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夕阳西下,夜色渐浓。 廊下的灯一盏盏被点燃,不大的院子瞬间亮如白昼。 书房里,橘黄的灯光下,姚语欣还在细细品读着《浙游日记》,浑然不察时间的流逝。直到门口响起一道声音,她才晃过神来。 抬眼看了一下门的方向,姚语欣懒懒地道:“进来。” 随着她的话音,门帘被掀了开来,一个身穿紫色坎肩的丫鬟进来了。她名唤墨竹,正是姚语欣的贴身大丫鬟。 墨竹进来后,先是朝姚语欣屈了个礼,然后才笑着说道:“主子,可以用晚膳了。” 闻言,姚语欣甚是惊讶,脱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墨竹恭敬答道:“回主子的话,已是酉时一刻了。” “哦。”姚语欣点了点头,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到了外间,姚语欣往炕上一坐,墨竹墨香两个便上来打开了食盒。 做为皇子的嫡妻,应该说,姚语欣的膳食还是相当丰富的,汤、菜、粥、饽饽......花样繁多,一张炕桌根本堆不满。 姚语欣动手夹起一块金丝糕,刚想放入嘴中,忽地眉心一动,望着墨竹道:“唐嬷嬷人呢?” 墨竹的脸色变了变,禀道:“主子,嬷嬷说身体有些不适,午时初便回房歇息去了。” “啪”姚语欣放下筷子,带了点不满道:“你怎么也不来回我一声?” 墨竹嗫嗫道:“是嬷嬷她......”话到一半,让姚语欣给阻住了。 “不必多言,走吧。” 墨竹赶紧低头道:“是。” 另一边,墨香也赶紧为姚语欣撩开了门帘。 一行三人从上房出来,快速朝东边耳房走去。 到了耳房门口,墨竹上前把门一推,冲里面喊道:“唐嬷嬷,我和主子来看您了。” 回应她的却是一记“咚”的声音。 “啊呀!”墨竹惊呼出声,大踏步走了进去。 姚语欣心下一惊,抬腿也往里头走去。屋里虽没点灯,但有廊下的六角宫灯照耀着,里面的情景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清楚。 也不知怎么回事,唐嬷嬷居然摔倒在了地上。 “唐嬷嬷......”姚语欣担忧地唤了一声。 桌上的罩灯很快亮了起来,唐嬷嬷在墨竹的帮助下站起了身。 姚语欣走到两人身边,问道:“嬷嬷,摔疼了没?” 唐嬷嬷摇了摇头。 “嬷嬷,我听墨竹说你......”正暗自松了口气的姚语欣,蓦地话语一顿,看着唐嬷嬷的目光里透出了一丝狐疑。 “嬷嬷你怎么了?”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扬高了不少。 “主子,奴婢......”唐嬷嬷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啊!姚语欣又看了一眼面前之人,心中更添几分疑惑。回主子的话不抬头不说,怎么声音听上去也有点怪怪的? 把眉一皱,姚语欣开口吩咐道:“墨竹,墨香,你们俩个去外面候着,不要让人靠近这里。” “是。”两个丫鬟应声而去。 姚语欣这才坐了下来,说道:“嬷嬷,你也坐下吧。这会儿屋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就好。” 这话一出,又过了好一会儿,唐嬷嬷才坐下了。 “您......”唐嬷嬷未语泪先流,把姚语欣看得又惊又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姚语欣没有急着上去安慰,脑子飞速转动起来。能让平时泰然自若的唐嬷嬷露出这副表情,肯定不会是小事。那么问题来了,这件事究竟会是什么呢? 想着想着,姚语欣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难道是...... 她用力地吸了两口气,艰难地道:“唐嬷嬷,你知道......知道我的身份了?” “哐当”一声,绣墩被带倒了。唐嬷嬷如遭雷击,整个人再度摔在了地上。 “你果然不是......” 姚语欣眼神一黯,嘴唇哆嗦了几下,然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牙一咬,俯身说道:“想必嬷嬷前些日子就在试探于我吧。没错,我的确不是纳喇语欣,我的名字是姚语欣。” 看着唐嬷嬷眼里越来越浓的震惊,姚语欣话语不停:“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这儿的,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却没想到......唐嬷嬷,你预备把我怎么着?” 唐嬷嬷面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道:“那我家格格她......” 姚语欣一听,眼里露出了深深的依恋,半响才幽幽地答道:“我不知道......但多半她进入了我的身体吧......” 她眼里的依恋是如此的明显,让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的唐嬷嬷霎时愣住了。 良久,唐嬷嬷才缓缓站起来,神色复杂地道:“你以前的日子......过得很好?” “是。”姚语欣用力地点点头:“我来自于一个自由民主的世界。在那里,女人的地位和男人差不多。别的不说,光婚姻自由这一条,就好出这里无数倍。更何况......算了,不说了。要是有办法......” “婚姻自由,婚姻自由......”唐嬷嬷身体一震,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已是痴了。 “唐嬷嬷!”姚语欣回神却比她快得多,霍一下立起来道:“今日这番话,若是传了出去,你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是无用。只要命还在,就比什么都强。唐嬷嬷,你说我说的对吗?” 唐嬷嬷看着姚语欣,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她没有料到,眼前这个被她戳穿了身份的人居然会如此的冷静,反倒是她,之前都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了,却表现得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人一般。 想到这里,唐嬷嬷忙提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见她有冷静下来的迹象,姚欣玉面色稍缓,说道:“还请嬷嬷以后不要再这般失态了。你我站着的地方是皇宫,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至于以后的路,咱们且行且珍惜吧。” 唐嬷嬷看了一眼姚语欣,默默地点了点头。是啊,魂都换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真把事情闹出去,格格的魂回不回的来也不能确定,怕只怕就连这具肉身也要遭殃。格格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自己怎么能忍心看着她的肉身被人毁去?倒不如......倒不如维持了现状,万一格格某日回来了呢。 第2章 墨香绕过屏风,对着正梳妆打扮的姚语欣道:“主子,李格格和郭格格到了。” 姚语欣恍若未闻,拿起一支喜鹊登梅簪给墨菊,道:“插上这个。” 墨菊接过来,替她簪到了头发上。后退一步问道:“主子,这样可好?” 姚语欣对着玻璃镜子看了看,满意地点头道:“墨菊的头发梳得好。” 墨菊一屈膝,道:“不敢当主子的夸奖。” 姚语欣笑了笑,由唐嬷嬷搀扶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对于侍妾们一大早过来请安这件事,说实话,姚语欣刚开始是有点抵触情绪的。倒不是她不愿意看到那些侍妾,实在是请安的时间太早,让她的睡眠质量受到了影响。 不过现在嘛,她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毕竟除了开头起床那会儿难过一点,别的就根本没有什么了。被那么多人伺候着净面,梳妆,打扮,她随后一想,觉得其实也挺好。 西次间里,李氏和郭氏一左一右坐在绣墩上,等待着姚语欣的出现。期间,两人没有做任何的交谈,只是偶尔眼神对上了,才会各自笑一笑,但又很快把头转开。 不是两个人没有什么交情,而是她们都知道,上头的女主子是个很注重规矩的,因此并不敢在屋里发出大的声响。 李氏这儿正摸着指甲套,不防门帘被撩了开来。 “福晋!”郭氏眼尖,喊出声的同时也提醒了李氏。 李氏一个激灵,忙跟着站起了身,双手垂在身侧,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姚语欣目不斜视,一直在北侧的暖塌上坐了,方笑盈盈道:“两位妹妹坐下说话吧。” 李氏和郭氏当然不会大喇喇坐下,冲姚语欣行过礼,又表达了感激之意,才慢慢坐回了位子上。 “这么一大早起来,两位辛苦了。”姚语欣的开头,照例又是一句场面话。 “妾们不辛苦,多谢福晋体恤。”李氏马上接道。 郭氏也堆起笑道:“给福晋请安是妾们的分内之事,怎敢言辛苦二字?” 姚语欣笑了笑,转而问起了两人的饮食情况。 正说着,墨香突然挑帘子进来了,走到姚语欣跟前道:“主子,侧福晋身边的芳秋求见。” 姚语欣一顿,开口道:“叫她进来。” 芳秋一进门,跪下就给姚语欣磕头,嘴里道:“奴婢请福晋安。奴婢的主子因为身体不适,今早不能前来请安了,特意吩咐奴婢过来跟您告个罪。” 近半个月以来,这已是纳喇氏第三次身体不适了。 同前面两次一样,姚语欣面上笑容不变,说道:“起来吧。才入秋,你家主子的身体就这么不济......也该让太医来看一看了,毕竟你们院子里还有两个孩子,要是有个万一......” 芳秋心下一动,暗道:“果然让主子说对了。福晋......也就这点伎俩而已。” 她伏下身,又是一磕道:“多谢福晋关心。奴婢来的时候听王嬷嬷说,主子是晚上着了凉,并不是多大的毛病,所以一副驱寒药就足够了,不用烦劳太医。” 王嬷嬷?七阿哥专门安排在纳喇氏身边的人?姚语欣唇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说道:“既如此,那就随你家主子吧。” 芳秋谢了谢,转身出去了。 她人一走,李氏便忍不住了,扯着帕子对姚语欣道:“福晋,侧福晋连请个安也推三阻四的,长此下去......” 这是想要挑起自己的怒火?姚语欣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氏道:“长此下去......会怎么样?” 李氏干笑两声,回道:“妾觉得......觉得侧福晋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爷在的时候还好些,爷一不在,她就目中无人,也太不像话了。再如何,她也不过是侧室,哪能越过了您去?” “你说的倒也有理。”姚语欣点点头,问另一边的郭氏道:“郭妹妹,你觉得呢?” “啊?”郭氏似是没有料到自己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一脸茫然地道:“妾都听福晋的。” 姚语欣看了一眼郭氏,没有追问下去。原先还觉着郭氏性子木讷,现在看来,倒是李氏的性子...... 想到这里,她又侧头看了看李氏,眼珠子一转,笑道:“两位妹妹,时间不早了,还要去启祥宫给额娘去请安呢。” 一听这话,李氏和郭氏皆愣住了。 “福晋,妾......也能和您一起去?娘娘她会不会......”成嫔娘娘喜静的性子,李氏多少了解一些,故而此刻的神情显得颇为的迟疑。 姚语欣不以为意地道:“不必担心,我已经同额娘打过招呼了。” 李氏和郭氏相视一眼,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喜意。 两人同时伏低身子道:“谨遵福晋吩咐。” 另一边,在侧福晋纳喇氏的院子里,芳秋一五一十地说完正院里的情况,然后笑着说道:“主子,奴婢可真佩服您的料事如神。要不是您事先吩咐过了,奴婢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呢。” 纳喇氏浮起一抹浅笑道:“哪里是我料事如神,福晋她......也只能拿孩子说事了。” 芳秋捂嘴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头突地传来了一阵“哒哒”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粉色的身影匆匆而至。 “主子!”来人的身音里透着惊慌,说道:“福晋领着两位姑娘出去了,看样子,像是要去启祥宫。” “什么?”纳喇氏一下坐直了身体,冲面前人道:“可看清楚了?” “看得真真的。” 纳喇氏沉默了,以那位的脾性,不该啊! 见她不语,芳秋着急了:“主子,福晋明显是要向娘娘告状啊!您说娘娘她会不会......” “不会。”纳喇氏懂芳秋的意思,垂下眼皮道:“就这点子小事,额娘不会放在心上。” “那福晋她......” “我自有主张......芳秋,你去把王嬷嬷叫过来。” 第3章 一进入九月,天气骤然冷了下来。 从屋里出来,姚语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北方的秋日,真的有点冷啊! 九月都这么冷了,不知道后面的冬日还会怎么个冷法?姚语欣一面在心里腹诽,一面加快脚步往启祥宫赶去。 行至启祥宫,姚欣语三人就在首领太监的引领下去见成嫔了。 西暖阁里,成嫔端坐在炕上,含笑看着三人给她行礼。 成嫔今年三十有六,圆脸大眼,显得比较富态。她于康熙十七年进宫,初封即为嫔,但之后却逐渐被康熙冷落,在嫔位上一呆就是二十多年。 也许是一贯不受宠的原因吧,成嫔为人非常的低调,平日里除了去给太后请安,其余时间一般都会待在启祥宫里。 与此同时,多年的后宫生涯也让她养成了一副恬淡安静的性子,对人很是宽容。 自从和成嫔见了一面后,姚语欣就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婆婆。因此,虽然成嫔三番两次让她不用日日前来请安,她却依然坚持着过来。 在软凳上坐下后,姚语欣指着李郭二人道:“额娘,儿媳今日把她俩也带来了。她们心里可是一直惦记着您呢。” 成嫔打量了二人一眼,对姚语欣道:“看着都是知礼的,你教导的好。” 姚语欣腼腆一笑,说道:“额娘过奖了。我也是看她二人懂规矩,有孝心,这才将她们领了来。” 成嫔笑了笑,很给面子地问李郭二人道:“平时你们都做些什么呢?” 李氏和郭氏不敢怠慢,走到成嫔面前跪了下来。 “回娘娘的话,奴婢平日里就是绣绣花,练练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比较喜爱佛经,平时就会抄上一些。” 听到两人的回答,成嫔微微点了下头,说道:“起来吧,下次回话不用下跪。” “是。” 两人一前一后站了起来。李氏的表情略微带着点激动,而郭氏则有点复杂了,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一起来后就快速低下了头。 与成嫔而言,李氏和郭氏只不过是儿子的两个侍妾,她问上一句已经足够。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她还是回身继续和姚语欣交谈。 “语欣,你还没有用过早饭吧?” “嗯,不瞒额娘,来之前我就已经打好了到您这儿蹭饭的主意。” “你这孩子......”成嫔笑出了声:“还真以为能瞒过我啊?”说罢,侧头对旁边的嬷嬷道:“你快去准备早饭。别的倒也罢了,粳米江豆粥是必须要有的。” 姚语欣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对着成嫔讨好道:“还是额娘知我的心思,谢谢额娘。” 用过早饭,姚语欣和成嫔又说了会子话,然后才起身告辞出来。 她才从启祥宫出来,那头纳喇氏便得了消息。 “王嬷嬷,这半个月,福晋一天不落地去给额娘请安。你说......长此以往的,额娘会不会受她的影响?你刚才也听小路子说了,福晋在启祥宫里待了半个多时辰。她在额娘宫里停留的时间似乎一天比一天长了。” 王嬷嬷略一沉吟,安慰道:“主子不必忧心。福晋大概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想着往娘娘那边使劲。奴婢知您的心思,您是怕娘娘会被福晋笼络了去。但先前奴婢就同您说了,福晋能做到的事,咱们这边岂不是更能做到?娘娘最喜欢什么,还不是两个小主子?您且等着,奴婢待会儿就抱着大格格去启祥宫一趟。” 纳喇氏的眉头松了松,说道:“那就劳烦嬷嬷了。记住,到了额娘那儿,不该说的千万别说。” 王嬷嬷笑应道:“奴婢省的。只叙天伦,不谈其它。” “对。”纳喇氏缓缓笑了开来。 再说姚语欣这边,眼见着李氏和郭氏都走了,唐嬷嬷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主子,奴婢觉得您实在太好心了。李格格和郭格格......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姚语欣颔首道:“嗯,嬷嬷不说,我也看出来了。李氏想要挑起我和纳喇氏之间的争斗,而郭氏,看似老实,其实心眼挺多。但......那又怎么样呢?她们也好,纳喇氏也罢,永远也坐不上我的位子。” “主子,话虽如此,但如果您一直得不到爷的宠爱的话,侧福晋还是能影响到您的地位的。”唐嬷嬷觉得姚语欣想得过于乐观了,正室成摆设,侧室作威作福的例子又不是没有。 姚语欣拉过唐嬷嬷的手,很是诚恳地道:“嬷嬷,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难免不懂,所以今后还要麻烦你多多指点。你放心,我既然来了这里,自是想要过好日子的。有些事,能做的,我一定会尽力去做。比如说孝顺额娘,又比如说......”话到这里,她顿了顿,有点不情愿地接下去道:“争取爷的宠爱。” 就是这最后一句话才让唐嬷嬷动容了,她反握住姚语欣的手,说道:“主子,说感谢的应该是奴婢。您的话,奴婢都记下了。咱们......咱们都会好好的。” 姚语欣点点头,心里却根本没多大的底。唉!穿什么地方不好呢,偏要穿到这等级森严,规矩繁多的大清宫廷里来。虽说是个正室,但却一点也不受丈夫的宠爱,这日子,以后还不知怎么样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希望穿越大神一路保佑吧! 第4章 翌日,姚语欣去请安,成嫔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上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不日便能抵京。” 这么快?!姚语欣心中大惊,面上却露出笑容道:“那可真太好了。爷一个月不在家,我这心里啊,空落落的,也着实提不起劲来。” 成嫔听罢,笑得更欢了,说道:“你的这些话,也该让老七听听。你老是闷着不说,老七自然就不懂你的心思了。你们是夫妻,很多话都可以说的,别不好意思,知道吗?” “嗳!”姚语欣听得有些感动,为成嫔对自己的用心。她的心底一片柔软,感激地说道:“额娘,您待我真好。遇上您,是我的福气。” 成嫔拍拍她的手,欣慰地笑了。 出了启祥宫的大门,姚语欣脸上的笑容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搀扶她的唐嬷嬷留意到了她的神色,关心地问道:“主子,是娘娘......说了什么吗?” 姚语欣稍稍侧了侧脸,眼神复杂地道:“额娘说......爷就要回来了。” “爷要回来了?”唐嬷嬷反射性地一喜:“这是好事......”说到这里,她猛地反应过来,看着姚语欣道:“主子,您是担心......” “嗯。”姚语欣的另一只手放到了唐嬷嬷的胳膊上,压低声音道:“回去再说。” 说起来,甫一穿越就碰到丈夫不在家,这也算是她的幸运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当然希望七阿哥越迟回来越好,如此,她才有更多的时间来缓冲和适应。只可惜,中间才隔了一个月而已,让她觉得有点快了。 快到阿哥所的时候,唐嬷嬷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主子,奴婢记起来了,八爷的婚期就在下月,可贺礼尚未备下呢。趁爷回来还有些日子,咱们得赶紧拟张贺礼单子出来。” “贺礼需要准备什么?”姚语欣忙问道。 唐嬷嬷想了想道:“以奴婢的意思,金银就不必了,多备些精细的物件,比如竹雕,玉雕之类的摆件,上等瓷器,又或者是各色绫罗绸缎。” 姚语欣低低“唔”了声,道:“嬷嬷看着办吧。如果实在不能确定,我就去问问五嫂。”穿过来这么些日子,几个妯娌里面,她目前也只和五福晋他塔喇氏有过来往,所以真要打听的话,他塔喇氏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 进了屋子,姚语欣正要喊人帮她拿鞋,墨香急急过来了:“主子,五福晋身边的品红来过了,问您有没有空。” 姚语欣愣了愣,扭头和唐嬷嬷对视了一眼,随即“哧”笑了出来:“可巧了,我刚才还在说要找她呢。墨香,你快跑一趟,把五福晋请了来。” 墨香一溜烟跑了出去。 姚语欣又对屋里其余人吩咐道:“去准备茶水和点心来。” 等她换好衣服,五福晋带着两个丫鬟到了。 姚语欣抿嘴笑道:“五嫂,我正要找你商量贺礼的事情,不想你先来找我了。你说我们俩个是不是心有灵犀?” 一听这话,他塔喇氏也笑了:“七弟妹说的是。” 姚语欣拉她至炕上坐了,递过去一杯热茶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塔喇氏看了眼屋子的人,欲言又止。 姚语欣顿时明白了,手一挥道:“你们先下去。” 见人都走了,他塔喇氏方才露出了黯然的神情,语气颇为沉重地道:“七弟妹,不瞒你说,我今儿心里特别不痛快,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唉!论交情,我也只能厚着脸皮到你这儿来了。” “怎么了?”姚语欣问了一句,猜测道:“难道是刘佳氏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按她的想法,五阿哥人既不在,那么最有可能给他塔喇氏气受的人,就该是侧福晋刘佳氏了。别的侍妾们,哪来的底气和福晋交锋呢? 他塔喇氏苦笑道:“我这个福晋,是不是当得很窝囊?”她的话等于间接证实了姚语欣的猜测。 姚语欣伸手握住了他塔喇氏的手,安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呢?要知道,你是皇上亲自挑选出来的嫡福晋,身份,品貌,学识,每一样都不差,可千万不要看低了自己。至于刘佳氏那边,你其实不必放在心上。礼法规矩放着呢,她不敢过分的,否则不用你出手,宜母妃头一个饶不了她!” 他塔喇氏的面色并没有好转,哑声道:“嫡福晋又怎么样呢?只不过名头好听一点罢了!若是没嫁进......” “五嫂!”姚语欣听她越说越不对,赶忙出言阻止。 见他塔喇氏收住了话,姚语欣嗔怪道:“你如今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人都嫁进来了,难道还能再出去?听我一句劝,心放宽一些,眼睛别老盯在刘佳氏或是其他几个侍妾的身上。有空多去宜母妃或是太后那里坐坐,当然,你也可以到我这儿来串串门。咱们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看看书,这样的日子岂不更好?” 他塔喇氏抚了抚胸口,说道:“七弟妹,我......其实明白的,就是......就是心里难受得很。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她不说,姚语欣也会尽快忘了的,开玩笑,这种话要是传了出去,他塔喇氏头一个受罚不说,她这个七福晋也讨不了好。保不齐太后和皇上就会想,五福晋为什么不找别人,单找你这个七福晋来说呢?会不会你们俩性格相近,话语投机?五福晋不满嫁入皇室,那你七福晋呢? 思及此处,姚语欣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冲他塔喇氏道:“五嫂,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回去好好思量思量吧。” 他塔喇氏面色一白,以为姚语欣要赶她走,咬着嘴唇站起来道:“七弟妹,今日多有叨扰,我......” 姚语欣一看她脸色,便知她误会了,忙截住她的话头道:“五嫂,你还没陪我喝茶呢。噢,对了,八弟大婚的贺礼,我也要同你商量商量。你若不帮我,我可就真的无路可走了。”边说边故意摆出了一副吃定你的模样。 他塔喇氏脸红了红,心知自己误解了,想说抱歉,转眼间却又被姚语欣的无赖样给逗得翘起了嘴角。于是话到嘴边就成了:“嗯,七弟妹只管放心,我一定帮了你再走。” 第5章 九月中旬,康熙带着众人回到了京城。 从乾清宫出来后,几位皇子陆陆续续分了开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走在一起,八和九两位阿哥是一拨,五阿哥则和七阿哥走在了最后面。 不同于前面两对兄弟的叽叽喳喳,五阿哥和七阿哥的组合十分的安静。 他两人走到一处拐角时,突然有个小太监冒了出来,冲着五阿哥就行礼:“爷,奴才可算等到您了。侧福晋肚子忽然痛得厉害,福晋让奴才来找您呢。” “怎么回事?”五阿哥当即变了脸色:“福晋请了太医没有?” “请了,请了。”小太监连连点头,解释道:“只是侧福晋一直喊爷您,福晋这才打发奴才来这儿等您了。” 五阿哥朝七阿哥拱手一礼,说道:“七弟,家中有事,我只能先行一步了。” 七阿哥理解地笑笑:“五哥,不必多言,快走吧。” 那小太监飞快地给七阿哥打了个千,跟在五阿哥后头匆匆而去。 阿哥所就在乾清宫的西侧,离得不是很远,故而七阿哥也很快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正院里,墨竹向姚语欣禀告了七阿哥已到前院的消息。 姚语欣往桌上摆着的自鸣钟看了一眼,起身道:“你们几个去各院说一声,让她们都过来。小德子呢,去前院请一下爷,就说宴席已备下,大家等着为爷接风洗尘。” 随着她的一声吩咐,厅里的丫鬟们一个个退了出去。 令姚语欣没有料到的是,最先来到正院的人既不是李氏,也不是郭氏,而是纳喇氏。 看的出来,纳喇氏来之前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的。崭新的小立领粉色旗袍,用银线绣着竹叶和兰草纹样,衬得她柔美动人,尽显优雅气质。 姚语欣眼神微闪,笑着唤道:“纳喇妹妹。” 纳喇氏屈膝道:“见过福晋。” 姚语欣指着下首的一把红木座椅道:“妹妹来的可真快,坐下吧。” 纳喇氏道了声谢,坐在了位子上。她才坐下,李氏和郭氏就前后脚跟着进来了。 可巧,李氏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粉色的新旗袍,她容貌出众,肌肤白皙,粉色穿在她身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比起纳喇氏一点都不差。 看到李氏的穿着时,纳喇氏的面容微微僵了僵。反倒是李氏,跟个没事人似的,对纳喇氏说道:“侧福晋,您来了有多久了?妾还以为自己的动作够快了呢。” 纳喇氏当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之意,语气淡淡地道:“想是妹妹在屋里耽搁得久了,所以才来得晚了些。” 这话差点让李氏动了气,觉得纳喇氏的脸皮真是厚得可以,明明之前最后来请安的都是她纳喇氏,现在居然好意思指责起别人晚来了。呵呵,就这种女人,也不知爷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李氏垂下眸子,掩饰住了眼中的怒火,半含讥讽地道:“比不得侧福晋会掐时间。” 纳喇氏低头平了平衣服,像是没有听到李氏的话。 姚语欣抬起头朝纳喇氏瞥了一眼,又转到李氏和郭氏身上道:“两位妹妹,这些日子,你们的身体调理得如何了?张太医开的药可管用?” “管用的,妾吃了几贴后,手脚冰凉的毛病有所好转了呢。”率先回答的还是李氏。 郭氏的声音细声细气的,答道:“多谢福晋记挂,妾也觉得管用。”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姚语欣笑道:“身体调养好了,才能更好地伺候爷。我啊,就等着你们传出好消息了。” “妾一定好好伺候爷,请福晋宽心。”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把纳喇氏晾在了一边。可即便如此,也不见纳喇氏有任何的恼怒,依旧低着头,目光落在袖口上,仿佛在研究上面的绣功一样。 “奴婢见过爷,爷吉祥。” 门口传来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女人们。四个女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七阿哥进来的时候,看到便是四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见福晋也比平时打扮得鲜亮,他的眼中不禁划过了一抹满意。想到福喜说的福晋每日去给额娘请安,七阿哥不自禁地把这种变化归功到了自己额娘的头上。嗯,果然还是额娘最会调理人。 “福晋,你们都起来吧。在自己家里,不用那么多规矩。”一句话就听出了七阿哥的好心情。 姚语欣自是第一个接话:“爷,酒菜都摆好了,我们先去那边坐吧。” “嗯。”七阿哥一点头,视线在纳喇氏身上停了一瞬,移开头对姚语欣道:“福晋,这一个月辛苦你了。家里都还好吧?” 姚语欣摇摇头,笑道:“不辛苦。倒是爷在外头,有诸多的不便,却比我们辛苦。” 七阿哥端起酒杯道:“福晋,爷敬你一杯。” “谢谢爷。”姚语欣爽快地一仰脖子,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好。”七阿哥赞叹一声,也喝光了酒杯里的酒。 见状,李氏神情一动,起身举起酒杯道:“爷,恕妾斗胆,敬您一杯酒。” 七阿哥当然没有拒绝,笑着说道:“你们谁想敬爷酒,尽管来。爷的酒量可好得很。” 如此,席间的气氛一下就欢快起来。 轮到纳喇氏时,纳喇氏双手举着酒杯,眉目含情,柔柔地道:“爷,我和儿女们都盼着您回来呢。” 七阿哥一听,感觉心都快要化了。两个孩子,可不是他心头最大的牵挂吗? “两个孩子都还好吗?弘曙可会喊人了?玉儿呢,是不是又长高了?”一连串话问出来,纳喇氏高兴了,其余的人心里就很有些不是滋味了。 府里拢共只有两个孩子,还偏皆是出自纳喇氏的肚子,你说能不让人嫉妒吗? 便是姚语欣,对纳喇氏也不是没有羡慕的。她并不羡慕纳喇氏的受宠,她羡慕的是纳喇氏易受孕的体质。没办法,谁让前世的她,怎么怀都怀不上呢? 一想到前世那段惨淡的婚姻,姚语欣的脸色就暗了下来。 这一幕恰好落入了纳喇氏的眼中,她强压下眼底的得意,继续和七阿哥道:“爷,我跟您说......” 她这一说,嘴巴就没停下来了。七阿哥倒是听得有趣,可另外三个女人听得就比较心烦了。 李氏和郭氏她们不敢插嘴,最后只得姚语欣开口阻止道:“爷,纳喇妹妹,你们等会儿再说不迟。这么多好吃的菜放着呢,可别冷落了它们。” “冷落”二字让七阿哥回过了神,他提起筷子往姚语欣碗里夹了一块鸭肉,含笑道:“福晋说的是。这碗清炖鸭肉,要趁热吃才好。” 随后,又是一番敬酒寒暄,一顿午饭才算了了。 第6章 用罢午饭,七阿哥同纳喇氏一道走了。 墨竹小声嘀咕道:“侧福晋可真心急。” 尽管她已经把声音往下压低了不少,但依旧传入了唐嬷嬷的耳朵里。 听见她的话,唐嬷嬷眉毛一竖,喝斥道:“你如今的胆子倒越发大了,竟敢编排起主子来了!” 墨竹身子一抖,忙低下了头。 唐嬷嬷的呵斥声惊动了姚语欣,她奇怪地问道:“嬷嬷,墨竹说什么了,叫你这般生气?” 唐嬷嬷瞪了眼墨竹,道:“还不快跟主子交代!” “主子,奴婢......”面对着唐嬷嬷的疾言厉色,墨竹自是不敢隐瞒,把自己刚才的话又提了一遍,接着羞愧地道:“奴婢只是......只是心疼主子,言语之间有些不当,还望主子恕罪。” 姚语欣淡淡地看了眼墨竹,道:“你既知错,我今儿就不罚你了,下去吧。” 墨竹松了口气,说道:“多谢主子,奴婢日后说话定当谨慎。” 眼看着墨竹退下去了,姚语欣朝屋里另外几个大丫鬟道:“你们也都仔细着点,别到时候真惹出了什么事,让我也保不住你们。” 四个都是贴心的丫鬟,她可不想看到她们当中的某个人因为说话不注意而引火上身。在她看来,唐嬷嬷的怒斥是有道理的,毕竟她们所在的是皇宫,是天底下规矩最多的地方。她这个皇子嫡妻都要小心行事,更何况这些奴婢们? 叮嘱完几个丫鬟,姚语欣回屋睡午觉去了。 等她一醒来,却听唐嬷嬷一脸喜色地道:“主子,爷身边的福喜公公来过了,说爷晚饭时分会过来。” “是吗?”姚语欣很是讶异,不该啊,纳喇氏怎么没把人给留住?太奇怪了! 想了一会儿没有想通,姚语欣便没纠结下去,对唐嬷嬷道:“爷来是好事,叫厨房准备准备,不用多,拣几个清淡的菜即可。” 唐嬷嬷答应一声,让墨菊墨香两个伺候姚语欣起床,自己转身去了厨房。 姚语欣的午觉睡得挺长,一起来已是申时三刻多了。等她梳妆打扮好,七阿哥也差不多进了院子。 见人进了门,姚语欣马上笑着迎上去道:“爷,您来了。” 七阿哥顺势拉住她的手道:“听福喜说,前面你在午睡?可是刚起来?” 姚语欣故作害羞地道:“许是午间喝多了酒,睡得沉了些。” 七阿哥笑笑,问道:“那晚上还喝吗?” 姚语欣连忙摇头:“不喝了,晚上再喝酒,头都要痛了,爷可不要再拉着我了。” 七阿哥好笑地看着她的可怜样,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福晋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唇边的笑意便止不住了,说道:“我晚上也不喝酒,这下福晋总该放心了吧。” “嗯。”姚语欣冲七阿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七阿哥被她忽然扬起的明媚笑容晃了晃神,不自在地移开眼睛道:“我饿了,让他们上菜吧。” 姚语欣没多想,以为他真是饿了,忙吩咐底下人道:“快些上菜。” 须臾,一盘盘精致的菜肴便出现在了桌子上。 姚语欣为七阿哥盛了碗汤,说道:“爷,先喝点汤,里面放了很多菌菇,很鲜的。”说罢,她自己毫不客气地也盛了满满一大碗。 一顿晚饭,两夫妻用的都不少。尤其是姚语欣,最后竟然吃了两碗米饭不说,糕点之类的吃的也很多。这让七阿哥有些担忧。 “福晋,晚饭吃太多,当心积食。” 姚语欣笑道:“谢爷的关心。不如爷陪着我去院子里走动走动,顺便消消食?” 这样的邀请,七阿哥自然同意,站起来道:“好,我陪福晋出去走两圈。” 两人到了院子里,姚语欣突然开口说道:“爷,前些日子,我看了《本草经疏》,上面说茶能消食,且用于消食的茶中,又当属武夷山茶和普茶最佳。不过这茶还得延迟半个时辰之后再喝。等会儿咱们散步回来,不是正好?如此双管齐下,应该就不用担心积食了。” 七阿哥大吃一惊,问道:“你何时研究起药学来了?” 姚语欣答道:“也不是专门研究,只是闲时拿来翻翻而已。” 七阿哥又问道:“你最近还看了哪些书?” 姚语欣不好意思地道:“看的多是游记,有些名字都记不住了。爷你看的书多,给我推荐推荐呗!” 七阿哥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哦?福晋那里有些什么书?带我去看一看。” 此言一出,无疑中了姚语欣的下怀。便听姚语欣说道:“那就请爷移步书房吧。对了,我前些日子还做了一幅画,还请爷给我指点指点。” “你还做了画?”七阿哥更加吃惊了,以前从来不知道福晋还会画画啊! 姚语欣看出了七阿哥眼里的震惊,心道:“幸亏画画的本事没丢,不然还真不知道从哪下手。”众所周知,诸位成年皇子中,尤以三阿哥和七阿哥的书法最为出众。都说书画同源,想来七阿哥的绘画水平也应不差。姚语欣从画入手,明显是投其所好了。 她嘴上解释道:“从前在家的时候,阿玛和额娘为我请过一位书画老师,只是当时学得不怎么用心,爷见了,可别取笑我。” “不会。”七阿哥摆手道:“只要福晋有这个心,多多练习就会进步。” 姚语欣趁机说道:“那以后就烦请爷多多帮助我了。” 对于这个要求,七阿哥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当晚,七阿哥在正院里洗了澡,和姚语欣一起上了床。 连着一个多月没碰女人,七阿哥早忍不住了,双手一揽便把姚语欣揽入了怀中,嘴巴急急地往她脸上凑了过去。 而姚语欣这边呢,其实心里已经有准备了。身子一软,将眼一闭,摆出了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惹得七阿哥情动不已。 亲亲摸摸了好一会儿,七阿哥忽地低哄道:“福晋,快把嘴张开......” 哎呀,被发现了!姚语欣脸一红,慢慢张开了嘴巴,早就等候着的七阿哥飞快地把舌头顶了进来,并且吸住了她的。 姚语欣抓着他背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第7章 一场床事完毕,姚语欣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道:“爷,叫她们抬热水进来吧。” 七阿哥还在回味刚才那种美妙的滋味,问道:“福晋说什么?是想再来一次吗?” 什么啊?姚语欣的脸又滚烫起来,如此问话,叫人怎么回答? 七阿哥在话一说完时就有点后悔了。糟糕,忘了不是在其他女人的房里了!以福晋端庄过头的性子,还不知道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呢。 这一整个晚上的气氛实在很好,七阿哥很不愿意就这样被自己的话给破坏,正思索如何打岔蒙混时,不防姚语欣张嘴嗔道:“爷,您怎么什么话都敢问我,真正臊死我了!” “福晋......”她的话让七阿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让他产生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惊喜,福晋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他兴奋地搂住姚语欣,笑嘻嘻地道:“哪里害臊了,来,让爷看一看。” 流转的灯光下,姚语欣美眸一横,没好气地道:“爷也好意思!”其实她更想往他腰上的软肉上掐一下。好在及时忍住了,毕竟还没到时候。 但她没想到,就这一眼,却让七阿哥看呆了。之前的七福晋总是端着架子,何曾让他识过这般风情的一面? 七阿哥觉得,今晚的福晋带给他太多的惊喜了。不过一个多月没见,福晋的变化怎么如此之大?是额娘的功劳,还是自己先前过于忽视了福晋,以致于没有发现福晋真实的性格呢? 想着想着,七阿哥的面色忽然有了些复杂,心头亦难得地升起了一丝愧疚来。不管哪种原因,终归跟自己有关,对福晋,他的确关心不够。 不过,要他说抱歉,他也确实说不出口。最多,以后多到福晋这儿来歇歇也就是了。 一想明白,七阿哥就又开口了:“福晋,听福喜说,你前阵子天天去给额娘请安,不知额娘都跟你说什么了?” 姚语欣本想卖个关子,但话到嘴边,她忽地心中一动,说道:“额娘跟我说了很多话。唉!要不是额娘提点,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犯了那么多的错呢。爷,正好你今日问起,我就在这里向你道个歉吧。我的性子是不够柔和了些,但到底为爷的心是好的,以后我会多向额娘讨教,争取做一个贤妻良母,也请爷能够相信我。” 听得出来,她话里句句出自肺腑,七阿哥心头的愧疚又被勾了起来,低声道:“你我夫妻,说这些个干吗?咱们往后也别在置气了,好好过日子才是。” “正是这个理。”姚语欣听七阿哥说话,觉得他不是个全然糊涂之人,自然对接下来的生活更添了几分信心。 不过一晚,夫妻之间的感情就进了一大步。 临出门时,七阿哥特意为姚语欣挑了一朵簪在发生的绢花,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直把一干丫鬟们看得嘴巴也合不拢了。 姚语欣谢过七阿哥,对着镜子照了照,笑道:“爷,我装扮好了,一起用早饭去吧。” 七阿哥轻轻一笑,指着她头上的花道:“除了这个,就不戴别的了?” 姚语欣摸摸粉色的绢花道:“我看爷选的挺好,我本来就不大喜欢在头发上簪太多东西。” “那也太素了。算了,还是爷再为你挑一个。”七阿哥说着,伸手往首饰盒里翻去。 姚语欣的眉眼里透出掩饰不住的笑意,拿着帕子捂嘴道:“爷瞧出我心思来了?” “你啊你,心眼可真多。”七阿哥哑然失笑:“爷就说哪里不对呢。” 屋里的丫头再也忍不住地扭头笑了开来。 见状,七阿哥也不恼,径直坐到桌边道:“吃了早饭,福晋和我一道去见额娘。” “爷今天不用去早朝吗?”姚语欣问道。 “不用,皇阿玛放了我们兄弟三日假。”七阿哥笑了笑。 姚语欣点了点头,刚动手装了一碗银耳粥时,外头有人进来禀报了:“两位主子,侧福晋来了。” 话音才落,七阿哥便说道:“请侧福晋进来。” 姚语欣的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下,没有说话。人来了,肯定是要见一见的,她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不一会儿,侧福晋纳喇氏踩着花盆底,风姿款款地进来了。 “给爷和福晋请安。” 姚语欣面上挂着笑,和气地问道:“妹妹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吃过早饭了吗?” 纳喇氏摇摇头,回答道:“已经不早了。待会儿还要给额娘去请安呢。至于早饭,等回来了吃也是可以的。” 姚语欣眉一挑,看着七阿哥道:“纳喇妹妹也和我们一起去?” 七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对。她和我们一起去。” 姚语欣看了眼纳喇氏,对七阿哥笑道:“妹妹能去,是件好事,额娘那儿也惦记着她呢。” 七阿哥笑笑,指着旁边的空位道:“纳喇氏,别杵着了,坐下用饭吧。” 纳喇氏却不坐,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姚语欣身上望了望。 姚语欣却像没看见似的,低头喝了几口粥。 七阿哥已经没再用饭了,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咦,纳喇妹妹,你怎么还没坐下?是我这里的饭不对胃口吗?”抬起头来的姚语欣像是才发现纳喇氏还站着,很是惊讶地问道。 “呃......不是的,我......”纳喇氏话还未说完,就被姚语欣“亲切地”打断了:“妹妹,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的。爷让你坐你就坐,身体要紧,别饿坏了。” “是。”姚语欣都这么说了,纳喇氏怎能不坐下来。 “纳喇妹妹,这碟枣泥糕味道不错,你尝尝。” “谢谢福晋。” 妻妾间的和睦令七阿哥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笑容。看着姚语欣,七阿哥的目光里闪过柔情,福晋果然没骗他。换做是以前的她,哪会这么客气地为纳喇氏推荐早点?他别的要求也没有,只希望福晋能跟纳喇氏好好相处。她们俩,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个是他真正喜爱之人,他实在不愿看到两人有什么龃龉。 第8章 虽然在心里很多次告诉自己没关系,可是纳喇氏一个大活人摆着,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的膈应?即便她现在对七阿哥并无多大的感觉,但要她做到毫无芥蒂地接受他的其他女人,这恐怕比登天都难。 好不容易吃完了早餐,三个人步行着往启祥宫走去。 一路上,姚语欣没怎么说话。只要一想到屁股后头还跟着纳喇氏,她就没了说话的兴致。 直到进了启祥宫,她的脸上才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一个多月没见儿子,成嫔确实也想得慌了。她一只手拉着姚语欣,一只手拉着七阿哥,慈爱地问道:“什么时候起来的?可用了早饭?” 待两人回答了,成嫔又问:“吃了什么?怎么不来额娘这里吃?” 姚语欣带着两分撒娇道:“明儿额娘可要等着我。” “好好好。”成嫔面上多了一丝欢喜,说道:“额娘巴不得你来呢。” 见成嫔对姚语欣如此亲昵,七阿哥和纳喇氏俱都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她们两人的感情竟有这么好了? 醒过来神的七阿哥眼中闪过欣慰,看来福晋在前面一个月中的确用了很多心。别看额娘性情宽厚,到底是在宫里沉浮多年的人,眼神可毒得很。若福晋不是真心,额娘肯定不会用这种态度待她。 一念及此,七阿哥望向姚语欣的目光充满了柔情,脸上的笑容也止不住了,情不自禁地出言夸道:“福晋,你有心了。” 听到这一句,纳喇氏的脸色变了变,拿帕子的手一颤,随即低下了头。 成嫔对七阿哥的话表示了赞同:“你媳妇对我是孝顺,不过你们也不差,额娘心里都记着呢。” “孝顺额娘,应当的。”纳喇氏见缝插针,赶紧说了一句。 成嫔这下总算拿正眼看纳喇氏了,说道:“你们都是又聪明又懂事的好孩子。我年纪大了,别的也不求,就想看你们一家子和和睦睦的。” 不知道是不是姚语欣多想了,她总觉得成嫔的话别有深意。她不禁抬眼朝纳喇氏看去,却见纳喇氏噙着笑容,一脸的恭顺,丝毫看不出异样来。 姚语欣压下腹中的怀疑,笑着应道:“额娘的心愿,我们忘不了。” 七阿哥点头道:“福晋说的是。” 他一开口,纳喇氏也跟着说道:“是这个话。” 成嫔欣慰地说道:“既来了,今日就吃了午饭回去。我叫厨房多准备些你们爱吃的菜。”这就是一宫主位的好处了,有自己的小厨房,用些吃食和水都比较方便。 姚语欣三人当然都说好。本来照规矩成嫔还得领着她们去给太后请安,但太后旅途劳累,昨儿就下了口谕免了众人请安,倒也省去了众人的一场奔波。 一顿午饭吃得和乐融融。吃罢午饭,成嫔又拉着他们喝了杯茶,随后三人才起身告辞。 回来后,七阿哥进了前院的书房,两个女人则回了各自的院子。 纳喇氏一踏进自己的院门,脸上的笑容就敛了起来。今日见到的一幕,由不得她不产生危机感。福晋既然能将成嫔娘娘哄好,那么七阿哥呢?她是不是也能行? 芳秋过来给她端茶,被她不耐烦地挥退道:“下去!” 芳秋翕动了几下嘴唇,不安地退了出去。 走到门外,她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廊下的一个小丫鬟,自己匆匆去找王嬷嬷了。 纳喇氏先在榻上坐了片刻,随后又站起了身,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几步,心里止不住地烦躁。进宫几年,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烦躁过。 “主子。”进门的王嬷嬷一眼便看到了纳喇氏紧锁眉头的样子,喊了一声后问道:“可是福晋难为您了?还是爷他......” 整个院子里,能给纳喇氏出出主意的也只有王嬷嬷了。所以一看到她,纳喇氏面上的愁容稍稍减了减,说道:“嬷嬷,额娘和福晋亲如母女,我瞧着爷很是欢喜。” 王嬷嬷大惊:“福晋居然有这本事?!”她和纳喇氏对望了一眼,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看来福晋明白了放下身段的重要性,这倒是麻烦了。” “说的是。”纳喇氏苦笑道:“唐嬷嬷果然有手段,竟能把福晋给劝过来。爷最喜温柔的女子,若福晋也变得柔情起来,你说爷还能不给她几分体面?福晋之所以迟迟不孕,不过是爷去的少,若爷去她那里多了,怀孕也只是迟早的事。生下女儿还好,要是生下一个儿子......”面前仿佛出现了福晋对她儿女打压的场景,说到后来,纳喇氏的语调都有点颤抖了。 王嬷嬷到底年老成精,很快稳住了情绪,劝慰道:“主子,您先别急。福晋出身名门,从小就是娇惯着长大。说句不好听的,她做姑娘的日子怕是比我们爷要过得好多了。你看看她刚嫁进来那会,给了爷多少气受?她这种高傲的脾气,养成有十多年了,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改变过来?老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福晋装上个把月还行,时间一长,还能不露馅?依我说,咱们只管等着福晋穿帮就好。” 纳喇氏怀疑地看着王嬷嬷道:“真是如此吗?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王嬷嬷上前扶住她道:“主子,您不要多想。以前怎么过日子,今后咱们还怎么过。至于您说的福晋会怀孕一事,奴婢觉得也不是多大的事。皇室里面,生不出儿子的福晋多了去了。您已经有了爷的宠爱,也有了小阿哥,比起福晋,您的优势可太大了。” “对。”纳喇氏被说得渐渐有了生气,笑意再度爬上了脸庞,说道:“是我着相了。嬷嬷,幸亏有你。” 王嬷嬷笑道:“主子,您别客气。奴婢既来服侍您了,自然盼着您好。”在王嬷嬷眼里,纳喇氏年纪不大,性子却沉稳,又听得进去劝,再加上肚皮争气,这样的女人绝对是她后半生的理想选择。因此,她服侍起来,也真的是尽心尽力。 相处两年多了,纳喇氏自然看得出王嬷嬷说话真不真心。她浅浅笑了笑,道:“嬷嬷,不说这个了。你去把孩子抱来吧。” 第9章 九月十五,八阿哥大婚。 作为康熙最喜爱的儿子之一,八阿哥的婚礼办得非常隆重。姚语欣初次见到清朝的皇子婚礼,心下不由地感慨了一番。超豪华,超盛大,超喜庆,看得太过瘾了! 与此同时,借着此回八阿哥的婚礼,姚语欣总算是一次性地将皇子们给见了个遍。 诸多皇子中,她最感兴趣的当属四阿哥,其次是太子。八阿哥她也有兴趣,但因为之前已经见过一面,对他的好奇心自然减了不少。 现在是康熙三十七年,众皇子们的年纪都不大。姚语欣一眼望过去,入目的皆是面皮白净,长相斯文的年轻男子。 太子看上去相当俊秀,举手抬足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观四阿哥,沉静内敛,在一众皇子中显得比较低调。或许,应该叫韬光养晦更为合适。 因前世看多了四阿哥的事迹,姚语欣对他无论如何也生不起好感来。在她看来,八阿哥几个也就罢了,四阿哥登基后却连五阿哥这种没有结党,亦没有争储的兄弟都不放过,心着实太狠了一些。 这般想着,她的目光不禁移到了五阿哥身上,待见到五阿哥旁边的七阿哥时,她的眼神闪烁了几下,脑子不禁跟着转动起来。历史上,七阿哥到底是怎么死的呢?他又是何时死的?她好像一点也没印象。 不过......想不起来的姚语欣随即安慰自己道:“七阿哥腿上有疾,对皇位根本没有一点威胁,相信之后的路应该走得不大艰难吧。大不了如五阿哥一般,削爵免职,性命总不大可能被夺去。” 正想着,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耳边响起一道柔和的女音:“看什么呢?太子妃到了,我们快去坐。” 姚语欣一回头,笑道:“是五嫂啊,谢谢你的提醒。” 两人相携着走至上首的一张桌子。十个人的位置,坐了个六位嫡福晋,外加一位太子侧福晋李佳氏。 姚语欣知道李佳氏,太子的长子弘皙便是李佳氏所出。康熙甚爱这位太子长子,以致于李佳氏母凭子贵,比起其他众多侧福晋,身份自是高出一筹。 席间,一干女眷们免不了要聊天。 姚语欣多数时候含笑倾听,插嘴的时刻很少很少。 事实上,除了太子妃之外的其余福晋,话说得都不怎么多。宫里头的很多女人,太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了。 男客那边,几位年长的皇子们吃吃喝喝,热闹无比。中间只隔着屏风,所以男人们的声音不时地会传入女眷们的耳朵里。 五福晋扯了扯姚语欣的袖子,问道:“出来前,可命厨房熬了醒酒汤?” “嗯,早吩咐下去了。”姚语欣凑过头去道:“他们兄弟几个,喝酒都是这个。”边说边举起了大拇指。 五福晋便抿嘴笑了。 一直闹到亥时,众人方才散了席。 女眷们比男人们走得早,等姚语欣洗了澡,七阿哥才由两个贴身太监搀扶着入了院子。 得了禀报的姚语欣赶紧迎了出来,还没靠近七阿哥呢,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酒味差点把她熏倒。 “爷喝了多少啊?路上吐了没?” “回福晋的话,爷刚才在前院门口吐了。” “哦。”姚语欣一听这回答,吩咐道:“墨竹,墨香,你们扶着爷进房去。墨梅,你叫厨房装碗醒酒汤来,对了,热水也打来。唔......叫厨房再下碗鸡蛋面,别太油腻。” 醒酒汤一来,姚语欣亲自动手,伺候七阿哥服下。接着,她拧了帕子,替七阿哥擦了擦脸。正当她想要起身时,原本躺在床上的七阿哥突地一个用力,将她拽到了怀中。 “爷......”姚语欣只张嘴说了一个字,嘴巴就被堵上了。 屋里的下人们自动自发地撤了下去。 粗重的喘息声,吟哦声很快便在房间里面响了起来。 夜,渐渐深了...... 第二天早晨,姚语欣是被丫鬟们给叫醒的。 她往上靠了靠,脸上还带着睡意,含糊问道:“什么时辰了?” 墨竹凑近道:“主子,快卯时了。爷已经走了,奴婢伺候您穿衣吧。” 姚语欣轻轻嗯了声,爬起来匆匆洗漱一番,然后带着唐嬷嬷和墨香出发去了慈宁宫。 她赶到时,慈宁宫里已有很多人在了。 一一行完礼后,她才在成嫔的下首落了座。 “额娘,您来了好一会了吧。”姚语欣小声问成嫔道。 成嫔微笑着答道:“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能睡。” “额娘说得自己多老似的,光看您的外表,不知情的还以为您是我的姐姐呢。”姚语欣捂嘴笑道。 任何女人都愿意被人夸年轻的,成嫔也不例外,她开心地说道:“哎呦,那我不就成老妖精了?” 说完这句,婆媳俩个接下去就没话了,因为外头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八阿哥,八福晋到!” 便听太后欢喜道:“快请他们进来!” 好啊,今日的重头戏来了!姚语欣背一挺,一双眼睛迫不及待地瞄向了门口。 门口处,新婚的八阿哥夫妻,穿戴着复杂的朝服,慢慢走了进来。 直到这时,姚语欣才见到了八福晋郭络罗氏的真正面容。 看清八福晋长相的瞬间,姚语欣的眼睛微微睁大,一股强烈的惊艳感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心头。原来历史上的八福晋长得这么好看啊!明艳动人,令人眩目,就宛如一轮朝阳,甫一出现便照亮了整个房间。 “看着好温暖,我喜欢她。”姚语欣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地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太后见了八阿哥夫妻,眉飞眼笑,一等他们行完礼,就招手让八福晋上前说话。八福晋小时候在宫里长大,对太后以及诸位妃嫔比较熟悉。因此,她一靠近太后便撒娇道:“老祖宗,我又进宫来了,以后又可以黏着您了。您可不许嫌我。” 太后点了一下额头,笑道:“你这话不是该和老八说吗?” “老祖宗......”八福晋脚一跺,故作羞态地道:“小心我以后不给您讲笑话了。” “哈哈......”在场之人俱都笑出了声。 第10章 七阿哥和八阿哥是邻居。很正常地,姚语欣这里成了八福晋上门拜访的第一站。 “七嫂,我过来认认门。你欢迎吗?”八福晋未语先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自来熟。 姚语欣不自觉地就被她灿烂的笑容感染了,说道:“欢迎啊,怎么会不欢迎?老实告诉你,我早就想认识你了。” “是吗?”八福晋一听,面上的笑容越发动人,上前挽住姚语欣的胳膊道:“我上回在老祖宗宫里见七嫂,就觉着你是个亲切人。不想我的预感竟这般准。” 妯娌俩个亲亲热热地进了西暖阁。 在炕上坐下后,作为主人的姚语欣亲自为八福晋斟了一杯茶,递过去道:“八弟妹,天气渐冷,喝杯红茶暖暖胃。” 八福晋接过茶杯一看,白底青花瓷杯里荡漾着红亮透明的汤色,便诧异地问道:“听七嫂的意思,莫非喝红茶有讲究?” 姚语欣点头道:“闲来无事,翻了几本有关茶的书。其中一本书上写,春饮花茶,夏饮绿茶,秋饮青茶,冬饮红茶。照这个说法,现在岂不是喝红茶的季节?” “七嫂你还看茶的书啊?”八福晋显得更讶异了,问道:“你看这些,也能静得下心来?换做是我,早不耐烦了。” 姚语欣轻轻一笑,说道:“怎么看不进去?你之所以觉得不耐烦,是因为你还没有品出里面的好处来。你若信我,走的时候,我挑两本书给你回去看看。” 八福晋想了想道:“只要别我给看汉人的那些《女戒》《女德》之类的书就好。” 姚语欣忍不住笑了:“谁要看这些?别说你,我也没兴趣。” “那行。”八福晋说着低下头喝了口茶,而后微微皱起眉头道:“七嫂,不加奶的茶你怎么习惯的?” 姚语欣优雅地抿了一小口,满脸的享受,眯起眼道:“你不觉得口感很厚实吗?” 见状,八福晋又喝了一口,奇怪地道:“我怎么喝不出来?” 姚语欣继续笑:“你要真不喜欢,我让她们换种茶来。” “不用。”八福晋拒绝道:“我不过随口一说,平时喝红茶喝得少,难免有些不习惯罢了。” 姚语欣看了她一眼,说道:“在我这里,你可别拘束。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张了嘴说。” “七嫂,你这话,我太爱听了。不瞒你说,我就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姚语欣的一句话,顿让八福晋有了一种遇见知己的感觉,敞开了心扉道:“七嫂你真对我胃口。以后咱们多来往来往,行不行?我们爷不在家,我一个人实在闷得厉害。想找个人是说话吧,又担心话不投机。我的性子,说实话,还真没有几个人受得了。” 姚语欣哭笑不得地道:“你知道你什么性子?” “知道,说话直,得罪人呗!不过啊,我这性子,改也改不了了。”八福晋嘴上说得好像不大满意自己的性子,但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初次见面,姚语欣也不好去评论人家的性格,换了个话题道:“八弟妹,你平常喜欢做什么?” 八福晋答道:“我喜欢热闹,骑马,射箭,狩猎,冰嬉......七嫂呢?” 姚语欣刚要回答,帘子外传来一声通报:“主子,五福晋来了。” “哟,今儿可凑得真好!”姚语欣手一拍,从炕上站了起来。 五福晋进来以后,才发现八福晋也在,脚下的步子不自禁地缓了缓。 八福晋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抢在姚语欣前头开了口:“五嫂,你也来了。这下七嫂屋里可就热闹了。来来来,到炕上坐。”八福晋把位子让给了五福晋,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了下面。 “八弟妹......”见八福晋亲自动手搬凳子,五福晋有些不好意思。 八福晋满不在乎地一摆手,对姚语欣笑嘻嘻道:“七嫂,我帮你招呼五嫂了,你得留我吃饭。” 姚语欣掩口笑道:“你不说,我也要留你们吃饭。怎么样,要不要烫壶酒?” “好啊好啊!”八福晋连连点头,说道:“我刚才忘了说,其实我也很喜欢喝酒的。” 姚语欣忍住笑,将目光移到了五福晋的脸上,用眼神向她询问。 “我......”不同于八福晋的爽快,五福晋面上浮现出了踌躇之色。就在姚语欣觉得她会拒绝之时,却见五福晋伸手猛地往炕桌上一拍,坚定地道:“行,我今儿也喝些酒。”侧过脸,她又用她那双灼灼的眸子盯着姚语欣道:“咱们这儿三个人,烫一壶酒不够。要么不喝,要喝就喝得爽快。” 啊?姚语欣被五福晋的豪言壮语给惊到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道:“一人一壶,喝得下?” “喝得下。”八福晋和五福晋双双点头道。 客人们都这么说了,姚语欣哪有拦着的道理,吩咐下人去准备饭菜了。 等菜的这段时间内,三个女人叽叽喳喳聊了起来。说的最多的是八福晋,她把皇宫外面发生的一些新鲜事挑着说了说,听得姚语欣和五福晋两眼直冒光。没办法,宫里可供娱乐的事情少之又少。女人们,除了看看书,绣绣花,能做的还确实不多。 “八弟妹的话让我想起了还没进宫前的日子,那时候多快活啊!”五福晋神色之间,流露出一丝怀念。 姚语欣看了看她,忽地展颜一笑,说道:“趁着时辰还早,我带你们去我的书房里看一看可好?近两个月,我都在练习书法和绘画,已经有些成果了。我们爷还夸过我呢。” “七嫂,你好厉害!没想到我们满洲贵女里边,还能出一位像你这样的才女。七阿哥好福气。”八福晋竖起了大拇指,口中毫不吝啬地夸赞。 姚语欣失笑道:“才女算不上。之所以练习这些,一来为的是让自己有事可做,二来为的是我家那位爷。你们也知道,他最爱习字画画,我这就叫做夫唱妇随。”看似在回答八福晋的话,但她的眼睛望向的却是五福晋。 事实上,八福晋以前曾听说过七阿哥冷落正妻的传闻,到了这会儿她也有点明白过来了,佩服地道:“七阿哥都夸你了,那肯定是乐意看你练习书画。七嫂的话倒提醒我了,我们爷酷爱看书,回头我也看书去,别到时跟他搭不上话。” 姚语欣在心中给八福晋点了个赞,又回过头去看五福晋。便见五福晋盯着前方的屏风,一脸的若有所思。 第11章 连着三天,七阿哥都歇在了姚语欣处。今天是第四天,正院里的下人们习惯性地准备好了饭菜,等候着七阿哥的来临。 只是,眼瞅着天越来越黑,七阿哥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这让屋里候着的几个丫鬟不由地着急起来。 “主子,您看要不要使人去前面问一问?”墨香冲歪在炕上的姚语欣道。 姚语欣“啪”合上老紫檀首饰匣子,说道:“爷说不准有别的什么事,咱们不用等了。收拾收拾先吃饭。” 墨香和墨竹交换了一下眼色,默默地退了出去。 一到外面,墨竹压低了声音道:“不如派个小丫头去打听打听?” 墨香犹豫了会,摇头道:“还是别自作主张的好,到底主子没吩咐。” “可是......”墨竹有点担心地道:“万一爷来了,发现主子没等他,那......” 墨香叹口气道:“都这么晚了,爷应该不会来了。听主子的,上菜吧。” 墨竹其实也有同样的猜测,此刻听墨香说出来了,心中好不郁闷。开口道:“我还以为爷会多来几日呢。不成想......” “不说这个了,去厨房。”墨香移开了话头。 对姚语欣来说,七阿哥来不来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情。两世为人,情情爱爱的早就看淡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需要七阿哥的感情。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世界,后宅的女人离了男人的宠爱,还真的不行。 初来的那几天,姚语欣曾幻想过金手指的问题。也别怪她异想天开,因为很多清穿小说里头就是这样描写的,穿越过来的女主要么自带空间要么身具异能。可是偏偏到了她这儿,金手指的一丁点影子也没瞧见。 既然没有金手指,那她除了认命之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好歹穿成的是皇子嫡妻,规矩是多了一点,但起码吃喝不愁,什么都有人伺候,比穿成奴婢可就好上太多太多了。 总体而言,姚语欣是一个适应性比较强的人,这跟她前世的经历有关。遭遇过挫折的人,人生路上总会悟出些东西来。 这个晚上,因七阿哥不在,姚语欣反而多出了很多自由的时间。散步,看书,床上瑜伽,洗澡,到最后,安然入梦。 半夜,沉浸在美梦当中的姚语欣却猛然被一股大力给推醒了。 她半睁着眼睛,本能地问道:“到卯时了?” “没有。主子,福喜公公来了,说小阿哥发热,叫您过去看一看。” “什么?”姚语欣一个激灵,睡意登时跑了个精光:“你是说弘曙生病了?那爷人呢?太医请了没?” “奴婢不知道,没来得及问。” “快,拿我的衣裳来。” 匆匆穿上衣服,又随意绾了个头发,姚语欣急急忙忙出了房间。 客厅里,福喜一见到她,忙打了个千道:“福晋,小阿哥这会儿忽然发起高烧,爷叫奴才来请您。” 姚语欣说道:“边走边说吧。福喜,爷是不是要去早朝了?太医来了吗?” “回福晋的话,秦太医已经在了。爷要去早朝,又担心小阿哥的情况,这才......”福喜追上姚语欣的步子,轻声解释道。 一行三四个人,穿过游廊,很快便来到了纳喇氏的院子。 院子里,此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廊下,窗子外,站了不少的丫鬟婆子。 越靠近门,姚语欣的耳边就越能听见小孩子哇哇的哭声。她心里一急,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一掀帘子,便冲了进去。 房间里,七阿哥搂着纳喇氏正低声安慰,而孩子由王嬷嬷抱着在让秦太医诊治。 姚语欣快速冲进来的身影惊动了七阿哥以及他怀里的纳喇氏。 “福晋!”七阿哥喊了一声,见姚语欣鬓发散乱,步履匆匆,知道她是真的担心,眼里不禁闪过了一道暖意。他放开纳喇氏,走上前道:“福晋你来得正好,我要上朝去了,弘曙这儿就麻烦你辛苦。” “爷客气了,我也是孩子的母亲,照顾他是应该的。”姚语欣嘴巴上应着,眼睛已经看向了孩子,一脸的担忧。 七阿哥又回身对纳喇氏道:“先别哭,听秦太医怎么说。” 话音刚落,秦太医那边终于完事了:“七阿哥,福晋,侧福晋,经过奴才的诊断,小阿哥的问题不是很大。小阿哥之所以发热,很可能是包裹得太严实,屋子里又比较热。待会儿给小阿哥洗个温水澡也就是了。” “太医,不用开方子吗?”纳喇氏红着眼睛问道。事关儿子的身体,不开药,她如何放心? “太医,洗温水澡就够了吗?”七阿哥的想法同纳喇氏差不多,拧眉说道:“还是开张药方的好。” 七阿哥都发话了,你说秦太医还能不开方子吗? 在他提笔写方子的时候,七阿哥带着人出门去了。既然儿子没事,不要说早上朝,别的事情他也能放心去做了。 “福晋,大半夜的,还要累您跑一趟,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秦太医既说了孩子无事,不如请福晋回去再歇息一会吧。”纳喇氏带着愧意说道。 姚语欣像没听见她话似的,走至王嬷嬷跟前,看了眼哭得面孔发红的小婴儿,方缓缓说道:“侧福晋说得哪里话?且不说爷走之前交代了我,就是不交代,我也该来。再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母亲,疼他的心不比你少。” 纳喇氏噎了噎,强笑道:“我是怕福晋累着。” 姚语欣笑笑,朝孩子伸出手道:“说起来,这孩子我都没抱过呢。侧福晋不介意我抱一抱他吧?” “怎么会?”纳喇氏心下发紧,面上还要装出镇定的样子,说道:“只是这会儿孩子还生着病......” 孩子难受着,又岂会让陌生人抱?这样简单的道理,姚语欣自然懂。她不过是见孩子哭得可怜,一时动了慈母心肠,想要抱一抱而已。现在听纳喇氏一说,她当即醒了神,轻咳一声后道:“所幸孩子没出大事,你以后照顾起来更要当心。孩子,到底太小了啊!” “是,福晋的话,我记下了。”纳喇氏恭敬地应道。 第12章 等弘曙再度睡下,差不多也快卯时了。 姚语欣吩咐了王嬷嬷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院子。她还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不用别人指出来,姚语欣也知道自己的形象不怎么好。于是又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重新梳理了一番后才出发去往慈宁宫。 这么一来一回,终归耽误了不少时间。太后宫里,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她快速走至太后跟前,屈膝告罪道:“老祖宗恕罪,我来迟了。” 都在宫里,谁不知道七阿哥唯一的儿子半夜发病的事?太后这儿的消息只有更多的,她笑得和蔼:“你家中有事,来迟也在情理之中。不必告罪,快些坐下吧。” “谢老祖宗体恤。”姚语欣一礼完毕,在成嫔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在场诸妃皆是玲珑人,一等姚语欣坐下,宜妃首先问了:“老七家的,仿佛听说你家弘曙发了病,可否要紧?” 她一开口,惠妃德妃几个也问了起来。 在太后这里,姚语欣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心里头难免有些不大自在。她使劲咽了口唾沫,答道:“秦太医看过了,说孩子因为裹得太严实,再加上屋里的炕烧得太热,才引起的不舒服。给孩子洗一洗,降降温就会好。谢各位母妃的关心。” “是底下人伺候得不当心!”宜妃埋怨了一句,说道:“老七家的,你也别太好性子了,该管的还是得管。” 不管宜妃是出于何种目的才说的这种话,姚语欣只能承情,挂起笑容应道:“谢宜母妃的教导。” 从慈宁宫出来后不久,天色忽地阴暗下来,空中开始飘下了一朵朵的雪花。不一会功夫,地面上便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 “今年的雪下得真早。”八福晋用手接了一片雪花,站定道:“五嫂,七嫂,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五福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眼里同样疑惑:“算算日子,是比前些年都要下得早。”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姚语欣猛地一个哆嗦,问道:“这么早就下雪,后面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吧?”问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她心头竟隐隐生出来一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会?”八福晋奇怪地看了眼姚语欣,问道:“七嫂哪来的古怪念头?” 姚语欣讪讪一笑,说道:“好冷了,走吧。” 要说姚语欣穿过来之后最不习惯的,除了清朝的女性人权被严重忽视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气候了。众所周知,清朝一百多年里皆处于小冰河时期,整个国家的平均气温比后世低得多,到了冬天,更是奇寒无比。因此,大雪灾什么的,根本也不是稀罕事。 才进屋的姚语欣,“阿嚏,阿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唬得屋里伺候的几人急忙上来查探。 唐嬷嬷关切地道:“主子八成是今早起来着了凉,快,躺倒床上去。奴婢这就让厨房给您煮碗姜汤来。” 姚语欣揉揉鼻子,说道:“姜汤是好东西,你们也喝上几碗。别感冒了。” “嗳,奴婢省的。”唐嬷嬷招呼墨竹墨香把姚语欣扶进去,随后匆匆去了厨房。 就着唐嬷嬷的手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尽数喝入腹中,姚语欣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吩咐道:“唐嬷嬷,把被子再拿一床出来,我怕晚上睡着冷。还有,你使人往那几个院子里跑一趟,下雪天,请安就让她们都免了。” “主子,说不准下午雪就停了。”唐嬷嬷迟疑地道。 “那就推迟到酉时吧。”姚语欣沉吟一会,稍稍改了主意。 吃过午饭后,雪非但没有像唐嬷嬷想的那样变小,反而越下越大了。 姚语欣前世是个南方人,住在祖国大陆比较南边的一个省份,冬季几乎见不到雪的影子。按理说,她应该会很喜欢看到雪,稀罕啊!可事实是,她都快冷死了,因此对雪压根就热爱不起来。 晚上,姚语欣只看了一会书,便早早钻入了被窝当中。 “被子里面好温暖啊,要是能一直在被窝里就好了!”入睡之前,姚语欣迷迷糊糊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一夜好眠。次日醒来,雪依旧在下着。 唐嬷嬷凑到姚语欣耳边小声道:“主子,太后和成嫔娘娘那儿都派了人过来,说下大雪,请安就不必了。” “呼......”姚语欣长长地吁了口气,眉间透着喜色道:“既如此,我今日就不起来了。对了,你跟其他院子的人打过招呼了吗?” “奴婢使人去过了,主子放心。” “嗯,雪天路滑,叫底下人都注意着点。爷出入的路上,多派些人手,好歹将路清理清理。” “主子别担心,奴婢早吩咐下去了。” 姚语欣捂嘴笑了:“也是,嬷嬷懂得可不是比我多?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嬷嬷在,我只要睡懒觉就可以了。” 唐嬷嬷也笑了:“主子厚爱,奴婢定当尽力。” 主仆俩个刚说完话,外头墨竹神情古怪地进来了:“主子,郭格格来了。” “啊?”姚语欣一听这一句禀报,瞬间呆住了。怎么回事,不是免了她的请安吗? 唐嬷嬷亦难掩震惊,下意识地道:“主子,奴婢使人去跟郭格格说了的,却不知......” 姚语欣摇头道:“嬷嬷,不关你的事。依我看,郭氏大概是有事找我。难得遇上个能睡懒觉的日子,不料......唉!我没那个命呐!” 一句话说的唐嬷嬷和屋里的两个丫头不约而同地笑了开来。 叹着气,姚语欣穿戴整齐,扶着唐嬷嬷的手来到了西边的暖阁。 “福晋。”郭氏赶紧行了个礼。 懒觉计划被打断,姚语欣实在露不出好脸色,表情淡淡地,说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光从声音判断,郭氏也知姚语欣不高兴了,可她也真的没办法,自己院子里的人闹出丑事,她一个人根本解决不了。 “福晋,妾找您......找您是想说件事。就是......就是......”郭氏说得很艰难。 “就是什么?”姚语欣不耐烦了。 郭氏眼一闭,一咬牙道:“昨晚妾发现......发现屋里的一个名叫环儿的丫头有身子了。” 轰一下,郭氏的话犹如一道响雷落在了姚语欣的耳边。居然有这种事!怎么搞的?内宅里伺候的可都是内侍,不会是七阿哥......姚语欣的嘴巴张大了。 好半响她才消化了这一重磅消息,盯着郭氏道:“人现在在哪?快带我去!” 第13章 郭氏和李氏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很自然地,姚语欣一行人的进门惊动了住在东厢的李氏。 她陪着笑走出了房门,冲姚语欣施礼道:“妾见过福晋,雪天路滑......” 心中存了事,姚语欣哪有时间跟李氏应付,颇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这里有事,你回屋去吧!” 李氏神情一滞,眼眸里慢慢酿起了疑惑,看福晋这副态度,莫非郭氏那边出了事?可是自己和郭氏住得这么近,先前没收到一点消息啊!哼哼,郭氏能瞒过她......果然不简单! 这一刻,李氏心里对郭氏多生了几分防备。 一进内室,李氏拉下脸对身边人道:“你们怎么回事?郭格格那边出了事都不知道吗?” 大丫鬟品红弯着腰道:“主子息怒,郭格格平常不爱出来走动,她屋子里伺候的几个也都是闷葫芦。奴婢们......奴婢们......” “行了。”李氏脸色阴沉,说道:“自己没本事,还赖别人头上!我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一句话说得两个丫鬟当场跪倒在了地上。 李氏也没叫她们起,顾自埋头沉思,究竟什么事呢? 她的疑问没有持续多久,从外面很快跑来一个小丫头道:“主子,主子,福晋走了。奴婢没敢细看,只在门口远远望了一眼,好像她们带走了一个人。” “你确定?”李氏站起来问道。 “嗯,那人被夹在中间,奴婢应该没瞧错。” 李氏沉默了,如此说来,郭氏那边有人犯事了,难怪惊动了福晋。一想到郭氏治下不力,或许会被福晋惩罚,李氏面上不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考虑之后,姚语欣没有急着在郭氏屋里审问丫头,而是先把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临走前,她特意提醒郭氏道:“管好下人们的嘴巴,别传出什么污言秽语来,明白吗?” 郭氏迭声应道:“是是是,妾一定管好她们。” 姚语欣一面走路,一面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思索起来。