洒的大帅哥,但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用发小田思的话来说,就是他的气质有点痞,带着一点小坏的感觉,这样的男人最戳少女心。 徐蔓也被戳到了,看着照片默默感叹了三秒人家的基因优异,就打下一串话发了出去。 【呃,阿姨,这照片上秦队长带着墨镜,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秦母立马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我想着我儿子这张照片最帅,本来想给你留个好印象的】,就重新给她发了一张照片,这次的照片很正常,是一张证件照,蓝底2寸,穿着一身黑色的制式警服,梳了个中分的发型,很明显是张警官照。 这次徐蔓看清楚人家的长相了,没有打脸她刚才的那句评价,即使是在这么中规中矩的照片里,优质的基因也依然在发挥着坚实的作用,从芸芸众生里脱颖而出,帅得非同一般。 这时她心里有点犯嘀咕了,妈给她找这么一个工作,到底是真的为她以后的发展着想,还是看中人家儿子了,想撮合他们两个? 一边想,她一边打字回复,谢过了秦母之后又看了下时间,看差不多下午一点半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过了休息时间,就拿起手机,对着秦母发来的那串数字拨了出去。 等了大概有十秒钟,电话接通了。 “喂?” 手机里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带着点急躁和不耐烦,徐蔓在一瞬间有点后悔选择在这个时间打了电话,因为她听到了背景音里的嘈杂声,很显然对方现在并不是空闲时间,但打都已经打了,再挂电话更不礼貌,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您好,请问是秦深秦队长吗?我是徐蔓。” 顿了顿,她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您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徐蔓?”手机那头的嘈杂音减弱了,对方似乎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哪个徐蔓?” 徐蔓哽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说道:“呃……我是省公安大学的,马上就要升大四了,学校要我们实习,我妈说通过秦伯母帮我在这里的市局找了一个实习岗位,不知道秦伯母有没有跟您说过?我妈妈姓唐,叫唐幼蓉。” 那头“哦”了一声,“是你啊,你直说是我妈推荐过来的不就行了吗,叽叽歪歪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真是。” 对方的话像是在抱怨她,但又听不出有什么不满,徐蔓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只能干笑着说一声不好意思,又抓紧时间问他:“那请问我什么时候去市局报到?如果您不方便的话直接告诉我个时间,我自己去就行。” 刚才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又多又乱,对方接起电话时的语气也不怎么好,显然这位秦队长现在正在忙着事,而能让刑侦队长忙碌的事也就只有命案了,她并不想浪费他破案的时间。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能报到?” “现在就可以,我已经准备好了。” “驾照考了吗?” “考了。” “你现在在哪?多久能到支队?” “支队?……市公安局吗?”徐蔓有些不确定对方是要她去支队,还是只是平时说惯了顺口说出来的,她在此之前只查过市公安局的所在地,支队在哪里有点印象,但还真记不起来具体在什么地方。 “支队。你知道在哪吗?就在新宁路和灵丰路交叉口的地方,新宁路999号。多久能到?” “稍等,我查一下——” “不用,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对方似乎很赶时间,徐蔓不敢耽搁,连忙报了自己目前居住的小区地址。 102.番外·见家长记(二) 你有男朋友吗?  唐幼蓉的惊讶明明白白地显示在文字里。 徐蔓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条回复可能让她误会了, 立刻又回了一条:【是啊,秦队长请客,可能是因为你和江阿姨认识吧, 所以照顾我一下。】 等到把信息发出去了, 又觉得这句话看上去怪怪的,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但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说实在的, 她心里也在嘀咕, 为什么秦深会请自己吃饭。虽然换位想想, 如果她有一个妈妈好友的女儿去了新京,她也会做东请人家一顿, 可为什么换到秦深和自己身上就显得那么别扭呢? 难道是因为性别不同的关系? 唐幼蓉:【原来是这样。】 唐幼蓉:【那你要好好感谢人家。】 母亲的前两条回复让徐蔓松了口气, 看来是解释清楚了, 可紧接着发来的第三条信息, 就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了。 唐幼蓉:【你江阿姨这儿子挺不错的,妈见过他的照片, 长得很上相,能力也不错, 年纪跟你也差不多。你要是中意,可以试着跟他处处, 不过要注意点分寸,毕竟你还没有毕业。】 这还真是…… 难道真的被她猜中了, 妈给她找这么个工作, 不是为她的发展着想, 而是看中了人家的儿子,想撮合他们两个? “一碗虾仁汤面,一碗素什锦拌面。您的面齐了,请慢用。” 服务员端上来的两碗面打断了徐蔓的思绪,正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第三条信息,就放下手机,暂时中止了和唐幼蓉的联络。 秦深从筷笼里抽了一双筷子给她,自己拿了一双,把碟子里的虾仁全部倒进面碗里,一边翻搅一边跟她说话:“这家煮的面一向筋道入味,特别的有嚼劲,你尝尝看,保准你喜欢。” 徐蔓的是拌面,汤汁很少,面团紧实地放在碗里,只溢出一点褐色的汤汁,她把面条搅开,和汤拌了,细细挑起几根尝了一点,动作很是秀气。 秦深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吧?” 她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嗯。谢谢队长。” 秦深笑了:“你还真是客气。南方姑娘都像你一样的吗?跟个娃娃似的,吃个面也这么秀气地一小口一小口吃。对了,你身高满160了吗?” “……满了。” 回答里可疑的迟钝显然无法骗过刑讯经验丰富的刑侦支队长,秦深一下子就笑开了:“看来是没有满。你没满160怎么进的警校?我记得女生考警校身高要满160的吧,还是说现在规矩变了?” 徐蔓有些脸红,小声辩解:“就差一点,量身高的时候偷偷踮下脚就过了。而且规定上只说原则上要满160,要是成绩优秀的话,是可以适当放宽的。” “那就是158了。”秦深很肯定地下结论,“两厘米的宽适身高,这点我还记得。” 徐蔓:“……” 她很想反驳他说得不对,但是不行——因为他说对了,她的净身高就是158厘米。 ……完全的无言以对。 “队长,没有人跟您说吗,贸然问人家女孩子身高很失礼的。”她小声嘟囔。 秦深不在意地笑笑:“我没有恶意,就是问问。” 徐蔓悻悻,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了,腿长永远不懂腿短的痛。 她低下头,重新挑起面条,吃了一口。 见她开始吃面,秦深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低头扒起了面。电视机里西游记的剧情已经演到了如来佛五指山镇压美猴王,配乐激昂又哀婉,诡异地符合两人现在沉默的氛围。 徐蔓吃得比较慢,秦深都吃完了她才吃到一半,本来晚饭她是不怎么吃多的,但今天她一路从新京转车到明州,又跟着跑了一下午的现场,期间只吃了一块三明治垫饥,还差点吐出来,到了晚上时就饿得有些厉害了,一碗份量足够的面就这么被她慢慢吃下了肚。 放下筷子时,她有点不好意思,一个是让请客的上司等了自己这么久,一个是自己把一大碗面都吃完了,实在有损自己淑女的形象。不过秦深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两点身上,他拿手托着下巴,坐在对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夜幕逐渐降临在这座城市,面馆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白炽灯的冷光之下,他的眼神显得迷离而又深邃。 徐蔓静悄悄红了耳根。 秦深终于开口。 “你下午在电话里跟我说,你学的专业是刑侦?” 徐蔓一愣,没想到他看自己这么久,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失落,但还是点头回答道:“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想干刑侦?” 她有些发懵。 “我换个问法,”见她一脸呆怔,一幅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话的模样,秦深就改口说道,“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刑侦这个专业?” 徐蔓隐隐有些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思索了一下,慢慢回答道:“当时……我对未来比较迷茫,没想好要干什么,我爸建议我考警校,我就考了,觉得当警察也挺好的,能有些自保能力,还能在必要的时候帮助我爸妈一把。” 听到这里,秦深忍不住笑了:“你爸是干什么的?” “他……在税务局工作。” “那你应该去学经侦。”他的笑容越发加深,“学刑侦帮不到你爸什么忙的。” 徐蔓微有些被戳破了心思的尴尬,低下头,“我数学不怎么行,学经侦我怕学不好,就——” “就学刑侦了?你这是在帮你爸呢,还是在咒你爸?” “……” “你爸要真有需要你帮助的一天,那事情得大发到什么地步?刑事安全事件?” “……” “当时就没想那么多。”徐蔓小声说,把滑落的碎发捋到耳后,“正好分数线也刚达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报了学校选了专业,等清楚刑侦到底是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当初选专业时脑子进的水,就是现在流的泪。”秦深幽幽感叹,“看来你这三年过得很痛苦,每天都在学着不想学的东西。” “也还好。”徐蔓回答,“专业课的知识不是很难,就是体测的时候困难一点,不过考前练两个星期也就过了。” “书本上的东西当然很好学,难的是现实生活里学经验。”秦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起来喝了一口,“出现场、查案子……事情又多又烦,还很血腥,今天下午那个碎尸案已经算是比较温和的了,我看你都有些受不了,以后要是遇到更加血腥的案子——” 他抬眸看她,眼底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那可怎么办?” 徐蔓轻轻咬了咬下唇。 她在心里做了一番准备,抬起头正面直视秦深:“秦队长,其实我……不怎么想干刑侦。” “是吗?”秦深不动声色,“那你怎么来我支队实习了?” 徐蔓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尽量解释得清楚明白:“我没想到会来支队,当初我妈和我说的时候,说是在市局给我安排了一个实习的岗位,就是后勤之类的文职工作。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刑侦,所以……” “我知道。”秦深打断了她的话,“我妈跟我说了,这件事是我搞错了。因为这事是我爸安排的,我没经手,又听你是刑侦专业的,就以为你要来我这了。算是闹了个乌龙,我向你道歉。” 徐蔓慢了半拍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秦伯母已经跟他说过了?那就是说这个误会解开了?她能去到原本的实习岗位了? 她心里有些雀跃,但与此同时,又升起一股古怪的情绪,说不上来是什么,有点像是不舍,又有点像是心虚。 秦深也不知看没看出她那点心思,继续在那边说着:“我今天请你吃这顿面,一是给你赔个不是,让你白白跟我跑了一下午,另外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一点干刑侦的意愿都没有?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不勉强你,马上就给你安排市局的工作。” 当然是一点都没有的。 徐蔓想这样回答,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犹豫了,怎么也说不出来。 要说她对刑侦很感兴趣,那当然是假话,但要说她对刑侦深恶痛绝,也不尽然,毕竟也认真学了三年。可不干刑侦这个念头是她这两年里一直都有的,再加上父母那边对此也不作要求,觉得她在公安里干个后勤工作也好,以后是要考试还是干其他的都随她意愿,她就一直都这么保持着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往别的方向想过。 对于将来,她其实还是迷茫的。 今天她被莫名其妙地拉着去出了一次现场,感觉并不像想得那么遭,虽然是忙了一点,但还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支队的人也很好,对她很热情亲切……还有秦深,作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不仅没有一点领导架子,就是现在询问自己是不是要离开支队,都很态度温和,在他手下工作,体验一定会很舒适。 徐蔓咬着唇,迟迟无法回答。 “不能决定?”还是秦深率先开了口,“是不好意思说,还是单纯说不上来?” 103.番外·见家长记(三) 你有男朋友吗?  相比起徐蔓的惊讶, 李市杰就显得有些为难了:“那个什么,秦哥,我这里可能有点走不开, 冯组长他揪着我就不肯放, 你看这……” 秦深挑眉看向他:“怎么着,老冯把你给扣下了?” 李市杰抱怨:“还不是之前那回事, 他居然到现在都还记着仇!我说呢, 怎么今天早上右眼皮一直在跳的, 就没停下来过——” “行了, 我知道了。”秦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别在这叽叽歪歪了, 老冯让你干活你就去干, 等什么时候他肯放人了, 你再跟着我去出现场吧。” “啊?”李市杰一声惨叫, 显然,这个结果不是他所期望的。“秦哥, 你不帮我去说一说?就说我要跟着你出案子,你看我要是落情报部了, 没人帮你跑腿打下手也不方便,是不是?” 秦深被他乐到了, “怎么就不方便了,这儿不还有个人吗。徐蔓, ”他笑着叫一声徐蔓, “走, 跟我下楼。” 冷不丁被点到名,徐蔓连忙点头“哦”了一声,乖巧地跟在秦深后头出了会议室,李市杰也跟了出来,不死心地缠着秦深从二楼下到一楼,想让他带上自己,可惜被秦深全程无视不说,还在大厅里被情报组长冯宣任逮了个正着,只得饮恨放手,垂头丧气地去了情报部。 他被拖走时发出的叫声太过惨烈,引得大厅里一大半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抬头寻声看到底是谁在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连知道实情的徐蔓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走了。”秦深拍了一下她的肩,“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咋咋呼呼的,人来疯。没什么好看的。” 徐蔓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支队大厅。 来到停车院里,秦深在一辆警车旁边停下,转过头询问她:“你车技怎么样?” 徐蔓听他这意思似乎是要自己开车,就说道:“还行。”说完后觉得这回答有些不好,像是对自己的车技没有信心似的,就又加了一句,“没扣过分。” “……”秦深对她这回答有些无语,“那你车技是挺还行的。开过几次车?” 徐蔓犹豫了一下:“大概五次……差不多吧。” 秦深:“……” 秦深:“你是只在学车的时候开过车吗?” 徐蔓的脸红了,被不好意思的。 “暑假回家的时候开过两次。”她小声解释,“我大二考的驾照,平时学校里也没机会开车,所以次数就少了点……” 秦深无力地叹了口气:“上车吧。” 徐蔓眨眨眼,有些不确定地指指自己:“我来开车?” “我来。”秦深拉开车门,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看你那样子我就觉得不放心。上来吧,我开车载你。” 徐蔓想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但见他已经坐进了车里,发动了引擎,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绕到副驾驶的车门边打开坐了进去。 关好门系好安全带后,她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把在嘴边打转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车技真挺好的……暑假里两次开车都是我单独一个人,没出什么事故。” “是啊,百分之百的安全率,是挺高的。”秦深笑了一声,“就是这样本数有点不够,两次?” “……什么事都是从零开始的么,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十年驾龄的。”徐蔓没什么底气地抿唇,“驾驶经验都是练出来的。” “那你可得找个时间好好练练。”秦深踩着油门,方向盘往右一拐,驶出支队大门,“别到时候我让你设卡堵人,你问我怎么踩油门,往哪边打方向盘,那还设个屁的卡,人早跑了。” 徐蔓想辩解她才不会做那么不靠谱的事,但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只得讪讪笑笑,把话咽回去。 车子拐入大马路,在机动车道上行驶,超越一个个路标,徐蔓端正地坐在副驾驶位上,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面,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挡风玻璃外的景色,在心里默默地记着路。 不管她之后是留在支队还是市局,她都得在明州实习半年,早熟悉路早好,免得以后别人让她开车,技术是够了,但不认路,要开着导航追犯人,那就尴尬了。 察觉到她的安静,秦深有些好奇地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乖巧专注,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看,就像是在完成老师布置作业的学生一样,忍不住笑了。 这丫头,还真是乖得可爱,跟个小白兔似的。 …… 根据情报,张小娟生前就读的舞蹈学习班下属于一家知名的连锁教育机构,全称少儿芭蕾乐学教育中心,坐落在泗阳区商业广场中心写字3号楼的22层。 秦深把车停在了商业广场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和徐蔓一起乘坐电梯到一楼卖场,再转进写字3号楼的入口,搭乘电梯到了22层。 原本,写字楼的每一层楼都是由几家公司分别租赁的,但是徐蔓他们要调查的这家舞蹈班从属的教育机构财大气粗,把这一整栋楼的15到23层都包了,每层开设不同类别的学习班,包括但不限于少儿英语、数学、音乐和舞蹈等,所以设立在22层电梯间两边的出入口全部被玻璃门拦住了,一边写着入口,一边写着出口。 徐蔓走到标设着入口的玻璃门前,在秦深的示意下摁响了门铃。 很快,就有接待员从里面走了出来,笑容可掬地打开门请他们进去,态度端庄又亲切:“您好,欢迎光临。” 秦深走进去,瞄了一眼前台墙上贴着的公司名称:“你们这里是少儿芭蕾乐学中心?” “是的。”接待员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请问您们二位是来给孩子报读舞蹈班的吗?” 徐蔓一愣,没有想到会让别人产生这种误会,虽然她和秦深都没有穿着警服,年龄也是一个阶段的,又来到这个地方,别人误以为他们是夫妻很正常,但她的脸还是尴尬地涨红了,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心绪。 “不是,我们——” “警察。”秦深平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徐蔓的解释。他从兜里掏出一份警官证,打开举到接待员跟前,“过来调查一些事情,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接待员脸上的笑容一僵,几秒种后又再度挤出,只是说话的口吻明显没有之前来的那么职业化了。“请进,我去请我们负责人过来。” 秦深点点头。 接待员把他们带进了会客室,倒了两杯水后说了一声“请稍等”,就带上门离开了会议室,大约十分钟后,一名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男子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略显精明的目光在徐蔓和秦深两人身上一扫,就精准地把手朝秦深伸了过去。 “警察同志你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杨文青。” 秦深和他握了一下手,“秦深,刑侦支队。”他简要出示了一下警官证,“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杨文青的目光在他的警官证上一扫而过,脸上的笑容就比刚才扩大了几分:“原来是秦警官,幸会幸会。我是学乐教育机构明州泗阳分校的校长,算是这里的总负责人。” 徐蔓把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颇有些叹为观止,心想这还真是一个人精,发现来的是刑侦支队长后就变了态度,比原来要热情客气得多,但偏偏又转变得很自然,难以让人察觉。 秦深可不管这些,自报家门之后就从衣领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拎到杨文青眼前:“杨校长,请问你对这照片上的女学生有印象吗?” 杨文青看了一眼照片,“是张小娟吧?秦警官,你们有她的消息了吗?” 接到张小娟父母关于女儿失踪的报案后,泗阳区派出所的警方就针对这件事进行了调查,其中自然包括了这家教育机构的师生,杨文青认识张小娟、知道她失踪的事并不奇怪。 倒是徐蔓对此有几分疑惑,警方已经询问过这家教育机构的师生了,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为什么秦深带她第一个来调查这里?难道是不信任泗阳区警方? “昨天下午两点,我们在湿地公园的树林里发现了张小娟的尸体。”秦深说道,“所以有些事情,我们想再调查一下。” 杨文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尸体?” 秦深点点头:“她被人杀害了,张小娟的父母已经来认领过尸体,就是她们失踪的女儿。” “这……”杨文青脸色一变,显然没有料到秦深会给他带来这么一个消息,没了刚才的那股殷勤劲,变得认真起来,“我去叫张小娟的班主任过来吧,她在这里上课的时候一直都是卢老师带着的,关于张小娟的事情,她比我要知道清楚得多。” 得到秦深的许可后,杨文青就离开了会客室,几分钟后领着一名盘发的女老师走了进来。 徐蔓看过去,发现那名女老师体态优美,脚步轻盈,一看就是练过舞蹈的,举止仪态都特别的有气质。 “卢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两位警官。”杨文青先是对那女老师说了这么一句话,又指着秦深特别介绍道,“这位是明州市刑侦支队的队长,秦深秦支队长。” 