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桩亲事 池王两家要议亲! 这个消息象闪电惊雷般迅速滚过大梁城! 哪个池家,哪个王家? 这里可是大夏的都城,姓池的姓王的,多了去!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怀化大将军的池家!就是吏部侍郎的王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听到的人莫不断然否定,这绝对不可能,肯定是听岔了!怀化大将军是武将,吏部侍郎是文官,怎么可能结亲? 众所周知,大夏朝文武不睦,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自本朝建国起内讧就未止过,文臣瞧不起武将的粗鄙无知,武将看不上酸儒们的道貌岸然。 大夏立朝已过五十年,文武百官就争吵打闹了五十年,朝堂动手的时候也时而有之—— 武将多是随太祖征战,立朝后新封的勋贵子弟,家族缺少底蕴,读书不多,身上的泥巴味尤有残留,嘴皮子没文臣利索,吵架赢不了时,就老羞成怒,大打出手,将争论升级,引发为暴力冲突。 好在但凡有外事时,比如西柔或北辽又要对大夏动小心思时,他们能放下成见,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朝会上两派吵吵闹闹已成常态,朝堂铁板一块,对上位者并非好事,历朝皇帝乐见其成,这边给个大棒,那厢赏个红枣,将其控制在相对平衡的状态。 约定成俗,大夏的文臣武将是绝对不结亲的。 联姻,结两姓之好,若文官的女儿做了武将家的媳妇,娘家婆家分属两派,水火不相同,让当事人如何自处?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自太祖开国,这两派就互不通嫁娶,老死不相往来。皇帝赐婚也会避开,不会点武状元做文臣的女婿,亦不会赐文状元做武将家的姑爷。 所以,池家与王家议亲,是个什么信号? 文武两派听闻这个消息,全都懵了。 这怎么可能? 池万林的女儿要嫁给王来山的儿子! 谁让他们两家结亲的? 池万林打得什么鬼主意?要把女儿嫁到王来山府上? 王来山这个老奸巨滑的,又想算计什么? 而且,议亲或有不成,素来是私下里悄悄进行的,只有亲事成了方才公开的,哪有起意议亲就这般大张旗鼓,唯恐外人不知的? 这桩尚且在议的亲事,迅速成为京城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市井百姓的热门话题…… 街头巷尾,聊天的三姑六婆们对这桩亲事,对当事人池大小姐充满了同情,男人无所谓,娶妻不喜,大不了多纳几个合心合意的美妾,女子嫁人则不同,如二次投胎,一旦不为夫婿姑翁所喜,这辈子就完了! 与百姓的关注点不同,文武百官们更关注这门亲事背后隐藏的可能,莫非圣意有所向? 池万林乃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统领京东军大营;王来山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 看上去王来山官职低,却没人会说王家高攀,因为王来山出自太原王氏,是累世的名门望族,文臣一派的核心人物。 池万林就一土包子,他的嫡长女凭何嫁王来山嫡三子? …… 大梁城乃天子所居之处,京畿重地。 大梁城外设有京东、京西两处军大营,设大将军职,各辖五万军士,拱卫都城安危,直接受命于天子,非常时期可调遣进驻都城。 鉴于两处军大营的特殊地位,历来能做大将军的,非皇帝心腹莫属。 怀化将军池万林乃现任京东军大营的主将,祖籍池州,与皇帝是老乡。 不过池家却不是当年跟过太祖的老牌勋贵。 池家原本乃耕读之家,自池万林祖父那一辈,家道中落,没奈何投笔从戎,期望另辟奇径,谋个出路。 他能识文断字,为人豪爽,很快在军士中脱颖而出,一路官至五品游击将军。 池万林的父亲青出于蓝,做到了从四品的宣威将军,到了池万林,更是一路青云,直上到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 池家经过三代人,在太平年间,从原本籍籍无名的耕读人家,一跃成为军中新贵,可谓好气运! 然,池万林虽得皇帝信任,池家却向来独来独往。 根基浅,蹿升得又快,原本的亲戚故旧比池家门槛低,又鲜少有在都城定居的;文臣清流本就看不起粗鲁武将,对弃文从武的池家就更瞧不上了;武将派觉得池家明明是太祖老乡,立国时不追随太祖打天下,太平年间又从军,还一路飙升,实乃投机之辈,不耻为武。 池万林对此很淡定,不以为意,文武两派各为阵营,关系盘根错节,象池家这种后起新贵,孤臣寡将,才最让皇帝放心。 如此,池家就成了都城的边缘府第,池家的女眷本来与京里各府来往就少,池大小姐又从不出门,所以,爆出这门亲事后,传说中的池家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竟无人知晓! 提起王大人家的三公子,那可是大梁城颇为知名的玉面郎君,风雅才子。 青楼中色艺双全的头牌,多是王三公子的红颜知己,风流真爱。 武将家的池大姑娘嫁给这样的才子? 画面太美,不敢想啊。 …… +++++池府+++++++++ “不行!” 街上聊得热闹,池府里,池夫人的正屋也传来一声暴喝:“娘,那王三是什么人?妹妹不能嫁给他!” 池家的三公子池荣厚风尘仆仆,面红耳赤,激动地冲母亲嚷道。 他今年十五岁,尚未正式领差,跟着已在军中任职的大哥池荣兴跑腿,前些天去外地办事,今日刚入京城,就听到这则新闻。 开始他还以为是开玩笑,不明白池府向来低调,怎么会惹上八卦,是谁恶意败坏池府和妹妹的名声? 待仔细一打听,见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经过官媒证实……池三一听就急了,气冲冲打马疾行回府,衣裳没换脸未洗,就一头直冲到池夫人跟前,要问个究竟。 “什么时候回来的?” 池夫人看到最疼爱的小儿子回来了,满脸堆笑,顾不上说其它的:“快给三少爷上茶上点心……瞧你,满头满脸的灰!打水服侍三少爷净面……赶紧洗漱换身衣裳。” “娘,妹妹是真的在议亲?” 池三急得要跳脚,洗脸换衣服算什么,哪比得过妹妹的终身大事重要!他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盏,一扬脖,咕咚咕咚几口喝干,“娘,现在可以说了吧?” “……”池夫人拗不过他的犟脾气,点点头。 池三一听就蹦高了,“不行!妹妹不能嫁给王三!” “怎么不能?” 池夫人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仿佛没看到池三气啾啾的脸:“王三公子哪里不好?模样俊朗,风度翩翩,素有才名,王家是有名的高门望族,池家能结这门亲,是高攀了……” “娘!” 池荣厚耐着性子听了几句,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池夫人的话:“王三我也见过几面,绝对不是妹妹的良配,娘,这门亲事不好。一来文武结亲,会将咱家推到风口浪尖上,二来,王家房头多规矩多,内宅的女人个个厉害,妹妹的性子根本不行,第三,王三自诩风流才子,素来好红袖添香,身边漂亮的通房丫鬟好几个,在外头也……这种男人,绝对不是良配!” 这种人家,这种男人,怎么可能说给妹妹?! 池荣厚越说越气,越分析越觉得自己有理,“娘,这是谁保的媒?就没望着我妹妹好!” +++++++++新文,求收藏推荐,谢谢! 