按常理推断,环儿肚子里的该是七阿哥的种,但若不是呢?奴仆间私通,可是大罪。真要追究起来,环儿和她肚里的孩子都得落个悲惨的下场。到了那时,自己是万万不忍心的。唉!麻烦啊! 将人带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姚语欣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叫环儿没错吧。听郭格格说,你怀孕了?” 环儿面如土色,趴下来磕头道:“求福晋绕我一命!饶我一命!” 前世受过的教育让姚语欣看不得一个孕妇这么大力磕头,忙吩咐人道:“你们快把她扶起来,她磕头磕得我头晕。” 墨菊墨梅一左一右搀扶住了环儿,感受着手心下那不断颤抖的身躯,两个大丫鬟不约而同地起了怜悯之意。不过同情归同情,她们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只在心里为环儿祈祷。 姚语欣尽量保持着和气的笑容,放缓了声音道:“环儿,你怀的可是爷的孩子?你也是的,既是被爷收用过了,怎的之前都不吭声?”说这话的同时,姚语欣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七阿哥到底在哪个偏僻的地方收用的环儿,怎么之前一点痕迹没露? “奴婢......奴婢......”环儿闻言,身子越发哆嗦得不行,抖着嘴唇道:“不是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姚语欣再也坐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行至环儿跟前,确认道:“你说什么?” “福晋,奴婢......奴婢其实也不知道......当时奴婢被迷晕了......”环儿回忆着,脸上浮现出后怕之色。 这......姚语欣瞬时无语了,连本人也不知道,那让她怎么查? 她头疼地敲了两下脑门,挥手道:“你且下去,墨菊墨梅,你们陪着她。” 见人走了,姚语欣苦笑着问唐嬷嬷道:“嬷嬷,这下可麻烦了。从出事到怀孕,中间隔了这么长时间,谁知道是哪个啊?” 唐嬷嬷也是愁容上色,低喃道:“确实难办了......” 找不找人的,不过是姚语欣随口一提罢了。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环儿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命运。 “似环儿这种情况,她会不会受到严厉的惩治?那她的孩子......” 唐嬷嬷懂姚语欣的不忍,叹了口气道:“福晋,这事您先找爷做主吧。环儿不是在内院里出的事,想来爷怪不到您的头上来。让爷再问问清楚,说不定爷会有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姚语欣强压下心底的烦躁,说道:“嬷嬷,你让小顺子去前院等爷。” 这一等,就是半天。 姚语欣从未像这一刻,这么地欢迎七阿哥的到来。一看到七阿哥的出现,她便急急迎了上去:“爷,您总算回来了。我等您好久了。” 她脸上的急切是如此明显,七阿哥十分诧异,问道:“出什么事了?” “爷,郭氏屋里的丫头被查出怀了孕......” “竟有这种事?你确认过了?”七阿哥一下怒了。 姚语欣应道:“郭氏屋里有个略懂点医术的丫头。我让唐嬷嬷也瞧过。爷你看......” “这种不知检点的丫头,福晋你自处置便好。”七阿哥皱了皱眉:“照宫里的规矩,杖毙吧!” 姚语欣的脸马上白了。两条人命,只轻飘飘一句杖毙吗?太残忍了! “爷,咱们能不能先别急着惩治那个丫头?万一她怀的是哪位皇子的孩子......”心慌意乱之中,姚语欣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 七阿哥乜了她一眼,说道:“她都说了是被迷晕的,可见对方不愿她知道身份。我那些个兄弟们当中,你觉得有缩头缩尾的人吗?” “可是......”事关人命,姚语欣无法眼睁睁看着,挤出丝笑,为环儿求情道:“能不能放环儿母子一马?她也是受害者,爷......您就当给我们未来的孩子积德吧。” 七阿哥眼中光芒一闪,没有说话。 姚语欣望着他,眼里满是期盼。也不知过了多久,七阿哥终松口了:“福晋,容我想想。” 第14章 环儿被七阿哥带走了。 第二日,启祥宫派了人找姚语欣。没来由地,姚语欣的心里就是一跳。此前成嫔从未传唤过她,猜测的同时也让她的脸色多了几分郑重。略作收拾,她跟着内侍出了门。 外面雪花依然在任意飞舞着,姚语欣慢慢行走在路上,嘴唇不自觉地抿紧了。 她进去时,成嫔正在浇花,画面看上去有种静谧的美好。 “额娘。”姚语欣轻轻唤了一声,脚步停在了离成嫔一米远的位置。 不知是她的声音过于小了一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成嫔并没有回过头来。 见状,姚语欣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原先那股不好的感觉变得更加浓烈了。 “额娘。”接下来的这一声明显喊出了惶惑。 这一回,成嫔转过了脸,朝姚语欣露出个浅浅的笑容,口中道:“过来吧。” 姚语欣舒了口气,走上前接过了成嫔手中的粉彩浇花壶。 “这两盆山茶花养得好。”姚语欣尽量让自己在成嫔面前显得随意。 若是往日,成嫔少不得要接过她的话茬。今日她却只“嗯”了一声,马上道:“去那边坐。”说罢,伸出了左手。 姚语欣赶紧把浇花壶往身后的宫婢手里一塞,很有眼色地扶住了成嫔。 成嫔边信步走着,边说道:“老七把那个丫头交给我了。过去有些日子了,老七也不好查。” 果然为着这件事!姚语欣咬了咬唇,难为情地道:“原是我多事,求着爷帮忙。不成想,让额娘跟着麻烦。” 看着她渐渐低下去的脑袋,成嫔忽地笑了出来:“你倒是乖觉。怎么,怕我责备你?” 姚语欣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瞒不过额娘,我来之前......心里确实有些不安,担心......担心您会不......” 话未说完,她的手被成嫔握住了,耳边紧接着响起一道叹息。 “你这心软的性子......和我年轻时候真像!” 这是在说自己太心软了吗?姚语欣张了张嘴想要分辨几句,却听成嫔又继续说道:“额娘不是怪你性子太软,毕竟心软总好过人没有心。只是......在宫里头,心软未必是件好事。” “额娘,我知道,您是在提点我环儿丫头的事情。她到底是个孕妇,我......” 成嫔挑挑眉,截话道:“一个孕妇就让你失去判断力了吗?” “我......”姚语欣被这话里的意思惊得变了脸色。要说这大半日,她是隐隐觉得有不对的地方,此时听成嫔一说,顿时回过味来。怪不得唐嬷嬷让她把人交给七阿哥呢,却原来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唐嬷嬷大概也看出自己已经先入为主,一听说环儿怀了孕,别的就都顾不上了。怪不得自己一说发愁,她就顺势提出把人交给七阿哥。昨天,自己表现得真的过于草率了。 姚语欣回想着唐嬷嬷当时的神色,越想越觉得沮丧,叹了一口气道:“额娘,我知道错了。我被环儿孕妇的身份所惑,失了判断,竟贸贸然向爷求情。我......”不好意思地停了停,道:“幸亏爷没生我的气。唉!我都没查证就信了环儿的说辞,确实是我的不是。”想起早前她在七阿哥面前说的人家也是受害者的那番话,她只觉得脸皮烫得厉害。 “福晋想明白了?”门口陡地传来一个突兀的男音,将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给打断了。 “爷!”姚语欣惊呼出声。 “额娘,儿子没让他们通报,您惊着没有?”七阿哥说着,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成嫔也笑了,嗔道:“你也知道会惊着别人啊?去,瞧瞧你媳妇。我看你媳妇才被你吓坏了。” 见七阿哥的目光随着成嫔的话落到自己身上,姚语欣羞得连连否认道:“我没有,没有。” “没有就好。”七阿哥的眼里带着一丝揶揄,嘴角微翘,看着姚语欣道:“也只有额娘出马,才搞得定福晋。” 姚语欣的脸更加红了,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时,成嫔笑着开了口:“老七,你也别只盯着你媳妇。额娘问你,你之前就一点也没猜到那个奴婢怀的是谁的孩子?” 姚语欣惊讶地抬眸,却见七阿哥冲着成嫔讨好地笑了笑。 电光石火间,姚语欣恍然大悟。 “爷你......”她话开了个头,一记眼波便甩了过去。 她这一眼着实没什么力道,最后的结果却是引来了七阿哥的笑声。 成嫔看着他们,眼里闪过一抹安慰。夫妻俩这样才算有个样子,不然,在一起冷冰冰的,何时才能生出孩子来啊!倒不是她不喜欢侧福晋的孩子,再如何,嫡子总是更尊贵一些。更重要的是,皇上他看重嫡子。她别的心愿没有,只盼着自己的孩子能被皇上多看重几分,今后的日子也能过得顺利一些。 “人送去毓庆宫了?” 成嫔的话令七阿哥面上的笑收了收,说道:“送去了,她倒是有本事,还让太子记着呢。” “应该说她运气好,太子还缺儿子。”成嫔一句话点明了真相。 姚语欣浑身一震,竟然是太子? 成嫔看了眼有些晃神的姚语欣,对七阿哥道:“行了,领着你媳妇回去吧。路上好好将事情同她说说。你媳妇不是个蠢笨的人,就是心善了一些。依额娘说,娶个心善的媳妇,对你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坏事。你说呢?” 七阿哥笑了笑:“额娘的话自不会错。儿子明白。” 出了门,姚语欣才小声抱怨道:“这么说,爷早猜到了?那您先前说没有缩手缩脚的兄弟,是在糊弄我了?爷就忍心瞒我?” 最后一句说得那叫一个哀怨,听得七阿哥当即失笑起来:“福晋,爷其实没有要糊弄你。那个名叫环儿的奴婢,不守宫规不说,还欺瞒主子,难道不该打死了事?不过福晋你求了情,我总不能不顾吧。” 明知七阿哥说得有假,姚语欣还是被取悦了,笑道:“谢爷费心。” 第15章 姚语欣没有注意到,她和七阿哥有说有笑地进院子时,唐嬷嬷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七阿哥想着前院还有事情要处理,对姚语欣说了句“晚上一起用饭”的话,便要抬腿离开。只是身体还没完全转过去时,他又突然想起一事,回过头道:“福晋,事情出在郭氏那里,不惩治她说不过去。你使人去她院子一趟,就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让她禁足一个月。” “是。”姚语欣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要仔细论起来,环儿的事情根本怪不到郭氏头上去。郭氏是今年才进的门,她院子里的丫头多是新添的。当这些丫头被内务府拨过来的时候,谁又会想到其中有一个竟是太子的女人呢?只能说,郭氏的运气真的比较背。 等七阿哥出了院子,姚语欣招手示意唐嬷嬷靠近,将得来的消息慢慢讲给了她听,同时也说出了心中的困惑:“也不知环儿那个丫头怎么想的,我问她,她不说实话。爷一问,她便什么都招了。难不成她早就料到我会替她向爷求情?” 唐嬷嬷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答道:“这也不奇怪。她既然能勾搭上太子,可见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差。知道您同情她,她当然要抓住机会了。” 姚语欣露出恍然的神情,道:“原来如此。对了嬷嬷,你当时是不是就看出她在撒谎?” “没有。”说到这一点,唐嬷嬷一脸的自责:“奴婢也是在爷带走了人之后才发觉不对劲的。那会儿,不单您可怜她,奴婢也很可怜她。要是奴婢再冷静一点,或许就不会被她骗到了。您被娘娘叫去的时候,奴婢这心啊,七上八下的,直到看见爷送您回来,才算重新落了地。” 姚语欣摇摇头,语气温和地道:“嬷嬷别多心,我问你话,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过疏忽了。”话到此处,姚语欣顿了下,忽然意识到继续环儿的话题并不明智,心念一转,换了话题道:“我瞧着天气越发冷了,嬷嬷不如和我一道去库房里面看一看,我记得里面有不少上好的毛料子。趁着今日有空,咱们挑些出来,正好给爷和额娘制作些保暖的物件。” “主子想的周到!”唐嬷嬷跟着脸色一换,笑道:“奴婢也记起来了,紫貂皮,狐皮,银鼠皮,库里堆着不少呢,爷和娘娘定能用得上。” “那走吧。”姚语欣说着站起了身。 唐嬷嬷伸手去扶她,这时,去郭氏处传话的墨香回来了。 “主子。”墨香一屈膝,说道:“您交待的事,奴婢已经办好了。” 姚语欣点点头:“郭格格有说什么吗?” “回主子的话,郭格格说谢谢您的宽厚,她会虔心思过,以后再不会让您为难。” 姚语欣”唔”了声,转身朝外走去。 ...... 墨香走后没多久,郭氏被禁足的消息便传入了李氏和纳喇氏的耳朵里。 听着小丫头的禀告,李氏心里笑翻了天。她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侧福晋要照顾两个孩子,郭氏禁了足,福晋又不得爷的喜爱,那她这里不就成了爷唯一的选择?要是爷多来几次,说不定她的肚子......想到这儿,李氏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不同于李氏的幸灾乐祸,纳喇氏这边更多的是好奇。她忍不住再次让芳秋安排人去打听,可是在等了一段时间后,她得到的却还是“打听不出来”的回复。 纳喇氏颇为失望地挥退了芳秋,眼睛盯着桌上的象牙瓷花瓶,陷入了沉思当中。 秋冬日短,暮色很快降临了各个院子。 掌灯时分,七阿哥很守信用地出现在了姚语欣的院子里。 这一次,姚语欣让厨房准备了火锅。大雪天吃火锅,她觉得是一种享受。 七阿哥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指着锡热锅道:“福晋,看到这只火锅,我身上就一下子热起来了。” “爷喜欢就好。”姚语欣边说边动手为七阿哥盛了一碗热汤。 七阿哥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满足地道:“舒服啊!” 姚语欣抿嘴一笑:“爷这就满足了,咱们还没开吃呢。” 七阿哥也笑了:“福晋都准备了些什么?”往桌上细细一看,羊肉,野鸡肉,鹿肉......食材很是丰富。 “福晋准备了这么多肉食,吃得下吗?” 姚语欣眨眨眼睛,说道:“爷又不是不知道我胃口好。” 听见这句话,七阿哥面上忽地显出几分古怪。目光在姚语欣脸上停了一瞬,随后又往下移了移,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胃口好是好事啊!” 姚语欣隐隐觉得七阿哥的笑有点不对,但一时又想不通不对在哪。她轻轻晃了晃脑袋,笑道:“爷也多吃点,别浪费了一桌子的食物。” 七阿哥见她没发现自己的眼神,强忍着笑意道:“嗯嗯,福晋一定要多吃点,如此才能长得更好。” “长得更好?”这什么意思?姚语欣有点迷惑不解:“爷,我怎么听着怪怪的啊?您不会把我跟猪相提并论了吧?”前后一联想,姚语欣想岔了。 “哈哈!”七阿哥笑得前仰后合,手指着姚语欣说不出话来。 姚语欣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一脸的茫然:“爷,您......” 半响,七阿哥才止住了笑,他定定地看了会姚语欣,然后突地伸出双手做了个抓胸的动作。 看着他的动作,姚语欣睁大了眼睛,双颊不可抑制地红了。 她微微别过头,故作镇定地道:“爷,您也顾及着点场合啊,屋子里还有丫头们在呢。” 七阿哥把头往她这个方向靠了靠,故意道:“福晋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你......”姚语欣深吸了两口气,一字一句地道:“没什么,吃饭。” 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七阿哥再一次被逗乐了。 第16章 柔和的烛光,幽暗中透出一室的旖旎。 宽大的床上,两具年轻的身体激烈纠缠,急促的喘息声在房间里不住地回荡。 七阿哥趴在姚语欣的上面,舌头钻入了她的口腔中,忘我地亲吻着。 与此同时,他的手也没有空闲,手掌滑动,五指轻拨,大红色的肚兜瞬间离开了它的主人。 姚语欣媚眼如丝,在肚兜离体的刹那便主动抓起七阿哥的手放到了自己温暖的胸膛上。 这下,七阿哥哪里还忍得住,亲吻,抚摸,越加卖力。 一个晚上,两人要了三回水。 第二天,姚语欣差点起不来床。好在不用请安,送走七阿哥后的她赶紧又回到了床上。 “主子,奴婢还没换好被子和床单。” “被子......”姚语欣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我先......” 不对! 墨竹的话在姚语欣脑子里过了两遍,被子,床单,是了是了......昨天晚上的战况很激烈,把被子和床单都......! 她的脸立时红了,“腾”一下从床上跳起,挥挥手道:“快点换!快点换!” 丫头们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不一会儿,便听墨竹又说了:“主子,好了。” “嗯,你们出去吧,到巳时正再叫我。” 姚语欣到底没能睡得那么迟,原因无它,八福晋又上门来拜访了。 在西暖阁侯了一阵,八福晋看着穿戴好的姚语欣笑:“七嫂,你可真会偷懒!”说完,手捂着帕子直笑。 “又不用去请安,不睡个懒觉对不起自己。”姚语欣往八福晋对面一坐,笑盈盈地道。 八福晋挤眉弄眼的:“哟,那我上门岂不是阻了你的好事?” 接触过几次,姚语欣已经习惯了八福晋说话的方式,给自己倒了杯茶,嗔道:“你也知道啊!怎么办好呢?不如你给赔赔罪?” “美得你!”八福晋翻翻白眼,往炕桌上一靠道:“这几天下雪,日子过得真是无聊至极。你借我的书我翻了,唉!耐不下性子啊!” “那我换两本书让你带去?”姚语欣想了想,添了一句道:“我昨儿个找了些上好的毛皮料子,打算替额娘还有你七哥做些保暖的小物件,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做?” 八福晋怔了怔:“不是有针线上的人吗?我虽学了针线,但手艺不精,不想丢丑。” 姚语欣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哪里看的是手艺?心意到了,长辈们自然满意。你刚才不是说无聊嘛,做些小物件,一来可以打发打发时间,二来可以讨长辈们欢心,多好啊!” “你说的倒也有理。”八福晋考虑了会,瞪着眼一拍桌子道:“行,我给太后和惠母妃呃......再加上宜母妃尽点孝去。” 说了三个人,唯独漏了八阿哥的生母卫贵人。姚语欣捧杯的手停了停,踌躇着说道:“还有一个人你别忘了,八弟的生母......” 姚语欣不提,八福晋是真忘了。她抚了抚袖口,有些赧然地道:“七嫂,谢你的提醒。你看......做什么好?” 见她的神情,知道她的感激出自真心,姚语欣很是高兴,转头便对侍立一旁的丫鬟道:“去,把我做了一半的围领拿来。” 待墨香拿了东西过来,八福晋仔细打量了会,大感兴趣地道:“你做的东西似乎一点也不难啊!这里留个洞要做什么?” “你猜?”姚语欣啜了口茶,略带点得意地道:“除了你手上的款式,我还可以做出别的来。” 八福晋睁着好奇的眼睛撒娇道:“好七嫂,你就都说了吧。我可不耐烦猜。” 姚语欣看得好笑,终归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撒起娇来,好可爱。她压下想要捏八福晋两颊的冲动,把围领接过来,手上一个动作,笑道:“明白了吧?” “明白了。”八福晋开心地点点头,催促道:“其他的样式呢?七嫂你快说。” 姚语欣把前世自己看见过的围脖样式描述了一番,问道:“你喜欢哪一种?” 八福晋没有急着回答问题,目光灼灼地望着姚语欣,口中发出一记赞叹道:“七嫂,原先我觉得自己挺聪明,可是跟你一比,我完全没了信心啊!” “呃......”姚语欣脸一红,自己也就仗着前世那点子见识充充老大,真要论聪明,她哪里比的过八福晋? 她不说话,八福晋只当她谦虚,继续夸了两句,然后才岔开话题道:“说起来,雪都下了三四天了,不会真叫你给说中了吧?” “嗯?”姚语欣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你是指下雪的时间?” “对啊!”八福晋的情绪忽地低落下来:“我听我们爷说,钦天监的监正预测会有一场大雪灾。” 姚语欣的神色当即一变,问道:“如此说来,岂不是会死很多人?” 八福晋面色沉重地道:“每年朝廷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有点闷。 良久,姚语欣斟酌着语句道:“你看咱们能不能出点力?粮食衣服什么的,好歹凑一些出来,也能帮帮京城里的老百姓。” 八福晋顿时来了精神,问道:“七嫂你有好主意?” 姚语欣叹道:“哪有什么好主意?不过是想尽点心罢了。别的没办法,咱们手上陪嫁庄子和店铺是有的,我就想着能不能筹点银子出来,买些过冬的物什,给那些贫苦人家送去。当然了,要办这件事,咱们还得找个妥当人,不然买来的东西能不能送去也是个问题。” 八福晋自是愿意帮忙,说道:“是个主意。就如七嫂你所说,别的地方咱们也使不上力。行,出点银子没什么,能救人才是要紧事。不过,这事......要不要跟爷们通声气?” “是要问问他们的意见。”姚语欣其实很怕自己思虑不周,牵涉到政治当中,所以觉得问七阿哥很有必要。 接下来,两个女人又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姚语欣留八福晋用了午饭,喝了茶,将人送出了门。 第17章 隔了一天,姚语欣才有机会同七阿哥说起自己的打算。 “八弟妹做客时聊起来的,想着雪天寒冷,往年冻死的老百姓不在少数,所以也想尽份心。” 初听到姚语欣的话,七阿哥很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自己的福晋本就是个心善人,能说出这番话,确也在情理之中。 他一边想,面上笑道:“福晋的想法不错。皇阿玛早就在朝上说了,让底下办好扶助百姓过冬的事。你愿意把自己的嫁妆银子拿出来救济百姓,当然是好事。只是,这种事情一开了头,以后......” “我不担心这个。”七阿哥话没完,姚语欣便听懂了里头的意思,说道:“只要能救人,每年出点银子没什么。我担心的是......咱们办这种事,到时候会不会招人忌?要是传出爷收买民心什么的,解释起来又麻烦。” 七阿哥愣了愣,随即就笑开了,深深地看了两眼姚语欣,道:“福晋不用担心,爷那些个兄弟,该做的早做的差不多了。花点银子,出点力,既能讨好皇阿玛,又能博个好名声,他们何乐而不为?” 姚语欣红着脸道:“那是我多想了。” 七阿哥伸出手往姚语欣脸蛋上一放,温和道:“你的心思我何曾不知?你所说的事若搁在别人身上,或许还真会引人联想,但在我这里嘛......自然不用避讳。” 姚语欣稍一思索,登时明白了过来。她握住七阿哥放在她脸上的手,柔声道:“爷说的是,我知道了。” 听着姚语欣柔和下来的语气,七阿哥不由地勾起嘴角,另一只手轻轻揽上了她的腰。 姚语欣和八福晋的动静瞒不过有心人,很快地,太子妃,大福晋,三福晋等统统出面了。 用的都是各人的私产,康熙知道后不仅夸奖了几位儿媳妇,也夸了几位皇子,说他们懂得为皇父分忧,为民解难,不愧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 康熙夸了,太后自然也夸,再接着是诸位妃子。 几位福晋们虽个个都被夸了,但说实话,并不是每个人心里都高兴的。比如说太子妃,东宫人多事多,开销大,她手上的钱财本就紧张,如今还要拿出来贴补百姓,后面的日子她就不得不多花些心思了。 ............ 自从七阿哥从盛京回来后,他在主院留宿的日子明显增多。纳喇氏眼看着这种情况,心头的烦躁越来越浓。 这一日,纳喇氏再次把王嬷嬷叫到了身边,忧虑地道:“最近几日爷天天和福晋腻在一处,我竟不知福晋何时有了这么大的能耐。” 纳喇氏其实很奇怪,福晋先前多少高傲的一个人,根本入不得爷的眼。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在跟爷的几次交谈中,居然发现了爷对福晋的赞赏。福晋的地位摆在那,若是再得了爷的宠爱,那她和孩子的日子该怎么办?纳喇氏只要一想到这些,晚上便再也睡不着了。 “嬷嬷,我也明白你说的那些话,可是心里头也不知怎么搞得,就是静不下来。难道我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福晋一天天站稳脚跟吗?你说的孩子的事情,福晋才十七岁,只要她和爷的感情好,肯定能生出来。到时候,我和我的孩子们会怎么样,我不说你也知道。” 纳喇氏说的这一些,王嬷嬷当然也看在眼里。坦白讲,她也赞同纳喇氏的话,可该劝的还得劝:“主子,您千万放宽心。说不定福晋命中无子呢?” “嬷嬷,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纳喇氏摇了摇头道。自己虽是上了玉牒的侧福晋,跟福晋一比,依旧没多大分量。除非如王嬷嬷所说,福晋无子,但是这可能吗? “嬷嬷,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很难受。你懂我的意思吗?”说这一句的时候,纳喇氏的声音里满是苦涩。 “奴婢......”王嬷嬷默了默,强笑道:“不过才多久的工夫,福晋她......”话到一半,她回过味来,赶紧又闭上了嘴巴。 纳喇氏长叹一声,道:“嬷嬷,那些补药我喝得也差不多了。依你看,我能不能在下个月怀上?福晋那边,挡是挡不住的。所以为今之计,只能为婉玉和弘曙多添一个兄弟了。要是福晋没忍住......” “主子,您难道想拿肚子里的孩子去......”王嬷嬷大惊失色,忙道:“主子万万不可!”在她看来,主子即便要出此招,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纳喇氏露出个让她放心的笑:“我不会拿孩子去冒险。我就是想看看,要是福晋知道我怀孕了,还不能维持住现在的好心态。只有让福晋嫉妒,咱们才有机会。” 王嬷嬷默然,算是认同了纳喇氏的主张。 接下来的一个月,日子过得相当的平淡。 临近过年,姚语欣手头要忙的事多了很多,收拾屋子,准备年礼,对账,赏赐下人...... 腊月十五,七阿哥照例歇在了主院里。正当他和姚语欣俩个脱了衣服要睡下时,福喜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了:“爷,侧福晋院子里的芳秋来报,说侧福晋忽然晕倒了。” 七阿哥一惊,连忙坐了起来,口中大声道:“怎么回事?” 姚语欣也吓了一跳,道:“爷,穿上衣裳,我这就同你一道去纳喇妹妹哪儿瞧一瞧。” 七阿哥回头道:“福晋,外面天寒地冻,你还是别出去了。你这身子,畏寒得很,我不放心。” 其实姚语欣也就随口那么一说,真要让她爬起来,她心里头也不愿意,便顺着七阿哥的话道:“那爷先去瞧瞧。有事的话,让福喜再跑一趟,我等着。” 说罢,半坐起身给七阿哥拿衣服。 七阿哥一把按住了她的手,道:“小心待会儿着了凉。”想了想,补充了句道:“我去去就回。” 姚语欣很善解人意地道:“爷快去吧,我这里不要紧。” 七阿哥眼中划过一丝满意,点了点头。 第18章 七阿哥一出现,纳喇氏便“很自然”地醒了过来。一边伸手摸着额头,一边虚弱地道:“我这是怎么了?” “雅真,你晕倒了。先别说话,好好躺着。太医一会就到。”七阿哥的眼里闪烁着不容错辨的担忧。 纳喇氏颇有些难为情地望着七阿哥道:“让爷担心了。” 七阿哥捋捋她额前的头发,说道:“雅真,这儿就你我两人,不必客套。” “爷......”纳喇氏低喊一声,眼圈霎时红了。 七阿哥的一只手伸至纳喇氏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抹去她眼睛两边的泪水,放柔了声音道:“你啊,都当母亲的人了,还是那么爱哭。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 这一句柔情蜜意的话惹来了纳喇氏更多的泪水。在此之前,类似的话七阿哥不是没有说过,但今天一说出来,却让纳喇氏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爷,您说的是真的吗?爷一直喜欢我吗?”连福晋也比不上我吗?纳喇氏握住七阿哥的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楚楚可怜。 七阿哥轻声哄道:“这么多年了,雅真还信不过我吗?若不是你的家世......”话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姚语欣,脸色变了一变,没再接下去。 但纳喇氏已经听明白了,心中一时间滋味莫名。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爷,侧福晋,张太医来了。” 禀报声惊醒了各有所思的两人。七阿哥放开纳喇氏,起身道:“让张太医进来。” 张太医进来先是行了个礼,接着往床旁边的凳子上一坐,说道:“侧福晋,请您伸腕。” 纳喇氏其实早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不过这会儿她硬是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担忧地问道:“张太医,我没事吧?你说我晕倒会不会跟天气有关?” “侧福晋别着急,待奴才诊了再说。”张太医的神情渐渐变得郑重起来。 七阿哥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见状,心不由地紧了紧。 又过了会儿,张太医放下纳喇氏的手腕,站起来冲七阿哥笑道:“恭喜七阿哥,侧福晋应是有喜了。” “张太医没看错?”七阿哥怔了下,随即便是狂喜:“侧福晋又怀上了?难怪,难怪!” 怀孕是喜事,张太医也很高兴,弯腰回道:“时日是短了些,但奴才应该不会诊错。” 得了这声保证,七阿哥哈哈笑出声来:“好好!张太医,可有需要注意之处?” “回七阿哥的话,侧福晋身体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便可。”张太医答道。 七阿哥一听,顿时放了心,道:“张太医,有劳。” 张太医一个躬身:“是奴才的本分。七阿哥,若无别的事,奴才可否告辞?” “来人,送张太医回去!” 张太医一出去,七阿哥即刻上前搂住了纳喇氏,眼睛亮亮的,一脸激动地道:“雅真,太好了,我们又有孩子了!” 似是被“我们”两个字给打动了,纳喇氏动情地道:“对,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欢喜的两人靠在一处,心中温馨无限。 蓦地,纳喇氏动了动身子,垂下眼皮,带点不安地道:“爷,我没什么事了,您要不还是回福晋那儿吧。” 七阿哥摩挲着她的手背,轻笑道:“你舍得赶我走?” “怎么会?”纳喇氏娇嗔道:“爷之前不是歇在福晋那里吗?我可不想叫福晋误会。” 七阿哥贴到她耳边道:“放心,福晋不会的。” 纳喇氏嘟起嘴道:“爷又不是福晋肚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福晋的反应?” 七阿哥完全没听出纳喇氏话里的挑拨之意,继续笑道:“别多想了,福晋的为人我清楚得很。不过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一事。你怀孕之事,还得告诉福晋去。”说着,朝外面喊道:“福喜,去福晋那里说一声,叫她早些歇息!” “是......” 福喜去的时候,实际姚语欣早就歇下了。 墨竹在客厅见的他:“福喜公公,侧福晋没事吧?” 福喜笑道:“没事,没事。张太医来瞧过了,说侧福晋又有喜了。爷让我来说一声,今晚他就不过来了,请福晋先歇息。” “侧福晋有喜?”墨竹面色一变,挤出笑道:“有劳公公跑一趟,我这就告诉主子去。” 福喜望着墨竹的背影,暗暗叹息。福晋出身比侧福晋好,长得也不比侧福晋差,可最关键的生孩子一项,落得就太后面了!爷还说让福晋早些歇息,也不想想,福晋听了侧福晋怀孕的消息,哪还能睡得着哦! 难得生了一份同情心的福喜万万不会想到,此刻他同情的对象正睡得香甜呢。 晚上没睡好的人是墨竹。 一大早,墨竹很担忧地把消息告诉了姚语欣。 姚语欣看着墨竹眼底的青色,知道她一晚上没睡好,心里暖了暖,说道:“侧福晋的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会儿。”转过脸对唐嬷嬷道:“家里出了喜事,也得叫额娘知道知道。” 唐嬷嬷没看出姚语欣情绪有什么波动,遂放宽了心。 启祥宫里。 成嫔听着姚语欣说起侧福晋纳喇氏有喜的事,一面忍不住高兴,一面又感到可惜。要是此次怀孕的人是她这个嫡福晋,那该有多好! 姚语欣说的时候,始终挂着笑容,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芥蒂。成嫔看在眼里,心中更加地为她感到可惜。自己的儿媳,善良大度,孝顺恭谨,偏子嗣艰难,可惜啊可惜! “额娘,除了侧福晋的事,我今日还要跟你说桩好事。”姚语欣的话打断了成嫔的思绪。随后,她又朝殿里的一个宫女使了使眼色。 那宫女笑着走到成嫔面前,双手呈上去一双做工精致的鞋子。 为了做这双鞋子,姚语欣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和针线上的人努力了大半个月,总算弄了出来。 女人皆爱美,成嫔也不例外。看着毛绒绒,镶嵌着玉石的鞋子,她的眼里泛出惊喜的光芒。 “鞋子......是你做的?” 姚语欣螓首轻点:“额娘可喜欢?” 成嫔连连道:“喜欢,喜欢。你上次做的围领,此次做的鞋子,我都喜欢得很。” 姚语欣掩口笑道:“额娘喜欢就好。我啊,怕就怕您不喜欢。” 又说笑了一阵,成嫔吩咐下人包了一些上好的药材,递给姚语欣道:“额娘别的也没有,这些药材你带回去。都包好了,一包给你,一包给纳喇氏。你啊,好好养身子,争取早点怀孕。” “嗳,我会努力的。”姚语欣笑着应道。 第19章 一转眼便是除夕。 除夕这晚,乾清宫里摆上了家宴。既是家宴,皇子们把妻妾儿女都带了出来。当然,庶福晋什么的,是没有资格出席宴会的。 虽是团圆饭,实则只是个名头。夫妻不同桌,儿孙不在一块,也就皇家的家宴如此奇怪了。 依着宫里的规矩,嫡福晋们每人一张桌子,侧福晋们两人共用一张桌子。 入座后,姚语欣发现,她的左手坐着五福晋,右手坐着八福晋。左右都是熟人,她心里自是欢喜。 姚语欣与妯娌们说了几句话,场中已经开始了表演。 “七嫂,快看戏。听说今晚的戏是新排的,叫什么《万福攸同》。光听名字就觉得喜庆,应该会好看。” 姚语欣挑挑眉头,笑而不语。对于戏曲,她没有多大的兴趣。 不过......她低头看了看盘中已然冷却的菜肴,与其吃这些难以下咽的冷菜,倒不如听听戏。 当着康熙和太后的面,众人和和乐乐,高高兴兴地过了大半个晚上。 因明日还有新年大朝,女眷们早的散了,留下男人们继续守岁。 姚语欣早已累得不行,一双眼皮子打架得厉害,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匆匆回了院中。 不幸的是,她睡了不过两个时辰,就又被人叫醒了。 “主子,醒一醒,时辰不早了。” 姚语欣揉揉眼睛,硬撑着起了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让人替她洗漱穿衣。 厚重的朝服上身,姚欣语感觉自己就像背了副盔甲,行动之间,拘束非常。 所谓新年大朝,其实就是皇家儿媳们以及宗室女眷们一起给皇太后和诸位后妃行礼。 在这一次的女眷大集合中,姚语欣碰上了身为郡王福晋的表姐吉兰泰。 仪式结束后,吉兰泰首先往姚语欣的方向看了眼,而这一眼恰好被姚语欣给撞上了。 就在她搜寻脑海中的记忆之时,吉兰泰已靠了过来。 “七福晋。”吉兰泰在离姚语欣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笑意盈盈地打了个招呼。 姚语欣灵光一闪,和气的笑容瞬时爬上脸庞:“表姐,你干嘛叫得那么见外?” 一听表姐这声称呼,吉兰泰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了,亲热地道:“表妹,你还好吗?” 姚语欣点点头,朝四周看了看,见大殿里女眷们三三俩俩站在一起说话,便笑着道:“表姐,我们去那边说吧。”指了指一个角落。 吉兰泰其实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姚语欣说,正愁这里人多不方便,听到姚语欣的建议,忙点了点头。 往角落里一站,吉兰泰靠近姚语欣,压低声音道:“表妹,听说纳喇福晋又怀上了?” “嗯。”姚语欣应道:“半个月前诊出来的。” “她运气也太好了吧。”吉兰泰感慨了一声,见姚语欣毫不在意的模样,略一迟疑,说道:“你就没什么打算?” 这话让姚语欣听着奇怪,疑惑地问道:“表姐,你想说什么?” 吉兰泰睨了她一眼,心道:“表妹是真傻还是装傻,怎么一点也没明白我的意思?侧福晋一胎接着一胎的怀,表妹真能坐得住?” 不管心里多少的奇怪,吉兰泰该说的话还得说出来:“表妹,正好今儿进宫。姑母有几句话让我带给你。那个纳喇氏你可一定得注意着些。再让她这么生下去,你以后肯定得吃亏。不说远的,就说上头那一位......不管多少贤德,没儿子就是挺不起腰板来。姑母说了,趁着纳喇氏又怀了孕,你不如把她的儿子养在你身边,一来能膈应膈应纳喇氏,二来......说不定能帮你招来一个儿子。” 把纳喇氏的儿子抱过来?不得不说,这个主意很令姚语欣心动。上辈子没孩子的她,别提有多少喜欢孩子了。一想到孩子那胖乎乎,软绵绵的小可爱样,姚语欣的眼睛都冒光了。可是......她的眼神渐渐黯了下来,不是自己的孩子,再好又有什么用? “表姐,抱养纳喇氏的孩子,还是算了吧。别膈应不成她,又招来爷的厌恶。好不容易我和爷的相处有了点起色,我可不想出岔子。”最终,姚语欣抵挡住了诱惑,做出了一个令吉兰泰意外的决定。 吉兰泰起初听时,颇为不赞同。到后来,却是被姚语欣说的“相处有点起色”的话吸引了,她不是不知道七阿哥同表妹冷漠的夫妻关系,现下一听说有好转,不免十分好奇,问道:“七阿哥现在对你......真的比从前好?” “我骗你作甚?”为了安吉兰泰的心,姚语欣挑了几个事例说与了吉兰泰听。 吉兰泰愈听愈高兴,笑道:“唐嬷嬷还真有几分本事,难怪姑母让她陪了你进宫。”说完这一句,她神情一转,轻轻叹了口气道:“表妹,难为你了。”都说做媳妇难,做皇家媳妇就更难了。表妹从前多张扬高傲的一个人,嫁入皇室才多久,性格的棱角就被磨平了那么多。 “要是姑母知道了你现在的情况,肯定会很高兴。既如此,我也不多劝你了。只是,孩子的事,你须得上点心。咱们女人,除了爷们的宠爱,最关键还得有个儿子傍身。正好我今日来还带了张调理方子。”吉兰泰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悄悄塞入了姚语欣手中,又道:“按说宫里的太医惯会调理人,但这张方子却是我之前用过的。若是不好,我哪会推荐给你?” 亲人的好意,姚语欣怎会拒绝,笑着接过来道:“表姐,多谢你惦记着我。回去帮我跟额娘说一声,就说我万事皆好,让她别担心。至于孩子的事,我还年轻,肯定能怀上。” 吉兰泰拍拍她的手,道:“放心。” 大殿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姚语欣和吉兰泰没再多说什么,一前一后出了大殿,便是各自分头。 第20章 两日后,姚语欣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爷,咱们真要开府了?”从七阿哥嘴里得知今年要开府的姚语欣,面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宫里规矩大,行事诸多不便,她早就不愿待了。只不过,康熙爷不松口,她也只能熬着。不承想,刚开年,便得了这么个喜事。与她而言,不管如何,外头的日子总比宫里自在。 姚语欣的喜悦如此明显,把七阿哥感染到了。七阿哥俊眉轻扬,好笑地道:“福晋就这么高兴?” “爷难道不高兴?”姚语欣睨着他:“今年有大选,不知道要进来几个妹妹呢。得了新的府邸,最起码等人进来也有个安置的地。爷说我说得对不对?” 听到这个回答,七阿哥眼中溢出了满满的笑,道:“福晋好贤惠。” 姚语欣在心里撇撇嘴,挂上笑容问道:“爷可知府邸在何处?” 七阿哥颔首:“在御河西岸,风景倒是不错。新府邸是一座五进的院子,十分宽敞。等内务府规整好了,福晋想必会满意。” 姚语欣又问了其中的一些细节,七阿哥也都耐心地一一解答了。 “福晋,离搬出去还需好几个月,你回头慢慢规划就是。”七阿哥笑着说明道。 “内务府办事要这么久?”姚语欣稍有失望,说道:“我还以为就是一两个月的事。” 七阿哥哂然一笑:“哪有那么快?此次开府,除我之外,另有几位封得爵位的兄弟一道。内务府怕是要忙好久。再说......”略微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福晋,今日同你说开府一事之外,我尚有别的事要交待与你。出了年,皇阿玛准备南巡,一来一往地,几个月许是要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家里的事统统交予你了。遇上实在棘手的事,就去找额娘商量。” 姚语欣有点意外,道:“圣驾又要南巡?才出年就去?”话一出口,她惊觉语气不对,忙又补救道:“我只是觉得时间上太紧了一点,毕竟圣驾出行,要准备的事有很多。” 七阿哥倒没有去注意她的语气,捏捏眉,道:“是啊,南巡是大事。福晋,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很忙,恐怕没时间来后院了。” 姚语欣了然地点点头,换上关切的表情道:“爷去忙,后院里交给我便是。只是忙归忙,爷千万别忘了按时用饭。” 七阿哥含笑应了下来。 送走七阿哥,姚语欣回房歇了个午觉,刚起来没多久,忽听丫鬟来报,说侧福晋身子似乎不大对。 姚语欣心下一凛,纳喇氏身子出了事,这还得了?要是平时尚且好些,如今却是怀着身孕,真要有个万一......思及此处,姚语欣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才应了七阿哥会照料内宅,一转头纳喇氏那里就出了事,让七阿哥怎么想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夫妻关系,可不能毁于一旦! 姚语欣将目光停在墨香身上,快速道:“你让小顺子去请张太医过来。如张太医不在,秦太医也可。叫小顺子一定要快!” “是。”墨香领命而去。 随后,姚语欣带上唐嬷嬷,匆匆往纳喇氏的院子赶去。 一进纳喇氏的屋子,姚语欣差点同一个出来的丫头撞上。 “福晋恕罪......”丫头反应很快,马上给姚语欣跪了下来。 此刻姚语欣哪还有心思去管这些,不耐地道:“快起来!” 另一边,唐嬷嬷已经大踏步掀起了内室的帘子,姚语欣脚步不停,走了进去。 屋里头暖烘烘的,姚语欣不自觉地动了动鼻子,鼻尖没有闻到任何血腥味,她的心这才略略松了松。 目光落到半躺着的纳喇氏身上,姚语欣亲切地问道:“纳喇妹妹,你身子怎么了?” 纳喇氏没开口,立在一旁的王嬷嬷先张嘴了:“回福晋的话,侧福晋午觉起来,发现底下......底下竟有见红的迹象。” 见红了?姚语欣眼皮一抖,对纳喇氏道:“妹妹宽心,我已经命小顺子去请张太医来了。从你怀孕至今,一直有张太医照看着,想来他定有解决之道。” 纳喇氏摸摸自己的肚子,垂下眼眸道:“多谢福晋。” 通过近距离观察纳喇氏的面容,姚语欣的心更是放下了一些,她找了个凳子坐下,温言软语道:“妹妹最近是否有哪里劳累?你这肚子,到底未满三月,须得当心才是。” 纳喇氏听她说得诚恳,不觉愣了愣,沉默片刻后方道:“许是如福晋所说,我是累着了吧。” 姚语欣看看她,干巴巴地接了句:“妹妹多躺着休息。呃......有事尽管来找我。” 纳喇氏轻轻道:“多谢福晋关心。” 姚语欣微微一笑,俯身拍了拍纳喇氏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这个动作让纳喇氏惊了惊,抬脸像是不认识般地扫了眼姚语欣,复又飞快地低下头去。脑海之中,一团乱麻。 气氛正微妙之时,外头报张太医到了。 姚语欣从位子上站起来,偷偷吁了口气。总算等到人了! 张太医仔细检查过后,道:“福晋,侧福晋的胎相确有不稳,接下来的日子需卧床休养。女子头三个月最要注意,身体不能受累,情绪上亦不好波动过大。请福晋准许,奴才开一张方子来。” “张太医自便。”姚语欣摆摆手,示意张太医出去写药方。 纳喇氏见红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七阿哥,七阿哥办完事后便急急来到了她的院子里。 “雅真,你也太不当心了。院子里的事,你只管交给王嬷嬷,何必累了自己?” 纳喇氏听七阿哥隐有埋怨,立时红了眼,哽咽道:“爷一上来就说我,我......” “你......”七阿哥当即软了心肠,说道:“雅真,我不是担心你的身子吗?快别哭了,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纳喇氏用帕子擦了擦脸,道:“爷,今儿真是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孩子会保不住呢。如果孩子没了,叫我怎么办啊!”前一次的泪水尚未擦干,后面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美人肩膀一抽一抽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哭得七阿哥心疼不已。 上前一把搂住人道:“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 第21章 纳喇氏无事,姚语欣这边也就没再多做关注。 用了晚膳,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以后,姚语欣获悉了七阿哥急急赶往纳喇氏院子里的信息。 传信的墨竹神情忐忑,姚语欣却是毫不在意。以纳喇氏跟七阿哥的情分,七阿哥不着急才叫怪呢。 “让小厨房备下热水,稍后我洗个热水澡。” 墨竹低声回了个“是”,又觑了眼姚语欣,掉转头往厨房去了。 内室里,两个粗壮的婆子在墨梅的指挥下放好了热水。澡盆不大,婆子抬了两趟就把大半个盆给灌满了水。 屋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姚语欣除去衣物,身子缓缓浸入了热水中。这时候,墨梅走过来,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面泡着热水澡,一面享受着按摩服务,姚语欣嘴里不禁发出了舒服的“嗯嗯”声。 墨菊拿着一个小瓶子走了过来:“主子,桂花味儿的用完了。只剩下茉莉花味儿的,您看要不要奴婢在桶里滴上几滴?” “好。”姚语欣微闭着眼睛,一副惬意的模样。 随着盖子被拧开,一股浓浓的花香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姚语欣素来喜爱花的芬芳,平时洗澡便会用上些清露,桂花,素馨,茉莉,蔷薇......清露虽少,大清朝的皇子福晋却是不缺的。 但今次不知为何,闻了会儿茉莉香气的姚语欣,忽地从胃里泛上来一阵恶心。一个没忍住,她朝着澡盆外头吐了一口。 见此情景,伺候的墨菊墨梅两人大惊失色。 墨菊小跑着到了门口,喊道:“来人,快去唤唐嬷嬷来!”喊完话,当即匆匆回到了姚语欣身边。 她与墨梅快速帮姚语欣擦干了身体,正在套衣服时,唐嬷嬷赶来了。 “怎么了?是主子哪里不对......”唐嬷嬷话未说完,被人搀扶着的姚语欣又呕出了一口。 唐嬷嬷先是一惊,接着心就跳了两跳。一个念头蓦地掠过脑海,主子这样子,莫非......不想还好,一想,这念头便挥之不去了。唐嬷嬷一只手捂住激动的心跳,用颤抖的声音道:“墨菊,你......你让小顺子跑一趟太医院。这里......这里暂且有我。” “嬷嬷,我......”看到唐嬷嬷,姚语欣刚想张嘴,胃里又是一阵翻滚,将她的话打断了。 见状,唐嬷嬷赶紧上去扶住她:“主子,先不要说话。咱们去床上躺着。” 到了床上,唐嬷嬷往姚语欣腰上垫好枕头,说道:“主子知道的,奴婢略通点医术,不如先给您把把脉?” 姚语欣不说话,直接把手伸了出去。 唐嬷嬷带着几分郑重,凝神为姚语欣诊脉。屋子里,安静无比。 随墨菊进来的墨竹和墨香,看到这副画面,脚下的步子不觉轻了。几人不约而同地攥紧了手,目含焦虑,看向了唐嬷嬷。 “主子,依奴婢看,您或许是......有孕了。”好半响,唐嬷嬷眉头舒展,带着几分激动道:“主子,咱们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您以后再不用那么担心了......”说着说着,眼泪情不自禁地滚了出来。 听闻这个结果,屋里的人在几秒的怔愣后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片刻后,墨竹甚至激动地和墨香搂抱在了一起,两个人皆是眼泪涟涟。 几人当中,姚语欣是最后醒过神来的,她一把握住唐嬷嬷的手,抖着声音道:“嬷嬷说的可真?我......我怀孕了?” 唐嬷嬷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手心里的汗,重重地一点头道:“奴婢就算没有十成的把握,七八分还是有的。主子,您有了,有了!” “我......”姚语欣浑身一颤,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眼前一片雨雾。 她这一哭,却把其他人吓坏了。 唐嬷嬷手忙脚乱地安慰:“主子,奴婢知道您是高兴的,但如今肚子里有了小阿哥,千万别太过激动。” 姚欣语也想忍一忍,可眼泪就是不听使唤。两世为人,一朝梦圆,过往的种种心酸和现在的幸福感觉齐齐涌上心头,她当真没法不哭。 “主子,秦太医到了。”外头忽然传来了小顺子的禀报声。 姚语欣抹抹眼泪,吸了吸鼻子道:“叫太医进来吧。对了,把帐子拉上,这副模样还是别让太医瞧见的好。” “是。” 前院书房。 七阿哥还在低头忙碌,忽然,帘子被撩起,福喜红光满面地出现了。 “爷,福晋院里传来口信,说福晋有喜了!” 七阿哥手中的笔滑了下来,一脸的难以置信,问道:“福喜,你刚刚说什么?” “爷,福晋有喜了!” 话音刚落,七阿哥风似的跑了出去。哈哈!这么说,自己要有嫡子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一刻,七阿哥同样激动非常。 同一时间,各院的女人也得到了姚语欣怀孕的消息。 大晚上,正院请太医,瞒也瞒不住。各院都盯着里面的动静呢,本以为福晋身体有恙,万没料到居然会传来这样的一个大消息。 郭氏和李氏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羡慕。 纳喇氏则不然,震惊过后,她涌起的是满满的担忧。想到福晋这么快就怀上,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可抑制地浮上了她的心头。 自己先前的打算,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了?福晋丝毫没有嫉妒之意,倒是自己,纳喇氏摸了摸胸口,满嘴的苦涩。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第22章 当晚,七阿哥高兴地搂着姚语欣说了一阵子的话。又看时辰不早,干脆也不去前院了,直接歇在了屋里。 第二天清早,七阿哥见姚语欣还睡得香甜,轻手轻脚起了床,对墨竹几个道:“让你们主子多睡一会儿,别早的打搅她。” 便是没有七阿哥的这声吩咐,丫鬟们也不会惊醒了姚语欣。昨晚主子又哭又笑,后头还撑着精神陪七阿哥说话,哪会不累呢? 到了外间,七阿哥目光扫过唐嬷嬷,说道:“一会儿使个人去太后和额娘那里报一声,也好叫她们高兴高兴。” 唐嬷嬷赶紧蹲下身,接道:“奴婢这就去。” 七阿哥点了点头。 墨竹上前大着胆子道:“爷,早膳准备好了,请您用膳。” 正当七阿哥坐下喝粥时,后院里的几个女人都来了,包括侧福晋纳喇氏。 跟往常一样,郭氏和李氏联袂而至。纳喇氏比她们则慢了一步。 “爷,福晋有喜,妾们是来道喜的。”先到的李氏袅袅一礼,带出几许明媚的风情。相比与她,一旁的郭氏就显得黯淡一些了,身段比不上不说,就连声音也差了一截:“听说福晋有喜,妾来说声恭喜。” 两人之中,七阿哥自是偏爱李氏两分,因而眼睛也只落在她的身上,笑道:“你们有心了,起来吧。” 李氏抬起脸来,秋波流转,娇笑道:“爷上回赏赐的那盆兰花一夜间开了花,妾还琢磨着有什么喜事呢,没想到就应在福晋这里了。一听说福晋怀了身子,妾......” 她话未说完,纳喇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纳喇氏一来,七阿哥便顾不上李氏了,要不是在姚语欣屋里,他差点就要起身去扶纳喇氏了。 “你这身子怎么来了?” “爷,福晋怀孕是大喜事,我怎能不过来道喜?”纳喇氏眼睛弯弯,看上去似乎真的很开心。 七阿哥担忧地看着纳喇氏,叹道:“何必呢!你自己身体都不好,回去吧!” 纳喇氏有些着急:“爷,我来都来了,不知福晋......” “哎呀,侧福晋,爷也是一片好心,您怎么都不体谅呢?”李氏似笑非笑地道:“昨儿个才听说您身子不适,今儿个就......福晋素来宽厚,您又不是不知晓。” 纳喇氏心下生恼,李氏牙尖嘴利的,分明在说她昨日装病,咬牙忍了忍,笑意微敛,道:“李妹妹怎会这般看我?正因福晋宽厚心慈,我才要亲自前来。不然,我也对不起福晋待我的心意。” “好了,好了。”七阿哥到底心疼纳喇氏,站起来道:“福晋现下还歇着,你们换个日子再来。纳喇氏,你怀着身孕,我送你回去吧。” “多谢爷。”纳喇氏腰身一弯,嘴唇微翘,道:“郭妹妹,李妹妹,我先行一步了。” 李氏和纳喇氏对视一眼,笑容变成了懊恼,强笑道:“恭送爷和侧福晋。” 早晨发生的这一幕,等姚语欣起来时,自然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墨竹这回倒是乖巧,心里虽看不惯纳喇氏的做派,当着姚语欣的面,嘴上已不敢多加评论。 姚语欣倚在床上,笑道:“我这身子,休养要紧,你们几个分别去院里说一声,这两个月,请安就不必了。”没得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是。” 起来没多久,唐嬷嬷带着赏赐回来了。 “主子,太后老佛爷和成嫔娘娘听说您怀孕,嘴巴都乐得合不拢了。又说您前三月胎没稳,不必急着去请安。娘娘赏了很多药材和衣料,太后老佛爷赏了一对象牙雕花鸟扇形盘,奴婢瞧着真真好看。” 得到太后的关注,姚语欣颇觉受宠若惊。 “你去慈宁宫了?” 唐嬷嬷笑答道:“奴婢先去的娘娘那里,娘娘又带奴婢去了太后宫里。”话音微微一顿,又道:“临出来时,八福晋说让您等着,她待会儿便来看望您。不过依奴婢瞧着,另外几位福晋也应该会来。” 姚语欣一思忖,觉得很有可能,说道:“让她们多准备些茶水糕点,别怠慢了客人。” 墨梅拿了热毛巾来给姚语欣擦手,道:“主子,奴婢多嘴。您有喜的事是不是要告诉夫人老爷一声?” “对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唐嬷嬷一拍大腿道:“夫人知道了,不知该多高兴呢!” 姚语欣眉尖轻蹙,问道:“嬷嬷,阿玛额娘他们在盛京,来趟京城不容易吧?” 唐嬷嬷一惊,明白了姚语欣话里透出的忧虑,遂放缓声音道:“老爷夫人确实有些年头没回京城了。或许等主子您产下小主子,夫人才会回来看一趟。” 姚语欣面上顿时柔和下来:“人虽不能来,消息传过去,他们肯定也会放心不少。嬷嬷,上次新年大朝,我遇上了表姐,她对我的身子也关心的很,别忘了也把我怀孕的事告诉她。” 唐嬷嬷应道:“奴婢省的。” 主仆几个又说了会子话,还没等到八福晋她们来,却先等来了康熙的赏赐。 唐嬷嬷喜上眉梢,道:“主子,皇上都派人来赐赏了,多大的脸面呢!果然正经嫡福晋就是不一样。” 姚语欣难得见唐嬷嬷得意的样,笑了笑,说道:“嬷嬷,快扶我出去,可不能皇阿玛身边的人多等。” 康熙派人赏赐下来的是一套景泰蓝茶具,彩釉华美,非常精致。 姚语欣把玩了一阵,笑道:“皇阿玛赐下的这套茶具正好用来待客,你们先别收起来。” “七嫂呢?”八福晋人未到声音先到。 姚语欣猛然抬头,脚朝外走去。 丫鬟们已领着诸位福晋到了西暖阁里。 令姚语欣没料到的是,不光几个福晋们都到了,就连太子妃也跟着来了。 她进去时,太子妃在炕上坐着,其余几位福晋坐在下首的软凳子上,正语笑晏晏。 “七嫂,我们都来看望你了,你是不是很受宠若惊啊?”最先出声的还是八福晋。 姚语欣拿帕子掩嘴一笑:“是是是,都叫你给猜着了。”说罢,就要给几个福晋见礼。 太子妃一抬手阻住了:“七弟妹,外道了不是?来来,坐下说话。” 姚语欣笑道:“叫几位嫂子记挂,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太子妃和气地道:“同在宫里,不过几步路的事情。” “太子妃说的不错。” “妯娌间不必如此客气。” 第23章 两杯茶落肚,太子妃有了告辞之意。 “七弟妹,你好生歇着,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一张嘴,下首坐着的大福晋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纷纷提出告辞。 姚语欣知道她们各有忙的事情,也不多挽留,起身谢道:“劳烦你们跑一趟,我送送你们。” 太子妃按住了她的手,笑道:“别送了。” 八福晋爽利一笑,道:“七嫂,我替你送几位嫂子出去,你就放心吧!” “好,就让你送我们。”太子妃看着八福晋的眼里染上了浓浓的笑意。 虽太子妃没让她送,姚语欣却也不会就这么大喇喇坐着,跟着把人送到了客厅。 也不知是不是孕妇的心理作用,不过陪着坐了会工夫,姚语欣竟然产生了一丝疲累的感觉。 “嬷嬷,扶我去床上歇歇。” 唐嬷嬷一边搀她,一边问道:“主子,有没有哪里难受?” 姚语欣摇头道:“没有,就是觉着有点累。”走了两步,又道:“嬷嬷,说来也奇怪,没诊出身子前,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一诊出来了以后吧,疲累感,恶心感,统统有了。” 唐嬷嬷忍不住笑:“主子,你本就是孕妇啊!” 本以为自己才睡醒应该没多大睡意的,不想一躺到床上,睡意自然而然地涌了上来。不过一会儿,姚语欣便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墨香看着入睡的姚语欣,轻声问唐嬷嬷道:“嬷嬷,主子这样没关系吧?” 唐嬷嬷看了眼床,道:“让主子休息。你在屋里好好看着,我去厨房准备些吃的。”姚语欣早饭没用多少,这让唐嬷嬷有些担心。 等姚语欣醒来,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唐嬷嬷端着一碗刚做好的汤上来了:“主子,奴婢做的鱼肉丸子汤,您尝尝看。” 姚语欣探头一看,浓浓的汤里滚动着八个白白的丸子,上面零星漂浮了几片绿色的菜叶,热腾腾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嬷嬷,这是你的手艺?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唐嬷嬷笑着说道:“主子先尝尝,若不好吃,奴婢还准备了鲜酸萝卜汤,甜酸水蛋,都是开胃的好东西。” 连着听到两个酸字,姚语欣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道:“嬷嬷,你都端上来吧,我想吃。” 大约是真的饿了,姚语欣居然把三碗菜吃了个一干二净,关键是她还没有一丝要吐的迹象。喜得墨竹几个连连夸赞唐嬷嬷:“嬷嬷,太好了,没想到您老人家做的菜这么对主子的胃口。” 正院这边的气氛轻松和乐,纳喇氏的院子里却是愁雾缭绕。 本来纳喇氏的心情就已经很不好了,听闻太后和皇上因为福晋怀孕而赏赐了东西,对比一下自己的情况,糟糕的情绪难免又添了两分。尽管几次在内心告诉自己不要难过,无奈一点效果也没有。心绪低沉之下,她的腹部竟然再度有了不适感。 感受着肚子处传来的抽痛,纳喇氏慌乱不已,大喊道:“芳秋,快去请太医!” 于是,张太医又被请了来。 纳喇氏要请太医,首先要通过姚语欣这个后院里的正经主子,不过这一次,姚语欣借着怀孕的理由,没有亲自去看望纳喇氏。 她派了墨香前去。 一刻钟后,墨香回来了。她将纳喇氏院里的情景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姚语欣。 “主子,午时过后,侧福晋肚子忽然隐隐作痛。奴婢听张太医说什么肝气郁结,睡眠不足,要侧福晋少思多眠,不然可能会对胎儿不利。侧福晋听后,脸都白了。” 肝气郁结?说通俗点,就是负面情绪太多,若一时没调节好,确实会对胎儿有影响。姚语欣稍一思索便想明白了纳喇氏心结所在。 她觉得有些好笑,不就是自己也怀上了嘛,纳喇氏至于如此吗?她都怀第三胎了,难道不兴别人也怀胎? 又一想,她彻底笑出了声,亏纳喇氏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嫡庶尊卑有别的道理都不懂了。庶长子,再如何,难道还能比嫡子尊贵?明摆着的事,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姚语欣摸了摸肚子,内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不由地盼着能生下一个小阿哥来。倒不是她要跟纳喇氏打擂台,实在是她清楚地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生儿子太过重要。不过,她转念一想,左右是自己的孩子,管那么多干吗?反正自己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爱这个孩子的。 “太医昨儿个就提醒侧福晋了,她听不进去,谁也没办法。”姚语欣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抛开了有关纳喇氏的话题,展颜对唐嬷嬷道:“嬷嬷,宝宝的小衣服小帽子是不是可以准备起来了?你去柜子里找找,有没有细布什么的,小孩子内衣得穿的柔软一些。外头的衣服,还是颜色鲜亮一些的好,你说呢?” 唐嬷嬷一怔,话题跳跃性也太强了吧? 好在她反应也够怪,忙接上去道:“主子说的是。小主子的衣服,肯定要准备起来的。主子只管动动嘴皮子,剩下的交给奴婢几个就成了。” 姚语欣唇边的笑意一凝,道:“嬷嬷,你是让我别动手做针线吗?” 唐嬷嬷回道:“我的好主子哎,您要做针线也成,只求您别跟上回似的,一做便时常停不下来。您如今是孕妇,不能受累。” 姚语欣一听,摸着肚子笑道:“知道了,嬷嬷。有你们盯着,我哪会呢?” 唐嬷嬷笑笑,眼底闪烁着慈爱道:“主子,您歇着,奴婢这就去找找料子。” 第24章 夜,清凉如水。 五福晋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莲紫色的帐子顶,思绪起伏。呵呵,七弟妹怀上了啊,那自己呢,是不是也快了?明明之前喝了那么多调理身体的药,为什么一点效果也没有呢?别人都能怀上,到了自己这儿,怎么就那么难...... 她侧了个身,两滴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再接着,更多的泪水跟金豆似地一颗颗滑落,顷刻间湿了枕头。 “主子!”低低的啜泣声终惊醒了浅眠的春桃,她急急推开被子,一下扑到了雕花床边。 “你这是梦魇了?”春桃惊慌失措地问道。 五福晋恍若未闻,只木木呆呆地躺着不说话。 就着窗户透过来的月光,春桃看见了五福晋脸上的泪痕,忍不住酸了鼻子。她是五福晋的陪嫁丫鬟,与五福晋的感情颇深,见她这副神色凄楚的模样,一颗心自是担心不已。赶紧又问道:“主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您这个样子,奴婢好担心......” 话到后面,春桃已有些哽咽。 也不知是春桃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五福晋终于有了神气,转过脸,朱唇微启:“春桃......”她努力地勾勒出一个笑容,似要安慰贴心的丫鬟:“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的笑容,落在春桃眼里,却比哭还要难看。 春桃强自把泪意逼了回去,道:“主子,那奴婢给您倒杯水去。”说罢,从地上起来,走到圆桌前点亮了灯。 灯一亮起来,五福晋那张犹存泪意的脸越发看得清楚。春桃见自家主子一双眼肿大如桃,心中又是一痛,涩然道:“主子明儿一早还要去请安,这眼睛......奴婢觉着得用热水敷一敷......” 五福晋平静颔首,道:“还是我家春桃想得周到。” 春桃低下头,眨掉了眼里的泪花。有些事,主子即便不说,她这会儿也已然明白过来。之前还有个七福晋一道陪着,可如今人家却是先主子一步怀了孕......也难怪主子会触景生情,潸然泪下了。 老天爷啊,请您开开眼,也让主子怀了一个吧!春桃不由地在心底默默祈祷了一句。 翌日,慈宁宫。 五福晋的一双肿眼在热水的作用下消退了许多,她的心情也有所恢复。只是,看在有心人的眼里,五福晋的眉宇间,明显有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于是,在一众女眷即将离开时,太后出言把五福晋留了下来。若换做其他几个福晋,太后或许不会张这个口,但五福晋不一样,概因五阿哥自幼由太后抚养,祖孙情分非同一般,对于五福晋,太后自然也就爱屋及乌,另眼相待了。 “好孩子,来,到玛玛身边来。”太后难得自称一声玛玛,一边还朝五福晋招了招手。 五福晋乖乖靠过去,低眉顺目的,语气轻柔:“老祖宗。” 太后握住了她的手,道:“老五家的,咱们祖孙有些日子没单独说过话了吧。也是前段日子忙,玛玛疏忽了你。” “没有,没有。”五福晋连连摇头:“老祖宗,您快别这么说。我何德何能,竟让您老人家惦记如此,我......”说着,眼圈开始微微发红。 见她真情流露,太后面上更显疼爱之色,老五的这个媳妇,人虽说木讷了一点,却胜在心思良善,本分老实,配老五倒也不差。 “你昨儿去老七家看望过了?老七媳妇怎么样?”太后没准备拐弯抹角,问完一句又紧接着一句:“老七媳妇和你同一天嫁进来,她有了身子,你却没有,看着是不是有点不是滋味?” “老祖宗,我......”五福晋不防太后这般直接,羞愧地低了下头,话也说不出来了。 太后目光温暖:“老五家的,你以为玛玛是要怪你吗?” 五福晋摇头,咬着嘴唇道:“老祖宗说的没错,我当时是有点难受来着。在那种场合,实在没办法不去想。同样的时日嫁进来,七弟妹有了,可我的肚皮却......药也吃了,太医也看了,偏偏......”她不想在太后面前失态,所以硬是收住了眼泪。 太后爱怜地看着她,叹道:“难为你这孩子了!你听玛玛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老七媳妇怀上了,说明她的缘法到了。至于你的缘法......总会来的。” “缘法吗......”五福晋喃喃道:“真有缘法一说?” 太后笑道:“静心等待便是。” 五福晋垂头思考了一阵,迟疑地道:“老祖宗,若是......若是我真的没有子嗣缘......” “缘分不可强求。”太后对五福晋是真的有耐心,顿了顿,说道:“即便真如你所说,没有子嗣缘,也着实称不上天大的事。你须记住一点,你是正妻,那些庶子庶女也是你的孩子。” 庶子庶女一入耳朵,五福晋心头一紧,以为太后在敲打她,忙跪下来道:“孙媳失言,请太后责罚。” 太后愣了愣,随即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又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五福晋抬首觑了眼太后的神色,慢慢站起了身。 即使来了此一出,太后依然和气,又继续问了一些有关五阿哥的事情,才放了五福晋离开。 待五福晋一走,太后对着一直站在殿里的心腹嬷嬷道:“老五媳妇,过于谨小慎微了。怪不得老五他......”摇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李嬷嬷笑着接道:“谨小慎微总好过张扬跋扈。” 太后默了会儿,笑道:“谁说不是呢?” 第25章 父母远在盛京,祖父母却是在京城里的。姚语欣派出去报信的人,第一站到的便是纳喇府。 闻得孙女的喜信,噶尔汗夫妻俩双双露出了笑颜。 西林觉罗氏双手合十,道:“佛祖保佑!” 噶尔汉摸着胡子笑:“语欣丫头怀孕,了却了老大夫妻的一桩心事啊!” 西林觉罗氏闻言打趣道:“莫非老爷之前就没担心?” 噶尔汗笑笑,算是默认,接着道:“你备些药材什么的,明日递牌子进宫探望一二。” 即便他不说,西林觉罗氏也打算进宫。老大媳妇不在,她这个做祖母的自然该出面。 西林觉罗氏进宫,先去给太后请了安。 太后哪会不清楚她的来意,因此只留她坐了一小会,便笑着让她去了姚语欣处。 姚语欣正让人服侍着喝鸡汤,忽听西林觉罗氏到来的消息,赶紧推开汤,擦了擦嘴道:“请老太太进来。”说着,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这一幕恰好被西林觉罗氏撞见,便听她急着阻止道:“躺着躺着,别起来。头三个月,胎相还没稳呢,多躺着休息才是正经。” 姚语欣含笑唤道:“玛玛,您来了。” 说话间,西林觉罗氏已到了床边,握住姚语欣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听说你怀孕,我和你玛法真是高兴坏了。你身体如何?太医有说什么吗?” “太医说我身体好着呢,玛玛和玛法不用担心。”姚语欣指着唐嬷嬷道:“玛玛不信问唐嬷嬷,除了头一天吐之外,这两日我都没吐,感觉跟没怀孕似的。” 西林觉罗氏听罢,不由地笑出了声,把姚语欣往怀里一带,亲昵地道:“玛玛还能不信你吗?你这肚子里的小阿哥啊,看来是个知道心疼额娘的,不舍得你受罪呢。” 姚语欣听着很受用,往西林觉罗氏的怀里蹭了蹭,笑道:“被玛玛一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好有福气的样子?” “你本来就有福气啊!”西林觉罗氏摩挲着姚语欣头顶的软发,道:“能给皇子做正妻不是谁都有的福分,现下你又怀上了皇嗣,好日子在后头呢。” 谁说嫁入皇家是福分?姚语欣在心中啐了一口,嘴上却附和道:“我也盼着往后的日子能更加顺当。” 这话不知怎么地就提醒了西林觉罗氏,只见她朝着帘子的方向努了努嘴巴,问道:“前边院子里的那个女人没出什么幺蛾子?” 姚语欣回道:“您说的是纳喇氏?她那胎好像怀得并不稳当,也不知怎么回事。”此刻的姚语欣还真没往自己身上去想,毕竟在她传出怀孕的消息前,纳喇氏就已经见过红了。 西林觉罗氏惊讶的同时又浮起来一些疑惑:“不会是她哄七阿哥过去的手段吧。纳喇雅真,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玛玛,您跟她之前......接触过?”姚语欣听出西林觉罗氏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大对,不禁起了好奇之心。 “嗯,她十三岁前,曾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西林觉罗氏说着陷入了回忆之中:“当时只觉得这个孩子长相秀气,性子沉稳,应该是个有前程的,何曾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跟你来争宠?早知如此,我真不该费那些个心思让教养嬷嬷来教她!”说到最后,她语气里满是后悔。 姚语欣一惊,万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段,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姓纳喇,她也姓纳喇,所不同的是,你出自嫡支,她则是侧支。她那一支,早就没落了,不然也不会被她阿玛送进宫来当宫女。要是换成是别的阿哥的侧福晋,你们俩个说不得还能互相帮衬帮衬,可惜......唉!” 西宁觉罗氏叹息一声,继续接下去说道:“她若没有手段,怎么能博得七阿哥的欢心?看她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地生,可见七阿哥心中的确有她。她既有七阿哥的宠爱,又有心计手段,玛玛可真为你担心呢。先前你没有孩子,她或许还沉得住气,但现在嘛,她为了自己的孩子,有些事情怕是也能做的出来......语欣啊,玛玛的话,你明白吗?”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前世那么多小说,她姚语欣不是白看的,现下又听西宁觉罗氏提醒,她面色当即凝重了几分,道:“玛玛,我省的。孩子没出来前,我能不走动就不走动。吃食上,有唐嬷嬷她们把关,想必出不了大错。我这屋里,平时能来的也只有唐嬷嬷她们几个,别人......说实话,我也不放心。” 西林觉罗氏沉吟片刻,道:“总之,一切小心为妙。你陪着玛玛有说了会话了,先躺下歇歇,我还有话吩咐唐嬷嬷她们。” 姚语欣点点头:“玛玛辛苦。” 西林觉罗氏亲自动手为姚语欣垫好靠枕,眼神慈爱非常,说道:“傻孩子,玛玛不为你为谁呢?” 约莫两刻钟之后,西林觉罗氏自觉来的目的已达成,也不多留,跟姚语欣提出了告辞。 姚语欣命人送了她出去,招手示意唐嬷嬷坐下,问道:“玛玛又同你们说了什么?” 唐嬷嬷回道:“内宅里的一些个阴私,奴婢还是不说了吧。” 姚语欣摇摇头,本想说“内宅阴私避无可避,没什么不当讲的”,又一忖,怀着孕呢,可别污了宝宝的耳,便撩开了这个话题。 第26章 二月初三,康熙皇帝巡幸江南,除了太后一同前往外,大阿哥,三阿哥等几个已经成了婚的阿哥皆在随驾名单上。不仅如此,三个相对年纪小一点的阿哥也被康熙点了名随扈,他们是十阿哥,十三阿哥以及十四阿哥。 别的阿哥们多少为能随扈而感到高兴,要知道南巡是要持续几个月的,这段时间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能够跟皇阿玛多亲近亲近,多好啊! 可十三阿哥却不一样,他心里是真没有开心,偏面上还不能让人发现,胸口憋得十分难受。 四阿哥和他同坐一车走在队伍中间。看着自小亲近的弟弟愁眉苦脸的样子,四阿哥好心劝道:“得亏你面对的是我,要是对着旁人,早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去了。事已至此,你多想又有何用?只有你好了,章佳母妃才能好。” 十三阿哥低着头,难过地道:“昨儿个我见过额娘了,她好像又变得糟糕了几分,我担心......担心她会挺不过去。” 四阿哥知道十三阿哥说的极有可能发生,却也知这会儿不是给弟弟增添思想负担的时候,勉强笑道:“太医院里那么多太医,总有几个有真本事的。没准儿我们回来时,你额娘的身子骨有了起色呢。” 他一番话说得心虚不已,十三阿哥却没有听出来,抬起头小心翼翼求证道:“四哥,额娘真会好吗?” 被这样一双充满信赖的眸子盯着,四阿哥再也抵挡不住,轻咳一声后稍稍挪开了视线,说道:“十三弟,不管如何,心中还是要有希望。江南那边有不少出名的寺庙,等到了那边,我向皇阿玛求一求,让他准许我们去寺庙拜拜佛如何?” 十三阿哥听得精神一振,道:“是为我额娘祈福吗?我听人家说,杭州的灵隐寺很好,四哥陪我去那儿吧。” 四阿哥心里舒了口气,答应道:“十三弟放心,我一定陪你去灵隐寺。” 十三阿哥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若不是担忧额娘的身体,他其实是很喜欢跟着皇阿玛出京的。 康熙带着一大帮人南下,紫禁城里霎时安静了许多。 人走的第二天,八福晋就上门来找姚语欣大吐苦水。她毕竟和八阿哥新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丈夫忽然离开她几个月,要说难受也确实正常。 “皇阿玛怎么不叫我们一块去呢?要是我能陪着爷一道就好了!” 姚语欣安慰她:“我也想有机会出京去转转。再有下次的话,咱们不如求求太后。她老人家心慈,说不定就允了呢。” 八福晋闷声道:“我先前不是没动过类似的念头,只可惜被我们爷给拒了,说嫂子们个个都没去,捎上我算怎么回事。