104.番外·见家长记(四) 你有男朋友吗?  “你确定是反复纠正了几次?”秦深看她, 声音平淡, 没有波动, 却透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卢美琴眼神一闪, 避开了他的视线:“嗯,是几次……” “到底是多少次?说清楚。” “我……我记不清了,当时我实在生气,脑子都有点发懵,真的不清楚……可能有两三次吧?反正等我回过神来时,张小娟已经坐在地上哭了。”卢美琴紧张地抬起头为自己分辩,“秦警官, 我发誓,我只是推了她那么一下,后来我也赶紧给她道歉了,没有再发生什么别的事情。她的被害和我真的没有关系,真的。” “既然和你没有关系,那你之前又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卢美琴攥着手:“公司对于老师有一个评分考核机制, 每个月都会给学生发一张表, 让他们填对自己老师的满意程度, 然后根据那上面的评分来确定我们当月的工资绩效和奖金。我把学生推到地上是很严重的失职, 如果让领导知道了, 肯定会扣我分的,之前问话的时候校长在场, 所以我就没敢说。而且这件事也和张小娟的失踪没什么关系, 如果我说出来了, 说不定还会造成误会,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 “所以你就干脆隐瞒不说了?” 卢美琴点点头。 秦深:“那你知道如果我们从别人口中问出这件事,你却瞒着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嫌疑会比自己说出来还要大吗?” 卢美琴一慌,连忙对秦深说道:“秦警官,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和张小娟的失踪没有关系。我和她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摩擦就对她下手呢?我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的。” “你和这案子有没有关系,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秦深淡淡回她一句,“至于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把和张小娟有关的事情都一件不漏地说出来,免得平白给自己增加嫌疑,也给我们警察添麻烦。” 卢美琴似乎被他这句话唬住了,连忙点头做出保证:“是,我一定全力配合。” 徐蔓在一边听得叹为观止,心想不愧是刑侦队长,审讯经验就是丰富,短短几句话就套出了全部实情,要是换她自己,说不定这时候还在围绕着对方的日常信息打转呢。 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见没有什么可以问出来的了,秦深就结束了这次谈话:“今天就暂时到这里结束,你可以走了,等以后有什么需要你配合调查的地方,我们会再联系你的,希望你在这几天都保持通讯通畅。” 卢美琴自然是无一不应。 在她离开后,徐蔓停下手中记录的签字水笔,有些感慨地看着笔记本上面工整记下的内容:“我本来还觉得她是一个挺好的老师呢,看着就很有亲和力,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把对男朋友的火发到学生身上……” “你当这些教育机构的老师真的会为学生着想?”秦深嗤笑,“本来就是一个盈利性质的商业机构,一切都向钱看,你能指望招来的老师多有师德?” “可我听她刚才说,老师的工资都是和学生对他们的满意程度挂钩的,这样的机制应该还好吧?”徐蔓小声辩驳。 秦深不屑:“这个机制存在的原因不外乎两点:第一,表明自己是个正规的教育机构,值得孩子过来学习,忽悠家长掏钱;第二,有充分的理由克扣员工的薪资和奖金。你觉得最后钱都会进谁的口袋?” 徐蔓沉默。 “无商不奸。”秦深给这段话下了最后一句定语,从沙发上站起身,“行了,该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下楼再去跟物业要个监控,这一趟就算是完事了。” 他边说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也快到中午了,等这件事办完就去吃午饭吧。你想吃什么?” 徐蔓原本正在收拾东西,听他这么说,就抬起头来说道:“队长,谢谢你昨晚请客,今天中午这顿就我来请吧。” 秦深笑了一下:“分得这么清啊?也行,反正楼下就是卖场,你请就你请。” 徐蔓冲他微微一笑。 * 下楼时秦深给李市杰打了个电话,得知前天晚上泗阳区派出所的警方已经要过了写字楼的监控,并且拷贝了一份给支队后,就没有再去向物业要,但同时也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因为修建地面停车场的关系,卖场附近的路段正处于翻修中,监控都失了效,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工作过了,大大增加了追踪张小娟生前行踪的难度,只能曲线救国,把附近几条路的监控都调取出来,一条条地仔细筛查。 秦深长长地吐了口气,神情还算平稳,想来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糟心事了:“真是坏事都赶一起来了……行,我知道了,你们那边继续调查,一有发现就告诉我。” 又打电话给二组的侦查组长梁光,“喂,老梁,是我。张小娟的班主任给学生布置了一项暑假日记的作业,让他们每天都记日记,被害人的日记里很有可能会有什么线索,你去问一下张小娟的父母,看看有没有这样的一本日记,有的话就要过来,带回队里仔细分析。” 逐一叮嘱完毕,他才挂断电话,转向徐蔓:“走吧,去商场里。你要请我吃什么饭?” 徐蔓打开手机里的美食APP,查询附近的店家。“队长您喜欢什么口味?” 注意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变回了原来的,秦深忍俊不禁,看来这小丫头是又在紧张了,他看起来就那么可怕吗? “随便,我没什么忌口的。你呢?” 徐蔓犹豫了一下,“……我不吃辣,还有牛肉和羊肉。” 他惊讶:“这么多?” “嗯……” 秦深看上去想说些什么,不过放弃了:“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没关系。”徐蔓赶紧说,“今天是我请客,队长你喜欢吃什么?” “煲仔饭你吃吗?” “还行,挺喜欢的。” “那就去吃煲仔饭。”秦深带着她往写字楼外走,“正好这商场里有一家连锁的煲仔饭店,挺出名的,新京那边也开了许多家,你大学里有没有吃过?” “哪家煲仔饭?” 秦深报了店名,徐蔓听着耳熟,仔细想了一下,莞尔笑了:“这家店我吃过,当时他们家打折力度一直是学校周边饭店里最大的,我和室友连续点了它一个月的外卖,每种都吃了一遍,到后来都不想吃了。” 秦深有些意外,对她说:“那换一家?” “不用,后来他们家不满减后我们就没有再订过了,大概有一年没吃了,再吃一回挺好的。” “是吗,那你给我推荐一个口味吧。” “嗯……火腿闷鸡块味道挺好的……” 两人说笑着往商场里走去,不同的是秦深笑得比较开,徐蔓就有些矜持了,不过当他们在饭店里点好饭坐好时,她紧张的心情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和她之前想的一样,她的这位上司队长很平易近人,相处起来很愉快。 在等待饭上来的时间里,徐蔓又收到了一条唐幼蓉发来的消息,问她吃饭了没有,她刚想回和队长在外面吃饭,想起昨天和母亲的对话,脸就微微有些发热,把“和队长”三个字删掉,只说自己在外面吃饭,回复了这条消息。 说起来也是很神奇了,她读大学的这三年里不是没有男生追求过,但她从来没有答应过任何一个人的约会邀请,吃饭上下课都是和室友同行,等来了明州实习,却和才认识两天的男人连续吃了两顿饭,虽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明明上下级之间一起吃个饭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到他们这里就变味了呢?难道是因为他们是异性、又年龄相近的缘故? 甚至连店里的服务员都误会了,给他们热情洋溢地推荐了一款情侣套餐,搞得她一阵尴尬,秦深倒是没有怎么在意的模样,直接选了一款招牌套餐。 徐蔓在心里告诫自己,只不过是查案子时顺道吃个饭而已,很正常的,再说别人也在昨天请了自己一顿,今天回请过去没什么不对,可这感觉就是有些不对劲,好在秦深在点好饭后就从她那边要走了笔记本,翻开看起了询问记录,偶尔和她说一两句案件的事,多少缓解了一点她的尴尬之情。 站在支队长办公室的门前,徐蔓莫名的升起了几分紧张,她缓缓深呼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抬起手来敲了两下门。 “进来。”里面传出秦深有些模糊的许可声。 她压下门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秦深躺在沙发上,仰头靠着垫背,一手扶着前额,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见状,徐蔓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悄声走过去,提起装有煎饼果子和牛奶的早餐袋,轻声说道:“秦队长,是我。李师兄临时有事,就让我把早餐送过来了。” 105.番外·见家长记(五) 你有男朋友吗?  “刚才我看见路边的监控摄像头朝我们闪光了, 是不是把你开车接电话的违规举动拍下来了?” 秦深骂了一句草, “又照老子。这破机器, 倒车闯红灯的不拍, 净拍这些瞎七八搭的小动作。” 又……他居然还不是第一次被拍到吗? “会扣分吗?” “扣两分,罚款两百。不过没事,到时跟交管局那边说一声就行,就说在出案子,不会记我违规的。” 徐蔓默然。 果然不是第一次被拍到了,看这熟练的消分流程。 想想也是,要是每次出案子都要被拍一次照罚一次款, 刑警队早跟交警队干起来了。 都是公安,兄弟部门之间当然要给个面子。 回到支队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晚上七点,离说好的开会时间还差五分钟,大厅里几乎没了人,徐蔓跟在秦深后面,看着他不徐不疾地穿过大厅走上二楼, 心里都忍不住替他着急。 不过悠闲自有悠闲的底气, 七点整, 秦深准时推开了一号会议室的大门。 一瞬间, 会议室内的嘈杂声扑面而来。 “我就说吧, 秦哥肯定不会迟到。”李市杰看着手机,得意地对同僚炫耀, “正正好好七点钟,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怎么样,牛吧?” 有人扼腕叹息,“看来咱们这新来的妹子魅力还不够大啊,没能把在秦队心里排第一位的案子给挤下去。” 有人不服反驳,“那也有一分钟的误差。有本事你读秒,看秦队是不是踩点到。” 还有人在一旁起哄,“对,差一秒也是差,你还得请我们吃一顿饭!……” “放屁!秦哥就是准点到的,一秒也没差!……” 秦深抬手在会议室的门板上敲了两下,“都吵什么呢?安静!” 他这一嗓子成功让众人都闭了嘴,乖乖坐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他走进去,把门带上,又给徐蔓指了个座位,“你坐那里。” 徐蔓照着他的指示走过去坐好,心里有点紧张,之前被秦深叫出去时她还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谈话,所以只拿了个手机,其它的什么也没带,好在周围拿着纸笔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和她一样两手空空,这才稍微放下了点心。 秦深在会议桌的首位上坐下,拿起桌上放好的一份文件翻看,一边看一边叫人,“杭琴,把案件的具体情况给大家说一下。” 二组成员杭琴闻言应声从座位上站起,在投影屏上播放了一份PPT,边放边给众人讲解:“7月3号,也就是今天下午13点32分,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电话,在城郊处的湿地公园里发现了一包装有碎尸块的塑料袋。发现人是两名公园保安和一名游客。游客违规携带犬只入园,被其宠物犬拉到树林中心,刨地挖出了一个粉红色的塑料袋,闻到异味后以为是什么垃圾,就叫来了保安,最终发现里面藏有着的碎尸块。” “这是那三名报案人发现的塑料袋,和我们后来挖掘出来的另外三个塑料袋。”女警员按下遥控器,投影屏上的PPT就切换到了下一张,呈现给众人两张对比放在一块的图案,“经过仔细对比,这四个塑料袋里的尸块都属于同一具尸体,可以完好地拼接,没有缺漏。树林里没有发现其它的抛尸痕迹,可以将其定性为一起单独的杀人案件。” 秦深点点头,翻开另外一份文件。“尸检情况怎么样?” “详细的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法医组长董睿站起身,他是整个支队里年纪最大的,从事法医这一行业已经超过二十年,技术纯熟、经验丰厚,尸检的结果几乎没有出过差错,在公安系统里颇具名望,关水芸就是被他一手带上来的。 “不过大致的情况已经可以确定了,通过测算,死者的年纪大概是在10到11岁左右,为女性,死因是颈动脉破裂导致的大出血死亡,死亡时间在二十个小时到二十五个小时前,也就是昨天的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五点之间。身上有多处机械伤,大部分在关节附近,推测是凶手在分尸时造成的,肩胛处有一道约三厘米长的机械伤,脖颈右侧有一道约四厘米长的深度切口,初步推断是致命伤。没有发现性侵犯痕迹。” 董睿说完这些后就坐下了,换关水芸起身接着说下去,“我们对死者的食道和胃部做了检查,发现死者生前正在进食,根据残留的成分推断来看,分别是草莓、苹果、香蕉这三种东西。” “她吃那么多东西?”李市杰惊讶无比,“能吃得下吗,普通小女孩不是一个苹果就该饱了吗?” 关水芸没理他,盯着手里的报告继续讲述,徐蔓坐在李市杰边上,见他被关水芸无视得郁闷,就小声和他说了一句:“应该是水果拼盘,每样东西都只放一点。” “……死者的身上有多处重复砍伤,在分尸的关节部位尤其多,可以推测出凶手不是特别的有经验,最起码在分尸上这一点是。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关水芸走到会议室前边,把手中的报告放在投影仪下,给众人投影了一页报告。 屏幕上是骤然放大的三张尸检图片,和在公园里发现时的状态不同,尸体上面的血迹和污泥被清理干净,露出原本的状态,让徐蔓本能地感到一股生理性恶心,死亡一天还被分尸,这观赏性实在不能说是好。 她偷眼瞧了一圈,见大伙儿都面色如常地盯着屏幕看,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画面,就把心底的那点不适压了下去,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盯着屏幕看。 “肩胛骨和脖颈右侧,这两处的机械伤和其它地方不同,伤口前浅后深,说明凶手是从后面袭击死者的,前一下比较轻,后一下明显加重了力气,很显然,凶手在第一次下手的时候没有狠下心来,或许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杀害死者。”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秦深瞥向手中尸检报告的副本,“激情杀人,这样的案子并不少见。” “我要说的重点不在这里。”关水芸说,“这两道伤口的性状和其他地方不同,我们法医小组进行了模拟推测,在经过仔细比对后确认,这两种伤口出自不同人之手。换言之,杀人的和分尸的不是同一个人,这是一起两人作案事件。” 秦深翻看文件的动作一顿,“确定吗?” “肩颈两处的伤口比常规的要浅,只是因为死者是未成年人,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所以这成为了她的致命伤。成年人的力气不会这么小,所以我偏向是未成年人作案。当然,也不排除是力气较小的成年人犯案的可能性,女性,老人,残疾人,都是身体力量上偏弱的群体。” 秦深沉默了几秒钟。 “尸体上其它伤口的情况呢?” “在成年人的力气范围内。”关水芸回答。 会议室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未成年人杀人,成年人分尸,”秦深嗤笑着摇头,“还真是个大麻烦。说不定那分尸的成年人还是杀人凶手的家长,发现自己孩子杀人后就帮忙掩盖了痕迹。” “会不会是教唆杀人?”朱桌说道,“未成年人还没有成熟的世界观,他们对死亡没有足够的敬畏,对法律也没有足够的认识,很容易被成年人教唆。” “那也是个麻烦。”秦深把文件甩到桌子上,“只要行凶人是没成年的,这起案子就是个大麻烦。你们在查案的时候都给我悠着点,别对外泄露消息,尤其是媒体,那群家伙要是知道这是一起有未成年人参与的恶性案件,一定会在网上闹得天翻地覆的,到时候整个支队就别想安宁了。” “大家也别丧气,目前行凶人的身份还没有确定,小关不是说了吗,不排除是力气较小的成年人犯案的可能性。”副支队长陈康全说道,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默默听着各人的发言,此刻见秦深把文件一摔,往椅背一靠,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就自发接过了他的话头。“现场勘查的情况怎么样?还有报案人那边,都调查得怎么样了?” “都仔细调查了。”一组组长张鸿飞回答,“装尸体的粉红色塑料袋是一种常见的垃圾袋款式,在各个卖场都有售卖,通常是和其他几种不同颜色的垃圾袋打包在一起卖的,是常见的家庭用品,上面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无法通过这个渠道进行追查。尸块上没有附着有衣物布料,显然凶手在分尸前把死者身上穿的衣服都扒下来了,死者的头部面容也遭到了破坏,看来是不想让警方知道死者的身份。” “有意思。”秦深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凶手有两个人,一个负责杀人,一个负责分尸,分尸的那个没有经验,但两个人中却至少有一人知道要尽可能多的破坏能暴露死者身份的东西,拥有反侦察的意识。这说明什么?” 她压下门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秦深躺在沙发上,仰头靠着垫背,一手扶着前额,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见状,徐蔓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悄声走过去,提起装有煎饼果子和牛奶的早餐袋,轻声说道:“秦队长,是我。李师兄临时有事,就让我把早餐送过来了。” 106.番外·见家长记(六) 你有男朋友吗? 所以他才会对自己格外关照, 从出现场到送自己回家,都一路打包收揽了。 这样的照顾她当然是拒绝的, 她不可能腆着脸接受这份来自长辈的好意,到时候人家心里不满, 她自己也不好意思, 双方关系变得僵硬, 反倒成了一件坏事。 所以她婉言谢绝了,而被她拒绝后, 秦深也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地和她道了个别就驱车离开了, 这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想, 他对自己的这份关照是被别人拜托的,不是发自内心的。 这个发现让徐蔓有些气馁, 但很快她就振作起来,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谁好,能找到理由是好事, 要不然她还真的要怀疑秦深是不是对自己有所图了。 同时, 她的心底也升起了一股失落, 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在人际交往上有了一点进步呢,没想到还是因为别人的缘故, 不是自己的努力, 唉…… 好在她这队长本身就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再过几天, 应该就能熟络起来吧? 徐蔓不确定地想着。 她往后一倒, 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日光灯发呆。 她租住的是精品房,装修完善,空调冰箱等家电一应俱全,她只需要把一些生活用品补充完备就好,就和商品房广告上说的一样,付款完成,拎包入住。但她才把行李收拾到一半就被急匆匆地喊了出去,现在行李箱打开放在一边,里面的衣物只被取出了一部分,堆积在床角等她整理,但她实在没这个心思弄了。 赶了一上午的路,又跑了一下午的现场,再开了一晚上的会,就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更不用说她了,现在的她是身心俱疲,只想一觉睡醒到天亮,不想去管收拾房间之类的事情。 空调运作的声音在房里低低地响着,徐蔓在床上躺了十几分钟,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从箱子里找出沐浴露洗面奶,拿着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了。 她一下午跑现场出的汗都在会议室里吹干了,但刚才在楼下站的短短十几分钟让她又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特别难受,不洗干净不舒服。 洗完澡出来,已经差不多到了十点,明天八点之前要到支队,徐蔓就准备早一点睡,但在临睡前,她最后一次拿起了手机,打开通话页面,查看是谁在开会时给她打了电话。 来电人在意料之中,是她的妈妈唐幼蓉。 想了想,现在这个点对方应该还没有睡着,她就回拨了过去,果然,几声嘟响过后,对面接通了电话。 “喂?小蔓,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唐幼蓉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上一通未接来电,“是有什么事吗?” 徐蔓嗯了一声,“我在开会。” “开会?开什么会?” “案情探讨会……这几天我准备先在支队干干,如果感觉还行的话就在队里实习了,如果还是不行,就转去市局。” “先在支队干?你们队长同意?” “就是他提出来的。”徐蔓说,“我觉得这个建议还可以,就答应他试一试。”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小蔓啊。”唐幼蓉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你们队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徐蔓感觉到自己的脸有点发烧,不是被说中了心事的害羞,而是每个女生被说这些事时都会有的正常反应,尴尬,不好意思,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毕竟她才误以为人家对自己有意思,她妈妈就也跟她想一块去了,还真是诡异的思维同步。 “妈,你瞎说什么呢。”她轻嗔,“人家就是一个普通的提议,怎么就成了对我有意思了。” “是吗?”唐幼蓉的话听上去不怎么相信,“对你没意思又请你吃饭又让你留在队里的?” 人家不仅请你女儿吃饭,还送你女儿回来呢。 徐蔓在心里嘀咕,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要真说出来了,依她妈妈的个性指不定会发散到哪个星球上去,只能说道:“你和江阿姨不是好朋友吗,人家肯定是被他妈妈拜托了,才会关照我一下的。妈,你就别多想了,我还没毕业呢,这种事还早着。” 唐幼蓉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开学你就大四了,离毕业也不远了,想这些不早了。也怪你爸,对这些事情管得太严,你都上大学了还不让你谈恋爱,说是怕你被别人骗,可你要是不在学校里谈几场恋爱,出了社会岂不是更容易栽跟头?你听妈的,如果真有喜欢的,就放心大胆地去谈,不要顾虑你爸。” “也不全是爸的原因。”徐蔓卷着头发丝,回想着她上大学这三年以来的生活,“大学里的男生我都没什么兴趣……” “那你对那秦队长有没有什么兴趣啊?” “妈。”徐蔓娇嗔,“你再说这些,我就要生气了。” “好好好,妈不说了。”