第二章 未果 池荣厚说得激动,却没注意到自己母亲已面沉似水,等他终于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讲完后,却没得到母亲的反应。 “娘?” 池三摸不着头脑,难道这门亲事母亲竟是愿意的不成? “谁害你妹妹?就你明白!” 池夫人心中不悦,但池三是她最疼爱的幼子,实在不舍得说重话叱责,直接撵人:“联姻是结两姓之好,王家门第高,三公子又有才华,这人人争抢的好亲事,到你嘴里怎么竟如此不堪!行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少管,赶紧下去收拾掇拾掇……老夫人那里还没请安吧?收拾利索了就赶紧请安去……” 听母亲这番话,池三浓黑的眉毛挑了起来:“娘,我说的话您听进去没有?这门亲事不合适,您在内宅,不了解外面朝堂上的事情……噫!” 说到此处,池荣厚语气一顿,忽然想到,联姻,联的是两姓之好,一般说来,与谁家结亲,向来由男人决定,具体亲事着落在哪个身上,多半是女人由相看…… 池家与王家,文武有别,素无交往,没有得到父亲的授意,母亲绝对不敢贸然与王府议亲! 心中顿觉不妙,急切问道:“这事,父亲知道吗?” “嗯,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池母白了儿子一眼,“就是你父亲的意思,不然我哪里认得王家的人?冰人也是王家请托的……好啦,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事情,她的婚事,自有我们做主。” 家里长辈俱在,哪有你当哥哥的对妹妹的婚事指手划脚的道理? 此番话好象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池荣厚手脚俱凉,若是父亲的意思,那基本上没有更改的可能,那妹妹她…… “我不信!” 他不甘心地低吼一声,“文武不结亲!父亲不会坏了规矩!” “别闹了,快下去洗漱,给老夫人请安去!” 池夫人见他油盐不进,硬揪着话题不放,也有些烦了,脸色一觉,语气甚是强硬。 “八字已经合了,上好的姻缘,挑个日子就过大礼,这门亲事已定,别人的闲事你少管!明天就回大营,跟着你大哥好好学当差!” 妹妹!妹妹!这个混小子,从进门就张口妹妹,闭口妹妹,满脑子都是他妹妹的亲事,打进门一照面就质问他妹妹的婚事,连给她这做母亲的请安都草草了事! “母亲!” 过了大礼亲事就是正式订下了! 池荣厚又急又慌,见母亲语气强硬坚决,不以为意,不由气急败坏,高声嚷道:“荣娇是我同胞亲妹妹,不是别人!这是她一辈子的终生大事,不是闲事!母亲,荣娇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这个逆子! 池夫人被气得倒仰,抓起手边的茶碗就砸了过去:“混账东西!” 池荣厚不躲不避,任茶碗砸在自己胸口又滚落在青石地面,“啪”的碎成几片,青豆绿的锦袍被热茶浇湿了一片,上面还沾了几片茶叶,“我再说一遍,王三不是良人,妹妹不能嫁给他,我找父亲去!” 说完匆匆施了一礼,扭头跑没影儿了。 “你,你回来!” 池夫人心中发急,这个混小子,真要没眼色地去找他父亲闹,还不得被敲军棍? 突然起意与王府联姻的内情,大将军连她都没透露半分,这混小子不分青红皂白地闹腾,指不定得多惹他老子生气呢! 待叫人将他喊回来,下人回报说三少爷早出了院子,不知往哪里去了,池夫人气得头疼…… 妹妹!妹妹!等着挨你老子的揍吧! 那个丧门星,就是个是非精!从小到大,连累她两个哥哥挨了多少次打!怎么就不能死了呢! 池夫人心疼儿子,不由地又怨恨起池荣厚口口不离的妹妹,自己亲生的女儿,池荣娇来,当初真应该把她掐死! 早知道怀了她,自己会连走霉运,就应该多喝几碗汤药,绝对不该生下她来! 看吧,为了丧门星,老三有得闹腾!……还有老二,也把那个死丫头当眼珠子护着,他现在是在大营里还不知晓这门亲事,要是知道了,少不了也要折腾! 这亲事是大将军的示意,断没有被他们闹一闹就放弃的道理,老二老三这两个混小子,肯定要挨家法……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女,她怎么就不会死呢! 自打她生下来,出过多少事! 从小到大,连累她哥哥们挨了多少次家法?被罚跪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怎么就跟魔障了似的! 池夫人愈想愈恨,小贱人命真硬!怎么搓磨都死不了! 她冷冷地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告诉厨房,大小姐昨天吃坏了肚子,打今晚儿起,三日之内,只用白粥,旁的,什么也不许用。” “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嬷嬷面色如常,点头应下,转身出去了。 看来大小姐又惹夫人生气了。 这些年,池夫人对大小姐的严苛与不喜,贴身的仆妇们早就见惯不惊了。 +++++++ 再说池荣厚,怒气冲冲又满怀悲愤地冲出了正院,冷风一吹,心头燃烧的火气慢慢冷却,人也变得清明起来,头脑冷静下来,急促杂乱的脚步也慢了。 行至二门处,一时脚步躇踌……听母亲的意思,妹妹的亲事是父亲的主意…… 想到父亲的为人处事,池荣厚心头愈加发凉,威名赫赫的池大将军,向来谋定而后动,又强势不容置疑,没有人能改变得了他的主意…… 与王府结亲,打破了文官不与武联姻的惯例,父亲不是那种高调的,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只是如此一来,荣娇的婚事就成了板上钉,不可能改变…… 一想到自己疼爱的妹妹要嫁到王府,嫁给风流王三,池荣厚的心就火辣辣地疼…… 不行!他得再想想,不能贸然去找父亲! 挨顿打无所谓,他是不怕的,问题是得阻止了亲事…… 还是先去看看妹妹,让她安心,然后再去大营找二哥,与二哥一起讨主意……若是能拉上大哥就更好,父亲向来器重大哥…… 不过,希望不大! 池荣厚没敢抱太大希望,大哥对妹妹向来淡淡的不亲近,未必会愿意为妹妹在父亲面前说话……还是和二哥商量吧! 池荣厚拿定主意,对跟在身后的小厮道:“去,把我带回来的小玩意先送到三省居,告诉大小姐,等我给老夫人请了安,就去看她!” 他还是先去给祖母请安,若是被祖母与母亲知晓自己先去看了妹妹,少不得又要迁怒怪罪妹妹,说她不好…… ++++++++ 第三章 再挫 池荣厚回自己院子,洗去风尘换了衣服,收拾利索后去内宅给祖母池老夫人请安。 祖母自打祖父去世后,就开始吃斋念佛,深居简行,一天里倒有大半天是呆在小佛堂的,池荣厚去的时候,她刚从小佛堂诵经出来,身上还带着新鲜的檀香味。 见了最小的孙子,池老夫人还是高兴的,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待池荣厚请安落座后,问了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去了哪里办差等一通闲话,等听说他这趟是给他大哥池荣兴跑腿,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几分,问他大哥怎么样,在大营里吃得可好睡得可香,平时差事忙不忙? 池荣厚乖顺地拣自己知道的好话说——池府上下,都知道池老夫人最喜欢大少爷池荣兴,老夫人面前,谁也没有大少爷有脸面。大将军都不行! 老夫人生起气来,大将军的面子照下不误,唯独听大少爷的! 只要大少爷一露面,劝上两句,再大的火气也烟消云散。 池荣兴小时候是在老夫人屋里长大的,老太太对这个嫡长孙,不是一般地亲厚,平时池万林想骂大儿子几句都不行,一旦他前脚训了儿子,后脚母亲就会把他揪进屋子——你敢训我大孙子我就训儿子! 