我一想,也对,就熄了心思。” 姚语欣抚膝叹道:“要不是怀着身孕,我和你一同对太后说去。都道江南景致优美,有生之年若不能去看一看,岂不是太可惜?” “七嫂说的真对啊!”八福晋目露向往,说道:“江南那边跟京城可大不相同,就连那雨,听说都是温柔多情的。我很好奇,这雨得怎样才能用温柔多情来描绘呢?” 姚语欣抿嘴笑了:“你从哪里知道那边的雨很温柔?难道是从书上看来的?” “那倒不是。”八福晋颇有点难为情地撇开脸,轻声道:“早些年,偶尔听舅舅的一个侍妾提起过。” 姚语欣恍然,说道:“依皇阿玛的性子,此次南巡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咱们等着就是。” 八福晋本就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同姚语欣聊了这么几句,心情比之前立时好了不少。 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茶,她忽然对姚语欣肚子里的孩子感兴趣了:“七嫂,怀孕累不累?难受不难受?孩子在里面有没有动啊?” 姚语欣“哧”一声笑道:“听你后面一个问题问的,孩子才多大,哪里会动?” 八福晋嘟起嘴巴地道:“这有什么好笑?我又没怀过孩子,怎么会知道嘛!”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让姚语欣如遭雷击,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就在这一刻,她猛地想起了一件有关八福晋的事。历史上,八福晋是没有子嗣的! 若八福晋只是史书上出现过的一个名字,跟她毫无关系,那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八福晋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两个人还成了朋友,想到自己的这个朋友以后会为子嗣吃尽苦头,她心里就翻腾得厉害。 “七嫂,七嫂!”八福晋看着突然愣住的姚语欣,愕然无比。 “啊?!”姚语欣一惊,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八福晋,道:“刚才听你说话,我忽然想起了一桩旧事。唉!到现在想想还有些唏嘘。” “什么旧事?七嫂说来听听。”八福晋完全没想到姚语欣的失态跟她有关,很是好奇地打探起来。 姚语欣幽幽说道:“那会儿在盛京时,我曾听乳母讲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女子出身高贵,品貌出众,刚嫁进去时,夫家上上下下,没一个不满意她的。但是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夫家人开始对这个女子越来越不满了,只因她多年来未能替她的丈夫生下一儿半女。她的丈夫爱重她,根本不愿多纳侍妾,这个女人为此还背负上了妒妇的名头,最后落得十分悲惨的下场。” 其实姚语欣讲的很简单,可就是短短的几句话,让八福晋的心尖忍不住地疼了一下,所以很罕见地,她没有上去接话。 她沉默,姚语欣也跟着沉默。 良久,八福晋才开口说道:“这故事听着果然让人难受。咱们女人,无论之前有多么好,只要没生孩子,那些好就都不会放在人家眼里了。女人难道只能作为繁衍子嗣的工具?” 听着八福晋的这番话,姚语欣的眼睛里泛出了点点泪花。八福晋的话,真正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前世的自己不就是这样吗?明明孝顺长辈体贴丈夫的事一件不落,只因生不出孩子,整个人就被别人全盘否定了。 姚语欣擦去泪花,长长地透了一口气道:“怀了孕,人也比从前变得多愁善感了。你啊,也别想岔了,各人的情况不同嘛。有的女子,即便没生孩子,照样过得挺好。不过像我们这样嫁进皇室来的,子嗣总归要紧,你说对不对?” 对这一句,八福晋当然同意,说道:“就是啊!” 姚语欣随后又说了一些有关妇人如何怀孕的信息,令她高兴的是,八福晋听得还挺认真。 第27章 天气渐渐回暖,姚语欣的胎也满三个月了。 在前来诊脉的太医给出了一个好信以后,一屋子的人欣喜不已。 姚语欣命人替她梳好妆,准备稍后去启祥宫见成嫔。最危险的三个月已安然度过,再不去请安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前面养胎的一个半月,成嫔隔三岔五派人过来,不是送东西就是带来慰问,姚语欣看在眼里,自然也记在心里。她急着想向成嫔表达她的感激之意。 当姚语欣被唐嬷嬷搀扶着出来时,外面阳光正暖,空气里涌动着一股股的清香。鼻尖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姚语欣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主子,别站着吹风了,小心身体。”唐嬷嬷提醒道。 姚语欣笑道:“这一个多月,被嬷嬷拘在内室里,我都快要发霉了。看到阳光,可不觉得亲切嘛!” 唐嬷嬷觉得好笑,嗔道:“主子,哪有人说自个儿发霉的?” 姚语欣吐了吐舌头。 主仆四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了启祥宫。 前面已经说了,成嫔很盼着姚语欣怀孕呢。这一次,听底下人说七福晋人到了,她竟然急着迎了出来。 没想到婆婆亲自迎接,姚语欣立即开启了受宠若惊的模式,笑得甜蜜:“额娘,您这么想我啊?” 成嫔慈祥的目光往姚语欣肚子上一扫,关切道:“数数日子,今儿才满三个月吧?太医来瞧过了没?他怎么说?” 姚语欣笑:“您宽心,小家伙好着呢。” “真的?”成嫔更加开心了,说道:“好好养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来说。” 姚语欣甜甜道:“知道您疼我,我不会跟您客气的。不过,额娘前阵子送来的东西就已经够多的了,我可想不出哪里还缺。” 婆媳俩个亲亲热热地携手进了屋。 成嫔拉着姚语欣坐在她身边,就孩子的话题,又聊了开来。 说到高兴之处时,一位面相温婉的女子端着食盘走至了两人的身边,嘴里道:“娘娘,汤做好了。” 成嫔点点头,朝姚语欣道:“额娘让厨房熬得花生眉豆猪脚筋汤,对孕妇很补,你快趁热喝。” 姚语欣有些惊讶:“额娘,这汤要熬好久吧。难不成您早知我要来?” 成嫔笑道:“你惦记我,我能不知道吗?还是那句话,我这里不用你日日请安,如今怀了孕就更要少走动了,在家养胎就是。” 姚语欣道:“额娘,孕妇不走动也不好,到时生产会有麻烦呢。您放心,我除了到您的宫里,其余别的地也不会去。” “好了,喝汤吧。”成嫔对姚语欣的回答还是相当满意的,等姚语欣喝了一口,她又问道:“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姚语欣含笑道:“好,果然额娘身边多能人。” 成嫔笑道:“既喜欢,不如把人领了去,专门给你做些汤汤水水如何?” 姚语欣一愣,应道:“红霞姑姑去了我那,额娘您怎么办?” 成嫔不在意地道:“如今你是头一个重要,红霞你带去,有她帮你管厨房,我也能放心一些。” 婆婆的好意,姚语欣欣然接受:“只要额娘舍得,我当然乐意带红霞姑姑回去了。” 成嫔看着自己的心腹道:“红霞,你收拾收拾,待会儿便跟了七福晋去吧。饮食上,得靠你多费心。” 红霞笑盈盈地屈膝道:“娘娘的吩咐,奴婢必不会忘。” 等姚语欣汤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红霞拎着包裹出来了。 成嫔想让儿媳妇早点回去歇着,便道:“额娘不留你了,回去歇着。还有一事,从明儿起,你请安的时辰往后延一延,辰时来便好。” 姚语欣笑着答应了下来。 在回去的路上,姚语欣一行人和四福晋来了个巧遇。 这还是姚语欣第一次和四福晋单独见面,平常都是几个妯娌凑在一起时才会见一见。 四福晋首先打招呼:“七弟妹,真巧,刚从嫔母妃那儿来吧?” 姚语欣笑着回道:“四嫂,真巧。” 四福晋问道:“肚子满三个月了吧?” 姚语欣道:“是的。” 四福晋嘱咐道:“这里风大,我就不和你多说了。你且回去歇着,我有空再去看你。” 姚语欣冲她笑笑:“谢谢四嫂。我不耽误你时间了,德母妃想必早等着了。” 四福晋张了张嘴,又合上了。对姚语欣回了个笑容,带着人匆匆而去。 “福晋,看四福晋去的方向,好像是游叶宫的方向,应该是去探望章佳娘娘的。”红霞忽然在身后说了一句。 “章佳母妃?”姚语欣身在阿哥所,信息倒也不是全然不通,转身问道:“可是章佳母妃的身体出了大的变故?” 红霞答道:“嗯,奴婢曾跟着娘娘去过游叶宫,章佳娘娘的样子,怕是......” 姚语欣胸口巨震,捏紧手里的帕子道:“既如此,我也过去看一看她吧。说来章佳母妃病这么久了,我一趟也没去看望过她,择日不如撞日,去游叶宫吧!” 她是主子,她定下了主意,其他人只有遵从的份。于是,几个人调转头,往游叶宫赶去。 随着章佳氏病情的加重,往游叶宫里来的嫔妃和福晋们跟着多了起来。所以看到姚语欣出现,宫人们也没什么惊奇的,弯着腰恭敬地请她进去。 一进屋子,姚语欣就看到四福晋坐在床头,一双手握着床上人的手,似在说着安慰的话语。听到动静,四福晋回过了头来。 “七弟妹,你怎么......” 姚语欣一脸的沉重,道:“四嫂,我来看看母妃。” 四福晋站起了身,把位子让给了姚语欣。 姚语欣慢慢走到床边,见章佳氏面上没有丝毫血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模样,泪水差一点夺眶而出。 “章佳母妃......” 章佳氏露出了一个虚弱至极的微笑,嘶哑着声音道:“是.....是老七家的......” “是,是,是我。”姚语欣不忍听她多说话,忙接上去道:“母妃,对不起,这么久我才来看您......” “你这孩子......怎么能怪你呢?就连我自己也没料到呢。”章佳氏慈爱地看着姚语欣道:“听老四家的说你怀孕了......我要恭喜你......” 姚语欣撇过脸,泪珠沿着脸颊滚了下来。 第28章 从游叶宫出来,姚语欣和四福晋的面色都有些不大好。 看章佳母妃的情况,明显时日已经不多了。 姚语欣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跟着康熙南下的十三阿哥,会不会等他回来时,他的额娘就不在了呢? 若是连亲生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为人子女的,又该是怎样的一种痛啊! 这样想想,不免觉得康熙太薄情了些。你说你要南巡就南巡吧,何必非要点名让十三阿哥去呢?人家的额娘都病成这幅样子了,不是应该让母子俩个多聚一聚吗? 唉!后宫里的女人,看似风光,实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旁的不提,光是母子母女分离这一条就够让人受不了了。清朝的皇子皇女们,一年见不了母亲几面不说,像母亲病得快要死了,他们还是没有多少机会来后宫探望。不得不说,真是人伦惨剧啊! “七弟妹,走了这么久,累了吧?”四福晋的问话打断了姚语欣的思绪。 姚语欣牵动了一下嘴角,心情有点沉重,说道:“四嫂,我不累。就是看着章佳母妃的样子,心里不好受。” 四福晋叹了声气:“十三弟刚出去时,精神头还可以的,可眼下却......唉!”她看了看姚语欣,忽地想起前面的碰面,又尴尬地道:“七弟妹,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你也是来探望章佳母妃的,只顾着自己走人,都没有......” 听明白的姚语欣赶紧摆摆手:“该说不好意思的人是我。要不是红霞姑姑提醒,我还不知道章佳母妃的病已经这么重了。” 四福晋涩涩一笑,说道:“谁能料到呢!”想到太医说的“尽人事,听天命”的那番话,她不禁悲从中来,忙举起帕子按了按眼角。 见她这样,姚语欣更是确信了心中的猜测,打听的心思随即收了回去。她低下头,步子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接下来的一路上,妯娌俩个都没开口说话,一直到了阿哥所,四福晋才同姚语欣说了告辞之语。 进了院子,姚语欣对红霞道:“红霞姑姑,左边还有间耳房空着,我让丫头们给你收拾收拾,你先住着如何?” 红霞笑着接话道:“奴婢听福晋吩咐。” 姚语欣终于露出丝笑,又对墨竹道:“院里的小丫头你看谁机灵些,给姑姑跑跑腿。” 安排完红霞姑姑的事,姚语欣进去往炕上一歪,吩咐道:“厨房里有准备枣泥糕吗?我忽然想吃这个。” “有有,奴婢给您拿去。” 不多时,墨香端着一碟子枣泥糕来了。 就这么会儿工夫,换了身衣裳的唐嬷嬷又赶来伺侯了。姚语欣放下糕点,嗔怪道:“嬷嬷,你也回去歇歇,屋里有墨香她们在呢。” 唐嬷嬷笑道:“奴婢不累。倒是主子,今儿走了那么多路,奴婢瞧着都心疼。” “瞧嬷嬷说的,我至于这么娇弱嘛?”姚语欣说着招了招手,道:“嬷嬷,你过来尝尝这枣泥糕,味道不错。” 唐嬷嬷走上前:“主子,红霞姑姑也陪了一早上了。”对于这个由成嫔赏下来的姑姑,唐嬷嬷也很上心,唯恐怠慢了人家。 姚语欣微微红了红脸,道:“时辰不早了,让厨房那边上午膳吧。” 摆膳的空隙,唐嬷嬷说道:“主子,侧福晋和格格们的请安是不是该恢复了?” 唉哟,唐嬷嬷不提,姚语欣还真忘了有这一茬了,要按她本心来说,当然是不乐意看到那几个女人的,只是有些事情,当真不能想怎样就怎样。她轻轻颔首:“既如此,从明儿起,让她们来请安吧。不过这时辰......需得改一改,改成卯时末。” 下午,姚语欣的命令就传到了其余三个女人的耳朵里。 第二日起来,姚语欣看到了多日为见的李氏和郭氏,纳喇氏却没有出现。 “主子,侧福晋屋里的芳秋说侧福晋身体不大舒坦。”墨香在姚语欣耳边轻轻道。 姚语欣心道:“又是老一套,既说身体不舒坦,可也没见她请太医。”视线不经意扫过下首的两个女人,姚语欣心里渐渐地生出了几许明悟,忽地就明白过来了纳喇氏的打算。原以为她是躲懒而不来请安,如今瞧着,人家的心思怕是没那么简单,或许早就存了下自己面子的主意了。她一次两次的不来请安还没什么,次数多了,岂不是让李氏和郭氏也要学样?自己的性子是好,但也不愿意眼睁睁看别人爬到自己头上啊!纳喇氏,难道真当自己拿她没辙? 思及此处,姚语欣脸一拉,道:“让芳秋进来!” 芳秋进暖阁以后,按照纳喇氏的嘱咐,规规矩矩的给姚语欣磕了个头,道:“请福晋体恤,我家主子今早起来有些胸闷头晕......”话未说完,墨竹伸出一脚把她踢倒在了地。 不待芳秋反应,“啪”地一声茶盏又摔在了她的脚边。姚语欣猛地站起来,怒道:“芳秋,你是怎么照顾你们家主子的,她三头两头地生病,我看就是你们这帮人没用!既如此,还要你们干什么?得,趁早把你们送回去,让内务府再送一批会伺候的过来。唐嬷嬷,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福晋......”芳秋才张嘴,墨竹墨香上前,一个堵住她的嘴,一个按住了她的身子。 “叫两个粗使婆子来,打发她去内务府吧。”虽然知道退过去的宫婢的得不了什么好,姚语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处在这样的位置上,心慈手软又怎么行呢? 李氏和郭氏没料到姚语欣会突然来这么一手,原先升起来的一点子小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姚语欣当没看出两人的拘谨,说道:“正巧你们在,就陪着我去侧福晋院子里看一看吧。唉!侧福晋的身体要是像你们这般的,我和爷俩个可就省心了。” 郭氏飞快地抬头看了眼姚语欣,在姚语欣察觉之前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李氏本就看不惯纳喇氏的做派,见姚语欣终于发飙,心下暗喜,恨不得立时冲到纳喇氏的院子里奚落她两句。这回有福晋撑腰,她可没什么好顾忌的。 姚语欣不知李氏心中所想,从炕上站起来道:“命人去请太医,侧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话毕,当先走了出去。 见状,李氏和郭氏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第29章 说到底,还是怀孕给了姚语欣足够的底气。 从前的原主,无子无宠,对上有子有宠的纳喇氏,结果可想而知。但现在,情况已经大不一样了。因为姚语欣的主动放低身段,七阿哥对她也有了那么丝情意。更重要的是,她怀孕了,虽然不知道怀的是男是女,但嫡子和嫡女肯定比庶子庶女要来得尊贵。 “主子,福晋来了!” 丫鬟的一声通报,让纳喇氏手中的金丝糕啪嗒落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纳喇氏还在想的时候,姚语欣带着李氏和郭氏走了进来。 看纳喇氏好端端地坐在炕上,姚语欣心下冷笑,果然叫自己给猜准了,这样子,哪有难受的症状! “侧福晋,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不去床上躺着,难不成你是在……装病?”李氏的眼睛往纳喇氏脸上转了一圈,语气里分明透着讥讽。 缓过神来的纳喇氏,对李氏的问话恍若未闻,起身朝姚语欣行了个礼,道:“见过福晋。”一礼完毕,她伸手按住了额角。 姚语欣笑着端详了纳喇氏一会,说道:“听你屋里的丫头说,你身子有些不大好。这都第几回了,底下人伺候得也太不当心了。”说罢,也不给纳喇氏反应的时间,回头狠狠瞪着屋里的两个丫鬟道:“你们两个怎么伺候主子的?这么不会当差,趁早回内务府去!来人啊,把这两个不得用的拉了出去!” “福晋……”纳喇氏震惊之下,急忙拉住了姚语欣的手臂。 姚语欣转过脸,拍拍她的手,一副关心的模样:“纳喇妹妹,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 “我……”纳喇氏被噎得一顿,转而泪水骤然流下,轻泣道:“福晋,芳华她们伺候了我多年,向来很尽心,您……您这是做什么啊?” 姚语欣叹了口气,掏出帕子去给纳喇氏擦脸:“我知道你一贯心慈,可是你也看到了,她们是怎么伺候你的。不是我说,你这院子里的人,也太毛手毛脚了。不说别的,刚我进来时,不急着请安,反倒慌慌张张地往里跑。这学的都是什么规矩?你且放宽心,我让内务府再送两个好的来给你使唤,这好的,用起来才顺手,你说是不是?” 纳喇氏暗暗叫了一声苦,本以为自己能装,不想福晋比她更会装。听听福晋的话,明明是想断了自己的左臂右膀,偏话里话外透着的都是为自己好的意思。 到底该怎么办?福晋今日怎么会突然发作呢?要是爷在就好了,爷一定能拦住福晋的。纳喇氏一急,肚子真的痛了起来。 姚语欣离纳喇氏很近,见她捂着肚子不像作假,忙招手让墨竹墨香来扶人。 纳喇氏却不肯回卧室,紧紧抓着姚语欣的手腕道:“请福晋高抬贵手,别把芳华他们送回内务府。我的身子我清楚,不能怪她们。福晋……”说这话时,她的语调里有股说不出的凄婉,若有男人在场,肯定会心生怜惜。 只可惜,在场的都是女人,且都是看不惯纳喇氏的女人,便听李氏轻声嗤笑道:“侧福晋,看你这情形,倒是丫鬟们金贵过你肚子里的小阿哥了。也是,谁让你已经有儿有女了呢。只不过,今天的事若是传入了娘娘和爷的耳朵里,就不知他们该如何想了。” 说得好!姚语欣忍不住朝李氏投去赞赏的一瞥。看不出来,李氏的战斗力还挺强的嘛! 李氏也看到了姚语欣递来的目光,不自觉地挺了挺胸,继续捅明刀子道:“侧福晋,我发现你这毛病还有个规律,爷在的时候吧,身体就好好的,爷一不在,什么毛病都跑出来了。等张太医来了,我替你好好问问,他是经年的老太医了,肯定知道原因。” 此言一出,纳喇氏差点呕出一口血来,想要反驳,肚子却更加痛了。 姚语欣瞅准时机,吩咐道:“快点,扶侧福晋进去。” 她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通传声“张太医到了!” “来得正好。”姚语欣嘴角微翘:“请太医进来。” 张太医不是第一次在纳喇氏屋里看见姚语欣了,也因此他对姚语欣的印象还挺好,一进来就请安道:“奴才见过七福晋。” 姚语欣绽出一丝温婉的笑意,道:“张太医,麻烦你了。你快进去看看侧福晋,她的身体似有不妥。” “是。” 纳喇氏心绪起伏之下,不免动了胎气。张太医诊断过后,说道:“多思伤身,还请侧福晋保持心平气和,如若不然,恐不利胎儿。” 纳喇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好好去请安呢。 当着张太医的面,纳喇氏抹了抹泪道:“太医说的我也知道,可是一想到那些伺候我的人,我就控制不住……” “侧福晋,你怎么能颠倒黑白呢?”李氏听不下去了,抢白道:“早上不见你来请安,福晋担心你,这才请了太医过来。怎么到了你嘴巴里,反成了福晋的不是?要不要让你的大丫鬟芳秋进来,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李氏噼里啪啦一顿说完了,才听姚语欣阻止道:“好了,就你话多。” 张太医躬了躬身体:“七福晋,奴才告退。” 姚语欣回过头,冲纳喇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纳喇妹妹,养胎需静,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纳喇氏能说什么呢?只能颔首道:“福晋慢走。” 经此一事,姚语欣对李氏有了几分好感。不管李氏出于什么心态,帮了她总归是事实。姚语欣自问不是不感恩的人,遂在回去的路上对李氏两个道:“今儿陪着我也辛苦了,这样,我那里有些不错的小首饰,等会儿你们俩个分了吧。” 李氏一喜,忙道:“多谢福晋。” 当了长时间布景板的郭氏此时也开口了:“谢福晋赏赐。” 姚语欣瞄了眼郭氏,在心中给她打了个叉。 第30章 到最后,姚语欣只打发了一个芳秋。不是她怕了纳喇氏,这次虽借着纳喇氏装病的机会得以敲打了她一番,却也不好太过。细究起来,她那个理由其实也不是很站得住脚。 去请安时,姚语欣把如何处置纳喇氏身边人的事情说与了成嫔听。 “我说你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晚,原来是这事。”成嫔满不在乎:“不能劝着主子行正道,要她们有什么用?纳喇氏......行事的确有点轻狂了,你这样处置倒也好。” 这是成嫔第一次在姚语欣跟前说纳喇氏的不是,姚语欣心里明白,多半还是冲着自己肚里的孩子。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够满意了。 姚语欣好脾气地笑笑:“纳喇妹妹是个聪明人,想必以后不会再犯了。” 成嫔目光微闪:“是啊,纳喇氏从来就不是个蠢笨的女人!”不过是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久了,脑子偶尔犯浑罢了。 想了想,成嫔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提醒一下姚语欣,出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些个侍妾若不守规矩,你只管按规处置,千万别纵着她们的性子。” 得了这话,姚语欣就如大夏天吃了冰棍一般,抿嘴笑道:“还请额娘教我。” 七福晋让内务府领了个丫头回去,这件事情没一会工夫便在后宫里传了开来。 八福晋再一次不请自到。 “七嫂,出了什么事?我一早起来就听说你打发人回内务府的事,可是那边的人?”边说边指了指前头的院子。 因心里早把八福晋当成了朋友,姚语欣也不瞒她,说道:“今儿让她们恢复请安,纳喇氏装病不来,我顺势就发作了她身边的丫头。” 八福晋厌恶地一挑眉头:“都什么人呐!有没有脑子?” 姚语欣捏起一块糕点:“要说脑子,她可比我有的多。我不过是占着嫡妻的名头,她那才是你七哥的心尖尖呢!” 大约是姚语欣说话的语气听着酸,八福晋愣了好一会才道:“你就不担心?” 姚语欣回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往后进院子的女人多了去了,还担心的好?” 八福晋很是惊了惊,像是不认识般地打量了姚语欣几眼,问道:“七嫂,恕我冒昧,你对七哥他......” 姚语欣懂她的惊讶,半真半假地说道:“对你七哥,我自然有心思,可谁让我是后来的呢?我刚进来那会儿,正值他和纳喇氏感情甜蜜的时候,看着他对纳喇氏嘘寒问暖的样子,我这心啊,别提有多酸了。只是后来慢慢想通了,你七哥只有一个,可女人那么多呢,我再怎么想,他也属于不了我一个人。与其盼着那一份不可能得到的独宠,还不如好好经营自己的日子。” 八福晋沉默足有半盏茶的时间,不甘心地道:“难道就没丈夫独宠妻子的事?” “世事无绝对,也有男子一生只钟情一个女子。”姚语欣含笑看着八福晋:“弟妹,有可能八弟就是这样的男子哦!” 八福晋听得高兴,害羞承认道:“七嫂,你还别说,我们爷确实待我不错。” 姚语欣笑道:“咱们几个妯娌,我最羡慕你和大嫂。大哥爱重大嫂,一心守着大嫂让她生嫡子。你呢,一进门,院子里没那些个庶子庶女来恶心你不说,八弟就连个格格也没有,后院里多少干净,你说是吧?” 八福晋端起茶杯掩饰住发烫的脸,心里甜蜜,嘴上却嗔道:“七嫂,我看七哥对你也不差。” 姚语欣讪讪一笑,含糊应道:“也许吧。” 妯娌俩在内室里说话,客厅里墨竹和墨梅也坐在一起议论着今早的事。 “墨菊,你说主子今儿是不是很厉害?” 墨菊重重点头,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关键是主子这一下来得突然,让侧福晋完全没有想到。对了墨竹,你当时那一脚踢下去,怎么反应那么快?” “呵呵!”墨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贴到墨菊耳朵边道:“我其实早就看芳秋不顺眼了,从前她给了我们多少气受啊!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她当着爷的面拐弯抹角地说我们主子的坏话,害得主子被爷叱责了一顿。当时没能给她一巴掌,现在给她一脚也一样。” 墨菊捂嘴轻笑:“我还以为你和福晋心有灵犀呢。” 墨竹抱着墨菊的腰咯咯直笑,被墨菊一把捂住了嘴巴:“你小声点,惊了主子们可怎么办?” “你们俩个在干吗?”唐嬷嬷从外面进来,恰好看到两人搂在一处,脸马上拉长了。 墨竹和墨菊一惊,齐齐喊道:“嬷嬷!”没想到嬷嬷这么快办完事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墨竹大着胆子道:“嬷嬷辛苦了,我给你倒杯茶。” 唐嬷嬷拿眼睛刮了刮墨竹,道:“还不快倒上!” 一句话说得墨竹和墨菊又有了喜色,还好还好,嬷嬷不是真生气。 墨竹递上茶,试探着问道:“嬷嬷,内务府送来的新人安排好了?” 唐嬷嬷喝了口茶,慢慢点了点头。 不待墨竹继续发问,唐嬷嬷把茶杯往她手上一塞,道:“教导过你多少次了,主子的事少打探。你和墨菊先候着,什么时候八福晋走了,你们再来叫我。” 八福晋是吃了午饭后才走的,如果不是姚语欣需要午睡,估计八福晋还能再多待上一会儿。 八福晋喜欢找姚语欣说话,她觉得姚语欣和和气气的,就跟个姐姐差不多。姚语欣也喜欢跟八福晋说话,脾性相合是一个原因,同为正妻的身份也是一个原因。有些话对唐嬷嬷她们不能说出口,可对着八福晋,姚语欣往往就没那么多的顾忌。所以说,有一个闺蜜,真的很重要。 第31章 在经历了这样一次小小的风波以后,后院里的日子再度恢复了平静。 李氏和郭氏一向以姚语欣马首是瞻,起码表面上看着是如此。唯一敢跟姚语欣掰手腕的纳喇氏,不说彻底消沉,至少比起之前安分低调了一些。每日老老实实前来正院请安,李氏对她的挤兑从来听而不闻,安静得扮演着她侧福晋的角色。 身边的人被处置,纳喇氏这个主子的颜面自然不好看。 家里的下人们有不少都会看风向,眼见着福晋用雷霆手段整治得侧福晋有苦说不出,心里头难免失了对纳喇氏的恭敬。 最明显的变化来自于大厨房给纳喇氏小厨房的供应。作为侧福晋,纳喇氏不但拥有单独的院落,小厨房亦是开设了的。只不过小厨房里的一应食材皆来自于大厨房,若在以前,纳喇氏这边基本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现在,大厨房里的人却对着纳喇氏的丫头有了推托之辞,不是说东西没买到,便是说东西供应给了福晋。 两三次下来,纳喇氏这边的人也明白了。 芳华跟着纳喇氏最久,是看着纳喇氏一路风光走过来的,万没料到有一天自家主子竟会受到这般的怠慢,气恨之下,终于忍不住跟大厨房里的人吵了起来。 “你们这帮子狗东西,侧福晋要的东西也敢推三阻四,信不信,爷一回来就收拾了你们!别忘了,侧福晋还怀着身孕,若吃的跟不上,影响到了肚中的小阿哥,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大厨房里的人被芳华的一番言辞给惊到了,侧福晋身边的丫头,嘴巴也太毒了吧!照她这么说,要是将来侧福晋肚子里的孩子有点差池,他们这帮人岂不是脱不了干系? 惊讶过后,厨房大管事怒了:“芳华姑娘,你这是欲加之罪,红口白牙说瞎话啊!你以为你是谁?凭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就能给我们定罪了?” 管事一开口,其余人纷纷跟上,对着芳华开始了指指点点。 “瞧瞧,叫一声姑娘,还真以为自个儿是主子了!” “不行,这事得告诉福晋去,让福晋替我们做主。” “我说咱们还是求着福喜总管换到别处去吧!大厨房哪还是人待的地?没听芳华姑娘说嘛,她要让我们人头落地!” 芳华见自己的话不仅没有起到震慑的作用,反倒引发了众怒,顿时傻眼了。 厨房里的人行动很快,一帮人分成两拨,一拨去前院找福喜,一拨则去找了姚语欣。 等芳华反应过来时,大厨房里只剩下了她一人。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给自家主子招麻烦了。 厨房里的人来时,姚语欣在和丫鬟们做针线。 墨竹匆匆进来禀报:“主子,大厨房管事求见!” 姚语欣手中的动作一停,好奇道:“可说了什么事?” 墨竹摇头:“不独管事,厨房里别的人也在,不知道什么事,只说想见您。” 姚语欣皱了皱眉,直觉应该跟纳喇氏有关,便吩咐墨菊拿了软底鞋过来,一套上,走出去了。 大厨房的几个人一看到姚语欣就要哭喊,被唐嬷嬷用凌厉的眼神阻止了。 姚语欣眼神淡淡,说道:“你们急着找我究竟有什么事?管事的在吗?让她来说。” 里面有一个人是厨房的副管事,她当即冲着姚语欣磕头道:“请福晋替奴婢们做主。事情是这样的......”说完了,又偷偷瞥一瞥姚语欣。只是此刻的姚语欣神色平静,实在让她看不出来什么。 副管事的心不免有些惴惴然了,暗道:别是惹了福晋生气吧? 正想着,姚语欣忽然“哧”一下笑出了声来:“你们大厨房里的可真是团结。”屁大一点的事情,还有脸找她来说,倒让她背了黑锅。 姚语欣能想透的事,唐嬷嬷就更想得透了。她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几人,恨不得冲上去扇她们每人两个耳光!侧福晋院子里的事她也听说过一两次,还没来得及告诉主子呢,大厨房里的人就弄了这么一出。这下,任谁都要怀疑其中有主子的手笔了,可偏偏主子根本没吩咐过! 姚语欣强忍住了胸中的怒意,道:“你们不是还有人去请福喜了吗?既如此,等福喜来了再说吧!” 福喜没等到,却先等来了纳喇氏。 纳喇氏一进门便上前行了个蹲礼,口中道:“福晋,芳华已经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了,她口出狂言,是她的不对。我不敢要求福晋不去计较芳华的妄言之罪。但我身边如今就这么一个跟了多年的丫鬟,望福晋能从宽处置……”说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 看见纳喇氏哭,跪在她脚边的芳华,忍不住也失声痛哭起来。 主仆俩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若叫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姚语欣有多刻薄她们呢。 “纳喇妹妹,你这是干什么?我都还没把芳华怎么着呢,你就哭上了。那要是我真把她怎么了,你还不得找我拼命啊!”对于纳喇氏动不动就用哭这一招,姚语欣觉得自己也是受够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起七阿哥的智商来了,就这么个爱哭的女人,有什么好宠的? “唐嬷嬷,堵上芳华的嘴!她哭得我肚子难受!”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姚语欣很干脆地给出了这么个理由,成功地让芳华闭上了嘴巴。 耳朵总算清净了,姚语欣揉揉两边的太阳穴,耐下性子继续说道:“纳喇妹妹,你坐下吧。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这胎怀的,请了多少次太医了?张太医反复强调要你保持心绪平和,可你呢?总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有你这样的母亲,肚里的孩子真是可怜!” “福晋,你怎么能......怎么能......”纳喇氏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时竟想不出好的应对之辞。她其实也不想在姚语欣面前装可怜,但谁让她只是个侧福晋呢?宠爱自己的男人又不在,她除了示弱,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令纳喇氏松了一口气的是,福喜领着人出现了。在纳喇氏看来,福喜是七阿哥的心腹,而自己是七阿哥最爱的女人,所以福喜肯定愿意帮助她。 前因后果,福喜已经了解。他也很生气,因为他觉得自己没管好大厨房里的人。 “福晋,奴才要向你请罪,奴才没有教导好下人。” 姚语欣看了眼福喜,不愧是七阿哥身边的得力人,说的话还算中听。 “福喜,他们就交给你了。你知道的,我一向不过问厨房里的事。” 听她说这一句的时候,纳喇氏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大厨房里的人不是看福晋的眼色行事吗?福晋不会当别人都是傻子吧?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福喜躬身回道:“是奴才的不是。奴才以后定当更加注意。” 第32章 至于芳华,姚语欣的处置是“掌嘴二十”,然后挥挥手,让纳喇氏把人领走,再不走,她都要腻歪死了。 “嬷嬷,你说纳喇氏怎么动不动就哭?有话不会好好说吗?”只剩下了自己人,姚语欣的抱怨再也忍不住了。 唐嬷嬷轻声叹了叹:“主子不喜欢,自有人喜欢啊!” 这个人具体指谁,虽她不敢明着说出来,但听到的人想必都能明白。 姚语欣跟着叹了声气,道:“嬷嬷,我现在有种拿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这个纳喇氏,真是越看越烦!还不如不让她来请安呢!” 唐嬷嬷看着姚语欣眉宇间明显的不耐烦,忙劝道:“主子,您别激动,身体要紧。您要实在不愿意看到侧福晋,借口多的是。就冲芳华今日的口无遮拦,您就可以治侧福晋一个管教不力的罪,罚她抄写经书,或是禁足什么的,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算了,算了!我也就顺口那么一说。等她的肚子再大一点,我便免了她的请安吧。”姚语欣摇了摇头。 都说孕妇的情绪很多变,唐嬷嬷到今儿才算是领教了。 因大厨房里闹的这一出,福喜发了狠,在取得了姚语欣的同意后,把后院好好整顿了整顿。 在姚语欣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半个月。 “主子,您试试这件衣裳,奴婢刚给您做好。这一个月,您的肚子大得可够快!”墨香提着一件浅蓝色的旗装拿来给姚语欣展示。 姚语欣瞧了两眼,夸赞道:“比针线上的还要好。” 墨香开心地笑:“主子喜欢就好。奴婢帮您换上看看?” “嗯。”姚语欣没拒绝她的好意,站起来就张开了手臂。这时,墨竹面带喜意地跑来了:“主子,主子,庄郡王福晋来了。” 初听到庄郡王福晋,姚语欣还愣了会儿,接着才恍然大悟,墨竹原来说的是表姐吉兰泰啊!孕妇的脑子,果然转得慢了一点。 “是表姐来了?快,快把人请到西暖阁,我马上过去。”吉兰泰过来,应该是带来了原主母亲的问候了吧?姚语欣猜想着。 姚语欣从唐嬷嬷那里得知,原主母亲只原主一个亲生的女儿,对原主十分宠爱。当初原主母亲本想通过宫里的关系让原主被指婚给另一个她看好的人的,不想原主竟被康熙看上进而指给了自己的儿子做嫡妻。消息刚传过去时,原主的母亲还偷偷哭了一场。女儿嫁的远,娘家顾不上,还不让当娘的心疼死? “主子,估计是夫人让郡王福晋给您捎东西来了呢。”唐嬷嬷眉开眼笑地说道。 姚语欣猜也是,笑道:“上一回是额娘的信,这一回大概是药材之类的补品了。” 唐嬷嬷搀着姚语欣,道:“夫人肯定是费了好一番心思,也不知道郡王福晋带进来方不方便。要是在宫外就好了!” 这一提,顿时让姚语欣想起来正在建造的府邸,眯了眯眼睛道:“快了,等爷回来,咱们应该就能搬出去了。” 一进暖阁,姚语欣首先喊人:“表姐!” 吉兰泰回过头来,笑容明艳:“哟,两月不见,肚子就这么大了啊?来来来,我扶你。” “不用不用,表姐你坐着。”姚语欣热情地招呼道:“表姐,还是上一次的杏仁茶如何?” 吉兰泰道:“到你家,你做主便好。表妹,我这趟来给你捎了些东西。姑母让人从盛京带了两车的东西回来,大部分还放在我家里呢。我知道你们下半年就要住到外头去,到时我再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不急。表姐难得进宫一趟,陪我好好说会话。”姚语欣笑道:“咱们边吃点心边聊天。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额娘为了我的身体,特意派了她身边专司饮食的姑姑来照顾我。你摸摸我的脸,是不是比两个月前大了许多?” “我看看。”吉兰泰靠上去,真的伸手往姚语欣脸上捏了捏,取笑道:“果真厚实了好多,手感好的很。” 两个人一同笑了开来。 “表姐,你下次来,把达哈苏也带来呗。说起来,我这个做姨妈的,都还没看见过小外甥呢,你怎么忍心?” 说到自个儿的宝贝儿子,吉兰泰的眼里尽是柔意:“这孩子,皮实得很,他要来的话,咱们就不用说话了。不过你想见,我下次肯定带来。” 姚语欣朝唐嬷嬷看了一眼,唐嬷嬷点点头,忙转身出去了。 “表姐,前一次我没顾上,这一次我给小外甥备下了一份礼物,你千万要收下。” 吉兰泰推辞道:“他满月之时,你不是送了礼物过来吗?怎的还要给礼物?” 姚语欣坚持:“满月是满月,现在是现在。横竖礼物又不是给你的,你只管带了去给小外甥。” “那好吧。”吉兰泰点点头。 唐嬷嬷捧出来的是一对精致的琉璃鹅,头对头靠在一起,可爱极了。吉兰泰看了也欢喜,问道:“表妹,这是哪儿来的?好可爱!” 姚语欣得意地道:“好看吧?这是前儿额娘赏给我的,我自己很喜欢。小外甥,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吉兰泰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会,说道:“喜欢,怎么会不喜欢?表妹,谢谢你。” 姚语欣摆摆手:“咱们姐妹,何必这般客气?为了我怀孕的事,表姐费了多少心?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区区一对琉璃鹅又算得了什么?” “表妹......”吉兰泰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而握住姚语欣的手道:“就如你所说,咱们是姐妹,用不着客气。姑父姑母他们不在你身边,我这个做表姐的,当然要为你打算了。” 姚语欣心里一阵感动,说道:“表姐,有你们这些亲人在背后,我感觉真的好幸福。谢谢你们。” 吉兰泰笑了:“傻妹妹,亲人间不必说这些。” 第33章 灵隐寺位于杭州西湖的西北面,香火鼎盛,钟声丌绝。 “四哥,都这时候了,前来拜佛的香客还那么多,看来灵隐寺确有灵气。”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长得相当俊秀。 而被他叫四哥的则是位青年,长得同样的出色,只气质清冷了许多,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在听到少年的话时,青年眉梢间的冷意瞬间化开,嘴角上翘,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十三弟,当心脚下。” 少年扬起脸,笑容阳光爽朗。 看到这里,想必各位看官也猜出来了,没错,他们俩人就是随康熙南下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 征得了康熙的同意后,兄弟俩马不停蹄,带着护卫就往灵隐寺赶。行至灵隐寺山脚下时,却是接近申时了。 心中惦记远在京城的额娘,十三阿哥脚下步子飞快,恨不能背生双翅,一下飞到大殿之中去。也幸好他从小习武,身体灵活轻盈,若换成旁的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早就吃不消了。 四阿哥是出了名的冷面贝勒,性子颇有些刻薄,唯独对十三阿哥这个弟弟很有几分感情。比起一母同胞的十四阿哥,四阿哥显然更愿意把十三阿哥当成嫡亲的弟弟。 上寺的道路并不好走,有一段两旁皆是陡峰峭壁,四阿哥担忧十三阿哥,遂赶紧出言提醒要他小心。 说来也怪,十三阿哥就愿意听四阿哥的话,在让十三阿哥听话这一点上,或许连康熙都没四阿哥来得管用。 此趟兄弟俩出门,康熙特意拨了十几个大内侍卫跟着,架势到底大了一些。其余的香客们看到他们一行人,纷纷主动避让,唯恐惹来祸事。 等十三阿哥上完香,祈完福,天色已近黄昏。想着还要回去面见皇父,兄弟俩又急匆匆下了山。 别看康熙对十三阿哥的生母章佳氏并无多大的宠,对十三阿哥这个儿子却是相当喜爱的。事实上,在康熙的心目当中,除太子外,十三阿哥可以算是他最为看重的了。 多年的宠爱使得十三阿哥在康熙面前多了几分兄长们没有的自在,坐在太师椅上,十三阿哥一边说一边比划,兴奋之情显露无疑。 “皇阿玛,灵隐寺很不错,您哪天得了空,不妨也去瞧瞧。老祖宗喜佛,您带上她一道,她一准儿高兴。” 康熙叩着杯子笑:“你替朕想得周到,为着太后,朕也得去灵隐寺看一看。” 君无戏言,是以在康熙的南巡活动表中,参观灵隐寺被添加了上去。 皇帝驾临,无论对哪一座寺庙而言都是无上的荣耀。灵隐寺一众僧徒齐齐出动,喜气洋洋之中,迎来了康熙和皇太后。 当康熙登上高峰顶时,他看到山下云林漠漠,整座寺宇好似笼罩在云雾之中,不禁兴致大起,叹道:“灵隐寺应该更名为云林禅寺啊!” 随行的高僧当即弯腰道:“请万岁爷赐御笔。” 康熙哈哈大笑,欣然动笔,写下了云林禅寺四个大字。 半日后,圣驾一行浩浩荡荡离开了灵隐寺。 黄土官道上,七阿哥和五阿哥骑马并行。只听五阿哥唏嘘道:“难为十三弟的一片心,只可惜章佳母妃......怕是熬不过去了。” 早前十三阿哥和四阿哥来灵隐寺的目的为何,当然瞒不过众位皇子,但五阿哥昨晚通过太后得知了章佳氏的病情,京城那边所有太医都宣告无能为力。因此,他深知,十三阿哥的期盼注定要落空了。兄弟一场,五阿哥心中难免对十三阿哥生出了些许同情。 七阿哥消息没五阿哥灵通,此时听他一说,心下亦沉了沉,下意识地往身后十三阿哥坐的的马车望了望,叹道:“十三弟年纪尚小,何况还有两位年幼的妹妹,以后的日子......好在皇阿玛对他有几分顾念,不然......” 从五阿哥和七阿哥的一番对话中不难看出,他们两位阿哥的心性在皇子中算是比较宽厚的那种。 五阿哥自幼养在太后膝下,因太后喜爱佛法,耳濡目染之下,有慈悲心很正常。 至于七阿哥,他出身不高,再加上天生残疾,所以并无一颗争储的心,也因此看众位兄弟没有肉中刺眼中钉之感。他有时也会嫉妒一下十三阿哥的受宠,但每每思及十三阿哥对他的尊重,他心里的嫉妒却也不会长久。 沉寂了会,五阿哥抛开先前的话题,换上笑容道:“七弟,前儿收到底下人的孝敬,其中有两幅书法大家王铎的草书,我不好书法,就送与了你吧。” 七阿哥朝五阿哥拱了拱手,笑道:“谢五哥美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你们俩说什么呢?”三阿哥的马忽然跟了上来,他嘴巴上虽问的“你们”,可眼睛却只看着五阿哥:“我恍惚听见五弟你说王铎,怎么,五弟也喜欢王铎的书法?” 五阿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是身边有两幅他的书法,放在我这里就跟明珠暗投差不多,我就想着,不如送给七弟好了。” 三阿哥发出“哦”的一声,接着道:“五弟那里的是哪两幅,可否借我一观?” 此言一出,五阿哥和七阿哥脸上都有些不大好看。 五阿哥是觉着已经许给了七阿哥的东西,三阿哥要看怎么着也得过问过问七阿哥的意见,只问自己算怎么回事? 七阿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三阿哥从小就看不起自己,到了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是老样子,这做哥哥的,真叫人寒心! 五阿哥看看身边的七阿哥,然后又看看三阿哥,勉强笑道:“三哥要看自然可以,等回了行宫,你和七弟一起去我那儿吧。” 三阿哥满意一笑,驾着马插到五阿哥和七阿哥的中间,说道:“五弟盛情,我岂能不去?五弟,我同你说,其实书法......” 七阿哥抖抖缰绳,放慢了速度。 第34章 五月十七日,康熙帝返回京城,结束了历时一百零三天的南巡。 京城里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柔暖而又湿润的气息,花草经过雨水的冲刷,越发水灵娇嫩。 七阿哥到时,福喜早领着几个下人候在了门口边。 福喜打头躬身道:“恭迎爷回府。” 七阿哥略点了下头,迈步往里走,边问道:“我不在的日子,家里可好?” 福喜答道:“回爷的话,福晋和侧福晋都好,只除了郭格格......” 一听福晋和侧福晋皆好,七阿哥满意了,至于旁的人,他还真没那么多心思,脚步不停,很是随意地问道:“郭氏犯事了?” “不是。”福喜躬了躬腰,表情有些异样:“上个月郭格格......小产了。” “小产了?”七阿哥终于停下来脚步,惊讶地道:“怎么会小产的?太医怎么说?” 福喜忙道:“太医说主要是郭格格体质的缘故,还有就是吃食上不注意......” “吃食上?难道她吃了什么不利孕妇的东西下去?”七阿哥的眉头紧紧皱起。自家的后院里,真这么不干净? 七阿哥的情绪变化如此明显,福喜哪会看不出来,赶紧又道:“怪奴才没把话说完整,太医的意思是郭格格好似思虑过甚,胃口大减,故而影响到了腹中的小主子。” 合着完全是郭氏自己的错?七阿哥怔了一怔,随即瞳孔当中流露出厌恶之色,不再说话,大踏步进了书房。 洗好澡,换好衣服,七阿哥这才去了正院。 姚语欣带着人在做针线,见七阿哥神清气爽地进来,忙从炕上下来请安:“爷,您瞒的够紧的,看您这身衣裳,早回来了吧?” 七阿哥看她急慌慌下来,不由地心中一跳,上前扶住她的胳臂道:“你仔细着点!” 姚语欣冲他讨好一笑:“我知道爷会扶住我的。” 七阿哥又气又笑,半搂着她来到了炕上。 “三个多月没见,你的肚子这么大了!身子如何?孩子可乖巧?” 姚语欣正要回答,肚子里忽然就动了一下。 “爷!”惊喜交集的声音从姚语欣的嘴巴里发出,紧接着,她抓起七阿哥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皮上,问道:“宝宝在动,在动,爷感觉到了吗?” 掌心处传来的颤动,令七阿哥睁大了眼睛,他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但嫡子嫡女的意义到底不同,喜意快速爬上了眼角眉梢。 “这孩子的力气不小啊,应该是个小子,哈哈!” 姚语欣笑道:“我也想生个小子呢,只是这种事情由不得你我。” 关于这一点,七阿哥同样清楚,但清楚归清楚,对于嫡子的渴望还是占了上风,不然也不会一开口就说是小子。 姚语欣可不想七阿哥事后失望过大,继续打预防针道:“爷,我这胎怀得顺心,中间连孕吐都没几次。孩子在肚子里一直安安生生的,闺女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大。” “是吗?”七阿哥神情难掩失望,手不自觉地离开了姚语欣的肚皮。 姚语欣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眼神清澈如水晶,柔柔地道:“爷,孩子她很喜欢你。平常不见她动得这么厉害,肯定是知道你回来了,她想跟你说话呢。” 七阿哥直直地看着姚语欣,只觉得此刻的妻子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味道,整个人就像在发光一样。情不自禁地,他低下头轻轻在姚语欣面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这个不含任何欲念的吻令姚语欣不可抑制地羞红了脸,心跳陡然间加快了。 “爷,你饿不饿?小厨房里准备了很多种类的点心,你不如尝一尝?对了,现如今小厨房的管事换成了红霞姑姑,她的手艺你是知道的。” 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七阿哥很清晰地察觉到了姚语欣的慌张,心下好笑的同时,他松开了搂抱的手,说道:“红霞姑姑来了?我倒是托福晋你的福了,红霞姑姑的手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额娘果然疼你多。” 姚语欣在心底暗暗呼了口气,挂上笑道:“瞧爷说的,归根结底还不是我沾了爷的光吗?若不是我嫁给了爷,哪能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 说话间,墨竹墨香提着食盒走进了屋子。 看到各色精致的糕点,七阿哥腹中也有了饥饿感,举起筷子就往其中一碟子金丝糕点上夹去。 连着吃了两块后,只听姚语欣说道:“爷,别的糕点味道也不错,你快尝尝。” 七阿哥很给面子地把筷子移到了另外的碟子上。 糕点坐的都比较精巧细致,七阿哥一口气吃了十来块,肚子才终于饱了。放下筷子,他眉心一动,开口道:“我几个月不在,家里可有人给你添麻烦?” 知道有福喜在,七阿哥必定事先已经有了了解,因此姚语欣也不会藏着掖着,说道:“爷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家里没出什么大事,只除了郭氏那边。唉!说来也怪我,要是我早些知道她怀孕就好了。这样也能早些请太医来给她瞧一瞧。” “哪里能怪你?”七阿哥不赞同地摇摇头,冷笑一声后道:“人家千方百计要瞒着你,你有什么办法?” 姚语欣苦笑道:“不管怎么说,我这个当家主母也有一定的责任。自打孩子掉了以后,郭氏整个人就垮了,爷不如过去看一看她吧。” 七阿哥皱着眉头道:“自己造下的孽,能怪谁呢?” “呃......”姚语欣被噎了一下,低头难过道:“爷,同是女人,要是我的孩子......你对她说一句话,抵得上我说十句。你......” 七阿哥长叹一声,握住姚语欣的手道:“郭氏肚子里的孩子能跟你的相比吗?下一次别说这种话了。是郭氏蠢笨,她既然不相信你,这苦果当然得她一个人吞。我不惩罚她已算好了,就让她这样吧。” 耳听着七阿哥似是下了决心,姚语欣没有再劝下去。唉!说来说去,还是郭氏不得七阿哥的心啊! 第35章 “爷从南边回来了?”金盏把金荷拉到角落里,声音压得很低。 金荷咬了咬嘴唇,蹦出来一个“嗯”字,眼眶霎时红了。 金盏满脸诧异之色:“那爷怎么......”没来看我们格格几个字还未说全,手就被金荷用力握住了。 “别问了,爷是大忙人,哪能整日顾着后宅?”金荷强作笑颜截断了金盏的问话。 先前金荷头低着,金盏没瞧清楚,这会儿一抬头,她那张苍白的脸就落入了金盏的眼里。金盏也不是笨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缘故,脸色跟着一白,呆滞地点头道:“我知道了。” 内室里,郭氏半靠在床上,脸蜡黄蜡黄的,看上去很是憔悴虚弱。 金盏倒了杯热茶端到郭氏面前,心疼地道:“格格,喝杯热茶吧。里头搁了大枣和枸杞,很养身的。” 郭氏没接茶,幽幽说道:“都五月了,爷也快回了吧!” 金盏心中一突,手上的茶差点翻了。 “爷他......” 郭氏跟金盏多年的主仆,一见她这副犹犹豫豫样子,心突地怦怦乱跳起来。 “金盏,爷已经......回来了,对吗?” 金盏蠕动了几下嘴唇,说道:“爷回来有半日了。”确切地说,爷回来已经有一日了,但就是不知为什么还没来看格格,难道真如金荷所说,爷是太忙了,可是两位福晋那里,爷明明一回来就去看望了啊! “爷真的回来了?”郭氏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金盏,让金荷进来给我梳妆打扮一下,别让爷瞧见我这副模样!” “格格......”金盏有苦难言:“您等等,我这就去叫金荷。” 郭氏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了这大半月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的等待注定要无望了,因为她满心期盼的那个人已经对她生了厌恶之心,即便被人劝说过了,依旧不改想法。 被郭氏惦记的七阿哥这会儿人已经到了纳喇氏的院子。 “见过爷,给爷请安。”守在外间的一个丫鬟看到七阿哥,赶紧蹲身行礼。 七阿哥问道:“你们主子吃了饭没?” 丫鬟抬起脸,声音婉转动听:“回爷的话,主子已吃过了。”说着伸出一只手掀开了帘子。 七阿哥目光一顿,视线从丫鬟露出的半截嫩臂上划到了领口的粉颈处,接着又移了开去。 “爷,您来了!”纳喇氏有点意外,昨晚爷歇在她这里,她还以为今晚爷不会来了。 七阿哥见她一脸的高兴,面上也漾开了笑容:“不放心你,今晚还是在你这边歇。” 纳喇氏听了犹如吃了蜜一般,嘴上却道:“爷不用老惦记着我,福晋那边要紧。” 七阿哥笑着坐在了她的身边,道:“在我心里,你和福晋一样重要。”七阿哥本意是想向纳喇氏表明他对她的看重,却不料适得其反,让纳喇氏的心一下从云端落到了地面上。 不过纳喇氏是个很会装的人,当着七阿哥的面,她脸上依旧笑得甜蜜:“爷这样说,我听着好开心。福晋是您正儿八经娶的妻子,我哪里能和她想比?小心福晋听去了找你您账。” 七阿哥呵呵一笑,捏了下纳喇氏的鼻子道:“就你想的多。” 纳喇氏顺势往七阿哥怀里一靠,嗔声道:“那是爷没见过福晋发怒的样,那一回发落我身边的芳秋,可是厉害得很。” 芳秋的事情,七阿哥之前已听福喜说过,觉得并不是多大的事,此刻听纳喇氏再度说起,他就笑了:“怎么,害怕福晋了?” 纳喇氏摇头:“也不是,福晋终归是内院的当家人,我怕自己万一有个疏忽,福晋会不会也像处置芳秋那般......” “你瞎想什么呢?”七阿哥哑然失笑:“你这样东想西想,怪不得身子会出事。” 纳喇氏眼底快速闪过一道阴郁,嘴巴一厥,撒娇道:“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爷还怪起我来了。” 七阿哥朗声而笑:“好吧,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说你。” 两人搂在一起说笑了一阵,七阿哥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道:“时辰不早了,洗洗睡了吧。” 纳喇氏扬声朝外面喊道:“来人,备水。” 七阿哥放开纳喇,转身去了另一边的净房。水是早就烧好了的,等七阿哥被伺候着脱完了衣服,桶里面的热水也放好了。 “爷,奴婢伺候您洗吧。”七阿哥一脚刚踏进浴桶,身后便响起一道娇美的声音。 他转过头一看,咦,这不是替他打帘的那个丫头吗?先前还穿着一身黄衣,现下身上却只余一件薄薄的小衣,入眼,是一大片雪腻光滑的脖子和香肩,小蛮腰纤纤一握,引人遐思。 七阿哥不禁喉头一动,眼睛蒙上了一成迷离。 “爷......”丫鬟仰起酡红的小脸,嘤咛一声,软绵绵的一双玉臂按在了七阿哥裸露的胸膛上。 七阿哥已经好久没碰过女人了,软玉温香在怀,哪里还忍得住?当下一把搂住面前的女人,俯首下去,吮住了她的樱桃小口。 狭小的浴桶内,响起了细碎的娇吟以及粗重的喘息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七阿哥抱着女人,头靠在她肩上,喘息了几声。 “好了,你下去吧。”发泄了之后的七阿哥逐渐恢复了平静。 “爷,奴婢伺候的不好吗?”听到这句话,丫鬟慌了,眼眶一红,就要落泪。她伺候纳喇氏多时,学起纳喇氏的一套倒没有多大的困难。 七阿哥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再想到刚才的那番美妙滋味,心中一软,道:“明儿你去给福晋磕个头吧。” 这就是要收房的意思了。丫鬟也听懂了,喜得“噌”从浴桶里站起来,道:“谢谢爷,谢谢爷。” 内室里,纳喇氏气得脸都绿了:“下贱胚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36章 等七阿哥进内室时,纳喇氏早已收起了愤怒之色,转而换上了一副复杂的表情。 “爷,您可收拾好了?”她坐在塌边,咬着下唇,似有无限委屈。 七阿哥见她这副模样,脚步不由地停了停,净房里的一幕霎时袭上心头,与此同时,淡淡的愧疚感也冒了出来。 “雅真,那个丫头......” 纳喇氏眸光一闪,避开了七阿哥的目光,轻声道:“爷要不要用点夜宵?我让厨房煮了鸡丝面,爷赏脸尝一尝。” 七阿哥见纳喇氏回避话题,心中一叹,便要伸手去握她的手。可就在两双手刚要接触的一瞬间,纳喇氏突地起身道:“我去给爷端面来。” 七阿哥一把拉住她:“雅真,我不吃面,咱们说会话。” 纳喇氏扭过脸,垂下眼皮不说话。 “雅真......”话才开了个头,一阵隐忍的低泣声忽然在七阿哥耳边响起。 七阿哥大惊:“雅真,你怎么哭了?” 纳喇氏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没事,就是小腿肚子突然抽痛了一下。” 七阿哥搂住她,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中,沉默了会终叹道:“雅真,是我思虑不周,伤了你的心了。” 此言一出,纳喇氏的身体颤了颤,紧接着她回抱住七阿哥,嘤嘤地哭出了声。 “爷既知道,为何还要......还要......”纳喇氏抽抽噎噎着,纤细的身子抖个不停,听的七阿哥越发心疼。 七阿哥低头擦了擦纳喇氏脸上的泪水,语气说不出的柔和:“按理说伺候的人应该有你来安排,这次却是我的不对。” 堂堂皇子,两次跟她说对不起,纳喇氏的心里既酸又甜,泪水渐渐止住了:“不是我拈酸吃醋,爷看重哪一个丫头,只管同我说就是,我难道还能不顾及爷的心思?爷如果想要月如伺候,何必非得在净房里,也不怕身子着了凉,得了风寒?我是伤心爷不注意自个儿的身体!” “我知道,我知道。”七阿哥抱住纳喇氏的手紧了紧,眼中满是柔情。 过了好一会儿,七阿哥手上的力道才一松,额头轻触道:“那丫头就杖毙了吧!” 纳喇氏唇角一勾,若按她本意,月如这种贱婢自当杖毙了事,也好叫院里其他有心思的丫头们好好看一看。可如此一来,不就显得自己太过狠毒了吗?落在七阿哥眼里,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爷,月如犯的到底不是大事,爷稍作惩戒也就是了,用不着大动干戈。”纳喇氏用自责的语气道:“说来说去,还是我识人不清,我......” 七阿哥听不得她这般自责,忙打断了她的话道:“怎么能怪你呢?贱婢阴险狡诈,哪是你能管得住的?” 纳喇氏心下暗爽,在爷心中得了个阴险狡诈的评价,她已经能够预见月如以后在院里的日子了。哼,让你勾引爷,让你损我的颜面!后半生,就叫你凄惨度日好了! “爷,我明儿去给福晋请罪吧,到底是我院子里的丫头。”纳喇氏做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七阿哥当然不会同意,说道:“福晋心善,不会与你计较这些。明日我让福喜跟福晋说一声也就是了。” 纳喇氏露出了自得的笑容:“那我听爷的话。有爷护着,我也恃宠生娇一回。” 七阿哥看她笑了,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雅真,安置了吧。” 次日清晨,正院。 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姚语欣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忍,皱起眉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院里的?” 月如略显惶恐地答道:“回福晋的话,奴婢名唤月如,在......在......” 墨竹凑到姚语欣耳边低语了几句。 姚语欣的不忍当即跑了个精光,淡然道:“行了,不用支支吾吾了,你犯的事情我知道了。怎么,有胆子做出没规没矩的事,却没胆子承受后果了?我今儿若不严惩了你,保不齐家里还有丫鬟学你的样呢!墨竹,叫人把她拖出去。” 听到姚语欣的话,月如以为自己要被杖毙,忙拼命朝姚语欣磕头道:“福晋开恩,福晋开恩,饶了奴婢一命吧,奴婢......奴婢肚子里......肚子里说不定有了爷的孩子,求求福晋,求求福晋!” 听清楚她话的姚语欣不禁又气又笑,自己几时说过要她的命?好笑的是,为了保命,竟然连那么滑稽的借口都说出来了,真是让她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了。 姚语欣按了按跳动的眉心,冷声道:“你若再这般哭哭啼啼,别怪我心狠!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两个婆子动作迅速,三下五除二把月如的手反扣在背后,又拿布塞住了她的嘴。 可算安静了。姚语欣吐出一口气,对墨竹道:“你去看着点,让她们别往重了打。” “是。”墨竹出去了。 唐嬷嬷看出了姚语欣眉间的烦躁,上前说道:“主子,天燥,奴婢给您拿点水果来。” 姚语欣挤出丝笑容:“让墨菊她们去吧,嬷嬷陪我会儿。” 唐嬷嬷笑着坐在了离姚语欣最近的一把椅子上。 姚语欣蹙眉道:“这人若没被爷收用也就罢了,如今爷都收用过了,总不能再当个丫鬟吧。照这么看,我还得给她安排个院子。” “我的主子哟,这有什么可愁的?”唐嬷嬷笑道:“她原是哪里的,自回到哪里去。难不成您还想给她弄到侍妾们的院子里去?她那身份,配吗?” 对哦!姚语欣反应过来,跟着笑了:“你看我这脑袋,怪不得民间有一孕傻三年的说法呢。我发现自从怀了孕,这脑子越发不好使了。我只管按照爷的吩咐惩戒人一番,之后的事情,当然交由她真正的主子去办。” 纳喇氏院子里的人出了这种没脸没皮的事,要说姚语欣没一点幸灾乐祸的想法,那是假的。几个月下来,她对纳喇氏的感观一降再降,没办法,她就是欣赏不来这种动不动就哭的性子。 “嬷嬷,这事儿一出,纳喇氏多少丢了脸面吧!你说她会不会又在爷面前哭个不停?” 唐嬷嬷轻笑一声,带上了讥讽之色,道:“也不知侧福晋怎么想的,这样的奴婢还留着作甚?既要扳回面子,还不如把人打死呢!这样不上不下的,算是怎么回事?是了,她要在爷面前充当贤良人。不过这贤良人当得嘛......别到时砸了自个儿的脚!” 姚语欣脑子转了两转,踌躇着开口道:“嬷嬷的意思是,那个叫月如的......并不简单?” 唐嬷嬷微笑道:“奴婢只说有这个可能。主子,那个叫月如的,仔细一看,长得和侧福晋有两分相似呢。” 啊?!姚语欣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唐嬷嬷,你什么眼神,怎么这么厉害!” 唐嬷嬷笑而不语。 第37章 这些日子,前来给姚语欣请安的人只剩下了一个李氏。纳喇氏让姚语欣用养胎的借口免了她请安,至于郭氏,小产伤了身,自然也是养着。 许是其他两个女人不在,李氏在姚语欣跟前表现得活泼了许多。姚语欣也喜她口齿伶俐,快人快语,对她的态度比之从前亲和了几分。 这一日又同往常一样,姚语欣起来没多久,李氏就到了。 姚语欣笑着对刚进门的李氏道:“你来的正好,内务府昨儿个送来几匹鲜亮的料子,你挑两匹回去。” 李氏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妾就不客气了,妾刚想做两件新衣裳呢。” 圆桌上放了五六匹料子,一眼望过去,红的艳,绿的翠,都是鲜亮的颜色,让李氏一下就喜欢上了。 她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最终挑了玫瑰紫和果绿色的料子,笑盈盈地道:“妾就选这两匹了。” 姚语欣看着她笑:“玫瑰紫的就别要了,颜色深了点。呶,挑那匹桃红色的。你年轻,皮肤又白,穿桃红色肯定好看。” 李氏一听,当即指着桃红色的料子道:“妾听福晋的,论眼光,您比妾好的多了。福晋,您刚才说妾皮肤白,要妾说,福晋的皮肤才叫一个好呢。妾从前听额娘说过,怀孕之人大多会脸色发黄,黯淡无光,可妾瞧您的气色,白里透红的,跟没怀孕前差不了多少。” 姚语欣明知她话里有夸张的成分,但听人夸奖,心里总是高兴的,说道:“你先坐下吃些点心吧,等会儿我让人把布料替你送过去。” “这点子事不用麻烦福晋您这儿的人。”李氏赶紧摆摆手:“妾带着丫鬟呢。” 正说笑着,墨竹报道:“主子,郭格格来给您请安了。” 郭氏?姚语欣微微愣了愣,她身体养好了? “叫她进来吧。”既然人来了,她也正好见一见。 随着她的一声吩咐,帘子被挑了起来,一个瘦得不成人形的女人慢慢出现在了姚语欣和李氏的视线中,看得她们俩个双双倒吸了一口冷气,郭氏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干瘪的脸颊,苍白的面色,只剩下一双杏眼大得惊人,衣服套在她身上,空荡得厉害,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像是随时都要倒的样子。 “墨香,你去扶一扶郭格格。” 郭氏还想行礼,被姚语欣给拦住了:“行了,你坐下吧。身体没养好,出来做什么?”惊讶过后,姚语欣的心头不可避免地升上来点怒气,为郭氏的不省心,身体既然没有养好,干吗急着出来呢?倒显得她这个主母不慈似的。 郭氏抖着嘴唇道:“妾休养大半个月了,今儿起来觉着有了些精神头,再不来请安就太说不过去了。福晋体恤妾,妾不能不知好歹。” 一席话说得姚语欣缓了面色,总不能和个病人过不去吧,姚语欣一边想着,一边道:“你身体要紧,等哪日太医说你好全了,你再来请安也不迟。” 姚语欣都这么说了,郭氏依旧还是差不多的话:“妾好得差不多了,怎能不给福晋来请安?妾不能坏了规矩。” 姚语欣颇为头疼地看了眼郭氏,无奈道:“用过早膳没?”说罢就朝墨香道:“你去看看厨房有没有莲子粥,给郭格格端碗来。” 郭氏一来,原先欢快的气氛霎那间消失了。 李氏偷偷往郭氏身上转了几转,眼里的震惊渐渐化为了一点心虚。和郭氏同一个院子里住着,除了刚小产时去探望过,之后却因为嫌晦气,一次也没去过了。万没料到,大半月不见,郭氏竟消瘦成了这个样子。早知道...... 就在李氏思忖之际,郭氏对她说话了:“李妹妹,从明天起,你来叫我一声,咱们一道来给福晋请安。” 李氏微微移开目光,道:“你还是听福晋的话,养好了身子再来吧。” 郭氏定定地看了会李氏,忽地淌下来两行泪:“我如今这样子,确实招人嫌,李妹妹就当我之前的话没说过,我......咳咳咳......” 这话立时惊呆了姚语欣和李氏。 姚语欣暗道:“郭氏什么逻辑,明明我和李氏为着她的身体着想,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嫌弃她的意思?都说小产伤身,难道脑子也给伤到了不成?” 哭泣的郭氏让姚语欣不禁想起了纳喇氏,她眉头一皱,脸就拉了下来:“你好端端哭什么呢?依我看,下次太医来了就叫他好好检查检查你的耳朵,要不怎么会听不懂人话呢?这屋子里,有谁说嫌弃你了吗?” 姚语欣的身份摆着,郭氏终归是害怕的,闻言忙从椅子上下来,“嘭”跪倒在了地上:“不是妾要这样想,实在是妾心里惶恐得很。爷回来这么多天了,可妾......妾还一面也没见过爷,不是爷嫌弃了妾还能是什么?妾的命苦,孩子没了不说,就连爷......爷......” “够了!”到了此时,姚语欣哪还听不出来郭氏的意思,郭氏是让她把七阿哥叫过去呢。姚语欣的太阳穴突突地胀痛起来:“墨菊,你去把郭格格扶起来,再去打盆热水。” 她站起来走至郭氏几步远的地方,不客气地道:“爷就是嫌弃你了又怎么样?你也不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瘦得肉都没几两了,还不让人嫌弃?行了,你也别哭哭啼啼的了,趁早回去养一养,没养好之前,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郭氏被姚语欣用言语这么一番打击,再也忍不住地瘫倒在了椅子上。要不是墨菊注意着,整个人都要滑到地上去了。 一阵忙乱后,郭氏让丫头们搀扶着走了出去。 李氏见姚语欣脸色不好,也不敢多留,起身告辞道:“福晋,妾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息。” 姚语欣有气无力地挥了下手:“也好,你先回去。” 第38章 原以为郭氏胆小怕事,应该是个比较省心的,却不料完全不是。 一大早的就触眉头,姚语欣的心情可想而知。要不是她时刻记着自己孕妇的身份,明白气大伤身的道理,她早就耐不住性子发火了。哪里还会想着给人端好吃好喝的上来,又命人准备热水洗漱? 眼瞅着人离了自己的视线,她的情绪也平稳了不少。 见自家主子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唐嬷嬷把原先准备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转而道:“主子,大厨房那里送来了新鲜的樱桃,您尝尝味道?” 姚语欣点了点头,心思转到了吃食上面。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时分,七阿哥来了正院,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笑意。 姚语欣见他神情,少不得好奇地问上一句:“爷今儿遇上什么好事了?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七阿哥先卖关子:“福晋猜一猜?” 姚语欣配合地做了个偏头思考的动作,想着他最近早出晚归忙的事情,眼睛瞬间大亮:“爷,宅邸建好了?” 七阿哥弯了弯嘴角,笑道:“福晋一猜一个准,我才去瞧过,弄得差不多了,只等着选个吉利日子搬过去。正院里,按你的意思,里面开辟了莲池,周围种上了果树,前面后面都有花园,以后溜达散步的地方可就多了。” 姚语欣眼底掩不住喜意:“多谢爷费心。” 七阿哥摇头一笑:“福晋跟我客气干吗?那边是咱们今后长住的地,总要弄得合心意才好。” 墨竹她们上来摆膳时,姚语欣和七阿哥已经说到了几个皇庄的事情。一听说分到的庄子里有一个温泉庄子,姚语欣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恨不得立时就出宫去看一看。 “爷,温泉庄子好,秋冬可以泡澡,春夏可以赏景,咱们在庄子里种上些果树和花木,到时边泡温泉边吃水果,想想就美。” 七阿哥被姚语欣的一番描绘给逗乐了,说道:“还用得着你说?哪家温泉庄子里没有种果树花木的?” 姚语欣一怔,讪笑道:“我不是太高兴了嘛,偏爷抓着我的错处。”她一边说还忍不住瞪了瞪七阿哥。不过看在七阿哥眼里,她倒更像是撒娇一般。 七阿哥以拳抵唇,闷笑出声道:“福晋比刚进门那会儿更小了。” 还不等姚语欣领会他话里的含义,七阿哥替她夹了一筷子凉拌小黄瓜,道:“先用膳,别饿坏了肚子里的孩子。” 被这么一打岔,姚语欣把七阿哥前头的那句话忘到了脑后,开始专心吃起饭来。 饭到一半时,七阿哥突然来了句:“福晋,郭氏今早来请安了?” 姚语欣吃饭的动作停了停,有些不明白七阿哥问话的意思:“她今早的确来过了,我看她身体不对,又让她回去了。我跟她说,在身体没好全之前,不必来请安。” “她身体还没好?”七阿哥也不过是找个话题而已,实际对郭氏并不上心,听姚语欣一说,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既没养好身子,出来作甚?” 姚语欣小声嘀咕道:“还不是想要见你。” “你说什么?”七阿哥没听清楚:“郭氏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话里对郭氏的厌恶如此明显,倒让姚语欣有点无措,迟疑了一下她才道:“她也没什么。大概是小产的事情对她打击挺大的,我先前并不知道她心思这么重,养了大半个月了,反倒越养越差了。” 七阿哥“唔”了声,漫不经心地道:“那让她多养些日子就是。” “嗳。”姚语欣想起郭氏的惨样,喉头滚动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没说出让七阿哥去看望她的话。倒不是姚语欣冷漠,是她知道即便说了也没有用。看七阿哥的样子,显然对郭氏的气还没消。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不知怎么地,这个时候姚语欣脑海里就闪过了以前看书时常看到的一句话:可怜之人当有可恨之处。郭氏如今这样子,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原因。 怀孕了要藏着掖着没什么,可郭氏千不该万不该瞒着她们喝些奇奇怪怪的汤药,结果反倒折腾得没了孩子。这世上,哪有什么能改变肚中孩子性别的仙丹妙药呢?按理说郭氏也是从官宦之家出来的闺秀,怎么会这般没有见识?便是她脑子糊涂,难道她身边的几人也糊涂了不成?真是想不通。 姚语欣在心底感慨了一番,抛去了那一丝丝的怜悯,唉,过段日子再为她求求情吧! “爷,尝尝这道酱茄子,很入味,我这一怀孕......” “爷,主子。”墨竹忽地掀帘走了进来,截断了姚语欣的话:“郭格格她......她说来请安......” “嗯?”姚语欣当先发出惊呼声:“怎么又来了?”晚上从来不叫她们来请安的啊!但随即她又恍然大悟过来,郭氏是不死心呢! 她抬首望了眼七阿哥:“爷,郭氏来了,你看......” 七阿哥抿嘴紧绷着脸,说道:“让她回去!” 墨竹一个激灵,急匆匆出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倏然传来了女人嚎啕大哭的声音。很显然,郭氏哭了。 果然,墨竹面色难看地又进来了:“爷,郭格格不愿走。” 七阿哥“啪”一拍筷子,铁青着脸道:“这点子事都处理不好,要你们何用?” 墨竹吓得浑身一抖,扑通跪了下来。 “好了,爷,你别生气。”姚语欣生怕七阿哥盛怒之下发作墨竹,忙劝解道:“内宅之事,本就该交由我处理。爷且坐着,我去去便来。”说罢就要起身。 七阿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你怀着身子,小心别被郭氏冲撞到了,还是我去吧。她闹腾来闹腾去的,不就是想见我吗?哼,我倒要看看,她究竟哪来的脸!” 姚语欣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又劝了一句道:“爷,你消消气。” 七阿哥箭袖一甩,疾步冲了出去。 第39章 听到七阿哥说不让她出去面对郭氏的话,姚语欣心中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先有纳喇氏,后有郭氏,即便姚语欣再三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内心没一点波动显然不可能。要不是理智尚存,她其实好几次都想骂人的。娘的,你们这帮子小三,不知道老娘烦你们烦得要死吗?! 这还是家里只有三个侍妾的情况下,随着时日的推移,可以想见,以后进来的女人会越来越多。毕竟七阿哥是皇子,后院里没十个二十个女人哪配得上他的身份? 人多则意味着麻烦多,关于这一点,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 偏偏这个时代的正妻,除了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之外,还得照顾好侍妾以及一干庶子庶女。前两项倒也正常,可后面一样,想想都憋屈。 一个接着一个的念头,让姚语欣的胸口钝得有些难受,直到肚子里隐隐传来一下抽痛才将她的思绪牵扯了回来。 