唐幼蓉安抚一声,“那你这几天都在支队干了?” “嗯。” “今天也是在支队工作的?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有点累,不过我今天没加班,队长让我早点回来了。”徐蔓回答,“今天正好碰上一个案子,我把这案子从头到尾跟进一遍,等结束了再决定去留,所以可能会忙一点。” “那你要好好休息。”唐幼蓉叮嘱,“妈问过江阿姨了,她说她儿子自从干了刑侦,生活作息就没正常过,很辛苦。你不要勉强自己,一旦觉得承受不住了就提出来,本来也不是让你来干刑侦的。” “嗯,我知道。”徐蔓微笑,心头暖意融融,“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妈你放心。”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徐蔓调好闹钟,把明天要带的东西和穿的衣服都整理好后就关灯躺到了床上,奔波了一天的她很快就进入了睡眠,一觉无梦到了大天亮。 早上七点,她准时被手机闹铃喊醒,起床刷牙洗漱,穿衣带包。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的她没有再穿裙子,穿了件白色的短袖上衣和牛仔短裤,鞋子也换成了方便行动的运动鞋,双肩包还是昨天的那款,确认没有缺漏的东西后就出门下了楼,买了一份包子当早餐,去赶早公交了。 公交站台就在小区门口对面,不过没有直达到刑侦支队的路线,需要中途转车,大约要花费半个小时,昨天她赶时间,就没有坐,今天她特意早起,时间上很充裕,就选择了这个出行方式,果然,虽然花费的时间久了点,但因为她动身很早,到支队的时候才七点四十刚过一点。 门岗处值班的警卫见她出示了临时证件,就放了行,让她走了进去。 在大厅里,她遇到了满手早餐袋的李市杰,还没来得及等她打一声招呼,李市杰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朝她走来:“哎哎师妹,你来得正好,你手头没什么事吧?帮我把这早餐送到楼上去,情报部那边找我有事情,我这实在是抽不出空,谢谢你了啊。” 不等徐蔓说些什么,李市杰就一股脑地把手里的袋子全塞进了她怀里:“这些包子馒头豆浆是给一组带的,这一份煎饼果子和牛奶是给秦哥的。你吃早饭了没?没有就从里面随便拿一份,我先走了啊,回头再跟你道谢。” 塞完早餐说完话,李市杰就飞快跑了,连给徐蔓说一句话的余地都没留,徐蔓无奈,只能拎着这些天降早餐上楼,进一组办公室分早餐。 踏进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她是有些尴尬的,因为她从来没有干过大声吆喝的事,手里拎着十几袋早餐,也不知道要怎么分发。 赵佳眼尖,瞥见了她手里的早餐袋,立刻起身朝她走来,顺便替她把话说了出来。 “怎么是妹子你来送早餐?你不会是被李市杰那家伙给坑了吧,他欠我们大伙一顿饭,光请我们吃包子豆浆就已经够抠门的了,不会还忽悠你出钱吧?” 徐蔓连忙笑笑:“不是。我在楼下遇到的李师兄,情报部找他有事,他没空上来,就让我带过来。”师兄这个称呼是李市杰让她叫的,她本来不想这么叫,但人家师妹师妹地叫她叫得欢,她也不好意思直呼人家姓名,就这么叫了。 “他去情报部了?”朱桌笑着走过来,从徐蔓手里拿了一袋包子和豆浆,“他不是号称情报部的叛徒嘛,冯组长之前怎么说来着,他要敢去情报部,就给他一个深刻入骨的教训,让他明白什么叫生是情报部的人,死是情报部的死人?” “怎么着,下去瞅瞅?” “我先吃个包子。草,那家伙怎么这么抠,包子还给素馅,连点肉都不带!” 李市杰去情报部的事引发了一波讨论,徐蔓手中的早餐在众人的说笑声中被分掉了大半,还剩下三四袋,都搁在了李市杰的办公桌上,剩下的煎饼果子和牛奶是秦深的,就由徐蔓拿了,送去秦深的办公室。 后一件事听得徐蔓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就不那么着急给他打电话了,现在好了,把自己给推进了坑里,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就不该这么积极勤奋热爱工作的。 107.番外·见家长记(七) 你有男朋友吗?  APP的结果显示支队的确离她居住的小区很近, 开车过去只要十五分钟,但她没有车,对方又让她在二十分钟内赶到,她只能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行李, 先在手机上预约网约车,再快速打开背包检查了一遍,确认证件纸笔都齐全后就拿着钥匙出了房间,急匆匆下楼赶去小区门口。 好在网约车来得很快,现在也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时期,二十分钟后, 她堪堪赶到了新宁路999号, 来到了明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大门口。 七月的天热得厉害,一下车,一股热浪就扑面袭来, 仿佛要把整个人都闷死在热海里, 徐蔓只穿了件单薄的夏衣, 也还是被热得出了汗。她躲到门卫亭旁边的阴影里,拿出手机给秦深打电话。 这一回秦深接得很快,几乎是铃声刚刚响起就接通了:“喂?” “你好秦队长,我是徐蔓,我已经到支队门口了。”徐蔓说这话时有点犹豫,因为她的实习岗位是在市局, 照理来说报到也应该是去市局才对, 怎么会让她来支队这里, 所以在说完这句话后又委婉地加问了一句,“我们等会儿是去市局报到吗?” “报到的事不急,你先在门口等着。我马上出来。” 电话又是被一声挂断,对方似乎非常喜欢用这样简洁的话语来通讯,徐蔓一开始觉得有一点不舒服,但很快又释然了,刑侦支队要处理的事务很多,作为领导人,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是一件好事,而且她得承认,之前秦母发给她的那张照片起了很大作用,这个世界对长得好看的人还是很宽容的。 在闷热的夏天里等待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徐蔓在门卫亭旁边等了一会儿,没看见人影,就往边上站出了几步,顶着大太阳看向里边的大厅出入口,有几个身穿警服的人从里面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可还没等她猜哪一个是她要等的人,那些人就都拐了个弯往边上去了,她只得继续在日头下等着,汗珠从鼻尖上渗出来,又被她反手抹去。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门口值班的警卫都注意到她了,其中一个肩膀上别着对讲机的警卫朝她走了过来,对她露出一个标准有礼的微笑:“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徐蔓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没有,我在等人。” 对方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回到工作岗位上继续值守。 徐蔓继续往里面张望,支队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情,不时有人从大厅门口进出,还传来了好几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随着那声音的接近,几辆警车从办事大楼的旁边道路拐出来,排成一队地驶向门口。 门口的伸缩门缓缓打开,徐蔓也退到了一边,给开出来的警车让路,然而打头的警车却在经过她身边时停下了,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里面的人转头朝她看来,微微一扬眉。 “徐蔓?”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没有穿警服,穿着件深色的T恤和短袖外套,一身便衣打扮,眉眼深邃凌厉,在帅气中透露出一点不羁的味道。 徐蔓有一会儿没意识到他是谁,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点了点头,“是我。您是秦队长?” 对方简略地点点头,“上车。” “啊?”她一愣。 上车?上什么车?这辆警车吗? “上车。”对方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别耽误时间。” 徐蔓有心想多问两句,但后面紧跟着的几辆警车给了她压力,让她不敢杵在这边磨蹭,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微躬着身体点点头,开门钻进了警车后座。 她刚关好车门,前头的秦深就对驾驶座上的人一声吩咐:“开车。”车子转出了支队大门,压进新宁路的白线里,往前头开去。 徐蔓坐在后边,把双肩包从背上取下放到胸前,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感受到了一股视线的注目:驾驶座上的年轻警员正在通过后视镜好奇地观察着她。 她看过去,司机警员立刻移开了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询问旁边的秦深:“秦哥,她是谁啊?怎么让她上车了?难道是嫂子?” “新来的实习生。”秦深关上车窗,倚靠着车椅漫不经心地回答,“徐蔓,新安大的,第一天过来。你认识一下,以后半年就是同事了。” “啊?”司机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声,通过后视镜看了徐蔓好几眼,“她?” “有意见就提。”秦深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秦哥,她才第一天来,你就带她出现场?人家女孩子还没从学校毕业,你就这么对人家,是不是有点坑啊?” “她是过来实习的,不是过来参观的,有什么坑不坑的。反正现场早晚都要出,今天正好碰上了这件事,就带带她。” “什么?秦哥,她由你来带?那那那……那我呢?我怎么办?你还带我吗?” “都半年了还要人带,你丢不丢脸?出去别说是我带的,半年了连个师都出不了,丢人。” “不是,我那是——” “闭嘴,专心开车。” 司机警员屈服在了队长的淫威之下,悻悻地闭了嘴,而徐蔓的提问才刚刚开始。 “不好意思,秦队长,您刚刚说什么?我不是在市局实习吗,应该不是在支队干吧……?” “支队就是市局下属的一个分支,你在市局实习,就是在我这里干。有什么问题吗?” 徐蔓艰难地微笑了一下:“……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在市局那边实习的,不是在这里?而且好像不是刑侦的岗位?” “你大学专业学的什么?” “……刑侦。” “那不就得了。”对方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她的疑惑。 问题就出在这里好不好? 徐蔓在心里抓狂。她虽然学的是刑侦专业,可她压根就一点也不想干刑侦啊,而且他们两个刚刚谈论的是什么?现场?这是要出现场吗?带着她去出现场? 就在徐蔓搜肠刮肚的想着该怎么委婉而又明确地跟这位秦大队长说明自己并不想干刑侦的意思时,那个被秦深命令闭嘴的警员司机开口说话了。 “秦哥。我说你怎么就听不懂人家的话呢,人家这是不想出现场呢。”直白的话语让她有些尴尬,好在对方口中没有明显的鄙视之意,让她多少安慰了一点,同时暗暗松了口气,“她到底是不是咱们这的啊?我怎么听她的意思是她在市局本部实习,不是在咱们这里?秦哥,你确定你没弄错?” “她就是我带进局里的,我弄没弄错我会不知道?” “卧槽,原来你们俩认识?” “一个母校的,她比我小两届,算是学妹。”秦深这么回答,然后侧转身回过头看徐蔓,“你刑侦专业的,不干刑侦还准备干什么?” 徐蔓噎了一下。 她其实什么也不准备干,就想普普通通在市局里做做后勤,整理整理资料什么的,平稳度过实习期就行了,可看着秦深的眼睛,她怎么也说不出这句话来。 心虚,尴尬。 人家是真正的人民公仆,奋斗在破案的第一线,为广大人民群众的人身安全保障而努力,和她这种只想混日子的废柴完全是两个高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最后,她也没能厚着脸皮说出自己不想干刑侦的话来,只能用一种不确定的口吻说道:“我……我不知道。” 司机警员发出一声嗤笑,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秦深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回身坐正了继续靠着椅背,“那就跟着我干。学刑侦的不出现场叫个什么刑侦。”他替她做出了决定,“小李,跟她说下具体的情况。” “哦,好。”被称作小李的司机警员打了下方向盘,把车子在路口右拐,就跟徐蔓说起了情况。 徐蔓骑虎难下,只能抱紧了怀里的背包听他讲话,内心万分纠结。 事情并不复杂,在中午1:32的时候,指挥中心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报警人是一名丹湖湿地公园的保安,说是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塑料袋子,里面包装着像是人的肢体的东西,还有血液渗透出来。根据接线员的询问,塑料袋子是一位游客发现的,那位游客违规牵了犬只进去,狗一直要往树林里钻,主人没有办法,只得跟了进去,结果就被它刨出了这么一个东西。 一开始,游客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以为是随地掩埋的垃圾之类的东西,直到那包裹在外面的塑料袋被狗爪抓出了一个口子,从里面滚出了半只人的手掌,他才意识到那是什么,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喊来了保安,保安赶到现场后也懵了,连忙报了警。 小李的叙述很简洁,但是很全面地概括描述了整件事的状况,而徐蔓只是听着,就觉得胃里翻腾起来了。 108.番外·见家长记(完) 你有男朋友吗? “那能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是警察呢。”秦深微微一笑, “好了, 妈,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就别担心了。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 就先挂了, 等以后有空再打电话给你。” 他挂断电话,靠在椅背上思索了几秒, 就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 徐蔓被秦深叫到名字时,她正被警员们围在办公桌后面问东问西。 支队有设置食堂, 但只供应早中两餐, 下午四点就关门了, 所以每当要加班时,队里的人晚饭都是点的外卖。徐蔓初来乍到, 不清楚情况, 李市杰是第一个拿着手机去问她要不要拼餐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人就一个个都围了过来, 七嘴八舌的从饮食爱好问到了学校专业, 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徐蔓对这情况有些不适应, 她不是很喜欢被人包围的感觉, 勉强笑着一一回答了, 秦深的呼唤对她来说简直是及时雨, 她连忙绕过围在她身旁的众人, 小跑着来到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秦深跟前。 “秦队长,你找我?” 秦深点点头,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扫向她身后的一群人:“干什么呢你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欺负新人啊?” “哪里,我们明明是在给新人举办欢迎仪式。”一名年轻的男警员笑着回答,他是一组除了李市杰外年纪最小的侦查员,朱桌,当然,自从徐蔓来了之后,他和李市杰就都荣升为老人了。“跟她介绍我们自己呢。是吧大家?” 其余人点头应是。 秦深嗤笑,他还不了解这些人?就是见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就一窝蜂地凑上去了,要是换一个汉子过来,看他们还会不会这样。德行。 他没再理会那些手下,把目光转回到徐蔓身上:“你跟我出来一下。”话一说完就转过身往外面走去,徐蔓懵懵懂懂的,也来不及问他为什么,就这么跟了出去。 “哎,秦队,你这不厚道啊。”朱桌见状,笑着提高嗓子喊,“怎么把人家妹子约走了?你这是以权谋私,我要举报!” “嘁,你得了吧。”李市杰撇撇嘴,“秦哥要是想约妹子,还用得着以权谋私?而且我告诉你们,他们俩本来就认识,说不定以后我师妹就成我嫂子了,我可警告你们啊,你们不许打她的主意,我要给秦哥的幸福人生保驾护航。” 他这小人得意的嘴脸立刻遭到了打击报复,朱桌抬起胳膊就勾住了他的脖子,笑嘿嘿道:“哟,李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呀,既然如此,小的们这顿饭是不是你请了?” “说得对!给我来份黄焖鸡米饭!……” “那我就要个炒米线好了,李总今天请客,怎么能不给面子呢是吧?” 一组办公室嘈杂的吵闹声被秦深关在了门内,徐蔓在门前立定了,有些小心地询问他:“秦队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深看向她。 他本来想直接和她说实习岗位这件事的,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就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徐蔓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留着一头柔顺的黑发,再加上他在电话里也没有要求她的着装,她就穿了一身裙子过来,纯白的连衣裙配上纯白的厚底凉鞋,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洋娃娃一样,乖巧纯洁,美得纯粹而又特别。 说起来,她和自己还是校友的关系。 大三,比自己小两届,那就是学妹了…… “秦队长?” 徐蔓的疑声唤回了秦深的理智,他定定神,重新看向面前的女生,说出口的话却从实习变成了:“还没吃晚饭?” 徐蔓感到几分惊讶,不明白他把自己叫出来居然首先问了这么个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回答道:“还没有。” “我请你。”秦深转过身,“过来。” 徐蔓有些懵,他特意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为了请自己吃晚饭? 但是想想,她又觉得这挺有理由:自己是他妈妈拜托给他、让他帮忙带的,她又是第一天来支队,身为支队长的他请自己吃晚饭,应该……可能……大概算是在情理之中吧? “怎么了?”往前走出几步,察觉到她没有跟上来,秦深双手插着裤兜回过头看,下巴微微往前一抬,“跟上啊。” “……哦。”徐蔓点点头,小跑着跟了上去。“谢谢队长。” “不用。”秦深让自己想着办公室里的那通电话,告诉自己这是在兑现承诺,但心思一转,又控制不住地回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上面。 乖巧的、可爱的、纯洁的学妹。 “应该的。” * 夏季的天暗得晚,五点多,太阳还没有落山,晚霞的余晖映照着天际,把大半个天空都染成了橘红色。 秦深让徐蔓在支队门口等着,自己去停车院把车子开了过来,用了自己的车,没有开警车,除非他想和徐蔓一起上公款吃喝的社会新闻头条。 看着一辆黑色的SUV在自己跟前停下,徐蔓本来想上后座,但秦深已经把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让她上车,她就只好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等她系好安全带后,秦深油门一踩开车出了支队,途中看着她有些拘谨的神色,主动挑起了话题。“来明州多久了?以前来过这里吗?” 徐蔓摇摇头:“今天刚到,第一次过来。” “刚到?”这个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刚到你就给我打电话?也不觉得累?” “学校要求的实习从七月份开始,”她小声回答,“我已经晚了几天了。” 秦深哑然,见过老实的,没见过这么老实的。 “明州离新京这么近,又是旅游大市,你就没想着过来旅行一次?” “上学的时候没有空来,课都排满了。等放了假,我就回家了。” “周末也没空?” “……没想过到这里来。” 秦深笑了一下,“看来我们市的宣传还有待加强啊。” 又问她,“吃得惯面食吗?” “还行,挺喜欢的。” “那今天就请你吃一顿面。”他打了圈方向盘,往右转了个弯,“百年老店,上过央视美食频道的,来明州不吃一碗面,就相当于是白来了。怎么样?” 徐蔓当然说好,就算他说请她吃大排档,她也会说好的,毕竟被请客的人是她,请客的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接下来就是一路无话,秦深打开了车载广播,电台主持人讲解路况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外边霞云满天,车子里空调运转,呼呼吹着冷风,没有让夏日的热燥偷跑进来一丝,徐蔓一开始还有些局促地坐着,渐渐就放松了身体,在熏风中舒缓了神情。 和她想象得不同,作为官二代、或者说是官三代,秦深的身上并没有许多高官子弟都有的纨绔气息,或许跟他父亲走的是公安这条政路有关,他既不戴名表,也不开豪车,和一个普通的工薪族没什么两样,不过他的气质很出挑,走到大街上绝对不会泯然众人的那种。她说不清那是因为他的长相,还是因为他举手投足间的仪态导致的。 不过,或许他不是不想炫富,是不能炫富。 一个声音在徐蔓心底说,就他这家世背景,要是开了豪车、戴了名表、出入高级会所,恐怕不出一个礼拜,就能被有心人利用形成一场风暴,就像她从来不穿名牌、不背名包一样,而秦深的家世比她的还要复杂庞大。 他的家世需要他行事低调、不惹麻烦。 “到了。”秦深的突然出声吓得徐蔓一个激灵,还以为他看穿了自己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是到了地方,连忙应了一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秦深带她来的是一家面店,据说是百年老店,门面和装潢也的确有几分古韵,推门进去,面汤的香味伴随着空调的冷气一道传来,很轻易的就勾起了来客的食欲。 店里的客人不少,壁挂的电视机里放着西游记,美猴王和妖怪的打斗声融在食客的交谈声中,氛围很是舒适。 “要吃什么?”秦深走到柜台前问她。 “随便。”徐蔓先是这么回答,又觉得不太好,就加了一句,“有什锦吗?” “有。”柜台的服务员回答她,“素的。” “那就来一碗素什锦。”秦深掏出手机,“我来一碗虾仁面,加个蛋。” “要拌面还是汤面?” “虾仁要汤面。”秦深转向徐蔓,“你呢?” 徐蔓眨眨眼,她以前吃的面店都是直接上汤面的,除非客人特别说明了才会做拌面,还没有像这样一开始就询问的,她想了想,说道:“拌面吧。” 秦深点点头,和柜台结了账,就带着徐蔓到一张靠窗的桌子边上坐了。徐蔓坐在他对面,刚才在车上消失的拘谨又回来了,她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话,只能低头摆弄着手机,唐幼蓉就是在这时候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小蔓,事情解决了吗?妈已经跟你江阿姨打过电话了,的确是把你安排到市局的,应该是她儿子弄错了。江阿姨已经去和她儿子说了,他有没有过来找你说这事?】 徐蔓回复了一条。 【还没有。可能等会儿会跟我说吧。】 唐幼蓉:【你现在还在支队吗?晚饭吃了没有?】 徐蔓回她:【在外面和秦队长吃饭呢。】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手机另一端就没了动静。 半分钟后,徐蔓才接收到唐幼蓉发来的消息。 【你单独跟人家出去吃饭了?】 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没有给她留一点反应的时间,徐蔓看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才想起要打开导航APP查询去支队的路线。 