池荣厚早就知道祖母对大哥的偏爱,对老太太拉着他对大哥嘘长问短毫不在意,若老夫人问话的重点不是他大哥,他才会觉得有问题,必须在意的! 等池老夫人将老大池荣兴的事问了又问,看从小孙子嘴里再也榨不出什么新鲜事了,才算罢休:“……见过你母亲了没有?” “……” 池荣厚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陪笑道:“不敢瞒祖母,先前是见着了……孙儿刚进城,就听到有人传咱们府上的闲话,孙儿一急,就顾不上收拾,直接冲到母亲那里……还被母亲好训了一顿……” 池老夫人看似不管事,这府里没什么能真瞒得了她的,池荣厚回府直接冲进正院,很多下人都见着了,老夫人不用查问,也能知道,他没必要在这等小事上撒谎,让老太太心生不悦。 但是他回府没有先来给祖母请安,反倒先去了正院母亲那里,老太太若要挑理,到底是行事有失差池。 “传咱们府什么闲话?” 老夫人起了好奇心,池家素来行事低调,向来没什么好被闲人说嘴的。 “孙儿一进城,就听外头传咱家要与吏部王侍郎府上结亲……孙儿一听就急了,文武不联姻,传这种话太居心险恶,这不是要把咱池家架在火上烤嘛……” 或许祖母这里会是一个突破口? 池荣厚边说边仔细察看老夫人的神色。 “噢……” 池老夫人听完他的话,却没什么反应。池荣厚就知道,这事,祖母是知情的!父母亲应该提前与她通过气了,她老人家也是同意的? 心里就愈发沉甸甸的,面上不露,继续笑道:“这可是大事,母亲还嫌我年纪小,不懂瞎添乱,我明个儿就去大营,找大哥二哥好好参详参详。” 池老夫人听他说还要找大哥二哥参详,出言反对:“你母亲说得对,婚姻大事,自有父母长辈做主,不是你能过问的,你别拉着你大哥瞎胡闹,惹你父亲生气!” “祖母,我哪有瞎胡闹?我还没说亲呢,妹妹比我年纪还小,急忙着许人家做什么?再说了,咱池家的女儿嫁人,怎么也得左挑右拣,不能随便就许人了吧?” “听听,他这是自己急着娶媳妇了!” 老夫人好象没听懂池荣厚话中的重点,笑着向服侍在自己身边的心腹嬷嬷打趣道:“可得记着提醒老大媳妇,该给厚哥儿相看姑娘了!” 嬷嬷陪着笑凑趣道:“可不是哩,三少爷一表人才,能文能武,一般的姑娘可配不上!” “祖母,羞煞孙儿啦!您看我都没娶媳妇呢,妹妹就更小呢!” 池荣厚不过十五岁,被如此打趣,忍不住心中羞涩,涨红了面皮,他强自镇定,又把话题拉回来。 见他又提妹妹,池老夫人面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瞟了心腹嬷嬷一眼,示意她开口答复。 跟在她身边的吕嬷嬷是老人精了,深知府中大小事务,看老夫人的脸色,知道她不想提大姑娘池荣娇,就笑颜温声道:“三少爷您是男儿,这男女嫁娶是不一样的,大姑娘是女孩家家,等到及笄后再相看人家,就来不及了,现在许亲也不算早的。” “好了,厚哥儿你就不要操心这个了,总归你父母不会害女儿就是,你只管跟着你父亲你大哥学本事好好办差就对了,你一路辛苦,早点下去歇着吧。” 池老夫人最听不得提大姑娘,又知道池荣厚是个磨人的性子,不想他说起来没完没了,“……荣珍也是你的妹妹,庶妹也是你父亲的女儿,你得向你大哥学学,有个做哥哥的样子……” 荣珍那孩子是个可人的,虽说是个庶出的,她姨娘也不是个好的,但荣珍是老大看重的,三个嫡孙子,除了大孙子兴哥儿拿她当妹妹看,勇哥儿厚哥儿对这个庶妹妹,还不如外头的陌生人! “知道了。” 池荣厚含笑点头,告退出去。 拿池荣珍当妹妹?她配吗! 甭管祖母父亲怎么说,他和二哥就荣娇一个妹妹,其他的,爱谁谁!与他没半个铜子儿的关系! 妹妹那么好,没有比妹妹再好的女孩子了,为什么长辈们就是看不到她的好?祖母、母亲,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为何偏偏对妹妹偏颇?把那些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因缘都怪责到一个小女娃娃身上,应该吗?! 池荣厚的心中又一次悄悄升起对长辈们偏心的不满……加快步履,直奔池荣娇所住的三省居。 池万林有三子二女,三个嫡子皆由正室康氏所出,池荣厚出生三年后,康氏又生了嫡长女池荣娇,庶女池荣珍是妾室杨姨娘所出,比荣娇小一岁。 所有的子女中,池万林最倚重长子,最宠爱这个庶女,亲自取名荣珍,即如珍似宝之意,一应吃穿用度,比嫡长女池荣娇高出数筹。 奇怪的是,做为正室及亲生母亲的康氏,半点为女儿鸣不平的意思也没有,在池荣厚记忆里,从小到大,母亲从不维护妹妹,但凡妹妹与池荣珍起了冲突,不管有理没理,不论是非,被罚的那个一定是妹妹荣娇! 他小时候不懂,还以为母亲对妹妹严厉是为妹妹好,虽说自家是武将,不象文臣家的姑娘守那么多规矩,但小姑娘家家的,还是懂些道理的好,象池荣珍那般骄纵刁蛮,着实令人生厌! 母亲不娇惯妹妹,什么事都不管不顾,要她自己解决,似乎也是好的…… 后来就觉得不对劲,就算不娇宠,也不能凡事袖手不理冷眼旁观,对妹妹比对她身边服侍的丫鬟仆妇还不如!冷淡疏远,甚至是厌恶的! 没错,母亲就是厌恶妹妹,最起初二哥跟他讲,他还不相信,留心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接受母亲不喜妹妹的事实。 他那时年岁不大,想不通就直接去问母亲,结果母亲矢口否认,还少见地对他厉色斥责一番,说他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 其实哪有胡说,母亲若是喜欢妹妹,又怎会待妹妹如此! 三省居!呸! +++++++++ 第四章 妹妹荣娇 三省居是池荣娇住的院子。 位于池府内宅的最西北角,距正院很远,偏远又窄庂,小小的院舍,根本不象是嫡长女应该住的地方。比起池荣珍的明珠院,简直天差地别! 好在后院够大,经过这些年的打理,终于有点模样。 池荣厚人高腿长,是个练家子的,加之他挂念妹妹,脚下生风,挺远的路,用了不到两刻钟就到了。 他盯着院前的匾额,只觉得那三个字甚是刺眼,心里闷闷的。 字是父亲题的,名字是母亲取的,端的是慈爱父母,爱之深,责之切,拳拳爱女之心! 池荣厚每每到妹妹这里,看到这个匾额,看到这个院子,就觉得气闷。 当初刚分院子时,母亲说妹妹体弱,平时又不爱动,不象是武将家的姑娘,住得远,每日请安走一走也能活动活动身子骨,他竟傻傻地信了! 等妹妹真搬过来,他才发现这院子不是一般地偏远,妹妹每回要走上半个时辰才能到正院,逢上个下雨刮风的,就更不好了,打着伞穿着簑衣也湿了大半身子,逢天寒地冻雪天路滑,妹妹亦需去给母亲和祖母请安,去晚了就要挨训,为了赶上时辰,愈是天气不好的时候,妹妹愈要早早出门,宁肯去早了,在外间等着,也不敢晚动身。 还有一处不好的是,隔着大厨房太远,等饭菜取过来,早就凉透了,天暖和时还能凑和,赶上冬天,就算食盒里盖上棉垫子,也冷透了。 他替妹妹叫屈,硬缠着母亲给妹妹换院子,府里地方多的是,内宅又不是没空院子,凭什么要让荣娇住那么远…… 母亲就说荣娇自己爱静,而且祖母也不喜欢她隔得太近…… “看到她就会想到你祖父,老夫人心情就不好……” 母亲如是说。 妹妹私下里也劝他“小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还是算了吧……母亲都说了要我一日三省,严格律己……早起点不碍的!我身子是弱,练武又不成,多走走路,也好……” 三省居! 好端端的,给妹妹的院子起个什么破名字!这还是闺中小姑娘住的院子嘛!听着倒象是犯了多大的错,要一日三省,天天反省! 不行,必须给妹妹换院子!换个近便些的大院子!取个好名字! 