宝宝,你也感受到妈妈低落的情绪了吧,对不起哦!姚语欣小心抚上肚皮,心里默默道了声歉。 墨菊惶恐地看着姚语欣的动作:“主子,您肚子......” “没事。”姚语欣笑着摇摇头,道:“是孩子调皮,在跟我玩呢。我吃好了,你去打水吧。” 墨梅上来问道:“主子,要不要撤膳?” 姚语欣犹豫了会,道:“不急,等爷来了再说。” 话音刚落,七阿哥就进来了,对上姚语欣关心的表情,他的面色缓了缓:“郭氏太没规矩,身上没好就跑出来,也不怕过了病气给你。你如今身子不同,得注意着点。” 明眼人都知道郭氏是心病,但七阿哥既这么说了,姚语欣也不能不接他的好意,赧然道:“确是我的疏忽。” 七阿哥听罢,神情显得更加和缓了,说道:“我知你怜悯郭氏失了孩子,硬不下心把她赶出去,但你看看她,何曾将你的好意放在心上?没护好肚中的孩子,不惩罚她已是最大的宽容了,她哪里来的脸还让我去看望?” 姚语欣讪讪地干笑:“郭氏就是心思多了一些,也没别的大毛病。等过了这一段,相信她会好起来的。爷,咱们还是别说她了,我让墨竹她们泡茶上来吧。” 七阿哥低头一笑,看出了姚语欣的窘色,回道:“嗯,上茶。” 从七阿哥出去到回来,中间只隔了小半盏茶的时间,这是因为七阿哥一看到郭氏就命人堵住了她的嘴,让婆子们一路架着她回去,一点给人留面子的意思也没有。 七阿哥进来之后虽半句没提他如何处理郭氏,但姚语欣光用想的也能想出来。外面哭声止得如此突然,不是郭氏的嘴巴被塞住了还能是什么?姚语欣虽可怜郭氏,但想到郭氏这一遭完全是她自找的,同情心便收了起来。 郭氏如此让人不舒心,谈论她又干吗呢? 却说郭氏让两个婆子架着一路走,整张脸已是惨白如纸了。没见到七阿哥之前,她犹抱有一丝希望,但现在,她已经彻底绝望了。回想起七阿哥在看到她时的眼神,除了厌恶还是厌恶,郭氏就有一种想要去死的冲动。 怎么会这样呢?郭氏想不通,明明自己小产了,爷即便怪自己护子不利,也不能不让自己说一句辩白的话吧?爷难道看不见她快要心痛得死掉了吗,为什么对她这么残忍? 郭氏的脑袋晕晕的,只觉自己的心被扯得七零八落,伤心的泪水汩汩而出。 金盏同金荷两个在后面跌跌撞撞跟着,咬着嘴唇,眼眶泛红,但到底没敢哭出声来。 看到郭氏被架着进来,院子里的丫头俱都吓了一跳。李氏这边的丫鬟,赶紧转身,往屋子里跑去。 待两个婆子离开,金盏两个才小声哭了出来。 郭氏直直地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望着帐子,感觉呼吸快要停止了一般。 “格格,,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格格,爷是气您没照顾好身体,您可别多想......格格......小姐......” 郭氏了无生气的样子让金盏心痛难忍,她不禁喊出了从前经常挂在嘴边的小姐称呼,期盼郭氏能够听到她的话语。 一时间,满屋子里都是两个丫鬟难过的哭声。 “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啊......” 可无论两个丫鬟怎么呼唤,郭氏一直是老样子,眼珠子盯着上面,一动不动。 金荷心中一跳,手颤颤巍巍放到了郭氏鼻下,感受到其中呼出来的热气,她才大松一口气地瘫倒在了地上。 “金盏,你别哭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吧,格格再这样下去,我怕......我怕......” 金盏抹了把泪:“你说怎么办?” 金荷一咬牙:“我去福晋那里报一声,叫个太医来给格格看看。” 金盏看看床上的郭氏,又看看金荷,说道:“你照顾格格,福晋那边我去!” 金荷不同意:“还是我去!” “还是我去,你......” “不用去。”在俩人没注意到的时候,郭氏的头朝向了她们,哽咽着嗓子道:“我没事,你们不要哭......” “格格......呜呜呜......您总算出声了......” ----------------------------------------- 纳喇氏的院子里。 “嬷嬷,你说这个郭氏脑子怎么想的,不避着爷不说,还上赶着去讨他的嫌,好生奇怪!”纳喇氏一脸的困惑。 王嬷嬷坐在纳喇氏对面的凳子上,同样满腹疑惑:“平时看她不该这么沉不住气啊!会不会是......她不知道自己小产的原因?” “怎么会?”纳喇氏笑了下,但紧接着她就顿住了,对啊,如果郭氏不知道小产的原因......那她的举动倒是有了理由。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太医把检查了药渣后的结果告知了福晋,而福晋因为某种理由没有跟郭氏说,让郭氏误以为自己是身体弱不当心才落了胎......” 王嬷嬷正了正身子:“难道真是......” 纳喇氏嘴角一翘:“明儿让人试探试探就知。如果真是如我所想,郭氏还不得恨死福晋?” 王嬷嬷笑道:“要果真如此,主子您手中岂不是能多出来一把刀?” 纳喇氏好心情地笑了。 第40章 郭氏出身七品小官家庭,康熙三十七年和李氏一同被选为七阿哥的侍妾。虽然七阿哥因为腿有残疾无法争夺储位,但在郭氏父母看来,郭氏能成为一国皇子的侍妾,那绝对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临行前,郭氏的母亲喜塔拉氏悄悄塞给她一张药方,并且强调了这张药方的特殊作用。不满三个月的孕妇如果按方抓药连续吃上半个月,肚中的孩子以后生出来必定为男。 郭氏起初也不大相信,但在喜塔拉氏举出几个例子之后,她从怀疑转为了深信不疑。 进入阿哥所后,郭氏渐渐发现,不管她如何努力,七阿哥对她都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兴趣。后院里,有名有份的只有四个女人,可即便这么少的数量,七阿哥到她房里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论地位,她比不过福晋,论情分,她比不过侧福晋纳喇氏,论美貌,她又远不是李氏的对手。 思来想去,郭氏觉得能够帮助她站稳脚跟,获宠不断的方式就只有生子一途了。手握母亲给的秘方,不得不说,郭氏的底气还是相当足的。 进门快一年的时候,郭氏终于等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两个福晋纷纷怀孕,七阿哥的目光慢慢转移至她和李氏的身上。为了迷住七阿哥,郭氏抛却女儿家的矜持,使出了浑身解数。在七阿哥出京后的一个月,她终是如愿以偿,有了身子。 前面已经提到过,郭氏身边有懂得切脉之人,经过金荷的确认,郭氏做出了隐瞒自己怀孕的决定。她想等满三个月后再跟福晋提自己有孕的事,到那时,一来她的胎已坐稳,二来,她怀有男胎一事也能确定下来。 为了掩人耳目,郭氏谎称自己得了风寒需要吃药,私底下则按着秘方连续喝了十天半个月的药,但不知为何,在她喝满药的第二日,腹中忽然一阵绞痛,随即身下血流如注,竟是小产了。 听闻孩子掉了的那一刻,郭氏万念俱灰,呕出一口心头血之后便晕了过去。 她只当是自己不小心,完全没想到小产会和她之前吃的秘药有关。她不知道,有人却是知道的。家中侍妾小产,身为主母的姚语欣免不了要详查一番。她因为身怀有孕,便将调查的事全权交给了福喜。 福喜是总管,他去查其实费不了多大工夫。不过短短两日,郭氏何时得知怀孕,期间用了什么药等等之类的事便被他查了个一清二楚。 查清以后,福喜不免为郭氏的智商在心里摇了摇头。揣着调查结果,福喜一五一十地向姚语欣做了报告。 和福喜一样,姚语欣也觉得郭氏实在愚蠢,但事情已然发生,且郭氏也为此受了很大的打击。出于女人的同情心,姚语欣并没有过多追究郭氏的责任,只吩咐太医好好医治郭氏。 这样一来,郭氏为何会小产的原因除了福喜,太医和姚语欣之外,其余人竟都不得而知。 五月份七阿哥南巡归来,知情人的名单再添一人。七阿哥厌恶郭氏的愚蠢,同纳喇氏说起来的时候,丝毫没有为她遮掩之意,纳喇氏自然也就知道了。 这一切,郭氏和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悲剧。 不过,她们现在也快知道真相了,谁让她们被纳喇氏给惦记上了呢? 第二日,金荷去大厨房领完菜出来,半道遇上了纳喇氏身边的芳芷。 “哟,金荷,来给郭格格领菜啊!郭格格身体没事吧,昨儿个......” 金荷以为芳芷存心来看她家主子的笑话,冷了脸道:“芳芷,你没别的事吧,没别的事,我就走了。我们家格格还等着用饭呢!” “看看你,误会我了吧。”芳芷是个伶俐人,一眼就看出了金荷所想,堆起笑道:“我就是想问候一下郭格格。唉!你们郭格格也是个可怜人。不过金荷啊,不是我说,你们格格都这样了,你和金盏怎么不劝着她一点呢?如今这种情况,郭格格不该是好好静养,少在爷面前出现吗?等时日一长,爷消了气再出来也不迟啊!” 金荷只当芳芷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你关心,你的好意我定会告知我们格格知道。” 芳芷眼珠子一转悠,叹道:“要是郭格格没乱喝药就好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包生子的药方哦!” “你说什么?!”金荷如遭雷击,道:“你......你从何处得知......” 芳芷撇撇嘴,故做惊讶状,道:“怎么,你们不知道?不会吧,这事早传遍了啊!福晋难道一个字也没说?” 金荷的脸一下变得惨白无比,来不及说告辞的话,急匆匆往院里跑去。 看着她慌乱的背影,芳芷唇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金盏,金盏......”饶是金荷平时足够沉稳,咋一听到极力想要隐瞒的事情已是众所皆知时,那一刻的慌乱怎么控都控制不住。 金盏一看她的脸色,也慌了,忙上去托住她的手道:“金荷,出什么事了?” 金荷眼泪唰流了下来,喃喃道:“金盏,格格......格格小产是因为之前服的那种药......你说......你说格格要是知道了......” “你说的可真?”金盏手上一个用力:“你怎么知道的?” 待金荷抽噎着将遇上芳芷的事一说,金盏脸上的血色也褪了个一干二净。 “这......这......” 过了一会儿,金荷努力忍住泪水,道:“金盏,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格格知道,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要是知道了是那张方子的缘故,那她......” “对对......”金盏也醒过神来了,忙不迭接话道:“你说的对,说的对,不能叫格格知道。眼下,格格的身体才是最最要紧。金荷,后面的日子你我两个辛苦一点,别让消息传入格格的耳里。” 金荷点点头,道:“嗯,我们格格再经不起打击了。” 第41章 经过几个月的忙碌,七阿哥一家人终于迎来了搬家的一天。 吉日这天,天空万里无云,风和日丽。 内务府早早备下充足的人手,一面护送女眷孩童,一面顾着十几辆箱笼大车,浩浩荡荡沿着御河而行。 及至府邸,但见高高大大的五间朱红色宫门大开,端的气势非凡。姚语欣从撩开的帘子处飞速瞄了眼大门,心中昨舌不已,觉得皇子的宅子,果然非同一般。 女眷们皆坐着马车,车子驶入大门,绕过影壁之后,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又七拐八弯了一阵子,几辆马车最终在一道垂花门前停住了。 “主子,到二门了。” 唐嬷嬷撩开帘子,底下墨香托住姚语欣的双臂,口中道:“主子,您慢点。” 姚语欣小心从马车上下来,刚刚站定,便见两位穿着较为体面的婆子带着笑迎了上来。 “见过福晋,见过侧福晋和两位格格。奴婢们是负责看管二门的管事婆子,在此恭迎各位主子。” 姚语欣大方一笑:“辛苦你们。” 两人当中略胖一些的先回道:“福晋折杀奴婢们了,为主子办事是本份,万万不敢言辛苦。” 另一个也唯唯称是。 挺着个大肚子确实有点累,姚语欣便不再多言,由婆子们领着往正院走去。 七阿哥分到的这栋宅邸,面积确实很大,后院总共有三路,东面四进,姚语欣的正院就在最里面的一进。西面也是四进,只里面的院子比不得东面的大,纳喇氏和李氏并郭氏都分入了西面之中。 正如七阿哥所言,姚语欣的正院修建得十分漂亮,前面一个花园,绕过花园,经过影壁,才是一座精致秀美的院落。一眼望过去,只见庭院之中,小桥流水,园林假山,犹如人间仙境一般。阿哥所里的院子比起这个,当真可以用“破落”二字来形容了。 “主子,这院子好漂亮啊!”四个大丫鬟中最为活泼的墨竹最先喊出了声。 姚语欣的心情也很好,说道:“听爷说,后面还有一个花园呢,不如你们去瞧瞧?” “好。”墨竹欢快地答应一声,撒开腿便朝后面奔去。 唐嬷嬷在她身后直摇头:“主子,您看看,都十七的丫头了,还是这般毛糙。” 姚语欣嘴角含笑:“嬷嬷别怪她,我要不是肚子大着,说不准也学墨竹跑来跑去了。” 唐嬷嬷扶姚语欣的手紧了紧,道:“主子,您先进去歇会儿,稍后可有的您忙。” 姚语欣知她说的是前来道贺的女眷们,点点头,往屋里去了。 ------------------------------------------------- 分府是大事,七阿哥早就同几位兄弟以及一干姻亲们说好了日子。于是在他带着一众家人搬进新房没多久,邀请的客人们便纷纷上门来了。 七阿哥在前院西花厅招待各位男客,因请的多是相互熟悉之人,大家聚在一起,气氛倒是说不出的和乐。 冷面皇子四阿哥在众兄弟中到得比较迟,七阿哥见他孤身而来,忍不住问了一句道:“四哥,十三弟没和你一起吗?” 按着七阿哥的猜测,他这个四哥和十三弟两个应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眼下只一个人来,难免多了两分好奇。 被问起这个,四阿哥神色一变,黯然道:“不瞒七弟,章佳母妃早上忽然口吐鲜血,十三弟不放心,已禀了皇阿玛前去陪侍。临走前,他特意叫我带了乔迁贺礼来,顺便再跟你说声抱歉。” “啊?章佳母妃她......”七阿哥先前也和成嫔一道去探望过,知道章佳氏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了,但再次听到她不好的消息,他的心情依旧有种说不出的难过,顿了顿才道:“四哥,你回去跟十三弟说,他用不着不好意思,倒是我......有些对不住他。” 四阿哥讶异地看了眼七阿哥,像是没料到七阿哥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神一缓,道:“兄弟们都来了没有?你领我进去吧。” 男客们在前院,那女客们自然就在后院里了。 此番七阿哥乔迁,太子来了,却不见太子妃的身影,随同太子一道出席宴席的是太子侧福晋李佳氏。 尽管心下奇怪,但面对着李佳氏,姚语欣和其余诸位女眷依旧是一副笑脸。 李佳氏同样笑容和气,亲亲热热地跟姚语欣打完招呼,便同相熟的女眷说话去了。 八福晋偷偷凑到姚语欣的耳边道:“说是太子屋里怀孕的有两个,其中一个有小产的迹象,太子妃担心她出来有个什么事,在那边坐镇呢。倒便宜了李佳氏,一个侧福晋,比正头福晋都差不了多少。要我说,太子真不给太子妃面子,处处抬举个妾,忒不像样!” 姚语欣往四周扫了两圈,压低声音道:“我说八弟妹,这种编排太子的话以后别再说了,小心被人听去,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可怎生是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皇阿玛最是看重太子。” 八福晋摸了摸绣有月季花的袖口,不以为然地道:“我不是在你跟前说一说嘛,难道你还会传了出去不成?” 姚语欣往她额头上一点,道:“人家太子妃都没说什么,你操哪门子心?宴席快要开始了,走,同我一道坐去。” 八福晋嫣然一笑,挽住姚语欣的胳膊就往主桌那边走。 因姚语欣是主人,她往主位上坐下后便举起酒杯道:“诸位嫂子弟妹,我身子不便,无法喝酒,就以茶代酒,谢你们光临了。” 几位福晋皆笑言她太客气,各各端起酒杯喝了里面的果酒。 姚语欣又招呼诸人吃菜,席间的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坐在姚语欣对面的五福晋,在不知道第几杯酒落肚时,忽然出言问道:“七弟妹,听说庄郡王福晋有生子药方,是也不是?” 听清五福晋的话以后,姚语欣嘴角的笑容登时一凝,旋即又笑了开来:“我那表姐确实给了我一张药方子,说是调理身体用的,却不是五嫂你说的生子药方,不然啊,我早就怀上了,还用得着等到这会儿?” 五福晋面色酡红,盯着姚语欣道:“七弟妹,大家都是妯娌,你这样藏着掖着又是何必呢?” 这下,姚语欣的脸色就有点绷不住了。其实自打怀了孕,她就注意到五福晋看她的目光有些怪怪的,可问她吧,偏又什么都不说,以致于弄到后来,原先关系比较好的两个人竟然跟个陌生人差不多了。 现下听她一说,也终于明白过来了其中的原因。 她清清喉咙,正欲开口反驳,却听四福晋笑着打圆场道:“七弟妹的为人,五弟妹还信不过吗?莫说这世上本就没有让人一定生子的秘方,便是那些调理身体的,也是因人而异。到了咱们这个地位,见过的秘方还少吗?可不是张张管用的。” 对四福晋的这句话,大福晋跟着表示了赞同:“四弟妹说的有理。生儿生女,可不是命中注定了的吗?要是真有生子的秘方,依着咱们的地位还会搞不到?” 五福晋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指着四福晋和大福晋道:“我算是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是怎么一回事了。” “五嫂,你喝多了吧。”八福晋见五福晋越说越不成样子,将筷子一搁,对着站在五福晋身后的丫头道:“没个眼力见的,还不扶了你们主子下去!” 那丫鬟被八福晋瞪得一抖,赶忙伸手去扶五福晋。 好在五福晋也确实喝得有些多了,丫鬟没费多大工夫便把她搀离了位子。 姚语欣暗中松了口气,吩咐立着的丫头道:“去,好好照顾五福晋。” 两个丫头应了声“是”,领命而去。 第42章 吃完饭,姚语欣邀请众人到园子里听戏。 她自己不喜欢依依呀呀的唱戏声,却知在场之人多数都是喜欢的,也因此不得不打起精神做好招待的工作。 她身旁依然坐的是八福晋,刚开始两人尚能唠几句,可随后八福晋的注意力便被台上的节目吸引了过去。 姚语欣看了几眼,除却武生的打斗场面令她感到新鲜以外,别的还真不能引起她很大的兴趣。 正自无聊时,她的目光突地在左侧的某个位置停住了。那里坐着一位大约十三四岁年纪的姑娘,容颜极其娇美,双颊白里透红,挺翘的鼻子,粉嫩的嘴唇,眼睛圆滚滚的,显得十分纯真可爱。 这还是姚语欣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少女,不由自主地便多看了两眼。 被看的女孩似有感应,猛地一侧头,撞上了姚语欣还来不及收回去的视线。 姚语欣冲她友好一笑,女孩先是愕然,紧接着嘴角微微上翘,回了个羞涩的笑容。 “八弟妹,你知道那边坐着的是谁家的女眷吗?”姚语欣在脑海中将少女搜索了一遍,发现记忆全无,遂捅了捅八福晋的手臂,向她打听起来。 八福晋听戏正在兴头上,闻言很是茫然地道:“七嫂,你说什么?” 姚语欣手指着少女道:“我想问你认不认识那个姑娘。” 八福晋顺着姚语欣指的方向看了会,答道:“如果我没瞧错的话,该是镇国将军容吉的家眷。我曾听人说过,他有位嫡幼女,生得貌美动人,想来就是坐着的那一位了。” 说完这一句,八福晋很是奇怪地道:“不对啊,七嫂,你家的亲戚,你怎么会不认识?” 姚语欣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在盛京长大的,京城这儿的亲戚接触不多。” 八福晋凑到她耳边道:“前面没看到人?” 姚语欣不好意思地道:“大概是我疏忽了,挺着肚子,人就没出去。有些个亲戚,是唐嬷嬷出面接待的。” 八福晋只是随口一问,并没觉得姚语欣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反而笑着赞同道:“你肚子都这么大了,确实不方便,相信你那些亲戚也能理解。对了,我刚才看了一圈,没看见庄郡王福晋,怎么,她有事?” 姚语欣一点头:“我表姐又怀上了,在家安胎。” “是吗?”八福晋睁大眼睛,显出几分艳羡来:“又怀上了,真是好福气啊!” 姚语欣却道:“哪儿呀,我表姐她这一胎怀得可辛苦了。” 八福晋好奇道:“怎么说?” 姚语欣刚要张嘴,墨竹走近道:“主子,五福晋歇了一觉后醒了,吩咐奴婢来找您,说她想和您单独聊一聊。” 姚语欣眸中闪过讶色,对八福晋道:“八弟妹,我先失陪一会儿。” 八福晋抓住她的手,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担忧:“不管五嫂同你说什么,你都别放到心里去。要是她实在说得难听,你就别理她,顾自离开便是。” 姚语欣为她话里的维护之意感到心暖,出言道:“五嫂前面是喝醉了,这才有些不当之语。说来,五嫂也挺难的,都是女人,谁不知道她心里的苦呢?” 八福晋沉默了会,道:“我知道你说的意思,只是五嫂在席间的那番话,到底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她再苦,也不是咱们带累的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姚语欣拍拍八福晋的手背:“好了,你等我会,我去去就来。” 醉酒后的五福晋被安排到了东路最前面的院子里,离唱戏的园子隔得并不远。姚语欣在墨竹和墨香的陪同下,走入了这座名为翠竹轩的院子。 一看到姚语欣出现,五福晋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脸色讪讪地,说道:“七弟妹,对不住,我差点搅了你的搬家宴。” “哪里的话。”一听到这声抱歉,姚语欣整个人放松下来,笑道:“五嫂,园子里在唱戏,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听?” 五福晋犹豫了一会,道:“先不忙着出去,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一说。七弟妹,劳烦你陪我坐会儿吧。” 她都这么说了,姚语欣哪好意思拒绝,应道:“陪五嫂说两句话的工夫还是有的,只是我身为主人,不能在此多待,还望五嫂见谅。” 五福晋勉强笑笑:“看七弟妹说的,我哪会不知道?” 姚语欣找了个五福晋对面的位子坐下,笑着看着她。 真等姚语欣坐好了,五福晋却又不着急说话了,只管用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望向姚语欣的肚子。 五福晋自觉动作隐秘,不想姚语欣早就知她心结,所以她的眼神一动,便被看了出来。 “五嫂,你看这样好不好?”姚语欣斟酌着道:“咱们俩个边走边说,这儿离着园子也有段距离,足够咱们说不少话了。” 五福晋额上微微沁出汗来,道:“其实也没什么,七弟妹,你这里真没什么管用的方子?” 姚语欣苦笑道:“五嫂,我还是那句话,调理身体的方子是有,你如果要,我立时命人给你取了来。但别的......恕我无能为力。” 五福晋仔细端详了会姚语欣,似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然后才一垂眼皮道:“有劳七弟妹,把你的方子与我瞧瞧吧。” 姚语欣站起来,道:“行,我让丫头们去拿。五嫂,孩子的事情,其实跟心情也有很大关系,你越是着急孩子就越不会来。反倒是你不执著了,孩子说不定就来了。” 五福晋轻轻勾了下嘴角,语气有些敷衍地道:“七弟妹,多谢。” 见此情景,姚语欣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该提醒的她都提醒了,只盼真的能起些作用吧! 第43章 日子晃晃悠悠进入到了七月。 这个时候的姚语欣,肚子已经相当大了,而府中的另一位孕妇纳喇氏,肚子则满了九个月,随时有可能出现生产的状况。 姚语欣虽从皇宫中搬离了,但她和七阿哥两人依旧每日要进宫去给长辈们请安。 随着肚子的日渐变大,姚语欣坐卧行走越来越不方便,幸好太后在得知她孕满七个月的信息后,当场免了她的请安。 有了太后的这句话,姚语欣高兴不已。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清楚,可是即便再疲累,只要太后没开口,她是万万不敢不来请安的。她之前还琢磨着或许要再等段日子,却不想太后如此体恤,高兴之余又生出了几许感激之情。 太后发话时,成嫔也在场,满座的女人当中,她是第二高兴之人。当着太后和其余妃嫔的面,她不好表现出过分的喜意,可回了自己宫里,她当即便笑了出来:“这下好了,得了太后的同意,你以后就不必一大早的进宫来了。每回看你挺着个大肚子,在慈宁宫里一坐就是半天,我心里也不舒坦。回去后,好生歇着。若实在有事,让红霞来报一声即可。” “我省的。”姚语欣目光中涌动着浓浓的孺慕:“额娘,接下来的几个月,我或许不能来看望您了,您可要多多保重。” 成嫔看着儿媳妇眼底的关切之意,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吧,早些回去休息。” 姚语欣弯了弯膝盖,扶着丫鬟的手慢慢出了成嫔的视线。 不用去请安的日子,对姚语欣来说,当然是千好万好。每天睡到自然醒,吃饭洗漱有人伺候,无聊了看看书,逛逛花园,逗逗小动物,惬意得不得了。 然而,惬意的小日子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却被揉了个粉碎。 一开始,这一天和往常的十几天并无二样,姚语欣午睡醒来后,用了一些糕点,随后歪在榻上拿起了书本。 七月暑热升腾,姚语欣的卧室里却是凉暖适宜,概因屋子的四个角落里皆放着冰盆子,丝毫不会让人感受到燥热。 四大丫鬟一合计,求得了姚语欣的同意,一整个下午都聚集在了内室里。 所幸内室够大,几个丫鬟做事说话又很注意,唐嬷嬷观察了几回以后就放任她们去了。 姚语欣看着书,墨竹替她剥荔枝。主仆俩人搭配默契,一会儿工夫,八个荔枝便被消灭了。细心的墨香早数着荔枝的个数了,笑着过来阻止道:“主子,荔枝吃多了上火,剩下的晚上再吃吧。” 姚语欣看向盘子里余下的十几颗荔枝,用帕子擦了擦嘴,道:“不用了,你们几个分了吃就好。” 墨竹嘟起嘴,表情纠结:“主子,奴婢一大早起来发现牙龈有些痛,这荔枝好像吃不得。可让奴婢眼巴巴看着墨香她们吃,又怎么受得了哦!” 她的话引来了其余三个丫鬟的偷笑。姚语欣拿书一拍墨竹的头顶,憋笑道:“倒不知你连嘴巴也那么馋!” 哈哈,屋里的笑声更大了。 托唐嬷嬷和红霞姑姑两人的福,姚语欣也学得了一些有关食物功效的知识。笑了一阵子后,她指点墨竹道:“亏你跟了唐嬷嬷这么久,没听她说起过莲芯能祛火?外头一大片荷花呢,你去摘两个莲蓬来,说不准管用。” “真的?”墨竹性子比较急,闻言就要出去,被墨香拉住了:“等日头落了山再去不迟。” 墨竹笑嘻嘻道:“左右无事,去池边瞧瞧也好。”说完又对姚语欣道:“主子且等着,待奴婢摘些鲜嫩的莲子给您尝尝。” 姚语欣故意阻拦她:“唉呀,我忘记说了,要吃莲蓬,说不得小厨房那里就有。墨竹,你不如去看看?” 墨竹先是一愣,接着急中生智道:“主子,小厨房的哪里有刚摘的新鲜?” 姚语欣笑意再也止不住:“行行行,不怕晒的话,你自去便好。” 墨竹兴冲冲地出去了,临走之前还没忘了拉上墨梅。 可是才一会儿,墨竹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大声道:“主子,缀锦阁有人来了,说……说侧福晋动了胎气,好似要生了……” “怎么会?”姚语欣来不及多想,把书一扔就往外边走。 外间芳芷一看到姚语欣便哭着说道:“福晋,您去看看我们主子吧。主子今儿个在花园里溜达,月如姑娘突地冲了出来,主子……主子一个惊慌差点滑倒。进了屋没多久,她的肚子忽然就开始疼了……” “先去看你家主子,别的稍后再说。”姚语欣的心头突突跳了两下,问道:“产婆们去了吗?” 芳芷缀着泪:“去了,去了,前院福喜管事那儿也派了人去说了。” 姚语欣已在墨菊的搀扶下走了出去。不管如何,若纳喇氏真要生产了,她不能不走上一趟。转身的那一刻,她没有发现芳芷脸上一闪而逝的诡异笑容。 从东院到西院,走最短距离,中间需要经过一个府中最大的花园。出了花园,再经过一道月亮门,缀锦阁也就近在咫尺了。 姚语欣到时,缀锦阁正处于一片慌乱中。 见她到来,院子里的丫鬟纷纷跪地见礼,其中有一个丫鬟,也不知是惊讶过度还是别的什么,竟然脚下一滑,手中捧着的一大盆热水就往姚语欣主仆几人身上泼来。 “主子!”墨香大叫一声,眼看冒着热气的水扑面而来,一个着急之下,她猛地用力一拽,把姚语欣拽到了身后。 谁也没料到一进门就有了这番变故,以致于姚语欣带来的其他几个丫鬟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水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好烫,好烫啊!”夏日衣服穿得薄,而这热水偏偏又是滚烫得厉害,眨眼之间,这些丫鬟个个惨叫着翻滚倒地,显然已是痛极。 墨香也被热水溅到了,更惨的是墨菊,她为了保护姚语欣,硬生生忍着疼痛将那只大木桶给推了开去。 姚语欣脸色惨白如纸,看着墨菊被烫掉了一大块头皮的样子,从喉咙深处发出来一记凄厉的喊叫:“来人呐!” 第44章 就在院子里的人手忙脚乱去扶那几个丫鬟的时候,芳芷悄悄后退两步,趁着别人没留意到她,跑上左侧的走廊,很快钻入了耳房之中。 从耳房后门出来,芳芷随即又进入到了正房后檐的一间抱厦,这里是纳喇氏的产房所在。 房间里,纳喇氏由两个产婆搀着在走路,看她样子,离正式发动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见到芳芷的身影,纳喇氏双眼一亮,道:“福晋呢?” 芳芷尴尬地讪笑两声,回道:“福晋她在院子里。” 纳喇氏心神尽在自己的计策上,也没留意芳芷的表情,只迫不及待地道:“福晋人没事吧,她如今身子也沉......” 芳芷头一低,道:“没事。就是才进院子时,遇上个端水的丫头不当心,那些热水统统泼到了福晋丫鬟们的身上,差一点连福晋也要出事......眼下院子里慌乱得很,福晋恐怕没心思顾着您这里了。” 纳喇氏脚步一停,极力掩饰住内心的失望道:“是吗?那端水的丫头也太粗心了。”怎么没找准对象泼呢?白费了她一番筹谋! 芳芷自然听得出纳喇氏话里的真正含义,若没有两个产婆在场,她早就把可惜二字说出来了,可现下却只能配合着演戏道:“奴婢知道您关心福晋,只是这会儿您即便是关心,也得等上一等,小阿哥就要从您的肚子里出来了呢。” 纳喇氏深深吸了两口气,道:“你说的对。我现在着急也没用,一切等生产完再说吧!” 话虽这么说,但纳喇氏心中到底不舒服,面色也比前面难看不少。 为了今天的事情,纳喇氏谋划了大半个月了,抱的就是一石二鸟的用意,既除了令她碍眼的月如,又能叫福晋的肚子出点事,而整个过程,她最多只要付出一条奴婢的命,这笔买卖,在她看来,很是划算。 在芳芷没出现之前,纳喇氏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月如那里自不用说,人都被关起来了就等着处置。至于福晋这边,纳喇氏觉得事出突然,防备肯定来不及,出点事最正常不过。她倒没指望福晋就此滑了胎,当然滑胎最好,若达不成这个目的,让福晋动些胎气进而早产也是她很乐意看到的。 可明明计划好了的事情,为什么会成一场空呢?错过了这一次,以后再找机会根本就不可能了! 纳喇氏越想越郁闷,本来不大疼的肚子,突然之间,疼得让她再也站不住。 “快,快扶我去床上。”纳喇氏额头冷汗直冒,咬着牙催道。 两个产婆被她唬了一跳,赶忙架起她就往床边走。 院子里,那滑了一跤的小丫鬟哭着跪倒在地上,小脸发白,可劲冲姚语欣磕头。 姚语欣哪有心思理她,只一心顾着自己的几个丫鬟。她一面吩咐人去打冷水,一面又让院里的婆子将丫头们扶到屋里去。 幸运的是,因纳喇氏生产,府中大夫那边早有人去请了。等大夫一到,墨香几个马上接受了治疗。其她人经治疗之后问题都不大,唯独墨菊,烫伤比较严重,让姚语欣看得直掉眼泪。 偏墨菊从头到尾没哭一声,还安慰姚语欣:“主子,奴婢没事,养养就会好的。” 姚语欣一听这话,瞬间崩溃,上前抱住墨菊的半边身子道:“我对不住你们......” 自古妻妾难和睦,前世看了那么多小说的姚语欣,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没有料到,纳喇氏竟会借着生产之际突然发难,彻底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之前差点被人泼热水的一幕,姚语欣不得不为纳喇氏的毒辣而感到心惊。纳喇氏,是千方百计要弄掉自己腹中的孩子啊!如果不是墨香和墨菊她们英勇,或许还真让纳喇氏给算计成功了。纳喇氏,她还是太小看了她! “主子,您别难过,只要您和小阿哥没事就好......”墨菊轻声道。 姚语欣抹了把眼泪,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害你们的人!” “主子,您先别急......”冷静后的墨香同姚语欣一样,也将事情联系到了纳喇氏身上。她心中虽恨,却也知道要动纳喇氏不是件容易的事,便先劝道:“主子,咱们回去再作打算。” 姚语欣腮上的肌肉抽动两下,攥紧拳头道:“把那个泼水的丫头也带回去,我就不信了,严刑下去还撬不开她的嘴!”对姚语欣而言,孩子就是她的逆鳞,任何人想要对她的孩子不利,那么就等着她的报复吧!即便为此沾染上了人命,她也绝不退缩! 没有姚语欣的吩咐,小丫鬟一直跪在院子当中。日头毒辣,等姚语欣她们出去时,人已经被晒得脑门通红,快要脱掉一层皮了。 姚语欣看她的样子却丝毫没有怜悯之意,对廊下的两个粗使婆子命令道:“去把她带上!” 两个婆子应了声“是”,上去就抓丫鬟的手。 那丫鬟起初还一副了无生气的样,见两个婆子来抓她,立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福晋饶命,福晋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啊!奴婢路上绊了一跤,不是故意要......” “堵住她的嘴!”姚语欣眼中寒光闪烁,道:“打量我是傻子呢,不是故意的你就能冲我泼这么滚烫的水?你分明是想谋害皇嗣!谋害皇嗣什么罪名,株连九族!” 走在回去的路上,姚语欣思绪翻滚,她忽然想到,以纳喇氏的城府,既然推了这个丫头出来,那她一定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受到背叛。若果真如此,那些严刑拷打还会有用吗?说不得,人家一个受不住自尽了事,岂不是线索什么的一下就断了? 再一想,七阿哥素来宠爱纳喇氏,若缺乏确凿的证据,一定不会相信纳喇氏存了谋害他子嗣的心。更何况,眼下纳喇氏正处于生产之时,七阿哥疼惜都来不及,哪里会去怀疑她?但若不借助七阿哥的力量,这件事要查清楚,难度就很大了。 罢罢罢,审了人再说吧!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去宫里求太后做主!姚语欣眉宇间闪过一道厉色,总之不能放过了纳喇氏! 第45章 也是凑巧,这日七阿哥和一众兄弟在乾清宫里聆听康熙的教诲,出得宫门时已是申时三刻。 “哎呦喂爷,可算等到您了!”七阿哥一出来便听一声焦急的呼唤,戴着顶瓜皮帽子的明喜急急赶到他面前道:“爷,府里出事了,侧福晋从晌午开始便腹痛不止,这会儿在生产……还有福晋,福晋一听说侧福晋要生产,带了人到了院子里,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七阿哥听到纳喇氏生产已经是心急难耐,恨不能马上赶回家去,翻身跳上马,催道:“别吞吞吐吐的,赶紧说!” 明喜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跟着跳上马,慌张说道:“底下人办事不当心,差点惊了福晋肚中的小主子!” “福晋现下如何?”七阿哥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明喜把事情原原本本一说,便见七阿哥的脸色越来越沉,马鞭用力挥动,以最快的速度朝府邸赶去。 府门口,福喜率领一干奴仆守候在下马石前,见七阿哥到了,一面上去拉马,一面请安道:“爷,明喜都跟您说了吧。府里的大夫已去了侧福晋那,方才传来的消息,说侧福晋目前为止生产得还顺利。福晋那边,请了秦太医去瞧过,秦太医说福晋动了胎气,得好生休养。” 七阿哥把马鞭交给另一个上来的家仆,大踏步径直去往后院。 七阿哥先去的缀锦阁,产房外,他焦急地问站在外边的丫鬟:“你们主子现在什么个情况?” 话音刚落,房间里便传出妇人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把七阿哥唬得脸都白了。顾不得再听丫鬟们的话,他朝着窗子的方向喊道:“雅真,你怎么样?” 纳喇氏在里头也听到了,睁大着眼睛吃力地回道:“爷......爷......” “侧福晋,您听见没,爷回来了!您再加把劲,加把劲小阿哥就出来了!” “是啊,侧福晋,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您学着奴婢们的样,对,就这样,来,吸气,呼气,用力......” 房间里没有再传出半点声音。等了一会儿的七阿哥,伸手猛地一指,对着其中的一个丫鬟道:“你,进去里头瞧瞧。” 被点到的丫鬟点点头,慌慌张张地推门冲了进去。 不多时,她又出来了,这会儿脸上倒是带了几分喜色,道:“爷......奴婢进去的时候,小主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听产婆们说,侧福晋......侧福晋生产快了。” 听到这句话,七阿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到了肚子里,衣摆一甩,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七月十七日酉时末,侧福晋纳喇氏平安生下第三个孩子,也即是七阿哥的第二个女儿。 虽然不是意想中的儿子,但新生儿的诞生依旧令七阿哥绽放出了笑颜。小心翼翼地怀抱着婆子递过来的小女儿,这一刻,七阿哥的心里一片柔软。刚出生的小婴儿眼睛紧闭,一双睫毛又长又密,五官生得秀气端正,和纳喇氏长得比较像。 在女儿柔嫩的脸上亲了一记,七阿哥把孩子重新交回给婆子,道:“带进去吧。你们主子还好吗?” “好的,好的。”婆子谄笑道:“要奴婢说,妇人当中像侧福晋生产这般顺利的,还真没多少人,可见侧福晋是有大福气的。” 不管是先前在屋里头听见的呼喊声,还是此时七阿哥的表现,都让这个婆子感受到了侧福晋纳喇氏受重视的程度。于是乎,拍纳喇氏马屁的话就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她的话里。 七阿哥一忖,可不是吗?咧开嘴巴道:“你们助侧福晋生产有功,赏!” 婆子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屈膝道:“谢爷赏!”抱着孩子进去了。 七阿哥转过身,对候着的福喜道:“走,去福晋那儿!” 走在青石板路上,七阿哥喜悦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想起发生在福晋身上的事,他忽地回转身道:“福喜,泼水的事你怎么看?” “爷,奴才......”福喜眉头紧蹙,有些不知所措:“奴才不好说,不过那个丫头已经被福晋的人关了起来,审问之后,应该会有结果吧......” 七阿哥嗤笑道:“怎么,你也在我面前不老实了?你说福晋为什么把人带走审讯?她想知道什么?” 福喜弯下腰,没有回答七阿哥的话。他再受七阿哥的信任,也知道有些话不是他这种奴才能说的。这类极有可能牵涉到内宅两个福晋争斗的事情,即便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随意发表言论。 七阿哥背着手看了一阵福喜,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罢了,不难为你了!”说完,一脸沉思地往前面走去。 坦白讲,泼热水这件事情,他心里也有点怀疑,宫里头妃嫔们为了争宠,下黑手让人落胎的事他不是没有听到过,远的不说,就是他额娘,曾经也有过两次滑胎的经历,据说都和其他妃嫔陷害有关。但纳喇氏......七阿哥怎么也不愿相信温柔善良的她会跟这个事情有关。不说当时她正在生产根本没有精力管其他的事,便是那些丫鬟,因主子生产准备热水也很正常。会不会......就是那么巧呢? 正院里,姚语欣喝完秦太医开的保胎药,又歇了会儿,带着人来到了客厅。 缀锦阁的丫鬟被两个婆子从关的地方拖了出来,原本白皙的脸庞上,此刻指痕交错,两颊高高肿起,一双眼睛也已经看不大出来了。 她的嘴巴仍旧被一块布堵着,两个婆子将她往地上一扔,不好意思地看着姚语欣道:“主子恕罪,这个丫头嘴巴实在硬得很,奴婢们......奴婢们目前还没审问出什么来......” 审讯人的事,姚语欣压根不擅长,她看了看身边的唐嬷嬷。 唐嬷嬷心下领会,上前两步道:“把她嘴里的布去了!” 嘴巴一解放,小丫鬟立刻辩白道:“福晋饶命,饶命啊!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是脚下没注意......” 唐嬷嬷慢慢走至她旁边,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道:“你差点伤了小主子,竟然还想着让福晋饶你一命!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愚蠢?按大清律,谋害皇族,可是要满门抄斩的!若你老实交代,福晋宽宏大量,也不是不可以饶恕你家人的命,但你若一意孤行,就别怪福晋上报给爷,让爷依律行事,到那时,你的族人们的下场......怎么选,你自己清楚。” “不要,不要......”小丫鬟涕泗横流,一只手握住唐嬷嬷的手道:“福晋大慈大悲,放了奴婢的家人吧。是奴婢做事不当,不干他们的事.....” 姚语欣的面色慢慢变得不好看起来,唐嬷嬷都这么说了,对方却一点改口的迹象都无,究竟纳喇氏拿住了她的什么软肋? “主子,爷来了!” 姚语欣一惊,人站了起来。而原先还在哭诉的小丫鬟,眼中迸出了一种名为希望的光。 第46章 萍儿是康熙三十四年进的宫,正蓝旗包衣出身。在阿哥所的几年里,她留给人的印象一直比较憨厚木讷,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性子,她并不受侧福晋的重视。在查到这一些的时候,福喜心中多多少少有点疑惑。 不过他也清楚,有的时候,那些看似最不可能的事却往往是事情的全部真相,就看主子爷愿不愿意彻查了。 福喜边走边把萍儿近些年的表现说与了七阿哥听,中间一丝不带个人情绪的,说罢偷偷去瞧七阿哥的神色,但见这位主子爷一双眼睛漆黑而又沉静,面上喜怒不辨,只一瞬,又看得他马上低下了头。 两个人走着走着便到了正院,门口的婆子看到当先长身玉立的七阿哥,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给爷请安,爷吉祥。” 七阿哥跨过院门往里头去了。 “爷,饶命啊!”他才一踏进去,耳边便响起一道凄厉的喊叫,伴随着喊叫声,一个披头散发,脸上伤痕累累的少女朝他的方向扑了过来。 七阿哥眉头一皱,抬起腿便往人身上踢了一脚。旋即,客厅里响起一道比刚才的凄厉声还大了一倍的声音,接着“嘭”地一声,传来了*撞到墙上的声音。 客厅里的女人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一颗心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快,去看看她还有没有活着?”回过神来的姚语欣压下心底的恐惧,忙指示人去查探萍儿的情况。 “主子……”墨竹过去探了探对方的呼吸,片刻后哭丧着脸回道:“主子,人……人好像快没气了……” “什么?”姚语欣惊得几乎晕倒,抖着嘴唇道:“你们快……快……” “主子,您没事吧?”唐嬷嬷见姚语欣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吓得冲上去扶住了她的手臂。这接二连三的,主子的身体……她不敢多想,又说道:“主子,奴婢还是先搀您进去吧。” 姚语欣好似没听到唐嬷嬷的话,震惊过后,一股难以克制的怒火冲上了心头。七阿哥在做什么,难不成想毁灭证据? 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忍不住地问了出来,瞪着七阿哥的目光充满了悲愤:“爷,你就如此护着侧福晋吗?即便侧福晋想要害你的孩子,你也不管吗?” 明明知道这个萍儿是关键人物,偏偏他一脚踢得丝毫不留情,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背后有纳喇氏的影子?为了护住纳喇氏,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顾,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 姚语欣越想越心寒,双手死死捏紧,牙关紧咬,若不是理智尚存,她早就冲上去甩七阿哥几个耳光了!这种男人……这种男人……她之前竟还对他抱着希望! 听完姚语欣所言,七阿哥又惊又怒,厉声道:“福晋,你说什么?” 姚语欣狠狠地带着鄙夷地瞪了眼七阿哥,不服气地道:“怎么,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爷一进门不问事情的经过,也不过问我腹中孩子的情况,上来先对付丫头,不就是打着死无对证的主意吗?爷这样做,为的是谁?我嫁给爷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才怀上一个,怎么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说到后来,她的泪水翻滚而出,但下一刻她又很快用手背一抹,语气坚定地道:“若是别的,我可以不去计较,但谁要想害我的孩子,我必不会饶过了她!” “你……”若说前面那番话令七阿哥愤怒,那刚刚姚语欣的话却是让他久久不能言了,特别是当他看到姚语欣在他面前第一次落下眼泪时,那一瞬间,愤怒,惊讶,难过……种种情绪一涌而上,浓重地让七阿哥胸口一阵闷疼。想起前面他那下意识地一脚,最终后悔占据了他的心头,叹了一声气道:“福晋,你误会我了!” 七阿哥这会儿是真的悔得肠子都有点青了,不过是认出了差点害了自己子嗣的贱婢,气怒之下的一脚,竟让福晋误会至此! “我是生气那个贱婢不长眼睛,差点害了咱们的孩子,并不是你想得那样......” 比之前温和了许多的语调,听在姚语欣的耳里,让她终于产生了一丝的动摇,事实真如七阿哥所说,他是因为生气才踢的对方吗?要果真如此,那自己岂不是太冲动了?可这也不能怪自己啊,毕竟论起宠爱来,她和纳喇氏两个不说天差地别,有距离是肯定的了。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谁知道七阿哥会不会犯糊涂呢? 姚语欣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唐嬷嬷更早地开口了:“主子,您好好听爷说话,千万别动了怒气。您想想,刚开始,您不也气得想把人打一顿为墨香她们出气吗?” 唐嬷嬷刚才是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主子的爆发太过突然,以致于她阻止都来不及。又见七阿哥一张黑沉的脸,她不由地心里一抖,正冥思苦想要用言语替主子求情,不料峰回路转,根本不用她相帮,七阿哥这头先软了语气。 见此情形,唐嬷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赶紧劝了一句。得亏爷没继续生气下去,不然幕后黑手抓不到不提,主子的地位还要受到影响。再怎么说,爷才是后院的主宰啊! 唐嬷嬷的话就如一盆冷水,顿时让姚语欣清醒了一些。 “爷,是我过于激动了,望爷恕罪。”姚语欣咬着牙,低头道:“事关孩子,我不得不慎重。爷也别怪我会怀疑纳喇妹妹,我这一胎要是没了,你说府里头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爷在宫里头长大,那些阴私手段想必也是有所耳闻的。我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到了她的院子就出了事,这真的是巧合吗?爷,希望你能彻查此事。如果查出来同纳喇氏无关,我愿意向她赔罪。” 七阿哥迟疑了,事关子嗣,不查确实不行,但查的话,要是万一查出雅真......不,不会的,雅真温柔善良,哪会做出这样阴毒的事情来?说不得......说不得一切就是巧合而已...... 姚语欣在说完话以后,一直留意着七阿哥的神情,见他一会儿犹豫,一会儿心疼,一会儿又肯定,心中渐渐升腾起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主子!”墨竹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一张脸难看至极,颤声道:“主子,萍儿没救活......” 姚语欣心说:“果然如此!”眼睛一闭,跌入了唐嬷嬷的怀里。 第47章 姚语欣觉得自己好累好累,这一整个下午,发生的两件事情或多或少地都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心理界限,对她的打击真不可谓不大。 府中的陈大夫再度被请到了正院。 床边,七阿哥担忧地看着双目紧闭的姚语欣,眉头紧紧地锁成了一个几字。 “陈云,福晋的身体……” “回七爷的话,福晋今日接连两次怒极攻心,已经动了胎气,所幸身下没见红,不然……”陈云摇了摇头,道:“孕妇不能大悲大喜,若再来一次,奴才恐怕小主子会有闪失。” 在场之人俱是一惊,唐嬷嬷顾不得七阿哥在旁边,惊慌地拉住陈云的一只手臂道:“陈大夫,主子真没事?” 陈云放下姚语欣的手腕,道:“嬷嬷不用忧心太过,我方才说的是再一次动怒后的情况。接下来的两个多月,只要福晋平心静气,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为防万一,产婆屋子可以早点备下了。” 七阿哥轻轻呼出一口气,点头道:“你说得有理……”目光一转,落在唐嬷嬷的身上,道:”这件事情就交由你去办,还有福晋母子……之后的日子你和红霞姑姑俩个少不得要多费一些心。” 唐嬷嬷欠了欠身,答道:“爷快别这么说。只要福晋和小主子大安,奴婢们辛苦一些又有何妨?” 七阿哥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逝,这奴婢,不会是在怪他吧?扯了扯嘴角,他略显尴尬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福晋还有话说。” 闻得此言,唐嬷嬷立刻不放心地往床上看了眼,心里头惴惴,爷要和主子说什么,会不会又刺激到福晋? “爷,主子今日惊吓过度,情绪难免受到了影响,您……可要多多担待……”临走前,唐嬷嬷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说上了这么一句。 眼见唐嬷嬷带着人退了出去,姚语欣张了张嘴,却最终压下了把人留下的冲动,一双眼睛又一次闭了起来。 七阿哥捏捏眉心,在床头坐了下来:“福晋,陈云的话你也听到了,以后切不可像之前那般激动了。”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下,声音变得低沉了两分,道:“你怎么会以为我不在意孩子呢?你是我的正妻,肚中怀的是我的嫡子,即便……即便府中再多的孩子,我最看重的还是你肚子中的这一个。你和孩子因为那个贱婢差点出事,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 “爷一脚把她踢死也差不多了。”姚语欣还以为七阿哥会说详查的事情,不想话题仍旧是之前差不多的一个意思,不禁睁开了眼,凉凉说道:“爷的意思我明白了,爷不是不看重咱们的孩子,是我误会爷了。” 话一出口,她才知道自己又动了怒,赶紧做了几次深呼吸。 七阿哥脸色变了变,他不是笨蛋,怎会听不出姚语欣话里的讽刺之意?只不过刚升上来的那股火气在看到姚语欣按住胸口的动作时,“哗”一下就马上熄了个干净。 “福晋,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如果查出来……查出来和雅……呃纳喇氏有关,我不会念旧情。” 话虽这样讲,但七阿哥心里其实是不相信纳喇氏会做出谋害子嗣的事情的,之所以这样说,大部分为的还是安慰姚语欣。 姚语欣却想着,一国皇子,说话应该是算数的,心内一松,也不再露出恹恹的神色,转而露出个笑容,笑容里同时还带着点难为情,软下语气道:“有爷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之前那个......我在客厅里有些失态,还请爷别放在心上,我在这里同爷说声对不起。至于那些丫鬟和婆子,我稍后会吩咐唐嬷嬷,让她们闭紧了嘴巴。” 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在姚语欣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所有的理智竟然就回了笼。这理智一回归,姚语欣才发现,她前面处理事情的方法其实很有问题。刚开始对七阿哥的那番不满就不用说了,便是之后对纳喇氏的指控,看似振振有词,但说穿了,也不过是毫无根据的揣测而已,又凭什么让七阿哥去相信呢?也亏得七阿哥没指着她的鼻子骂。 堂堂皇子正妻,出身大家,遇事却如此不冷静,只凭着推测就往人身上扣帽子,你想干吗,你难道就盼着内宅不宁,然后让爷落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仿佛听到这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姚语欣不由地缩了缩脖子,自己的脾气啊,一上来以后就不管不顾的,在前世还好一些,但到了这里,也确实要注意一下了。 七阿哥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姚语欣脑子里的念头就转了好几个来回。他只知道,妻子终于平静下来了,他也终于可以和她好好谈话了。 “福晋,你能想通就好。这件事情在尚未查明之前,确实不宜传扬开去。否则,纳喇氏名声受损事小,你作为正妻,总不想听到外面的人说你无端指摘侍妾的不是,挑起内宅争端这样的话来吧?届时,你我的颜面又往哪里放?” 七阿哥的话说得不好听,但姚语欣听进去了。当然了,她想得和七阿哥有些不一样。七阿哥是从贝勒府的名声角度出发,而姚语欣想的却是下次再碰到类似的事,可不能急赤白脸地说出怀疑的对象,而是该用迂回的方式,透过其他人的嘴引导着七阿哥往对方身上想。 说到底,她和七阿哥的情分还不到她能够肆无忌惮地说话的地步。 很好,这个教训她记住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姚语欣在心里默默说道。 夫妻俩说开来之后,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好了很多。 七阿哥想着妻子今日受惊不小,他这个做丈夫的,自然该陪着。因此,叫了人进来替他洗漱,洗完之后便上了姚语欣的床。 姚语欣拒绝不了七阿哥的这份“体贴”,尤其在他表明了会彻查的态度之后,不得不说,她又重新对七阿哥有了几分期待。 这一晚,姚语欣睡得并不踏实,因为她的脑海中总是不断闪现着墨菊她们被烫伤的画面。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纳喇氏。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纳喇氏虽然觉得自己的计策不会出现一丝纰漏,但心中却总是隐隐有股不安,就好像已经被人发现了什么。 从前她也有过排挤别人的事情,但下手除掉孩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做!那么小的孩子,比她刚生下的宝贝还要小的孩子......纳喇氏心头有恐惧忽地闪过。 “哇......”黑暗中,孩子的哭声打乱了纳喇氏的思绪,她猛地一个侧身,喊道:“谁?” “侧福晋,是奴婢。” 烛火亮起,照映出了一张谄媚的脸,那是为纳喇氏的小女儿特意备下的一位奶娘。因为纳喇氏的坚持,孩子没有睡到旁边的房间,奶娘因此也留了下来。 纳喇氏目光阴沉,冷着声音道:“下次走路别那么吓人,知道吗?” 奶娘惶恐地点点头,她不明白,白日里看着温柔的侧福晋,到了晚上怎么会让人觉得渗得慌了呢?说她吓人,明明更吓人的是她好不好? 第48章 当第一缕晨光穿破云雾,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外面的鸟叫声惊醒了七阿哥,他知道他该起来了。张嘴刚要喊出“来人”二字,眼角瞥见姚语欣那张酣睡的脸庞,不由自主地,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转过头凝视了姚语欣一会,七阿哥瞧出了她眉间的轻愁,乌黑的眼眸中不自觉地划过一丝怜惜,心中也跟着叹了口气。拿过床头的衣物,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好鞋子来到了外间。 候在外间的人看到他忽然出来,惊了一惊。 “爷,主子她......” “福晋还睡着,你们不要进去打扰她。”七阿哥一边系衣服一边吩咐道:“你们都是贴身伺候福晋的人,福晋的身体,你们一定要多加注意。遇上福晋心里头有什么不舒坦的事情,你们也要记得好好开导。把福晋伺候好了,爷忘不了你们的赏。” “爷说得哪里话,伺候好主子本就是奴婢们应当做的。”唐嬷嬷弯着腰答道:“主子和小主子都好,就是对奴婢们的赏了。” 七阿哥笑了笑,跟早就等在外面的福喜去了。 姚语欣是在七阿哥离开了半个时辰后才醒的。 墨竹和墨梅俩人一个捧着水一个替她擦脸,这时,唐嬷嬷说话了:“主子,不是奴婢非要多嘴,昨儿个您在爷面前表现得太冲动了,也幸好爷没怎么生气,还有小主子......您实在太不当心了,万一小主子出了什么差池,可怎么办啊!” 本来姚语欣就已经够羞愧的了,如今再听唐嬷嬷的指责,尤其在听她提到有关孩子的话后,她更是羞愧地无地自容,天大地大,难道还能大过肚子里的孩子去? “嬷嬷,我错了。”姚语欣低下头,不敢去瞧唐嬷嬷的眼睛。 唐嬷嬷抬起手臂,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落到了姚语欣的头上。姚语欣一愣,随即身体微微后仰,靠入了唐嬷嬷温暖的怀抱中。 “嬷嬷,有你们在,真好......”半响,她轻轻突出了这么一句。 这一声感叹,让唐嬷嬷的心中泛起股酸酸的感觉,她把姚语欣往怀里搂紧了一些,道:“孩子,难为你了!” 姚语欣的眼圈陡地红了,喉咙口蠕动了两下,却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西跨院里的李氏看着外头日渐升高的太阳,忽然侧头问身边的丫鬟道:“品红,你说这会儿福晋该起了吧?” “不知道呢。”品红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心头升起疑惑:“主子,您是要去看望福晋?” 李氏点头道:“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纳喇氏院子里发生的事,我得去瞧一瞧福晋的情况,也不知道福晋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说到昨天下午发生的那场意外,品红抖了一下,道:“要不是福晋屋里的姐姐们反应够及时,福晋和小主子......” “就是说啊!”李氏脸色一沉:“我早就看出纳喇氏不是个东西了。平时在爷跟前装得柔柔弱弱的,其实心肠比谁都要狠,都要毒!” “主子......”品红吓得上来就要捂李氏的嘴巴:“您......可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啊,要是叫人听了去......” 李氏拍掉品红的手,说道:“听见就听见,她都敢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来了,难道还不能让我说几句?” 品红迟疑道:“可是主子.....现在还没查出来,万一......万一不是侧福晋,您岂不是......” 李氏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这话我不会在爷来的时候说的。你叫品翠过来,叫她等会儿陪我去正院。” 同一时间,西院另一处偏僻之所。 从昨天晚上开始,郭氏的心情就说不出的好。这段日子她一直被禁足着抄写佛经,身边服侍的丫头也只剩下了金盏和金荷,可以说日子过得既枯燥又清苦。她把自己所遭受的苦都归到了府中另外三个女人的头上。 她想着,若不是那些女人拦着爷,在爷面前说她的坏话,爷又怎会厌弃她呢?她一个格格,如今的地位居然连通房都不如,太可恨了! “金盏,怎么样,怎么样,福晋的胎掉了没?”看到从大厨房回来的金盏,郭氏眼睛大亮,忙扔了经书,急急问道:“福晋是不是被吓得落了胎?”要是这样的的话,就太好了!凭什么府中落胎的女人就只她一个? 金盏和金荷对视一眼,各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忧心和惊疑。她们的格格,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竟然盼着福晋落胎,也太...... 金盏两人不想用恶毒的字眼去形容自家的格格,可郭氏的话真的让她们惊呆了。 “快说啊!”郭氏看金盏沉默,又催了句:“到底怎么样了?你之前不是说太医也去瞧过了吗?” 金盏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格格,福晋好好的,没出事。” “怎么会没事呢?”郭氏傻眼了:“你打听清楚了?” 金荷上去扶住她:“格格,这些话......你就别说了。福晋是个挺好的人,要不是有福晋的吩咐,咱们院子的......” “呸!”郭氏猛地甩开金荷的手,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恶狠狠地道:“福晋是好人,你说的什么笑话!这府里就没有一个好人!我如今这副样子,还不是拜福晋她们所赐!可笑我之前一直自怨自艾,还以为是落胎的事惹了爷的厌恶,可这些日子,我总算是想明白了,那些女人......一个个抓住机会就落尽下石,以致于......以致于爷......” 金盏一急,想要相劝,却见金荷冲她摇了摇头。 两个人默默听郭氏发泄完,趁着郭氏用饭的工夫,金荷悄声对金盏道:“格格的情绪压抑得太久了,发泄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等格格哪日平静些了,咱们再好好劝劝。” 李氏一走,红霞姑姑进来了。 为着昨日姚语欣差点被热水烫到的事情,红霞姑姑胸口也是憋了一口气。她在宫中多年,见识过不少女人间相互陷害的戏码,所以在消息一传过来的时候,她马上就肯定了背后的阴谋。不小心,脚滑了,谁信啊? 府中出了那么大的事,她觉得有必要进宫一趟告诉娘娘去。平时几个女人争点风吃点醋也就罢了,可要是下手谋害子嗣,那性质就绝对不一样了! 红霞姑姑心中有了打算,到姚语欣跟前说道:“福晋,奴婢想要进宫去找娘娘。” 姚语欣一听明白了:“你是要把昨日发生的事告诉额娘?” 红霞姑姑点点头:“娘娘最是关心小主子的状况,像昨日发生的危险,奴婢怎能瞒着娘娘?再一个,这件事情,背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的参与,此人会不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报给了娘娘知道,也好让娘娘替您做主。” 姚语欣犹豫了会,道:“要不要等爷查出来之后再告诉额娘?” 红霞姑姑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看着姚语欣道:“爷查爷的,跟娘娘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咱们娘娘还不能关心自个儿的孙子或是孙女了?您要真到那时候再告诉娘娘,看娘娘伤不伤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姚语欣赶忙低头认错:“是我想岔了,姑姑可别把我刚才的话说给额娘听。还有,告诉额娘,我过两日进宫去看她。” 红霞姑姑这才笑了,道:“福晋宽心,娘娘自有主张。” 第49章 征得了女主人的同意,红霞当即出了七阿哥府,奔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成嫔接到红霞进宫的消息,心中还是有些吃惊的,因为前两日两人才见过一面,当时说的是府里一切安好,福晋和小主子也平安无事。她听了之后很放心,也嘱咐红霞回去后要好好照顾福晋。怎么才过去两日,人又进宫来了,不会是府里出什么事了吧。 思及此处,成嫔心慌了,忙命底下人叫红霞姑姑进门。 红霞姑姑进来后先是一礼,然后近身至成嫔身边道:“娘娘,奴婢有要事交代,您看......” 成嫔心下一跳,朝屋里众人看了一圈。都是伺候多年的奴仆,对她的眼色个个看得明白,没一会工夫便都退了下去。 “说吧,什么事?”未等红霞姑姑张口,成嫔已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双眼紧紧盯着面前人的嘴巴,神经也绷紧了。 “娘娘,昨日府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红霞姑姑慢慢把事情讲了出来,一边还观察着成嫔的面色,唯恐她气出个好歹来。 成嫔脸色果然很不好看,但也没有想象当中的气怒。 “你确定福晋和腹中孩儿无事?” “秦太医和府中的陈大夫都瞧过了,奴婢今早则观看了一下福晋的气色,福晋面容虽憔悴,但精神头还是可以的。” 对成嫔而言,姚语欣和孩子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问完了最关心的一点,她才有精力关注其它:“那个端水的丫头人呢?审问了没?” 红霞姑姑摇摇头,颇有些沮丧地道:“那个叫萍儿的丫头死了!” “死了?!”成嫔惊愕不已:“怎么回事?” “这就是奴婢接下来要告诉您的事了。七阿哥在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对萍儿这个罪魁祸首深恶痛绝,脚下一个没收住就......” 饶是成嫔在脑海中设想了好几种原因,包括丫头自己自尽,包括幕后之人先下手为强,却是从未想过答案竟是如此!难道是儿子已经猜到了是纳喇氏所为,然后为了保护纳喇氏,置妻子和孩子的安危于不顾? 成嫔被突然跳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可旋即她又推翻了心中所想。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应该不是那种宠妾灭妻之人,他虽然偏爱纳喇氏,但在大是大非上,脑子绝对不会犯糊! 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儿子当时确实是气炸了。 成嫔静默片刻,说道:“人死了就死了吧。对了,老七最后怎么说?” 红霞姑姑回道:“七爷同福晋说要细查......” “那便相信老七。”成嫔一锤定音:“回去告诉让福晋,叫先耐心等着,我和老七一定能给她一个交代。” “有您这句话,福晋肯定放心了。娘娘,奴婢临出门前,福晋特意吩咐了,说过几天她进宫来看望您。” 成嫔面显迟疑:“她肚子这么大了......算了,还是让她来吧。没亲眼见她和孩子安好,我这心里也的确不大放心。” 红霞姑姑闻言笑了笑,想起昨天纳喇氏平安产下的小格格,她补了一句道:“娘娘,您又添了位小孙女,奴婢还没恭喜您呢。” “一个庶女而已,用不着恭喜。”要是没听到福晋出事的消息,成嫔还能乐几下,但现在,因为她心里也对纳喇氏存了几分怀疑,对她所出的女儿自然也就没那么看重了。 “好了,红霞,你先回去吧。离福晋生产还有两个多月,你要照看好她,千万别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红霞姑姑心头“嗡”地一响,忙跪下道:“奴婢记住了。” 另一边,七阿哥的府邸内,纳喇氏赶退了其他人,独留下王嬷嬷一起说话:“嬷嬷,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你说爷会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她没说出口的是,她昨天居然做噩梦了,把同屋的奶娘吓了个半死! “主子,这话您以后都别说了。”王嬷嬷听得眼皮一跳:“奴婢打听到了,萍儿已经死了。” “真的?”纳喇氏意外了一下,旋即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看来我没选错人。” 王嬷嬷虽然打听到了萍儿死去的消息,却不知道是因为七阿哥的缘故,因而对纳喇氏表示了一脸的赞同,说道:“她是个聪明又不怕死的,主子眼光果然准。”夸完纳喇氏的眼光,王嬷嬷好奇道:“主子怎么知道的萍儿,据奴婢所知,她是那种安静得不会让人去注意的角色,主子怎么把那么大的事情交给了她?难道不怕她背叛了你?” 纳喇氏得意一笑,朝王嬷嬷勾勾手指道:“嬷嬷想知道,我便说个明白。” 原来纳喇氏在很早以前就知道萍儿了,那还是纳喇氏当宫女的时候。那时,纳喇氏曾经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下帮助了一位同期的宫女,从这位宫女的嘴巴中,她得知了萍儿的名字。萍儿和她帮助过的宫女是两姐妹。 “那萍儿的姐姐......”刚开始,王嬷嬷听得比较迷糊,所以趁着纳喇氏喘气的空挡,赶紧提了一个问题。 纳喇氏目光悠远,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叹道:“死了!她临死前,把她的一样东西留给了我。正是凭着这样东西,我才得以让萍儿不顾生死地听命于我。” 一样东西?什么东西?王嬷嬷张嘴欲问,却在看到纳喇氏有点怪异的表情时,又赶紧压下了询问的念头。 王嬷嬷不知道的是,萍儿的姐姐临死前交给纳喇氏的是一张保存完好的画像,目的是希望纳喇氏以后有机会能帮一帮她可怜的妹妹。她告诉纳喇氏说,她的妹妹也摆脱不了入宫当宫女的命运。因为在那个家里,已经没有两姐妹的容身之地了。 将死之人的托付,纳喇氏虽然没有很放在心上,却也还是一直记得的。直到开府的那一天,她在自己的院子中看到了内务府新分配过来的人手,让正因为心焦福晋即将要生产的她,突然间冒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这当中施展的骗取人的手段,让纳喇氏至今回想起来都还有些心塞,但好在那个丫头终于被她完全掌控在了手里。 在王嬷嬷讶异的目光中,纳喇氏甩了甩头,甩了几下后,她面色又恢复了正常,继续说道:“她们那一支已经没落了,族里也剩下没多少人。再加上她们的额娘早死,阿玛冷漠,后娘不慈......即便她清楚地知道可能带来的后果,她依然决定帮助于我。呵呵,我都觉得老天爷这次是站在我身边了,却没想到......可恶啊!”说着,纳喇事用力地捶了下床板。 王嬷嬷也觉得可惜,但下一刻,她记起了其中很关键的一点:“主子,您和萍儿的姐姐交好的事,不会有人去查吧。” “应该不会。”纳喇氏皱了皱眉:“当时我们俩个在人前交流的机会很少,不会有人注意到的。而且,她临死之前,见的宫人有好几个,我不过是其中之一。仅凭这一点,怎么能怀疑到我的头上?” “这倒也是。”王嬷嬷点了点头:“萍儿已死,再怎么查也查不到足够的证据。” “就是这么说。”纳喇氏越说越觉得轻松。 两日后,外书房。 此时,屋子里只有七阿哥与福喜二人。 福喜将查到的结果一一报告了出来:“爷,奴才主要查了下萍儿家中的情况,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她阿玛本事不大,为人却还算谨慎,家里的日子过得比较紧巴,一家五口都挤在一套二进的小房子里。” 听到这里的时候,不得不说,七阿哥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按照他的想法,若萍儿背后真有人,这个人采用利诱方式的可能性应该比威胁来得更高。 可是下一刻,他的眉头却深深地蹙了起来。 “奴才查到萍儿有一个嫡亲的姐姐,三十一年入的宫,跟......侧福晋同一年,两人好像......好像有些交情。” 福喜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自然也没看到七阿哥脸上突变的表情。他一个奴才,爷交待他办什么事,他就办什么事。至于爷听到后的打算,他不敢问,也不会去问。 室内一时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福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七阿哥喑哑的声音在福喜头顶响起:“你说......雅真她真的会和那件事有关?” “回爷的话......”福喜的腰弯得更加低了,老实回答道:“奴才不知。” “好个不知。”七阿哥脸色又青又灰,又默了会,目光落在书房桌上的一个小盆栽上,道:“罢了,你先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是。”听到这话,福喜如蒙大赦,躬着身子往后退着出了书房。 第50章 福喜离开之后,七阿哥颓然地仰倒在了椅子上,双手捂着头,眼神迷茫而又痛苦。萍儿的背后......莫非真的是雅真? 联想到之前福喜跟他说的萍儿在缀锦阁的情况,木讷不善言辞,性情较为孤僻,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粗使丫鬟,“障眼法”三个字突地从他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他不是多疑之人,但身为皇子,他也从来不乏对阴谋的见识。单是从这条与萍儿姐姐有交情的信息中,已足够让他推断出不少的细节。 慢慢地,他身子略略往前倾,原本捂着头的双手情不自禁地移到了胸口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又坐正了,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像是下定决心赴死一般的表情。 外书房的门骤然被拉开,等候在门口的福喜看着面无表情大踏步走出来的七阿哥,只觉心里头有一阵凉意掠过。 “福喜,随我去后院。”七阿哥沉声道。 “是,爷。”福喜心头一震,赶忙答应一声跟了上去。 缀锦阁这边,纳喇氏正和大女儿一起逗弄着出生才没几天的小女儿。虚岁已经四岁的大格格对睡在自家额娘身边的小婴儿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一会儿去拉小手,一会儿去摸头发,嘴里直说道:“妹妹好小哦!手手小小,鼻子小小,我看看她的脚,是不是也很小呢?” 纳喇氏噙着笑意,望向两个女儿的目光温柔似水:“婉玉,妹妹可爱吗?你喜不喜欢她?” “嗯。”大格格的眉眼弯弯,露出了几粒小米牙:“我喜欢妹妹,妹妹比弟弟乖。” 纳喇氏“哧”一声笑了:“婉玉觉得弟弟哪里不乖?告诉额娘,额娘下次打他屁股去。” 大格格歪头思考了会,如花的唇瓣凑近纳喇氏道:“那额娘不要跟弟弟说是我说的。弟弟他有时不干净,在地上乱爬,他还乱扔东西......” “主子,爷来了!” 爷来了?纳喇氏的面庞随着这句通报亮了起来,朝着外面喊道:“快快请爷进来!” 蓝色百子图门帘一掀,穿着身银色团花杭绸长袍的七阿哥板着脸走了进来。看到大格格的一瞬间,他脸上的冷意立时一敛,道:“婉玉也在?” 大格格是七阿哥的第一个孩子,七阿哥对她向来是疼爱有加。 “阿玛!”大格格看到七阿哥便亲昵地跑了过去,小手环住了他的大腿。 七阿哥弯下身,抱住了大格格,问道:“你来看妹妹?” “嗯,妹妹真好看。”大格格重重点了下头,显摆道:“妹妹喜欢我呢,我来看她,她眼睛就睁开了。