APP的结果显示支队的确离她居住的小区很近,开车过去只要十五分钟,但她没有车,对方又让她在二十分钟内赶到,她只能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行李,先在手机上预约网约车,再快速打开背包检查了一遍,确认证件纸笔都齐全后就拿着钥匙出了房间,急匆匆下楼赶去小区门口。 好在网约车来得很快,现在也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时期,二十分钟后,她堪堪赶到了新宁路999号,来到了明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大门口。 七月的天热得厉害,一下车,一股热浪就扑面袭来,仿佛要把整个人都闷死在热海里,徐蔓只穿了件单薄的夏衣,也还是被热得出了汗。她躲到门卫亭旁边的阴影里,拿出手机给秦深打电话。 这一回秦深接得很快,几乎是铃声刚刚响起就接通了:“喂?” “你好秦队长,我是徐蔓,我已经到支队门口了。”徐蔓说这话时有点犹豫,因为她的实习岗位是在市局,照理来说报到也应该是去市局才对,怎么会让她来支队这里,所以在说完这句话后又委婉地加问了一句,“我们等会儿是去市局报到吗?” 109.番外·见岳父母记(一) 你有男朋友吗?  秦深挑眉看向他:“怎么着,老冯把你给扣下了?” 李市杰抱怨:“还不是之前那回事, 他居然到现在都还记着仇!我说呢, 怎么今天早上右眼皮一直在跳的, 就没停下来过——” “行了, 我知道了。”秦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别在这叽叽歪歪了, 老冯让你干活你就去干,等什么时候他肯放人了, 你再跟着我去出现场吧。” “啊?”李市杰一声惨叫, 显然,这个结果不是他所期望的。“秦哥, 你不帮我去说一说?就说我要跟着你出案子,你看我要是落情报部了,没人帮你跑腿打下手也不方便,是不是?” 秦深被他乐到了,“怎么就不方便了, 这儿不还有个人吗。徐蔓, ”他笑着叫一声徐蔓,“走,跟我下楼。” 冷不丁被点到名,徐蔓连忙点头“哦”了一声, 乖巧地跟在秦深后头出了会议室, 李市杰也跟了出来, 不死心地缠着秦深从二楼下到一楼, 想让他带上自己,可惜被秦深全程无视不说,还在大厅里被情报组长冯宣任逮了个正着,只得饮恨放手,垂头丧气地去了情报部。 他被拖走时发出的叫声太过惨烈,引得大厅里一大半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抬头寻声看到底是谁在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连知道实情的徐蔓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走了。”秦深拍了一下她的肩,“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咋咋呼呼的,人来疯。没什么好看的。” 徐蔓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支队大厅。 来到停车院里,秦深在一辆警车旁边停下,转过头询问她:“你车技怎么样?” 徐蔓听他这意思似乎是要自己开车,就说道:“还行。”说完后觉得这回答有些不好,像是对自己的车技没有信心似的,就又加了一句,“没扣过分。” “……”秦深对她这回答有些无语,“那你车技是挺还行的。开过几次车?” 徐蔓犹豫了一下:“大概五次……差不多吧。” 秦深:“……” 秦深:“你是只在学车的时候开过车吗?” 徐蔓的脸红了,被不好意思的。 “暑假回家的时候开过两次。”她小声解释,“我大二考的驾照,平时学校里也没机会开车,所以次数就少了点……” 秦深无力地叹了口气:“上车吧。” 徐蔓眨眨眼,有些不确定地指指自己:“我来开车?” “我来。”秦深拉开车门,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看你那样子我就觉得不放心。上来吧,我开车载你。” 徐蔓想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但见他已经坐进了车里,发动了引擎,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绕到副驾驶的车门边打开坐了进去。 关好门系好安全带后,她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把在嘴边打转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车技真挺好的……暑假里两次开车都是我单独一个人,没出什么事故。” “是啊,百分之百的安全率,是挺高的。”秦深笑了一声,“就是这样本数有点不够,两次?” “……什么事都是从零开始的么,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十年驾龄的。”徐蔓没什么底气地抿唇,“驾驶经验都是练出来的。” “那你可得找个时间好好练练。”秦深踩着油门,方向盘往右一拐,驶出支队大门,“别到时候我让你设卡堵人,你问我怎么踩油门,往哪边打方向盘,那还设个屁的卡,人早跑了。” 徐蔓想辩解她才不会做那么不靠谱的事,但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只得讪讪笑笑,把话咽回去。 车子拐入大马路,在机动车道上行驶,超越一个个路标,徐蔓端正地坐在副驾驶位上,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面,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挡风玻璃外的景色,在心里默默地记着路。 不管她之后是留在支队还是市局,她都得在明州实习半年,早熟悉路早好,免得以后别人让她开车,技术是够了,但不认路,要开着导航追犯人,那就尴尬了。 察觉到她的安静,秦深有些好奇地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乖巧专注,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看,就像是在完成老师布置作业的学生一样,忍不住笑了。 这丫头,还真是乖得可爱,跟个小白兔似的。 …… 根据情报,张小娟生前就读的舞蹈学习班下属于一家知名的连锁教育机构,全称少儿芭蕾乐学教育中心,坐落在泗阳区商业广场中心写字3号楼的22层。 秦深把车停在了商业广场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和徐蔓一起乘坐电梯到一楼卖场,再转进写字3号楼的入口,搭乘电梯到了22层。 原本,写字楼的每一层楼都是由几家公司分别租赁的,但是徐蔓他们要调查的这家舞蹈班从属的教育机构财大气粗,把这一整栋楼的15到23层都包了,每层开设不同类别的学习班,包括但不限于少儿英语、数学、音乐和舞蹈等,所以设立在22层电梯间两边的出入口全部被玻璃门拦住了,一边写着入口,一边写着出口。 徐蔓走到标设着入口的玻璃门前,在秦深的示意下摁响了门铃。 很快,就有接待员从里面走了出来,笑容可掬地打开门请他们进去,态度端庄又亲切:“您好,欢迎光临。” 秦深走进去,瞄了一眼前台墙上贴着的公司名称:“你们这里是少儿芭蕾乐学中心?” “是的。”接待员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请问您们二位是来给孩子报读舞蹈班的吗?” 徐蔓一愣,没有想到会让别人产生这种误会,虽然她和秦深都没有穿着警服,年龄也是一个阶段的,又来到这个地方,别人误以为他们是夫妻很正常,但她的脸还是尴尬地涨红了,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心绪。 “不是,我们——” “警察。”秦深平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徐蔓的解释。他从兜里掏出一份警官证,打开举到接待员跟前,“过来调查一些事情,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接待员脸上的笑容一僵,几秒种后又再度挤出,只是说话的口吻明显没有之前来的那么职业化了。“请进,我去请我们负责人过来。” 秦深点点头。 接待员把他们带进了会客室,倒了两杯水后说了一声“请稍等”,就带上门离开了会议室,大约十分钟后,一名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男子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略显精明的目光在徐蔓和秦深两人身上一扫,就精准地把手朝秦深伸了过去。 “警察同志你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杨文青。” 秦深和他握了一下手,“秦深,刑侦支队。”他简要出示了一下警官证,“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杨文青的目光在他的警官证上一扫而过,脸上的笑容就比刚才扩大了几分:“原来是秦警官,幸会幸会。我是学乐教育机构明州泗阳分校的校长,算是这里的总负责人。” 徐蔓把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颇有些叹为观止,心想这还真是一个人精,发现来的是刑侦支队长后就变了态度,比原来要热情客气得多,但偏偏又转变得很自然,难以让人察觉。 秦深可不管这些,自报家门之后就从衣领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拎到杨文青眼前:“杨校长,请问你对这照片上的女学生有印象吗?” 杨文青看了一眼照片,“是张小娟吧?秦警官,你们有她的消息了吗?” 接到张小娟父母关于女儿失踪的报案后,泗阳区派出所的警方就针对这件事进行了调查,其中自然包括了这家教育机构的师生,杨文青认识张小娟、知道她失踪的事并不奇怪。 倒是徐蔓对此有几分疑惑,警方已经询问过这家教育机构的师生了,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为什么秦深带她第一个来调查这里?难道是不信任泗阳区警方? “昨天下午两点,我们在湿地公园的树林里发现了张小娟的尸体。”秦深说道,“所以有些事情,我们想再调查一下。” 杨文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尸体?” 秦深点点头:“她被人杀害了,张小娟的父母已经来认领过尸体,就是她们失踪的女儿。” “这……”杨文青脸色一变,显然没有料到秦深会给他带来这么一个消息,没了刚才的那股殷勤劲,变得认真起来,“我去叫张小娟的班主任过来吧,她在这里上课的时候一直都是卢老师带着的,关于张小娟的事情,她比我要知道清楚得多。” 得到秦深的许可后,杨文青就离开了会客室,几分钟后领着一名盘发的女老师走了进来。 徐蔓看过去,发现那名女老师体态优美,脚步轻盈,一看就是练过舞蹈的,举止仪态都特别的有气质。 “卢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两位警官。”杨文青先是对那女老师说了这么一句话,又指着秦深特别介绍道,“这位是明州市刑侦支队的队长,秦深秦支队长。” 徐蔓注意到他用词的改变,看来,秦深这支队长的身份让她也连带着水涨船高了,不再是警察同志,而是警官了。 “怎么样?”电梯走廊间里,秦深转头询问徐蔓,“这一圈的调查下来,有什么感想?” 徐蔓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翻开笔记本,把上面的内容都快速过目了一遍之后,才谨慎地措词说道:“我觉得……那个舞蹈老师有些奇怪。” “她?她哪里奇怪?” “在提到张小娟时,她的前后态度有过变化。”徐蔓回忆着之前询问卢美琴时的场景,“一开始时,她对被害人的称呼还是比较疏离的全名,可是在得知张小娟遇害之后,她对张小娟的称呼就变成了比较亲密的名字……我觉得怪怪的。” 110.番外·见岳父母记(二) 你有男朋友吗?  “知道。”秦深敷衍地应了一声, “等哪天明州彻底没案子了, 我就睡它个天昏地暗七荤八素, 包您满意。” 江雅微叹一声, “你啊, 跟你爸一个样, 太拼命了。当初要是听了你爷爷的话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声音里除了担忧遗憾之外还有隐隐的自豪,显然是在为拥有这样的儿子而骄傲。 “那能有什么办法, 谁让我是警察呢。”秦深微微一笑,“好了,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别担心了。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就先挂了, 等以后有空再打电话给你。” 他挂断电话,靠在椅背上思索了几秒, 就合上笔记本, 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 徐蔓被秦深叫到名字时, 她正被警员们围在办公桌后面问东问西。 支队有设置食堂,但只供应早中两餐,下午四点就关门了, 所以每当要加班时, 队里的人晚饭都是点的外卖。徐蔓初来乍到, 不清楚情况, 李市杰是第一个拿着手机去问她要不要拼餐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人就一个个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从饮食爱好问到了学校专业,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徐蔓对这情况有些不适应,她不是很喜欢被人包围的感觉,勉强笑着一一回答了,秦深的呼唤对她来说简直是及时雨,她连忙绕过围在她身旁的众人,小跑着来到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秦深跟前。 “秦队长,你找我?” 秦深点点头,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扫向她身后的一群人:“干什么呢你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欺负新人啊?” “哪里,我们明明是在给新人举办欢迎仪式。”一名年轻的男警员笑着回答,他是一组除了李市杰外年纪最小的侦查员,朱桌,当然,自从徐蔓来了之后,他和李市杰就都荣升为老人了。“跟她介绍我们自己呢。是吧大家?” 其余人点头应是。 秦深嗤笑,他还不了解这些人?就是见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就一窝蜂地凑上去了,要是换一个汉子过来,看他们还会不会这样。德行。 他没再理会那些手下,把目光转回到徐蔓身上:“你跟我出来一下。”话一说完就转过身往外面走去,徐蔓懵懵懂懂的,也来不及问他为什么,就这么跟了出去。 “哎,秦队,你这不厚道啊。”朱桌见状,笑着提高嗓子喊,“怎么把人家妹子约走了?你这是以权谋私,我要举报!” “嘁,你得了吧。”李市杰撇撇嘴,“秦哥要是想约妹子,还用得着以权谋私?而且我告诉你们,他们俩本来就认识,说不定以后我师妹就成我嫂子了,我可警告你们啊,你们不许打她的主意,我要给秦哥的幸福人生保驾护航。” 他这小人得意的嘴脸立刻遭到了打击报复,朱桌抬起胳膊就勾住了他的脖子,笑嘿嘿道:“哟,李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呀,既然如此,小的们这顿饭是不是你请了?” “说得对!给我来份黄焖鸡米饭!……” “那我就要个炒米线好了,李总今天请客,怎么能不给面子呢是吧?” 一组办公室嘈杂的吵闹声被秦深关在了门内,徐蔓在门前立定了,有些小心地询问他:“秦队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深看向她。 他本来想直接和她说实习岗位这件事的,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就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徐蔓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留着一头柔顺的黑发,再加上他在电话里也没有要求她的着装,她就穿了一身裙子过来,纯白的连衣裙配上纯白的厚底凉鞋,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洋娃娃一样,乖巧纯洁,美得纯粹而又特别。 说起来,她和自己还是校友的关系。 大三,比自己小两届,那就是学妹了…… “秦队长?” 徐蔓的疑声唤回了秦深的理智,他定定神,重新看向面前的女生,说出口的话却从实习变成了:“还没吃晚饭?” 徐蔓感到几分惊讶,不明白他把自己叫出来居然首先问了这么个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回答道:“还没有。” “我请你。”秦深转过身,“过来。” 徐蔓有些懵,他特意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为了请自己吃晚饭? 但是想想,她又觉得这挺有理由:自己是他妈妈拜托给他、让他帮忙带的,她又是第一天来支队,身为支队长的他请自己吃晚饭,应该……可能……大概算是在情理之中吧? “怎么了?”往前走出几步,察觉到她没有跟上来,秦深双手插着裤兜回过头看,下巴微微往前一抬,“跟上啊。” “……哦。”徐蔓点点头,小跑着跟了上去。“谢谢队长。” “不用。”秦深让自己想着办公室里的那通电话,告诉自己这是在兑现承诺,但心思一转,又控制不住地回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上面。 乖巧的、可爱的、纯洁的学妹。 “应该的。” * 夏季的天暗得晚,五点多,太阳还没有落山,晚霞的余晖映照着天际,把大半个天空都染成了橘红色。 秦深让徐蔓在支队门口等着,自己去停车院把车子开了过来,用了自己的车,没有开警车,除非他想和徐蔓一起上公款吃喝的社会新闻头条。 看着一辆黑色的SUV在自己跟前停下,徐蔓本来想上后座,但秦深已经把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让她上车,她就只好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等她系好安全带后,秦深油门一踩开车出了支队,途中看着她有些拘谨的神色,主动挑起了话题。“来明州多久了?以前来过这里吗?” 徐蔓摇摇头:“今天刚到,第一次过来。” “刚到?”这个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刚到你就给我打电话?也不觉得累?” “学校要求的实习从七月份开始,”她小声回答,“我已经晚了几天了。” 秦深哑然,见过老实的,没见过这么老实的。 “明州离新京这么近,又是旅游大市,你就没想着过来旅行一次?” “上学的时候没有空来,课都排满了。等放了假,我就回家了。” “周末也没空?” “……没想过到这里来。” 秦深笑了一下,“看来我们市的宣传还有待加强啊。” 又问她,“吃得惯面食吗?” “还行,挺喜欢的。” “那今天就请你吃一顿面。”他打了圈方向盘,往右转了个弯,“百年老店,上过央视美食频道的,来明州不吃一碗面,就相当于是白来了。怎么样?” 徐蔓当然说好,就算他说请她吃大排档,她也会说好的,毕竟被请客的人是她,请客的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接下来就是一路无话,秦深打开了车载广播,电台主持人讲解路况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外边霞云满天,车子里空调运转,呼呼吹着冷风,没有让夏日的热燥偷跑进来一丝,徐蔓一开始还有些局促地坐着,渐渐就放松了身体,在熏风中舒缓了神情。 和她想象得不同,作为官二代、或者说是官三代,秦深的身上并没有许多高官子弟都有的纨绔气息,或许跟他父亲走的是公安这条政路有关,他既不戴名表,也不开豪车,和一个普通的工薪族没什么两样,不过他的气质很出挑,走到大街上绝对不会泯然众人的那种。她说不清那是因为他的长相,还是因为他举手投足间的仪态导致的。 不过,或许他不是不想炫富,是不能炫富。 一个声音在徐蔓心底说,就他这家世背景,要是开了豪车、戴了名表、出入高级会所,恐怕不出一个礼拜,就能被有心人利用形成一场风暴,就像她从来不穿名牌、不背名包一样,而秦深的家世比她的还要复杂庞大。 他的家世需要他行事低调、不惹麻烦。 “到了。”秦深的突然出声吓得徐蔓一个激灵,还以为他看穿了自己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是到了地方,连忙应了一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秦深带她来的是一家面店,据说是百年老店,门面和装潢也的确有几分古韵,推门进去,面汤的香味伴随着空调的冷气一道传来,很轻易的就勾起了来客的食欲。 店里的客人不少,壁挂的电视机里放着西游记,美猴王和妖怪的打斗声融在食客的交谈声中,氛围很是舒适。 “要吃什么?”秦深走到柜台前问她。 “随便。”徐蔓先是这么回答,又觉得不太好,就加了一句,“有什锦吗?” “有。”柜台的服务员回答她,“素的。” “那就来一碗素什锦。”秦深掏出手机,“我来一碗虾仁面,加个蛋。” “要拌面还是汤面?” 111.番外·见岳父母记(三) 你有男朋友吗? 果然, 和在楼上时一样, 秦深掏出警官证,打开放到了前台的眼前。 接下来的事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前台把他们带到会客室, 十几分钟后领进来了一名小姑娘, 正是和死者张小娟同校同班的陆雅君。 早上开会时,张小娟的照片被贴在了玻璃板上,徐蔓仔细看过几眼, 是个清秀的小姑娘,也许是因为学习舞蹈的关系,身材也很苗条, 体态端正,和张小娟这个姓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面前的这个陆雅君却正好相反, 当然,不是说她长得有多么难看,她的五官是比张小娟要好看一点的, 但是人比较胖,显得脸圆圆的,身高也有点矮, 整个人站在那里,身姿气质就比张小娟差了一大截, 和她这风雅的名字多少有些不相配。 不过当陆雅君笑着向他们问好时, 徐蔓就觉得她这名字取得很好了。 “警察哥哥好, 警察姐姐好。”陆雅君的声音很清脆, 说话时脸上带着落落大方的笑,颊边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再配上她那圆圆的脸蛋,一看就是个讨喜的孩子。 前台的工作人员在把人领到后就离开了,会客室里只剩下了徐蔓、秦深和陆雅君三个人。一般来说,独自面对两名警察,正常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会感到几分紧张的,可陆雅君却表现得很镇定,就像是在面对两名老师一样。 更重要的是她叫的是哥哥姐姐,而不是叔叔阿姨,又礼貌又嘴甜,让徐蔓心里非常的受用。 “请坐吧。”她微笑着示意陆雅君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把自己面前那瓶没有开启的矿泉水推了过去。 陆雅君在对面沙发上端正地坐了,并且附上了一声礼貌的道谢,让徐蔓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你是陆雅君?”秦深可不管那么多,面无表情着张口就是一句例行询问,“永桥中心小学五年级的学生?” 陆雅君点点头。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陆雅君想了一下,说道:“是张小娟有什么消息了吗?” “你知道她怎么了吗。”秦深淡淡询问。 “我听说了。”陆雅君说,“她失踪了,是不是?昨天也有警察叔叔来找过我,询问我她的事情。” “他们都问了你什么?” “问我和她的关系怎么样,7月2号那天下午她来找我做了什么,还有她在学校的事情,期末考试的成绩怎么样,最近心情怎么样。就是这些。” “你都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和她是朋友,不是关系特别好、上厕所也会一起去的那种,就是一般女生之间的关系。不过因为我们俩在同一个地方上补习班,没有别的同学了,所以在课间的时候偶尔会一起玩。7月2号那天下午……她找我来也没做什么,就是和我聊聊天,问问我暑假日记准备怎么写,然后——” “暑假日记?”