后来,还是二哥池荣勇劝他改了主意,“……三弟,就算你硬拧着,最后母亲给妹妹换院子,母亲心里不高兴,说不定还以为是妹妹挑唆你去闹的……迁怒妹妹……我们毕竟住在外院,总有照应不到的地方,与其闹腾换院子,还不如给妹妹安排一两个贴心服侍的,有什么事,能通风报信也好……能给开个小厨房或茶水间的就更好了,不单独开灶,至少可以再加加热,也能烧些热水……” 池荣厚一拍脑袋,还是二哥看得透! 他也发现了,每回他替妹妹出头,母亲拗不过他的软硬兼施,看似这回是没事了,过不了一两天,妹妹准会有新的错处儿被抓到,而且一定是那种为了她好,必须得惩罚,旁人代替不了的! 于是他和二哥退而求其次,想法设法地令母亲同意在妹妹这里,辟了间小厢房做茶水间,盘了个小灶,又在院里安插了几个信得过的丫头仆妇,平时能服侍用心,又备不时之需。 池荣厚驻足在院门前浮想联翩,念头转了不少,其实只是几息之间,半掩着的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走出一个穿桃红袄的大丫头,见到池荣厚,不由地又惊又喜:“三少爷您来了?给您请安!大小姐刚才一直念叨着呢!” 正是池荣娇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红缨,施礼之后,又急转头对小丫头道:“快去禀告大小姐!三少爷来了……三少爷您快请进!将才闻刀送东西进来,说您回府了,大小姐就吩咐烧热水备茶,等着您呢!” 边说着边将池荣厚往里面请。 “妹妹这几日心情可好?” 池荣厚迈步向前,向红缨打听妹妹的情况:“夜里睡得好不好,可还发梦?” 三个月前,池荣娇因为一点小事被池夫人罚跪祠堂反省,着了凉,昏昏沉沉病了好几日,甚是凶险。病好后一直没缓过劲来,晚上睡不好,总是做梦,人也怏怏的没有精神。 万一订亲的事情被妹妹知道了…… 就算荣娇一贯温软好说话,毕竟是个小姑娘,嫁人又是一辈子的大事,按母亲向来的做派,必定是不会询问妹妹的想法的…… 池荣厚的心里就又一阵刺痛。 一定得想个法子,拒了这门婚事,回头帮妹妹找个好人家……他攥起了拳头,暗下决心。 “……” 红缨尚未开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细碎的脚步声,伴着一声柔柔的满是喜悦的喊声:“小哥哥!” 一个身材娇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轻风一般飘了过来,明丽的脸上是大大的笑容:“小哥哥!” 跑过来的正是池家嫡长女池荣娇。 “妹妹!” 池荣厚眼前一亮,嘴角高高扬起,满脸笑容,顾不上听红缨的答案,紧走几步,“妹妹,你怎么下来了?” 池荣娇轻施了一礼,扬着脸,俏皮地娇笑着道:“哥哥远道而回,做妹妹的迎下楼不是应该的?” “嗯,妹妹最懂事了!” 池荣厚笑着受她一礼,含笑上下打量着:“精神还不不错!下巴尖了,是睡不好,还是没吃好?没吃燕窝还是用完了?小哥哥回头让人再送些来!” 荣娇瘦了,大病一场,伤了元气,得好好补补!自打她病好后,二哥和自己都送了补品进来,她是不是怕母亲知道多事,不敢在自己院子炖啊? 池荣厚想到这里,又问:“有哥哥们在,不会有事的!” 想到妹妹平素在母亲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不由又叹口气:“补品是要吃的,要是嫌燕窝麻烦,小哥哥给你换成补丸……” 池家的嫡长女,平素里连份燕窝都吃不上!说出去谁信?池荣珍一个小庶女,每日倒有冰糖燕窝的份例! “小哥哥不用不用,” 池荣娇笑眯眯拽着哥哥的袖子,“我都好了!你和二哥不用再给我送补品了,前头送来的我真的吃了,不信你问红缨……红缨,你告诉三少爷,栾嬷嬷炖得的燕窝我是不是都吃了?” “小哥哥,你吃点心吗?我有花生酥,前天二哥让人捎了新茶来,我煮给你喝!” 池荣娇叽叽喳喳象只欢快的小鸟,拉着池荣厚进了小客厅,请池荣厚坐到上首,又递酥饼给他,又吩咐丫鬟取水取茶叶,忙得团团转。 “……二哥派小乙来的,说是新制的君山银针,我都没尝过呢,一直等着哥哥们回来一起品尝。不知道二哥从哪里弄来的,应该很难弄到吧?” 二哥池荣勇对喝茶并不讲究,现在尚未到五月,大梁城在北边,不产茶叶,要等南边的新茶运过来,正是最贵的时候。 “给你就喝,二哥自有门路。以后不要等我们一起了,若我一直不回来,你就傻等着,新茶都等成陈茶了!” 池荣厚满脸惬意,眼底带笑,看着妹妹忙活,耳边是她的轻声细语,心头就浮现起浓浓的宠溺,妹妹是最好的! 不管父母长辈如何,在他和二哥眼里,谁也比不上荣娇的好! +++++++++ 第五章 兄妹谈心 “嗯!真香!我最爱喝妹妹煮的茶!妹妹的手艺又精进了!” 袅袅的茶香氤氲,池荣厚端着茶盏,心满意足,不吝赞美。 “是二哥的茶叶好。” 池荣娇坐在他下首,捧着茶盏,小口啜着。她煮茶尚可,关键是茶叶好,新制的上等好茶,不会的人,随便用热水一冲,也会香气四溢。 “绿殳,把茶叶装好了,给三少爷带回去。” 池荣娇兄妹感情很好,哥哥们有什么东西都会先尽着她,她心里也有哥哥们,什么时候也都想着哥哥们。听池荣厚赞茶好,池荣娇忙吩咐丫头把茶叶装好,一会儿池荣厚走的时候带上。 “别!我不要!明天就回大营了,喝水如牛饮,这么好的茶叶不都糟蹋了?还是放妹妹这里,等我想喝的时候,就过来。” 池荣厚忙出言阻止,他在府里呆的时候少,到大营里,他就是给大哥跑腿的,哪有闲情逸志摆谱煮茶?再说妹妹喜欢的,他才不会跟妹妹抢呢。 “那放我收着,小哥哥喝的时候过来。” 池荣娇知他说的是实情,自家兄妹没什么好客气的:“小哥哥再多喝一盏……”殷勤地又给池荣厚斟了一碗。 再想到哥哥明日就得回大营,荣娇心中黯然,目露不舍:“明天就得回大营吗?绿殳,把我给哥哥们做的东西收拾装好……小哥哥,我给你和二哥哥做了几双袜子、几条汗巾子,二哥的那份,你给他捎过去。” 两个哥哥在军营里要操练,袜子之类的,磨损得特别快。 “好嘞,头还疼不疼?眼睛累就别做这些活计了,让针线房上做。” 看到妹妹话中流露的不舍,池荣厚也有些低落,妹妹在府里过得不顺心,平素里几乎一整天不吭声,与贴身丫鬟也甚少讲话,唯有与他们在一起时,心情最舒畅,话才多,象个小姑娘的样子。 但他和二哥现在有差事在身,很少有时间回来陪她,自己还好一些,跟着大哥不算正经差事,二哥已从军,有正经的差事,更不能随便就离营回府。 他心里微叹,柔声道:“我办差回来,要回去复命的……过几天,小哥哥再回来看你。今天我哪也不去,等会儿陪你一起用晚膳。” 正好和妹妹说说话,问问她的想法。 “好!去年酿的青梅酒,差不多可以喝了。” 池荣娇收起失落,又高兴起来,她自然明白哥哥们长大了,是要到外头奔前程的,不能再象小时候那样,呆在府里陪着她玩。 “……荣娇,外面传的咱们府上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池荣厚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跟妹妹通通气,让她放宽心,提前有个思想准备。 咱们府上? 池荣娇微微一怔:“小哥哥是说与王府结亲的事?” 池府向来低调,除了这一桩亲事,她想不出还有别的。 “你知道了?” 池荣厚微挑眉,倒也没有太意外,妹妹身边有几个消息灵通又忠心的,事关她的终身,告诉她也是应该的。 “嗯,红缨说的,是她家哥哥告诉她的。” 哦,池荣厚心中了然,红缨是二哥奶嬷嬷的娘家侄女,她的哥哥在外院当差。 “你不用担心,别人说什么不好听的,暂且不必理会,我和二哥会想办法的。左右我和二哥会护着你,天塌了我们个子高,顾你一个小人儿是没问题的。” 