额娘说,我没来前,妹妹的眼睛一直闭着。” 七阿哥嘴角牵动:“妹妹她还小,要睡觉。婉玉乖乖,明日再来找妹妹一起玩好不好?” 大格格不舍地往床的方向看了眼,道:“妹妹是要睡觉了吗?那我明日再来。” 七阿哥放下女儿,让奶娘抱着走了。 进门前七阿哥那带着冷意的表情没被纳喇氏注意到,她好心情地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柔声道:“婉玉这孩子,就是听爷的话。我......” “雅真!”七阿哥走到床边,眼睛里跳动着不明的火焰,说道:“我有话问你,你让她们先抱着孩子下去。” “哦,好。”纳喇氏怔楞过后,赶紧示意房间里的统统退出去。 “爷,你要问我什么?”不会是问我生产那一天的事情吧?爷是查到了什么吗? 纳喇氏极力控制住脸部表情,心却控制不住地“砰砰”一阵乱跳。 “雅真,福晋在你生产那天差点出事,这你知道吧?” 纳喇氏目露疑惑,道:“知道啊,我后来听芳芷说了。爷,福晋母子现在如何了?”说罢,转而一叹道:“唉!也是我前段日子身体不便,精神跟不上,芳华她们几个尽记着照顾我,倒忽略了对新进丫头们的管教。原想着又不是贴身伺候的,只干些洒扫的活也无甚大事。却不想我被月如......事发突然,这些丫头到底当差的时日还不长,慌乱起来竟出了此种纰漏,险些伤了福晋。我......对不住福晋。爷,眼下我还不能起身,不如由您替我同福晋说一声抱歉吧?” 许是纳喇氏装得实在好,七阿哥的表情有了些软和的迹象,只是一思及福喜查到的内容,他狠了狠心,问道:“你院里那个叫萍儿的丫头,你之前认不认识?” “萍儿?”纳喇氏仰面,轻笑道:“瞧爷说的,我怎么会不认识?好歹她到我这院子里也有个把月了。虽是个洒扫丫鬟,名字我却是知道的。” 七阿哥摸了摸手上的扳指,眼神复杂地看着纳喇氏:“听说你和萍儿的姐姐早就认识?” “爷,您这话什么意思?”纳喇氏心下猛地一颤,两颊上面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两下:“爷是怀疑我指使的萍儿?” “爷你怎么能......我......”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一般,泪水快速在纳喇氏的双目中凝结,然后伴随着她的话滚落而下。 这一次,七阿哥却没想从前那样急着去搂抱纳喇氏以示安慰,但他的神情又比之刚才缓和了不少:“不过是随口问上一句,你又何必......你还在月子里,还是少哭为好。” 什么叫随口问上一句?若不是怀疑了我,干吗专挑着这些话来问?不就是存着试探我的意思吗?纳喇氏心内回环反复,搜索着应对之词。 “我知道福晋是在我这院子里出的事,或许爷听福晋说了经过后就疑心了我,可是爷,我敢对天发誓,这件事真的是凑巧。要早知道福晋来我这儿会出事的话,我是怎么也不会派人去通知她的。我当时只是太害怕了,爷不在府中,我能找的也就是福晋了。福晋年纪虽比我小,为人却比我沉稳得多,我素来敬佩福晋遇事沉着的性子,这才打发了芳芷去正院。不承想......” 纳喇氏越说越委屈,哭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我跟了爷多少年,爷难道还不了解我的为人?爷要查我,我不拦着。我是认识萍儿的姐姐,但那又怎么样?三十一年进宫的宫女,我哪个不认识?哪个我又没有交情?呜呜呜......爷还说喜欢我,喜欢我就是一点也不相信我吗?爷,只要一想到您一点也不信任我,我......我这心......”说着,左手一动,紧紧抓住了胸口左侧的位置。 按理说,以七阿哥心疼纳喇氏的那股劲,此时的他早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好生安抚了,可奇怪的是,随着纳喇氏的越哭越大声,他的脸色反倒越来越不好看。本来已经软下来的神色,慢慢地又恢复了一片冷漠。 纳喇氏哭着哭着却不见七阿哥如往常一样对她百般安慰,一颗心已自渐渐沉了下去。待忍不住抬眸细看,却让她看到了一幕全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情景。七阿哥面色黑沉如锅底,目光里透着浓厚的失望。 纳喇氏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电光火石间,她突地明白了。明白的刹那,她只觉浑身的血一阵倒涌,若不是使劲掐了把自己,她都要用头去撞墙了。笨蛋,笨蛋!爷都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急着喊冤了,这不是......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爷......”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这句话可见是真理。原本纳喇氏只要坦坦荡荡地回上一句“我认识”即可,却因为心中有鬼,言语之间让七阿哥听出了不对。 七阿哥是皇子,在学业上,他有康熙这个聪明的阿玛教着,在一些小事上,他又有浸淫宫中多年的成嫔指点着,所以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能随意被内宅女人糊弄的男人。他喜爱纳喇氏,也只是因为几个女人中,纳喇氏跟他的时间最长,性情也最温柔。他喜爱她的温顺,喜爱她能为他生下子嗣,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如果说来之前他心里还抱有比较大的希望,萍儿的背后没有纳喇氏的指使,那么现在,他的这种希望已经剩下了不到一成。经历了书房里那番思想斗争,七阿哥发现,对于现在这样的结果,他倒不是不能完全接受。 七阿哥紧紧盯着纳喇氏,不发一语。 良久,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你好生休养,最好以后就别出院子了。” 纳喇氏一颤,哆嗦着唇问道:“爷什么意思?” 七阿哥没有回答她,叹着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1章 到了缀锦阁的门口,七阿哥回转身一望,又是叹了口气,方倒负双手踱步走远了。去的却不是前院,脚下一拐,转去了东院。 因这几日七阿哥天天到正院里来报道,姚语欣已经习惯,歪在炕上,只叫人迎七阿哥进来。 七阿哥一进屋子,见到的便是姚语欣笑意晏晏,手上拿了件小孩子的衣服在比划,眉目间说不出的温柔。就这么一个照面,让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七阿哥心中更添几许愧疚。 “福晋,今儿身体如何?”七阿哥说着,人在姚语欣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休养了两天,今儿感觉好多了。”姚语欣边说边笑着把衣服递给七阿哥看:“这是我那玛玛叫人带过来的衣裳,爷瞧瞧,做的多好。” 七阿哥略倾了倾身体看了一眼,说道:“的确好。” 姚语欣放下衣服,问道:“爷是有什么心事吗?”不是她敏感,实在是七阿哥的动作和语气上透露出来的敷衍让隔了一张小炕桌的她感受不到都难。 问完这一句,姚语欣突地一颤,脑海中闪电般地划过一道念头,接着她就克制不住激动地指着七阿哥道:“爷,莫非是那天的事情有结果了?” 七阿哥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愧疚,道:“福晋,我让人从萍儿的家人处开始调查,到目前为止,还未发现任何蹊跷的地方。或许......或许整件事......” “啊,怎么会?”姚语欣张着嘴巴,杏眼瞪大,她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个结果。 七阿哥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心虚不已地避开了目光,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福晋,我知道你心里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事实就是如此,你以后......还是不要多想了。” “怎么会呢?”姚语欣依旧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喃喃道:“真是我多想了吗?” 七阿哥眼神闪烁了下,道:“确实是福晋你多想了。不过,上次的事,即便那个贱婢死了,到底其中也有纳喇氏御下不严的缘故。只是她现下尚在月子中,不好处罚太狠,待她出了月子,罚她抄写个一年半载的经书,你觉得如何?” “我都听爷的。”姚语欣摸摸肚子,一脸怔忡。 七阿哥松了口气,拿起茶杯吃了一口,道:“福晋,还有件事情要同你商量。纳喇氏院中的月如有了身孕,你看......要不要给她移一移院子?” “她怀孕了?”姚语欣又是一惊:“她不是被纳喇......爷审问过她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纳喇氏的丫头那天来报的时候,分明提的月如冲撞了纳喇氏,依着纳喇氏狠毒的性子,这人怎么还没被处置呢? 七阿哥叹道:“等她产下孩子后再做处理吧!” 姚语欣心中一动,说道:“我听芳芷说是月如惊吓到了纳喇妹妹才导致她提早生产的,爷说这里面有没有误会,毕竟纳喇妹妹的肚子快满十个月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生产,也许不全是月如的原因。当时我被芳芷的话吓得没了魂,生怕纳喇妹妹有个三长两短,这才急急带了人赶往她的院子,却不料......唉!难不成我命中当有此一劫?” “咳咳......”七阿哥被她的最后一句话弄得差点喷出茶水来,擦擦下巴,正色道:“什么劫不劫的,别胡说!”接着又一咬牙,沉声道:“都是些不着调的贱婢惹出来的事,萍儿死了也就罢了,那个叫芳芷的,明儿叫人打她几十板子,没脑子的东西!” 即便已经意识到事情同纳喇氏有关,但多年的情分不是假的,听姚语欣提起芳芷,七阿哥想到的竟然是“会不会是身边人不好才影响到了雅真以致于让雅真干出这种事情来”,除了芳芷,不是还有个说话不经大脑的芳华吗?他记得最早之前也有个办事不利的芳秋,身边多年来都是一群这样的人,怪不得雅真的性子会大变。 也亏得这些念头只在他脑子中打转,要真说出来了,姚语欣说不定能啐他一脸的唾沫,呸,纳喇氏若是心正的话,别人能怂恿得了她?还说别人没脑子,我看没脑子的人就是你! 当然目前姚语欣只听见了七阿哥要惩罚芳芷的话,她不会傻得去阻止,点点头说道:“爷说的有道理。缀锦阁那边的人,规矩什么的,的确差了一些。平时看不出来,一遇上像生产之类的大事,就都慌了手脚。爷不如替纳喇妹妹整顿整顿?” 姚语欣说这话,未免有些想要看纳喇氏笑话的心思。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纳喇氏并不无辜,所以下意识地总想给她添点堵。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七阿哥很爽快地表示了赞同:“她那院子里的人是要换上一批,我准备进宫跟额娘说一声,请她再安排一个规矩严格的嬷嬷过来。” 话到这里,七阿哥忽地一顿,因为他想到了早前被他安排在纳喇氏身边的王嬷嬷,随后他眼中射出一道寒光,不能规劝主子的人,要来何用? 七阿哥的反应,倒让姚语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掩饰住疑惑,柔柔笑道:“那爷得好好跟纳喇妹妹说,省的她到时怨你。” “嗯,有劳福晋提醒。”七阿哥清了清嗓子,说道:“不提她了,我问你月如的事该如何安排?” 姚语欣垂下长长的睫毛,漫不经心地道:“月如的事爷问我做什么?她是纳喇妹妹院里的人,自由她做主。” “可是......” “爷不是最放心纳喇妹妹的性子吗?她还能照顾不好月如不成?” 姚语欣心中冷笑,这男人的心也真够偏的了,不愿看纳喇氏麻烦,难道就能把人转到自己这边来?怎么着,还嫌人事不够多是不是? 七阿哥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他的确不放心现在的纳喇氏吗?最起码,宫里头的嬷嬷没到之前,他是不放心把人放在缀锦阁的。月如他可以不上心,但孩子他不能不管。 可他先前既然对着姚语欣撒谎了,也不能在此时拆自己的台,找了个借口道:“你也知道她那儿刚生产,她院子里的人做事又不行,还不如移了月如出来,另给她安排个院子。” 姚语欣问道:“那爷的意思是......”千万别移到我这里来! 七阿哥道:“你看让她住到李氏那边去怎么样?” 姚语欣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件事爷先问一问她的意思吧,总不能让她完全没个准备。” “福晋说的是,李氏那性子,若是不高兴的话,很可能给月如脸色看。这样一来,倒不是养胎的好去处了。” “李妹妹有什么说什么,我倒挺欣赏她这种性子的人,不必担心哪天被她在后面捅了刀子。” 七阿哥神情一僵,想到了纳喇氏,干笑两声道:“对对,我也挺喜李氏的性子的。” 第二日,福喜带着人到了缀锦阁,宣布了几项处置命令。 三等丫鬟萍儿冲撞主子,杖毙。 大丫鬟芳华芳芷搬弄口舌,当差不用心,当众打五十板子,退回内务府去。 王嬷嬷身为管事嬷嬷,管理不力,除去管事嬷嬷的身份,打二十板子。 侧福晋纳喇氏御下不严,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需用心抄写佛经面壁思过。 前面三项还好些,最后一项却在后院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瞧瞧,我说什么了,福晋那桩事就是跟纳喇氏有关。” “主子,可侧福晋的罪名是御下不严,怎么会......” “你怎么这么傻?以后走出去别说是我的大丫鬟,这种事爷能大喇喇说出来吗?” 这是李氏和贴身丫鬟的对话。至于别的议论就更多了,大多都是不解七阿哥为何会突然对侧福晋院中的人下重手,特别是那些从阿哥所跟出来伺候的老人,心里头就更加不明白了,侧福晋不是最最受宠的吗?爷怎么这一次就这么舍得下侧福晋的颜面?难道是府中的风向要变了? 第52章 正堂西侧的三间抱厦乃是唐嬷嬷和四个大丫鬟的居住之地。在姚语欣的要求下,墨菊这几日一直在屋子里养伤,并没有出来当差。不过她是个闲不住的,得了空就坐在炕边穿针引线。 “墨菊,你怎么又在做针线了?主子不是叫你多休息吗?”墨梅端着一碗放了冰的酸梅汤进来,见墨菊又在做针线,忍不住就数落她。 墨菊抬首,脸上的笑容温温和和的:“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给主子做些东西。” “你啊!”墨梅走至她身边,把碗递过去,道:“给,快喝!” 墨菊笑眯眯接了,却不忙着喝,嘴里道:“你有听主子说叫我何时回去当差吗?” 墨梅摇摇头笑道:“没有。我听主子的意思,是要等你重新长出头发来以后再说。” 墨菊一听急了:“这怎么成?不行,我得找主子说去!” “我骗你呢!”墨梅笑得花枝乱颤,半个身子趴到了墨菊身上,差一点让那酸梅汤晃出碗来。 墨菊稳住手上的汤,笑道:“你小心些。” “那你快喝。”墨梅催道。 墨菊笑着低下头,将碗中的汤喝完了,说道:“每日有主子给的冰镇酸梅汤,这暑热倒是一点也不怕了。” 墨梅点头赞同:“大夏天的喝酸梅汤,又消暑又解渴,关键这汤还是红霞姑姑的手艺。唉!亏我先前还以为自己的厨艺不错呢,吃了红霞姑姑做出来的东西,才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只不知红霞姑姑还能在咱们府里待多久,我听主子和唐嬷嬷说的意思,好像是红霞姑姑过些时候还得回宫里去。” “要我说,你不如像红霞姑姑讨教讨教,我看姑姑的为人挺不错,要是......” “你们俩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挨得那么近。”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笑,打断了墨菊两人的对话。 “主子,您怎么来了?”望见来人,墨菊和墨梅迅速分开,从榻上站了起来。 姚语欣扶着唐嬷嬷的手,慢慢移动两步,笑着说道:“我来看看你。虽墨梅说你好得差不多了,没亲眼看到,心里总归有些惦念。墨菊,你过来,我看看你的头。” 墨菊乖乖上前,叫墨梅帮着撩起了一边的头发,不好意思地道:“一点小伤还要劳动主子亲自来看望,奴婢惭愧。” 对这话,姚语欣就不赞同了,嗔道:“说什么惭愧?不过几步路的事情,又累不着我。我到你这儿来,一来可以看看你的情况,二来可以活动活动手脚,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说罢,低头细细看了看墨菊的伤口,见烫到的那块没有溃烂的迹象,轻轻吁了口气,道:“幸亏府医来得及时,他那药也管用,不然我这心里......” 墨菊听得鼻子一酸,道:“主子快别这么说,奴婢做的都是应该的。” 姚语欣感激地拍了拍墨菊的手背,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我来还想说一件事给你听,缀锦阁那边,爷今日叫福喜去处理了,打板子的打板子,撸差事的撸差事,也总算没叫你们几个的伤白受。” 墨菊听着,眼圈微微红了:“奴婢们没什么,只担心主子您受委屈。” 姚语欣笑笑:“我知道你的意思,别担心我。” -------------------------------------- 七阿哥的午饭是在启祥宫里用的,当着成嫔的面,他倒是一字不落地把纳喇氏极有可能参与谋害子嗣的事说了出来。 宫婢们早就退下去了,此时厅里只有母子俩个。听完儿子的话,成嫔问道:“听你的意思,难不成没把事情告诉你媳妇儿知道?” 七阿哥面露尴尬,同时又带着些愧疚地道:“儿子是担心说了之后福晋会......会受不了,没查出来前,福晋便对纳喇氏就很不满了,若是知道了纳喇氏参与其中的话,儿子不知福晋会做出何种反应。纳喇氏到底为儿子生了一儿两女,要是处置太过,几个孩子......” “老七!”成嫔把筷子一摔,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儿子......儿子......”七阿哥看着成嫔突如其来的怒气,一时间很是摸不着头脑。等回转了神,他赶忙低头道:“额娘勿恼,是儿子错了。” 成嫔拉长着脸,问道:“你哪里错了?” 这句话把七阿哥给问倒了,他茫然地望向成嫔:“儿子让额娘生气了,自然是儿子的不是。” 成嫔手指着七阿哥,罕见地发了大火:“老七,你是不是真的没脑子?你媳妇儿和你的孩子差点叫人给害了,你明知道凶手是谁,不给她们报仇不说,还要瞒着你媳妇儿,生怕她要处置凶手,你......你怎么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的?” 七阿哥脸色一白,站起身跪倒在了成嫔脚边,连声道:“额娘息怒,额娘息怒,儿子不是......” “不是什么?”成嫔气愤难平,道:“你倒是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置纳喇氏?” 七阿哥把今早出门前让福喜做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儿子也知纳喇氏论罪当废,可废了她之后呢?弘曙怎么办?婉玉怎么办?还有刚出生的那个孩子......他们都还那么小,以后的路还很长,儿子怎么舍得......舍得他们被人一路指指点点着长大?额娘,请恕儿子违逆了您的心意。” 成嫔做了个抚额的动作,皱眉道:“老七,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要废了纳喇氏?你先起来,听我好好与你说。” 七阿哥不敢再多话,乖乖站了起来。成嫔握住他的手,笑骂道:“你看看你,平时瞧着挺精明的,怎么一遇上纳喇氏的事就犯糊涂了呢?” “额娘。”七阿哥见成嫔渐渐缓了神色,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他真的没有想到母亲此次会这么地生气,这让他多少有点害怕。 “老七啊,你听额娘的,回去后就把纳喇氏做的事告诉你媳妇儿。她是受害人,有权知道真相。你先听听她打算怎么处置纳喇氏,你不是她,又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你也说额娘看人的眼光不会差,那额娘告诉你,你媳妇绝对不是心肠恶毒之人,所以你的担心根本就是多此一举。至于纳喇氏,她做出的事实在太出格了,别的额娘还能容忍,可唯独子嗣一事,这是额娘的底线。纳喇氏越过了这条底线,就不要怪我对她不客气!” 七阿哥忍不住问道:“额娘,您想如何处置她?” 成嫔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她这种阴毒的性子,你还放心几个孩子让她教导?你回去后,把弘曙移到你媳妇的院子里,有奶娘们在,不怕照顾不好他。至于纳喇氏,就让她在她院子里待着,弄间屋子布置成佛堂,抄经念佛也就是了。” 七阿哥一惊:“额娘,这对纳喇氏来说会不会......” 成嫔握着七阿哥的手一个用力,道:“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心疼她?” 七阿哥一个哆嗦,敏锐地察觉到了成嫔眼里一闪而逝地寒光,连忙应道:“是,儿子愿意听从额娘的吩咐。” 成嫔这才笑了,高兴道:“好好。老七啊,下个月就要大选了,到时额娘一定帮你挑几个好性子能生养的姑娘。” 七阿哥能说什么呢,对于母亲的好意,他只能苦笑着答道:“有劳额娘费心。” 母子俩个又说了阵话,之后七阿哥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府中。 第53章 回到府中的七阿哥在书房中枯坐了许久,心情依旧是说不出的压抑沉闷。 “福喜,什么时辰了?”七阿哥按了按眉心,开口说出了回府后的第一句话。 “回爷的话,快到申时正了。” 七阿哥脸上划过一丝惊愕:“这么晚了?” 福喜弯了弯腰,说道:“是的,爷。”接着又问:“今晚的晚膳,爷看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奴才去厨房吩咐一声。” “不用了。”七阿哥叠起精神,从椅子上站起道:“晚膳去正院那。” 福喜答应一声,喊上侯在门外的小内侍,跟在了七阿哥的后面。 七阿哥到了正院,见了姚语欣的面就说道:“福晋,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跟你说。” 姚语欣看了看身边伺候的几个人,唐嬷嬷带头福了福身,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爷,你要和我说什么?”姚语欣转过脸,眉目间带着疑惑之色。 七阿哥眉头一皱,说道:“福晋先坐下说话。” 待姚语欣坐下后,七阿哥深深透了一口气,说道:“福晋,我打算将弘曙交由你来抚养。” 什么?!姚语欣惊得险些跳了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了,道:“怎么回事?弘曙不是......一直养在纳喇妹妹身边的吗?爷怎么会......突然想到叫我来抚养?爷就不怕纳喇妹妹她......” “福晋,有件事情我没告诉你。”七阿哥一狠心,坦白道:“你之前料得一点不错,纳喇氏并不无辜。” 这一次,姚语欣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响,她才把视线重新聚焦到七阿哥身上,道:“爷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七阿哥被姚语欣的反应弄得有些狼狈,尴尬地回道:“福晋,昨儿个是我没查清楚,给了你错误的信息。现下事情已经全部查明,我只问你,你打算如何处置了纳喇氏?” “如何处置......”姚语欣喃喃地接了一句,但随即她眼中的茫然之色褪去,坚定道:“纳喇氏谋害我以及我肚中的孩子,我怎能轻饶了她?” 七阿哥心中一紧,问道:“你想怎么办?” 姚语欣咬牙恨恨,道:“我也不叫爷为难,纳喇氏她好歹为爷生了三个孩子,所以我打算让她一辈子都待在她那个院子里,我永远也不想看到她。” 七阿哥眼带复杂地道:“福晋是想将她终身幽禁?” “怎么,爷是觉得我的处置太轻了?”姚语欣以为七阿哥不同意,语气间不由地流露出了讥讽之意。同时心里面也下定了一个决心,要是接下去七阿哥还要维护纳喇氏的话,她就进宫找太后和成嫔做主去。又不是傻子,到了这种地步,难道还要她忍着不成? “就按照你的方法处置吧!”出乎姚语欣的意料,七阿哥给出了这样的一个回答。 姚语欣一愣,嘴唇微微往上翘了翘,说道:“既如此,我明早就让唐嬷嬷跑一趟缀锦阁了。” 七阿哥点点头:“去的时候,顺便把弘曙也接过来吧。” 姚语欣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她看了眼七阿哥,犹豫了又犹豫,委实不知道是拒绝好还是接受好。 “怎么了,你不愿意让弘曙住到你这儿?”她面上的犹豫清晰地落入了七阿哥的眼里,令他的脸色沉了沉。 “没有。”姚语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只是担心照顾不好他,你看看我的肚子,哪里来多余的精力?” 一听她的话,七阿哥的面色好了一些,说道:“这一点福晋不必担心,弘曙过来了,原本伺候他的那些人当然也要跟着过来。如此,福晋也可轻松些。” 姚语欣知道再也推不出去了,只得同意道:“爷说的也是。那我今晚便叫她们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吧。” 七阿哥目露赞许:“福晋,弘曙以后就多劳你费心了。” 姚语欣露出一个笑:“爷客气,我也是孩子的母亲,应该的。” 估摸着七阿哥应该没有别的话要单独跟她说了,姚语欣接下来道:“爷,时辰不早了,要不传膳吧。” “你这一说,我倒是饿了,行,传膳吧。” 一顿晚膳,夫妻俩个吃得比较沉默。七阿哥是因为想到纳喇氏心里有些不痛快,而姚语欣则是为着往后无法再轻松的日子感到烦心。俩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都没注意到对方的不对劲。 吃完晚饭,七阿哥陪着姚语欣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然后便带着福喜两人走了。 七阿哥一走,姚语欣赶紧叫了唐嬷嬷到身边,将弘曙要搬来的事告诉了她。 唐嬷嬷听罢笑了:“主子,这是好事。爷把小阿哥交给你养,是看重你呢。小阿哥还没到认人的年纪,主子这个时候养了他,何愁培养不出感情来?最关键的是,小阿哥到了您身边,侧福晋往后就不敢对您不敬了。” 姚语欣摇头:“纳喇氏我并不担心,爷已经允了我不让她出院子。我担心的是孩子在我这儿,万一出点事,爷不得活啃了我?” “侧福晋怎么了?”唐嬷嬷的心神落在了姚语欣的前半句话上:“您让爷把侧福晋关起来了?爷怎么会同意?” 姚语欣撇嘴道:“爷刚告诉我说,事情查出来了,就是跟纳喇氏有关系。爷问我打算怎么处置,我就说不想看到她。” “还真是侧福晋?”唐嬷嬷顿时怒了:“呸!烂了心肠的恶毒女人,我就说爷怎么会忽然之间要送小阿哥过来,原来当中竟有此番缘故!” “好了,咱们别提她了。一提起她,我就觉得恶心。我就想问问嬷嬷,弘曙的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姚语欣问道。说实话,她现在极度厌恶纳喇氏,连带地对她的孩子也有点不喜欢。可既然孩子让他爹交到了她手中,她也不会做出撒手不管孩子的事情来。再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 唐嬷嬷略一沉思,道:“主子的顾虑有道理。跟着小阿哥来的人,咱们得打听清楚了,万一里头有心向着侧福晋的,弄出点事情来,倒是叫咱们难办了!侧福晋这个人心这么狠,谁知道她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呢?” “那依嬷嬷的意思......” “主子还得同爷说一声,如果能另换一批伺候的人就好了,最好是让爷亲自安排。” 姚语欣颔首:“我明儿找爷说一说。嬷嬷,弘曙来了之后,恐怕你和墨竹她们会辛苦许多。毕竟把事情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唐嬷嬷一屈膝道:“福晋,天色不早了,奴婢这就带着人去安排屋子。” “嗯,去吧!”姚语欣挥了挥手。 第54章 缀锦阁的后抱厦内,纳喇氏从醒来后右眼皮就一直突突跳个不停。她按住眼皮,心道:“怎么回事?难道今天要出什么大事?” 一股子浓重的不安渐渐在纳喇氏的心头弥漫开来。离上一回跟爷见面已经过去了两天了,爷在干什么呢,会不会把对自己的怀疑告诉给了福晋?福晋知道了的话又会怎么做呢?接下来自己是不是要非常小心了?因为福晋肯定要报复的!那么爷呢,这一次又会不会护着自己呢? 再怎么说,福晋她也没出事是不是......所以自己能不能盼着......盼着爷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出手维护...... 正思绪纷乱间,一个面带惊慌之色的丫鬟推门进来了,张嘴就喊:“主子!主子!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小阿哥......小阿哥被抢走了!” “你说什么?!”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纳喇氏的脸色瞬间白了:“你说小阿哥怎么了?” 小丫头急急又道:“福晋院里来了很多人,说奉的爷和福晋的令,要把小阿哥挪出去!” “你说小阿哥他......”纳喇氏捂住胸口,双目赤红,噗”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见她吐血,那丫头更加慌了,却缩手缩脚地没敢上前,只卧在地上道:“主子,您千万要忍住啊,小阿哥那里还等着您去呢!” 纳喇氏擦了下嘴角,颤颤巍巍掀开被子,对着一旁听傻了的大丫鬟道:“你扶我起来,去......去跨院......” 等纳喇氏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挪到西跨院时,却发现她心爱的儿子已经叫人给抱走了。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来的?”纳喇氏一眼认出了姚语欣屋里的唐嬷嬷,不由地朝她喷起了怒火。 唐嬷嬷行了个标准规范的礼,皮笑肉不笑地道:“没人跟侧福晋说吗?爷吩咐了,以后小阿哥就搬到正院里去,不让侧福晋费心了。” 关于这一点,纳喇氏来之前不是没有听丫鬟说过,但她固执地觉得七阿哥不会如此待她,即便此刻听了唐嬷嬷的话,她依然坚信自己的判断。 她指着唐嬷嬷,语气虚弱却又冰冷地道:“大胆奴婢,竟敢假传爷的命令,你不想活命了吗?” 唐嬷嬷平静地回道:“侧福晋,奴婢胆子小,主子爷没吩咐的事,奴婢是断断不敢做的。” “你......”纳喇氏颤了颤身子,唐嬷嬷波澜不惊的面孔终于引起了她的一丝恐慌,她色厉内茬地道:“你等着,我亲自找爷说去!” 两人说话的工夫,屋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唐嬷嬷也不废话,再度福了福身子,道:“侧福晋,奴婢就不同您多说了,主子那里还等着奴婢呢!” 说完也不管纳喇氏的面色,带着人呼啦啦走了个干净。 纳喇氏缓缓转过身,硬生生咽下喉头的腥甜,咬牙握拳道:“扶我去见爷!”即便爷真下了这样的命令,她去求一求不就好了吗?她就不信了,凭着爷对她的怜惜,她还会要不回来孩子? 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纳喇氏好不容易来到了院门口,却被守在门口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拦了下来。 其中一个婆子带着恳求的眼神对她说道:“侧福晋,福喜总管派人来说过了,让奴婢们看管好您。若您出了这个院子,奴婢们可就没命了!” 另一个紧跟着接上道:“侧福晋,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请您回去吧!” “那我要是执意出去呢?”纳喇氏的声调阴冷无比,望向两人的目光中透着点点怨毒。 两个婆子目露坚决,同时磕头道:“恕奴婢们无礼!” “好啊,你们这两个贱婢,看我不......!”她们的话让扶着纳喇氏的大丫鬟勃然大怒,放开手就要上去给两人每人一脚,可还没踢到人呢,一个惊慌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芳菱姐姐,你快看主子......” 从听到儿子被人抱走到现在,纳喇氏一路都是强撑着一口气在走的,她这些日子过得胆战心惊,加上生产不久,本就虚弱得很,到了这会儿,她已然是有些扛不住了。 她想要开口帮腔自己的大丫鬟,但全身像是忽然间被人抽干了力气,双腿一软,栽倒在了旁边人的怀中。 姚语欣一早在红霞姑姑的陪伴下进了宫,把接孩子的事情完全交予了唐嬷嬷。 自打上回红霞姑姑进宫给成嫔捎了信,成嫔就在自个儿宫里盼着姚语欣了。 婆媳两人一见面,做婆婆的首先问儿媳的身体:“累不累,肚子感觉怎么样?” 姚语欣笑眯眯地回成嫔:“谢额娘关心,我和孩子都好。” 成嫔亲自扶住了姚语欣的手臂,笑着把人带到了榻上。一面让人端了茶水糕点上来,一面问起了府里的状况。 “想来爷把调查的情况也同您说了,纳喇氏......自作孽,我当然不会绕过了她!”姚语欣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心思瞒着成嫔:“昨儿爷问我如何处置她,我一想,要她的命还不至于,可要是废了她,还得上报给宗人府,爷和贝勒府的颜面就保不住了。思来想去,唯有将她囚禁,如此,她今后总不能再害人了吧!” 成嫔抿嘴一笑,为婆媳俩个的心有灵犀,她夹了一块莲蓉夹心糕放到姚语欣的盘子里,道:“她本来可以好好做她的侧福晋,她不缺老七的宠,也不缺孩子,往后的日子差不到哪里去。可她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动歪心思害人,落个被囚禁的下场也是她自找的,与人无尤!语欣你做的对。” 姚语欣听婆婆出言赞同,又是高兴又是感激:“额娘,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 成嫔笑了笑,问道:“我昨儿听老七说要把弘曙挪到你的院子里,你可让人去纳喇氏那儿带了?” 聪明如成嫔,自不会将昨日与七阿哥的话透露出来,只编了好听的说与姚语欣听:“纳喇氏往日里装的好,把老七完全瞒住了。老七昨儿在我这里好一顿惭愧,说对不住你和孩子,又说回去后必得给你一个交代来。弘曙交由你照顾的事,他当时就跟我商量了。” “是吗?”听成嫔这么一说,姚语欣对七阿哥的看法又稍稍恢复了一些,道:“爷处事公正,都是皇阿玛和额娘教得好。” 这话难得的让成嫔有些语塞,七阿哥到底什么样,没有比她这个做母亲的更了解的了。 “老七是个知道轻重的,情分归情分,哪里能越过你和孩子去?”转眼间,成嫔就回过了神,冲着姚语欣又说了句儿子的好话。 姚语欣一副乖巧的样子,附和道:“额娘说的是,爷待我到底不一样。” 成嫔盯着她,语重心长地道:“额娘如今不盼别的,就盼着你们俩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我知道因为纳喇氏,老七曾经给了你不少的委屈受,但人啊,不能总想着过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老七让纳喇氏占的不过短短几年,哪比得上你以后跟他处的日子?” 这是提醒她用时间可以培养出感情,不必太过在意纳喇氏和七阿哥的那一段,同时也点出了人要往前看的道理。姚语欣掩下复杂的情绪,感激地点头道:“额娘金玉良言,儿媳记下了。” 两人之后说了些有关弘曙的话,然后成嫔就把话题转到了大选上面:“趁着你今日来,额娘把选秀的事也跟你说一说。前几年小选,你那边进的人不多,今年碰上大选,恐怕进的人就会多一点了。额娘在这里给你透个实底,依着你府里后院的人数,今年至少也得指两个进来。” 关于宫里指人进来的事,姚语欣知道无论如何也是推脱不来的,便大度地道:“这些事全由额娘您做主就好。” 成嫔满意于她的回答,笑道:“今年先这样,额娘给你挑几个好生养的,过了今年,往后就不用一年年指人了。” 她也是女人,自然懂女人的心思。有那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在能力范围内,她愿意帮一帮她喜欢的这个儿媳。 姚语欣闻言笑得比之前更真心了些,道:“多谢额娘。”人多就意味着麻烦多,如果往后能少进来一些人,她当然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 第55章 早在康熙定下南巡的日子前,各旗都统就把应选秀女的情况呈报了上来。考虑到上半年有一次南巡,康熙最终把今年大选的日子定在了八月。 三十九年的这次大选,受到了宫里和宫外许多人的重视。皇子当中,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皆到了适婚年龄,除却他们,宗室当中也有很多人到了年纪,就等着选秀过后的指婚了。 跟上几回一样,主持大选的依旧是四妃。惠、荣、德三位还好些,儿子不是已经有了嫡福晋就是尚未到年纪,只有宜妃,因心爱的小儿子要选正妻,所以对此次选秀格外地关注。 身为高位妃子的好处之一,便是可以亲自为儿子确定正妻的人选。一般说来,只要四妃自己看重了,康熙基本不会反对。 四妃可以随意挑选人选,但其他妃嫔就没这个权利了。这不,初选过后,成嫔便特意往德妃的永和宫里跑了一趟,拜托德妃帮忙为七阿哥挑选两个格格。 德妃素来和成嫔的关系不错,当即笑着答应了下来:“你放心,老七的事就交给我。我一准儿为他挑两个老实本分的人。” 得了这句保证,成嫔很是高兴,说道:“还是娘娘懂我的心思。” 德妃看到她露出的表情,忍不住取笑她:“你这点子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还能瞧不出来?老七媳妇遇上你,可真是她的福分!” 成嫔笑回道:“不瞒娘娘,老七媳妇性子好,又对我孝顺,我自然要为她多考虑。娘娘也别笑我,您自己对四福晋的一片慈爱心,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德妃微微一愣,拿起帕子掩嘴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围绕着各自的儿子又说了一阵子闲话,眼看着午时将至,成嫔方才起身告辞。 三天后,也就是七月初六,秀女复选的日子到了。 这一天,众位参加复选的秀女统一服装,从家里出发,坐着骡车一个个地进了宫。进宫之后,她们首先需要经过验身这一关,只有验身通过了的秀女才会被准许进行之后的选秀。一旦有秀女被查出不洁,后果将十分严重,欺君之罪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验身完毕后,近一百位秀女入住储秀宫,第一天便就这样过去了。从第二天开始直到选秀结束,才是真正的重头戏,秀女们会分批次被引到阅选的场所,供宫里的贵人阅看。 经过四妃的考校以及太后和康熙的最终阅选,三十九年的大选结果于七月二十出炉了。正红旗满洲董鄂氏,都统彭春之女指给了九阿哥做嫡妻;十阿哥的嫡妻是一位蒙古贵女;十二阿哥的嫡妻则出自满洲镶黄旗,乃是大学士马齐之女。 赐予其余皇子和宗室的秀女名单也下去了。七阿哥府中被分入了两位格格,一个叫伊尔根觉罗氏,上三旗出身,参领伯霸之女;另一个是汉军旗的杨氏,来自江南苏州。 姚语欣这里因为对七阿哥不大上心外加成嫔早的提醒,对于府中即将进门的两位格格并不关心。但其他福晋就不同了,比如说八福晋,自从接到要进两个新人的旨意后,她一天的心情便没好过。碍于规矩礼法,她不能像八阿哥表示抱怨,只得忍了又忍,一晚上没睡好觉。 到了第二天,趁着八阿哥上朝去了,她坐上马车,带着人来到了七阿哥府。 姚语欣一见她就笑:“稀客啊,今儿怎么想到来看我?” 八福晋牵动了一下嘴角:“我想你了呗,怎么,不欢迎啊?” 姚语欣目光微闪,做了个挥手的动作。房间里霎时间只剩下她和八福晋两人。 八福晋看到人退了个精光,眼里不由地露出了一抹惊讶。但当她的目光与姚语欣的对上以后,她一下就明白了。 “七嫂。”八福晋轻咬了下薄唇,赧然道:“你看出我心情不好了吧。” 姚语欣把身子往她的方向倾了倾,道:“咱们认识大半年了,你高不高兴的,我还能看不出来?说吧,我洗耳恭听呢!” “七嫂,我......”八福晋绞动着手里的帕子,罕见地在姚语欣面前没表现得那么爽快:“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是觉着无聊,来找你说说话罢了。唉!我在想什么时候能跟着我家爷一块出去,京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姚语欣一听便知道她没说真话,但她并没有去揭穿,反而笑着顺过来话茬道:“我一个人在家也闷,偏大着个肚子不好出门,就盼着你能上门来看看我呢。” 八福晋没多想地问道:“最近七嫂娘家没来人?” 姚语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前阵子各家各户忙选秀的事,哪来的工夫?” 对哦!八福晋身子一僵,刚恢复一些的心情又出现了起伏。选秀,选秀,还真是令人讨厌呢!她举起茶杯遮掩住了脸上的表情,恹恹地道:“我都忘了,怪不得七嫂你说闷!” 八福晋的动作虽只一瞬,可到底没有瞒过姚语欣的眼睛。姚语欣脑子一转,顿时明白八福晋为何会不高兴了,原来是为着今年大选进人的事。 八福晋不说,姚语欣自不好主动提起来,她也学着八福晋端起了茶杯,一时间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七嫂,今年你府里......”八福晋摩挲着杯沿,对忽然安静下来的气氛有些不适应,张了张嘴,还是把挂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我听说那些汉军旗出身的女人,个个身段妖娆,说话软绵,比起咱们满人,好像更受爷们的喜爱。我府里今年指进来两个女人,都是出自汉军旗,我担心......担心爷......” 八福晋说着抬起头,望向姚语欣:“七嫂,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是不是?” 看着这样巴巴望着她的八福晋,姚语欣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曾经在论坛上看到的一篇有关八福晋夫妻爱情的描写,说八阿哥和八福晋是皇族中少见的一对真正相爱的夫妻,只可惜最后两人的结局很不好...... 想到这里,姚语欣抛开回忆,对八福晋郑重地道:“你啊,想那么多干什么?亏八弟没听到,要是让他听到了你现在的这番话,不是我夸大,肯定要心凉的。八弟平时对你多好啊,你可别犯傻,为了这点子事就同他生分。” “不会,不会。”八福晋连连摇手:“我才没有,我只是......只是有点担心而已,真的只是一点点......我才舍不得我们爷呢......七嫂,你说得也太吓人了,什么心凉,什么生分的,哎呀,我都后悔跟你说了!” “呸!这会子倒怪到我身上来了,看我哪天不找八弟说去!”姚语欣故意啐了一口,也是存了逗弄八福晋的心思。 八福晋果然被她逗笑了,双手合十做投降状,说道:“我怕了你了,好七嫂,饶我这一回!” 姚语欣笑道:“要我饶你也简单,只看你......” 话到一半,外头突地传来一声禀报:“主子,大格格来了,说要见一见小阿哥。” 八福晋还不知弘曙被搬到姚语欣院里的事,听着面上就浮现出了困惑的神情,问道:“七嫂,这怎么回事?什么小阿哥?” 姚语欣的笑马上淡了:“八弟妹,我回头再跟你细说。” 话毕,从炕上起了来,朝外面走去。 第56章 大格格被她的奶娘拉着站在客厅里,手上抓着一只老虎布偶。看到姚语欣出来,大格格马上放开奶娘的手,跪下道:“婉玉给嫡额娘请安。” 姚语欣忙示意唐嬷嬷将人扶起来,走上前道:“婉玉一路走来辛苦了,嫡额娘瞧瞧你有没有出汗。” 大格格乖巧地抬起脸,任由姚语欣打量。姚语欣掏出帕子往她的额头轻轻擦了两下,柔声问道:“婉玉来看弟弟?” 大格格眨巴着灵动的眼睛,睫毛一翘一翘的,点头应道:“嫡额娘,我来给弟弟送玩具,弟弟在哪儿呢?” 姚语欣的视线落在了布偶上,赞道:“这只老虎真好看,婉玉是个好姐姐。” 小小的孩子,一听人夸奖,立时绽放出了可爱的笑颜,扭过头对身后的奶娘道:“嫡额娘也说我的老虎好看,我的老虎给弟弟,然后让额娘再做一个。” 奶娘听到后半句,整张脸都变了,反射性地朝姚语欣看了一眼。姚语欣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奶娘的目光似的,只看着大格格道:“弟弟在后院,嫡额娘让人带你去。” 弘曙主仆被她安置在了正房后面的一排屋子里,这也是考虑到了弘曙的年纪,不好离她太远。 大格格行了个表示告退的礼,道:“谢过嫡额娘。” 姚语欣对墨竹使了个眼色,墨竹走到大格格身边,含笑道:“大格格,请随奴婢来。” 送走了大格格,姚语欣转身回到内室。里面八福晋早等得好奇死了,搀了她的手臂就问:“小阿哥,他不是侧福晋纳喇氏的孩子吗?什么时候跑你这边来了?” 姚语欣眉头微拧,把刚才想好的借口翻出来道:“纳喇氏那边要管三个孩子,爷担心她顾不过来,就让弘曙移到我这儿来了。” “原来是这样。”八福晋恍然大悟:“算算日子,你家那位侧福晋该出月子了吧?怎的没和她女儿一起来?” 姚语欣脚步一滞,继续编着谎话道:“谁知道呢?说不准她被小女儿的事给绊住了,又或者是她身体还没养好,只能叫大格格一个人过来了。” 八福晋一屁股坐下,笑嘻嘻地道:“七嫂,我瞧七哥对你不错啊!本来我还以为那位会更很受宠爱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偏送过来的是个儿子......啧啧,该不会是她哪里做的不好惹了七哥了吧?” 能当皇子福晋的,哪个不是人精?这个时候,否认显然是不合适的。姚语欣心下一琢磨,回答道:“你倒是聪明!” 八福晋露出个得意的笑容,端起茶杯大大地喝了口茶。 大格格姐弟俩一待就是一个下午,八福晋走了,七阿哥来了,大格格人还在。 “八弟妹来过了?”七阿哥问这话是因为在回府的路上看到了标有皇室记号的马车,他觉着很像是八阿哥府上的。 “嗯,不但八弟妹,今儿大格格也来了,现在人还在后院呢。爷要不要去瞧一瞧他们姐弟?”姚语欣盯着七阿哥说道。 七阿哥有些意外:“婉玉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 姚语欣将七阿哥眼中的慈爱看得一清二楚,心里突地有些发酸,摸着肚子道:“来了有一个多时辰了,爷去看看吧,我身子沉,就不陪你去了。” 七阿哥没有注意到姚语欣的异样,听她这么说,点点头顾自出了内室。 姚语欣神色淡淡的,侧头吩咐墨香道:“你去传膳吧!叫厨房给后院多送一些,就说爷在那里。” 墨香犹豫地道:“主子,等下要是爷过来......” 姚语欣垂下眼睑:“过来了再说。我等的住,腹中的孩子可等不住,相信爷能体谅。” 墨香曲了曲膝盖:“主子且等等,奴婢这就叫厨房上菜。” 后罩房那边,确如姚语欣所料,在看到两个孩子相亲相爱的画面后,七阿哥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脑子里除了孩子以外,完全想不到其它了。 “婉玉!弘曙!”七阿哥蹲下身,亲热地呼唤着姐弟俩的名字。 被他一喊,弘曙只是略微抬起头看了看他,很快又低下头摆弄起了手上的布偶。大格格就不同了,只见她欢呼一声,快速从厚厚的羊毛毯子上爬起来,冲向了七阿哥:“阿玛!” 七阿哥抱住她,笑道:“婉玉怎么会想到来这里的?” 大格格没有回答,而是拿脸往七阿哥的脸上蹭了蹭。七阿哥感受着女儿对她的亲昵,咧开嘴笑了:“婉玉这是想阿玛了?” 大格格点点头:“婉玉想阿玛,额娘也想阿玛。噢,还有妹妹也想。” 七阿哥神色一顿,眼中闪过黯然。但紧接着,有个念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令他的眼睛再度亮了亮。 “婉玉,你想不想和弟弟在一起?” 大格格开心道:“想啊,我喜欢和弟弟一起玩。” 七阿哥爱怜地抚摸着大格格的头发,柔声哄道:“那婉玉以后也住在这里好不好?” “不好,不好......”令七阿哥没想到的是,他的话引发了大格格的剧烈抗议。大格格在一连说了几个不好之后,竟然瘪嘴大哭了起来。 女儿的哭声让七阿哥面色大变,他感到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戳了一下,疼得厉害。 他手忙脚乱地替女儿擦泪,一边道:“婉玉,你别哭,阿玛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婉玉想住在哪儿就住哪儿。” 对于这个女儿,七阿哥是真的心疼。他在她身上用了很多的心思,也付出了很多的感情。他现在虽然又有了两个孩子,但论起喜爱,婉玉才是头一个。 大格格在七阿哥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抽抽鼻子,一双被泪水洗过的清澈眼眸望着七阿哥,小声道:“阿玛,那你能不能......能不能让弟弟和我还有妹妹住在一起?为什么弟弟一个人要住到嫡额娘这边?” 七阿哥僵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儿的这个问题,他怕一个回答不好,又会引来女儿的大哭。正为难时,姚语欣派来的丫鬟拎着食盒到了,帮助他解了困。 “爷,您和小主子的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您是要在这里用,还是去福晋那里?” 七阿哥忙回答道:“去福晋那里!” 西次间,姚语欣已经在用膳了,听闻丫鬟说七阿哥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她皱了皱眉,心道:“自己这算是料错了?不应该啊!” 第57章 饭桌上七阿哥父女的亲密互动让姚语欣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是不知道七阿哥对大格格的重视,只是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过。早前压下去的一点酸意又冒了出来。 孕妇原就敏感多思,姚语欣看看全程被七阿哥悉心照顾的大格格,再比照另一边被他爹冷落了一些的小男孩,思绪便控制不住地飘到了腹中孩子身上。眼看着没几日就要生了,若是个儿子自是不用说,妥妥地会受重视,但若是个女儿呢,有了大格格在前,她受的宠爱会不会很少呢? 五个手指还分长短,何况是对孩子的偏爱,姚语欣只要一想到七阿哥有可能不会偏爱自己的孩子,吃饭便没了多少胃口。又坐了一会儿,她撂下筷子,对七阿哥道:“爷,我吃不下了,你和孩子们慢慢吃,我叫她们扶我到院子里走一走。” 七阿哥关切地瞄了眼她的肚子:“那你自己当心一些。” 院子里,唐嬷嬷觑了觑姚语欣的神色,小心打探道:“主子,可是饭菜不对胃口?” 姚语欣当她是自己人,也不瞒着,一五一十将吃饭时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原先只听你们讲过爷对大格格的喜爱,不想今日见了才知这喜爱的程度。弘曙是爷的长子,还是府里目前唯一的男嗣,可我瞧着,爷待他可不比待大格格那般上心。你说我要是生下来个女儿,再跟大格格一比,这......” “我的主子哟!”唐嬷嬷听完后摇头失笑道:“要个个都跟您似的,为着尚未发生的事担心来担心去,日子得怎么过?奴婢晓得您心疼肚子里的小主子,可您得记住一条,您肚子里的不管男女,这身份就是府里最高的。爷不重视都不行。” 姚语欣可没她想得那么乐观,尽管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想多了,但做母亲的,有哪个不为自己的孩子多考虑点?早前是她没留意到,这会儿亲眼见到了七阿哥父女的相处模式,七阿哥就跟个二十四孝爹差不多了,岂能不让她有所触动? 她自己受些委屈没什么,但不能让孩子受委屈啊!姚语欣陷入了沉思当中。 唐嬷嬷不知姚语欣心中所想,还以为她在琢磨她刚才的话,因此闭上了嘴巴只管扶着姚语欣在院子里慢慢挪步。 走了一阵,七阿哥领着两个孩子出来了。七阿哥手握着大格格说道:“福晋,我先送孩子回去。” 姚语欣轻点螓首:“爷慢走。” 待七阿哥父女俩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尽头,姚语欣意兴阑珊地说道:“回吧,我有点累了。” “主子,那还要不要等爷?”墨梅低声问道。 姚语欣眉心微一皱,想起七阿哥曾经说过的那番话来,道:“院门先别急着落锁,指不定爷还要回来。” 墨梅不再多言,扶着姚语欣进门去了。 出了院门,七阿哥蹲下身抱起了大格格,笑着同她说道:“婉玉,天黑路不好走,还是阿玛抱你吧。” 大格格自不会拒绝,紧紧搂了七阿哥的脖子,咯咯笑个不停。见女儿高兴,七阿哥也高兴,一面说些好听的话哄女儿,一面往女儿住的方向走。 大格格住在缀锦阁正堂西侧的小跨院子里,府里几个跨院的建筑样式都差不多,北面三间一明两暗的屋子,带着两间耳房,左右各三间厢房,南面还有一排倒座。伺候大格格的下人有不少,但这个小跨院却是够她们住了。 到了地,七阿哥抱着女儿径直朝正房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进去没多久,院门口就闪现出了一道人影,跟守门的婆子打听道:“我没看错吧,爷抱着大格格回来的?” 婆子一脸的笑:“可不是?爷对大格格那叫一个宠啊!” 来人呵呵一笑:“行,不跟你多说,我这就回去告诉主子!”说完一溜烟跑远了。 她来到另一座院子前,门一推,脚下便不停地进了一间屋子。 “主子,爷送大格格回来了,爷亲自抱回来的!” 纳喇氏睁开眼睛,把右手放入了白兰的手中。白兰扶住她,笑道:“主子,爷到底还是心疼大格格的,这下您就不用担心了。” 纳喇氏消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低喃道:“只要爷还顾念着大格格就好。”只要爷疼大格格的心不变,那么自己就有把握从这里出去! “白兰,过几日你再带大格格来吧。”纳喇氏握住拳头,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纳喇氏的打算,七阿哥一点也不知道。在哄完了女儿之后,他带着人又回到了正院。内室里,橘色的烛光摇曳晃动,七阿哥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床榻上。 墨梅低着头行了个礼,声音压得很轻:“爷,主子太困了,就......” 七阿哥把手指放在唇上,又指了指外面。墨梅轻轻吁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到了外间。 烛光里,姚语欣的睡颜温婉柔和,嘴巴微微开着,凑得近了,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不自觉地,七阿哥的脸色温柔下来,替姚语欣拢了拢滑下来的一侧发丝。姚语欣似是被惊动了,从鼻子里发出一记哼哼,翻了个身避开了七阿哥的手。 七阿哥缩回手,掀开被子,躺了上去。没一会工夫,他也睡着了。 外间的墨梅侧耳仔细听了会儿,感觉里头没什么响动了,这才又走进去,打开灯罩,吹灭了里面的火焰。 夜渐渐深了,丝丝凉意袭来,墨梅抱紧被子,打了个哈欠,双眼疲惫的挣扎了几下,终没有抵过周公的魅力,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的墨梅突然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吼声在她的头顶炸了开来:“来人,福晋要生产了!” 什么?福晋要生产了?墨梅立刻一个激灵,从榻上跳了起来,跟着大叫道:“来人,来人!福晋要生产了!” 七阿哥面色发白,撩开帘子,转身又冲向了室内。他哆嗦着手点亮了桌上的琉璃灯,在烛火的照耀下,一张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容颜就这么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中。未等七阿哥低头细看,从姚语欣嘴里发出的呼痛声令他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疼......我好疼......”姚语欣断断续续的声音听得七阿哥心中一痛,忙握住她的一只手安抚道:“福晋,你忍一忍,产婆她们很快就来了。” 此时的姚语欣已经听不见旁人在说什么了,只会闭着眼睛低低叫唤:“疼......好疼啊!” 七阿哥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模样,眼底的焦虑之色更甚,回头朝着门口大喊道:“人呢?怎么那么慢!” “来了,来了。”话音刚落,门口想起几道惶恐的回复声,由唐嬷嬷带头,红霞姑姑以及四位产婆俱出现了屋内。 “爷,产房安置在东抱厦,奴婢们这就抬福晋过去。” “不用了。”七阿哥一个使力,将姚语欣抱入怀中,催道:“还不带路!” “是是,爷请随奴婢来。” 东抱厦的中间那一间,里头一应物事早就备下了。等七阿哥把人放到床上,红霞姑姑就急急说道:“爷,您先出去,这儿有奴婢们呢!” 七阿哥说了句“劳烦姑姑”,背转身出门去了。因前头纳喇氏生产的缘故,七阿哥颇有些知道妇人生产的艰辛,再加上心里一直盼着嫡子的出生,并不想离了府中去上朝,便招来福喜吩咐道:“等下我写封告假折子,你叫明喜送到宫里去。” 福喜下意识地看了看东边地平线上泛起的丝丝亮光,赶紧领命道:“奴才知道了。” 七阿哥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这期间,他的一颗心一直七上八下的,喉咙又干又涩,以致于都没张口问里边的情况。 就在他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有点头晕目眩的时候,厚重的门帘被掀了开来,红霞姑姑怀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欢欢喜喜地出来了:“爷,母子平安,母子平安!瞧,福晋给您生了位小阿哥呢!您快看看,足有七斤八两,可壮实了!” “小......小阿哥?”听到红霞姑姑的话,七阿哥只觉得一个天大的馅饼落到了自个儿的头上,结结巴巴地道:“福晋真给爷生......生了个嫡子?” “对,一点也没错。”红霞姑姑重重应道。 嫡子啊,七阿哥激动地整个人都颤抖了,几个兄弟里,除却老三和老四,就是自己了。福晋的肚皮太争气了,要么不生,一生就给爷生了个儿子,好啊,太好了! “爷,您要不看两眼小阿哥?”红霞姑姑看着七阿哥伸出来的发抖的双臂,心里不安定了,本能地将孩子往怀里带了带,提议道:“刚出生的小孩子骨头软得很,爷还是让奴婢抱着吧!” 七阿哥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光看两眼怎么够啊:“瞧姑姑说的,爷又不是没抱过孩子。” “呃......”红霞姑姑没词了,只得小心将孩子交到了七阿哥手里,一边不放心地说道:“爷小心点,别摔了小阿哥。” “行了,行了。”七阿哥心情好,也不计较红霞姑姑有点以下犯上的话,问道:“福晋如何了?” “福晋疲累过度,正睡着呢。” 七阿哥亲了下孩子的额头,交到红霞姑姑的怀里,道:“你们仔细照顾着福晋,爷进宫给皇阿玛和老祖宗报喜去!” “嗳!” 第58章 得了嫡子是大喜事,七阿哥高高兴兴地进宫报喜去了。 姚语欣一觉睡醒,发现身上身下已经换过了,不见一丝的脏污。她扭头看了看两边,发现没有孩子的踪影,立时忍不住了:“墨竹,墨梅,宝宝呢?” “主子,您醒了?”守在床边的墨竹揉了揉眼睛,掀开帐子道:“小阿哥在隔壁屋,奴婢给您抱过来。” 姚语欣眼里露出渴望:“那你快点......” “主子,醒了啊?墨梅,你去把小厨房里熬好的红枣赤豆粥端来,主子睡了有会工夫了。”唐嬷嬷从隔壁屋进来,见姚语欣醒了,赶忙走上来拍了下墨梅的肩膀。 墨梅随即站起身,对姚语欣道:“主子,奴婢去去就来。” 唐嬷嬷弯下腰,帮姚语欣往上抬了抬身体,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菊花:“小阿哥长得好可爱,奴婢才去瞧过,喝了奶,正睡得香呢。奴婢也见过不少新出生的孩子,可没一个比得上我们小阿哥。小阿哥的额头高高的,一看就知道以后又聪明又能干,还有小阿哥的眼睛,多少灵活都不知道。盯着你看的时候啊......” 姚语欣津津有味地听着唐嬷嬷的描述,心里头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模样。自己的宝贝,怎么可能不可爱呢? “来了,来了,小阿哥来了。”在姚语欣焦急地等待中,红霞姑姑终于抱着孩子出现在了屋子里。 看到红色襁褓的一瞬间,姚语欣眼眶发热,招手催道:“快,快抱给我看看。”两世为人梦终圆,孩子,她也有孩子了! 红霞姑姑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入姚语欣的怀里。 姚语欣屏住呼吸,慢慢地掀开襁褓的一角,将一张粉嫩嫩睡得香甜的小脸露了出来。刚出生的婴儿,其实“卖相”真的不怎么样,皱巴巴的皮肤,尖尖的脑袋,跟可爱只能搭上一点边。但瞧在姚语欣的眼里,却觉得怀中的孩子确实如唐嬷嬷所说,既可爱又聪明,长大了也必定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不受控制地,姚语欣低头在宝宝的额头上轻轻碰了碰,眸光柔得能滴水:“宝贝,妈妈的小心肝......” “小阿哥可不是爷的小心肝吗?”红霞姑姑把姚语欣嘴里的“妈妈”听成了“阿玛”,连说带比划地讲起了七阿哥在看到小宝宝之后的表现。 “福晋您是没瞧见,爷一听说你为他生了个嫡子,激动得哟,反正奴婢这些年从未见过爷有如此激动过。当时爷伸出来抱小阿哥的手,啧啧,抖得那叫一个厉害。奴婢给您学学,唉哟,把奴婢吓得,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小阿哥给摔了。奴婢本想让爷看两眼,可爷非得抱一抱。福晋也知道咱们满人的规矩,抱孙不抱子,可爷偏偏一定要抱小阿哥。这说明什么,说明爷爱重小阿哥。咱们小阿哥以后的福气,大着呐!” 唐嬷嬷还是第一次见红霞姑姑表现地这么“不沉稳”,咧嘴笑道:“我该跟着姑姑你出去看一看爷的高兴样!” “爷人呢?”姚语欣不错眼珠地盯着孩子,唇角勾起的是一抹舒心的笑容。虽然一早也想到如果是个儿子的话,七阿哥定会重视,但此刻听红霞姑姑的一番描述,她心中自又踏实了一些。因为她非常清楚,在这个男权社会,孩子得到父亲的看重实在太过重要。 姚语欣觉得庆幸,她之前的表现还是让七阿哥对她生了些感情的,若还是从前原主的那种刚强的性子,说不得孩子也要受连累。毕竟有爱屋及乌,也会有厌屋及乌。 “爷进宫去给太后皇上报喜去了,奴婢琢磨着,爷回来时肯定要带回许多的赏赐。” “对对,太后皇上还有娘娘,说不定爷的马车都要装不下。” 屋子里其乐融融,姚语欣不自禁地被她们说得生出了几分期待。嗯,这一回的赏赐怎么也得比刚怀孕那回多吧...... 养心殿东暖阁。 康熙小憩了会醒来,便听总管太监李德全进来禀道:“万岁爷,七阿哥来给您请安了。” “老七?”康熙眉头一挑,想起告假折子上的话,直起身道:“叫他进来。” 七阿哥满面春风地进来,打千儿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笑容可掬,装着不明白地道:“这时辰怎么来了?不是告了假吗?” 七阿哥赔笑道:“好叫皇阿玛知道,儿臣的福晋给您新添了一位孙子。” “你不说朕也瞧出来了!”下一刻,康熙哈哈大笑出声,从榻上站起来,围着七阿哥绕了一圈,满意道:“好!你媳妇是个好的!过些日子,把孩子抱来让朕瞧瞧。” “是,儿臣到时一定带进宫来。”七阿哥喜笑颜开,皇阿玛的反应还真跟额娘说的差不多,他越想越开心,话也不自觉地多了:“皇阿玛,儿臣的嫡子生下来足有七斤八两,瞧着可壮实了。按理说这般个头生产应该不大容易,可儿臣的福晋生他不过花了两个多时辰而已,中间十分顺利。您说,这孩子是不是也心疼他额娘呢?” 康熙像是不认识一般地看着儿子,从前没见这孩子这么能说啊,难道是生了嫡子的缘故?他摸摸下巴,表示有点困惑。 “福晋这一胎能生下儿子,儿臣心里高兴地很。不过,要是福晋生的是女儿,儿臣心里也一样高兴。有句老话说的好,先开花后结果,儿臣和福晋都年轻,不怕生不出儿子。” 康熙不想一个愣神间儿子又说了一大堆,抚掌笑道:“你说的对。老七啊,你那媳妇出身名门,家教不凡,和你也可以说的上是天作之合了。趁着你们还年轻,多生几个孩子。嫡子嫡女,到底才是不一样的,知道吗?” “皇阿玛的教诲,儿臣定当谨记在心。”七阿哥恭敬地应道。 “嗯。”康熙再次满意地点了下头,笑咪咪地道:“你媳妇诞育皇嗣有功,朕不但得赏,还得多赏!” “多谢皇阿玛!”七阿哥的嘴巴已经乐得合不上了。 从养心殿出来的路上,七阿哥很凑巧地遇上了五阿哥。五阿哥是进宫来给太后送东西的,远远地他就跟七阿哥打招呼:“七弟!” 七阿哥回过头,立刻笑了:“五哥!” 五阿哥小跑几步,站至七阿哥面前,笑道:“七弟,才听说你添了个嫡子,恭喜你了。” 七阿哥摸摸后脑勺,露出一个在七阿哥看来有些傻傻的笑容,道:“谢五哥,也是我运气使然,福晋第一胎便生下来儿子。呵呵。” 五阿哥伸手捶了他一记,毫不掩饰羡慕之情:“什么时候我也有你的运气就好了!” 七阿哥怔了怔,方才思及不妥来,把脸上的笑一收,道:“五哥,我......你和五嫂......” “你真是,自家兄弟......想什么呢?”五阿哥笑着摇摇头,搂上七阿哥的肩膀道:“走,和我一同跟太后老祖宗报喜去!” 七阿哥看着肩膀上的手,一时间有些无语。五哥,我该怎么告诉你,我已经去过太后老人家那里了? 第59章 在宫里转了一圈,得了无数句恭喜的话,七阿哥又喜滋滋地回了府。 命福喜将宫里的诸多赏赐收入库中,七阿哥在前院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接着才款步往内院里走。 走了两步,七阿哥忽然想起一事,转头问福喜道:“可有打发人去福晋娘家那边报喜?” “回爷的话,已经去了。”福喜答道:“盛京那头消息到的慢些,京城这里的纳喇府以及国公府、庄郡王府,奴才俱都使了人上门。” 七阿哥算了算和自家关系比较亲密的亲戚,觉着都让福喜考虑到了,便笑着赞许道:“你当差当得不错。” “不敢当爷的夸奖。” 主仆几人走到正院,东抱厦门口的丫鬟见了七阿哥就上来行礼:“给爷请安,爷吉祥。” 七阿哥心情颇好地打量了丫鬟一眼,问道:“你们福晋醒了没?” 丫鬟笑着道:“福晋大半个时辰前就醒了,在屋里逗小阿哥呢。” “哦?小阿哥也醒了?”七阿哥喜出望外,急忙往里去了。 “爷!”屋里的一干女人不防七阿哥突然现身,忙不迭地从床边散了开来,行礼的行礼,喊人的喊人,场面一下子显得有些乱。 七阿哥一进门,目光就被姚语欣母子吸引住了,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场,他大踏步走上前,双颊泛着潮红,带着点激动道:“福晋,你和孩子都醒着呢?” 姚语欣见他眼巴巴盯着孩子的样,忍笑把襁褓递了过去:“爷来的正好,孩子才醒。” 七阿哥小心翼翼地抱过孩子,低头一探,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地柔软了。襁褓中,孩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七阿哥来了个四目对视。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七阿哥感觉自己融化在了儿子清澈如水的波光里。 “不愧是阿玛的好儿子,长得真干净!来,阿玛亲一个!” 和对待大格格差不多的态度让一旁看着的姚语欣彻底放了心。虽说这样的七阿哥让人瞧着傻了点,但傻得很可爱,姚语欣一边想着,心中越添几分温馨。 在儿子的小脑门上一连亲了好几口,七阿哥满足了,视线移到姚语欣身上,道:“福晋,你身子还好吗?还痛不痛?” 姚语欣捂嘴笑道:“爷刚才那样子是不是叫作有子万事足?哼,这会儿才想起我呢!爷难道一点也不担心我吃我们儿子的醋?” “哈哈!”七阿哥一屁股坐下来,自从发生了纳喇氏那件事情后,他就没听过福晋用这般亲昵的语气跟他说话了,此时乍然听到,他当真是又惊又喜。 “瞧福晋说的,你可是头号功臣,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姚语欣嗔道:“油嘴滑舌的,也不怕叫儿子学了去!” 七阿哥摸了把儿子光滑的下巴,道:“好儿子,你知道阿玛没说错对不对?别听你额娘胡说,你不知道啊,她明明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偏嘴上还不承认呢!” 一句话让屋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姚语欣微红着脸,瞪了下七阿哥,道:“我怎么瞧爷越来越不正经了,什么话都往外说!把孩子给我,不给你抱了!” 七阿哥摆出副被姚语欣吓到的样子,递了孩子到她手中,道:“儿子啊,阿玛只能下回再抱你喽!” 刚出生的小孩子醒得时间很少,孩子回到姚语欣怀里没多久,便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眯眯眼睛,再度睡了过去。 姚语欣亲了下宝贝,对唐嬷嬷道:“嬷嬷,你把孩子抱回去,他累了。” 唐嬷嬷答应一声,上前接了孩子,领着人到隔壁屋去了。 “爷,你把进宫报喜的经过同我说说呗!老祖宗,额娘她们是不是很高兴?”孩子一走,夫妻俩的话题自然有所转变,姚语欣想到先前和其他人讨论的赏赐问题,粉白的脸上添了几分孩子气,兴致勃勃地问道:“爷带回来了什么赏赐物品?” 七阿哥握住她的手,笑道:“我都叫人放到库里去了,你什么时候身子好了,就自己看去。皇阿玛和老祖宗赏赐下来的东西太多,我哪儿记得住?” 姚语欣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幸亏爷的马车够大。” 七阿哥“哧”一笑,道:“如今才知福晋是个财迷!” 姚语欣笑笑,反问道:“爷觉得财迷好不好?” “好。”七阿哥好笑地点点头:“赏赐是一回事,我心中也高兴。不过让我更高兴的是,今儿和皇阿玛报喜的时候,得了他好几句夸赞。” 七阿哥因生来残疾,不大为康熙所不喜。平时康熙等闲不找他说话不说,见了面也是斥责的多。时日一长,七阿哥都不敢往康熙身边凑,只默默看着众位兄弟争宠。这一次,也是在自己生母的鼓励下,大着胆子往养心殿求见,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想象当中的皇阿玛可能不会见他的情景不但没有出现,整个过程中他还得到了皇阿玛亲切的对待。 知道了皇阿玛对自己也有慈爱之心,七阿哥觉得,这一点才是对他意义非凡。 “福晋,皇阿玛说了,他会为咱们的孩子取个好名字。”七阿哥回忆起养心殿的那一幕,心头依旧止不住地激动:“我从前......对皇阿玛有点误解,以为他......”话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说这话不合适,咳了声后道:“总之,皇阿玛很看重咱们的儿子,福晋放心。” 姚语欣秀长的眉毛动了动,弯唇一笑,顺着七阿哥的话道:“名字的事有皇阿玛,那孩子的小名呢?爷总要亲自来吧。” “福晋不提,我都忘了这一茬了。”七阿哥的神情登时变得有点亢奋,说道:“儿子的小名也重要,让我好好想一想。” 姚语欣移开脸,没去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从七阿哥嘴里一连冒出来了好几个小名,什么“宝儿”,“安儿”,“长生”,姚语欣没一个听着满意的。 七阿哥也不恼,再接再厉地又想了几个。最终,姚语欣选定了一个叫“康康”的小名。 “爷,孩子的小名不但要听上去可爱,寓意也要好。前面的那个长生虽也不错,叫起来到底没康康好听,你说呢?” 七阿哥自不会反对,颔首道:“福晋喜欢康康二字,那咱们就给孩子取这个。不求孩子大富大贵,惟愿他一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如此孩子的小名便被定了下来。姚语欣目光一闪,念头就转了转,趁着七阿哥现在心情好,接下去要不要同他说给孩子喂奶的事?如果能亲自喂养孩子,好处可是有很多的。但问题是这样做不合规矩...... “福晋,怎么了?”七阿哥察觉到姚语欣的失神,捏了捏的手以示关心。 “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姚语欣思考再三,觉得还是不要挑战这边的规矩为好,笑道:“爷跑来跑去也累了吧,要不要用点吃食?” 七阿哥不疑有他,笑着接道:“你歇着,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姚语欣温柔地道:“爷等下回去也歇着吧,我这里这么多伺候的人,你别挂心。” 七阿哥笑了笑,替她掖好被子,又嘱咐了墨竹她们几句,才出去了。 第60章 佑佑洗三那一天,也就是七月二十五,宫里忽然传出了章佳氏薨逝的消息。章佳氏缠绵病榻许久,众人皆知她熬不过今年去,因而并不多少吃惊。 七阿哥差小内侍跟姚语欣报告一声,携了纳喇氏就进宫里去服丧。不管怎么说,纳喇氏还是记在玉牒上的侧福晋,在姚语欣因坐产之故不得起床的情况下,也只能先放纳喇氏出来了。不然,七阿哥府上一个有身份的女眷都不出现,招来的肯定是宫里的申斥。 关于这一点,不用唐嬷嬷提醒,姚语欣也清楚明白。不过万不得已之下放她和七阿哥一道进宫服个丧而已,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堂堂皇子,说出去的话难道还能不算数? “嬷嬷,佑佑醒了吗?”姚语欣如今大半的心思皆在儿子身上,其他的她还真没工夫多想。 说起佑佑,唐嬷嬷满眼的心疼:“本是洗三的好日子,却不想......唉,小主子委屈啊!” 在唐嬷嬷想来,和宫里的事撞上,小主子的洗三之礼也就只能作罢了。但她心里真的很不甘,那么重要的洗三仪式,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不是委屈了小主子又是什么? 姚语欣是从现代过来的,不是很明白洗三仪式对于一个孩子的意义,但看唐嬷嬷一脸的难受,她心中难免也有些不好过:“嬷嬷,要不这样吧。咱们院里的这些人给孩子搞个简单的洗三礼,你当收生姥姥,然后请红霞姑姑还有李氏一道,再加上我,为孩子添盆也就是了。你看怎么样?” “这......”唐嬷嬷犹豫了下:“不会传到外头去吧?” 姚语欣默了默,迟疑道:“就在这间屋子里,咱们动静别太大。问起来了就说孩子出生三天了,给他洗了个澡。” 唐嬷嬷到底舍不得小主子的洗三就这么错过,道:“那奴婢找红霞姑姑商议商议?至于李格格,奴婢瞧着还是算了吧。咱们这边都是自己人,可李格格......” “嬷嬷做主就是。”姚语欣暗道自己还是年轻,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妻妾天然对立,现在瞧李氏还不错,但以后呢? 见姚语欣听进去了她的话,唐嬷嬷一转身,出去找红霞姑姑去了。 再说宫里,七阿哥和纳喇氏进去没一会便让太监分别领到了不同的地方。七阿哥随着其他的阿哥门在殿内跪守,而纳喇氏则和一众福晋侧福晋则跪在了外面的石阶上。 死的只是位庶妃,礼仪什么的没花太长时间,但饶是如此,纳喇氏也跪得浑身发抖,差点晕死过去。她月子没坐好,出来后又在小佛堂整日抄经念佛,精神难免不济。不过她知道,今日这种场合,若是她晕了过去,必定没好果子吃。因而整个过程里,她都紧咬着嘴唇,借疼痛让自己保持住清醒。 殿内的七阿哥,比她的情形就要好上很多了。待礼仪结束,他快步走至还低头跪着的十三阿哥身边,叹了口气道:“十三弟,多想想十三妹妹和十五妹妹,切不可太过悲伤了。你肩头的胆子不轻呐!” 十三阿哥双眼肿如核桃,呆呆看着地面,似是没有听到七阿哥的话语。 