秦深打断她的话,“什么暑假日记?” “班主任布置的暑假作业。”陆雅君解释,“让我们每天记一篇日记,就写暑假里发生了什么,开学的时候要上交给她看。” 日记? 徐蔓心里一动。 如果说张小娟按照老师的吩咐每天都记日记的话,查看她的日记会不会发现一些线索? 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下暑假日记这四个字。 秦深显然也和她想到了一块,他追问陆雅君:“你们针对这个作业都说了什么?” 陆雅君一愣,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问得那么细,想了一下才说道:“也没说什么,就是抱怨一下班主任这个作业布置得太难了,毕竟每天都在过同样的生活,真的不知道要写些什么,而且就算写了,班主任交上去也不会看,只会看每天的家长签字,所以觉得这个作业布置得很没道理。” “7月2号那天,你在日记里写了什么?” “……” 察觉到陆雅君的沉默,徐蔓抬起头,看向对面。 陆雅君垂着眼,小抿着嘴,一幅思考的神情。 旁边的秦深又问了一遍:“你写了什么?” 这一回徐蔓看清楚了,对面的陆雅君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我……我没写。” 茶几用的是玻璃板,通过透明的玻璃材质,她看到陆雅君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有些握紧了。 秦深:“为什么没写?” 陆雅君:“……暑假才放几天,我想先玩半个月再说。反正每天也没什么好写的事,等到补作业的时候把日记也一起补了就行。” “是这样吗?” 陆雅君小声嗯了一下。 秦深看上去像是接受了陆雅君的这个解释:“接着说吧。” “……说什么?” “说你昨天怎么回答警察问题的。张小娟在学校里成绩怎么样,最近心情又是怎么样。” “哦……张小娟在学校里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前五前十名这个样子。她最近心情也挺好的,她之前跟我说,她考过了少儿芭蕾舞七级,在她舞蹈老师教过的学生里,她是考过这个等级里年纪最小的,她老师还跟她说,她有学习舞蹈的天分,如果好好练,以后肯定会有大成就。”陆雅君的话恢复了一开始的流利镇定,末了,还问了一句,“警察哥哥,你们找到张小娟了吗?过来找我,是有什么新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秦深面不改色地撒谎,“只是有些问题不清楚,过来再问一下。” 他说着,又问了一句,“你在学校里呢?成绩怎么样?” 陆雅君有些惊讶:“我吗?我还好,每次都是前三。” 徐蔓记录的动作一顿。 前三还只是还好的程度?……看来她已经不了解现在的小学生世界了。 “是吗。”秦深对此只有一句淡淡的回应,“看来你成绩还不错。” 陆雅君笑了一下,比刚才要放松了一点,显然提起成绩让她变得有些自豪了。 接下来,秦深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大多数都是关于张小娟的,偶尔带一两句陆雅君自身的情况问询,比如她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她这几天都在干什么之类,陆雅君都一一回答了,没什么问题,秦深就让她离开了。 陆雅君走的时候也很礼貌,对他们说了一声警察哥哥再见、警察姐姐再见,还在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门。 徐蔓对她的印象更好了,心想刚才秦深在询问她父母的职业时,她回答爸爸在银行工作,妈妈是幼儿园老师,都是文化工作,怪不得教出一个这么有礼貌的孩子。 “队长,这孩子还真是挺有礼貌的。”这么想着,她笑着评价了一句。 秦深没什么认同感地嗯了一声:“你去前台那里,询问哪几个学生和陆雅君关系比较好的,把他们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徐蔓不解:“我们不是在调查张小娟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调查陆雅君?” “陆雅君是张小娟在生前接触过的最后几个人之一,是需要重点调查的对象。”秦深懒懒地解释,“先前泗阳区的警方不重视,是因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失踪案,但现在不同了,变成了命案,还极有可能是未成年人作的案,当然要重点调查。” 徐蔓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队长,你是在怀疑她?” “每个在张小娟生前和她有过接触的同龄人,我都怀疑。”秦深朝她伸出手,“把笔记本给我看看。” 徐蔓点点头,把手中记录好了问答内容的笔记本交给他,就站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到前台那边去办秦深交代给她的事了。 听说了她的来意后,前台就把她带到了陆雅君上课的教室外,把里边的英语补习老师叫了出来,通过对补习老师的询问,徐蔓确定了三名人选,把她们带回了会议室里。 不过这次的谈话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这些补习班里的学生都是来自各个学校的,虽然和陆雅君一起上了半年的课,也只是在补习班上认识,真正的生活中并不认识,对她的许多情况都不了解,唯一能提供的信息就是陆雅君脾气很好,并且性格开朗,但有时候会有点强硬执拗,尤其体现在学习上面,能够为了一个单词的正确发音和她们非常生气地争辩。 亲和,开朗,但有时会有比较执拗。徐蔓快速地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三段话,搁笔时秦深也正好问完了话,她就合上本子,起身送那三名学生回去。 还没有到下补习课的时间,学生都在教室里上着课,接连有四名同学在被课上叫走,学生们没有疑惑是不可能的,补习教室的门又是透明的玻璃门,所以徐蔓送那三名学生回去时,不少人都抬起头来看她,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探究和好奇。 陆雅君也抬起了头,视线和徐蔓的对上,她愣了一下,旋即扬起一个笑容。 徐蔓下意识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根据尸检的结果,张小娟极有可能是被未成年人杀害的,那个凶手会是陆雅君么?如果是她,她现在还能这么镇定地接受警察的询问、和警察对视,那这心理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 应该不会是她吧…… 李市杰:“呃……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众人再度无语。 秦深显然放弃了和李市杰进行正常的讨论,他把手中的文件夹一合,倾身向前十指交叉地搁在桌上,提高了声音把真正的推论说出口:“这说明凶手和死者在生活中认识,很有可能是极为亲密的关系,一旦查明死者是谁,凶手的身份也会随之暴露,所以才会把死者的容貌毁去,连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个精光,千方百计地抹除线索。” “确定死者的身份很重要,是这件案子的关键点。死者是未成年人,又死亡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一般情况下,孩子失联超过一天,监护人都会选择报警,老梁,等会儿会散了你带着人去查一下市里各个派出所的失踪报案情况,看有没有符合的,都筛查了整理出来。” 二组组长梁光点头接下这个差事。“明白。” 秦深又转头看向关水芸:“死者的DNA数据比对了吗?” “已经提取出来了,正在数据库里进行筛查。”关水芸答道,“不过死者的年龄段处在一个尴尬的时期,十年前还没有推行新生婴儿录入DNA的政策,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通常情况下也不会办理个人身份证,所以数据库里拥有死者DNA数据的可能性很小。” “那也要查。指不定就查出来了呢。”秦深打开另外一份文件,“现场有勘查到什么有价值性的线索吗?” 张鸿飞站起身,把自己桌前的一沓文件分发给众人:“我们在现场提取出了几组脚印,比较有参考价值。经过测算,每组脚印对应的鞋子码数分别是41、40、39和37,根据鞋印的款式、脚印的深浅和间隔距离来看,前两者属于男性,身高在170到175之间,后两组的鞋印款式并无明显的性别特征,推测37码的鞋印属于女性,身高在160到165之间,39码的鞋印则是性别未知,身高在165到175之间。” 112.番外·见岳父母记(四) 你有男朋友吗?  又给徐蔓介绍,“关水芸。法医组的副组长。” 徐蔓连忙对关水芸露出一个笑容:“关法医您好。” 关水芸也对她笑了笑:“难得支队里有新来的女生。你也真是倒霉, 一来就出了这么一个现场, 感觉还好吧?” “嗯……还可以。” “那就好。你是秦队带过来的?” 徐蔓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觉得这位关法医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微妙, 但具体微妙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难道是不喜欢自己跟在秦深后面?看她跟秦深那说笑的亲热样子,莫非这两个人是一对?那她可要好好注意了,得跟这位秦队长保持一点距离,不能让人家误会。 就在这时,李市杰拎着证物袋走过几人身边,看见她们在互相介绍, 就停下来对关水芸做了一个搞怪的笑脸:“哟嚯, 关大法医是不是有危机感了?来了这么个漂亮水灵的学妹,看来你这支队之花的名号是保不住喽。” 关水芸冷冷乜他一眼:“不能说话就闭嘴, 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半夜醒来会不会发现自己躺在我的解剖床上。” 听了这话, 李市杰立马光速遁走,只留下徐蔓站在原地尴尬地朝关水芸微笑。 关水芸的确长得很美, 五官姣好、皮肤白皙,高挑的身材和白大褂相得益彰, 带着一种别样的清冷,是一幅无论在哪里都会被称赞一声的长相。 徐蔓当然也长得不差,但就是这样才尴尬, 本来女性就会对长相漂亮的同性产生一种微妙的敌意, 更不用说被这么直晃晃地挑明说出来了, 虽然是带有玩笑性质的话,可总是会觉得怪怪的。 秦深的不耐烦拯救了她,他转身朝有新发现的地方走去,只对她和关水芸两人留下一句催促:“杵在这里干什么,过去看现场,有新的发现了。” 徐蔓连忙答应一声,正要跟上,忽然想起刚才他和自己说话时关水芸看过来的眼神,就没有动,等关水芸跟着秦深往前走出一米多的时候,才落后两步跟上。 初来乍到,在没有搞清楚人际关系的情况下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免得不小心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警员照着秦深的指示在附近挖出了三个粉红色的塑料袋,打开来后发现里面装着的都是和第一个塑料袋里一样的碎尸块,经过初步的排列拼接成了一个娇小的人形。 “是个未成年女生。”关水芸只看了一眼就说道,“第二性征还没有发育,年龄在九到十二岁,不排除有特殊情况。” “详细的情况呢?”秦深追问。 “身上有多处机械伤,几处在关节附近,应该是在分尸的时候弄上的。”她蹲下去查看尸体,“更多的伤口集中在死者的颈部和肩部,死因初步判断是动脉断裂导致的大出血死亡。更具体的情况要等到回去尸检后才能知道。” 秦深点点头,没有再看尸体,而是走到挖出塑料袋的地方查看起来。 徐蔓也跟过去,有学有样地低头看地。 “发现什么了吗?”她观察了一会儿,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一跳,接着才反应过来是秦深在询问自己,连忙努力观察土坑,一边梳理着目前已有的情报,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着语句。 “呃……我觉得这个土坑挖得并不深,好像还不足一米,这样子很容易就会被猫猫狗狗之类的翻出来,就像今天报案的那个游客一样。有点……不正常?” “不深?”秦深笑了一下,像是在感叹她的天真,“你知道正常人挖地几米就是极限了吗?” 徐蔓心虚地抬头看他,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五米?” “两米。”秦深回答她,“这还是建立在挖地的人是一个身强体健的男人的前提下,如果是女性,一般也就一米了。这个坑大概半米多一点,埋尸的人可能是女性,也有可能是比较瘦弱的男性,力气小挖不了深坑,不排除是初次作案,没有经验,怕被人发现所以挖得差不多就埋了,节省时间。” 徐蔓虚心地点头表示受教。 “而且这个作案人对这公园很熟悉,因为他选择的这片抛尸区域是位于公园中心深处的这片树林,一般人抛尸要么选在荒郊野外,要么就是在熟悉的地方,这里不但不属于郊外,还是人流量大的开放性公园,代表凶手对这片区域很熟悉。或许就住在这附近,或许常常会经过这里。” “或许他只来过这里几次,但是记下了这个公园的特征?毕竟这是一所湿地公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树林。”徐蔓说道,“半夜来抛尸的话,也不怕被人看见。” 秦深摇摇头:“这座公园是不对游客收费的,全天候免费开放,晚上还有湖景灯,游客不会少。半夜也不能确保人全都走光了,还有保安巡夜。” “哦。”徐蔓讷讷应了一声,“我不是本地人,对这个不熟悉……” “现在知道就行。”秦深又看了一眼土坑,转身走向别处,“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徐蔓连忙跟上。 就这么四个坑都查下来,发现每个土坑的深浅都差不多在0.4米到0.6米左右,技术员推测凶手大概是在一个小时内完成全部抛尸的,另一边尸块的拼接检查也完成了,关水芸确认没有缺少的部分,四个袋子里的尸体块可以拼出一具完整的幼年女性尸体,应该就是全部了。 秦深听了,却没有让手下收工,而是让二组的成员牵了警犬过来,继续在林子里搜查。“不能确保这就是唯一的一具女尸,凶手很有可能在此之前已经犯过案,把这整个林子都排查一遍,以防万一。” 又问李市杰:“发现尸体和报案的那三个人在哪里?” “这边。”李市杰把他们往一个方向领,“张哥刚才已经问过他们一遍了,和电话里讲得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报。” “询问记录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李市杰飞快地走到一边去,向一个中年警察要了笔记本,再飞快地小跑回来递给秦深。“秦哥,给。” 秦深打开笔记本扫了一遍,就把本子合上了,让李市杰交还给它的主人。 徐蔓在一边看,忍不住好奇地询问:“这上面都说了什么?” 她本来以为秦深不会回答她这么麻烦的问题,没想到他却开口了:“普通的询问。违规牵狗进来的家伙是在大概一点的时候被他家狗牵到这林子里来的,看着狗挖了十几分钟的地,然后就发现了这塑料袋,一点三十不到的时候保安被他叫过来了,发现事情不对后就立即报了警。证词清晰明确,和报警电话里的都对上了。” “不用多问问第一发现人吗?”徐蔓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后面踩着草地走,“书上不是说,第一发现人很重要吗?” “当然,我们会把他带回局里询问的,不过现在可以暂时放一放,不管他。纸笔带了吗?” 突然的话题转移让徐蔓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下意识点头回答:“带了。” “那就跟我去监控室,我问话,你来记笔记。” 秦深让一个保安带路去了监控室,查看了昨天晚上九点到凌晨三点之间树林周围的监控视频,由于这是一所免费对公众开放的公园,政府把资金都放在了维护公园的生态环境上面,园里的监控有点少,勉强覆盖了全部区域,但还是有一定的盲区,不巧的是树林周围就有两个。 快进看完了视频,暂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秦深就对监控室内的保安做了一些询问调查,比如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常,公园具体的安防装置又是什么样的,出口有几个,都是不是全天有门卫值守等。徐蔓在旁边一边听一边记。 保安一一回答了问题,又按照秦深的要求把几个出口的监控调了出来,播放了昨天晚上九点到今天凌晨三点的录像视频。 见快进播放的视频还是没有什么发现,秦深就让他们把时间再往前调,但只看了一会儿就叫了停:晚上九点前公园的人流量很大,尤其是出入口这种地方,人群一茬接着一茬,很难在有限时间内观察到什么。 监控室里暂时没有什么发现,秦深就让保安拷贝了一份视频,拿了离开了,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李市杰用对讲机联络他:二组对树林的搜查已经完毕,没有什么发现。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这只是一个单案,未成年人受害案总比连环杀人事件要来得好。 下午三点半左右的时候,当地电视台的记者也赶了过来,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公园发现碎尸的消息,到案发地来拍摄采访新闻。 秦深让人把记者都挡在了树林外边,不让他们进来拍摄,好在记者也知道这是案件初期,许多事情不能对外披露,很配合地没有进来,在外边采访了一下群众就完事了。 下午四点,警员们完成了对现场的勘查,附近的保安路过人也询问得差不多了,秦深就命令收队,把尸体和相关证物封装带走回到了支队。 坐在回程的车上,徐蔓悄悄松了口气,头一回的现场勘查意外的轻松,虽然一开始是有些困难,但后来她都跟着秦深跑别处去问话看监控了,没有接触多少尸体,让她总算没有吐出来。 不过等回到了支队,下了警车后,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113.番外·见岳父母记(五) 你有男朋友吗? 所以他才会对自己格外关照, 从出现场到送自己回家, 都一路打包收揽了。 这样的照顾她当然是拒绝的, 她不可能腆着脸接受这份来自长辈的好意, 到时候人家心里不满, 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双方关系变得僵硬, 反倒成了一件坏事。 所以她婉言谢绝了,而被她拒绝后,秦深也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地和她道了个别就驱车离开了, 这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想,他对自己的这份关照是被别人拜托的, 不是发自内心的。 这个发现让徐蔓有些气馁, 但很快她就振作起来, 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谁好, 能找到理由是好事, 要不然她还真的要怀疑秦深是不是对自己有所图了。 同时,她的心底也升起了一股失落,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在人际交往上有了一点进步呢, 没想到还是因为别人的缘故,不是自己的努力, 唉…… 好在她这队长本身就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再过几天, 应该就能熟络起来吧? 徐蔓不确定地想着。 她往后一倒, 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日光灯发呆。 她租住的是精品房,装修完善,空调冰箱等家电一应俱全,她只需要把一些生活用品补充完备就好,就和商品房广告上说的一样,付款完成,拎包入住。但她才把行李收拾到一半就被急匆匆地喊了出去,现在行李箱打开放在一边,里面的衣物只被取出了一部分,堆积在床角等她整理,但她实在没这个心思弄了。 赶了一上午的路,又跑了一下午的现场,再开了一晚上的会,就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更不用说她了,现在的她是身心俱疲,只想一觉睡醒到天亮,不想去管收拾房间之类的事情。 空调运作的声音在房里低低地响着,徐蔓在床上躺了十几分钟,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从箱子里找出沐浴露洗面奶,拿着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了。 她一下午跑现场出的汗都在会议室里吹干了,但刚才在楼下站的短短十几分钟让她又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特别难受,不洗干净不舒服。 洗完澡出来,已经差不多到了十点,明天八点之前要到支队,徐蔓就准备早一点睡,但在临睡前,她最后一次拿起了手机,打开通话页面,查看是谁在开会时给她打了电话。 来电人在意料之中,是她的妈妈唐幼蓉。 想了想,现在这个点对方应该还没有睡着,她就回拨了过去,果然,几声嘟响过后,对面接通了电话。 “喂?小蔓,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唐幼蓉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上一通未接来电,“是有什么事吗?” 徐蔓嗯了一声,“我在开会。” “开会?开什么会?” “案情探讨会……这几天我准备先在支队干干,如果感觉还行的话就在队里实习了,如果还是不行,就转去市局。” “先在支队干?你们队长同意?” “就是他提出来的。”徐蔓说,“我觉得这个建议还可以,就答应他试一试。”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小蔓啊。”唐幼蓉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你们队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徐蔓感觉到自己的脸有点发烧,不是被说中了心事的害羞,而是每个女生被说这些事时都会有的正常反应,尴尬,不好意思,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毕竟她才误以为人家对自己有意思,她妈妈就也跟她想一块去了,还真是诡异的思维同步。 “妈,你瞎说什么呢。”她轻嗔,“人家就是一个普通的提议,怎么就成了对我有意思了。” “是吗?”唐幼蓉的话听上去不怎么相信,“对你没意思又请你吃饭又让你留在队里的?” 人家不仅请你女儿吃饭,还送你女儿回来呢。 徐蔓在心里嘀咕,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要真说出来了,依她妈妈的个性指不定会发散到哪个星球上去,只能说道:“你和江阿姨不是好朋友吗,人家肯定是被他妈妈拜托了,才会关照我一下的。妈,你就别多想了,我还没毕业呢,这种事还早着。” 唐幼蓉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开学你就大四了,离毕业也不远了,想这些不早了。也怪你爸,对这些事情管得太严,你都上大学了还不让你谈恋爱,说是怕你被别人骗,可你要是不在学校里谈几场恋爱,出了社会岂不是更容易栽跟头?你听妈的,如果真有喜欢的,就放心大胆地去谈,不要顾虑你爸。” “也不全是爸的原因。”徐蔓卷着头发丝,回想着她上大学这三年以来的生活,“大学里的男生我都没什么兴趣……” “那你对那秦队长有没有什么兴趣啊?” “妈。”徐蔓娇嗔,“你再说这些,我就要生气了。” “好好好,妈不说了。”唐幼蓉安抚一声,“那你这几天都在支队干了?” “嗯。” “今天也是在支队工作的?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有点累,不过我今天没加班,队长让我早点回来了。”徐蔓回答,“今天正好碰上一个案子,我把这案子从头到尾跟进一遍,等结束了再决定去留,所以可能会忙一点。” “那你要好好休息。”唐幼蓉叮嘱,“妈问过江阿姨了,她说她儿子自从干了刑侦,生活作息就没正常过,很辛苦。你不要勉强自己,一旦觉得承受不住了就提出来,本来也不是让你来干刑侦的。” “嗯,我知道。”