池荣厚轻描淡写,心里却没底儿,这是父亲首肯的事情,毕竟不是母亲一个人做主的,他仗着自己是幼子受宠,软磨硬缠的,母亲就屈服了……得与二哥好好核计一番,不管怎么说,不能眼睁眼看着妹妹跳这个火坑! “可是,既然明知文武不通婚,还要与王府结亲,会不会有内情?” 池荣娇听了哥哥的保证,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皱了小眉头,交这几天自己想的一一说给池荣厚听:“父亲为人低调,向来不做出头鸟,不可能为了儿女婚事冒天下之大不违,会不会是他人授意?” 池荣厚神色一懔,父亲向来是孤臣,谁能向他授意?难道是圣……?! “小哥哥,你和二哥千万不要为这件事轻举妄动,惹恼了父亲……” 池荣娇很担心,反复劝诫:“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嫁谁都没关系的,反正有哥哥们护着……你们好我就能好……” “胡说!谁说嫁谁都没关系?那王三不是良配,王侍郎府也不是个好去处!” 池荣厚打断了她的话,虽说娘家兄长得力,出嫁女在婆家就有底气,那也得分人分情况! 王府出自太原王氏,又是文臣一派的,根本不可能买池府的面子!文武两派政见不一,天天有纷争,随时随地就涉及其中,出嫁女马上就成了两边都不管的弃子! 漫说是政见迥异泾渭分明的文武两派,就是一家阵营,利益面前,被舍弃的还少吗? 最重要的,那王三不是个好的! “这可不是小事情,不能为了让别人高兴,就委屈自己!” 妹妹经常会为了不让母亲生气,是不是自己的错都认下,忍气吞声,只为不让母亲恼火。 “我有数的,会谋定而后动,你年纪小,就算订了婚事也不会马上成亲,虽说退婚名声有碍,也好过所嫁非人。” “不过,妹妹你真了不起,居然分析得这么透彻!我都没有你想得深!” 池荣厚真心实意地夸奖道,妹妹真是厉害,一下子就点到了问题的关键,他一开始就没想到,跟母亲掰扯了之后才知道是父亲的主意,更没有想到父亲可能是被人授意…… 若真是圣上,就表明圣上不想再纵容将相不和,有意消除…… 那这桩亲事想要不成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里就有了隐藏不住的忧虑,向来勇往直前的无畏少年,也觉得这次怕是不太好办。 池荣娇听到哥哥的这番赞赏,却是微怔了下,刚才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直接将自己对这桩亲事的感觉说了出来,回头想想,好象不对哟,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能想到这些的?这,这根本不是她的思考方式嘛!真是奇怪,她是怎么想到的? 她有些发懵…… 自从她上回病好了之后,确实更聪明了,好多事豁然开朗,不用别人提点,一眼就能看明白…… 而且,她的武技似乎厉害了许多,原先小时候学练拳,她最笨,二哥和小哥哥私底下给她开了多少小灶,她总是学不会…… 现在她好象忽然开窍了,那些拳脚招术,还有剑法,全部融会贯通了,自己也觉得一套拳打下来,如行云流水般…… “小哥哥,你也觉得我变聪明了?” 她忍不住向池荣厚求证。 ++++++++ 第六章 荣娇的困惑 “妹妹一直就聪明!现在是更聪明了!” 在妹控池荣厚心里,自己的妹妹是最聪慧最乖巧不过的,完全不觉得她能说出那番话很突然。 “……我武艺也比以前强了,以前怎么都练不会的招式一下子就会了。” 池荣娇还是觉得心里虚虚的,不敢相信自己能忽然变好变强。 “那是你以前练多了,积累够了,水到渠成。” 池荣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妹妹为了练拳脚,下了多少苦功夫?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她又不是要练成绝世高手,寻常武功,也就是熟能生巧,功夫下到了,时日久了,自然就练好了。 “……以前看不太懂的书,现在一看就明白了……” “看得遍数多了,理解力强了,自然就能看明白了。” 妹妹你不要谦虚了,你本来就很聪明,以前只是年纪小,有些话理解不到,没有体会。 “我的字也变好看了,以前练柳大家,总是不象,现在能看出些样子了……” 好象还很有功力。 “真好!拿来给我看看……这是你练多了,找到窍门摸到门槛了……我那里还有两本他的字帖,明天让人给你送进来。” 池荣厚的嘴角愈发开咧,笑容也愈发大了,有道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妹妹那么聪明,又肯勤奋用功,付出那么多,这不,收获来了!做哥哥的,一定要大力支持。 “……” 池荣娇无语了,小哥哥,你这么夸自己妹妹,真得好吗? “可是,好象忽然间学会了似的……做梦般的……” 她喃喃道,很不真实,好象是突然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 “噫?头会痛吗?” 一提做梦,池荣厚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紧张地欠过身来,妹妹上次病后经常发梦失眠,有时会头痛发晕,难道还没好利索? “不痛了。” “还晕吗?” “不晕了。” “夜里还做梦?” 十六岁的少年板着脸,神色间一片肃然,细致地询问她的起居……池荣娇的心头忽然就闪过个念头,好象突然间发现他故作老成的样子很有意思…… 她就咯地笑出声来,被关怀的暖流窜上心头:“也没有。” 只偶尔还有一两次,醒来时知道自己做过梦,大部分却都忘了,只留下些许零星破碎的梦境…… 令她不安的是,自己莫名地就变聪明了,脑子更灵了,很多以前不会不懂的,忽然就无师自通全会了! 她原先也不笨,但远不到过目不忘的程度,而且以前懵懵懂懂的,好多事情都糊涂着,现在忽然就捅破了那层纱,通透了起来。 身手也好得不可思议,那天绿殳带人收拾屋子,小丫头擦多宝阁上摆着的梅瓶时,手一滑,梅瓶掉下来了,那一瞬间,坐在炕桌边看书的她居然一个飞身就跃过去,在瓶子落地之前接住了! 梅瓶没摔碎,现场所有人都吁了口气,一阵后怕——瓶子碎了,池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责罚…… 众人惊叹她的好身手,她心怦怦乱跳,害怕的却是自己那一瞬间的反应,那样敏捷的身手,真不是她能有的。 这样啊…… 池荣池绷紧的神色松懈了下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胃口如何?” 他又仔细地就自己关心的问题问了一遍,然后露出轻松的笑容:“头不痛不晕就没事……你本来就冰雪聪明……噢,对了,女红也提高了?” 池荣娇的针线做得好,武将家的女儿,绣活儿出众的不多,长辈们也不在这上面要求太高,荣娇却罕见地有双巧手,绣什么都栩栩如生,针线做得又快又好。 “这个倒没有……” 她失笑,摇摇头,“哪能样样都好?那也太贪心了!” 她的针线本就比最优秀的绣娘不遑多让,若要一夜之间,忽然就再上层楼,也太贪心了吧?针线活是一针一线练出来的,做不得假。 “这就对了!” 池荣厚一拍大腿,“天道酬勤,当初你学针线,手指头被扎破了多少回?你在这上面开窍早,其他方面也没少苦练,不过是效果来得晚,到现在才慢慢呈现。” 是这样吗? 池荣娇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的小哥哥。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还有一样,近朱者赤,你跟小哥哥这样的天才呆得久了,潜移默化受影响了!” 池荣厚看妹妹小鹿般萌萌的眼神,不由起了促狭之心,也是为了逗她开心,不禁自吹自擂。 “小哥哥,你……” 荣娇想了想,居然认真地点点头:“对,小哥哥说得有道理,都是你和二哥教得好。” 她说的是真心话,池家不是太重视女孩子的学问教育,池府这一辈就两个女儿,嫡长女荣娇不是长辈喜欢,池荣珍是庶女,即便池万林千娇万宠,也没想要给她请读书教习。 池府先后请过琴师和女红师傅,教导两个女孩子。拳脚师傅不是单独请的,自己家中懂些功夫的嬷嬷,教着站马步,练些拳法。 池荣珍琴和针线都学得不咋样,师傅偶尔没眼色地称赞荣娇学得好,惹得池万林不太满意,后来就辞退了。 池荣珍在练武方面比荣娇强,但不能吃苦,池万林宠她,也不认为自己的女儿将来需要打打杀杀,被杨姨娘几滴眼泪软了心,不舍得宝贝姑娘受累,最后也是无疾而终了。 至于池荣娇想不想学,那不是长辈们需要考虑的。 大夏的女子地位不高,基本依附于男人生活,虽然不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却也不主张女人家读书做学问,即便是文臣家的女孩儿也不都能识文断字,主持中馈看不懂账本的也是有的。 池荣娇之所以能识字读书又练武,全依赖她两个哥哥教她。 二哥池荣勇是个练武奇才,天生武将的料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小小年纪就罕有敌手,池荣厚私下里偷偷跟妹妹嘀咕,就连他们的父亲也不是二哥的对手! 虽然荣娇没有练武的天份,拳法笨拙,惨不忍睹,但只要她想学,池荣勇就耐心教,一遍不会就再来一遍,连续示范十几次都不带烦的! 小哥哥池荣厚武艺平平,书却读得极好,四书五经,信手拈来,家学的老师一直夸他聪明有慧根,可惜是武将家的儿郎,注定要从军的,不然若是从文,科举必中!状元不一定,中举进士是稳拿的! 池荣厚自己读书象玩似的,自己会了的,就一股脑地教给妹妹,教授的热情让池荣娇吃不消,她好学也不比平常人笨,但远不及小哥哥聪明,特别是晦涩难懂到策论,向来令她头疼。 不像练武,一遍学不好,她就多练几遍,暗地里多下功夫,多少还是会有成效的,读书却不同,光死记硬背没用,不理解不懂,强背过了也是不行的。 “这样想就对了!” 池荣厚坦然接受妹妹娇憨的观点,“强将手下无弱兵,我和二哥这么强,你是我们的一手教出来的,怎么会弱?这就叫厚积薄发!安心就是!以后别偷懒,继续努力!” ++++++++ 第七章 又见白粥 池荣娇说出了心事,一身轻松,而池荣厚怕妹妹担心婚事,有意拉着她东扯西扯,逗她开心。一时间,兄妹俩聊得笑语不断。 多是池荣厚在讲,池荣娇在听,在她的心里,自己天天呆在府里,除了请安练拳读书写字做针线,就没有别的新鲜事,不象哥哥们,日日在外行走,见多识广。故而池荣娇特别喜欢听池荣厚给她讲外面的事情。 池荣厚再给她讲这次去的少阳城的一路见闻。 少阳在大梁城东边,距大梁城骑马要大半天的时辰,不算远。风土人情与大梁差别不大,池荣娇听得津津有味,面露神往。 “等过几天,我找机会带你去南山走走。” 池荣厚最见不得妹妹那副很向往又尽量隐藏,小心翼翼怕别人发觉的乖巧模样,眼下正值春末夏初,天气不冷不热正好,,是都城小姑娘们玩耍的好季节,每天都有去往南山的马车,明着是去南山上香礼佛,不过是贪玩的女孩子们跑出去玩赏风景的借口。 今年,杨姨娘带池荣珍出去过两次了,荣娇却连一次迈出大门的机会也没有! 池荣厚不禁悻悻然,心中一阵气恼,一阵酸楚……对池夫人生出几分怨气,愈发坚定了要搅和了与王三的亲事,给妹妹许个好人家的心愿…… 嗯,可以在军中找,不求家世多高,要紧的是对妹妹好,能顺着妹妹,家里人口要简单,不能有难侍候的婆婆,更不能有象池荣珍那样讨厌的大姑姐小姑姐……最好连妯娌也没有……不过这点有些难,独子不从军,一代单传又参军的,着实是太少……得让二哥一起相看,他认识得将官更多…… 心里有事,又是很放松地状态与自己妹妹聊闲天,池荣厚说着说着,就卡壳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少阳城的肉火烧,皮薄馅多,一咬满嘴油……” 池荣娇笑着提醒,小哥哥说得好诱人,她都嘴馋了呢! “对对,可惜得现做现吃,趁热吃,凉了就没味道了,不然我就带些回来给你尝尝了!”池荣厚有些惋惜,“不过,那些糖火烧也还行,凉着吃,脆硬中带着白糖甜和芝麻香,也不错的……你尝过了没有?” 先前他使人将自己从少阳城带来的东西,好吃的好玩的,一股脑地都先送过来了,其中有些少阳城的点心和糖火烧,不知妹妹吃了没有。 “还没有……” 池荣娇摇摇头,扬声喊丫鬟:“红缨!三少爷刚送来的东西收在哪里?” 进来的却是绿殳:“大小姐,红缨去大厨房取晚膳了,东西是奴婢与她一起收下的,您要取什么,奴婢这就拿来。” 这就要取晚膳了?初夏天长,看上去天光还大亮着,时辰却不早了…… 池荣娇吩咐绿殳去将吃食拿上来,对池荣厚道:“小哥哥,你不用陪我用晚膳,吃完糖火烧,你还是去正院陪母亲一起用膳吧,你不在府里,她很挂念的。” 用的是商量的口吻。 亲生的四个孩子中,池夫人最喜爱最宠的就是小儿子池荣厚,最不得她欢心的是女儿池荣娇。 “你呀,真愿操心!整天怕这个难过怕那个伤心,就不知道想想自己!见不得别人难受,自己受委屈就能忍着?” 池荣厚微叹气,这孩子,处处想让母亲高兴……似乎不知道自己委屈不委屈…… 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不等她的回答,自顾说出打算:“我陪你用完晚膳,再去正院,陪母亲说会儿话,用些宵夜……放心,我会哄好她的,不会让母亲生气。” 兄妹俩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一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声,尽量压低仍能听出怒意的小声讲话声……好象在说生病、膳食什么的…… 出什么事了? 池荣娇一怔,她听出那声音是一等大丫鬟红缨,红缨素来稳重,能经事,不会有点小事就咋咋呼呼的…… “谁在外面,进来回话!” 不待荣娇开口,池荣厚面色不悦高声喊道,他倒没听出是红缨的声音,只觉得妹妹这里的丫鬟太没规矩了,应该敲打敲打,主子在里间,她们居然敢在外边喧哗(呃,红缨冤死了,哪里喧哗了,明明是太气愤才嘀咕了几声嘛!),不听话眼里没主子的,趁早打发了出去! 池夫人主理内宅,内院的下人仆妇自然是以她为重,因着池夫人的态度,下人们最是趋炎附势,对名义上的大小姐也甚是轻慢,好在有池荣勇与池荣厚护着,三省居里又安插了他们的人照应,那些个下人仆妇不敢太放肆,不然,荣娇的日子还要不好过。 看来小爷这些日子太和善了!这些墙头草又全倒一边了!不知道服侍谁谁就是她的主子! 池荣厚心头火起,不打算善罢干休,杀鸡儆猴,撞上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轻饶了! 池夫人是当家主母,又是他的亲娘,他纵然对她待荣娇的态度有千般的不满,也不能非议长辈,更没法子硬逼着她对荣娇好——荣娇是无辜的,是娘亲不应该迁怒于她。 母亲心里也有苦处……涉及父母关系,做儿子的不好多说,但怪罪在荣娇身上,却是母亲糊涂了! “大小姐,三少爷。” 进来的是红缨与绿殳,这两个是服侍池荣娇的一等大丫鬟。 红缨眼圈红红的,看上去哭过的样子,绿殳强装平静的脸上暗藏气愤…… 怎么是她俩? 池荣厚心中一凝,这两个,是最不应该轻怠的!红缨与二哥乳娘有关,而绿殳,则是他安排在妹妹身边的……她俩应该是最忠心不过的,纵然是母亲有意,也不可能轻易地就拢络了过去。 “说!因何事?” 他收敛了笑意,沉声问道。不管是谁的人,对妹妹不敬,服侍的不用心,一律打发了!大不了再换人进来就是。 “……” 红缨的眼神却瞟向了池荣娇,欲言又止。 “有事直言,小哥哥不是别个。” 