见状,七阿哥又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但看着这样的弟弟,他感觉自己如果不说些什么的话,怎么也过意不去。 “十三弟,节哀。”五阿哥也走了过来。 “十三弟,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是该向前看。”说这句话的人是三阿哥。 “诸位兄弟先回去吧,我代十三弟谢过你们的关心了。”等兄弟们一一说完,四阿哥抱了抱拳 众人皆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交好,也不多说,点了点头,各自出了大殿。 宫门口,七阿哥对等着他的纳喇氏一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坐上了马车。 “你怎么了?”马车里,七阿哥将纳喇氏受伤的嘴唇看得一清二楚,终归是自己宠爱过的女人,他做不到全然漠视:“跪了这半日,你的身体......” 纳喇氏含着泪,面色难掩悲戚,道:“我还以为爷再也不愿理我了。” “我......”七阿哥微微侧过头,道:“回府后,你好好上点药。” “爷!”听到七阿哥的关切之语,纳喇氏的眼泪落得更加凶了:“爷......我知道错了,您能不能......能不能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原谅我?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才犯了错事,以后断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了!爷,我去给福晋磕头,我去求她原谅,好不好,好不好?” 七阿哥强压下心中的不忍,道:“有些事不是说几句错就能原谅的,你好生待在房里抄经吧!” “爷,我真的知道错了!”纳喇氏见目的没达成,继续哭诉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若爷不原谅我,我该怎么办?爷知不知道,我想这个问题想得都要发疯了。爷究竟关我要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只要我没死,爷就不打算原谅我了?要果真如此,我现在就在爷面前以死赎罪......只求爷善待我的几个孩子,他们是无辜的......”说罢,纳喇氏竟然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在七阿哥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纵身跳了下去! “雅真!”七阿哥反应过来,忙伸手一抓,却抓了空。 “停车,快停车!”七阿哥慌忙冲着车夫一喊,跟着跳下了车。 街道上,纳喇氏痛苦无望地扭曲着身子,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浸染了她虚弱的脸庞。这一幕落在七阿哥的眼里,不可抑制地让他的心颤了两颤。 “雅真,你怎么样?怎么样?”七阿哥蹲下身,一把抱起纳喇氏受伤的身躯,冲府里的车夫道:“快,快回去!” 在七阿哥的怀抱中,纳喇氏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眨了眨,随即两滴清泪沿着双颊无声滑落。 七阿哥胸口一疼,不忍地把目光从纳喇氏的脸上移了开来。 第61章 七阿哥急匆匆抱着侧福晋进府的事瞬间传遍了府里的角角落落。 小丫头把消息传到正院,墨竹听了就要往姚语欣屋里钻,却被老持沉重的唐嬷嬷一把拦了下来。 唐嬷嬷往墨竹的头上敲了一记:“跟你说了多少回了,遇事要冷静,要冷静,怎么就没点长记性呢?你知道爷为什么要抱侧福晋回来吗?你知道侧福晋现下什么情况吗?事儿都没搞清楚就咋咋呼呼的,一边儿去!” 墨竹心虚地摸摸鼻子,说道:“这不是着急了嘛,嬷嬷等着,我这就使人打听去!” 唐嬷嬷挥挥手,带着点嫌弃道:“快去快去!” 吩咐声一下,墨竹笑嘻嘻地跑远了。 小跨院里,纳喇氏被七阿哥小心地放在了床上。她的样子看上去叫人触目惊心,灰白色的面容,血肉模糊的嘴唇,额角还在汩汩流着鲜血,整个人就这样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若不是鼻尖犹冒着热气,竟同个死人也差不多了。 七阿哥心中一阵刺痛,眼睛也跟着发酸起来:“陈云来了没?叫他进来!”一开口,他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爷,奴才来了。”陈云一抬腿,跨入了房里。“给爷……”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这些虚礼就省省吧!”七阿哥从床边走开,给陈云让出了位置:“快去看看侧福晋,看看她……要不要紧。” “是。” 陈云在床前的凳子上落了座,细细检查起纳喇氏的情况来。七阿哥站在他的身后,垂在两侧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额头上不知不觉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陈云面色凝重地将结果说给了七阿哥听:“爷,侧福晋的情况不大妙。奴才诊断过了,侧福晋身体很是亏虚,因是产后调养不当所致。身体虚弱,则容易导致外寒入体,侧福晋现下已经有些发热,至于头部的伤,情形倒还好些……” 七阿哥的眸中染上了一层阴霾,低哑着嗓音道:“你只说该如何治?” “依奴才之见......”陈云不敢怠慢,边思索边缓缓道出了心中所想。 待他说完,七阿哥深吸了口气,皱紧浓眉,说道:“一切按你所说的办。侧福晋的安危......” 他话还未说完,墨绿色的门帘突然一阵响动,一道粉红色的身影迫不及待地奔了进来。 “阿玛,我额娘怎么了?额娘是不是生病了?”却是大格格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挂着眼泪跑进来了。 “婉玉,谁叫你来的?”震惊过后的七阿哥忙截住大格格小小的身体,眼中冷光连闪。奴才好大的胆子! 怀里的大格格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冷意,哭喊着要往床的方向去:“阿玛,放开我,放开我......” 七阿哥第一次没有耐下性子哄大格格,抱了人到了外头,道:“伺候格格的人呢?” 奶娘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奴婢......奴婢......”在七阿哥寒森森的目光中,她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七阿哥没理睬她,将女儿交到福喜手中,道:“你带大格格回去,顺便查一查,到底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奴才敢这样做!” 不必七阿哥多说,福喜马上就领会了他的意思。这种擅自传话的奴才,就该打死了事! 解决了女儿的事情,七阿哥衣摆一甩,回了内室。也不知是不是被大格格闹了一通的缘故,他原先的那种对纳喇氏的紧张感竟然一下子就消了不少。当他看到陈云给纳喇氏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心情已经没有了强烈的起伏。 “爷,奴才为侧福晋开几剂药,先慢慢吃着。”陈云放下手,偷觑了眼七阿哥的面色,这才说道:“眼下侧福晋最要紧的还是休养,此番虽元气大伤,但若日常调理得当,应是能有所起色。” 七阿哥和缓了面容,说道:“你既有把握,这段日子就辛苦一些,每日来给侧福晋诊诊脉。” 对于主子的要求,陈云当然不敢推脱,向七阿哥俯身道:“奴才领命。” 见纳喇氏在陈云的诊治下气息逐渐恢复了平稳,七阿哥放了心,跟伺候的人吩咐了几句,转身出去了。接下来,他还要去了解大格格那边的情况。他想不明白,女儿身边伺候的奴才都是他精挑细选过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是应该都很清楚吗?再一个,即便女儿吵闹着要出来,这帮子奴才不是应该好好将人哄住吗?怎么就能放任人冲到了房间里呢? 福喜查得比七阿哥想象得要快,见了他,弯腰就禀报:“爷,查清楚了,是侧福晋这边的丫鬟去告诉的格格,也是她抱了格格出来。” 七阿哥微眯眼睛,刺人的寒光在眼中一闪而逝:“怎么回事?侧福晋的丫鬟何时在大格格面前有了这样的体面?我记得原先伺候侧福晋的那批老人不是个个都被换下来了吗?” 福喜垂下头,原原本本把经过讲了一讲。 “近一个月来,侧福晋经常让一个叫白兰的丫鬟去找大格格,有时是送东西,有时是陪大格格玩。因她是侧福晋亲近之人,大格格屋里伺候的人竟没有一个敢拦着她。大格格近几次和侧福晋的见面,也是由白兰带着。奴才审问过了,这一次白兰之所以带着大格格出来,是因为她觉着能更好地引发您的同情心。侧福晋受伤本就够可怜了,如果再加上大格格的一番哭诉......只可惜她料错了爷您的性子。还有一事,奴才不敢不报,听大格格的奶娘讲,好像......好像那个白兰已经开始在大格格面前说福晋的不是了,所幸......所幸大格格的规矩不错,并没有被白兰的话给迷惑.....” “啪”一声,听到这里的七阿哥终于忍无可忍,一掌用力拍在了紫檀木桌上:“这等祸害主子的奴婢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福喜,使出你的手段来,别轻易叫她死了!” “奴才记下了!” 七阿哥喘了两口气,白兰在大格格面前说福晋的不是,他要是再看不出来这跟纳喇氏有关,那可就真成傻子了。一想到纳喇氏其实是在拿他当猴耍,他的心头火就烧了起来。什么认错,什么生无可恋,统统都是假的!不过是她博取同情的手段罢了!亏自己就这般轻易上了当!实在可恶,可恶至极! 好一会儿,七阿哥才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他的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颓然,说道:“去书房吧,我累了。福晋那里......你替我回一声。”唉!一再被纳喇氏哄骗,他实在没那个脸去见福晋。 “爷,您没事吧?”福喜有些担心七阿哥的状态。 “没事,回吧!对了,侧福晋这一年需要精心养伤,就别让大格格过来打扰了。你让底下人都注意着。告诉她们,若下次再管不住大格格,一律撵出府去。” “是。” 七阿哥带着人走了,内室里,纳喇氏静静躺着,丝毫不知自己的辛苦谋划因着白兰这位猪队友而功亏一篑。 第62章 原本姚语欣在府里的地位就不低,正妻该有的体面她基本都有。现下生了个儿子,她的地位更是牢固无比。 不在正院当差的丫鬟和婆子们,正愁没机会巴结地位越来越稳的福晋呢,见正院里出来的晚秋似是有心打听侧福晋那边的事,也不管知不知道,个个凑了上去,添油加醋地将事情吐了给晚秋听。 叫这么多人围着,七嘴八舌的,晚秋硬是不露一丁点的不耐,嘴角微翘,仔细倾听。有几个婆子见了,心道:“福晋院里出来的,到底不一样些。”态度上不免更加显得恭敬了。 晚秋笑吟吟听一帮人讲完,又在心里琢磨了一通,方有了离去之意:“你们只要用心当差,主子忘不了你们的好。” 在场之人听到晚秋这一声,个个感觉像喝了人参大补汤,欢天喜地送了她出去。 回了院子,晚秋当即找到墨竹,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讲了。墨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她,道:“给,拿去玩。” 晚秋也不推辞,伸手接了,道:“墨竹姐姐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墨竹摆摆手:“没事了,你自去吧。” 打发掉了晚秋,墨竹转过身就向唐嬷嬷报告情况:“陈大夫在侧福晋院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中间医治的时候,大格格跑进去了,惹了爷的一顿脾气。前阵子才分给侧福晋的丫鬟,名叫白兰的,让福喜总管派人看管了起来。嬷嬷,你说这里头会有什么事情?我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唐嬷嬷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显:“只要没牵连到咱们主子头上,管那么多呢!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别去烦扰主子了,知道吗?” “知道了。”墨竹凑到唐嬷嬷跟前拉住她的胳膊撒娇道:“有什么事,我哪一回没有先跟你老人家通声气?没问过你的意思,我哪敢到主子面前说啊?我知道我性子急,嬷嬷可别烦了我。” 唐嬷嬷翻翻白眼:“你的性子,也就主子和我宠着。要换个地,哼,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过得滋润!” 墨竹一点也不恼,靠在唐嬷嬷身上呵呵直笑。 有唐嬷嬷的阻拦,没有人到姚语欣跟前说起侧福晋和大格格院里的事,也就让她平平静静地过了些日子。 到孩子出生后的第七天,她娘家那边总算有人上门前来探望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上一次怀孕时来过的西林觉罗氏。 所不同的是,前一回她是单独来的,而这一回她带上了她的小儿媳舒穆禄氏,也就是姚语欣的婶婶,满语称作窝克。 看到她们婆媳俩,正院里的下人忙热情地上来迎接。 经过几日的调养,姚语欣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最起码她能够撑着坐起来而不感到疼痛。如果不是唐嬷嬷她们几个压着不让她起身,她其实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地上走动了。 此时的她姚语欣斜斜靠在弹墨引枕上,耳听着外头传来的响声,她心下一动,把身子正了正,又把引枕往了移了移。 刚做完这两个动作,西林觉罗氏和舒穆禄氏的身影就出现了,姚语欣笑着同她们打招呼:“玛玛和窝克来了,快坐,快坐。” 西林觉罗氏往床边一坐,没有急着说话,眼睛先在姚语欣的脸上溜了一圈,笑道:“福晋的气色瞧着不错,我放心了!” 姚语欣客气地道:“我好着呢,让玛玛和窝克挂心。” 西林觉罗氏道:“你看你,回回都说见外的话。我们一个是你的玛玛,一个是你的窝克,能不记挂你吗?” 姚语欣忙撒娇:“我不是看到你和窝克来了,心下感动嘛!” 舒穆禄氏见状,插话道:“咱们福晋最是孝顺,额娘你说是不是?” 西林觉罗氏欣慰地点头:“你侄女从小就知礼懂事,小的时候啊......”她的话匣子好像一下子被舒穆禄氏的话给打开了,陷入了回忆之中。 老人家最爱回忆过去的事情,姚语欣和舒穆禄氏相视一笑,摆出了乖巧聆听的模样。 一直到西林觉罗氏说完了,舒穆禄氏才笑着接上去道:“一转眼咱们福晋自己都有孩子了,额娘,您一路上念叨的小阿哥,快叫福晋请出来看一看啊!” “对对对。”思及此趟来的最大目的,西林觉罗氏眼中光芒大盛:“小阿哥呢,可有吃好睡好?长得像七阿哥吗?” 姚语欣笑笑,示意唐嬷嬷把佑佑去抱来。 说来也怪,佑佑在唐嬷嬷手上时还睡着,换到西林觉罗氏手中,他居然哼哼几声,慢慢睁开来了眼睛。 西林觉罗氏登时稀罕得不行,老脸笑得满是褶子:“小阿哥真懂事,知道咱们来瞧他了,觉都不睡了。瞧瞧这张小脸......多招人疼啊!” 舒穆禄氏凑近一看,跟着夸了起来:“福晋不知怎么生的,把小阿哥生得这样聪明。额娘看到小阿哥的眼珠子了没,和星子似的,又亮又有光辉,他日定是个有出息的。” 旁人夸自己的孩子,当娘的心里只有高兴的。姚语欣也不顾儿子出生才没几天的事实,冲着舒穆禄氏直笑。 西林觉罗氏听了小儿媳的话,笑得更是开心了:“你这话一点不假,龙子凤孙,哪能不出息?” 温柔地对着佑佑哄了阵,西林觉罗氏随后把他递给了一旁看得眼馋的小儿媳,道:“知道你想孙子呢,喏,好好瞅瞅,没准你媳妇来年也能生个差小阿哥不多的孩子。” 舒穆禄氏乐呵呵接过来,无比羡慕地道:“额娘说的是,同小阿哥这样的,我是不指望了。盼就盼着儿媳生下个孙子,咱们塞图年纪也不小了。” 西林觉罗氏笑道:“会的,会的。” “玛玛,堂嫂怀上了?”要说日子,堂哥赛图和堂嫂成婚的时间比她和七阿哥还久,都五年多了,夫妻俩膝下却还没有一个子嗣。偏堂哥偏认定了堂嫂一人,侍妾通房统统不要,把婶婶急得哟,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姚语欣听表姐吉兰泰说到堂哥夫妇这一茬的时候,心里很是羡慕,也曾盼着两个有个好结局。此番听到说堂嫂终于有孕,她实在高兴,问上一句,就是想再确认确认。 “你堂嫂怀了有两个多月了。”提起这个,舒穆禄氏笑意难挡,抢在西林觉罗氏前头回了话:“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可算是等到你堂嫂怀孕了。只不过......”她说着话锋一转,道:“她身体不行,以后恐怕再难怀孕,我就盼着这一胎是个儿子才好。否则按着你堂哥对他媳妇的那份稀罕劲,后头承继香火的人怕是......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 “你瞎咧咧什么呢?”西林觉罗氏觉得小儿媳后半段话说得不合适,遂板起了脸孔。 姚语欣却笑着道:“玛玛都说了咱们是自家人,窝克刚才说得可不都是家人之间的亲密话吗?”说完,又对舒穆禄氏诚恳地道:“窝克,我这儿有好些上等的药材,你待会儿回去时捎上。你也别跟我客气,怀我们家佑佑那会儿,宫里阿玛老祖宗赏赐下来的药材有一大堆呢,我一辈子都用不完。” 舒穆禄氏目露感激,道:“福晋有心了,过些日子我让布尔察氏亲自来道谢。” 姚语欣摆手拒绝了:“别,堂嫂好生休养才是。待孩子出生,我会上门道贺的。” 这话听得西林觉罗氏和舒穆禄氏心里熨帖不已,看向姚语欣的目光更加地柔和。 “对了,你此次生下小阿哥,侧福晋那头......”西林觉罗氏突地想起纳喇氏,眸子眯了起来。 还是相同的那个原因,姚语欣不能将家丑外扬,含糊道:“她能怎么样......我听爷说,她生了个女儿,有些不得劲......” “是吗?”西林觉罗氏稍稍放了放心:“我就说她哪来那么大的福气,已经有个儿子了,要是再来一个......亏得你生了个儿子。” 姚语欣无声一叹,把弘曙放在自己院子里的事说了出来,理由用得和八福晋说的时候一模一样。 西林觉罗氏不想还能听到这种事,惊讶之余,更多的是高兴。这命脉都被自家孙女掐在手中了,还怕纳喇氏不老实?纳喇氏的病生得好啊!要是她一直缠绵病榻就更妙了! 也不要怪她心狠,若纳喇氏是个老实的,她自不会如此咒她。可谁让她生了儿子后心就大了呢?她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怎么会看不出纳喇氏眼中的野心?孙女没生下阿哥前,她可是日日担心,夜夜难眠的。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西林觉罗氏想着,眼里浮现出了希冀。 第63章 “福晋,额娘和我本当早几天过来看你。可宫里章佳娘娘......额娘是二品诰命夫人,依律得进宫给娘娘去跪灵。”眼看气氛不错,舒穆禄氏想起了另一件事,“额娘在宫里跪了半日,回府后就累倒了,所以直到今日才过来......” “我也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不中用了。岁月不饶人啊!”西林觉罗氏愧疚一笑:“报喜的人到府里的那天,我就备下了东西想要来看你。却不想......” “玛玛,那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姚语欣目含关切,打量着西林觉罗氏。 西林觉罗氏看了眼身边的小儿媳,道:“你别担心,你窝克把我照顾得很好,不然今日也不会来看你不是?” 姚语欣闻言就冲舒穆禄氏道谢:“窝克,你辛苦了。” “唉哟,福晋快别这么说。”舒穆禄氏连连摇头:“孝顺亲长是我们做子女的本分。” 姚语欣笑盈盈地对西林觉罗氏道:“玛玛,我算是听出来了,你和窝克啊,都是很有福气的人。” 闻得此言,西林觉罗氏和舒穆禄氏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三人越谈兴致越浓,转眼就到了饭点。姚语欣当然把两位长辈留下来用了餐,就在房间里的雕花圆桌上。 “唐嬷嬷,这下我能起床了吧?我陪玛玛和窝克用饭。” “主子,你的身体......” “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吗?嬷嬷只管放心。” “那奴婢来扶着您。” 耳听着主仆之间一来一往的对答,西林觉罗氏眼里多了几分欣慰,唐嬷嬷沉稳老练,孙女确实应该多听听她的意见。 待唐嬷嬷扶着姚语欣坐下,差不多菜也都一一上齐了。 看着满桌难得一见的佳肴,舒穆禄氏笑道:“我今儿有口福了。福晋,额娘,我不客气了。” 西林觉罗氏笑话她,对着姚语欣道:“你窝克年少时就是个吃货!她不光会吃,做菜的手艺也不一般。前几年你住在家里时,她和你额其克还外放在湖北,就没遇上。等下次你来家里,让你窝克好好为你整出一顿来。” “那我先谢谢窝克了。”姚语欣笑颜如花。 舒穆禄氏一边往嘴里夹了口菜,一边道:“好说好说。额娘,这道菜好吃,您快尝尝。” 姚语欣定睛一看,认出舒穆禄氏说的是花菇鸭掌,忙帮着夹了两个,一前一后到了两位长辈的碗里。 舒穆禄氏喜滋滋地吃着,也不知是不是西林觉罗氏觉着这样的儿媳妇不能直视,拉着姚语欣又问起了别的事。 “我听说今年大选,府里要进两个新人是不是?” 姚语欣嗯了一声,道:“一个是满洲旗的,一个是汉军旗的。我估摸着年底差不多要进府。” 她答话时,西林觉罗氏一直在留意她的神情,见她情绪毫无波动,心底松了口气,道:“我看七阿哥不是喜新厌旧之人,跟他处得日子越久,在他心里的分量反而越重。纳喇氏不就是个例子吗?” 姚语欣听出她的话外音,笑道:“玛玛,我省的。在皇家,贤惠的名声很重要。我现下已经有了一子傍身,嫉妒什么的,更加不会有了。即便在以前,我也没那么多的想法。您和额娘对我的教导,我始终记在心头呢。” 话题既然扯到了选秀身上,姚语欣少不得问了问家族里今年选秀的情况。因为没有直系亲属参加的缘故,姚语欣之前并没有多少的上心。但西林觉罗氏就不一样了,她是她们那一支的族长夫人,族里哪家女孩要选秀,她都会关心一二。 “今年族里指婚最好的那一个是你三叔公家的玉琉,被指婚给了宗室。其他两个,一个初选没过,一个复选的时候撩了牌子。”西林觉罗氏说着说着,眼神忽然黯了黯:“那三个平时接触不多,她们的前程我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看重,倒是你表姑家的敏淑......真正可惜了。到现在,我一想起她,心里还会难受。花骨朵似的小姑娘,来年就要被嫁去蒙古了。你也知道蒙古那边的气候恶劣得很,我真担心呐!” “敏淑?”姚语欣有些想不起对方是谁来,心道:“族中有叫这个名字的亲戚吗?好像原主的记忆当中没有啊!” 似是看出了姚语欣脸上的疑惑,西林觉罗氏解释道:“你和她见过的,你们乔迁那一次,她和她额娘一道来的。那可是个最好看不过的小姑娘,家里头的人个个拿她当宝,就连太后老人家见了她之后都欢喜得不得了。本来她玛玛已经求了太后的同意,将这个孩子留在京里头的。不成想,此次送蒙古贵女进京选秀的贵族中,竟然有一个在偶然间见了她的外貌,当即就相中了,然后求到了太后面前。唉!敏淑是宗室女,原本抚蒙的就是宗室女,再加上那人求得厉害,太后到底最最看重的还是蒙古那边,所以最后......我本想着为你的另一个堂弟求娶敏淑,都和你表姑说好了......” 那么长一堆,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够大了,最主要是“乔迁”“好看”,顿时让姚语欣想了起来。 “不会吧?”姚语欣想着,那个叫敏淑的小姑娘,分明是自己之前同八福晋说过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最后的命运居然是远抚蒙古。 “玛玛,宗室女基本都要抚蒙吗?”姚语欣紧接着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西林觉罗氏叹道:“也有例外,但真的很少很少。” 姚语欣道:“那岂不是说如果我以后生下来的是女儿,那她的命运是不是唯有抚蒙一途?” 西林觉罗氏不想打击姚语欣,但事实如此,沉重地点了一下头道:“玛玛不想骗你,你的女儿是嫡女,地位比庶女来得更加尊贵,所以反而是最有可能被挑中的人选。” 姚语欣无语了,合着地位尊贵还是错了?太坑人了! “玛玛,为了不让女儿将来吃苦,我得胎胎都生儿子。” “你啊......”西林觉罗氏哭笑不得,转头对舒穆禄氏道:“你听听,听听你侄女说的话。” 舒穆禄氏温和地笑笑:“额娘,我看侄女的福气不错。” 这下,西林觉罗氏是真的没话可说了。 此时的三个女人都不知道,姚语欣以后还真的会生下来一个女儿。这个女儿没有摆脱抚蒙的命运,但因为嫁过去有贵人相助,最后过得也相当美满。这个贵人不是别人,正是敏淑。 所以说,命运的确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去相信它。 第64章 京城的九月,空气中渐渐多了一丝凉意。眨眼间,佑佑的满月的日子就到了。 在前面的大半月里,除了娘家人,皇家的几位福晋包括太子妃,以及宗室这边的一些亲戚纷纷上门来探望了姚语欣母子。 不约而同地,这些上门之人表达了对姚语欣的羡慕之情。她们之中,来的大多是那些成亲多年吃了多少汤汤药药仍旧没有一个儿子的女人,可不是羡慕死姚语欣的好运气了吗? 面对着别人的夸赞,姚语欣从一开始的有些无措到后来的处之泰然,中间也仅隔了几天而已。任谁不断地对着别人重复说“哪里,哪里,也是凑巧了”之类的话,相信也会感觉到烦意的。所以,到后面,姚语欣就只用腼腆的笑来回应众人了。 佑佑的洗三不能大办,同样地,他的满月和之后的百日都不能大办。 为此,七阿哥专门跟姚语欣来说了抱歉,佑佑只能过个低调的满月宴,无法宴请他人,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孩子。 洗漱干净的姚语欣很是体贴地道:“又不是爷的缘故,说什么对不起呢?” 七阿哥怅怅地道:“洗三,满月,百日......咱们的孩子委屈了。” 夫妻俩最后决定晚上摆上一桌家宴,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就算庆贺了。 “爷,孩子大喜的日子,就解了郭氏的足吧。让月如也来参加,人多显得热闹一些。” 七阿哥一想,府里有头有脸的女人总共就那么几位,福晋不必说,除去纳喇氏,那也只有李氏和郭氏了。在纳喇氏不能出来的情况下,叫上怀着身孕的月如,倒也不是不可以。 “福晋,这些事情就由你来决定。” 七阿哥既然同意了,姚语欣便让身边的丫鬟们去各个院里传达讯息。 只是,让夫妻俩没有料到的是,近午饭时分,宫里派来的两个内侍到了,其中的一个手上还拿着一份圣旨。 待内侍念了圣旨,夫妻俩才知是他们的皇阿玛特意选在这一天为孩子钦赐了名字。 “儿臣谢皇阿玛隆恩。” “谢皇阿玛。” 夫妻俩那叫一个喜啊,本来以为宫里头除了成嫔之外的人或许会不记得自己孩子的满月日,不想今日给了这么大的意外。 七阿哥毕恭毕敬接过圣旨。然后便见另一个内侍上前一步,道:“七阿哥,太后,皇上以及各位娘娘的赏赐单子,请您收好。” 七阿哥接过姚语欣递过来的两个荷包,分别递到两位内侍的手里,道:“谙达,有劳了。” 两位内侍表达了对小阿哥的祝福之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七贝勒府。 “爷,皇阿玛起的晫是那个晫?给我看看。”一见内侍们走了,姚语欣立刻迫不及待地望向了七阿哥手中的圣旨。她真的很好奇,孩子的爷爷给孩子取的大名是哪个字。 可是当七阿哥把圣旨摊开来,指着其中一个字给她看的时候,她傻眼了。不好意思,这个字她......呃很不熟。 姚语欣的脸不可抑制地红了红:“那个......爷,这个晫字有什么涵义?” 七阿哥不愧是爱好学习之人,见状马上把晫字的意思解释了一遍:“晫,指明亮,也指容貌出众。” “是说我们家孩子长得好看吗?”没夸才,夸的外貌,姚语欣虽觉得有点小小的遗憾,但自己的孩子被夸,她总体还是很高兴的。于是她疑惑地添了句道:“不会是谁把孩子长得很可爱的话给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了吧?” “咳咳!”七阿哥清咳了两声,在脑子里回忆了下进宫报喜那天所说的话,脸皮略微有几分涨红,道:“咱们别杵在这儿了,去看看宫里都赏赐下来了什么。” 被这么一打岔,姚语欣自是没有再在名字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开开心心出去清点赏赐物了。 到了晚间,就在正院的院子里,摆上了一张桌子。大格格,李氏,郭氏,月如统统准时出现在了正院。 相互见了礼之后,姚语欣出面让众人坐了下来:“家里人不多,我和爷只准备了这一桌。大家热热闹闹吃上一顿,就当给佑佑庆满月了。来来来,别拘谨了,快坐下。” “佑佑?”郭氏嘴巴里将这两个字过了一遍,暗道:“这七阿哥得有多喜欢新出生的小阿哥啊,父子俩居然重名!” “郭氏,你身体如何了?”姚语欣恰好和郭氏面对面坐着,见她神情似有恍惚,不禁出言多关怀了一声。 郭氏一个激灵,起身弯腰答道:“多谢福晋关心,妾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妾前阵子思虑过重,入了迷障,让爷和福晋担心了。” 她话一出,包括七阿哥在内的在场之人,面上皆露出了惊讶之色。郭氏,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会说话了? 姚语欣忍下心底的讶异,微笑道:“都说了别拘谨,别拘谨,你快坐下回话就是。” “谢福晋。”郭氏的礼节很到位,姚语欣目光闪了闪,朝七阿哥道:“爷,开席了吧?” 七阿哥点点头,率先动了筷子。 “福晋,小阿哥呢,怎么没抱出来?”在座的也只有李氏一人瞧见过佑佑的样,她满脸笑意地道:“打从上回见了小阿哥,妾心里就惦记着了。你说小阿哥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姚语欣止不住唇角的笑:“他眼下还睡着。晚上外头有点风,我就不让她们抱他出来了。等下吃好了饭,你到他屋里看他去!” 见姚语欣提起孩子时乐得跟什么似的,有心要抱大腿的月如急忙凑趣:“福晋,奴婢能看一看小阿哥吗?也让奴婢肚皮里的这一个沾沾小阿哥的喜气。” 姚语欣目光轻移,笑道:“月如,孩子快五个月了吧?看你的气色,可见李格格照顾得你不错。李格格是个心善人,有什么难处,你只管和她提。她若解决不了,你就来跟我说。咱们府里啊,孩子并不多,你肚子里的这一个,爷和我都很看重呢。” 似是没想到姚语欣会如此的和颜悦色,月如登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言语间越发恭敬了:“正如福晋所说,李格格将奴婢照顾得很好。奴婢感激她,也感激您。” 三个女人语笑晏晏的样子,落入七阿哥的眼中,自然就是一幅妻妾和睦图。不由地,他对姚语欣这个妻子的满意度又增添了两分。 七阿哥瞧得满意,郭氏这里就是不屑了。她看似注意力都在用食上面,实则一直在留意姚语欣她们的对话。 瞧,这就是古代女人,个个以夫为天,只要丈夫在场,就会展现着贤惠的一面。嗤,还真当别人是傻子不成?妻妾是天然的对立者,双方能相处好了才怪呢! 真好,一出来就能看到女人们精彩的表演,以后古代的生活相信应该不会很无聊了。 郭氏红唇一勾,一个玩味的笑容一闪而逝。 看到这里,我想读者朋友们应该明白了。没错,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现在的这位郭格格可不再是以前的那位郭格格了。她和姚语欣一样,从现代社会穿越到了清朝,随后又进入到了郭格格破败的身体里面。 两个穿越女,她们究竟会不会碰撞出火花来呢? 第65章 “阿玛,我想吃那个。”大格格指着桌子中间切开来的一盘哈密瓜,神色间尽是渴望。 七阿哥唇角泛开一抹笑来:“好,阿玛替你夹来。”只是还未等他伸出筷子去,坐在父女俩下首的郭氏动作迅速地将一片瓜夹到了大格格面前。 她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语气里透着温和:“大格格,给,快吃吧。” 大格格却先看了看旁边的七阿哥。七阿哥偏头瞟了一眼郭氏,就见对方冲他笑了笑,笑容恬静大方,丝毫没有一丁点的尴尬。七阿哥有些意外。 他收回目光,对着女儿慈爱道:“吃吧。” 得了他的同意,大格格这才开开心心地吃起哈密瓜来。 姚语欣坐在一旁,把郭氏急着给大格格夹瓜的举动看了个清楚,心道:“关了阵子,郭氏倒是比从前有眼色多了。” “爷,大格格既喜爱吃哈密瓜,咱们把盘儿换换便是。” 姚语欣说着朝后头站着的丫鬟招了招手:“把盘子送到大格格跟前去。” 大格格甜甜地回道:“婉玉多谢嫡额娘。” “婉玉真乖。”姚语欣这句话夸得很有几分真心,再怎么说,大格格也才四周岁左右的年纪,规矩礼仪培养成这样,她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如此乖巧的女孩,若不是纳喇氏的女儿,她想她肯定会很乐意去亲近。不过现在......恕她还没那么宽的心胸。 大格格啃完一块瓜,抬头对姚语欣道:“嫡额娘,我等下能不能去看一看弟弟?阿玛说你刚生了一位小弟弟。” “当然可以了。”姚语欣眉眼弯弯,含笑应道:“如果弟弟知道你去看他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着这话,大格格眸中闪过了兴奋。当下,她也顾不上吃瓜了,急急招手道:“嫡额娘,弟弟在哪里呢?您快带我去看看。” 七阿哥拉住了她挥舞的双手,道:“婉玉,你还没吃好呢!” 大格格小嘴唇微微嘟起:“阿玛,我吃饱了。不信,您摸摸我的肚皮,是不是像个西瓜一样?” 七阿哥无奈地摇摇头:“淘气。”说完这一句,他扭头朝奶娘道:“好好照顾大格格。”这就是同意女儿去看儿子的意思了。 奶娘福了福身,小心抱起了大格格。随后,在墨竹的带领下,几个人往佑佑居住的屋子去了。 ------------------------ 满月宴过后,七阿哥留宿在了正院。 床上,七阿哥闻着姚语欣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呼吸不免粗了几分。他一个翻身,在姚语欣的惊呼声中,堵上了她的嘴巴。 狼吻过后,七阿哥稍稍满足了些,气喘吁吁地从姚语欣身上下来,仰躺着叹了声道:“好可惜。” 姚语欣还沉浸在刚才的那顿狂风冒雨中,闻言有些不解。可惜?可惜什么?她平复了会呼吸,侧身问道:“爷,你说什么呢?” 七阿哥做了个哀怨的表情,道:“有美在怀,可惜只能看啊!” “嗯?”姚语欣俏眼眨了两眨,然后就明白了。明白过来后,她便情不自禁地捂嘴“咯咯”笑了两声,原来是这样!她之前怎么没想到! “你觉得很开心?”七阿哥看着笑得欢快地妻子,忽然狡黠地笑了:“虽然不能尽兴,有些事却依然可以做,不是吗?” 话毕,七阿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将姚语欣压在了身下。这一次,七阿哥决定要动真格了。 不但吻,他的手也不老实地伸入了姚语欣的衣下,握住了那两方柔软。他本就在这种事情上有着丰富的经验,在他的逗弄之下,很快,姚语欣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 “爷......”姚语欣双手环住七阿哥的颈项,情潮如涟漪般荡漾,一圈一圈冲得她失去了神智。 但就在她渴望着七阿哥的爱抚之时,七阿哥却突兀地停下了动作。 “福晋,不是爷不跟你亲近,实在是宫里头章佳娘娘还没过百日呢!” “轰”地一声,他的话犹如响雷,一下把沉迷中的姚语欣给惊醒了过来。她脸蛋上满是红晕,一半因为刚刚的情爱,一半则是被七阿哥的话给羞的。 “你......”姚语欣张嘴说了一个字,发觉说不出话来。羞愤之下,她干脆扭过身,把屁股对向了七阿哥。 七阿哥哈哈大笑,道:“福晋怎么又来诱惑我?” 姚语欣刚想说“谁来诱惑你了”,不防臀部啪”地挨了一记脆击,立时便是一麻。 这下,她终于忍不下去了,瞪大眼睛恼怒道:“爷究竟想干吗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七阿哥一脸无辜地道:“明明是福晋的错,怎么怪到我身上来了?要怪只能怪你的臀部太翘了,爷看着眼热。” 姚语欣听了是又好气又好笑,不是头一回见七阿哥耍无赖的模样,但无赖成这副模样,还真是让人觉着新鲜了。 “爷,明儿还要进宫,您就饶了我吧!”不求饶,看来是真没办法了。 这边夫妻俩热热闹闹,另一边主仆三个也说得挺热闹。 金盏边帮郭氏按摩着头皮边道:“格格总算熬出头了,福晋仁慈。” “是啊,是啊。”金荷连连点头道:“奴婢听说是福晋专门找爷提的呢。” 本来郭玲玲已经在金盏的按摩下快要昏昏欲睡了,听得两个丫鬟的“惊人”之语,她再也“睡不下去”了,睁开眼道:“亏你们在我身边伺候了那么久,怎么好坏还都分不清呢?金荷,我来问你,你从何处听来的消息说我能被解足全靠了福晋?你啊,看问题太简单了!你以为福晋为什么放我出来?仁慈?呵呵,这内宅里还有仁慈的女人?” 金荷讪讪一笑,道:“格格英明。” “你们啊,以后遇事多动动脑子,咱们虽不去害别人,但也要防着别人来害咱们啊!都像你们似的对人都不设防,这后面的日子可怎么过?”郭玲玲越说越来劲,把先前看过的宫斗宅斗情节拿了出来举例子:“有句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啊,面上看起来再大度贤良不过,可实际上呢,一肚子的坏水。我以前看过一个话本子,说的是一位皇后,她......” 金盏手一抖,扯下了郭玲玲的两根头发,同时也打断了她的话。不等郭玲玲埋怨,金荷害怕地朝外面望了下,道:“格格,这话可不敢再往下说了。”皇后什么的,是能随便挂在嘴上说的吗?格格的胆子也太大了 “你们......行了行了,扶我起来吧。”郭玲玲觉着自己一片好心,打算跟两个忠婢好好普及一下宫斗宅斗方面的信息,增强一下两个人的业务能力。不想这两人的胆子竟这般小,真是白瞎了她的好意。 又一想,郭玲玲有点鄙视金盏和金荷了,古人就是古人,奴性那么重,落后!愚昧!看来,为了今后的好日子,先进的思想还得多多向她们灌输啊! 第66章 洗完澡,郭玲玲手一挥,让金盏金荷出去。 “没我的吩咐,以后你们晚间都不要进内室,听到了吗?” “是。” 金盏金荷合上帘子,到了外间。两个人铺好被子,在榻上躺了下来。被窝里,金盏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身子往外侧了侧。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不知是几更天了,金盏一边想着,没有一点的睡意。 “金盏,你也睡不着?”耳朵边,有热气吹来,把金盏吓了一跳。 “你也没睡着?”金盏虽然被吓着了,却依然知道要压低声音说话。 金荷望着金盏的背影,悄声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格格变了个人。” 金盏蹭一下转过身,捂住金荷的嘴,低喝道:“你胡说什么?” “就当我胡说吧。”金荷睁着眼睛看了会儿金盏,拨开她的手道:“是我想多了,只要格格好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说是不是?” 金盏笑容微苦,道:“只愿格格是真的想明白了。” 金荷沉默良久,低声叹道:“不想了,睡吧!” 第二天,正院。 按照本来的打算,孩子既满了月,抱到宫里给太后她们瞧一瞧也是应该。可是天公不作美,夜里头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等姚语欣夫妻俩个起床,外面的雨下得已经比较大了。 “爷,外头正下雨呢,孩子还要不要抱去?”姚语欣站在窗前,眉梢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点点愁绪。孩子还这么小,万一被雨淋着了,或是受了凉,生了病可如何是好? 七阿哥略作思考,道:“罢了,孩子的身体要紧。过些日子再抱进宫给老祖宗瞧也不迟。” 姚语欣听完松了口气,坐下来同七阿哥用了点早膳,然后擦擦嘴道:“爷,时辰不早了,该进宫了。” 七阿哥点了点头。 慈宁宫里,前来请安的妃嫔们基本上都到了,包括成嫔。一看到姚语欣出现,成嫔便高兴地冲她挥手:“老七媳妇,快来坐。” 姚语欣对她一笑,接着恭恭敬敬地朝在场的人行了礼。 “老七媳妇,孩子呢?没抱过来?”惠妃看了一眼上首的皇太后,笑道:“老祖宗和我们都想瞧一瞧你的孩子呢。” 姚语欣拨了拨垂下来的一缕头发,赧然道:“回惠母妃的话,本来是想抱孩子来的。偏今日天气不凑巧,和我们家爷商量了一阵,觉得还是换个日子。您也知道,刚出生的孩子身体弱,我才当娘,这心里头总是有点担心......” “今日这雨确实下得大了些。”德妃唇角笑意温和,道:“当娘的,哪个不是把孩子看得最重呢?老七媳妇,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德妃话一出口,太后赞同地笑了:“老七媳妇,你和老七考虑的对。孩子这会儿才满月,不用急着抱进宫来。等再过上两月,孩子养壮实了,我们再好好瞧上一瞧。” 姚语欣闻言,起身微微一福道:“老祖宗慈爱,孙媳省的。” 惠妃听着太后和姚语欣的对答,脸色微微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出了慈宁宫,离着妃嫔妯娌们远了,成嫔嘴边的笑意敛了敛,带出一丝怒气道:“惠妃那句话是成心呢!又不是眼睛看不见,这样的雨天,还叫孩子进宫,安的什么心!自己儿媳妇生不出来,就眼红嫉妒别人家的。我倒要看看,她这样坏了心肠的,几时能得个孙儿来!” 事关自己的孩子,姚语欣对惠妃当然也存了意见,但她知道在宫里还是谨言慎行为好,便道:“额娘,您消消气。太后老祖宗不是也没听她的吗?可见她确实说的不对。” 提到太后,成嫔难看的脸色缓了缓,道:“走吧,听我跟你说。” 听到这里,姚语欣一愣,莫非中间还有什么缘故不成? 进了启祥宫,成嫔拉着姚语欣往榻上一坐,沉着脸把她先头打听到的事儿细细说了出来。姚语欣听着听着,眉头就不由自主地深深皱了起来。她怕的就是这些政治上的事。她本也不是多精明能干的女人,此刻倒是真的一点主意也没。 好在成嫔说出来事的目的也不在于让她表达个想法,只纯粹找个人发泄发泄胸中郁闷罢了。到最后说完,见姚语欣一脸的愁容,她反倒安慰起来了:“老七媳妇,我跟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夫妻一体,老七在外面的事不能瞒着你。老实说,这些日子,老七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大阿哥处处针对她,我这个额娘地位低微,又帮不上他的忙,唉!你回去后也别问他,只生活上多多关心他便是。我听他每次说起孩子的时候都喜笑颜开的,你让孩子多和他见见。” 姚语欣赶紧应了下来:“额娘事事为我们考虑,我知道的。” 七阿哥来接姚语欣时,她面色已经如常了。 夫妻俩刚坐到马车上,七阿哥突然就来了一句:“福晋,给老祖宗请安时,没人为难你吧?” “啊?”姚语欣先是一惊,但随即反应及时,笑着摇头道:“瞧爷说的,能有谁会为难我?太后她老人家可是最慈和不过的长辈。” 姚语欣只回答了太后的表现,目光却不显诧异,这反倒让七阿哥起了疑心。 “福晋,你怎么一点也没觉得奇怪?”七阿哥低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这么问呢?” “我......”姚语欣有些语塞,支支吾吾地道:“那我现在问也不迟啊!爷倒是说说,平常都不问的,怎的今儿特意问起来?莫不是......莫不是......”演戏的功夫没到家,姚语欣急得用帕子抹了把额头。 七阿哥好心放过了她,了然道:“额娘都同你说了吧?” 姚语欣看着七阿哥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无奈地点了点头。 “福晋,你也别太担心。我初进礼部,诸事还未上手,皇阿玛都明白的。” 既然七阿哥自己说起来了,姚语欣也想知道得更加详细些,问道:“爷,究竟怎么回事?这里边大阿哥他是不是动手脚了?按理说,礼部是最清水的衙门了,大阿哥自己管着工部,怎么还要来插手礼部的事务?他还真当自己是太子不成?”怒气一上来,姚语欣失言了。 七阿哥在心里失笑地摇摇头,暗道:“福晋咬牙切齿为自己鸣不平的样子还蛮可爱的。”面上却是一派肃容,道:“福晋,慎言!” 姚语欣也知自己后头的话说得不当,忙做了个捂嘴的动作。 七阿哥笑了笑,忽而想起了什么又敛了面色,低低道:“前几日大哥在皇阿玛跟前递了折子,参了礼部几个大人,罪名是灵前供设祭品不当。皇阿玛准奏了。我和三哥因管着礼部,多少受了些连累。偏大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几日见了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着十三弟,就又是另外的一副面孔了。” 姚语欣有点听明白了:“大阿哥说的是章佳母妃的葬仪?那十三弟那边......会不会就此误会了你?” 七阿哥摇头道:“十三弟为人磊落,并不记恨于我。况这事......唉!大哥其实也有点吹毛求疵了。” 姚语欣没说话,心里却道:“夺嫡这么早就开始了!以后这样的事,还不知有多少呢!好在,七阿哥在这样的历练中,应该也会成长得很快吧!” 姚语欣想着,朝七阿哥偷偷瞄了眼。正对上七阿哥望过来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撇开了头。 下一刻,她的身上突地传来一阵温暖,她惊讶地看着手臂上多出来的一只大手,心下微微动了两动。 第67章 厚实的车帘子隔绝了外头的喧嚣,马车内显得昏暗而又静谧。不知什么时候,七阿哥柔软的嘴唇落到了姚语欣□□的后颈上。 “爷,你......”姚语欣一个激灵,根本没有想到七阿哥会突然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又不是在卧室里,青天白日的在马车上,她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姚语欣话才出口,嘴巴便被七阿哥堵住了。女人的力气天生比男人小,所以很快地,姚语欣倒在了白红相间的毛毯上。 七阿哥的舌头不容拒绝地探入了她的嘴里,逼得她只能仰头迎接。 一阵神魂颠倒的亲吻过后,七阿哥这才半撑起身子,微微喘息道:“福晋,你喜欢我这样吗?” 姚语欣害羞地转过脸,没有回答他的话。 红艳艳的唇瓣,散乱的发丝,莹白的肌肤,看得七阿哥喉头发紧。他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伸出手拢住了姚语欣半开的领口,道:“快到家了,福晋你的样子......” 姚语欣被这句话说得回了头,抓住领口,娇嗔道:“爷也知道时辰不对啊!”说话时,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自知的媚意。 七阿哥听了禁不住心中一荡,福晋生产过后的身材似乎越来越好了,本来胸部就足够丰满了,却不想......他回忆起刚才手掌握住的两团温热,盯着姚语欣的目光中划过了一抹深沉的渴望。 姚语欣扣好衣服抬起头,对上了七阿哥暗沉的眸光。她不明所以,问道:“爷,你看什么呢?莫不是我头发太乱?” 七阿哥一震,两朵可疑的红云爬上了他的耳尖。也幸亏是在视线不那么明亮的马车里,否则早被姚语欣发现了。 “咳咳!”七阿哥先故意咳嗽上两声,道:“福晋的头发确实有点乱。” 姚语欣没多想,把头靠过去道:“爷,我自己看不见,你帮我整一下吧。”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话,暴露的是她对七阿哥在情感上的一些变化。当然,这个时候的她,是无论如何也没发现这一点的。 七阿哥却留意到了她话中的熟稔和亲近,不知怎么地,他心里忽然间就升起了一股喜悦,然后,这股喜悦就像湖水一般,瞬间又注满了他整个身体。 “福晋,其实你的头发也不是很乱......”七阿哥说着,动作十分轻柔地将姚语欣右侧的一缕头发往上拨了拨,用点翠银发衩压住了。 接着,鬼使神差般地,七阿哥来了句:“福晋,过些日子,我带你到外边逛逛,也给你买些首饰。” “爷说的可真?”姚语欣惊喜地看向七阿哥,眯眼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爷都说出口了,我怎么着也得当真。” 七阿哥笑道:“你放心,我如何也不会食言的。” 姚语欣开心地伸出手来:“那爷再同我合下掌呗!” 七阿哥忍俊不禁,同意道:“合掌击十就合掌击十。” 因得了七阿哥待他出去逛街的这一承诺,姚语欣一路上的心情都很好。回了家中,也是笑意浓浓。 唐嬷嬷见了忍不住问她:“主子,何事如此开心?” 姚语欣一面张开双臂,让墨香脱着衣服,一面答道:“爷说找个时间带我出去逛一逛。” “那可太好了。”唐嬷嬷一拍手,笑道:“主子是该出去散散心了,整日待在家里,的确闷了一些。” 墨香也为姚语欣感到高兴:“这是爷心疼主子呢,好事,好事。” 姚语欣笑笑,刚想问儿子的情况,外面响起了禀报声。 “主子,格格们来给你请安了!” 姚语欣笑容一僵,得,月子坐好了,侍妾们请安的事情又得开始了。 她换好衣服出去时,李氏和郭氏已一左一右地坐下了。按下了两人起身欲行礼的动作,她扶着唐嬷嬷的手往上首的位子坐了下来。 “今儿这么大的雨,两位妹妹大可不必过来请安,待天好了再说。”这是姚语欣的真心话。 李氏因和姚语欣打交道久了,知道她话里头的真意,遂笑着说道:“福晋体谅,妾感激不尽。只是妾在院子里待着也是无聊,还不如到您这儿来说说话。妾就愿意听您说话。” 姚语欣本想着快点打发走两人,现下听李氏这么一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往日里哪一回不是我听你讲?我懂你的心,说是说自个儿无聊,其实为的还不是我?” “福晋......”李氏小嘴微张,眼眶突地红了:“妾......”她是真的没想到能从福晋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原来,自己做什么,真的是有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姚语欣把李氏的激动看在眼里,心下暗叹,嘴上却嗔怪道:“你看看你,我不过才说一句,你就落了泪,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快擦擦!” 李氏忙举起帕子,擦掉了将要滚下来的泪珠,抬首正色道:“福晋,妾有您这句话,知足了。”她想到进宫前额娘教她的那些话,再比对福晋现在的态度,不由地在心里更加佩服额娘的远见。想到额娘跟她说,做妾要有做妾的样,耍些小脾气没关系,有点心眼也没关系,但对福晋一定要保持足够的尊重。能当皇子福晋的,没一个不聪明,所以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出来,只要自己心诚,日子久了,福晋肯定能看见。 她默默地又感激了自家额娘一遍,对原先那番要跟着福晋走的打算更加坚定了。 “福晋,妾昨儿个见了小阿哥,回去后妾就梦到了呢。妾就想啊,这世上......” 郭玲玲低垂着脖子,手里的帕子捏得紧紧的。没办法,不这么捏帕子,她怕当场就要笑出来。实在是太搞笑了,这福晋,这李格格,啊哟,演得真是一出好戏!搁到后世,两个人捧个奥斯卡奖岂不是妥妥的?明明内心里恨不得对方去死,面上却要装出你好我好的样子,自己的肚皮都要笑破了!不枉自己今儿来一趟! 桌边只有一杯茶和一碟糕点,要是能来一盘瓜子该有多好!一边看戏,一边嗑瓜子,这样的生活才够滋味! 就在郭玲玲暗自偷笑之时,她的头顶突地想起一道话语:“郭格格,怎么了,身体还不适吗?” 郭格格?郭玲玲一惊,迅速抬起头,循声望去。 她这一望,让姚语欣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心道:“郭氏的脸怎的这般奇怪?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昨儿个看她还好好的啊!不会是心里又犯病了吧!” 郭玲玲毕竟还是慌的,生怕被姚语欣看出了什么,怯怯地应了一声:“福晋,我在呢。” 我?这下不光姚语欣,屋里头其他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放肆,郭格格,还有没有规矩了?在福晋跟前,我啊我啊的,太不像话了!”唐嬷嬷拉下脸,厉声斥责道。 被福晋身边的一个奴婢训斥,郭玲玲立时觉得不舒服了:“福晋,妾不过是一时失言,用得着唐嬷嬷如此疾言厉色吗?妾好歹是位格格,唐嬷嬷却一点颜面也不给妾留。妾委屈,请福晋为妾做主。”哼,自己虽没有想过要争宠,但也不是随意能让个奴婢拿捏的!这是郭玲玲来到七阿哥府后的想法。 此话一出,唐嬷嬷差点气了个仰倒。李氏则是像看怪物一般地看着郭氏。反倒是姚语欣,情绪上波动不大,大概是以前的郭氏已经让她惊讶过了吧。 她看着郭玲玲,淡然道:“郭格格家里头没为郭格格请过教养嬷嬷?我倒不知道,唐嬷嬷能教导我规矩,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配了呢?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不一样。算了,回去吧,好好抄两本经书。五天后拿来给我看。” 郭玲玲脸色一变,不甘不愿地行了个礼道:“妾谨遵福晋吩咐。”转过身,她的眼底满是掩不住的寒意。福晋,今日之辱,来日定当叫你偿还! 第68章 郭玲玲年轻气盛,穿过来前又是个被父母千宠万宠的主,是以姚语欣这一下,令她在心理上一时难以承受,这才冒出了想要报复的念头。实际上,她并不是一个心肠多么歹毒的人。 同样是穿越之人,姚语欣和郭玲玲之间其实存在不少的共同点。但因性格不同,成长的环境不同,再加上穿越过来后的身份不同,导致了两个人在处事上出现了很大的差异。 姚语欣惜命,知道回不去了以后,便快速调整好了心态。一开始,她当然对七阿哥没有多少的感情,可这并不妨碍她去和他亲近。因为她很清楚,一个女人,想要在男权社会过上好日子,没有男人的支持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她一直抱有生下自己孩子的愿望,前世没实现,今世换了躯体,她已经当做了老天爷给她的一次补偿。所以,哪怕只是为了孩子,她也愿意摒弃原来的那些想法,和丈夫拉近了关系再说。 在姚语欣看来,皇家的儿媳妇,有子是第一位,其次是丈夫的重视。有了儿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丈夫的重视也就得到了。接下来,她只要端正态度,别传出去妒忌的名声,地位的稳固是可想而知的。 事实上,为了避免给七阿哥留下内院大权独揽的印象,姚语欣并不像其他正妻一样,把所有的事务都揽入怀中。皇室跟其他一般家庭不同的一点就是内侍的存在。数量不少的内侍在后宅里边当服务人员,而他们的首领充当的其实就是和内院总管差不多的角色。 在七贝勒府,福喜多年来被七阿哥委以重任,姚语欣虽身为当家主母,却也没有要跟福喜抢权的意思。一方面,前面说了,她不想引起七阿哥的猜忌,另一方面,她自觉不是个很会管理内宅的人,即便有唐嬷嬷等人的相助,她的底气也是不怎么足的。与其劳心劳力,倒不如放开手。而且她冷眼瞧着,福喜也不是个轻易能叫人糊弄的人。只忠于七阿哥的人,她这个主母用起来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郭玲玲和姚语欣相比,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点。她是一个不大会委屈自己的人,她当然也聪明,懂得日子要过好,拢住七阿哥很有必要。但她每每思及七阿哥不是个干净的男人时,那些想要去和七阿哥亲近的想法便会不翼而飞。 凭什么男人能三妻四妾,女人就要从一而终呢?这个畸形变态的社会,她真的很不屑!可她同时也知道,按照穿越定律,很大的可能,她是回不去了。她不敢自杀,因为她赌不起,谁知道下次她会投胎在何处呢?这回是不愁吃穿的贝勒府小妾,下回有没有可能变成一个青楼□□?那么多穿越小说,穿成青楼□□的也不是没有。 小妾就小妾吧,郭玲玲又回想起了那些清穿小说,有不少的小妾,平时不争不抢,在自个儿院子里赏赏花,喝喝茶,请安当看戏,日子不要过得太惬意。她眼珠子一转,便对自己今后的生活定下了主基调。与其跟后院里的女人们斗得你死我活,不如安安心心在一旁看戏。反正她压根就不想和七阿哥这根“公用黄瓜”谈一场恋爱。 “主子,不知是不是奴婢的错觉,总觉得郭格格病好以后,胆子大了许多。”自从老早的那一次两人说开后,唐嬷嬷向来在姚语欣面前有什么说什么。她人老成精,郭玲玲临走前那含恨的一眼,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姚语欣没注意郭玲玲的眼神,她记得的是对方质疑的问话。莫名地,她的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郭氏,变化也太大了些?难道是...... 她瞳孔猛地一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会不会郭氏已经不是原来的郭氏了?既然自己能魂穿到七福晋的身上来,没道理别人就不会啊! 郭氏替大格格主动夹菜,跟七阿哥搭话,还有......对了,姚语欣眼睛一亮,郭氏从来没有一次在她面前自称过“我”,怎么今日忽然就脱口而出“我”这个字了呢?对于一个受过严格规矩教导的人,又在府里待了一年多快两年的人,怎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要解释清这一点,原因好像只剩下自己刚才推测的那一个了。 原来的那个郭氏......姚语欣轻叹一声,暗道,“女人在这个社会到底可怜了些。” “主子,您在想什么呢?”唐嬷嬷叫姚语欣突然起立的动作给弄懵了,忍不住出言询问。 姚语欣想着自己魂穿来的事已跟唐嬷嬷说了个一清二楚,郭氏那边自然也无需瞒着,遂回道:“嬷嬷,我这儿有个想法,说出来你与我一道参详参详。我怀疑这两日我们见到的这个郭氏不是原先的那个人了,不然如何解释她的一些变化?特别是她自称我,这可不是从前那个郭氏会说的话。我怀疑她和我来自同一地方,因为在我们那里,每个人称呼自己都是我,根本不会有人称自己是妾或是奴婢之类的。我们都知道,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一下子就改过来的,我如此,这个郭氏亦然。” 唐嬷嬷愣在了当场,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主子,您......您没开玩笑?” 姚语欣苦笑道:“嬷嬷,你的年纪比我长,走过的路比我多,见识也比我远,你琢磨琢磨,我的猜测可有理?” 唐嬷嬷不说话了,蹙紧眉头思考起来。 “若果真如主子所想,主子准备如何应对这个郭格格?”经过一番思考,唐嬷嬷也认同了姚语欣的话。 “静观其变呗。”姚语欣唇角一拉,摊手道:“她要是个聪明的,肯定能知道今后该怎么办。若她是个糊涂的,到时我尽力保她一命就是,再如何,也是一个地方来的人啊!” 唐嬷嬷叹道:“主子是个心善人!” 姚语欣看着唐嬷嬷,真心实意地说道:“要说心善,嬷嬷你何尝不是呢?若不是你,我......” 唐嬷嬷用力握住姚语欣的双手,道:“主子,别这么说,其实奴婢也有私心。佛家有言,因果相报,一报还一报。奴婢还想着让格格她在您原本生活的那个地方过上好日子呢。您说,会不会也有人会用真心对待格格?” “会的。”唐嬷嬷的问话令姚语欣一下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亲人们,顿时泪如泉涌:“嬷嬷你不知道,我家里人,特别是我妈妈......如果叫她知道了我已不在世上的消息,她......” 回忆的匣子一经打开,便很难再关上。一想到妈妈......姚语欣再度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蓦地,她弯下腰,捂住了胸口,泪水走珠儿般流下了面颊。 原来她每次想念亲人的时候,只一个人偷偷躲在被窝里头哭。今次若不是唐嬷嬷的一番话,她也不会就此联想到母亲身上,从而有了当着人面哭的稀里哗啦的第一次。 唐嬷嬷一见她哭,也陪起了泪水,抚着她胸口道:“主子,是奴婢的不是,奴婢......” 姚语欣呜咽着摇头道:“不怪嬷嬷,有些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今日就同嬷嬷你说一说吧。” 唐嬷嬷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主子,奴婢待您虽还不到待我家格格的那种情分上,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您这两年如何待奴婢,奴婢瞧得真真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奴婢的心里啊,您其实就是奴婢的一个亲人了。” 这句话把姚语欣的泪意又逼了出来。姚语欣一把搂住唐嬷嬷的身体,脸埋入了她的颈项中。而唐嬷嬷呢,怔了下后马上回抱住了姚语欣,轻轻地在她背上拍了起来。 第69章 再说郭玲玲,出了正院,一路上把一张脸儿绷得紧紧的,直把金盏唬得不行。金盏有心想问上一句,无奈郭玲玲脚下飞快,根本不给她机会。 好不容易到了院子,金盏尚未开口,郭玲玲就先出言让她留在了外间:“金盏,我累了,你和金荷在外面待着。没我的吩咐,不要进房间。” 金盏看着她,欲言又止。郭玲玲脸上便现出不耐烦的表情。 金盏瞧她神色瞧得分明,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一矮身子道:“是,奴婢明白了。还请格格好好歇息。” 郭玲玲将帘子一甩,进到房间里面去了。郭玲玲的目的地是她的那张大床,粉红色纱帐一散开,她立马躺到被窝里,口中念道“进去”,只听这一声叫完后,“唰”一下,她的整个身体便消失在了床上。 各位看官,看到这里想必也明白了。没错,郭玲玲有一个随身空间。同样是穿越而来的,在这一点上,姚语欣比起郭玲玲,可就差得太远了。随身空间,谁都想拥有的宝物啊!郭玲玲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进了自己的空间,望着满眼的碧绿,郭玲玲的心情终于恢复了些。她走到菜圃中央,顺手摘下一个红艳艳的西红柿,往嘴里一塞。甜津津的滋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一直渗透到了她的心底。 郭玲玲一连吃了三个,腹中才算有了充实的感觉。一亩多点大的菜圃,蔬菜和各种水果生机盎然,看了就使人心生欢喜。只可惜......让郭玲玲觉得遗憾的是,空间出产的东西除了口感好一点之外,并无小说里头描写的那些功用,什么美白肌肤,强身健体,统统皆无。 有个空间已经很不错了,起码不会饿死。郭玲玲只消沉了会儿,马上又恢复了开心。 空间里的时间和外面是同步的,只是空间里只有白天。郭玲玲在里面待了快有半个时辰的样子,方重新出现了床上。 许是平静下来的缘故,郭玲玲此时对唐嬷嬷和姚语欣也不怎么恨了。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小妾的身份,注定自己只能被人拿捏了!除非...... 除非自己受尽七阿哥的宠爱,让后院的女主人福晋也要忌惮!这个想法跳出脑海,连郭玲玲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只是一瞬,她胸腔里的那颗心忽然间勃勃跳动了起来,她的呼吸亦跟着粗重起来。 争宠,争得七阿哥的宠,让七阿哥只爱自己一个......心底的声音犹如魔鬼的诱惑,点燃了郭玲玲眼底的激情。她的眼前,倏然浮现出了一个个美好的画面,然后渐渐地,因为激动她的腮边出现了两抹嫣红,身体甚至也抖了几抖。 没错!七阿哥是公用黄瓜没错,但自己可以改造好他啊!好歹七阿哥长得不赖,妥妥的小鲜肉一枚,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将就的。 新时代的女性,可不是那般无用的!郭玲玲握起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为了尊严不被人践踏,为今之计也只有改变策略了!加油,玲玲! 郭玲玲带着目标睡下了,在梦里,她看到自己和七阿哥一生一世一双人,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 正院里。 姚语欣哭过一场之后,难免觉得有些心力交瘁,打起精神去看了会孩子之后,她回到房间里就歇了下来。 她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七阿哥来的时候,她依旧睡着。 “你们主子睡多久了?”七阿哥问着墨香。 墨香答道:“主子今儿好像有点累,已睡了有一个时辰了。爷,您看要不要奴婢去将主子叫醒?” “不用了,既然累了,就让她歇着。”七阿哥阻止道:“我去隔壁屋。” 隔壁屋就是佑佑的住所,七阿哥现在已经养成习惯了,每天不看一看儿子,他都睡不好觉。 令七阿哥没有想到的是,待他进了屋子,发现大儿子弘曙也在小儿子的房间里。一大一小,不知道在说什么,看样子居然说得还很开心。 “和弟弟在说什么呢?”七阿哥快走两步,抱起大儿子,目光里满含笑意。 弘曙快两周岁了,说话依然不是很清晰。比起大格格周岁时就说得很溜的表现,弘曙显然差得比较多。七阿哥侧耳倾听了一阵,发现还是无法理解儿子的表达方式,只得放弃了心思,道:“阿玛年纪大了,跟你们兄弟俩说不到一块去了,好可怜哦!” 大抵是他做了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当即将孩子给逗笑了。弘曙一笑,在奶娘怀里的弘倬也跟着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七阿哥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小儿子吸引住了,这是他初次见孩子笑得这般开心。不受控制地,他伸出拇指,轻轻碰了碰孩子柔嫩的面孔。在接触的一霎那,他忽然感受到心底有某种东西在涌动,在泛滥,可他又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觉得胸口这一块热热的,暖暖的,但是又不止,好像还伴随着甜蜜,激动,兴奋...... 这种复杂的感觉,好像只有面前的这个孩子才能带给他。蓦然间,七阿哥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看向孩子的眼神变得更加柔软了。 晚饭是一家四口一块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哥哥在的原因,佑佑的精神头一直比较足。喝了奶,也没有多大的睡意。 他不睡,倒真正合了七阿哥的意。直到晚饭进行到一半时,孩子才终于出现了困意,口吐着泡泡,闭上了眼睛。 见状,姚语欣让奶娘把他抱了下去。 七阿哥看看被抱走的小儿子,又看看乖乖吃饭的大儿子,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他放下筷子,斟酌了片刻,随后很是郑重地对姚语欣道:“福晋,我想着,要不大格格也挪到你这儿来吧?” 不是吧?姚语欣手一抖,筷子差点落了地。好端端地,怎么又想起了这一出?一个孩子就够麻烦的了,再来一个......真当自己是开幼儿园的了? “爷,这事你得考虑清楚了。大格格的年纪,多少也知道了一些事。万一她哭闹起来,到时心疼的还不是你?” 姚语欣也只能从这个角度来表示委婉的拒绝。弘曙还小,她养着就养着了。大格格,她是真的怕过来后会给自己增加不少的麻烦。 大格格不像她的兄弟,小小年纪,口齿不但伶俐,人瞧着也不是笨的。没看规矩做的那么好吗?四周岁还不到,人就机灵成这个样子,万一在她这院里闹出点事...... 姚语欣觉得自己这不叫杞人忧天。 也是姚语欣的反应够快,若是别的理由,还不一定能说服得了心血来潮的七阿哥。她一提大格格或许会哭闹,倒叫七阿哥回忆起了一个多月前的一次场景。 最后到底是疼爱女儿的心占了上风,七阿哥露出一个尴尬的笑,说道:“是我思虑不周。光看着孩子们在一起玩得高兴,就想着把婉玉也放到一处来。你不说我还忘了,婉玉之前有一次跟我闹过,她倒是很喜欢她现在住的地方。” 姚语欣心下一松,笑道:“爷是个好阿玛。那咱们先这么说着,等哪天大格格自己想来我这里了,我肯定举双手欢迎。” 对于这句话,七阿哥表示听了以后相当满意,站起身亲自动手给姚语欣盛了一碗汤。 姚语欣投桃报李,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藕片。 屋子里,一时情意浓浓,温馨无限。 第70章 秋雨过后,早晚的凉意愈来愈浓。 “墨竹,给你们主子拿件厚实一点的披风。”七阿哥一接触姚语欣的手,手中传来的温度令他眉心蹙了蹙。 墨竹赶紧应是,噙着笑意打开了衣柜。真好,爷对主子越来越上心了。 姚语欣呢,在听了七阿哥的话之后,直接冲他粲然一笑,笑容里带着甜蜜。七阿哥心中受用,跟着回了一个笑。 夫妻俩手牵着手,一同上了马车,往皇宫方向赶去。 马车到了宫门口,夫妻俩分了开来,一个去上朝,一个去了后宫。 太和殿外,等着上朝的官员们三三俩俩地站着说话。见七阿哥出现,相熟不相熟的,统统抱拳施礼。这么多人,七阿哥不可能一一回礼,只笑着点头走了过去。及至到了前面的位置,王室宗亲们多了,这才轮到七阿哥先抱拳躬身行礼了。 互相寒暄了一阵,五阿哥朝七阿哥使了个眼色。 七阿哥茫茫然跟五阿哥走到了角落边,便听耳边低声道:“七弟,我同你说,三哥好像出事了。” 七阿哥大惊,以为三阿哥是被礼部的事情牵连到了,忙问道:“可是礼部的事?可皇阿玛不是说了......” “嘘!”五阿哥捏住七阿哥的胳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小声点。三哥和大哥弹劾的那件事无关,是他自己......听说他不尊丧葬礼仪......” “这......”七阿哥更加糊涂了,他与人不大打交道,除了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旁的事亦很少会主动去打听,故而根本不知道三阿哥犯了什么事情。 “昨儿夜里,皇阿玛派李谙达去三哥府上了,李谙达去的时候还带着旨意,也就是你诸事不大关注,站在这儿的,还有哪个不晓得?”五阿哥说着朝人群努了努嘴。 五阿哥不说还好,一说顿让七阿哥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看着那些官员们,心道:“他们凑在一起,不会说得都是三哥吧?” “啪啪啪”几声响鞭,礼乐声起,上朝的时间到了。 七阿哥顾不得多想,跪倒在了地上。上头康熙一声“起”,他才和众人一般,起身按位置站好。 今日的康熙,很显然心情很不好,铁青着脸扫视底下的众人。众人也觉气氛不对,个个屏气凝神,不敢抬头多言。 好一会儿,康熙终发话了:“众爱卿可有事需要禀奏?” 话音刚落,从右边位置站出来一个头戴亮蓝顶帽,后飘着一根孔雀翎的官员,口中大声道:“臣有一事要启奏圣上。按我大清祖制,为人子居父母之丧,咸缟素二十七日,百日剃头。今敏妃娘娘新丧,未满百日,三阿哥公然违背祖制,于百日内剃头。恕臣直言,三阿哥此举,实有不孝之嫌。孝者,百行之首,臣斗胆恳请圣上,按律处置三阿哥。” 他一说完,底下又有几个官员站出来表达了相同的看法。 大清以孝治天下,章佳敏妃乃是三阿哥的庶母,三阿哥在庶母未满百日就剃头,显然是大不敬的。最先站出来的那位官员用“为人子居父母之丧”的规定来弹劾三阿哥,倒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在场之人,看不惯三阿哥的,不在少数。三阿哥自己行事不谨慎,这些人当然要抓住机会让他栽上一个大跟头了。 康熙也知是自己儿子处事不当,不能全赖他人,听罢咬牙说道:“传朕旨意,三阿哥胤祉违背祖制,百日内剃头,降郡王为贝勒,囚禁......囚禁十日!” “圣上英明。”降爵囚禁,处罚也算严厉了,再多的,这些大臣们就不敢说了,他们也怕真的惹怒了康熙。 处置完三阿哥,又有人向康熙禀报了直隶一带受灾的事。 等散朝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了。 五阿哥拉了七阿哥道:“你等下是去礼部,还是去成嫔娘娘处?” 七阿哥心里头还想着处置三阿哥一事,心情有些烦闷,说道:“算了,不去礼部了。我还是先去探望探望额娘。” “那正好,我也想去探望老祖宗,一道吧!”五阿哥对太后是真正孝顺,基本上每日都要去给老人家请安。 七阿哥点点头,和他相伴着往后宫去了。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九阿哥笑了:“八哥,你可瞧见五哥和七哥了,你要不要也去接一下八嫂?” 八阿哥笑着摇头:“我同你八嫂说了,今儿有事,叫她先回。” “哟,难得啊!八哥。”十阿哥“哧”一声笑道:“以往八嫂管你管得多严啊,今儿怎么转了性子?” 他和八阿哥打闹惯了,性子又是个率性鲁直的,什么话都只管往外蹦。 “老十,好歹是你嫂子,说话注意点。”八阿哥稀罕自家妻子,闻言就把眉头皱了起来。 九阿哥冲十阿哥眨了眨眼睛,十阿哥把笑一收,道:“好好好,是我多嘴。那现下咱们仨干什么去?早上出门急,没吃多少东西,肚子早就饿扁了。我听一个姓周的门人说,京城里新开了一家馆子,老板是高丽人,不如去瞧瞧?” 九阿哥的眼睛亮了,却听八阿哥出言拒绝道:“高丽人的馆子,咱们改日再去。老九,今日还是去你开的那家食肆。” 九阿哥不知八阿哥为什么非要去他开的店铺那里,但他素来听从这个哥哥的话,也不多问,勾住了十阿哥的脖子道:“走走走,听八哥的。” 路上,三兄弟一同上了八阿哥的马车。 九阿哥想起前面朝上大臣们纷纷要求皇阿玛处置三阿哥一事,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八哥,得亏三哥今儿没上朝,不然还不得气个半死?你说他什么脑子,百日内剃头,怎么想出来的?” 十阿哥凑到九阿哥身边,龇牙笑道:“叫他装,平日里总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好似很知礼。瞧瞧,这下露陷了吧!哼哼!” 八阿哥目露不赞同:“都是嫡亲骨肉兄弟,少说两句!” “什么嫡亲骨肉兄弟!”十阿哥冷笑一声:“八哥,你不会是真同情老三了吧!我问你,你小时候被他和大阿哥,还有太子欺负的事,都忘了?要我说,他那都是活该......” 他话还没说完,八阿哥一个眼风甩过去,下头的话竟生生憋回了他的肚子里。十阿哥缩了缩脖子,觉得生气的八哥真的叫人瞧着有点害怕。 九阿哥忙打圆场道:“八哥,你别生气。十弟他不是为你打包不平吗?” “就是。”九阿哥的帮衬之言,令十阿哥又马上生了底气,嘴中嘟囔道:“八哥不识弟弟的一片好心!” 八阿哥被这两个弟弟弄得哭笑不得,说道:“谁生气了?我是怕隔墙有耳!老十你自己的嗓门有多响,你不会不知道吧?” 十阿哥嘿嘿一笑,捂住了嘴巴。 眼见两位弟弟变得安静下来,八阿哥压低嗓音道:“今儿头一个站出来指责三哥的那位,你们可瞧仔细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点点头。 “他有个女儿,是大阿哥府上的侧福晋,我这么说,你们明白了?” “明白。” 八阿哥眼波微微一闪,道:“唉!大哥那边我也劝过了,可他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我做弟弟的,如何拦得住?” 九阿哥和八阿哥对视一眼,跟着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大哥向来有主意。不过八哥,想想也寒心,兄弟之间,何必呢!” 八阿哥一笑,没再说话。 第71章 三阿哥莫名闹那么一出,康熙昨日打发人去申饬的时候,索性免了他接下来一个月的请安。至于三福晋那里,倒是没说什么。 自个儿丈夫做出了糊涂事,三福晋如果不来宫里跟太后请罪,那就是她的不是。 