徐蔓微笑,心头暖意融融,“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妈你放心。”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徐蔓调好闹钟,把明天要带的东西和穿的衣服都整理好后就关灯躺到了床上,奔波了一天的她很快就进入了睡眠,一觉无梦到了大天亮。 早上七点,她准时被手机闹铃喊醒,起床刷牙洗漱,穿衣带包。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的她没有再穿裙子,穿了件白色的短袖上衣和牛仔短裤,鞋子也换成了方便行动的运动鞋,双肩包还是昨天的那款,确认没有缺漏的东西后就出门下了楼,买了一份包子当早餐,去赶早公交了。 公交站台就在小区门口对面,不过没有直达到刑侦支队的路线,需要中途转车,大约要花费半个小时,昨天她赶时间,就没有坐,今天她特意早起,时间上很充裕,就选择了这个出行方式,果然,虽然花费的时间久了点,但因为她动身很早,到支队的时候才七点四十刚过一点。 门岗处值班的警卫见她出示了临时证件,就放了行,让她走了进去。 在大厅里,她遇到了满手早餐袋的李市杰,还没来得及等她打一声招呼,李市杰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朝她走来:“哎哎师妹,你来得正好,你手头没什么事吧?帮我把这早餐送到楼上去,情报部那边找我有事情,我这实在是抽不出空,谢谢你了啊。” 不等徐蔓说些什么,李市杰就一股脑地把手里的袋子全塞进了她怀里:“这些包子馒头豆浆是给一组带的,这一份煎饼果子和牛奶是给秦哥的。你吃早饭了没?没有就从里面随便拿一份,我先走了啊,回头再跟你道谢。” 塞完早餐说完话,李市杰就飞快跑了,连给徐蔓说一句话的余地都没留,徐蔓无奈,只能拎着这些天降早餐上楼,进一组办公室分早餐。 踏进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她是有些尴尬的,因为她从来没有干过大声吆喝的事,手里拎着十几袋早餐,也不知道要怎么分发。 赵佳眼尖,瞥见了她手里的早餐袋,立刻起身朝她走来,顺便替她把话说了出来。 “怎么是妹子你来送早餐?你不会是被李市杰那家伙给坑了吧,他欠我们大伙一顿饭,光请我们吃包子豆浆就已经够抠门的了,不会还忽悠你出钱吧?” 徐蔓连忙笑笑:“不是。我在楼下遇到的李师兄,情报部找他有事,他没空上来,就让我带过来。”师兄这个称呼是李市杰让她叫的,她本来不想这么叫,但人家师妹师妹地叫她叫得欢,她也不好意思直呼人家姓名,就这么叫了。 “他去情报部了?”朱桌笑着走过来,从徐蔓手里拿了一袋包子和豆浆,“他不是号称情报部的叛徒嘛,冯组长之前怎么说来着,他要敢去情报部,就给他一个深刻入骨的教训,让他明白什么叫生是情报部的人,死是情报部的死人?” “怎么着,下去瞅瞅?” “我先吃个包子。草,那家伙怎么这么抠,包子还给素馅,连点肉都不带!” 李市杰去情报部的事引发了一波讨论,徐蔓手中的早餐在众人的说笑声中被分掉了大半,还剩下三四袋,都搁在了李市杰的办公桌上,剩下的煎饼果子和牛奶是秦深的,就由徐蔓拿了,送去秦深的办公室。 唐幼蓉的惊讶明明白白地显示在文字里。 徐蔓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条回复可能让她误会了,立刻又回了一条:【是啊,秦队长请客,可能是因为你和江阿姨认识吧,所以照顾我一下。】 114.番外·见岳父母记(六) 你有男朋友吗?  “怎么样?”秦深走到情报组长的办公桌前, “有什么发现吗?” 冯宣任摘下眼镜,揉了揉睛明穴。“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我们把商场写字楼周围的路段、被害人家附近的路段、还有被害人平时经常行走的路段的监控视频都调出来了, 一个个地进行筛选检查,不过数量太大,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 秦深单手撑在办公桌上, 看了眼他的电脑屏幕,又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埋首于监控里的众人, 问道:“大概还需要多久?” 冯宣任:“最起码十个小时, 今天是肯定出不来结果了。” “行吧。”他呼出口气, 拍了拍情报组长的肩,“加把劲,好好干。查完这个案子我就给你们放大假。” 冯宣任嗤笑:“得了吧,上个案子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查完一个又来一个, 没完没了的,就没个头。我闺女今天生日, 本来还想回去给她庆生呢,看这情况是又得加班, 我老婆得念死我。” 秦深挑眉:“那就回去一趟, 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还空不出来?实在不行就让小李给你顶班,他没有女朋友,时间多的是。” 李市杰耳尖, 听见这话, 当即惨叫出声:“什么?秦哥, 你就放过我吧,我没有女朋友已经够惨了,还要给人顶班,白毛女她爹都没这么惨吧?而且昨天我都通宵了一天,再熬一晚上,你们就得给我破案了。” “就你话多。”秦深轻声呵斥,“认真干活!” 离开情报部,徐蔓又跟着秦深去了技术部,才一踏进门,就有女警员发现了他们,拿着一份报告朝他们走来:“秦队,你来得正好,这是现场泥土取样的化验报告,我们在这里面检测出了一点东西,你看一下。” 秦深接过报告,展开快速扫了一眼,眉就皱了起来:“把具体情况跟我说一下。” “是这样的,我们在取样的泥土里发现了红色的绒线头,质地较为坚硬,不像是衣物上的,更像是地毯套垫等家用产品一类上面的。根据绒线头在样品里的分布数量来看,应该是地毯上的织物。我们推测,凶手是在红地毯一类的东西上踩过,导致鞋底沾染了线头,进而在埋尸时踩到了泥土里,才被我们提取检测出来。” “确定吗?”秦深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报告,“不是其他什么游客在逛林子时留下的?” “我们针对现场取了几十分泥土样品,这些绒线头出现的地方大多分布在埋尸地点周围,更重要的是,在我们提取出的四组脚印里,其中一组的泥印里发现了这些绒线头,经过分析,是同种物品。” 这一句话让秦深霍然抬头:“哪组脚印?” “一组,41码的男性鞋印。”女警员带着肯定回答,“经过测算,我们确定这组鞋印来源于雨靴,凶手应该是一名穿着雨靴的男性。” 秦深目光一凝,立刻吩咐徐蔓:“去情报部,告诉老冯他们重点排查穿着雨靴出入公园的男性。” 徐蔓点点头,飞快地去了情报部,把这消息告诉了情报组长,听见排查范围被缩小到了特定类别,众人都是精神一震,干劲也比之前翻了一番。 等她回到技术部时,秦深已经询问完了其余情况,把报告交还给了女警员。 “队长,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离开技术部后,徐蔓见秦深走上楼梯,还以为他是巡视完了情况,准备回办公室了,可见他过了二楼也没有停下,继续顺着楼梯往上走去,就忍不住疑惑地问了一句。 秦深不答反问:“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怎么样?我看你昨天在现场时没有吐出来,晚上开会盯着那几张尸检图片也没什么不适应,应该还可以吧?” 想起昨晚李市杰跟她介绍的各部门布局,徐蔓隐隐猜到了他要带她去哪里,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但还是点了点头:“还行。” 秦深瞥她一眼,没有说话,唇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像是在赞赏她的勇气,又像是看破不说破她的逞强。 很快就到了三楼,秦深走到西面一侧的法医室二号,推开了大门,徐蔓站在外面,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透过他的身躯遮挡小心地往里面瞟了一眼,没见到什么血腥场景后才放心地跟了进去。 法医室里没有别人,只有关水芸一个人站在解剖台边写着报告,长发干练地扎起,听见门开的响声,她头也不抬地出声指示。 “把门关上。” 秦深转过身,但徐蔓先他一步,伸出手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察觉到和以往不同风格的关门方式,关水芸这才抬起头来,看清楚进来的两人是谁后就笑了:“唷,这什么风把秦队您给吹来了?不带着小学妹在外面晃了?” 她这话听上去像是在调侃,可徐蔓听着却觉得有几分刺耳,像是在讽刺着谁。 “查完案子就回来了。”秦深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话里的别样意味,随口回答,“过来你这边问问情况。怎么样,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关水芸却不肯放过,依旧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查完就回来了?确定不是在外面吃了一顿饭后才回来的?这时间点可真是有些巧。” 秦深皱眉,变得稍微有点不耐了。“问你情况呢。” 看他不接这个玩笑,关水芸立刻见好就收,把话题转回了公事上面:“行了,问你几句话而已,你就像谁欠了你八百万一样臭着一张脸,少爷脾气也不改改。你想问什么?” “还能是什么,尸检的情况怎么样?” “尸检报告出来了,完整的一份,经过了我和董老师还有孙朗的共同鉴定,具有完备的法律效应。”关水芸走到办公桌前抽出一份文件,举起来面向秦深,“要看吗?”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暂时没有。” “那就不看了。” 关水芸微微一笑,把文件夹放回原处。“案件进展得怎么样了?” “还行,有一点头绪了。”秦深闭眼,“这案子不复杂,等老梁那边收队回来,应该就能圈定嫌疑人了。” “那看来今晚是又得加班了?” “你这边没有要紧事的话可以先回去。既然尸检鉴定报告都已经出来了,那这之后应该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关水芸双手插在白大褂里,倚着办公桌冲秦深温雅一笑,透露出一股别样的风情。“董老师和孙朗今天晚上应该会回去,我没什么事,就留下来好了,免得中途又出什么岔子,你们想找也找不到人。” “随便。”秦深无所谓地回了一句,就转身拉开法医室的门,叫上徐蔓走了。 两人对话的全程,徐蔓都一句话也没说,站在一边充当背景板,直到秦深叫她离开,她才对关水芸微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带上门离开了法医室。 在缓缓合拢的门缝之间,关水芸回了她一个微笑。 徐蔓看得一怔。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这位关法医好像对她有意见。 她有哪里得罪她了吗?还是…… “想什么呢,看路。”秦深淡淡的声音响起,徐蔓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再往前一步就要下楼了。 她吓了一跳,连忙仔细看了一眼路,稳稳地迈出脚往下踏上楼梯,同时不好意思地对秦深笑了笑,小声道了一句谢。 秦深往下走着,没有看她:“想什么这么出神,差点踩空掉下楼了都不知道?” 徐蔓当然不可能说她是在奇怪为什么关水芸会对自己有敌意,只能说:“我……在想案子的事情。” “在想谁是凶手?” “……嗯。” 秦深偏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在二楼拐出楼梯口,往走廊尽头走去。“你觉得呢,凶手会是谁?” 徐蔓一愣:“我们不是还在查吗?现在只知道凶手是穿着雨靴的男性,至于具体是谁……应该还不能确定吧?” “技术部的发现只能证明埋尸的人具有这种特征,但行凶的人不一定。”秦深打开他的办公室门,“而且你忘了?根据尸检的结果,凶手极有可能是未成年人,咱们今天不正好调查了一位未成年人吗。” “你是说陆雅君?”徐蔓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她是凶手?” “她和这案子有关。”秦深往里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跟上,就转过身往回走了两步,靠在门框上和她说起话来,“不一定就是凶手,但她肯定没说实话。” 徐蔓有些发懵:“这……这是怎么确定的?” 秦深一笑,笑得潇洒而又帅气。 “直觉。” “秦哥,前面不能走了。”车子开到被石墩拦住的地方,李市杰踩下刹车,伸长脖子往前张望了一下,“就在这里停下,还是让保安把这路卡移走?” “就停这吧,剩下的路走过去。”秦深解开安全带,说了一句“下车”就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坐在后座的徐蔓见状,连忙拎包跟上,差点因为下车下得太急而崴到了右脚。 保安看到警车打着双闪在路边停下,就要去搬石墩,被下车的秦深阻止了。“没事,就停在这里就行。谁是报案人?” “我。还有建国,恭建国。”保安说道,“我和建国一起进的林子,发现了那个塑料袋。现在建国在里面看着地方,我来这里等警察同志你们过来。” 115.番外·见岳父母记(七) 你有男朋友吗?  等到把信息发出去了, 又觉得这句话看上去怪怪的,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但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说实在的,她心里也在嘀咕, 为什么秦深会请自己吃饭。虽然换位想想, 如果她有一个妈妈好友的女儿去了新京, 她也会做东请人家一顿, 可为什么换到秦深和自己身上就显得那么别扭呢? 难道是因为性别不同的关系? 唐幼蓉:【原来是这样。】 唐幼蓉:【那你要好好感谢人家。】 母亲的前两条回复让徐蔓松了口气,看来是解释清楚了,可紧接着发来的第三条信息, 就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了。 唐幼蓉:【你江阿姨这儿子挺不错的,妈见过他的照片,长得很上相, 能力也不错,年纪跟你也差不多。你要是中意,可以试着跟他处处,不过要注意点分寸, 毕竟你还没有毕业。】 这还真是…… 难道真的被她猜中了,妈给她找这么个工作,不是为她的发展着想,而是看中了人家的儿子,想撮合他们两个? “一碗虾仁汤面, 一碗素什锦拌面。您的面齐了, 请慢用。” 服务员端上来的两碗面打断了徐蔓的思绪, 正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第三条信息,就放下手机,暂时中止了和唐幼蓉的联络。 秦深从筷笼里抽了一双筷子给她,自己拿了一双,把碟子里的虾仁全部倒进面碗里,一边翻搅一边跟她说话:“这家煮的面一向筋道入味,特别的有嚼劲,你尝尝看,保准你喜欢。” 徐蔓的是拌面,汤汁很少,面团紧实地放在碗里,只溢出一点褐色的汤汁,她把面条搅开,和汤拌了,细细挑起几根尝了一点,动作很是秀气。 秦深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吧?” 她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嗯。谢谢队长。” 秦深笑了:“你还真是客气。南方姑娘都像你一样的吗?跟个娃娃似的,吃个面也这么秀气地一小口一小口吃。对了,你身高满160了吗?” “……满了。” 回答里可疑的迟钝显然无法骗过刑讯经验丰富的刑侦支队长,秦深一下子就笑开了:“看来是没有满。你没满160怎么进的警校?我记得女生考警校身高要满160的吧,还是说现在规矩变了?” 徐蔓有些脸红,小声辩解:“就差一点,量身高的时候偷偷踮下脚就过了。而且规定上只说原则上要满160,要是成绩优秀的话,是可以适当放宽的。” “那就是158了。”秦深很肯定地下结论,“两厘米的宽适身高,这点我还记得。” 徐蔓:“……” 她很想反驳他说得不对,但是不行——因为他说对了,她的净身高就是158厘米。 ……完全的无言以对。 “队长,没有人跟您说吗,贸然问人家女孩子身高很失礼的。”她小声嘟囔。 秦深不在意地笑笑:“我没有恶意,就是问问。” 徐蔓悻悻,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了,腿长永远不懂腿短的痛。 她低下头,重新挑起面条,吃了一口。 见她开始吃面,秦深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低头扒起了面。电视机里西游记的剧情已经演到了如来佛五指山镇压美猴王,配乐激昂又哀婉,诡异地符合两人现在沉默的氛围。 徐蔓吃得比较慢,秦深都吃完了她才吃到一半,本来晚饭她是不怎么吃多的,但今天她一路从新京转车到明州,又跟着跑了一下午的现场,期间只吃了一块三明治垫饥,还差点吐出来,到了晚上时就饿得有些厉害了,一碗份量足够的面就这么被她慢慢吃下了肚。 放下筷子时,她有点不好意思,一个是让请客的上司等了自己这么久,一个是自己把一大碗面都吃完了,实在有损自己淑女的形象。不过秦深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两点身上,他拿手托着下巴,坐在对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夜幕逐渐降临在这座城市,面馆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白炽灯的冷光之下,他的眼神显得迷离而又深邃。 徐蔓静悄悄红了耳根。 秦深终于开口。 “你下午在电话里跟我说,你学的专业是刑侦?” 徐蔓一愣,没想到他看自己这么久,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失落,但还是点头回答道:“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想干刑侦?” 她有些发懵。 “我换个问法,”见她一脸呆怔,一幅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话的模样,秦深就改口说道,“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刑侦这个专业?” 徐蔓隐隐有些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思索了一下,慢慢回答道:“当时……我对未来比较迷茫,没想好要干什么,我爸建议我考警校,我就考了,觉得当警察也挺好的,能有些自保能力,还能在必要的时候帮助我爸妈一把。” 听到这里,秦深忍不住笑了:“你爸是干什么的?” “他……在税务局工作。” “那你应该去学经侦。”他的笑容越发加深,“学刑侦帮不到你爸什么忙的。” 徐蔓微有些被戳破了心思的尴尬,低下头,“我数学不怎么行,学经侦我怕学不好,就——” “就学刑侦了?你这是在帮你爸呢,还是在咒你爸?” “……” “你爸要真有需要你帮助的一天,那事情得大发到什么地步?刑事安全事件?” “……” “当时就没想那么多。”徐蔓小声说,把滑落的碎发捋到耳后,“正好分数线也刚达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报了学校选了专业,等清楚刑侦到底是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当初选专业时脑子进的水,就是现在流的泪。”秦深幽幽感叹,“看来你这三年过得很痛苦,每天都在学着不想学的东西。” “也还好。”徐蔓回答,“专业课的知识不是很难,就是体测的时候困难一点,不过考前练两个星期也就过了。” “书本上的东西当然很好学,难的是现实生活里学经验。”秦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起来喝了一口,“出现场、查案子……事情又多又烦,还很血腥,今天下午那个碎尸案已经算是比较温和的了,我看你都有些受不了,以后要是遇到更加血腥的案子——” 他抬眸看她,眼底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那可怎么办?” 徐蔓轻轻咬了咬下唇。 她在心里做了一番准备,抬起头正面直视秦深:“秦队长,其实我……不怎么想干刑侦。” “是吗?”秦深不动声色,“那你怎么来我支队实习了?” 徐蔓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尽量解释得清楚明白:“我没想到会来支队,当初我妈和我说的时候,说是在市局给我安排了一个实习的岗位,就是后勤之类的文职工作。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刑侦,所以……” “我知道。”秦深打断了她的话,“我妈跟我说了,这件事是我搞错了。因为这事是我爸安排的,我没经手,又听你是刑侦专业的,就以为你要来我这了。算是闹了个乌龙,我向你道歉。” 徐蔓慢了半拍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秦伯母已经跟他说过了?那就是说这个误会解开了?她能去到原本的实习岗位了? 她心里有些雀跃,但与此同时,又升起一股古怪的情绪,说不上来是什么,有点像是不舍,又有点像是心虚。 秦深也不知看没看出她那点心思,继续在那边说着:“我今天请你吃这顿面,一是给你赔个不是,让你白白跟我跑了一下午,另外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一点干刑侦的意愿都没有?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不勉强你,马上就给你安排市局的工作。” 当然是一点都没有的。 徐蔓想这样回答,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犹豫了,怎么也说不出来。 要说她对刑侦很感兴趣,那当然是假话,但要说她对刑侦深恶痛绝,也不尽然,毕竟也认真学了三年。可不干刑侦这个念头是她这两年里一直都有的,再加上父母那边对此也不作要求,觉得她在公安里干个后勤工作也好,以后是要考试还是干其他的都随她意愿,她就一直都这么保持着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往别的方向想过。 对于将来,她其实还是迷茫的。 今天她被莫名其妙地拉着去出了一次现场,感觉并不像想得那么遭,虽然是忙了一点,但还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支队的人也很好,对她很热情亲切……还有秦深,作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不仅没有一点领导架子,就是现在询问自己是不是要离开支队,都很态度温和,在他手下工作,体验一定会很舒适。 徐蔓咬着唇,迟迟无法回答。 “不能决定?”还是秦深率先开了口,“是不好意思说,还是单纯说不上来?” “我……有点说不上来。” “那就是不排斥刑侦了。”秦深淡淡一笑,“行了,你不用纠结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116.番外·见岳父母记(完) 你有男朋友吗?  “那能有什么办法, 谁让我是警察呢。”秦深微微一笑,“好了, 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就别担心了。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 就先挂了, 等以后有空再打电话给你。” 他挂断电话, 靠在椅背上思索了几秒,就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 徐蔓被秦深叫到名字时, 她正被警员们围在办公桌后面问东问西。 支队有设置食堂,但只供应早中两餐,下午四点就关门了, 所以每当要加班时,队里的人晚饭都是点的外卖。徐蔓初来乍到,不清楚情况,李市杰是第一个拿着手机去问她要不要拼餐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人就一个个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从饮食爱好问到了学校专业,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徐蔓对这情况有些不适应,她不是很喜欢被人包围的感觉,勉强笑着一一回答了, 秦深的呼唤对她来说简直是及时雨, 她连忙绕过围在她身旁的众人, 小跑着来到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秦深跟前。 “秦队长,你找我?” 秦深点点头,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扫向她身后的一群人:“干什么呢你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欺负新人啊?” “哪里,我们明明是在给新人举办欢迎仪式。”一名年轻的男警员笑着回答,他是一组除了李市杰外年纪最小的侦查员,朱桌,当然,自从徐蔓来了之后,他和李市杰就都荣升为老人了。“跟她介绍我们自己呢。是吧大家?” 其余人点头应是。 秦深嗤笑,他还不了解这些人?就是见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就一窝蜂地凑上去了,要是换一个汉子过来,看他们还会不会这样。德行。 他没再理会那些手下,把目光转回到徐蔓身上:“你跟我出来一下。”话一说完就转过身往外面走去,徐蔓懵懵懂懂的,也来不及问他为什么,就这么跟了出去。 “哎,秦队,你这不厚道啊。”朱桌见状,笑着提高嗓子喊,“怎么把人家妹子约走了?你这是以权谋私,我要举报!” “嘁,你得了吧。”李市杰撇撇嘴,“秦哥要是想约妹子,还用得着以权谋私?而且我告诉你们,他们俩本来就认识,说不定以后我师妹就成我嫂子了,我可警告你们啊,你们不许打她的主意,我要给秦哥的幸福人生保驾护航。” 他这小人得意的嘴脸立刻遭到了打击报复,朱桌抬起胳膊就勾住了他的脖子,笑嘿嘿道:“哟,李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呀,既然如此,小的们这顿饭是不是你请了?” “说得对!给我来份黄焖鸡米饭!……” “那我就要个炒米线好了,李总今天请客,怎么能不给面子呢是吧?” 一组办公室嘈杂的吵闹声被秦深关在了门内,徐蔓在门前立定了,有些小心地询问他:“秦队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深看向她。 他本来想直接和她说实习岗位这件事的,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就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徐蔓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留着一头柔顺的黑发,再加上他在电话里也没有要求她的着装,她就穿了一身裙子过来,纯白的连衣裙配上纯白的厚底凉鞋,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洋娃娃一样,乖巧纯洁,美得纯粹而又特别。 说起来,她和自己还是校友的关系。 大三,比自己小两届,那就是学妹了…… “秦队长?” 徐蔓的疑声唤回了秦深的理智,他定定神,重新看向面前的女生,说出口的话却从实习变成了:“还没吃晚饭?” 徐蔓感到几分惊讶,不明白他把自己叫出来居然首先问了这么个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回答道:“还没有。” “我请你。”秦深转过身,“过来。” 徐蔓有些懵,他特意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为了请自己吃晚饭? 但是想想,她又觉得这挺有理由:自己是他妈妈拜托给他、让他帮忙带的,她又是第一天来支队,身为支队长的他请自己吃晚饭,应该……可能……大概算是在情理之中吧? “怎么了?”往前走出几步,察觉到她没有跟上来,秦深双手插着裤兜回过头看,下巴微微往前一抬,“跟上啊。” “……哦。”徐蔓点点头,小跑着跟了上去。“谢谢队长。” “不用。”秦深让自己想着办公室里的那通电话,告诉自己这是在兑现承诺,但心思一转,又控制不住地回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上面。 乖巧的、可爱的、纯洁的学妹。 “应该的。” * 夏季的天暗得晚,五点多,太阳还没有落山,晚霞的余晖映照着天际,把大半个天空都染成了橘红色。 秦深让徐蔓在支队门口等着,自己去停车院把车子开了过来,用了自己的车,没有开警车,除非他想和徐蔓一起上公款吃喝的社会新闻头条。 看着一辆黑色的SUV在自己跟前停下,徐蔓本来想上后座,但秦深已经把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让她上车,她就只好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等她系好安全带后,秦深油门一踩开车出了支队,途中看着她有些拘谨的神色,主动挑起了话题。“来明州多久了?以前来过这里吗?” 徐蔓摇摇头:“今天刚到,第一次过来。” “刚到?”这个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刚到你就给我打电话?也不觉得累?” “学校要求的实习从七月份开始,”她小声回答,“我已经晚了几天了。” 秦深哑然,见过老实的,没见过这么老实的。 “明州离新京这么近,又是旅游大市,你就没想着过来旅行一次?” “上学的时候没有空来,课都排满了。等放了假,我就回家了。” “周末也没空?” “……没想过到这里来。” 秦深笑了一下,“看来我们市的宣传还有待加强啊。” 又问她,“吃得惯面食吗?” “还行,挺喜欢的。” “那今天就请你吃一顿面。”他打了圈方向盘,往右转了个弯,“百年老店,上过央视美食频道的,来明州不吃一碗面,就相当于是白来了。怎么样?” 徐蔓当然说好,就算他说请她吃大排档,她也会说好的,毕竟被请客的人是她,请客的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接下来就是一路无话,秦深打开了车载广播,电台主持人讲解路况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外边霞云满天,车子里空调运转,呼呼吹着冷风,没有让夏日的热燥偷跑进来一丝,徐蔓一开始还有些局促地坐着,渐渐就放松了身体,在熏风中舒缓了神情。 和她想象得不同,作为官二代、或者说是官三代,秦深的身上并没有许多高官子弟都有的纨绔气息,或许跟他父亲走的是公安这条政路有关,他既不戴名表,也不开豪车,和一个普通的工薪族没什么两样,不过他的气质很出挑,走到大街上绝对不会泯然众人的那种。她说不清那是因为他的长相,还是因为他举手投足间的仪态导致的。 不过,或许他不是不想炫富,是不能炫富。 一个声音在徐蔓心底说,就他这家世背景,要是开了豪车、戴了名表、出入高级会所,恐怕不出一个礼拜,就能被有心人利用形成一场风暴,就像她从来不穿名牌、不背名包一样,而秦深的家世比她的还要复杂庞大。 他的家世需要他行事低调、不惹麻烦。 “到了。”秦深的突然出声吓得徐蔓一个激灵,还以为他看穿了自己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是到了地方,连忙应了一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秦深带她来的是一家面店,据说是百年老店,门面和装潢也的确有几分古韵,推门进去,面汤的香味伴随着空调的冷气一道传来,很轻易的就勾起了来客的食欲。 店里的客人不少,壁挂的电视机里放着西游记,美猴王和妖怪的打斗声融在食客的交谈声中,氛围很是舒适。 “要吃什么?”秦深走到柜台前问她。 “随便。”徐蔓先是这么回答,又觉得不太好,就加了一句,“有什锦吗?” “有。”柜台的服务员回答她,“素的。” “那就来一碗素什锦。”秦深掏出手机,“我来一碗虾仁面,加个蛋。” “要拌面还是汤面?” “虾仁要汤面。”秦深转向徐蔓,“你呢?” 徐蔓眨眨眼,她以前吃的面店都是直接上汤面的,除非客人特别说明了才会做拌面,还没有像这样一开始就询问的,她想了想,说道:“拌面吧。” 秦深点点头,和柜台结了账,就带着徐蔓到一张靠窗的桌子边上坐了。徐蔓坐在他对面,刚才在车上消失的拘谨又回来了,她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话,只能低头摆弄着手机,唐幼蓉就是在这时候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小蔓,事情解决了吗?妈已经跟你江阿姨打过电话了,的确是把你安排到市局的,应该是她儿子弄错了。江阿姨已经去和她儿子说了,他有没有过来找你说这事?】 徐蔓回复了一条。 【还没有。可能等会儿会跟我说吧。】 唐幼蓉:【你现在还在支队吗?晚饭吃了没有?】 徐蔓回她:【在外面和秦队长吃饭呢。】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手机另一端就没了动静。 半分钟后,徐蔓才接收到唐幼蓉发来的消息。 【你单独跟人家出去吃饭了?】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能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工作,同时回忆学校老师教的一些专业知识,免得等会儿到了现场什么也不懂,只会吐。 丹湖湿地公园在明州靠近城郊的外围区域,离支队比较远,李市杰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车才到那里,门卫亭里的保安显然也知道公园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看到警车过来,就立即升起了停车杆,让车子畅通无阻地进入园内。 不过这也仅仅是让他们少走一段路,事发地点在公园中心靠里的树林里,而为了打造湿地公园的生态氛围,只有外部是可以让机动车辆通行的,再往里就被地上的石墩拦住了,车子进不去,只能靠人自己走进去。 “秦哥,前面不能走了。”车子开到被石墩拦住的地方,李市杰踩下刹车,伸长脖子往前张望了一下,“就在这里停下,还是让保安把这路卡移走?” “就停这吧,剩下的路走过去。”秦深解开安全带,说了一句“下车”就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坐在后座的徐蔓见状,连忙拎包跟上,差点因为下车下得太急而崴到了右脚。 保安看到警车打着双闪在路边停下,就要去搬石墩,被下车的秦深阻止了。“没事,就停在这里就行。谁是报案人?” “我。还有建国,恭建国。”保安说道,“我和建国一起进的林子,发现了那个塑料袋。现在建国在里面看着地方,我来这里等警察同志你们过来。” “什么时候发现的袋子?”秦深随口发问,“有几个?” “大概一点半的时候发现的,就一个。”保安回答。 117.番外·结婚二三事(上) 你有男朋友吗? “啊?”李市杰一声惨叫,显然, 这个结果不是他所期望的。“秦哥, 你不帮我去说一说?就说我要跟着你出案子, 你看我要是落情报部了,没人帮你跑腿打下手也不方便,是不是?” 秦深被他乐到了,“怎么就不方便了,这儿不还有个人吗。徐蔓,”他笑着叫一声徐蔓,“走,跟我下楼。” 冷不丁被点到名, 徐蔓连忙点头“哦”了一声,乖巧地跟在秦深后头出了会议室,李市杰也跟了出来, 不死心地缠着秦深从二楼下到一楼,想让他带上自己,可惜被秦深全程无视不说,还在大厅里被情报组长冯宣任逮了个正着, 只得饮恨放手,垂头丧气地去了情报部。 他被拖走时发出的叫声太过惨烈, 引得大厅里一大半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抬头寻声看到底是谁在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连知道实情的徐蔓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走了。”秦深拍了一下她的肩,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 咋咋呼呼的,人来疯。没什么好看的。” 徐蔓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支队大厅。 来到停车院里,秦深在一辆警车旁边停下,转过头询问她:“你车技怎么样?” 徐蔓听他这意思似乎是要自己开车,就说道:“还行。”说完后觉得这回答有些不好,像是对自己的车技没有信心似的,就又加了一句,“没扣过分。” “……”秦深对她这回答有些无语,“那你车技是挺还行的。开过几次车?” 徐蔓犹豫了一下:“大概五次……差不多吧。” 秦深:“……” 秦深:“你是只在学车的时候开过车吗?” 徐蔓的脸红了,被不好意思的。 “暑假回家的时候开过两次。”她小声解释,“我大二考的驾照,平时学校里也没机会开车,所以次数就少了点……” 秦深无力地叹了口气:“上车吧。” 徐蔓眨眨眼,有些不确定地指指自己:“我来开车?” “我来。”秦深拉开车门,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看你那样子我就觉得不放心。上来吧,我开车载你。” 徐蔓想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但见他已经坐进了车里,发动了引擎,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绕到副驾驶的车门边打开坐了进去。 关好门系好安全带后,她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把在嘴边打转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车技真挺好的……暑假里两次开车都是我单独一个人,没出什么事故。” “是啊,百分之百的安全率,是挺高的。”秦深笑了一声,“就是这样本数有点不够,两次?” “……什么事都是从零开始的么,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十年驾龄的。”徐蔓没什么底气地抿唇,“驾驶经验都是练出来的。” “那你可得找个时间好好练练。”秦深踩着油门,方向盘往右一拐,驶出支队大门,“别到时候我让你设卡堵人,你问我怎么踩油门,往哪边打方向盘,那还设个屁的卡,人早跑了。” 徐蔓想辩解她才不会做那么不靠谱的事,但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只得讪讪笑笑,把话咽回去。 车子拐入大马路,在机动车道上行驶,超越一个个路标,徐蔓端正地坐在副驾驶位上,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面,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挡风玻璃外的景色,在心里默默地记着路。 不管她之后是留在支队还是市局,她都得在明州实习半年,早熟悉路早好,免得以后别人让她开车,技术是够了,但不认路,要开着导航追犯人,那就尴尬了。 察觉到她的安静,秦深有些好奇地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乖巧专注,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看,就像是在完成老师布置作业的学生一样,忍不住笑了。 这丫头,还真是乖得可爱,跟个小白兔似的。 …… 根据情报,张小娟生前就读的舞蹈学习班下属于一家知名的连锁教育机构,全称少儿芭蕾乐学教育中心,坐落在泗阳区商业广场中心写字3号楼的22层。 秦深把车停在了商业广场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和徐蔓一起乘坐电梯到一楼卖场,再转进写字3号楼的入口,搭乘电梯到了22层。 原本,写字楼的每一层楼都是由几家公司分别租赁的,但是徐蔓他们要调查的这家舞蹈班从属的教育机构财大气粗,把这一整栋楼的15到23层都包了,每层开设不同类别的学习班,包括但不限于少儿英语、数学、音乐和舞蹈等,所以设立在22层电梯间两边的出入口全部被玻璃门拦住了,一边写着入口,一边写着出口。 徐蔓走到标设着入口的玻璃门前,在秦深的示意下摁响了门铃。 很快,就有接待员从里面走了出来,笑容可掬地打开门请他们进去,态度端庄又亲切:“您好,欢迎光临。” 秦深走进去,瞄了一眼前台墙上贴着的公司名称:“你们这里是少儿芭蕾乐学中心?” “是的。”接待员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请问您们二位是来给孩子报读舞蹈班的吗?” 徐蔓一愣,没有想到会让别人产生这种误会,虽然她和秦深都没有穿着警服,年龄也是一个阶段的,又来到这个地方,别人误以为他们是夫妻很正常,但她的脸还是尴尬地涨红了,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心绪。 “不是,我们——” “警察。”秦深平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徐蔓的解释。他从兜里掏出一份警官证,打开举到接待员跟前,“过来调查一些事情,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接待员脸上的笑容一僵,几秒种后又再度挤出,只是说话的口吻明显没有之前来的那么职业化了。“请进,我去请我们负责人过来。” 秦深点点头。 接待员把他们带进了会客室,倒了两杯水后说了一声“请稍等”,就带上门离开了会议室,大约十分钟后,一名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男子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略显精明的目光在徐蔓和秦深两人身上一扫,就精准地把手朝秦深伸了过去。 “警察同志你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杨文青。” 秦深和他握了一下手,“秦深,刑侦支队。”他简要出示了一下警官证,“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杨文青的目光在他的警官证上一扫而过,脸上的笑容就比刚才扩大了几分:“原来是秦警官,幸会幸会。我是学乐教育机构明州泗阳分校的校长,算是这里的总负责人。” 徐蔓把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颇有些叹为观止,心想这还真是一个人精,发现来的是刑侦支队长后就变了态度,比原来要热情客气得多,但偏偏又转变得很自然,难以让人察觉。 秦深可不管这些,自报家门之后就从衣领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拎到杨文青眼前:“杨校长,请问你对这照片上的女学生有印象吗?” 杨文青看了一眼照片,“是张小娟吧?秦警官,你们有她的消息了吗?” 接到张小娟父母关于女儿失踪的报案后,泗阳区派出所的警方就针对这件事进行了调查,其中自然包括了这家教育机构的师生,杨文青认识张小娟、知道她失踪的事并不奇怪。 倒是徐蔓对此有几分疑惑,警方已经询问过这家教育机构的师生了,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为什么秦深带她第一个来调查这里?难道是不信任泗阳区警方? “昨天下午两点,我们在湿地公园的树林里发现了张小娟的尸体。”秦深说道,“所以有些事情,我们想再调查一下。” 杨文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尸体?” 秦深点点头:“她被人杀害了,张小娟的父母已经来认领过尸体,就是她们失踪的女儿。” “这……”杨文青脸色一变,显然没有料到秦深会给他带来这么一个消息,没了刚才的那股殷勤劲,变得认真起来,“我去叫张小娟的班主任过来吧,她在这里上课的时候一直都是卢老师带着的,关于张小娟的事情,她比我要知道清楚得多。” 得到秦深的许可后,杨文青就离开了会客室,几分钟后领着一名盘发的女老师走了进来。 徐蔓看过去,发现那名女老师体态优美,脚步轻盈,一看就是练过舞蹈的,举止仪态都特别的有气质。 “卢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两位警官。”杨文青先是对那女老师说了这么一句话,又指着秦深特别介绍道,“这位是明州市刑侦支队的队长,秦深秦支队长。” 徐蔓注意到他用词的改变,看来,秦深这支队长的身份让她也连带着水涨船高了,不再是警察同志,而是警官了。 原来,卢美琴有一个交往了五年的男友,感情稳定,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是在上个月,她发现她男友的聊天记录里全是跟陌生女人的撩骚对话,账单里还有宾馆的开房信息,一下子就把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这一个月来天天都在吵架。 7月2号那一天,在和男友进行又一次争吵之后,卢美琴的心情变得极为糟糕,偏偏平时学得最快、让她最省心的张小娟又出了问题,对一个动作理解得不得要领,她反复纠正了几次,对方还是没有做对,一气之下就推了张小娟一把,结果力气不小心用得大了点,把张小娟推到了地上。 “你确定是反复纠正了几次?”秦深看她,声音平淡,没有波动,却透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卢美琴眼神一闪,避开了他的视线:“嗯,是几次……” “到底是多少次?说清楚。” “我……我记不清了,当时我实在生气,脑子都有点发懵,真的不清楚……可能有两三次吧?反正等我回过神来时,张小娟已经坐在地上哭了。”卢美琴紧张地抬起头为自己分辩,“秦警官,我发誓,我只是推了她那么一下,后来我也赶紧给她道歉了,没有再发生什么别的事情。她的被害和我真的没有关系,真的。” 118.番外·结婚二三事(中) 你有男朋友吗?  “啊?”李市杰一声惨叫,显然, 这个结果不是他所期望的。“秦哥, 你不帮我去说一说?就说我要跟着你出案子, 你看我要是落情报部了,没人帮你跑腿打下手也不方便,是不是?” 秦深被他乐到了,“怎么就不方便了,这儿不还有个人吗。徐蔓,”他笑着叫一声徐蔓,“走,跟我下楼。” 冷不丁被点到名, 徐蔓连忙点头“哦”了一声,乖巧地跟在秦深后头出了会议室,李市杰也跟了出来, 不死心地缠着秦深从二楼下到一楼,想让他带上自己,可惜被秦深全程无视不说,还在大厅里被情报组长冯宣任逮了个正着, 只得饮恨放手,垂头丧气地去了情报部。 他被拖走时发出的叫声太过惨烈, 引得大厅里一大半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抬头寻声看到底是谁在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连知道实情的徐蔓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走了。”秦深拍了一下她的肩,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 咋咋呼呼的,人来疯。没什么好看的。” 徐蔓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支队大厅。 来到停车院里,秦深在一辆警车旁边停下,转过头询问她:“你车技怎么样?” 徐蔓听他这意思似乎是要自己开车,就说道:“还行。”说完后觉得这回答有些不好,像是对自己的车技没有信心似的,就又加了一句,“没扣过分。” “……”秦深对她这回答有些无语,“那你车技是挺还行的。开过几次车?” 徐蔓犹豫了一下:“大概五次……差不多吧。” 秦深:“……” 秦深:“你是只在学车的时候开过车吗?” 徐蔓的脸红了,被不好意思的。 “暑假回家的时候开过两次。”她小声解释,“我大二考的驾照,平时学校里也没机会开车,所以次数就少了点……” 秦深无力地叹了口气:“上车吧。” 徐蔓眨眨眼,有些不确定地指指自己:“我来开车?” “我来。”秦深拉开车门,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看你那样子我就觉得不放心。上来吧,我开车载你。” 徐蔓想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但见他已经坐进了车里,发动了引擎,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绕到副驾驶的车门边打开坐了进去。 关好门系好安全带后,她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把在嘴边打转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车技真挺好的……暑假里两次开车都是我单独一个人,没出什么事故。” “是啊,百分之百的安全率,是挺高的。”