池荣娇心里咯噔一下,红缨之前是去大厨房取晚食,难道是在外头与人争执口角了?红缨是个沉稳不惹事的,不会主动招惹是非…… “回大小姐、三少爷……奴婢事才去取晚膳,只有白米粥……大厨房的管事说,夫人吩咐,大小姐肠胃不适,这三天的份例取消,只给白粥,其余的,一概没有……” 红缨的声音低了下去,忍不住带出几分哽意——夫人这是又无缘无故地罚大小姐禁食,不给饭吃! 哪有这样的亲生母亲! “肠胃不适?三天只给白粥?!好,好!真是好得很!” 池荣厚气极反笑,母亲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她除了会禁食禁足罚跪外,还会什么! +++++++++++ 第八章 心冷 池荣厚冷笑之后,压住了心头的火气,转身对着池荣娇露出温和的笑意,自嘲道:“修身养性,我的城府还是不够,妹妹别笑话……我的份例可取来了?” 最后一句是问红缨的。 他之前说了要留在三省居用餐,让人将他的份例一并取来。 红缨摇头:“……厨房那边不给,说是康嬷嬷吩咐要送到正院的……” 池府平素若无事,各院均是分开用餐的。夫人最宠三少爷,他出远门回来,定是希望能一起用膳的,有那样的吩咐也不稀奇。 …… 池荣厚心中滋味复杂难明,说不出的难受……母亲对他是慈母,对嫡亲的女儿却…… “让闻刀去取!再加四个菜,要蜜炙丸子、核桃鸡丁、素拌三丝,再清蒸条鲳鱼,没有新鲜的鲳鱼换条糖醋鲤鱼也成……让他告诉厨房的管事,半个时辰之内不能做好送进来,小爷让她明天去庄子种田!” 红缨和绿殳告退,下楼找闻刀。 “妹妹……” 池荣厚叫了声妹妹,看荣娇一脸平静,着实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类似这样的被生病被禁食不是头一回了……始作甬者是他们的母亲!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子不言父过,明知她错了,偏又不能打骂,连据理以争的申辩都是错的,不孝的! “妹妹,你别难过……今天晚上我就去找母亲,你身体好了,不需节食,反倒要好好补补。” 池荣厚知道荣娇心里肯定难过的要哭了,自己的安慰不知有没有用,“有哥哥在呢……以后我让人每天送你最爱吃的过来……我把闻刀留给你使唤,大梁城酒楼饭馆的拿手菜,让他全买了送进来……” 瞧着他郑重其事的模样,池荣娇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心里暖暖的:“哪用得着每天从外头买吃的?别担心,我没难过……” 她真的不那么伤心难过了…… 以前母亲这样做,她难受地恨不能死去……这一次还是难过的,却只有很少的难过,心头前所未有的生出了忿怒。 “嗯,不难过。凡事有哥哥在。” 池荣厚顺着她的语气,哪里会不难过?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对待? 妹妹就是懂事,怕他担心,跟着难受,每次在母亲那里受了委屈,都不跟任何人诉苦…… 见她谈笑宴宴,是真的平静淡定,不象以往强装欢颜…… 池荣厚心里且喜且忧且酸,百般不是滋味,既为妹妹的不在意不伤心松口气,又心酸不已,再多的情份也禁不起母亲这样的搓磨,妹妹的不在意,是不是对母亲再无孺慕之情了? 池荣娇见哥哥边说话,边偷眼打量自己的神色,知道自己今次的反应与往日略有不同,他是在揣测自己的真正心思,也不说破,落落大方任他端详。 至于池夫人康氏,她不将自己当女儿,自己也没必要硬要往前凑,与人家培养什么母女情份! 对她莫名又让自己被生病喝三天白粥的做法,池荣娇真心觉得池康氏脑子有问题了!她也没打算象以往那样听话,真的老老实实喝三天稀粥…… 茶水间有炉灶,有米有面,有点心蜜饯,好吃的东西有不少,做什么她要傻傻地饿上三天?虐待自己? 从她记事起,母亲对她就百般看不顺眼,她做什么说什么,永远一无是处,永远都是错的,不说是错,说了也是错…… 原先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不能令母亲满意,于是就愈发地努力,被母亲训斥责罚,非但不敢吭声,还要几番反省自己,对自己愈发严格,希望总有一天,母亲能给她一个笑容,一句温和地赞赏…… 没有!她努力了那么久,她对她不象母女,倒象仇家……看她的眼神是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的厌恶! 是厌恶,是憎恨! 哪怕对庶女池荣珍,她虽不喜,冷淡疏远,却还留了嫡母的面子情,至少面子上还要做做戏,在下人仆妇面前留些脸面,对自己,干脆连一丝脸面也不给的。 池荣娇自打生病后,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没事就会回想起自己过去十三年的林林种种,冷静地象看一本故事书,点点滴滴翻了一遍又一遍,她终于明悟了,池夫人对她,不是严格要求,不是望女成凤,就是实打实的厌恶,虽然这厌恶的理由太不可思议! 以往的池荣娇被渴望亲情的念想蒙蔽了眼睛,根本没想到母亲将自己当仇人,现在知道了,悲伤还是有的,却不象以前那么在意了…… 她好象不在意了,也不想再费尽心思千方百计地讨好池夫人,她喜欢不喜欢自己,好象也没什么打紧的。 最近一个月,池夫人没少生事,每天横天鼻子竖挑眼,荣娇垂头听着,心里却想池夫人应该读书不多,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说别的似乎就词穷了;脾气又暴躁,说着说着就动手扔东西,手上有什么扔什么…… 池荣娇现在也特别不愿意见到她,每日必需的请安,她总是即停即走,不象以前,明知道留下会挨池夫人的骂,还是想在她身边多呆一会儿。 那天池夫人又骂她,她低了头,心头却升起一股怒火,这个妇人太过份了!差点脱口而出喝一声“住口”…… 好在她及时克制住了,自己惊出一声冷汗,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再认为眼前的妇人为母亲,而是池夫人康氏。 …… 三少爷池荣厚的吩咐,厨房管事不敢不听,没多大会儿功夫,闻刀就取回来热气腾腾精心烹制的晚饭。兄妹俩用完饭,夜色暗下来,星火亮起,池荣厚又叮嘱了一番,才起身离开。 …… “大小姐,今天晚了,还要习字吗?” 红缨持银剪刀剪短了灯芯,轻声请示。大小姐每天下午都要练字的,今儿三少爷来,说话过了时辰。 “不写了,天色晚了,只练拳,弹五弦。” 自送走了池荣厚,池荣娇就站在窗前,望着墨蓝天空中的星斗若有所思。 红缨应是,打开衣柜,取出练武的短打衣裳…… 大小姐一直是早晚练拳的,以前习惯弹琴,最近这段时间喜欢上五弦……二少爷听说了,送了大小姐一把上好的五弦琵琶,还问要不要请个师傅……大小姐说不用,她自己胡乱拨拨就好……三少爷送了本谱子,结果大小姐一学就会,好听得很。 三少爷头次听了,赞不决口,连夸大小姐是天才,夫人听说了,连道不务正业,骂了好几回,嫌弃大小姐学胡人的玩意,正经地高雅的琴不弹,偏摆弄低贱的五弦,骨子里透着贱…… 夫人,可真是…… 想到这些,红缨暗自摇头,哪能这么说自己的女儿? 再说五弦琵琶起初虽是从胡人那边传过来的,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皇历了,前朝时五弦就已流传甚广,至本朝,更受名人雅士推崇,就连她这个做丫头的,都听过不少写五弦的诗词,什么“五条弦出万端情,捻拨间关漫态生。”、“美人为我弹五弦,尘埃忽静心悄然”等,五弦大家韦大师是达官贵人抢着邀请的贵客,夫人不可能没听说过,怎么到了大小姐这里,就成了不好的低贱玩意儿? 