三福晋到慈宁宫时,屋里头坐的人已经不少了。她一进来就朝太后磕头:“老祖宗,孙媳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请您责罚。” 太后的消息灵通着,知道三福晋说的什么。她是心慈之人,在得知三阿哥剃头的事情后,虽有不喜,却也不愿当众让三福晋这个孙媳没脸。她笑着说道:“起来吧,这也不能全怪你。男人真要做什么,咱们做女人的,又有几个能管住?” 太后这话说得三福晋红了眼圈,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语含感激地道:“谢老祖宗体恤。” “行了,坐下吧。”说罢,太后侧头冲脸色不大好的荣妃道:“你也心宽些。老三到底年轻,年轻人嘛,处事不谨的时候也是有的,以后慢慢教着就是了。” 荣妃从位子上起来,躬了躬身,道:“皇额娘说的是。” 太后可不想再揪着三阿哥犯错的事不放,提点了荣妃婆媳两句后就说起了别的:“老四家的,听说你府里又添了一位小格格?” “是,老祖宗。”四福晋很聪明,瞧出了太后问话的意思,笑着接上去道:“昨儿戌时过了三刻才生下来的,母女平安。呵呵,老祖宗,我同您说,咱们这位刚出生的小格格啊,她的眉眼同我们家爷很有几分相似呢......” “是吗?四嫂,四哥看了以后可曾说了什么?” “我想知道四哥看了女儿后,脸上的冰化了没有?” “八弟妹,好你个促狭鬼,都敢编排起你四哥来了!” 其余几位妯娌也不是笨的,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把屋里的气氛搞得欢快起来。 太后满意一笑,请安嘛,就得说些高兴的事。 好容易散了,姚语欣和成嫔相携着出来。 “额娘,三嫂今儿怎么了?我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三哥犯了什么事。” 成嫔笑了:“你在里面憋坏了吧?” 姚语欣丝毫没有被说中心思的尴尬,摇着自家婆婆的胳膊道:“好额娘,看您神色,明显是知道内情的,快点告诉我吧。” 成嫔自不会瞒着,说道:“按祖制,妃嫔丧百日内不得剃头,偏三阿哥不当一回事。这不,让皇上不满了。” 姚语欣难掩诧异:“照理说,三哥不会不知道这个啊!” 成嫔叹道:“明知故犯,三阿哥此次真的不该啊!” 叹息过后,婆媳俩个又很快把三阿哥的事撂倒了一边,手挽着手说起了孩子们。 她们到启祥宫后不久,七阿哥也到了。 成嫔想留儿子儿媳吃饭,嘴上不说,眼睛里头流露了这个意思。姚语欣瞧得分明,扯了扯七阿哥的衣袖道:“咱们有些时日没陪额娘用饭了,不如今儿留下来?” 七阿哥道:“听福晋你的。”说话时,眉间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了喜意。妻子能念着额娘,他岂有不同意之理? 成嫔听见两人的话,果然开心至极,忙吩咐底下人去整治好菜上来。 一顿午饭,三个人都吃得相当尽兴。直到未时一刻,夫妻俩才出了宫。 进了贝勒府,七阿哥去了外书房,姚语欣则入了内院。她前脚刚进内院的门,墨竹就迎了上来,道:“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姚语欣听她语气隐有不对,忙问道:“怎么了,出事了啊?” 墨竹点了下头,抱怨道:“跟郭格格有关,明德公公等您等了好一会了。” 明德是内院的副总管,福喜一个人不可能管得过来这么大个贝勒府,便培养了明德,让他管理内宅的一些事务。 在姚语欣的印象中,这个叫明德的内侍,确有几分本事。倒不知郭氏那里,究竟出了何事,叫他只能来找自己来处理了呢? 姚语欣一面想着,一面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到了正院,明德如墨竹说的还在等着,姚语欣皱眉问他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明德一脸难色,弯腰答道:“回福晋的话,今儿一大早,郭格格来了大厨房,说要亲自下厨做一道点心。厨房管事们生怕出什么事,便拒了郭格格的要求。郭格格不依,在大厨房闹了一场后,气冲冲走了。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说她明儿一早还要来,让管事们都等着。” “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姚语欣揉揉眉心,郭氏想干什么啊?“墨竹,你辛苦一趟,把郭格格叫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墨竹得了姚语欣的吩咐,快步往郭玲玲的小院里走去。 守门的婆子见是福晋身边得力的丫鬟,忙扬起了谄媚的笑,弯腰道:“墨竹姑娘,您来了。” 墨竹回了个笑,道:“你们格格在屋里吗?” “在的。” 说话间,金盏听到了屋外的动静,放下绣花绷子,满面笑容地跨出了门槛:“墨竹姐姐,稀客,稀客,您快请进。” 墨竹进了屋子,嘴角轻轻一勾,道:“金盏,福晋命我让你们格格去一趟呢,你还是快去请她出来吧,总不好叫福晋等着。你说呢?” 金盏没有多大的吃惊,毕竟格格早上大闹厨房,福晋不可能不管,颔首道:“那好,还请墨竹姐姐稍等,我去叫格格一声。” 不多时,郭玲玲在金盏和金荷两人的陪同下出来了。 面对着郭玲玲显而易见的打量目光,墨竹很是规矩地行了一礼,说道:“郭格格,我家主子有请,烦请您跟奴婢走一趟。” 郭玲玲脚步却不动,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道:“墨竹,知不知道福晋叫我何事?不是福晋说,请安改成五日一次吗?” 墨竹心里头看不惯她的这番作态,面上却不显:“回郭格格的话,主子的事情,咱们做奴婢的,怎好打听?您若想知道什么事,去了不就知道了嘛!” 郭玲玲只得不甘不愿地跟在了她的后面。 望着墨竹挺挺的背影,郭玲玲心里一阵烦躁。不就是想去厨房做一道糕点吗?至于派个人来将自己叫过去吗?这个福晋,可真会摆正妻的架子! 上一次说错了一个字就罚自己抄写两遍经文,这一次,不知前头又有什么等着自己了。烦啊,烦啊,原来当个不受宠的小妾,日子竟然会这般不好过。自己被先前看过的小说给骗了!什么不争不抢,淡然应对,都是空话!你倒是不争不抢了,可其他女人呢?她们会放过你? 从前的自己啊,果然还是天真了些。不过现在明白过来也不晚,等自己用美食的方式吸引了七阿哥的注意,勾得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靠拢时,便是福晋,也不能轻易拿捏自己了吧? 她身后的金盏和金荷,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深深的担忧。从最开始,两人也不是没有劝过,可郭玲玲早就下定了决心,又岂是两个奴婢能劝得了的? 想起自家格格说的什么“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金盏便头痛不已。她很不明白,大病一场后的格格,怎么越变越奇怪了呢?就好像......就好像中邪了似的。明明有安稳日子可以过,却偏偏昨儿一出,今儿一出的,可怎么办是好哦! 金盏在想,金荷也在想。格格说的“蛋挞,披萨”之类的,究竟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有这回事了呢?她从七岁起就陪伴格格左右了,格格不爱捣鼓吃食,倒是绣功一向不错。可从前天开始,格格却一直念叨起吃食来了,真的好奇怪啊! 第72章 出乎郭玲玲意料的是,她进了屋子后,看到的是一位面上端着和气笑容的福晋。她松了口气,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姚语欣微微一笑:“坐下说话吧!” 郭玲玲应了声“是”,在左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姚语欣也不跟她废话,直接问道:“你今儿一大早去过大厨房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她的话一下让郭玲玲回忆起了在厨房门口所受的屈辱,她心底瞬时涌起一股子恨意,怒声道:“厨房里的那起子奴才,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妾好歹是府里的格格,算是他们的半个主子,可他们倒好,竟拦着不让妾进去。什么是奴大欺主,妾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福晋,妾委屈啊!” 姚语欣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郭格格,按理说,你进府的时日也不短了,该是知道府里的规矩的。真要论起来,厨房算得上是府中最为重要的一块了。入口的东西,厨房的众人再小心也是不为过的。这些奴才不让你进去,并不是不把你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他们怕的是万一出点事,比如你受了伤或是别的什么,会让他们担干系。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郭玲玲更加气了,说来说去,还不是指责自己不守规矩吗?呵呵,让福晋帮助自己,还不如指望着母猪去爬树呢! “福晋若要责怪妾失了规矩,妾无话可说。” 郭玲玲咬着下唇,气愤难耐。 “郭格格,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我只是向你说明一下厨房里的规矩而已。你如果真有非进厨房不可的理由,我也可以替你吩咐那边一声。”说实话,姚语欣心里还真对郭玲玲进厨房的目的有些好奇。 “妾......”郭玲玲一惊,下一秒脸却忍不住涨红了:“没......什么,就是妾闲暇之余......琢磨出了一些小点心,妾的院子里又没有小厨房,就......就......” 原来是这样。姚语欣表示了解,说道:“既是这样,你明儿就去厨房吧。我对你口中的小点心,倒是颇有几分兴趣。” 啊?郭玲玲微微张大了嘴巴,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做点心,为的是七阿哥啊,要是福晋尝了好,推荐给七阿哥,又不说是自己做的,岂不是叫自己白忙一场? 不行,不行。可是该怎么拒绝福晋呢?郭玲玲深呼一口气,期期艾艾地道:“妾那点子手艺......怎好在福晋面前现丑?” “你多虑了。”姚语欣含笑道:“好不好的,总要尝过了味道再说。” “这......”郭玲玲的脸色一僵,听福晋的意思,分明是逮住自己不放了。这下可怎么办是好?一思及有可能给福晋作嫁衣裳,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带着额头上也冒出了细汗。 姚语欣刚开始自不会多作联想,只当郭玲玲想换点现代的口味,心里还羡慕人家擅长厨艺,但现在见对方一副为难之色,不免就起了疑心。 “郭格格,你推三阻四的,莫非话有不实?你不是琢磨出了什么点心,而是另有目的?” “不是,不是。”郭玲玲抹了把头上的汗,连连摆手道:“妾没有别的目的,妾就是想弄些新的吃食。福晋不嫌弃,妾心里只有高兴的。”事到如此,郭玲玲也只能同意了。 姚语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罢了,你既不愿,我也不会强求。明日你去厨房吧。” 郭玲玲不是听不出来姚语欣话里的讥讽,想了想,她还是低下头道:“妾知道了,有劳福晋。” 外头金盏金荷见郭玲玲好端端出来了,不约而同地扯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人没事就好,禁足,罚抄经书,到底是小事。 “格格,福晋怎么说?”金盏急切地问道。 郭玲玲瞟了她一眼:“回去再说。”说完,抿着嘴唇往前去了。 金荷朝金盏摇了摇头,又伸手指了指郭玲玲的背影。金盏点点头,跟了上去。 等三人回了院子,郭玲玲气呼呼往上首一坐,说道:“福晋一开口就问我去厨房做什么,听到我说要做新式的点心,她就说要尝一尝。真是的,我又不是做给她吃的。” “格格,福晋她没有责罚你?”金盏见门关起来了,心底略松了松,若是可以,她真的想上前摸一摸自家格格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进水了没有。进献糕点只不过是区区小事,格格自己不主动提不说,福晋提了她还不高兴。这......格格究竟怎么想的? 郭玲玲声音沉了沉:“怎么,你想看到我被福晋责罚啊?” “不是,奴婢......”金盏无话可说了,自己明明是关心之语,格格怎么能这样说?她的眼眶霎时红了,委屈道:“格格,奴婢......” 郭玲玲不耐烦地看着她:“不过说了你一句,用得着摆这副脸色给我看吗?人家奴婢都是帮着主子想办法的,偏我这儿的,只会教训我,也不知究竟谁是主子。” 越想,郭玲玲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想想穿过来两三个月了,哪一回想做些事情,这两个奴婢不是拦着阻着? 就说弄吃食这件事吧。自己跟厨房里的人据理力争的时候,两个大丫鬟倒好,只会拉着自己,连一句帮忙的话都不说。若不是没别的人可供差使,她早就打发掉这两人了。哼,等自己得了宠爱,非得让七阿哥挑几个好的来! 憋了许久的怒火发泄了出来:“你们知道福晋说什么了?她跟我说,进厨房不过是小事。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今日没错!我好歹是个主子,这点权利难道还不能有?你们自己畏首畏尾也就算了,别带累我啊!搞得我同你们似的,旁的人还能瞧得起我?” 金盏金荷被她说得低下了头。她们承认主子的话有道理,可是看多了丫头被打死的她们,不谨小慎微能成吗? 她们不敢反驳,瞧在郭玲玲的眼里,却是让她的面色和缓了些:“好了,明日你们与我一道去厨房,给我打打下手。记住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们缩手缩脚了,明白吗?” 金盏金荷点点头。 郭玲玲要的只是她们绝对的服从,见她们点头,她也不多废话,径自往内室去了。 “明日格格如果要我们把点心送到爷那里,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看格格的样子,根本就容不得我们拒绝。”金盏的心情很是沉重。 爷已经很久不来她们这里了,即便格格做好了点心,又怎能送到爷手里?还不如先送给了福晋,可格格却......也不知她如何跟福晋说的,唉! 金盏在心里微微叹气,金荷却是直接叹息出了声:“金盏,不管如何,格格是你我的主子。她想做什么,咱们尽力帮着就是。刚刚格格的那席话......你我还是要记着些。” 金盏一怔,张了张口,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金荷,重重点了点头。 这个晚上,郭玲玲是伴着美梦入睡的,但金盏金荷却又再度失了眠。 第73章 次日,金盏金荷冒着被责罚的危险贿赂了守二门的一个婆子。因着府里的规矩,内院和前院的下人不得随意走动,她们根本无法得知七阿哥的行踪。找二门的婆子打听消息,也实在是无奈之举。不然,还有谁能让她们找上呢? 郭玲玲把打探的任务交代给了两人,自己则在院子里守着。她这院子,其实也设有厨房,只是厨房里最多也就能烧个水,煎个药而已。她把做好的糕点放在小炉子热着,唇角含笑,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不过,这一次她注定要失望了。谁也没想到,七阿哥在上完朝之后,就被康熙留了下来。养心殿中,七阿哥待了一刻钟,随后匆匆而出,打马回了府上,但停了没多久,他又骑上马急急出了府。所不同的是,回府的时候他只带了两个长随,再出门时,长随的数目增加到了十多个。 差事来得突然,他根本没有时间同姚语欣打声招呼,只交代了福喜之后便离开了。 一行十几人皆骑着高头大马,没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城门口。在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两辆马车一左一右停靠在路边,两旁各有三四名护卫样的人守护着。 七阿哥看到他们,目露精光,正欲开口,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帘撩了开来,一张年轻冷峻的脸暴露在了他的视线里。 “七弟!”脸的主人出声显然比七阿哥快了一步。 七阿哥跳下马,略一躬身道:“四哥。” 四阿哥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闻言只点了下头,道:“上车。” 他身上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气场,强大的凛然之威,令七阿哥压根不敢多问,从马上跳了下来,跐溜钻入了马车里。 四阿哥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还好皇阿玛叫的是七弟,比起八弟他们,七弟还是比较让人省心的。 另一边姚语欣从福喜口中得知了七阿哥出京公干的消息,除了这个,福喜并没有说别的,而姚语欣也没有多问,反正她只要知道七阿哥会平安归来就好。清穿小说毕竟不是白看的,对七阿哥的寿数,她多少能推测出来。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丝毫不知七阿哥已然出京的郭玲玲,在大半天的等待之后,只觉得心沉到了谷底。 看着漆黑的窗外,她原本想要谋夺七阿哥心的念头不知怎么地有了丝轻微的动摇。 “金荷,你去瞧瞧金盏,然后......就让她回了吧。都这个时候了,爷说不定早在前院歇下了。你不是说过吗,爷也不总是回内院歇息的。” “奴婢谨遵格格的吩咐。”金荷蹲了蹲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她有些怕,金盏那边一点消息都无,除却格格说的爷没回内院,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金盏已经没被盛怒之下的爷给处置了。奴婢冲撞主子会得什么样的下场,她简直不敢往下想。 金荷按住突突乱跳的心口,小跑着出去了。 所幸,令她感到安慰的是,待她跑到靠近二门口的那处地方,她看到了金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背影。 “金盏!”因跑得急,金荷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喊道。 金盏回过头,脸上有着掩不住的慌张和恐惧:“金荷,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有我呢。”很显然,她误会了。她以为金荷是来代替她的。 “金盏......”金荷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听明白的瞬间,眼泪顿时就在眼圈之中打着转了:“格格说今日不用等了......” “真的?”离得近了,金盏看清了金荷脸上的两行泪。蓦地,她也明白了。然后,她同样哭了。 两个大丫鬟之间发生的这感人的一幕,郭玲玲却一点也不知道。她还在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她不是一个轻易就会放弃的人,更何况,她已经为自己今日的失败找好了理由。七阿哥人不来,她也没办法。略微动摇过后,她的心依旧坚定如初。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是侍妾们给姚语欣请安的日子。姚语欣在前面一次说了,请安的规矩从此以后变成五日一请,如此,也省了各自的麻烦。 对于姚语欣的这一吩咐,李氏当然不会有意见。至于郭氏,习惯了睡懒觉的现代灵魂,更是乐于接受。 “福晋,您命妾抄写的经书,妾已抄好了,还请您过目。”郭玲玲垂眼说道。 姚语欣示意唐嬷嬷把经书接过来,笑道:“坐下吧。” 郭玲玲道了声谢,慢慢落了座。姚语欣看她的神态举止,似是比前一次变得更加恭谨,心里头就吁了口气。她最怕对方是个拎不清的,到了清朝还跟皇子们讲人权什么的。七阿哥不是暴虐之人,他的女人们只要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日子其实并不难过。她是真的希望,自己的这位同乡,能够好好在这里生存下去。 “两位妹妹,我这儿正有件事要告诉你们。爷昨日出京办差去了,不知道何时能回。接下来的好些日子,我估摸着,只能我们几个相伴了。” “爷出去了?”姚语欣扔出的这一消息,顿时惊呆了郭玲玲。这也太不巧了,自己这边才开始筹谋,七阿哥却...... 手里的帕子再次被拧成了麻花状。 “郭姐姐,你怎么了?”李氏好奇地问道,郭玲玲的表情,实在不能不叫她生疑。那犹如五雷击顶的模样,她还是初次见到。 “啊,你说什么?”郭玲玲茫然了片刻,又马上回过神来,强自镇定道:“没什么,我就是被爷不在的消息惊了惊,你难道不惊讶?” 李氏摇头,纳闷地道:“爷是男人,又是皇子,接了差事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咱们家爷,一年里倒有半年不在家的,有什么好惊讶?” 郭玲玲不说话了。自己和这个李氏,还真是说不到一块去。算了,以后还是少说为妙。 姚语欣听着两个女人的一问一答,眼底禁不住浸染了一丝笑意。她其实后来也回过味来了,做好吃的东西,不是清穿小说里常有的情节吗?郭氏,怕也是打着抓住七阿哥胃的主意了。既有了这样的主意,也就难怪郭氏在听到七阿哥离京的消息时,会如此惊讶了。 她不知道七阿哥会不会被美食吸引,但她清楚地知道,她不愿意七阿哥在别的女人身上放太多的精力。抛去女人的虚荣心不说,为了孩子,她也得多多拢住七阿哥的心。蛋糕只有一个,在只能分出去的情况下,她要保证自己分得的是最大的一块。如果有可能,她当然不会放弃去掠夺别人手上的。 人都是自私的,这一刻,姚语欣对自己升起的幸灾乐祸的情绪并无一丝一毫的内疚。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越来越适应七福晋这个角色了。也是,在一个环境里呆久了,不被同化几乎不大可能。 郭氏不说话,李氏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房间里的气氛登时显得有些尴尬。姚语欣自不会让这尴尬持续下去,她清咳了一声,问李氏道:“月如的胎养得如何了?她如今在你的院子里,只能麻烦你多辛苦一些。” “妾省的。”李氏笑道:“福晋您这般记挂着月如,妾得把您的这番心意告诉她去。” 姚语欣不过是随意一问,她当然知道李氏照顾月如照顾得很好。月如身份低微,到现在为止还是个通房丫头,她无论生男还是生女,都改变不了她无法将孩子养在膝下的命运。月如既不能养,那她所出的孩子让谁养,还有疑问吗? 在这一件事情上,其实李氏对姚语欣无疑是抱有感激之心的。能够白得一个孩子,聪明如李氏,又怎会拒绝呢? 第74章 红日微升的时分,姚语欣醒来了。 墨香一双巧手上下翻飞给她梳头,先是把头发束在头顶上,分成两绺,结成横长式的发髻,再将后面余发结成一个”燕尾”式的长扁髻,压在后脖领上。最后,墨香从首饰盒中取出珠花,簪子等物,细细插在了姚语欣的头发上。 服侍有些时日了,墨香对姚语欣的偏好已是相当清楚。 果然等她弄好之后,姚语欣对着镜子照了照,见除了发髻中央的头饰较为大得明显之外,其余两侧只各自簪了支银镀金点翠镶宝石蝴蝶形钗,满意回头,笑着说道:“这样很好。” 墨竹抿嘴笑道:“主子喜欢就好。” 另一边的墨菊把手递给姚语欣:“主子,奴婢扶您起来,早膳已经在桌上了。红霞姑姑今早做的百合红枣粥,姑姑说近日发现您有些虚火,得用点百合为好。” 身边人如此关心自己,姚语欣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扶着墨菊的手坐到了桌前。 早膳快用完的时候,唐嬷嬷进来了,笑道:“主子,奴婢看今日天气不错,应是暖和得很。您看要不要抱小阿哥进宫去?” 姚语欣放下勺子,用帕子擦擦嘴,说道:“也好,嬷嬷随我一道去看看弘倬。” 现在是十月,风在这个时节已不在轻柔了,吹到人身上,分明能感受到那一阵阵的凉意。但正如唐嬷嬷所言,今日却是十月里难得一见的一个好天气。阳光暖暖,万里无风。 既打算了要抱孩子进宫去,必要的准备是免不了的。所以等她们一行人进宫时,时辰上比平日晚了许多。 太后的慈宁宫里,已有人问起了成嫔:“成嫔妹妹,老七媳妇今日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 成嫔笑容不变:“老七家的没使人进宫来报一声,所以我想啊,大概是家里有什么事叫她耽搁了。” “叫成嫔妹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了。”德妃捏着帕子,微微笑道:“老七媳妇向来知礼,她既没派人进宫,想必今日一定会来的。” 惠妃暗中撇撇嘴,再想开口,外边传来了禀报声:“七福晋到!” 成嫔顿时扭头看向了门口。 姚语欣抱着孩子慢慢走进了房间。在场之人看到她手上的襁褓,个个显露出了惊讶之色。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成嫔,她顾不得多想,“蹭”地从位子上站起来,两步三步走到了姚语欣跟前,颤抖着声音道:“这......这是弘倬?” “是,是额娘您的亲孙儿,您抱抱他看。”姚语欣说着将孩子递到了成嫔的怀里。 孩子一到她手中,成嫔几乎抑制不住激动的狂喜,俯身就去亲吻。 “快把孩子抱来。”太后也看得眼热,催促道:“快快,叫哀家瞧瞧。” 成嫔依依不舍地把孩子交到了太后手里。太后怀抱着白白胖胖犹如观音坐下童子一般的弘倬,老脸笑的跟盛开的菊花似得,不住赞叹:“唉哟,养得可真好啊!瞧这孩子,小脸蛋又白又嫩,再瞧他的头发,多细密啊!哎呀呀,不得了,你们快来看,这孩子在对我笑呢!” 一看到小孩子,太后跟民间普通的老妇人没什么两样。 太后一喊话,几位福晋还好些,旁边的妃子们总要给她老人家面子,纷纷起身到了太后身边。 四大妃子里面,德妃和荣妃笑得没有芥蒂,惠妃和宜妃就有点不是滋味了。惠妃的大阿哥,成婚时间最早,可到目前为止,膝下也还没有一个嫡子。至于宜妃,虽有两个儿子,小儿子不必说,才成婚,但大儿子那里,宜妃一想起来就头痛不已。她也不知道,明明大儿子温和知礼,大儿媳妇也不是个掐尖要强的,怎么两人就是处不到一块去呢? “孩子快两个月了吧,养得真不错。”这是德妃的夸奖之词。 “可见老七媳妇是个好额娘。”荣妃跟着夸了一句。 “老七媳妇是个有福气的,头一胎便是个儿子,这在我们皇家可不多见。”宜妃虽极力控制,说出来的话依然带着点酸味。 惠妃没有说话,因为她想到了自家媳妇,于是趁着太后等人围着孩子看时,她目光在大福晋身上停了一瞬。 大福晋这边也正有点尴尬,碰上惠妃的目光,她不由地身子一缩,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紧了。 太后看完了,把孩子重新交给一旁巴巴等着的成嫔,慈爱道:“孩子像老七,你好福气哦!” 一接过孩子,成嫔的注意力就整个儿到了孩子身上,完全没听清太后在说什么。还是德妃替她回了话:“皇额娘,您瞧瞧她,平日里还道她性情稳重,今儿可不是露了陷?看我明日不笑话她几句!” 太后因养了德妃的女儿,爱屋及乌,对德妃也很是喜欢,握住德妃的手便笑:“你还想要取笑成嫔,你忘了,老四媳妇头一回抱着弘晖来,你那傻样!哀家都不好意思说。” 德妃另一只手举起帕子半遮住了脸,嗔道:“皇额娘,不带您这样比的。” 德妃的害羞样,看得太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七嫂,今儿你让我们几个都羡慕死了。你瞅瞅,除了三嫂和四嫂一脸的淡定,其他人......你们三个的福气确实好!”八福晋凑到姚语欣身边,轻声嘀咕道。 姚语欣贴到她耳边道:“我以前告诉你的助孕法子,你可用了?” 说到这个,八福晋的脸不免红了红,支吾道:“用了,我们爷之前还不信,自打你生了个儿子后,他倒是信了,还说......还说......”声音渐渐变得几不可闻。 姚语欣整了整衣裳的下摆,装作没听出八福晋话里头的羞意,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下午你要不到我那儿去。我们好久没聚在一起说说话了。” 八福晋立即点头:“好好,说来要不是敏妃娘娘的事......还有家里的一个侍妾......我早该来看望你的。” 姚语欣听得奇怪,侍妾的事情,不会是......她回想起了清穿小说里写的八福晋善妒,自己不孕,也不让别的女人怀八阿哥子嗣的描写,心中一突,脱口道:“侍妾?你......” 心急之下,没有控制好音量,把坐在离她们最近的五福晋吸引了过来:“七弟妹,八弟妹,你们在说什么呢?” 姚语欣忙回道:“五嫂,我在跟八弟妹说,家中有个侍妾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子了。” 八福晋一怔,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姚语欣,却是没有再张嘴。 五福晋眯眼笑道:“七弟妹贤良淑德,真为七弟感到高兴。” 姚语欣笑笑:“五嫂别夸我,咱们做皇子福晋的,贤良淑德这四个字,得始终记在心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五福晋扯了扯手中的帕子,笑道:“七弟妹说得当然不会错。” 姚语欣再次笑笑,头却扭了过来,继续和八福晋小声说起了话。 五福晋目光一闪,面色微微沉了沉。论起来,她以前和七弟妹的感情也不错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已不复往日的那种亲近了呢? 对了,是从知道七弟妹怀孕的那天开始的吧?她知道自己不对,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妒忌,明明同日嫁进来,为什么一个那么好命,不但怀上了,还一怀就是个男胎。反观自己,吃了多少药下去,连孩子的影都没瞧见,还要面对着丈夫变得日益冷漠,她的苦又能向谁倾诉? 七弟妹夫妻恩爱,如今又顺利产下嫡子,不是占尽了这世间上的一切美好,又是什么?她怎能不妒?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幽怨,八福晋说着说着就注意到了。 “七嫂,五嫂正看着你呢,那眼神,看着好像有点渗人。” 姚语欣却嗓音平静地道:“看你说的,被看几眼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别管她,咱们说咱们的。” 八福晋应道:“说的也是。” 第75章 “这话我只在你面前说,五嫂她......”跟着姚语欣到七贝勒府的八福晋不知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叹道:“若我是五哥,也不喜欢成日见到一张苦瓜脸。不是我故意要寒碜五嫂,她真的是做的有点过了。宜母妃那儿,其实对她也是有些意见的,偏她还不自知。” 姚语欣没有感到意外,五福晋那个人,心思确实重了些,再加上愁苦的情绪不能很好地控制,这日子长了,难免会让别人心中不喜。 只要是个人,有谁会喜欢长久地跟一个愁眉苦脸的人打交道呢?自己原本的好心情也会受影响。 以前同五福晋来往的时候,她还能劝上一劝,可现在,依着两个人的关系,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八福晋见姚语欣默不作声,以为她听不得自己这样讲五嫂,脸上热了热,道:“七嫂是不是觉得我多嘴了?” 姚语欣听罢,先是愕然,旋即又抿唇轻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你能同我说这些,就是拿我当自己人。我怎么会觉得你多嘴呢?” 八福晋心一松,惯有的笑容再度挂在了脸上:“因着老祖宗和宜母妃,我心里是很想和五嫂亲近的,怎奈我和她的脾性差得太远,怎么都说不到一块去。不像七嫂你......我和你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人跟人之间啊,要讲究一个缘分。我就是喜欢七嫂你。” 姚语欣发出一阵欢快愉悦的笑声:“你奉承人的功夫倒是一流。被你一说啊,我此刻是通体舒泰,心畅气顺,说不出的舒服。” “呵呵,七嫂,你要不要说得这么夸张啊!”八福晋忍俊不禁,手捂着帕子笑得东倒西歪:“老祖宗还说我逗人的本事厉害,没想到七嫂你也不遑多让。从明儿起,和老祖宗讲笑话的差事,就让给你了。” “别。”姚语欣连声拒绝:“我也就在你面前,到了老祖宗那儿,我只有拘束的,你可饶了我。” 为了转移八福晋的注意力,她又赶紧说起了别的话题:“对了,你前面不是提到了你家的侍妾吗?怎么了?能不能同我说?” 如姚语欣所愿,在她问完这一句话之后,八福晋果然拐到家里的事情上了:“前阵子,我府里有个侍妾被诊出怀了身子。说实话,刚知道那会儿,我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那个侍妾,一个月里不过伺候了一回,就怀上了,哪像我......只是心酸归心酸,我们爷的头一个孩子,我怎能不尽心照顾着?那些补身子的药材,我是隔三岔五就往她院子里搬,担心孕妇饿得快,我又命厨房一日三餐准备好各式点心。我自以为够尽心尽力了,不承想,那侍妾三个月之时,怀的孩子竟掉了。” 八福晋喝了口茶,继续道:“我这头还在为那个掉了的孩子可惜呢,可那侍妾倒好,在爷跟前寻死觅活的,话里话外都是冲着我。我那个气啊,早知道,何必管她呢?费心费力的,到头来却成了害她的借口!幸好爷没信她,不然......”说到后来,她气得双肩都颤抖了。 姚语欣深知八福晋是个不屑说谎的人,对那怀孕的侍妾,她的照顾或许谈不上尽心二字,但用了心是肯定的。正因为用了心,此刻说起来才会依旧气愤难忍。 “好了,别气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会不知道?八弟同你朝夕相处,又与你有多年的情分,对你的了解就更加深了几分,难怪一点也没信那个侍妾的话。”姚语欣笑着劝慰道。 听人说起八阿哥对她的好,八福晋的眼里总是能多上一些光彩,言语间小女人的娇媚模样自然流露:“我们爷......待我确实真心,能够嫁给他,是我的福分。” 姚语欣忍住嘴角的笑意,道:“只要八弟的心思在你身上,旁的都无甚要紧。你待那些侍妾们越好,八弟对你就越怜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八福晋有点感动,面前之人是真的诚心待她,她怎能不知?“七嫂,谢谢你的提点。” 姚语欣拍拍她的手背:“你我之间,无需客气。” ----------------------------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姚语欣守着孩子,日子过得相当平静,只是偶尔在夜间之时,她也会想起远在京城外面的七阿哥。 有了孩子后,对七阿哥的感觉到底不一样了啊!姚语欣在心中感慨。 “天是真的变冷了。”唐嬷嬷缩着脖子从外边进来,说道:“日头倒还好,亮晃晃的,可是这风也太大了。呼呼直往人脖子里灌,冷啊!” 墨竹迎上来,笑道:“我倒觉着还好,再过半月一月的,天气才叫冷呢!” 唐嬷嬷啐道:“你能和我比?” 墨竹嘻嘻一笑,显然听明白了唐嬷嬷话中的意思。 正说着,墨梅也进来了,脸色却有些不大好。她径直走到姚语欣跟前,一弯膝盖道:“主子,侧福晋那儿出了点事,是跟二格格有关的。” “什么事?”事关二格格,姚语欣心一提,赶忙问道。 “说是二格格从昨夜开始就突然有了腹泻的症状,今早又发起了高烧......” “有这种事?”姚语欣一听急了:“府医去了没?嬷嬷,劳你往那边跑一趟。墨竹,你去跟福喜总管说一声,叫他去请个太医来。” 唐嬷嬷却站着没动,皱着眉道:“主子,您不去?”若是只侧福晋一人出事,主子不去倒也没事,可换了是二格格,主子要不去的话...... 姚语欣叹了口气:“我自是要去的,嬷嬷先去替我看着。” 唐嬷嬷这才舒展了眉头,说道:“奴婢谨遵主子的吩咐。” 自打纳喇氏害人的阴谋暴露以后,她就从缀锦阁搬了出来,移到了旁边的一个跨院里。姚语欣领着丫鬟们跨入了这个小院。 “主子,福晋来了。”一个穿着青湖色夹衣的丫鬟在纳喇氏耳边提醒到。 纳喇氏浑身一震,把孩子交给奶娘,自己颤悠悠地从凳子站了起来。 姚语欣才进门,便听一道温软的声音响起:“见过福晋。” 这是几个月来姚语欣首次见到纳喇氏,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一眼,见对方形容憔悴,身形消瘦,心里却是一点波澜不起。 她可不是圣母,对纳喇氏她完全生不了同情心。自己造下的孽,怪得了谁? “不用多礼了。二格格眼下什么情况?府医呢?”姚语欣扫视一周,发现没有陈云的身影,不免暗生诧异。 不等纳喇氏张口,唐嬷嬷禀道:“主子,陈大夫亲自去熬药了。” 姚语欣点点头,目光转向奶娘手中的襁褓:“把二格格抱过来,我瞧一瞧。” 孩子许是哭得累了,眼睛微微眯着,小眉头有点皱皱的,看着让人心疼。姚语欣抱了一会儿,又把她交还给奶娘:“我身上的气息二格格不熟悉,还是你抱着她。你和她待得时日长,应该知道她喜欢你以哪一种方式抱她。看得出来,孩子昨晚应是一宿没睡,你哄哄她,别让她太累了。” 纳喇氏听姚语欣这样说,垂下的目光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福晋,张太医到了。” “快请他进来。”姚语欣提着的一口气终于释放了出来。张太医的医术,她还是很相信的。再加上陈云,想来二格格能够被医治好。 第76章 经过张太医的把脉,得知二格格的情况不是很严重,在场之人俱是松了一口气。姚语欣客气地朝着张太医道了声谢,换来的是对方忙不迭的鞠躬。 送走张太医,姚语欣一拢衣服,跟着出了小跨院。在她的身后,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纳喇氏。 从头至尾,除了开头进门的那一下,姚语欣再没有多看纳喇氏一眼,仿佛屋里没她这个人一样。纳喇氏瞧得分明,心中像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受之极。本应该说一句“恭送福晋”的话,到最后嗓子却好像哑了似的,眼睁睁看着姚语欣冷淡地离开了房间。 姚语欣主仆一干人出了跨院,唐嬷嬷拍拍胸口说道:“可把奴婢担心得,好在二格格最后没出什么事。” “谁说不是呢?”姚语欣走了两步,紧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停脚步说道:“嬷嬷,你说给纳喇氏那边增添两个人手如何?” 纳喇氏院子里的事情,她之前从未插手,都是交给了福喜。与她而言,凡是跟纳喇氏能扯上关系的,实际同麻烦也差不多了,能不粘手就不粘手。 但今日二格格生病的事却给她提了个醒,七阿哥不管对纳喇氏如何失望,她所出的几个孩子,他还是心疼的。他能把儿子往正院里移,能拦着大女儿少往纳喇氏的院子里去,但唯独没动二格格。说到底,姚语欣觉着,还是七阿哥担心孩子年幼,不忍心叫她早早离了亲娘。 “嬷嬷,爷是位慈父,二格格那里,我觉得还是要多上些心。你今儿也瞧见了,二格格生得有些单薄不足,我在想,要不要添个女医或是照顾孩子有经验的嬷嬷,也省的有个万一......”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孩子夭折的事并不新鲜,姚语欣以为,自己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唐嬷嬷一拍脑门道:“主子想得真周到,爷若知道了,少不得也要夸您两句。” 姚语欣笑了笑,要说她没存着唐嬷嬷说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她同情二格格不假,但最主要的还是不想给七阿哥怪她的机会。 第二天进宫,姚语欣见了成嫔就把二格格生病的事儿说了。 再不喜欢纳喇氏,孙女总是自家儿子的后,成嫔听完果然很关心,仔细问了问经过,这才安心喝起了茶。 “老七娶你,算是娶着了。”成嫔放下茶碗,一副颇有感慨的模样:“有你这般宽厚大度,心地善良的嫡母,对府里的每一个孩子来说,都是福气。” “额娘......”姚语欣脸孔微微一红,忙摆手道:“额娘别这么夸说,我也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纳喇氏害了我,但她几个孩子却是无辜的,这点道理,我怎会不懂?” “好好!”成嫔欣慰地道:“难为你年纪轻轻就看得明白。不过额娘这里要劝你一句,你同情纳喇氏的几个孩子没有错,可也不要背上什么思想包袱,以为那几个孩子就是你的责任了。纳喇氏没死,还在侧福晋位子上待得好好的,该她的事儿还是她的事儿。” 姚语欣惊呆了。她是知道成嫔待她好的,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好,好得居然能排到纳喇氏的几个孩子前头去,这太出人意料了有木有? 仿佛看出了姚语欣眼底的难以置信,成嫔加了句:“老七回来了,我也会和他提一提。你又要管理内宅,又要养育弘倬他们,哪来那么多的精力?夫妻夫妻,没有只让妻子体谅丈夫的,丈夫也得体谅妻子。” 听了这番话,姚语欣感动极了:“额娘,我嘴笨,不会说好听话。我只想告诉您,您就跟我的亲娘一样。我上辈子不知道积了多少德,换得了这辈子给您做儿媳,我......” 成嫔笑着截断了她的话:“咱们娘俩,说这些干嘛?酸不酸啊!老七出去有阵子了,他有写信来说他何时回吗?” 姚语欣失望地摇头道:“没有。在慈宁宫里头的时候,我还悄悄问了四嫂,四嫂也说四哥没来信。” “这倒是奇怪了。”成嫔收了笑,若有所思,半响方道:“年底了,新人要进门,你得辛苦一下了。” 话题转换得很快,姚语欣一时没反应过来,结巴道:“新人是年前......就进门吗?那爷......” “有备无患吧。”成嫔轻声道:“总比到时来不及要好。” 姚语欣低头应了。 ----------------------------------------- 十月二十,越往北走,天气越加寒冷。七阿哥疾驰在马背上,只觉得寒风逼人,半日下来,身子都僵硬了。 “七爷,您要不还是进马车里去吧,奴才看这天阴得,怕是要飘雪了。”一个长随骑马而上,抖着声音劝道。 七阿哥抬头往天上看了看,倒没再坚持,翻身下了马。 铺着厚厚羊绒毯子的马车里,四阿哥正端着茶盏喝茶,见七阿哥进来,他眼里闪过一丝笑,道:“风一吹,脑子可清醒了?” 七阿哥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应答。 四阿哥见状轻叹一声,招手道:“过来我旁边坐。” 一起共事两个月,七阿哥早见识了四阿哥的手段,心中对他十分佩服,四阿哥只一招手,他便乖乖挪到了他身边。 四阿哥替他泡好一杯热茶,道:“给,先暖暖身子。” 一口热茶落肚,七阿哥满足地发出一记长叹,然后他便听到了耳边“哧”地笑声。他不敢抬头,握着茶盏的手轻轻抖了两抖。 “想那永平府知府,不过四品的官儿,赈灾这样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他却只虚应故事,可见没把咱们两位皇子放在眼里。你想要治他的罪,却被我拦了。七弟,是不是生四哥的气了?” “没有。”七阿哥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再加上先前在马上一通疾驰,心情较之早上,已然平复了许多,也因此体会到了四阿哥的用意:“我知道,四哥是怕我回京后叫皇阿玛斥责。” 四阿哥目露欣慰,点头道:“左右皇阿玛要我们办的差也办得差不多了,很没有必要横生枝节。永平府知府的官是皇阿玛给的,你我皇子根本没有权利治他的罪,我之所以拦着你,是担心你被皇阿玛误会,需知皇阿玛最忌讳皇子结交外官,干预地方政务。不过等回了京......”四阿哥双眼厉芒闪烁,阴声道:“也该叫他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 七阿哥重重点头道:“四哥说的是。咱们大清要都是他这样的官,何谈社稷之威?” 四阿哥没有说话,但看他神色,明显是赞同七阿哥的话的。 几日后,四阿哥和七阿哥的马车进了京城。 七贝勒府正院,福喜喜笑颜开地冲姚语欣道:“福晋,爷办事回来了!” “真的?”姚语欣高兴地站起身,问道:“迎接爷的事,你可交待好了?” “奴才已吩咐人在门口候着了,只要爷一从宫里出来,会有人来报信的。”福喜回道。 “嗯,你办事我放心。”姚语欣回头朝房里的几个大丫鬟道:“你们去各院通知一声,爷回来了,一道去二门口迎一迎。” “嗳。”丫鬟们欢快地跑出去了。 第77章 姚语欣她们一等,等到了日头偏西。 随着七阿哥的越走越近,他脸上的疲惫之色也越发清晰地落入了姚语欣的眼中。姚语欣心中不由地升了丝心疼。 没见着人的时候不觉得,待见到了人,她蓦然发现,原来她是真的很想念对方。情不自禁地,姚语欣快走两步,想要露出个笑脸来,但不知怎么地,眼睛里突地漫上来一层酸意,令她的笑容再不能成形。 “爷,你终于回来了。”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为这么一句。 七阿哥听得笑了,疲惫的脸上有了一丝光彩:“福晋,我回来了。” 四目相对,夫妻俩人俱都是心中一颤。这一刻,其他所有人似乎都只成了无声的背景。但很快地,后面响起来一道娇滴滴的女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旖旎气氛。 “恭迎爷回府。”郭玲玲弯下腰,娇美的笑颜如花绽放。 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七阿哥仿佛没有听见她的问安,依旧冲着姚语欣道:“福晋,你先回内宅歇息,我稍后过来。” 连着两个月的奔波劳碌,回京以后又马上面见皇父陈述赈灾经过,七阿哥很想好好泡个热澡,洗去身上的尘土。 姚语欣顿时了然,略福了福身,说道:“现下见了爷,我这心也就定了。爷甭管我们,自去忙便是。” 七阿哥笑了笑,一点头便转身离去。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实现里,姚语欣轻轻呼出口气,对跟着的李氏和郭玲玲道:“咱们回吧,晚上给爷接风洗尘。” “福晋,您有没有觉着爷变瘦了?出门在外,到底不比在家里。”李氏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张清减不少的脸庞,语气里充满了疼惜的意味。 姚语欣回忆了一下,叹道:“可不是嘛,爷本来就不胖,出去两月,愈发瘦了!也不知多久才能补回来。” “福晋别担心,府里什么没有,您只管拿好的给爷补着就是了。爷人是瘦了一圈,但妾瞧着,气色却是不错。您说是不是爷此次的差事办得不错?” “希望如此吧!” 姚语欣和李氏边说边走,渐渐和郭玲玲拉开了距离。 郭玲玲由金盏扶着,心不在焉地低头走在后面,她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一幕中。七阿哥对她的视而不见,就像一盆冷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这样冷漠的七阿哥,她真的能拿下吗?她不是个不自信的人,但自信,跟妄自尊大是两码事。她觉得,她之前,想得还是有点天真了。 郭玲玲不知道,她之所以会这样想,除了今天七阿哥的态度之外,其实跟她在后院里待得时间长短也有关系。她的思想已经开始在慢慢接受古代的这一套了。 一行人走入了姚语欣的院子。七阿哥还未来,姚语欣领着两个女人进了暖阁。 “墨竹,你去沏壶太湖碧螺春来。墨香,去厨房吩咐一声,就说爷待会儿过来。”接风洗尘的席面安排在客厅,姚语欣只能先和人一起喝茶聊天打发时间。 三个女人喝了一会儿茶,没等来七阿哥,倒是先等来了福喜。 “福晋,爷让奴才告诉您一声,他今儿累了,酒席就不吃了。您只需给他准备些清淡的吃食即可。” 这话一出,姚语欣没觉得什么,但听在李氏和郭玲玲耳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李氏敛了敛心神,首先站起来道:“福晋,爷既说了,那妾等就告辞了。” 郭玲玲的反应也不慢,李氏一说完,她紧接着跟上道:“爷和福晋歇息要紧,妾等明日再来叨扰。” 姚语欣能说什么呢,只得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含笑应道:“今日你们先回,咱们明日再聚。” 两人走后没多久,洗漱停当后的七阿哥施施然出现了正院里。 姚语欣亲自替他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面,然后在面前摆上自己的,说道:“我想着面条易消化,比较养胃,便让厨下准备了牛肉面。爷快趁热吃。” 七阿哥笑道:“我就知你懂我的心思。” 姚语欣微微一笑,低头吃起了面。 热乎乎的一碗面下肚,七阿哥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拉了姚语欣的手便道:“福晋,外头冷,咱们不好出去消食,你陪我去榻上坐一坐吧。” “嗯,听爷的。” 昏黄的烛光中,七阿哥一手揽了姚语欣,一手把弄着她的头发,嘴里发出了满足的喟叹:“还是家里好啊!” 姚语欣顺势靠在他怀里,目露赞同,道:“老婆孩子热炕头,当然好了!” “老婆?”七阿哥稍稍放开姚语欣:“这是民间的称呼啊!” 姚语欣在话说出口时才惊觉自己失言了,还没想到如何补救,却见七阿哥丝毫没有惊讶,脑子一转便明白过来。 敢情这老婆的称呼在清朝就有了啊!看来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爷,我以前不知听谁说起过,倒不知是哪边的说法。” 七阿哥悦然道:“这是句好话,说得可太对了!家里有你和孩子,你们就是我的牵挂啊!” 在这样的气氛下,姚语欣很自然地回道:“爷出门在外,我和孩子们也是牵肠挂肚,日夜盼着你归呢!” 七阿哥显然很高兴听到姚语欣这么说,单手搂抱改成了双手搂抱,接着嘴巴凑到姚语欣白嫩的耳边,低声道:“福晋,今晚咱们早些安置如何?” 姚语欣的脸“腾”地红了,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就着灯光,七阿哥见怀中人腮上泛起的一点粉红,心不自觉地醉了。他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往粉色的那一处啄去。 不想姚语欣抬起头,很凑巧地,七阿哥的嘴唇没落到她脸上,却落到了唇角处。 早就憋得狠极的七阿哥,自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立刻转移阵地,吻上了姚语欣的红唇。两人接吻已经有过很多次,姚语欣也不矫情,微微张开了嘴。 七阿哥的舌头登时长驱直入,缠住了她的丁香小舌。 温暖静谧的房间里,春意越来越浓…… 第78章 良久,七阿哥才放开姚语欣。他调整了会呼吸,强忍住腹下的涨热,开口邀请道:“福晋,这榻小了些,还是去床上。” 受到这一个激情热烈的吻影响的人不止七阿哥,姚语欣同样如此。她的□□已经彻底被七阿哥挑了起来。 “爷......”姚语欣喘息着:“可是我尚未洗漱......” 七阿哥一把拖起她,眼里跳动着炽热的火焰:“那么,今晚就让我来为福晋你服务好了......” 未等姚语欣领会出他这句话的含义,整个身子一空,人已经被抱离了软塌。 “爷,你干什么?!”回过神来的姚语欣,一张脸红得几乎喷血:“叫丫头婆子们看到了,你我的脸......” “放心,她们的规矩可不是白学的。”七阿哥浑不在意,抱着她一路到了后面的净房。 这不是规矩不规矩的问题好不好?姚语欣朝天翻了个白眼,再怎么说都是天家的儿子儿媳,形象什么的,不是该时刻注意吗? 眼角余光瞄到门口一角枣红色裙摆,姚语欣赶紧地将头往七阿哥的胸膛里缩,两只手也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脖子。对于她的这种反应,七阿哥只觉得好笑不已,低低的闷笑声从唇角溢了出来,在寂静的空间中让人听得格外分明。 尴尬,太令人尴尬了,这是姚语欣目前唯一的念头。 “福晋,好了,可以抬起头来了。那些下人们,已经出去了。”就在她还在做鸵鸟状时,头顶上方传来了七阿哥带着笑意的声音。 姚语欣哦了声,身子动了两动,示意七阿哥将她放下来。却不料下一刻,只听“哗啦”一声,她的人竟被整个儿抛入了大木桶当中。 “咳咳”猝不及防之下,她的口鼻处被灌进了一些水,她忍不住咳了两声,摸到捅边想要站立好,可还没等她站稳呢,又听一声比之前还要大得“哗啦”声在身后响了起来。 她反射性地朝后头一看,七阿哥竟然是用跳的方式进入了木桶。 “爷......”嘴巴刚一张开,便被人堵了个全。 七阿哥一面亲吻着姚语欣,一面扯着她身上的衣物。没一会工夫,两个人就脱得一干二净。 姚语欣人生的第一次鸳鸯戏水戏到底成了,只苦了她的背和腰。木桶不能和大床相比,姚语欣都想不明白七阿哥怎么能在狭小的空间里完成那么多高难度的动作。当然了,她自己的水平也不低。 想着想着,姚语欣脸禁不住再次红了。 刚被喂饱的七阿哥心情甚好,亲自拿了帕子,帮姚语欣擦干了身子,接着又抱起她来到了床上。 全程姚语欣一个字没多说,只甜蜜地看着七阿哥。适当地让男人伺候一下自己,也是夫妻间的情趣不是? 七阿哥很享受这样的目光,上了床,手臂一伸,将姚语欣揽紧了:“福晋,我怎么感觉你这儿又变得大了,我明明记得两个多月前......” “别说了,爷今晚是不是要把我羞死啊!”姚语欣掐了下七阿哥腰部的软肉:“刚才净房里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的背和腰,爷有注意到没?疼死了!” “哪里?我看一看。” 姚语欣从他怀里退出来,趴在枕头上说道:“我又不会骗爷,早知道,不该陪着爷胡来的。” 白嫩赛雪的背上,确实有几处发红的地方。七阿哥一看,当即产生了心疼的情绪。他伸出手摸了摸,问道:“福晋,真的很疼?” “疼啊!”姚语欣答得飞快,废话,刚才不是说了吗? “好在皮没破。”七阿哥只摸了一下,他怕把人摸疼了,缩回手,呼吸却渐渐重了。 姚语欣不知七阿哥的心思变化,说道:“皮没破还好,晚上我侧着睡,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好一些。” 七阿哥没接她的话。等了会儿的姚语欣终于感觉到了丝不对劲,正想翻过身子来问一问,大腿处却忽地一紧,然后......就没然后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姚语欣摸摸自个儿的老腰,无语泪奔。 不是说路途劳累吗?这架势,哪有一点劳累的迹象?明明是生龙活虎好不好? 恢复了力气的姚语欣,把被子一裹,往里头一滚,道:“爷,你行行好,饶了我吧。我可没你这般有精神。” 这是妻子夸自己“功夫”厉害呢。七阿哥高兴不已,笑道:“好好好,今儿先放过了你。咱们明日再战。” 姚语欣在心里“啐”一口,好你个厚脸皮的!闭上眼睛,再不开口。原本打算问的赈灾之事,在经过了这番折腾后,早忘记了。 等七阿哥拿着湿毛巾过来时,姚语欣已经睡着了。望着她熟睡的面孔,七阿哥眼中划过一丝柔情,接着,他头一低,从被子的另一头钻了进去。 第二日,很正常地,夫妻俩个都起得迟了。 姚语欣比七阿哥早醒来,一看到屋子里的亮光,她就知时辰不早了,忙轻声唤道:“爷,该起床了,咱们还要进宫去呢!” “进宫?不用,不用。”顺着声音的方向,七阿哥将姚语欣搂到怀里,半眯着眼睛道:“皇阿玛给了我五日的假,太后和额娘那儿,我昨日已去过了,你别担心。” “这样啊!”姚语欣打了个哈欠,身子软了下来,喃喃道:“不用进宫,那就再睡会儿好了。” “嗯,睡吧。”七阿哥拍拍她的背,表示了同意。 只是半刻钟后,姚语欣还是醒了。原因很简单,她睡不着。不是谁都习惯叫人搂着入睡的,她靠在男人硬邦邦的肩头上,怎么都无法入睡。想要挣脱吧,环在腰上的手似乎挺有力量,她一动,那手臂便跟着一动。如此反复几次,她干脆歇了继续睡觉的心。 “爷,我睡不着,但又不愿起床,不如咱们说会儿话?”姚语欣有些坏心地不想让七阿哥也睡下去,伸手将他推醒了。 七阿哥倒是很配合她,慢慢睁开了眼睛道:“福晋,想说什么?” “我想问问爷在外头的差事办得如何?爷出去才两个多月,人却瘦了那么多,可见在赈灾一事上,是出了大力的,只不知事情的结果......” “我去不过是帮着四哥跑跑腿,真要办事,还得靠他。别看四哥年纪只比我大了两岁,但若论为人处世,办差的利落,我和他之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我倒是感激皇阿玛,让我随了四哥出去。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确有道理。如果不是借着此次赈灾的机会,我还不知道底下有那么多官员欺上瞒下,阳奉阴违,甚至有的还......还......”说到这儿,七阿哥不禁回忆起了在保定受到的冷遇,面容立时变得狰狞起来。 还什么虽没有往下说,但姚语欣马上就猜到了。能让皇子如此生气,除了被人轻视,还能有什么?那些个官员,当真是好大的胆儿!夫妻一体,姚语欣想到自个儿的丈夫被底下的官员瞧不起,怒火就差点控制不住地冒出来。 好在她尚有理智,知道不能揭七阿哥的伤疤,便将胸中怒气压住,反而轻声开口道:“听爷一席话,叫我心中生出了几分自豪。爷不但谦逊好学,而且还拥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不愧是皇阿玛教养出来的皇子,真正是好样的。” 七阿哥一愣,姚语欣的话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但只是一瞬,他的惊讶又转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绪,这种温暖柔和的情绪,似乎带着强大的力量,竟很快地驱散了他心底的那一抹阴郁。 猛地,七阿哥发出了一阵大笑,笑着笑着,他一把将姚语欣抱到了他的身上,紧紧地像要把她揉入骨髓一般地,搂住了她。 第79章 姚语欣很是过了几天“辛苦”的日子。 七阿哥不知怎么回事,像是一下子对她的身体着了迷一般,每晚都要将她折腾个好几遍,弄得她第二天起来腰部直发酸。 公干回来后,七阿哥一直歇在她的院子里,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正院里伺候的下人都为姚语欣感到高兴,毕竟姚语欣是她们的主子,她好了,她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一般的下人想到的是幸好她们进的是正院,没有被分到别的院子里去,否则难也难受死了。如今的七贝勒府,上上下下,谁不想在正院里当差呢?待遇好,赏赐多,事儿轻松,最最关键的是,地位还很高。别说墨竹几个大丫鬟了,便是院里的三等丫头出去,其他院子的人见了,也得恭敬地喊上一声“姐姐”,甭管对方的年纪有多大。 而最高兴的当然要属唐嬷嬷和几个墨了。比起其他正院里的人,她们更多的想的是姚语欣,为她的受宠,为她越来越稳固的地位而欢欣鼓舞。 至于姚语欣本人,对着连日来独宠的情况,她当然也是高兴的。腹诽归腹诽,难道因为一个腰酸,她就把七阿哥赶了出去?傻子才会那样干呢! 这一日,姚语欣从宫里请安回来,唐嬷嬷拿着张单子给她来瞧:“主子,两位新格格就要进门,西边的院子已经整理好了,只不知屋里的摆设......奴婢拟了张单子,您看一看,合适不?” 姚语欣只扫了一眼,挥挥手道:“嬷嬷,这些事情你比我懂,还是你去处理吧。我就一句,房间的布置别越过了李氏她们的。” 唐嬷嬷含笑道:“主子说的有理,奴婢一定不乱了规矩。”说罢,收起单子,朝姚语欣躬一躬身,出去了。 见人走了,姚语欣这才低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连着多天的独宠,自己果然还是上瘾了,居然连新人要进门这种事也不记得了,不该啊! 三天后,七贝勒府上挂起了彩绸,两位新人在同一天进门了。 因为进的只是两个格格,府里并没有大摆酒席,七阿哥也没有邀请自家兄弟,只请了关系还算亲密的几个人,摆了两张酒席,男客一桌,女客一桌,气氛上显得较为冷清。 姚语欣到底做不到心如止水,叫唐嬷嬷和红霞姑姑看顾着两位格格的院子,自己则早早歇在了房中。只不过,躺在床上的她,一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想着七阿哥倒是好福气,一下得了两个美人,一会儿想着后院里会不会从此以后又多出个纳喇氏,七阿哥的心会不会被拢了去,总之脑海里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扰得她烦躁不已。 “来人,端杯茶来。”姚语欣掀开被子,不耐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她本是很怕冷的人,可这会儿却不知怎么回事,身上竟冒出了一层汗。“墨竹,快一点!” “来了,来了。”墨竹倒好茶走过来,惊叫道:“主子,您快盖好被子,小心着凉。” 姚语欣摆手拒绝道:“不用,我热着呢!把水给我。” 大抵是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墨竹再不敢多说什么,垂着手立在了床边。 过了半响,姚语欣问道:“墨竹,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应是过了酉时了吧。” “还这么早啊!我说我怎么睡不着呢,墨竹,你帮我把衣服拿来,我去看看弘倬。”既然睡不着,那就去看看儿子好了。想到儿子,她心里舒服了些。 “哦,是。”墨竹赶忙把挂在架子上的衣服递给她。 姚语欣穿好衣服,刚要穿鞋的时候,守在客厅里的墨梅忽然跑了进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透着莫名的神采望了过来:“主子,主子,爷到咱们院子里来了!” “你说什么?”姚语欣和墨竹俩个惊呆了。 墨菊跑至姚语欣身边,大着胆子拉了下她的手臂,重复道:“奴婢说,爷来咱们院子了!” 墨竹回神,张大着嘴巴看向了姚语欣。 姚语欣抓住墨竹的胳膊:“走,去看一看。” 她话还没说完,穿了一身新衣的七阿哥走了进来。一张口,他便道:“福晋,我就知道你还等着我呢!” 姚语欣没说话,而是走上前,先闻了闻味道。这一闻,倒是令她更加惊讶了,酒味几乎没有啊,怎么回事?她还以为七阿哥来是因为喝醉搞错了院子呢。 “我没喝醉。”七阿哥仿佛看出了她的意图,低下头,冲她呼出一口气:“福晋你闻闻,我只喝了一点酒。你再看看我眼睛,是不是很清明?” 姚语欣一头的雾水,眨着困惑的眼睛道:“爷你这是......” 七阿哥笑笑,绕过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没什么,两个人同时进门,我去谁的房间都不合适,既如此,今晚还不如来了福晋你这里。” 这算什么理由?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先洞房的啊!姚语欣觉得真实的理由不是这个,问道:“爷,不会是她们做了什么让你不喜的事情了吧?” “没有。”七阿哥摇头失笑:“福晋想到哪儿去了?今日太过特殊,我也实在没有办法。过了今日,这两人的侍寝安排,就有劳你了。” 这么说,今晚是真的不去新房那边了?听清楚的姚语欣,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微微翘了翘:“爷来的正好,我刚想去弘倬那屋瞧一瞧呢,要不要一起?” 七阿哥笑了:“弘倬那里,我自是要去的。” 话毕,他站起身来拉姚语欣的手。姚语欣将手放入他的手掌中,甜甜一笑。 两人手牵着手出去了,留下墨竹和墨菊两人对视一眼,大好的日子,爷真的不去了?这是不是说明,爷最看重的还是主子? “想什么呢,还不赶紧的跟上去!”墨竹笑着说道。 墨菊也笑:“不急,你先去。我得叫厨房那边多准备些热水,主子和爷回了可以用。” 墨竹一拍大腿:“还是你聪明,那我去了。” 到了外面,墨菊叫来一个丫头道:“你去让厨房烧些热水,爷今晚要歇在院子里。哦,对了,晚秋呢?” “晚秋姐姐在屋里。” “行,我去找她。”许是叫冷风给吹醒了,墨菊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也不知住在西边的两位新格格,知不知道爷不去了的事情呢?不行,自己得和晚秋去那里知会一声。 墨菊才不承认自己有看笑话的心思,她去主要为的是嬷嬷和姑姑,她要让她们早点回来歇息,对,就是这样! 第80章 伊尔根觉罗氏有些坐不住了。 “巧烟,几时了?” “回格格,快戌时正了。” “什么,竟到这个时辰了?那爷......”伊尔根觉罗氏想到一道进门的杨氏,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忙道:“快,去打听打听爷的行踪。” “嗳。”巧烟匆匆应了声,便奔了出去。不料,在门口处,她遇上了另一个匆匆进来的丫头,好巧不巧地,两人撞在了一起。 “对不住,对不住。”进来的丫鬟年约十四五岁,模样清秀干净,见撞到了人,赶忙连声道歉。 巧烟边揉着被撞疼的胳膊,边打量对方。 “你是谁?做事怎么这般莽撞?” “这位姐姐是伊尔根觉罗格格身边伺候的吧?我是福晋院里的,唐嬷嬷吩咐我过来同格格说一声,爷今晚不来了,请格格早点安歇。” “爷不来了?!”巧烟大惊:“你这话什么意思?今儿不是我们家格格大喜的日子吗?爷怎么就不来了?是不是......是不是爷去杨格格那边了?” 听说那位从南边来的杨格格就跟水做的一般,身姿娇弱,十分惹人怜惜。京城里的不少爷们就喜欢这种调调,莫非七阿哥也是如此? 巧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平之色,自家格格可不会比杨格格差到哪里去。 “爷没去杨格格那里,爷去的是福晋的正院。这位姐姐,我还要去嬷嬷那儿复命,就不和你多说了。”小丫头行了个礼,不待巧烟回应,掉转头走了出去。 “爷……你……” 七阿哥去了正院的消息,如同惊雷一般,令巧烟愣在了当场。爷没去杨格格处,也没来自家格格这儿,竟然......竟然去的是福晋那里!怎么可能!不是说福晋并不受宠吗? 醒过神来的巧烟,慌忙进房间去找伊尔根觉罗氏。 “格格!格格!” 伊尔根觉罗氏眉一拧:“巧烟,你的规矩呢?” 巧烟径直跑到她跟前,颤抖着声音道:“格格,爷......爷去了福晋屋里......” “你说什么?”伊尔根觉罗氏面色大变,一脸的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你没有听错?爷真去的福晋院里?” “没有,没有,是福晋那边的丫头特意跑来说的。” “那丫头人呢?” “她......人已走了。” “没用的东西!”伊尔根觉罗氏抄起一个枕头砸向了巧烟。 另一厢,杨氏的院子里。 杨氏同样收到了七阿哥已去了福晋处的消息。 和伊尔根觉罗氏不同的是,她这边来报信的丫头是客客气气被请进新房的。 丫头一走,杨氏就趴在床上伤心地哭了出来。 “格格,大喜的日子,您快别哭了。” “是啊,格格,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比去了伊尔根觉罗格格那里强,您说是不是?” “对啊,对啊,彩云说的对。福晋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爷多看重一些,也是正常的。” 被两个贴心的丫鬟劝了一阵,杨氏轻声抽泣着起了身来:“彩云,彩霞,你们......你们说的对。爷既然不来了,咱们还是早点歇下吧。明日......”她咬了咬下唇:“明日还得早起去给福晋敬茶呢。” “那奴婢服侍格格用膳?” “嗯,都饿了一天了,你们也吃一点。” 这一夜,有人一觉到天明,有人咬牙发狠难以成眠,也有人垂泪不断,暗自神伤。 “爷,主子,格格们都到了。”墨梅进来禀告道。 姚语欣清了清嗓子,冲着低头舀粥的七阿哥道:“爷,用得如何了?” 七阿哥一扭头,旁边便有热毛巾递上。他擦了擦手,道:“我陪你出去看看。” 屋子里的几个女人本来还在互相打量,听到外头传“爷,福晋到”的声音,立时个个挺直了背,正襟危坐。 七阿哥的到来出乎了她们的意料。 李氏和郭玲玲因为之前见过七阿哥的关系,除了刚开始有点意外,随后马上恢复了平静。伊尔根觉罗氏和杨氏就不一样了,前者只远远地瞄到过七阿哥一眼,而后者根本没有见过七阿哥,也因此两人都对七阿哥充满了好奇心。 一前一后进来的夫妻俩个,投在前者身上的目光显然要灼热许多。 “爷长得真不错,虽没有自己想象得那般高大俊朗,却也算得上是位翩翩美男子了。自己真幸运啊,能够被指给这位爷。”杨氏害羞地在心里想着。 “皇子就是皇子,容貌气度确实不凡。真可惜昨晚没有和他共度*......”伊尔根觉罗氏的颊上,悄然飞起两朵红云。 “爷,时候差不多了,就让她们敬茶如何?”姚语欣并没有多去留意底下女人的动静,一开口便是让人敬茶。 七阿哥点了点头。 茶水是早就备下了的,由墨竹和墨香亲自端着茶盘走到了两位新格格的面前。 伊尔根觉罗氏当先拿起茶盏,走了两步跪下道:“请爷用茶。” 话音刚落,屋子里瞬间静了静。李氏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七阿哥身边的姚语欣,接着,郭玲玲的目光也落在了姚语欣身上,最后是杨氏的...... 七阿哥撇过头,和颜悦色地对姚语欣道:“我还有公务需要处理,府里的事劳福晋辛苦。” “公务要紧,我也不多留爷了,爷请慢走。”姚语欣说着便要起身,却被七阿哥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福晋不必送我。”留下这一句,七阿哥衣摆一撩,大踏步朝外头去了。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给过伊尔根觉罗氏一个眼神。 伊尔根觉罗氏一张俏脸青白交加,神色尴尬无比。她低着头,保持着举茶盏的动作,整个人似乎石化了一般。 郭玲玲看着看着,忽然生出了物伤其类的悲凉感。曾几何时,自己也碰到过类似的事情。七阿哥,真的太过分了!他究竟把女人当做什么了,怎么能如此对待他的女人?! 到了此时,郭玲玲想要降服七阿哥的念头才真正断了。一个不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她不屑去要!她想明白了,迎合这样的男人才是等同于放弃了真正的尊严,哼,左右自己也饿不死冻不死,除了日子无聊一些,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郭玲玲的头,略微向上抬了抬。 伊尔根觉罗氏的手已经在发抖了,姚语欣却像刚刚才注意到她似的,说道:“来人,扶伊尔根觉罗格格下去休息,身子不好,不来请安也无事。我不是个刻薄之人,等养好了身体再来敬茶吧。”说完也不给伊尔根觉罗氏开口的机会,立刻对着杨氏道:“杨格格,该你敬茶了。” 杨氏胆子小,却不是个愚笨的。还在感叹伊尔根觉罗氏要倒霉了,忽而就听到了自个儿的名字,慌得她忙从凳子上起来,毕恭毕敬磕头道:“妾请福晋用茶!” 姚语欣接过茶轻抿一口,道:“既进了府,以后便好好伺候爷。爷素来喜爱守规矩之人,回去后,你好生学习府中的规矩,别到时出了事惹爷心烦。” “妾谨遵福晋教导。”见福晋对她的态度尚算不错,杨氏偷偷松了口气。 “你再见见李格格和郭格格。” “是。” 杨氏行完礼,姚语欣挥了挥手,敬茶仪式便这样过去了。 第81章 虽然伊尔根觉罗氏是由康熙亲自指婚进来的格格,她的身份谁也不能否认,但妾就是妾,她仍需要通过敬茶的方式来获得主母的承认。 姚语欣不知道伊尔根觉罗氏是傻了还是别的什么,可既然七阿哥明确表示了对自己这个正妻的支持,她也乐得接受他的好意。 行,你不愿意给我敬茶就不敬吧,我不拦着你。等什么时候你想清楚了,咱们再说。 有了这样的念头,姚语欣自不会让伊尔根觉罗氏有再开口的机会,再加之一屋子站着的都是她的人,她一声令下,机灵的丫头们便冲上去将人拉了出去。 等伊尔根觉罗氏明白过来想要向姚语欣求饶之时,已经来不及了。她被拦在了门外。 “两位姐姐......”惊慌之下,伊尔根觉罗氏有些语无伦次了:“烦劳你们进去跟福晋禀告,妾......” 晚秋一蹲身,神情姿态谦恭无比,说不出来的话却让人听着不是那么顺耳:“主子说什么,奴婢们只有听从的,所以还请格格不要为难奴婢们了。” “我......”伊尔根觉罗氏听罢,感觉眼泪都要被气出来了,忙一咬牙继续道:“我早就听说福晋宽厚仁慈,姐姐伺候福晋许久,想必心中也是有数的。方才是我一时糊涂,请容我去向福晋道个歉,相信依着福晋的好性子,定会谅解与我。” “晚秋,晚冬,你们还杵在这里干吗?”墨香端着茶盘从暖阁出来,冲着两个丫头就是一句斥责。 接着,她像是才看见不远处的伊尔根觉罗氏似的,露出笑脸行礼道:“伊尔根觉罗格格,您身子不适,主子体谅您,让您早些回去歇息,您可别辜负了主子的一片心呐!还是您的丫头没陪您过来,要不奴婢叫两个婆子搀您回去?” 伊尔根觉罗氏又气又臊,可看墨香的衣着和说话,她知道再求情已无用,只得压下心底的愤懑和无力,硬挤了个笑回道:“我好歹是位格格,若身边没几个伺候的人,说出去岂不丢脸?福晋的心意我领了,请禀告福晋一声,等身体养好了,我再来请罪。” 意识到今日敬茶无望,满族贵女的气势重回身上,伊尔根觉罗氏不复先前的卑微之色,说出来的话当中,隐有讥讽。 然而,不知是墨香涵养够好,还是她压根没有听出来话中的含义,面上的笑容比之前一个还要灿烂,语气也更加柔和了:“格格一路好走,奴婢就不多送了。” 伊尔根觉罗氏深深地看了会墨香,带着满肚子的怨气离开了正院。 在路上,她还强忍着,只一张脸憋得难看了些,可一回到自己的地盘,她的怒气便再也压不住,房间里的花瓶,茶盏,桌灯,甚至是首饰盒,统统糟了殃。 尚在家里时,遇上不顺心的事,她便是拿东西来泄愤的。 两个大丫鬟,巧烟和丹烟,对伊尔根觉罗氏这种乱砸东西的行为也已经很习惯了。因此,直到她累得砸不动了,两人才小心翼翼在她脚边跪了下来。 “格格,出了什么事?”巧烟抬头问道。 听到问话,伊尔根觉罗氏呼呼喘了两口气,原本秀美的脸上竟呈现出几许阴鸷,把巧烟看得心颤不已。 “谁叫你多嘴的?”伊尔根觉罗氏脸一拉,咬牙切齿地道:“丹烟,给我掌嘴!我不喊停,你就不许停,明白吗?” 丹烟一个哆嗦,忙应道:“是!” 房间里,“啪啪啪”的巴掌声开始响了起来。 即便丹烟念着情分,手上的力道控制了不少,可伊尔根觉罗氏迟迟不喊停,巧烟的脸不红肿也是不可能。 “好了。”大约一刻钟之后,自觉气发泄得差不多的伊尔根觉罗氏终高抬贵手,开恩道:“巧烟,你伺候我多久了,怎么还一点规矩都不懂?主子的事是你该打听的吗?给我滚下去!” 巧烟强忍着疼痛,磕头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奴婢这便下去!” “丹烟。”伊尔根觉罗氏目光掉转,落在丹烟脸上:“你行事一向机警,不比巧烟心里没个成算,故而我有桩事要托付与你。今日去请安敬茶,我发现屋子里除了两位从前进门的格格之外,竟没有出现侧福晋的身影。按理说,这种日子,她不该缺席的。你去打听打听,这位侧福晋究竟出了何事?” “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尽心完成格格交代的差事。”丹烟嘴上保证得好,心情却颇为沉重。说什么行事机警,那也是在从前的府里,若不是大丫鬟的身份,她如何回回能把事情办得那么漂亮? 格格也是的,训斥巧烟的时候那么明白,说什么不能多嘴打听主子的事,但轮到她自个儿身上怎么就全然不一样了呢?侧福晋是主子,她一个奴婢去打听她的事情,这万一犯了什么忌讳...... 不想还好,一想,丹烟的眼圈几乎红了。早知格格如此不知事,自己何苦陪她进来七贝勒府哟!荣华富贵求不得不说,或许自己还要受格格的牵连! 伊尔根觉罗氏不知就一转念的工夫,她脚边的丫鬟竟想到了那么多。要是叫她知道自己最器重的丫鬟,一开始抱着的就是拿她当桥板攀富贵的念头,不知道她会不会被气死。 可惜现在,她对此一无所知。在听到丹烟一如既往的恭谨回答时,她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暗道:“果然还是丹烟靠得住。这个巧烟,不但没眼色,做事也不够稳重。自己的心还是太软了些,被奶娘一求,就同意带上了巧烟。早知道......哼!” 丹烟出了内室,径直便往自己房里走去。 “巧烟,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也不想打你的,可你知道格格的性子,我......”