秦深笑了一声,“就是这样本数有点不够,两次?” “……什么事都是从零开始的么,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十年驾龄的。”徐蔓没什么底气地抿唇,“驾驶经验都是练出来的。” “那你可得找个时间好好练练。”秦深踩着油门,方向盘往右一拐,驶出支队大门,“别到时候我让你设卡堵人,你问我怎么踩油门,往哪边打方向盘,那还设个屁的卡,人早跑了。” 徐蔓想辩解她才不会做那么不靠谱的事,但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只得讪讪笑笑,把话咽回去。 车子拐入大马路,在机动车道上行驶,超越一个个路标,徐蔓端正地坐在副驾驶位上,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面,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挡风玻璃外的景色,在心里默默地记着路。 不管她之后是留在支队还是市局,她都得在明州实习半年,早熟悉路早好,免得以后别人让她开车,技术是够了,但不认路,要开着导航追犯人,那就尴尬了。 察觉到她的安静,秦深有些好奇地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乖巧专注,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看,就像是在完成老师布置作业的学生一样,忍不住笑了。 这丫头,还真是乖得可爱,跟个小白兔似的。 …… 根据情报,张小娟生前就读的舞蹈学习班下属于一家知名的连锁教育机构,全称少儿芭蕾乐学教育中心,坐落在泗阳区商业广场中心写字3号楼的22层。 秦深把车停在了商业广场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和徐蔓一起乘坐电梯到一楼卖场,再转进写字3号楼的入口,搭乘电梯到了22层。 原本,写字楼的每一层楼都是由几家公司分别租赁的,但是徐蔓他们要调查的这家舞蹈班从属的教育机构财大气粗,把这一整栋楼的15到23层都包了,每层开设不同类别的学习班,包括但不限于少儿英语、数学、音乐和舞蹈等,所以设立在22层电梯间两边的出入口全部被玻璃门拦住了,一边写着入口,一边写着出口。 徐蔓走到标设着入口的玻璃门前,在秦深的示意下摁响了门铃。 很快,就有接待员从里面走了出来,笑容可掬地打开门请他们进去,态度端庄又亲切:“您好,欢迎光临。” 秦深走进去,瞄了一眼前台墙上贴着的公司名称:“你们这里是少儿芭蕾乐学中心?” “是的。”接待员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请问您们二位是来给孩子报读舞蹈班的吗?” 徐蔓一愣,没有想到会让别人产生这种误会,虽然她和秦深都没有穿着警服,年龄也是一个阶段的,又来到这个地方,别人误以为他们是夫妻很正常,但她的脸还是尴尬地涨红了,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心绪。 “不是,我们——” “警察。”秦深平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徐蔓的解释。他从兜里掏出一份警官证,打开举到接待员跟前,“过来调查一些事情,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接待员脸上的笑容一僵,几秒种后又再度挤出,只是说话的口吻明显没有之前来的那么职业化了。“请进,我去请我们负责人过来。” 秦深点点头。 接待员把他们带进了会客室,倒了两杯水后说了一声“请稍等”,就带上门离开了会议室,大约十分钟后,一名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男子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略显精明的目光在徐蔓和秦深两人身上一扫,就精准地把手朝秦深伸了过去。 “警察同志你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杨文青。” 秦深和他握了一下手,“秦深,刑侦支队。”他简要出示了一下警官证,“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杨文青的目光在他的警官证上一扫而过,脸上的笑容就比刚才扩大了几分:“原来是秦警官,幸会幸会。我是学乐教育机构明州泗阳分校的校长,算是这里的总负责人。” 徐蔓把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颇有些叹为观止,心想这还真是一个人精,发现来的是刑侦支队长后就变了态度,比原来要热情客气得多,但偏偏又转变得很自然,难以让人察觉。 秦深可不管这些,自报家门之后就从衣领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拎到杨文青眼前:“杨校长,请问你对这照片上的女学生有印象吗?” 杨文青看了一眼照片,“是张小娟吧?秦警官,你们有她的消息了吗?” 接到张小娟父母关于女儿失踪的报案后,泗阳区派出所的警方就针对这件事进行了调查,其中自然包括了这家教育机构的师生,杨文青认识张小娟、知道她失踪的事并不奇怪。 倒是徐蔓对此有几分疑惑,警方已经询问过这家教育机构的师生了,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为什么秦深带她第一个来调查这里?难道是不信任泗阳区警方? “昨天下午两点,我们在湿地公园的树林里发现了张小娟的尸体。”秦深说道,“所以有些事情,我们想再调查一下。” 杨文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尸体?” 秦深点点头:“她被人杀害了,张小娟的父母已经来认领过尸体,就是她们失踪的女儿。” “这……”杨文青脸色一变,显然没有料到秦深会给他带来这么一个消息,没了刚才的那股殷勤劲,变得认真起来,“我去叫张小娟的班主任过来吧,她在这里上课的时候一直都是卢老师带着的,关于张小娟的事情,她比我要知道清楚得多。” 得到秦深的许可后,杨文青就离开了会客室,几分钟后领着一名盘发的女老师走了进来。 徐蔓看过去,发现那名女老师体态优美,脚步轻盈,一看就是练过舞蹈的,举止仪态都特别的有气质。 “卢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两位警官。”杨文青先是对那女老师说了这么一句话,又指着秦深特别介绍道,“这位是明州市刑侦支队的队长,秦深秦支队长。” 徐蔓注意到他用词的改变,看来,秦深这支队长的身份让她也连带着水涨船高了,不再是警察同志,而是警官了。 这样的照顾她当然是拒绝的,她不可能腆着脸接受这份来自长辈的好意,到时候人家心里不满,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双方关系变得僵硬,反倒成了一件坏事。 所以她婉言谢绝了,而被她拒绝后,秦深也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地和她道了个别就驱车离开了,这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想,他对自己的这份关照是被别人拜托的,不是发自内心的。 这个发现让徐蔓有些气馁,但很快她就振作起来,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谁好,能找到理由是好事,要不然她还真的要怀疑秦深是不是对自己有所图了。 同时,她的心底也升起了一股失落,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在人际交往上有了一点进步呢,没想到还是因为别人的缘故,不是自己的努力,唉…… 好在她这队长本身就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再过几天,应该就能熟络起来吧? 徐蔓不确定地想着。 她往后一倒,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日光灯发呆。 她租住的是精品房,装修完善,空调冰箱等家电一应俱全,她只需要把一些生活用品补充完备就好,就和商品房广告上说的一样,付款完成,拎包入住。但她才把行李收拾到一半就被急匆匆地喊了出去,现在行李箱打开放在一边,里面的衣物只被取出了一部分,堆积在床角等她整理,但她实在没这个心思弄了。 119.番外·结婚二三事(下) 你有男朋友吗?  她也没了开口解释的心思,反正旁边的秦深会用他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个误会的。 果然, 和在楼上时一样, 秦深掏出警官证, 打开放到了前台的眼前。 接下来的事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前台把他们带到会客室,十几分钟后领进来了一名小姑娘,正是和死者张小娟同校同班的陆雅君。 早上开会时,张小娟的照片被贴在了玻璃板上,徐蔓仔细看过几眼,是个清秀的小姑娘,也许是因为学习舞蹈的关系, 身材也很苗条,体态端正,和张小娟这个姓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面前的这个陆雅君却正好相反, 当然,不是说她长得有多么难看,她的五官是比张小娟要好看一点的,但是人比较胖, 显得脸圆圆的,身高也有点矮, 整个人站在那里,身姿气质就比张小娟差了一大截, 和她这风雅的名字多少有些不相配。 不过当陆雅君笑着向他们问好时, 徐蔓就觉得她这名字取得很好了。 “警察哥哥好, 警察姐姐好。”陆雅君的声音很清脆,说话时脸上带着落落大方的笑,颊边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再配上她那圆圆的脸蛋,一看就是个讨喜的孩子。 前台的工作人员在把人领到后就离开了,会客室里只剩下了徐蔓、秦深和陆雅君三个人。一般来说,独自面对两名警察,正常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会感到几分紧张的,可陆雅君却表现得很镇定,就像是在面对两名老师一样。 更重要的是她叫的是哥哥姐姐,而不是叔叔阿姨,又礼貌又嘴甜,让徐蔓心里非常的受用。 “请坐吧。”她微笑着示意陆雅君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把自己面前那瓶没有开启的矿泉水推了过去。 陆雅君在对面沙发上端正地坐了,并且附上了一声礼貌的道谢,让徐蔓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你是陆雅君?”秦深可不管那么多,面无表情着张口就是一句例行询问,“永桥中心小学五年级的学生?” 陆雅君点点头。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陆雅君想了一下,说道:“是张小娟有什么消息了吗?” “你知道她怎么了吗。”秦深淡淡询问。 “我听说了。”陆雅君说,“她失踪了,是不是?昨天也有警察叔叔来找过我,询问我她的事情。” “他们都问了你什么?” “问我和她的关系怎么样,7月2号那天下午她来找我做了什么,还有她在学校的事情,期末考试的成绩怎么样,最近心情怎么样。就是这些。” “你都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和她是朋友,不是关系特别好、上厕所也会一起去的那种,就是一般女生之间的关系。不过因为我们俩在同一个地方上补习班,没有别的同学了,所以在课间的时候偶尔会一起玩。7月2号那天下午……她找我来也没做什么,就是和我聊聊天,问问我暑假日记准备怎么写,然后——” “暑假日记?”秦深打断她的话,“什么暑假日记?” “班主任布置的暑假作业。”陆雅君解释,“让我们每天记一篇日记,就写暑假里发生了什么,开学的时候要上交给她看。” 日记? 徐蔓心里一动。 如果说张小娟按照老师的吩咐每天都记日记的话,查看她的日记会不会发现一些线索? 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下暑假日记这四个字。 秦深显然也和她想到了一块,他追问陆雅君:“你们针对这个作业都说了什么?” 陆雅君一愣,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问得那么细,想了一下才说道:“也没说什么,就是抱怨一下班主任这个作业布置得太难了,毕竟每天都在过同样的生活,真的不知道要写些什么,而且就算写了,班主任交上去也不会看,只会看每天的家长签字,所以觉得这个作业布置得很没道理。” “7月2号那天,你在日记里写了什么?” “……” 察觉到陆雅君的沉默,徐蔓抬起头,看向对面。 陆雅君垂着眼,小抿着嘴,一幅思考的神情。 旁边的秦深又问了一遍:“你写了什么?” 这一回徐蔓看清楚了,对面的陆雅君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我……我没写。” 茶几用的是玻璃板,通过透明的玻璃材质,她看到陆雅君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有些握紧了。 秦深:“为什么没写?” 陆雅君:“……暑假才放几天,我想先玩半个月再说。反正每天也没什么好写的事,等到补作业的时候把日记也一起补了就行。” “是这样吗?” 陆雅君小声嗯了一下。 秦深看上去像是接受了陆雅君的这个解释:“接着说吧。” “……说什么?” “说你昨天怎么回答警察问题的。张小娟在学校里成绩怎么样,最近心情又是怎么样。” “哦……张小娟在学校里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前五前十名这个样子。她最近心情也挺好的,她之前跟我说,她考过了少儿芭蕾舞七级,在她舞蹈老师教过的学生里,她是考过这个等级里年纪最小的,她老师还跟她说,她有学习舞蹈的天分,如果好好练,以后肯定会有大成就。”陆雅君的话恢复了一开始的流利镇定,末了,还问了一句,“警察哥哥,你们找到张小娟了吗?过来找我,是有什么新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秦深面不改色地撒谎,“只是有些问题不清楚,过来再问一下。” 他说着,又问了一句,“你在学校里呢?成绩怎么样?” 陆雅君有些惊讶:“我吗?我还好,每次都是前三。” 徐蔓记录的动作一顿。 前三还只是还好的程度?……看来她已经不了解现在的小学生世界了。 “是吗。”秦深对此只有一句淡淡的回应,“看来你成绩还不错。” 陆雅君笑了一下,比刚才要放松了一点,显然提起成绩让她变得有些自豪了。 接下来,秦深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大多数都是关于张小娟的,偶尔带一两句陆雅君自身的情况问询,比如她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她这几天都在干什么之类,陆雅君都一一回答了,没什么问题,秦深就让她离开了。 陆雅君走的时候也很礼貌,对他们说了一声警察哥哥再见、警察姐姐再见,还在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门。 徐蔓对她的印象更好了,心想刚才秦深在询问她父母的职业时,她回答爸爸在银行工作,妈妈是幼儿园老师,都是文化工作,怪不得教出一个这么有礼貌的孩子。 “队长,这孩子还真是挺有礼貌的。”这么想着,她笑着评价了一句。 秦深没什么认同感地嗯了一声:“你去前台那里,询问哪几个学生和陆雅君关系比较好的,把他们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徐蔓不解:“我们不是在调查张小娟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调查陆雅君?” “陆雅君是张小娟在生前接触过的最后几个人之一,是需要重点调查的对象。”秦深懒懒地解释,“先前泗阳区的警方不重视,是因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失踪案,但现在不同了,变成了命案,还极有可能是未成年人作的案,当然要重点调查。” 徐蔓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队长,你是在怀疑她?” “每个在张小娟生前和她有过接触的同龄人,我都怀疑。”秦深朝她伸出手,“把笔记本给我看看。” 徐蔓点点头,把手中记录好了问答内容的笔记本交给他,就站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到前台那边去办秦深交代给她的事了。 听说了她的来意后,前台就把她带到了陆雅君上课的教室外,把里边的英语补习老师叫了出来,通过对补习老师的询问,徐蔓确定了三名人选,把她们带回了会议室里。 不过这次的谈话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这些补习班里的学生都是来自各个学校的,虽然和陆雅君一起上了半年的课,也只是在补习班上认识,真正的生活中并不认识,对她的许多情况都不了解,唯一能提供的信息就是陆雅君脾气很好,并且性格开朗,但有时候会有点强硬执拗,尤其体现在学习上面,能够为了一个单词的正确发音和她们非常生气地争辩。 亲和,开朗,但有时会有比较执拗。徐蔓快速地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三段话,搁笔时秦深也正好问完了话,她就合上本子,起身送那三名学生回去。 还没有到下补习课的时间,学生都在教室里上着课,接连有四名同学在被课上叫走,学生们没有疑惑是不可能的,补习教室的门又是透明的玻璃门,所以徐蔓送那三名学生回去时,不少人都抬起头来看她,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探究和好奇。 陆雅君也抬起了头,视线和徐蔓的对上,她愣了一下,旋即扬起一个笑容。 徐蔓下意识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根据尸检的结果,张小娟极有可能是被未成年人杀害的,那个凶手会是陆雅君么?如果是她,她现在还能这么镇定地接受警察的询问、和警察对视,那这心理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 应该不会是她吧…… 和徐蔓一起下车的秦深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她站在原地不动后就回过了头,奇怪地询问:“怎么不走了?” 徐蔓犹豫了一下,“秦队长,我需要跟您进去吗?” “废话。”秦深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新奇的物件,“快跟上,等会儿还要就这起杀人碎尸案开一个讨论会。你要是不想实习第一天就熬夜加班,就赶紧过来,别浪费时间。” “可是我……算了,没什么。”徐蔓本想说自己的实习岗位不是在这里,但她看周围众人都一个个地忙着把现场带回来的东西搬运进大厅,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现在大家明显都在忙着,她就是再没眼力见也不能挑这个时候和秦深纠结自己的岗位安置,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就快步小跑着跟上秦深,进了刑侦大厅。 刑侦支队的一楼是办事大厅,办公室和会议厅在二楼,秦深带着徐蔓一路上了二楼,在一组办公室门口停下,叫来李市杰,让他给徐蔓清理出一个办公桌来。 “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李市杰答应得干脆,“罗二之前不是调走了吗,我把他的桌子给我这师妹成不?” “随便,有电脑就行。你先带她熟悉一下环境,”秦深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等到五点钟的时候去会议室开个会,探讨一下这次的案件。” “啊?五点?”李市杰哀嚎一声,“秦哥,你有点人性吧,五点我们都要吃饭呢。晚点行不行?大不了晚上加班。七点?” “行,等会儿我发个群投票,照你们大家的意见来。”秦深无所谓地抬了一下眉,“就这样,我先回办公室了,有问题找我。” 交代完了事情后,秦深就离开了,李市杰把徐蔓带进一组的办公室里,一边跟她介绍:“这是咱们一组的办公室,二组的办公室在对面,我们这边都是精英聚集地,不像二组,天天吵天天吵,都快烦死人了。” “秦哥的办公室在走廊东面的尽头,对面是陈副队的办公室。技术部的办公室在楼下,痕检照相都是一起的,还有情报部,在一楼西面。法医的单独开了三个解剖室在楼上三楼,没事的时候不要去闲逛,寒气森森的,吓人。” 李市杰介绍得很热情,但他越热情,徐蔓就越心虚,因为在她看来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最多明天她就会离开这里去市局,现在人家这么亲切地给她介绍情况,一幅把她当自己人的样子,实在是让她于心难安。 途中还不时有人打断李市杰的话,问他徐蔓是谁,他也都一一回答了,把她介绍给了办公室里的众人,让徐蔓更加的忐忑。 李市杰注意到徐蔓为难的脸色,还以为她是在紧张,笑着给她开导:“不要紧张,这里的大家人都很好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们都是一家人?反正你别担心,支队的环境很宽松,除了加班多常常通宵之外,没有其它的缺点。” 说话间,他已经带着徐蔓来到了靠着墙的一张办公桌边上,一边抽了几张隔壁桌的餐巾纸擦桌面的灰,一边说道:“这里就暂时当你的办公桌吧,后续要不要换地方看秦哥的安排。正好前段时间有人走了,你也不用申请等新的电脑,直接用原来的就行。” “电脑不用申请新的,键盘要申请一个。”隔壁办公桌的隔板上探出一个人头来,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姑娘,“我把罗二的键盘拿走了,你去找找看有没有新的吧。” 李市杰骂了一声草,“你自己没键盘吗?” “我键盘几个按键坏了,打起字来贼麻烦,早就想换了,谁让秦队一直不让批,只能拆别人电脑的了。罗二不是走了嘛。” “那你让新人用头打字啊?” “我这还有本来的旧键盘,你要不?还能凑合着用用。”对方说着,还真举起了一块键盘。 “滚蛋。”李市杰骂回去,“谁要你的破键盘。不要意思啊师妹,”他对徐蔓笑笑,“我去给你找找看有没有新的键盘,你先在这坐会儿。” 徐蔓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这热情的招待,只能笑着点点头,在位置上坐了。 李市杰跑去了别的地方寻找键盘,隔壁那拆了她这张办公桌上电脑键盘的眼镜妹子就又冒出了头,和她打招呼:“你是新来的?” “算是吧?”徐蔓纠结了一会儿后回答。 “考进来的,还是分配进来的?” 这个问题就更不好回答了,因为她是被人误带进来的。“我是在校生,马上升大四,过来实习的。”最后,她只能这么回答。 眼镜妹子恍然点了点头:“怪不得我看你像是没毕业的,原来真的没有毕业。你叫什么名字啊?” 徐蔓微微笑笑,她是典型的南方女生体型,身娇脸嫩,常常被人误以为是高中生。 “我叫徐蔓。”她说。 “赵佳。”眼镜妹子回以一笑,看上去是个开朗热情的性格。“我刚刚看你跟着李市杰过来,他负责带你?” 徐蔓摇摇头,说道:“我是秦队长带进来的。” “秦队?那你运气还真差,你跟他身边就等着天天加班吧。”赵佳笑着说,“不过我觉得你赚了,长得像咱们队长一样帅的人可不多见,就是天天加班,看见他那张脸也会心情好很多。” 她这句话刚说出来,前面办公桌的一个男警员就转了椅子,隔空跟她说道:“那你去跟秦队打个报告呗,申请跟他一起去出现场。李市杰不就这样黏住他的吗,现在成功成为了人家的徒弟,天天被使唤得团团转。” “那还是算了,帅哥和睡觉之间我选择睡觉。” 赵佳的话打开了众人的话题,办公室里一时热闹起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就在这时,徐蔓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唐幼蓉打来的,就出了办公室,在走廊上找了个僻静没人的地方,接听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