丹烟的眼泪说来就来,望着巧烟的眼睛里,满是歉疚和心疼。 “不怪你。”巧烟捂住左边脸颊,道:“我知道你刚才留了手,若不是格格她......”巧烟的眼角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巧烟。”丹烟握住她的另一只手,状似动情地道:“你虽不怪我,可我这心里却是过意不去。刚我跟格格求了情,格格说了,你先养好脸上的伤,她等着我们为她办事呢!” “格格没讨厌我?” “没有,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格格不过是气急了而已,要说她最信任的人啊,还是你。你和格格可是从小长大的情分,哪像我,半路才来的,哪能比?” 被丹烟这么一说,巧烟心中受用,嘴上却不好意思地道:“哪里,你和我,在格格心里都是一样的。” 丹烟轻轻笑了出来,声音里透着一丝轻松:“就算你说的对吧!我不和你争了。那个,巧烟,出门前,格格问起了侧福晋的事情,你看我们要不要跟人打听打听?为主子分忧是我们做奴婢的本分,何况主子都提了,你我不好不放在心上。从前在府里时,你就和那些丫鬟们处得好,这打听的事......不如交由你来办如何?我呢,抓紧时间在格格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你说可好?” “丹烟,你对我真好,我先谢谢你了。” 第82章 贝勒府西院靠南的位置有一座精巧别致的庭院,名汀兰苑,乃是李氏的居所。 此时,这座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李氏和月如坐在廊下晒着太阳,三五个丫鬟围绕在两人身侧,剥瓜子的剥瓜子,说笑话的说笑话,气氛正好。 忽然,从门口匆匆走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手执几只开得艳丽的红梅,表情喜悦,近到跟前道:“格格,您要的梅花,奴婢替您取来了。看看,开得多好。” 李氏伸出手,红艳艳的唇角一勾:“嗯,看这几只梅花,可见是用了心的。品红,去,把花儿插到那只白瓷圆肚瓷瓶中。红配白,好着呢。” 采梅花的丫头见李氏喜欢,嘴边笑容更甚,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对了格格,奴婢来的路上碰到一个相熟的丫鬟,她告诉奴婢说,从伊尔根觉罗格格的屋里扫出了不少碎片。噢,还有,她还看到伊尔根觉罗格格身边的大丫鬟,捂着脸跑出了屋子。” 李氏先是眯了眯眼睛,接着,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她的嘴里溢了出来。这伊尔根觉罗氏,还真是不怕被人看笑话,进门才多久啊,就一出又一出的,脑子怎么长得?太搞笑了! 伊尔根觉罗氏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在西院的各个院子里传了开来。李氏这儿最快,然后是郭氏,最后是杨氏,就连被幽禁的纳喇氏那里,消息也在几个下人嘴里传着。 妾侍们都知道的事,正院那头就更加不用说了。伊尔根觉罗氏的临波阁里,多的是愿意跟正院报信的人。 “嬷嬷,这事还得劳你走一遭。伊尔根觉罗氏接二连三地,太没个规矩,你不必留面子给她。”姚语欣听着伊尔根觉罗氏又摔东西又打人的,显然不是个脾气好的,心下难免又生了两分不喜。 唐嬷嬷肃然应道:“主子宽心,奴婢这便去往临波阁。” 临波阁里,发泄完毕后的伊尔根觉罗氏歪在榻上,由两个丫头服侍着,神态显得慵懒而又惬意。 蓦地,外间响起来一阵脚步声,伊尔根觉罗氏睁开眼,张口就斥:“什么人,咋咋呼呼的,还有没有规矩了?下去!自个儿扇......” 帘子“唰”地被挑开,板着一张脸的唐嬷嬷现了身。 “伊尔根觉罗格格安,听说格格这儿出了事,福晋特意命奴婢来瞧上一瞧。” 见来的不是院子里的丫头,而是福晋身边的心腹嬷嬷,伊尔根觉罗氏不由地浑身一僵,推开为她按摩的丫头道:“不知嬷嬷带来了福晋的什么吩咐?” 唐嬷嬷看她装糊涂,忍不住冷笑出声:“格格也是贵女出身,规矩礼节想必是学熟了的,那么奴婢代福晋问一问格格,您屋中的陈设是怎么回事?想当初布置您这居所,福晋也是花了老大心思的。开了府库,挑出来的东西不说是价值连城,却也称得上是珍品宝物了。要是放到一般人家,那些东西尽可以当传家宝了。格格说摔就摔,好大的排场!” 一番话有理有据,直把伊尔根觉罗氏说得面红耳赤,冷汗涔涔而下。饶是她肚子里有千般机巧,到了这会儿,被扣上藐视福晋以及奢侈无度的罪名,她当即慌得失了神。 “我......只是一时无状,并非故意,望嬷嬷念在我初犯的份上,替我向福晋求求情。以后,我再不犯了!” 唐嬷嬷神色冷淡,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格格不必多言。格格既犯下大错,受一些惩戒也是理所应当。不过福晋在奴婢来之前确实说了,格格您是初犯,府里的规矩尚不熟悉,此番只稍作惩戒。” 顿了顿,唐嬷嬷说出了早已想好的惩罚方案:“格格禁足两个月,期间罚抄写《心经》一百篇。” 禁足两个月外加抄写经书一百篇?伊尔根觉罗氏懵了,这仅仅是稍作惩戒,有没有搞错? 她强忍下想要尖叫的冲动,涨红着脸道:“我刚进门,福晋就禁我两个月的足,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倘若叫爷知道了,怕是不会高兴吧?” “爷和福晋的事还轮不到格格您来管。奴婢已将福晋的话带到,格格好自为之。” 来的时候,唐嬷嬷如一阵风一般,去的时候,同样如此。伊尔根觉罗氏眼前一黑,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唐嬷嬷回到正院,一五一十地向姚语欣禀告了处置结果。 相比于毁坏物件一事,姚语欣其实更讨厌伊尔根觉罗氏为泄私愤而责罚下人的行为。但奴就是奴,她再看不惯,也无法用这个理由对伊尔根觉罗氏做出惩罚。 对于唐嬷嬷的办事能力,姚语欣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嬷嬷,你做的好。爷那里,我自会去说明。” 唐嬷嬷笑道:“是该跟爷说一声。”说清楚了,爷才好知道伊尔根觉罗格格的不足啊! 她早已瞧得分明,敬茶的那一出,爷就对伊尔根觉罗格格产生了不好的印象,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禁伊尔根觉罗格格的足会引来爷的不快。很大的可能,爷非但不会责怪主子做出惩罚,反而会更厌恶了伊尔根觉罗格格。头一天进门便弄出那么多的事情,那以后呢? 稳重如唐嬷嬷,在想到伊尔根觉罗氏被冷落的画面时,唇角不自禁地牵起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傍晚时分,七阿哥进到了后院。同前面半个多月一样,他的第一站依旧选的是正院。 看到七阿哥,姚语欣的心情从所未有的复杂,一面略侧了头掩饰,一面道:“爷,来了?” 七阿哥浑然不察她纠结的思绪,扬着笑意道:“福晋,何必出来迎我?咱们进去说话。” 姚语欣“嗯”了声,跟在他后面进了屋。 说了几句关怀的话之后,姚语欣吩咐人去抱两个孩子。 “爷,见见两个孩子吧!晚上就没工夫了。” 闻言,七阿哥怔了怔,少顷,面色一变,带出了些不自然。福晋说的一点不错,今晚确实没有工夫待在这里了,不仅是今晚,自己连着三晚都要歇在别的院子里了。 七阿哥的不自然,姚语欣只做未见,轻咳一声后马上道:“爷,我这儿还有件事需得告诉你。”把伊尔根觉罗氏半天来的表现心平气和地讲了一遍。 “按理说,她和爷尚未洞过房,我不应该禁她的足,但她才进门就不把......” “福晋。”七阿哥打断姚语欣的话语,道:“你是内院的主子,处置侍妾是你的权利。伊尔根觉罗氏行事妄为,禁她的足很是应当,这和有没有洞过房毫无干系。” 尽管姚语欣之前已经意识到七阿哥不会责怪她,但在真正得到确认时,她还是微微惊了惊。 “爷,谢谢你。”这个时候,姚语欣忽然有些词穷了。 七阿哥露出不赞同,道:“福晋,你我夫妻,何必如此客气呢!” 这一次,姚语欣倒是有话可说了:“爷,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太在乎你的想法了?伊尔根觉罗格格一事上,能够得到你的赞同,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感激你对我如此信任,真的。” 和告白差不多的话,让七阿哥的神情瞬间柔和了下来,他张了张嘴,声音里既有惊喜又带着忸怩:“福晋,其实我也......”。 “爷,福晋,小阿哥们到了。” 伴随着这一声通报,七阿哥遗憾地闭上了嘴巴。 第83章 从看到杨氏的第一眼起,姚语欣就知道,七阿哥应该会相当喜欢这个刚进来的格格。 在姚语欣看来,杨氏的长相虽不是特别出众,但在气质上,她比后院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爱。而这样的女人,往往更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以前的纳喇氏,走的便是此类路线。所不同的是,纳喇氏是装出来的,而杨氏,仿佛天生如此。 杨氏......会不会又是一个纳喇氏呢? 带着各种纷乱的念头,姚语欣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沉沉睡去。 三天很快过去。在这三天里,七阿哥都歇在了杨氏的棠院中。 虽说新人进门,连宿三日是规矩,可明眼人都明白,这种规矩是可以因人而异的。男主子喜欢,那就三日,男主子若不喜欢,别说三日了,一日都不用。 西院里,开始有下人传起了悄悄话。新进门的杨格格,是个福气不浅的,倒是伊尔根觉罗格格,一来便禁足,说霉运上身都不为过,服侍这样的主子,多丢人啊! 临波阁里,有人动了心思。 下人之间传的一些悄悄话,伊尔根觉罗氏并不知情,她的思绪一直被七阿哥去杨氏院里的消息给占据着,哪管得了其他。临波阁就在棠院的对面,伊尔根觉罗氏想不知道都难。 伊尔根觉罗氏自诩血统高贵,在得知一同被赐进贝勒府的乃是一位汉女之后,心中便起了轻视之心。一介汉女,难道敢跟出身满洲旗的她争宠? 不光是杨氏,她其实对李氏和郭氏也是看不顺眼的,可以这样说,她看不起所有出身汉军旗的女人。 可是入了府,她原先所想的种种不但没实现不说,反而自身还落得被禁足的下场,这让她高傲的心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再加上进府之后叫一系列的规矩给束缚着,伊尔根觉罗氏无法用打人摔东西等的方式来排解郁闷,两三天后,她竟然病倒在了床上。 “主子,临波阁那边有人来,说伊尔根觉罗格格生了病,想请府医去瞧一瞧,特来请求您的准许。”墨竹先前正好在客厅,来人一说,她不敢怠慢,忙进了屋子向姚语欣禀报。 有人生病,姚语欣当然不会拦着:“你去跟外面的人说,请府医这类事,以后直接找管事嬷嬷或者管事公公,不必特意到我这儿。西院那边还有一位医女住着,你也一并提醒了她。” “是,奴婢马上去传话。” “嬷嬷。”望着墨竹离开的背影,姚语欣忽地一侧头,说道:“我记得怀孕时,宫中赐下了不少的药材。你去库中挑一些,给伊尔根觉罗氏带去吧。还有,同西院的管事说一声,临波阁的用度,别亏待了。” 唐嬷嬷笑着应下道:“主子仁慈。” 姚语欣摇摇头,说道:“我跟嬷嬷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伊尔根觉罗氏先是自作聪明,后又做出有违规矩的事,虽说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但亲耳听闻她生了病,我心中却也并不好受。说我虚伪也好,做作也罢,我其实并没想要把她打入尘埃的意思。她和纳喇氏不同,我对她没有怨恨的情绪。” 唐嬷嬷微微一笑,理解地道:“主子,奴婢懂您的心思。这几日,西院那边确实有点人心浮动,便是您不说,奴婢也是要向您请示一下后过去的。” 姚语欣笑了:“嬷嬷,可见只要有你在,我确实不用多担心。” 唐嬷嬷福了福身,含笑道:“能为主子分忧,奴婢高兴着呢!” 棠院。 杨氏手举着一支精致的白玉点翠簪,对着阳光,略弯的嘴角扬了又扬,眼中透着几分甜蜜,显然心情很不错。 “主子,爷来了三日了,您说今晚还会不会来?”彩云把斗篷轻轻盖在杨氏的腿上,问出了想了半天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杨氏笑意一敛,提起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不自信地道:“按规矩,爷在我这宿满了三日,今天已经是第四日了,应该不大会来了。” “这可说不定哦!”彩云的信心明显要足一些:“不是奴婢要胡乱猜测,爷这几日待格格的好,奴婢和彩霞两个可都看得真真的。彩霞,你说是不是?” “是。”彩霞应了声,可随即她颦了颦眉,开口道:“爷对格格确实上心,不过奴婢觉着,正因为爷喜爱格格,爷今晚才不会继续出现。” “怎么说?”杨氏困惑了。彩云也拿疑惑的眼神望向彩霞。 彩霞轻声解释道:“格格的上头有福晋和侧福晋,爷再如何宠爱格格,总不好越过了这两位。如果爷真心喜爱格格,相信他一定舍不得让格格当靶子的。若奴婢料得不错,今晚爷应是会去福晋那里。” 杨氏心思简单,一听完彩霞的话,脸上立时浮现出了赞同的笑容,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彩霞说的完全对。只要爷心中有我,他少来几次也无事。再说,我也不想惹得福晋不喜。”说着,杨氏吐了吐舌头,可爱地道:“偷偷告诉你们,福晋很有威严,我见了她就像见了祖母一般,心里有些慌呢!” “嗤”,两个丫鬟再次被自家单纯的格格给逗笑了。 杨氏也知自己的话有点小孩子气,被丫鬟们一笑,更加不好意思了:“有那么好笑吗?你们俩个,太不给我面子了!” “格格,您这话在奴婢们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传到福晋耳里去。奴婢可打听到了,福晋今年二十都不到呢!您说她威严倒没事,可和老夫人比......”彩霞收住笑,正色道:“贝勒府不比在家里的时候,格格的性子得收一收了,不能老是这般小孩子气。” “噢,我知道了。”杨氏的优点之一便是能听得进去旁人劝慰的话,很容易被哄好,也因此彩云和彩霞两位对她充满了真心实意。 她们三个人,与其说是主仆,还不如说是姐妹。两个姐姐带着一个妹妹,在七贝勒府驻扎了下来。 彩云笑过一阵后,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方才听彩霞提到侧福晋,格格请安时可曾见到?奴婢听说,比起福晋,这位侧福晋才是最受爷宠爱的。也不知她性子如何,万一是个性子善妒的,格格可要当心了。” “侧福晋吗?”杨氏懊恼地一怕头,道:“我都忘了跟你们说了,前几日去请安,我压根没见到她。听福晋说,侧福晋身体不好,叫我们不用去拜见。” “啊?还有这种事?”彩云很意外,跟彩霞对视一眼,道:“既是福晋说的,那咱们自当听从福晋的吩咐。待侧福晋身子好了,再去拜见便是。” 离了杨氏的视线,彩云拉了彩霞的衣袖道:“你说我们要不要跟原先府里的人打听打听侧福晋的事儿?” 彩霞摇摇头:“咱们来的日子终究还浅,自己院子里的事儿都还没搞清楚呢,手还是别插得太长,等一等再说。” “好吧,听你的。你一向比我稳重,也比我聪明,听你的不会错。” 第84章 一晃眼,大半个月过去了。七贝勒府的日子平静如水。 多了个杨氏,七阿哥喜爱归喜爱,却也没有乱了规矩。正院里依旧是他歇的最多的地方,汀兰苑和棠院里则是相差不大。至于另外的三处院子,七阿哥像是遗忘了一般,一次都没有踏进去过。 经过大半个月的观察,原本把杨氏当做劲敌的姚语欣,也渐渐卸下了防备之心。因为她发现,杨氏真的是一个既单纯而又可爱的女孩子,萌萌的,娇娇的,让人很难生出抵抗之感。 而且,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姚语欣总觉得杨氏看向她的目光透着点信赖和孺慕。 姚语欣没敢把她对杨氏目光的猜测告诉其他人,她只是在自个儿心里想着,毕竟这样的事情,着实离谱了些。天底下,会有哪一个小妾对主母心存信赖和孺慕? 理智告诉她不可能,但每每撞上杨氏的眼睛,她的心里还是会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入冬以来,连着下了几场大雪,都是积雪足有小半尺的那种,给人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姚语欣大大减少了入宫请安的次数。 当然,不独她,其他几位福晋亦是如此。皇太后早就着人递了话出来,天寒地冻,请安之事暂且作罢。 不过,皇太后的好意归好意,小辈们却也不敢完全当了真。世人都讲究孝道,真要连着半月一次安都不请,这名声会传成怎样可想而知。 这一日,姚语欣见外面雪未落,且隐有阳光,不禁冒出了想要进宫的念头。掐指一算,距离她上次去请安已过去了三天。 念头一起,她整个人快速动了起来。又是梳头发,又是穿衣服,又是打发人去准备马车,一通忙碌。 可就在她即将要上马车时,她忽而想起一件事情来。 “墨香,你速去棠院,将杨格格请了来,就说我在这里等她。” “是,主子。”墨香生怕姚语欣受冷,接了话便拼命往里跑。 姚语欣钻入了马车之中。她的这驾马车,里面布置得十分温暖。厚厚的绒毯,软绒绒的靠垫,矮几上的暖炉,车帘一闭,就跟烧着炭的屋子也差不了许多。 所以,姚语欣等得还是很有耐心。 约莫两刻钟之后,杨氏到了。她喘着气,脸色通红,用很不好意思的语气在马车外说道:“福晋,妾......妾让您久等了,对不住。” 本是自己临时起意,如何能怪到别人的头上去?姚语欣示意唐嬷嬷掀开车帘,温和地道:“杨格格,上车吧。” “嗯?”杨氏闻言有些发愣,期期艾艾地道:“福晋,妾怎好坐您的车子?您给妾安排一辆......” “杨格格,时间紧迫,还是快点上车。”姚语欣打断了她的话。 “嗳,嗳。”从姚语欣的话里,杨氏听出了催促之意,忙闭上嘴巴,将手递给了唐嬷嬷。 墨香冲跟着出来的彩霞轻轻一笑,道:“你家主子交给我们,你先回去。” 彩霞不放心地瞥了眼马车,回过头讨好地看着墨香道:“墨香姐姐,那麻烦你了。” 墨香点点头,提起衣摆上了马车。 车厢里,杨氏后背贴着车壁,神色拘谨:“福晋......”欲言又止。 姚语欣递过去一碟犹有余温的糕点:“你坐那么远作甚,过来一点,靠着暖炉也热些。” 杨氏的眼睛瞬间亮了,伸手捞了块糕点,一边塞入口中,一边口齿不清地道:“谢谢福晋,妾不客气了。” 姚语欣拿碟子的手往前又伸了伸。 杨氏看了看,明白了。她接过碟子,面上表情似羞赧又似欢喜,低声问道:“福晋,您把糕点都给了妾,那您自个儿岂不是饿了肚子?您待妾真好。” 姚语欣一个没忍住,咯咯笑出了声。 杨氏惊愕地看着她,小嘴微张,道:“福晋,是妾哪里说错话了吗?”想了想,将手里的碟子放到矮几上,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拘谨:“是妾......妾不好意思,妾还以为......”她的头渐渐低了下去。 心里面,她狠狠骂了句自己“笨蛋!” “没事,我吃过了。”杨氏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姚语欣最喜欢她这一点:“这是给你的。事出突然,墨香去叫你的时候,你应该还没用过早膳吧。在车里,你先用这些垫一垫。等到了额娘的宫里,咱们再用些。” 杨氏听着,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感激,一会儿恍然,一会儿又是紧张。她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您要带妾去拜见成嫔娘娘?” 怎么会呢?以自己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去见娘娘啊! 杨氏坐立不安了。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这一次要进宫去,她以为福晋叫她是别的事情。 可她忘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格格,有哪家福晋出门办事会带着格格的? “你进府快一个月了,也该带你去见见额娘。额娘有着再好不过的脾气,你呢,性子又是个乖顺的,她肯定喜欢你。”姚语欣点头笑道。 听得此话,杨氏再单纯也知道姚语欣很看重她了,想到依旧还在禁足的伊尔根觉罗氏,她感激地弯腰伏倒在了毯子上:“妾谢福晋的厚爱。妾进了宫以后,一定会好好表现,不给您丢脸。” 姚语欣笑着接受了她的跪拜。 她没有告诉杨氏,上一次进宫,成嫔娘娘曾经提到过她和伊尔根觉罗氏。虽然成嫔未必有想见两位格格的意思,但既然提到过了,总不好当没有听到。 至于伊尔根觉罗氏,相信这次见面后,宫里应该不会再提起了。 不是姚语欣特意要针对伊尔根觉罗氏,实在是事有凑巧。按她本来的意思,自然是要等伊尔根觉罗氏禁足结束后再带着她和杨氏进宫拜见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只能说,伊尔根觉罗氏不走运。但......真的是她不走运吗? 姚语欣甩甩头,将思绪从伊尔根觉罗氏处拔了出来。 马车缓缓驶到了宫门口。 姚语欣下车,和杨氏人手一个手炉,顶着寒风往启祥宫走去。 启祥宫里,姚语欣和成嫔相处亲热,看得一旁的杨氏羡慕非常。 寒暄一阵后,成嫔视线落在杨氏身上,笑问道:“这个在府里如何?” 姚语欣看了眼杨氏,抿嘴笑道:“是个好丫头,瞒不过额娘您的眼睛去。” 成嫔上下打量了番杨氏,见她面容清秀,瞳仁清亮,心中便有了几分明了,说道:“你以后好生伺候福晋,她是个好性子,遇上她也是你的福气。” 杨氏跪下,细声细气地答道:“是,娘娘的话,奴婢定当铭记在心。” 成嫔和蔼地道:“起来吧!”又问姚语欣:“另一个呢?” 姚语欣望着她,神情有些迟疑:“额娘,是这样子的......” “竟有这等事?”成嫔薄怒,淡淡的红晕浮现在脸上:“好一个伊尔根觉罗氏,装得可真好!连德妃娘娘那儿都被她瞒过了去!” 德妃娘娘?姚语欣突然明悟了,敢情新格格不是成嫔挑的啊!难怪......等等!难怪什么?即便是成嫔亲自挑选,难道就能挑的好了?或许还不如德妃娘娘呢!人家好歹是负责选秀的,掌握的消息总要多些。 姚语欣摇头失笑,自己刚才差点犯糊涂了。 第85章 成嫔斥了句,便掠过了伊尔根觉罗氏的话题。一个小格格,还不配放在她眼里。 “这几日弘倬如何?你也别嫌额娘啰嗦,如今这天气,孩子那儿更得要当心。屋里烧着炭,门窗不要关得太紧。遇上午间阳光好,你就抱他出来晒晒太阳。宫里头有经验的老太医早就说了,孩子也不能总待在屋子里。还有啊,吃的上面你也得注意......” 这话已经不是姚语欣第一次听到了,事实上,进入冬季之后,类似的话,成嫔在姚语欣面前不说提了五六次,三四次是绝对的了。 比起成嫔,姚语欣这个从信息时代穿来的人显然更加了解如何在冬季保护幼儿的知识,但她每次都装出一副没有经验的样子,面带笑容,耐心地倾听着对方的嘱咐。 长辈关爱之心,深挚恳切,她不能不心领。 “额娘,我回去后就和那些伺候的奴婢们说......” 姚语欣温婉笑着,附和着成嫔的话。只是话到一半,耳朵里忽然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她止住了话头,侧过脸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看到来人,姚语欣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这是一张她之前从未见过的脸。 成嫔则是感到了惊讶。和姚语欣不一样,她是认得来人面孔的,正因为认得,她才忍不住惊讶。永和宫的掌事嬷嬷,德妃娘娘等闲不会派出来的人物,怎的今日来到了启祥宫? “李嬷嬷。” 成嫔的身子一动,有了要起身的迹象。 李嬷嬷抢先行礼:“奴婢见过娘娘,见过七福晋。” “不必多礼。”成嫔压下心中诧异,笑问道:“不知李嬷嬷前来所为何事?” 李嬷嬷微微垂眸,回道:“主子娘娘叫奴婢来报一声,七阿哥在校场那边受了伤,眼下人在太医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您看七福晋......” 成嫔和姚语欣同时从榻上站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成嫔倒抽了口气,语气中的慌乱显露无疑:“你可知七阿哥伤得如何了?” 明明李嬷嬷先前说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却被成嫔忽略了。很明显,她此时已经慌得乱了手脚。 “额娘。”一刹那的震惊过后,姚语欣手指用力扣紧掌心,借着传来的痛意让自己勉强维持住了镇定,开口道:“您先别着急,我去太医院看看爷。兴许爷受得只是点小伤呢!” 嘴上虽这样说着,可姚语欣内心其实也是不大相信自己说的话的。如果是一点小伤,德妃娘娘何必专门派遣掌事姑姑过来报告? 这里头的慎重之意,显而易见。 但面对着惊慌失措的成嫔,她只能用这样的安慰之词。 “对对对。你快去太医院看看,快!”成嫔目光转移至姚语欣身上,眸中染上了几滴水意。 姚语欣不再多言,急急朝外头走去。 杨氏看着姚语欣离开的背影,忽然“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恳求娘娘,让奴婢也跟了福晋去吧。” 她一出声,成嫔这才注意到还有屋里还有个儿子的小妾。挥挥手,成嫔无力地道:“你既有心,便去吧。” 杨氏登时一喜,从地上爬起便冲了出去。 姚语欣心急如焚,脚下步子飞快,整个心思被七阿哥受伤一事给占据着,自然没有顾虑到杨氏。直到她身后传来小声的提醒:“主子,杨格格在后面。” 姚语欣步伐一顿,想起了杨氏:“你叫杨格格跟上。” 七拐八弯一阵子后,一行女眷终于到达了太医院。 令姚语欣没有想到的是,康熙竟然也在。 她的心止不住地“嘭嘭嘭”乱跳了起来,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得见天颜,她又紧张又害怕。 “皇阿玛。”姚语欣双手进攥,跪倒在了康熙面前。 康熙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老七媳妇今日也在宫里啊,这倒是巧了。老七在里面,你进去吧。” “是。”姚语欣强压下抹额的冲动,慢慢站起了身。 她没有注意到,屋子里除了康熙,还坐着一个人--太子。 太子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接着落在了她的身后。她的身后,杨氏眼含水光,身姿袅袅,楚楚可怜。 姚语欣带着杨氏进了内室。 内室里,除了七阿哥,还站着几位别的阿哥。 刚才康熙那边她没办法,几位阿哥,姚语欣却是不愿一一打招呼了。因为,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七阿哥。 七阿哥的左边袖子上,一大片黑褐色的血迹清晰可见。 湿润的热意,在这一刻,突然而至,姚语欣眨眨眼睛,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上前问太医道:“太医,我家爷的伤......” 太医还未张口,被姚语欣误以为昏迷的七阿哥却睁开了眼睛,看着她道:“福晋,你来了。我没事,你别担心。” 姚语欣捂住嘴巴,刚刚强忍住的泪一瞬间决了堤。 十三阿哥见状,面露不忍,出言劝慰道:“七嫂,你别急,看七哥情形,应该无碍的。” 姚语欣掏出帕子抹掉泪水,然后冲十三阿哥福了一礼:“多谢十三弟关心。” 这时,太医已经给七阿哥包扎好了伤口。 “各位阿哥,七福晋,七爷并无断臂之忧,还请放心。”说罢,太医抬脚出去了。他还要回复等候在外面的皇上和太子。 几位阿哥跟着走出了屋子,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夫妻。 外间,听闻儿子并无大碍的康熙,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他看了眼坐在下首的太子,说道:“老七已无碍,你们便都散了吧。” “是。” 转眼间,太医院的这间房舍内,又恢复了安静。 屋里头,姚语欣心疼着七阿哥:“爷,你怎么样?还疼不疼?” 七阿哥摇摇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没事了,杨太医的医术还是很高明的。他既说了无碍,便是真的无碍,你不用担心。” 姚语欣擦着他的脸,问道:“爷,你真把我和额娘给吓坏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七阿哥眼角一跳,道:“叫你和额娘受惊了,你派个人给额娘那边报信去吧,总不好让她一直担着心。” 他没有回答刚才姚语欣提出的问题。 这一点,姚语欣注意到了。她聪明地没有追问下去,回过头朝外面唤道:“来人。” 第86章 马车轮子碾压着石板路,吱吱嘎嘎地进了七贝勒府的侧门。 福喜小心地将七阿哥从马车上扶了下来,他是在半个时辰前收到的消息。 不远处,有两个长随抬着架肩辇在等候。 七阿哥的眉皱了皱,他不愿乘坐肩辇:“扶我去秋实院。” 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姚语欣,恰好听见这一句,微微叹了声气。 七阿哥回过头,冲她笑了笑,说道:“我有福喜他们照顾,福晋不必担忧。” 姚语欣向着内院的方向瞧了瞧,犹豫道:“爷真的不在内院养伤吗?我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七阿哥懂她的意思,秋实院距离正院比较远,又属于前院,女眷们过来不方便。可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其实有点担心女眷们的探访会影响到他的养伤。已经是年底了,衙门差事繁重,他得尽快养好身上的伤。 内心的真实想法不好暴露,七阿哥维持着脸上的笑回答道:“福晋别看我好像伤得挺厉害,实际上,这样的伤还真算不了什么。我以前练习骑射时,受伤无数,比今儿这次严重的也有。福晋就回内院吧,有什么事,我再着人通知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姚语欣只能点头:“那爷好好养伤,我和杨格格先行告退。” 杨氏动了动嘴唇,瞧着七阿哥的侧影,眉宇之间的眷恋一闪而逝。要是有可能,她真想留下来代替福喜他们啊!男人哪有女人细心呢?可惜爷不愿去内院。 启祥宫。 成嫔面色阴沉一片,唯一的儿子在校场受伤,还差点要断臂,这里面若说没有猫腻,杀了她都不信!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打小就是个沉默的性子,不会掺和兄弟们的纷争。又兼之腿脚有点小毛病,并不受宠,平时在兄弟当中就跟隐形人似的,所以这一次怕是受了哪一位的牵连了。 位卑无宠之人就是如此,不但自己在后宫里要仰人鼻息,连累的儿子也要被人轻视。一念及此,成嫔又是一阵气苦。 “之容,你去门口候着,这打听的人怎的还不回?” 随着时间的流逝,成嫔的耐心越来越少。 之容赶忙躬身应道:“娘娘稍等,奴婢这便去看一看。” 眼见着心腹挑了帘子出去,成嫔的气总算顺了点,端起桌上的茶盏往嘴里灌了一口茶。 “咳咳......” 下一刻,成嫔捂着胸口,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娘娘!”侍立一旁的大宫女怀双目露惊愕,上前两步道:“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咳咳......”成嫔再次咳了几声,呼吸才又恢复了正常。她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自嘲道:“怀双,你许久未见你家娘娘这般狼狈了吧?” “娘娘......”怀双被这句话弄得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七爷那边没出大事,娘娘您就不要这样担心了。” “话虽如此,到底没有亲眼见上一见,如何能真正放得下心?况老七这事的背后......”成嫔的眉深深蹙了起来,没有再说下去。 怀双一愣,随即沉默了。她只是个宫女,有些话她不能参与。 “娘娘,路永回来了。” “快,叫他进来。”听到这一声,成嫔身体不由地一颤,急急出声。 路永是启祥宫的首领太监。他跟在之容后面,进来便行礼,成嫔拦下了:“都到这时候了,还行什么礼?可打听清楚了?” 路永点头,将打探来的信儿仔细说了一遍:“娘娘,奴才问过了,说是七爷的马儿不小心踩了一个水坑......” “那其他人的马呢?有没有出现状况?” 路永摇摇头。 “好一个借口!”成嫔“啪”一拍桌子,眉目之中闪过讽刺笑意:“御用的马匹,踩了个水坑就失蹄,上驷院的人都不用活了!” “路永,打听了半天,你不会告诉我只打听了这点东西回来吧?” “奴才......”路永的腰深深弯了下去:“奴才还打听到,本来爷没有想要骑马的,是......是太子他......” “怎么回事?”怎么还跟太子有关了?成嫔浑身一震,诧异不已。跟太子牵扯上,她完全没有想过。 和诧异相伴的,是她目中渐渐升上来的忌惮之色。 在宫中多年,她实在太了解这位元后嫡子的份量了。太子是圣上最最心爱的儿子,其他的皇子们加起来,说不定也比不上他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事情既然同太子有关,那老七的伤......越想,心越发沉得厉害。 按她多年来看过的圣上对太子的百般宠爱来看,这件事情,说不定自己的儿子还要吃挂落。 任谁对上太子,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成嫔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宫女太监个个垂手静默。气氛压抑而又沉重。 另一边,几位皇子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以及十四阿哥从太医院出来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愁容满面。 “十二哥,你说七哥会不会有事啊?”十三阿哥忧心忡忡地道。 十二阿哥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太医既说了没有大碍,那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吧?那些个太医,都是老油子,只会把病情往严重了说的,哪会轻易说出无碍二字?所以我想......七哥不会有事。” “呼!”跟在他们俩身后的十四阿哥重重吐了口气。 “七哥早些年腿受了伤,如今都还能看到痕迹呢。若手臂上再出点事,七哥不知会难过成怎么样。唉!要是我们之前没叫七哥去校场就好了。” 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对视一眼,什么是千金难买早知道,这就是了。 好端端地,谁能知道太子也来了呢?谁又能知道太子会提出要和七哥比试呢? 他们几个,从开始到最后,可是好好见识了一番太子的骄矜跋扈。如果不是七哥在前面顶着,指不定太子就要拿他们“开刀”。 “我以前还看不起七哥,觉得他为人有些孤僻。不过今儿瞧着,七哥还是挺不错的,比太子要好得多。” “十四弟,你说什么呢?”十二阿哥慌了一跳,连忙朝左右一看,郑重道:“你不怕隔墙有耳啊!走了走了,咱们回去。” “切!”十四阿哥翻了个白眼:“听到了又如何?” 身为德妃的儿子,十四阿哥表示自己才不会怕呢! 十三阿哥推了他一下:“好了,十四弟,十二哥也是为我们好。” “行行行,我不说了。”十四阿哥同十三阿哥玩得比较好,对他的话相对就听得进去些。 三人互相告辞,各自散去。 第87章 七阿哥想得好,有太医在,自己底子又好,清清静静地休养个半月,伤基本也就养得差不多了。 可从第二日开始,探望请安的人陆续上了门。 除太子外的几位年长的阿哥都来了。 如果说四五两位阿哥的到来是让七阿哥感受到兄弟间的暖意的话,大阿哥和三阿哥的出现则让他的心里跟吞了个苍蝇似的难受。 “七弟,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太子他......身份贵重,从一出生开始就受尽了皇阿玛的宠爱。我们比起他......可就差得远了!说是说兄弟,可是谁不知道呢,太子何曾看得起我们?我还好,母妃到底是一宫主妃,太子还要顾忌着些,就是可怜了你和其他一些兄弟......自从今年弘皙也进了上书房念书之后,小的那几个兄弟......唉!不提也罢!” “七弟,你好生养伤,礼部的事儿有哥哥在呢。嗳,对了。礼部那个叫魏元的,听说跟你福晋娘家有点关系?他倒是个干吏,更难得的是,此人还精通书法和诗词,放他在印铸局倒是可惜了。这样,七弟,我同你打个商量,把他......” 明为探视,实则另有意图。 偏七阿哥心知肚明,还得陪着两位哥哥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 大阿哥唱罢,三阿哥登场,七阿哥有苦说不出,气闷之下,伤好得自然不快。 十二月初二,八阿哥和八福晋夫妻相携着一道出现在了七贝勒府。 八阿哥拎着补品进了秋实居。 对八阿哥,七阿哥心里还是存了一份好感的。一个,八阿哥因为生母出身不高的缘故,小时候同七阿哥一样,也是吃了不少苦。很自然地,七阿哥对他产生了几分同病相怜之心;二个,八阿哥的长相风度极为出色,往往带给人一种很好的印象;三是八阿哥不但仪容出色,待人接物更是彬彬有礼,令人如沐春风。 所以,在看到八阿哥之后,七阿哥先是一惊,而后便亲热地打起了招呼:“八弟,你来了?我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倒累得你和兄弟们费心。” “七哥说的什么话?”八阿哥笑眯眯地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搁,道:“既是兄弟,说这些客气话作甚!太医怎么说?左边胳膊没伤到经络吧?” “没有。”七阿哥摇摇头:“要是真伤到了经络,我也不可能如此安稳。八弟,你坐吧。想和什么茶水?我叫他们送上来。” 八阿哥笑道:“不用了,七哥喝什么,我便喝什么吧。”说着拎起了桌上的一个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昨儿皇阿玛问起了你,说叫你好生养伤,礼部的事,等出了年再说。” “皇阿玛日理万机,还要操心我的事,这......”七阿哥受宠若惊,带着几分感激道:“八弟,明日你见了皇阿玛,替我带句话吧。就说皇阿玛关切之情,儿臣铭感府内。” “好说,好说。” 前院里,男人们一派和乐。后院里,女人们,同样说得开心。 姚语欣请八福晋往炕上做了,又命人上了茶果糕点,问道:“快要过年了,家里的事忙得如何?” 八福晋端起茶杯:“过年也就这样了。若说头一年还不大熟悉,到了今年,我可就空闲得多了。再说,有我们家爷帮衬呢!” 姚语欣取笑她:“我算是瞧明白了。今儿来我这里,就是来秀恩爱的。” “哪儿呀?”八福晋脸一红:“今儿可不是我一个人来的,我们家爷也来了。七哥受了伤,我们爷关心得很。他在家说了,说七哥为人孝义忠正,有君子之风,他早就想同七哥多多亲近了,只是以前没有多少机会。没开府之前,虽然同在阿哥所,每日早出晚归的学习,练习骑射,回来后还要做功课,哪有工夫?开府后,兄弟们各自有了各自要忙的事务,平时想要聚一聚都很难。说句不中听的,要不是此次七哥受了伤待在家,我们爷或许还不碰上七哥也说不准。” 姚语欣笑笑,八阿哥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若真有心,怎么会没有机会?不过是八阿哥觉得拉拢七阿哥没那么大价值罢了。比起九阿哥十阿哥他们,七阿哥又算得了什么? 想归想,她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我们爷说八弟风度翩翩,年纪不大,待人接物却是自在从容。和八弟相比,他这个做哥哥的,反倒差了一截。说真的,我们爷性子好是好,但就是太内敛了些。如八弟这般风光霁月的人,见了我们家爷自是觉着好的,若是换了那些心胸并不怎么豁达的,怕背后不知怎么编排呢?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有些话,都传到我耳朵里来了。” 八福晋想要接话,但一时之间思绪又有些转不过来。正寻思间,姚语欣已经转了话题:“八弟妹,你来的正好,我倒有一事想问一问你。你可知你七哥究竟为何受的伤?” 八福晋的心思一下子转了过来,讶异道:“七嫂,七哥没告诉你?” 姚语欣叹口气:“我知道他怕我担心,但要是我不弄清楚,心里头就舒服不了。正好你来了,你家爷又是事事同你商量的,你七哥的事......” 八福晋脸上流露出同情之色:“那日不是天气好了些吗?十二阿哥几个就想到校场那边去耍一耍,要在平时,以他们三个的年纪,去也就去了,都是从小习武的,校场那边的情形熟悉得很。可你也知道,前阵子刚下过一场大雪,地面湿滑得很。正巧七哥经过,问明情况后怕三个小的不知轻重,就陪着一起过去了。不承想,太子后面也去了。太子提出和他们一道赛马,他是太子,谁敢拂逆他的意思?之后七哥就从马上摔下来了......不是我多嘴,太子有的时候也太跋扈了些。要不是太子,七哥他不会受伤。” 姚语欣大惊,这件事居然和太子有关? 关于太子的为人,姚语欣在不少小说上看到过,基本没有说他好话的。什么昏暴好色,丧心病狂,什么张狂无礼,目无君父,总之各种贬义词统统往他身上套。 以前姚语欣还觉得小说有夸大之嫌,一国太子怎么可能那么多的毛病?但七阿哥受伤一事,却令她的想法发生了一丝变化。 太子看上去好像不是个对兄弟能友善的,但以他和七阿哥的身份,后者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和君父诉委屈什么的,那真的是脑子秀逗了。 姚语欣很气闷,她总算明白七阿哥先前为什么没告诉她受伤的原因了。 第88章 七阿哥年纪轻,底子好,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太医宣布可以拆板,这也意味着他的手臂终于可以动上一动了。 当然,如果想要完全恢复的话,还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临走前太医告诫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七爷接下来仍需小心,动作不要过大,最好还是多坐着休息。” 七阿哥谢了前来上门诊治的太医,转过头就吩咐道:“去跟福晋说,晚上在花厅里设上两桌宴席,家里人好好热闹热闹。” 收到消息的姚语欣,使人往各个院子处传了口讯。 到了晚上,除了纳喇氏之外的所有女人都出席了这场家宴。 花厅上首的一张桌子,坐了姚语欣、七阿哥以及几位格格。另一张桌子则是几位姑娘和抱着孩子的嬷嬷们。 看到七阿哥胳膊明显带着伤,郭玲玲和伊尔根觉罗氏吓了一跳。她们俩个都是属于在后院里消息不怎么灵通的,半个月过去了,她们愣是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反观李氏和杨氏,因为早就知道七阿哥受伤的事,见了他便不断地表示关怀和慰问之情。听在七阿哥耳朵里,自然满是欣慰。 等郭玲玲和伊尔根觉罗氏反应过来时,宴席开始了。 七阿哥端起酒杯,往厅里扫视一圈,朗声道:“今儿爷高兴,你们陪着爷多喝几杯。” “好好好,难得和爷喝酒,妾一定多喝几杯。” “妾等都听爷的。” 姚语欣却是瞪了七阿哥一眼,说道:“爷,你的伤能喝酒?” 七阿哥呵呵一笑,递了酒杯过去,道:“福晋,你且看我这酒杯里装的什么。” 姚语欣凑上去一闻,道:“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酒吗?” 七阿哥摇头晃脑:“非也,非也,此酒非彼酒。这是太医特意为我调制的药酒,对骨头很有好处。” 姚语欣顿时不说话了。 说是说陪着七阿哥喝酒,但厅里的一干女人们,酒量都比较浅。三五杯落肚之后,个个面染绯霞,在灯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娇艳动人。 七阿哥看着一桌的娇妻美妾,喝得更加开心了。 酒足饭饱之后,七阿哥无视小妾们渴求的目光,携着姚语欣的手回了正院。 姚语欣原想着七阿哥手臂受了伤,被翻红浪什么的应该就没有了。却没想到,七阿哥借着酒意,不顾姚语欣的反抗,硬是把她压在了身下。 姚语欣生怕他的手臂再度受伤,红着脸主动伺候了七阿哥一回。 第二天起来,姚语欣难免责怪七阿哥不知节制,受了伤还要瞎折腾。七阿哥享受到了好处,不仅把姚语欣的话当成了耳边风,还笑嘻嘻地打趣她,说她口是心非。 男人要是油嘴滑舌起来,女人哪会是对手?弄到最后,羞赧无措的人反倒成了姚语欣。 日子匆匆而逝,转眼便是过年。 正月初一,按着惯例,姚语欣和七阿哥穿戴起全套礼服,去往宫中拜年。 朝拜过后,姚语欣找到了表姐吉兰泰。姐妹有些日子没见,双方心中也是想念得很,两人刚携了手要出大殿,忽然有个宫女走了过来。 “见过七福晋,见过郡王福晋。奴婢奉了太子妃的之令,请七福晋过去宫里。” 姚语欣和吉兰泰对视一眼,各自读出了对方眼中的不解之意。 “表姐,你挺这个大肚子也不方便,咱们改日再聊。”太子妃召见,姚语欣没法拒绝,只得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吉兰泰的手。 吉兰泰点头表示明白:“初八那日你有空吗?我在家等你。” “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话毕,姚语欣跟着宫女走了。 毓庆宫里,太子妃一听见禀报声,人便走了出来:“七弟妹,来了。” 姚语欣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太子妃,您太客气了,该是我来拜见才是。” 太子妃端着亲切的笑容,拉了姚语欣的手往暖阁里走。 “我叫你来也没别的事。前阵子我得了批物件,说是西洋那边的。我瞧着数量挺多,样子也很是新奇,便在妯娌们当中分了分。你那几日刚好没进宫,我这儿便只剩下你的了。来,过来瞧瞧,我替你留的可还喜欢?” 姚语欣定睛一看,哟,炕桌上摆放的东西还不少,西洋首饰盒,怀表,珊瑚项链,珐琅手镯,象牙胸针...... “太子妃,这些都给我?”姚语欣身为七福晋,不缺西洋货,但不可否认,太子妃的东西确实比她那里的高上一个档次。 她喜欢是喜欢,就是觉得东西太多了。拿个一两样还好,可听太子妃的意思,分明桌上的都是留给她的,这不免让她联想到其他。 太子妃,不是为了给太子善后来的吧?要真是带着这个目的,她可不要这些东西。真拿了,她怕自己会恶心。 正琢磨着如何推却,太子妃又和气说话了:“是呢,她们几个都挑过了,只剩下这一些。七弟妹,不好意思。” 姚语欣一听,连忙摆手道:“太子妃,您记得我们这帮妯娌,是您慷慨大方。可我们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将您的东西都搬了去。再者,比起西洋玩意儿,我倒更喜欢咱们自己的东西。” 太子妃愣了一下,面上泛起和煦的笑容,道:“别人都拿了,独独你没有拿,叫妯娌们知道了,该说我说话不算话了。” 看来是一定要挑两样了。姚语欣挤出笑:“原是我思虑不周,太子妃可别恼了我。正如你所言,西洋玩意儿比较新奇,拿回家瞧个新鲜也不错。” 选完之后,姚语欣谢了谢,站起身道:“太子妃,您事情多,我就不多叨扰了。” 太子妃点点头:“七弟妹,好走。等有了空闲,多来我这毓庆宫坐坐。” 姚语欣欣然应下。 走出毓庆宫,姚语欣将东西交给墨竹保管,一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道:“走吧,爷这会儿想必已经在启祥宫了。” 马车里,姚语欣把从太子妃处得来的东西展示给了七阿哥看。 “诺,太子妃给的,说是太多,分些给我们这些妯娌。” 七阿哥只略微瞥了瞥,显得不在意地道:“既是她大方给你们的,不独你一个,你收着就是了。” 姚语欣状似不经意地道:“往常可没见太子妃这般大方,今年倒是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七阿哥往垫子上一躺,道:“太子妃是皇阿玛精挑细选出来的,贤德得很,再说西洋玩意儿又不稀奇。” 姚语欣眨了眨眼睛,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人太子妃就是出于好意,没别的意思? 第89章 初六这一天,庄郡王府突然遣人来告知了主母平安生产的讯息。 姚语欣当即命人套好马车,往郡王府看望表姐。 原本按照太医算的日子,吉兰泰这一胎应是半个月之后生产,却不料初四早上起来竟然发现内裤底上出现了血迹,接着就是阵痛。 毕竟是生过一胎的人,吉兰泰自然明白这是要生产的征兆,忙叫底下人去做好相关的准备。 折腾了大半天,吉兰泰平安生下一个儿子。因孩子已满九个月,生下来时一丝羸弱不显,喜得庄郡王手舞足蹈,眉花眼笑。 有谁会嫌儿子多?尤其还是健康的嫡子。 姚语欣一到郡王府就直奔产房。 吉兰泰见她来,高兴地命人把小儿子抱了出来,笑着说道:“那日和你约了初八,这小子的洗三也在初八,你说是不是凑得很巧?” 姚语欣登时乐了:“我说小外甥为什么急着出来呢,敢情是听到我俩说话了。” 吉兰泰捂着嘴巴直笑。 姚语欣熟练地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仔细瞧了瞧,道:“大外甥像你多一些,小外甥的长相嘛,依我看,像庄郡王。” “我们爷也这么说。”吉兰泰的视线黏在蓝色的襁褓上,眼里数不尽的柔情:“这小子,可比他哥哥会闹腾。哭起来的时候,那嗓门亮得几乎能掀翻屋顶。昨儿晚上,因为他,他阿玛愣是半宿没睡。” 姚语欣很为吉兰泰感到高兴:“人家是想生个儿子都困难,你却连着生儿子。表姐,我得恭喜你啊!作为女人,你的福气确实好!” “说的你好像没有儿子似的!”吉兰泰内心欣喜,嘴上谦逊道:“一个调皮的达哈苏就够叫我头疼的了,再添一个,以后的日子不用想也知,还不忙得焦头烂额啊!要我说,囡囡比儿子好,不闹人,和达哈苏还能凑成个好字。” 姚语欣抛过去一记白眼:“表姐,你儿子在场呢,说话注意着点。” 吉兰泰轻轻往自己嘴巴上一拍,笑道:“儿子哎,你可别生额娘的气哦!” 她的话引来了一屋子的笑声。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庄郡王府里添新丁,到处充满欢声笑语,隔着两条街的五贝勒府却愁云惨淡。 前一夜,五阿哥长子弘升突然发烧,生母侧福晋刘佳氏伤心过度,晕倒在了五阿哥怀里。一时间,五阿哥府兵荒马乱,五福晋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在弘升屋里陪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又累又困的五福晋,在回到房间后不久,却出了状况。她的腹部突地产生了一阵剧痛。剧痛又快又猛,使得五福晋只能抱住肚子,痛苦的喊叫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等到丫鬟们听到喊声前来看个究竟时,才发现五福晋身下的床单已经被血染了个透。 张太医随即匆匆赶到,当他一看到五福晋的情况时,整张脸瞬间唬得变了脸色。这么多的血,除了小产,别无解释啊! 听到张太医的结论,五福晋双目立刻变得赤红,从喉咙底里发出了一记凄厉的惨叫。 千盼万盼的孩子,竟然在她还未察觉时就失去了......五福晋悲痛欲绝,在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之后,晕厥了过去。 “太医,太医!” 看着不省人事的五福晋,房间里的丫鬟们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地喊张太医。 张太医吞了吞口水,他没想到小产对五福晋的打击会这么大。他再度走上前,将五福晋的手一翻,两指搭在了脉上。 这一搭,令他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凝重了些。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药丸塞入五福晋的口中,站起来道:“去请五阿哥了吗?” 一个看上去像大丫鬟的人答道:“去请了,太医稍等片刻。” 五福晋的情形着实不妙啊......张太医在心中摇了摇头,有些话他只能跟五阿哥说。 “爷来了。” 这一声禀报,听在太医耳里不啻天籁之音,他连忙闪身从内室里退了出来。 “张太医,你怎么出来了?福晋的情况如何?”五阿哥看到太医,又是惊讶又是焦急。 张太医略略躬身,说道:“五阿哥,奴才有话要单独和您讲。” 五阿哥心中一跳,将侯在外间的婢女内侍打发了出去。 “你现在可以说了。”五阿哥负手而立,目光不由地盯住了张太医的面部。 张太医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奴才刚才替福晋诊过脉了,此次小产对福晋的身体损伤极大。奴才恐怕......恐怕今后福晋再难有孕了。” “你说什么?”五阿哥如遭雷击,被张太医的话给惊住了。一次小产而已,怎么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张太医,你不会......诊错吧?”缓过神来的五阿哥抖着声音问道。 张太医沉声答道:“回五阿哥的话,奴才精研妇科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福晋因痛失孩儿,打击过深,现下情绪甚是不稳。奴才斗胆提议,福晋那里,还是先不要告诉的好。” “也就是说目前知道此事的只有你我二人?”说完这句,七阿哥微微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张太医,你是老太医了,有些话,想必我不嘱咐你也该明白吧?” 张太医忙弯下腰,连声道:“是是是,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好了,你下去开药吧。”五阿哥揉揉眉心,说不出的沮丧。 想到宫里太后和母妃一直盼着他能拥有一个嫡子,他的心更加难受了。如今这种情况,该如何同两位长辈交代呢? 五阿哥清楚,福晋的事既然出了,往宫里头报信是必然的了。 延禧宫,宜妃处。 耳听着儿子的诉说,宜妃越脸色越来越难看。及至听到说五福晋再不能受孕的消息,她眼前一黑,差点就要跌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地,怎么会小产?”宜妃扶着宫人的手,问出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五阿哥稍稍一犹豫,将前一晚儿子生病,福晋照顾了一宿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马上道:“母妃,儿子是真不知道福晋有了身孕,不然也不会叫她守着弘升。” 宜妃冷冷一笑,道:“刘佳氏人呢?自己生的儿子,叫别人帮她守着,她好大的脸!” “母妃,刘佳氏她身体不适,不是故意不照顾弘升的。再者,当时福晋也说了......”五阿哥忙解释道。 “住口!”宜妃大吼一声,望着五阿哥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你倒是会给刘佳氏找借口!怎么,怕我惩治她?胤祺,你太令母妃失望了!” 宜妃此言一出,五阿哥脸皮发抖,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第90章 无论是五福晋,还是刘佳氏,在宜妃的心目中,其实份量并无多大的差别。她们一个是正妻,代表着五阿哥的颜面,一个是深受宠爱的侧福晋,为五阿哥延续了血脉。究竟谁更重要,还真的不好说。 以往宜妃一贯的做法就是不干涉儿子府里的妻妾之争。但现在五福晋出的这个事,却让她感到了后悔,后悔没有及早出手打压刘佳氏。 她万万没有想到,五阿哥宠爱刘佳氏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儿子和正妻加在一起的份量,还不如一个刘佳氏来得重要! 她也万万没有想到,五福晋会如此地顺从五阿哥。如果不是五福晋太过懦弱,太过在乎五阿哥的想法,或许后面也不会发生小产的事情。 宜妃很愤怒很愤怒。 但她没有时间愤怒了,因为她知道,出了这种大事,她必须先去求见皇上,以取得他的谅解。她相信,皇上那里,应该早就知道五福晋的情况了。 倘若没有五福晋前一晚照顾孩子的事,她还可以不必这么着急。但既然有了这事,她就得加快速度了。她不能让皇上对她的儿子起厌恶之心。 她这里快速转动脑筋想着如何为儿子求情,急得额头都要冒汗了,偏五阿哥还不知轻重,只顾着为心爱的侧福晋开脱。 宜妃这会儿没被气死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深吸了两口气,对垂眉低目的五阿哥道:“待会儿你就和我一道去见你皇阿玛,去向他叩首请罪,明白吗?你若真为着刘佳氏着想,就别急着为她开脱。你皇阿玛可不像我似的,你信不信,你越替她求情,她受到的惩罚就越严重?到了你皇阿玛那儿,只需你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来,他自不会过于为难你。” 五阿哥愧疚地道:“母妃,儿子不孝,家事不宁,害您跟着费心。” 宜妃僵硬的脸在五阿哥的愧疚声中缓和了一丝,道:“先别说这些了,去见你皇阿玛吧。” 一天后,五福晋小产的消息在一众皇家妃嫔和福晋们中间流传了开来。 五福晋之前如何求子都是被众人看在眼里的,喝了那么多的药,抄了那么多的经书,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众人纷纷唏嘘不已。 八福晋找上姚语欣,跟她说道:“七嫂,我们去看望看望五嫂吧。自从知道她小产的事以后,我这心就没安过。昨儿一晚上我都在想,要是这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会怎么样,怕是心痛得都要死了吧。光是想想就这么痛,五嫂那边......你说会痛成什么样?” 姚语欣眼神一黯,叹了口气,道:“那就去看看吧。” 消息出来后,她就在犹豫要不要前去探望,如今八福晋来相邀,她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商议过后,两人便坐上马车,往五贝勒府去了。 然而等她们到了五贝勒府,却被告知,五福晋精神不好,需要静养。 没奈何,两人只得放下探病的礼物,打道回府。 马车里,姚语欣安慰失落的八福晋道:“是我们思虑欠周。五嫂眼下还处在最为伤心的时刻,想来不大愿意见人。等过些日子,我们再来探望她。” 八福晋点点头,道:“也只有先如此了。你说的对,还是等五嫂情绪再稳一些,咱们再上门吧。......七嫂,那咱们现在是直接回府吗?” 姚语欣问道:“你的意思呢?不回府能去哪儿?” 八福晋眼珠子一转,道:“出都出来了,何必早的回去?依我的意思,还不如在外头逛一逛。” 姚语欣迟疑地道:“在外头逛一逛......我倒是不反对。只是大家都回去过年了,店铺大多关着,也没有可以逛的地方啊!” 八福晋笑道:“放心,你跟我去就是。我知道有个地方挺好玩。” 姚语欣见她说得笃定,便也答应了下来,说道:“行,那你带我去。” 送两位福晋离开后,春桃到小厨房端了药碗,这才重新走入了内室。 “主子,奴婢已经把七福晋和八福晋打发走了。两位福晋没说别的,只叫您好好养身子,说过几日再来看您。对了,临走的时候,她们留下了不少药材,奴婢着人放入库中了。” 五福晋披散着头发,靠在枕头上,神色木木的,对春桃的话恍若未闻。 春桃侧过脸抹了把眼泪,道:“主子,药端来了,奴婢喂您喝。” 听到这句话,五福晋的嘴巴张开了,她像是一点也不知道苦似的,一口一口慢腾腾地将一碗药汁吞咽了下去。 春桃将空碗交到旁边站着的春兰手中,掏出帕子替五福晋擦干净嘴角,轻声道:“主子,爷使人到他塔喇府去报信了,奴婢估摸着,府里的人下午就该到了。您是夫人唯一的女儿,要是让夫人看到您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会多伤心呢。主子,就算为了夫人,您也该振作起来啊!” 提到家人,五福晋的神情出现了点变化,纤长的睫毛抖了抖,两滴泪水顺着双颊慢慢滑了下来。 见此情景,春桃心中一动,再接再厉道:“十岁那年您发高烧,连太医也说您熬不过去了。可夫人她却偏偏不信这个邪,愣是把她知道的各种降温方法试了个遍。你最后被救了过来,夫人却累倒了,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您还记得吗?” “哇!”地一声,五福晋捂住脸,终于哭泣出声。 姚语欣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 面对着早就出现在院子里的七阿哥,她很是不好意思:“爷,下午和八弟妹去了她的一个庄子,那庄子有点远。” 七阿哥颇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说去看望五嫂了吗?怎的又去八弟妹的庄子了?” 姚语欣将五福晋需要静养的话说了一遍,又说自己考虑不周,换个时间再去。 七阿哥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道:“我下午倒是和五哥碰了个面。” 姚语欣小小吃惊了下,问道:“这么说,爷今儿下午也去了五贝勒府?” “我去五哥那儿陪他喝了几杯。”七阿哥摸着杯子上的花纹,道:“看得出来,五嫂此次小产对五哥的打击很大。” “要是爷不说,我还以为五哥是为刘佳侧福晋感到难过呢?” “你怎么知道?”惊讶之下,七阿哥把真相给暴露了。 姚语欣翻翻眼皮:“妯娌们中间早传遍了,偏爷还拿我当傻子。” 七阿哥闻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第91章 旁人不知道,她们这些个妯娌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在五福晋出事半天以后,太后身边的嬷嬷就赶到了五贝勒府,带着太后的口谕,令侧福晋刘佳氏即日起茹素诵经,为五福晋祈福,直至她身体康复。同时有言,祈福讲究心诚,虔诚方能有求必应,故而侧福晋应卯时起,亥时卧,中途不得出现任何懈怠之举。 姚语欣自个儿是正妻,站的是五福晋这一边。更何况,刘佳氏并不全然无辜,她当然更加要支持五福晋了。 姚语欣一忖,既然都说起来这事了,何不趁着机会教育教育七阿哥?男人们啊,别总想着自家的正妻多少多少强势,殊不知那些被他们视为弱势群体的侍妾们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呢。 “那位刘佳侧福晋,我从前倒也见过几回。”姚语欣斟酌着用词慢慢道:“光从面相看,还真看不出她竟是个这么糊涂的。自己个儿孩子的孩子生着病,她当娘的一点也不关心不说,还拉了五哥走。偏偏五哥还顺着她......” 七阿哥的面色被姚语欣的这番话给说得变了变,确实,将儿子抛下留有嫡福晋照顾,自己则去陪着侧福晋,情理上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他略一思考,还是选择为五阿哥开脱:“或许当时刘佳氏的情况比较严重,又或者是五哥以为五嫂会早的回去歇息......” 姚语欣目光微垂,眸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五福晋什么性子,五阿哥这个做丈夫的难道会不知道?因为迟迟没有生下子嗣,五福晋内心充满了愧疚惶恐,所以对府中的唯一男嗣弘升,她不说看得犹如眼珠子一般,却也足够上心了。弘升发热,虽说不是很严重,但在他阿玛和生母统统走掉的情况下,你让她一个嫡福晋如何再走?不怕五阿哥事后责怪她啊! 这些话,说出来却是不妥当的。但不说又让姚语欣憋的难受。她想,要是她当初倒霉点,没有怀孕的话,说不定过得日子就跟五福晋差不多。那得有多痛苦啊! “爷,不管如何,也没得为了个侧室就不管孩子的道理。五哥从小受太后老祖宗和皇阿玛的指点,如何也是知礼明理之人,你说我说的对吗?” 七阿哥语塞,一时间竟找不出半句话来反驳姚语欣。你要说五阿哥知礼明理吧,岂不知妻妾有别,子嗣为大?但要说五阿哥不知礼,作为兄弟,七阿哥也说不出这个话来。 因此,最好的办法,只有保持沉默了。 姚语欣抬眼偷偷觑七阿哥,心知再说下去怕是要惹得他生恼,便拣了别的话题来讲:“明日小外甥洗三,爷可备下了礼物?” 七阿哥暗舒一口气,笑道:“我以为福晋早就备好了。福晋送的,自然也是我送的。” 姚语欣掩嘴轻笑:“那不一样,爷可曾为小外甥亲手挑了礼?我记得表姐和表姐夫送的就不一样。表姐夫为咱们弘倬还添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呢,爷没有印象了?” 七阿哥笑着答道:“怎么会?庄郡王送的确实是块好玉。你看这么着好不好,我也送块玉给他小儿子?” “那我先替小外甥谢过他姨父了。” 纸包不住火,五福晋无法再受孕的消息被瞒得严严实实,但她小产的事情以及小产前发生了什么,还是飞快地在京城里传了开来。 姚语欣在庄郡王府参加洗三时,就听到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内容就是关于五福晋的。 那些贵夫人们,虽然不敢明着向姚语欣这个七福晋打探,可她们于席间递来的目光,还是让她感受到了深深的尴尬。姚语欣告诉自己说别在意,可目光那么多,饶是她脸皮够厚,也委实难以维持住镇定。 “天哪,这些女人都好八卦啊!” 她这边腹诽着,却不知道,五阿哥府发生的事,不但女人们在八卦,男人也在八卦。 男人们不像女人们那么有顾虑,妻妾相争亦或是宠妾灭妻,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很小的事。谁家没有妻妾?谁家的妻妾之间是太太平平的? 男人们心知肚明。只不过现下是在过年期间,大家都空闲得很,五阿哥府的事爆出来,自是给大家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五阿哥英雄难过美人关呐!美人一晕,就把什么都忘了。” “侧福晋刘佳氏是刘文焕的女儿吧?真的长得很美?不会吧,我看刘文焕那老家伙生得很一般啊!” “去去去,你不知道刘文焕有个宠爱多年的小妾吗?人可是扬州瘦马,绝佳的尤物呢!听说刘佳氏是那位扬州瘦马的女儿,你说长得会差?” 耳听着隔壁桌传过来的议论声,七阿哥握着酒杯的手背上,青筋毕露。而他旁边的庄郡王,则是一脸的尴尬,看看七阿哥,看看其他的客人,大冷天的,额头上硬是渗出了一层汗。 洗三酒结束了,但五阿哥的事还没有结束。 才出十五,便有御史上折子,弹劾五阿哥“私德不检,管家无方”。 这时候就看出宜妃的精明厉害之处了,有了前面她带着儿子去请罪的举动,康熙对五阿哥的不满已经减少了许多。 别看御史们为了刷声望,刷存在,不停地弹劾这个,弹劾那个,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会顾忌,但实际上,他们还是相当怕康熙的。 那个最先开始上折子的御史,一看坐在龙椅上的人似乎并不怎么生气,说话的声音立时小了下来。 这时候,五阿哥的岳父,员外郎张保忽然从队伍中跨出,为五阿哥说起了好话。 张保一出现,康熙面上便浮现出了笑容。在场的都不是傻子,纷纷站出来为五阿哥说起了好话。 弄到最后,康熙只申斥了五阿哥几句,这件弹劾的事情就过去了。 然而,五阿哥心中到底不快,本是家事,如今却牵扯到朝堂上来,总有几分被人看笑话的难堪。虽然他也知道,他早就已经被人看了笑话了,但不管怎么说,以前那些没有当着他的面说,他起码还可以自欺欺人一下。可现在,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心情不好的五阿哥,下了朝后就拉住了和他关系比较亲近的七阿哥,苦着脸说道:“七弟,今儿再陪我喝酒去。” 七阿哥也想安慰五阿哥,没多想就同意了:“五哥,走吧。” “两位哥哥到哪里去?也算上我如何?”在他们俩背后两三步的地方,八阿哥含笑而立。 七阿哥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抚额点头道:“八弟,我们要去喝酒,你若不介意,就跟上来吧。” “喝酒?”八阿哥爆发出大笑:“正好弟弟我也想喝两杯呢,多谢五哥相邀。” 第92章 初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桃花柳绿的时节,空气中弥漫的是青草和鲜花的味道。 七贝勒府的汀兰苑中,此刻人来人往,一片忙碌。 “月如叫了好久了吧?会不会出事?”李氏手捏着帕子,在产房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猛地,她脚步一停,道:“不行,我得到里面看看去。” 她的丫鬟赶忙劝道她:“主子,您别心急啊!哪个妇人生产不喊出声的?再说,产房里头有产婆和医女在呢,要真出了什么事,她们早就出来禀报了。主子,你在这里都站了快有半个时辰了,奴婢扶您到凳子上歇歇。” “噢......是,是吗?”李氏其实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了,看看产房的门,又看看丫鬟,拿不定主意。 “福晋来了!” 听到这一声,李氏全身一个激灵,扭转头便往院门方向看去。 待看到确实是姚语欣领着一干人朝她这边走过来时,她顿时眼睛大亮,快步迎了上去。 “福晋,您可算是来了。妾......月如她......” 姚语欣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她们都跟我说了。月如进去产房多久了?” 李氏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她光顾着紧张焦急了,哪里还记得月如进产房的时间? “回福晋的话,月如姑娘进去已有半个时辰。从她发动起,主子就等在外头了。主子她担心月如姑娘过甚,所以就......就不大记得时辰......” 站在李氏后面的丫鬟生怕姚语欣责怪李氏,大着胆子回了一句。 姚语欣点点头,对李氏道:“一般妇人生产所需时辰都比较长,半个时辰才叫开始呢!李格格,咱们坐下等。” “嗳,妾遵福晋的吩咐。” 两人坐下后不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赶来了。本来一个姑娘生产,依着她们格格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用过来探视,但现在比她们地位高出许多的福晋都出现了,她们再不来就说不过去了。 她们来得时候还是日头老高,一直等到日头下了山,月如才终于平安生下了一个孩子。 “福晋,福晋,生了,月如姑娘生了,是个小阿哥!”产婆面带喜色,抱着清理干净的孩子出现在了姚语欣她们所在的客厅里。 “是吗?抱过来我看看。”未等姚语欣开口,李氏已经忍不住了,站起来就去接产婆手中的襁褓。 那产婆愣了一愣,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姚语欣。却听姚语欣温和地说道:“你把孩子交给李格格吧。李格格可是这孩子的额娘。” “福晋......”李氏原本伸出去的双手一下子缩了回来,红着脸道:“是妾......太心急了......” 姚语欣哑然失笑:“李格格,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快把孩子抱过来叫我瞧瞧。” 李氏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裹着虎纹锦被的孩子,手臂微微发着抖,低下头一看,激动道:“好可爱的孩子啊!” 她抱着孩子走到姚语欣身边,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 姚语欣没去抱孩子,而是就着李氏的怀抱仔细端详了孩子一番。她现在有点经验了,知道孩子皮肤越红,以后就越白,遂笑着夸道:“以后又是个唇红齿白的美男子呢!” 李氏喜道:“福晋说是,那就肯定是了。” 杨氏羡慕地看着孩子,说道:“李姐姐,孩子真的好可爱。你看到他的睫毛没有,再瞅瞅我的,是不是比我长?” 李氏的注意力被杨氏的话移到了孩子的睫毛上。 伊尔根觉罗氏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个杨氏,还真会拍马屁!福晋说什么,她就跟什么!虚伪!无耻! 她嘴角的这抹讥讽正好落入了抬起头的郭玲玲眼中。 郭玲玲眼皮一垂,心道:“都好几月了,看来这个叫伊尔根觉罗氏的,内里还是没怎么变。也好,自己在后院的日子正无聊着,要是伊尔根觉罗氏能弄出点事,也省得再寻乐子了。” “好了,孩子既平安生下来了,咱们就散了吧。”姚语欣望向李氏:“李格格,月如和孩子就交给你了。” “是,妾定当好好照顾她们。”李氏福身应道。 姚语欣一走,其他三个人自然也跟着走。 通往临波阁的石子路上,巧烟一脸的艳羡不已:“格格,月如姑娘真是好运道!她生产就连福晋也陪着,您说会不会是爷的缘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旁边的丹烟,一双眼珠子骨溜溜地打起了转。 伊尔根觉罗氏却一下沉了脸,呵斥道:“巧烟,你什么脑子?她月如不过一个通房,哪来那么大的脸叫爷给惦记?至于咱们这位福晋,哼!你以为她是看重月如?她是在展示她的贤良大度呢?一个小小的通房生产,她都全程陪着,你说传到了爷耳朵里?爷会怎么想她?” 巧烟张大嘴巴:“原来是这样吗?!” 丹烟比巧烟懂伊尔根觉罗氏的心思,知道她是在嫉妒李氏和月如。她们一个白得了儿子,一个身份低贱却生下了儿子。有了儿子,今后把爷拢过去便有了方便的借口。 “格格,巧烟有句话倒没说错。”丹烟露出担忧的表情:“月如身份再低,有了个儿子总是不一样。格格,以往爷除了到福晋的正院,杨格格和李格格那儿去的也不少。趁着这段日子李格格要照顾月如姑娘坐月子,您看咱们要不要使些力气叫爷在院子里多留几天?要是格格运气好......” “对啊!”伊尔根觉罗氏一拍手,被丹烟的最后两句话打动了,眼中闪着赞赏的光彩道:“丹烟,还是你看得远!我怎么没想到是个好机会呢!福晋说了,要李氏帮着照顾大人和小孩,那接下来的一个月,李氏哪还会有空?” 丹烟陪着笑道:“格格,那咱们回去好好参详参详。” 郭玲玲的院子里。 很难得的,在用过了晚膳后,郭玲玲留下了金盏和金荷说话。 “你们俩个,今晚陪我说说话吧。” “是,格格想说什么?”金荷含笑道。 金盏也笑着提议道:“要不奴婢们陪着格格到院子里走一走?一边说话,一边还可以消消食。” 郭玲玲同意了。她往常消食都是在自己空间里的,但半年多过去了,对空间,她也渐渐地有些腻了。想来想去,除了同两个大丫鬟说说话,她在这后院里,也的确没别的事可干。 在院子里逛了两圈,郭玲玲忽然感慨地说道:“金荷,金盏,要是能有一个孩子就好了!你们看看我如今过的日子,说是凄凉也不为过了!爷冷落,福晋漠视,格格们瞧不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格格......”金盏轻呼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酸涩的情绪,安慰道:“格格,您别多想。爷以后......” 郭玲玲摆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咱们还是别自欺欺人了。我啊,算是在冷宫里了,以后的日子不定得怎么熬呢!” 金荷挣扎片刻,使劲地咬了咬牙道:“那......格格,咱们要不要搏一下?” “怎么搏?”郭玲玲的脚步停了下来,侧头问金荷。 金荷低下头,没敢去看郭玲玲的眼睛:“奴婢觉得福晋是个贤良的,您不如......和福晋说一说?奴婢以为,即便不成功,福晋也不会发作于你。” “你是说去求福晋?”郭玲玲身影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金荷,说道:“你叫我奴颜卑膝,为着个男人就......” 话未说完,她突地停住了。 两个丫鬟一怔,不由自主地去看她的脸。 “算了,这事以后再说。”郭玲玲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