红缨心里思绪万千,却不影响她手头上的活计,服侍着池荣娇换了利落的衣裳,拆了簪环,重新梳了简单的发髻…… 看着英姿飒爽飞身下楼的池荣娇,红缨觉得,大小姐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 第九章 输赢 五月天亮得早,寅卯相交时,天光已大亮,湛蓝的天空,飘着丝丝缕缕的白云,鸟儿啾鸣,蔷薇香气迷人。 池府演武场。 “妹妹,你太厉害了!” 池荣厚擦着头上的汗水,连呼过瘾:“小哥哥打不过你啦!甘拜下风!” 他一身练武的短打,腰扎红带,脚蹬黑色薄底小牛皮快靴,白色演武服的胸口处有一个明显的小脚印——刚才与荣娇对练时,一个大意,心口处被踹了一脚。 妹妹的身手果然比以前厉害了,而且拳脚生风,出招老到有力,颇有些威胁,不象以前陪她喂招,虽然招术都对,打得也认真,但感觉上就是象在逗孩子玩,不是练武,不为制敌取胜,更不会有狠厉搏命之感。 不过他以前从来都说破过,二哥说得好,妹妹是小姑娘,练武是她喜欢,只要她开心,是练武还是跳舞都一样,又不会真要她上阵杀敌,与人搏命,招术对了就够了,有没有杀伤力无关紧要。 哥俩深以为然,妹妹练功夫是为她开心,花拳绣脚又如何?只要她喜欢就好。 池荣娇一直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不过她狠不起来也学不会,怎么用心也练不出那种气势来。 妹妹好象懂得如何快速制敌了…… 池府乃武将之家,池荣厚自小在军中打混,这一年间又跟着大哥池荣兴在军营办差,眼光自然不差,在对练中,他敏锐地察觉到池荣娇的转变,荣娇的蜕变显而易见,她好象一下子明白招术的有效性,拳脚运用娴熟,没有无用的花招术,一拳一脚都简洁高效,惜时度势,旨在快速取胜,就象……真有过搏命厮杀的经验,出招慢了,死伤的就是自己…… 与小哥哥满头大汗,衣服半湿相比,池荣娇略好一些,但也鬓角挂汗,娇喘加速,水绿色的演武服后背被汗水洇湿了一小片,红扑扑的小脸,眼眼亮晶晶的如黑水晶,“真过瘾!小哥哥,我们再来!” 对练与自己独自练拳还是有区别的,池荣娇兴奋地很,全身每个细胞都透着爽意……好象她以前经常这样与人对打过似的……不可能啊,家里除了二哥和小哥哥,没人陪她练……而且若哥哥不在府中,她是进不了练武场的! “好!再来!” 妹妹兴致高,做为妹控,池荣厚不可能拒绝,他将汗巾子扔给一旁服侍的闻刀,理了理衣襟,兄妹二人复又跳入场中,你来我往,打了起来。 一白一绿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池荣娇力气不如池荣厚,身姿却灵巧,招术刁钻古怪,池荣厚这次不敢大意,精神抖擞,拿出与军将拼杀的认真劲,二人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池荣厚愈打愈惊喜,妹妹这一开窍可了不得!竟是个天生的高手! …… “服了,服了,我认输!” 斗至酣处,池荣厚的拳头距池荣娇的太阳穴不足半寸,池荣娇两指如钩,不躲不避,正锁在哥哥的咽喉处,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池荣厚嚷着,率先收手,“不行,我打不过你了,回头你和二哥比比高低。” 他向来以荣娇的师傅自居,眼下做师傅的拼尽全力与妹妹打了个平手,池荣厚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抹不上,轻快的语调里全是高兴与欣慰,任谁都能看出,承认妹妹厉害比他打赢了更令他开心。 池荣娇见他这般模样,莫名的眼眶就有些酸涩,声音带上哑意:“小哥哥,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这样忽然变强了,难道你就不生疑?她自己偶尔都会忐忑不安…… “奇怪什么?” 池荣厚见她红了眼圈,神色就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到处找帕子:“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小哥哥刚才没控制好力度,打疼你了?” 对打过程中,池荣厚虽十分小心,怕伤着妹妹,但真放开了手脚时,难免还是会有拳脚碰到池荣娇身上,他已经注意收力了,难道还是让妹妹疼了?妹妹是小姑娘家家的,皮娇肉嫩……不象他,皮糙肉厚的! “要不,你打我几拳出气?” “不是……” 池荣娇本不想哭的,见他那幅小心翼翼的模样,眼泪就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好象从来没有哪一个兄长是如此对她的……她的心头忽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不对!二哥和小哥哥一直是这样对她的,自从有记忆起,两个哥哥对她就好得没边…… 为什么她会突然蹦出那样的念头? “就是,好象,我应该不是小哥哥的对手……往常赢都是你让着我的,我知道……” 她抽噎了两声,以前她也会有打中池荣厚的时候,当时以为自己真的进步了,后来想想,都是哥哥让着她,为了哄她开心的。凭真正实力,她根本连衣角都沾不到,更不可能打到他。 “你这个傻丫头!什么叫应该不是我的对手!” 池荣厚松了口气,这丫头就是这么胆小不自信!都是母亲……还是以前对练时为给她长志气,示弱哄得次数多了,这回是真的,她也不敢相信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功夫下得多了,厚积薄发,自然会水道渠成的!我这一年跟着大哥办差,练得少了,自然没你娴熟……” 这话其实不实,他自从到了军营,日日操练,对阵的经验比以前强了许多……所以说,妹妹确实很厉害,不知私下里反复琢磨了多少次! “你以前只是经验少胆子又小,练得多了,举一反三,就明白了!我昨天就说了,你是二哥和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师傅厉害,徒弟怎么可能弱?踢我一脚就以为有多了不起啊?赢了二哥才是真的出徒了,你呀,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继续好好练吧。” 都城人多有所知,池家的老二武艺超群,马上步下皆出众,大梁城年轻一辈,无一能敌。 池荣娇对他是无条件的信服,听了这番话,立马止了眼泪,翘起嘴角,握了小拳头:“嗯,我一定好好练,争取打败二哥!” “这才对嘛!” 池荣厚老大开怀:“好,挑战书我替你下了二哥!”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温和:“一会儿用完早膳,我就去大营了,你照顾好自己……母亲那里,我已说过了,膳食没事了,她……唉!小哥哥这回割地赔款,将白粥换成了禁足……天气渐热,正好也不用去正院请安……” 省得去请安还要挨骂,被鸡蛋里挑骨头。 “嗯,我省得,我喜欢呆在院子里。” 见他面有赫色,池荣娇急忙出声安慰,她的想法正相同,被禁足正好,她现在越来越不想去正院请安,老夫人那里也不愿去,巴不得呆在屋里不出去。 “我也是觉得这样清静……用不上十天,我或二哥指定有一个回府来,到时陪你去南山,你且忍忍。” 道理虽是这样,池荣厚还是觉得太委屈妹妹了,母亲这回竟难得地强硬,不论他怎么说,都不肯松口。 母亲能拖,他却等不得,只好答应了她禁食换禁足的条件。 这回,又是妹妹最委屈…… “不用担心与王府的婚事,就算订了亲,左右你年纪还小,成亲前二哥和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比起禁足,更令池荣厚担心的是妹妹的婚事。 “我知道,小哥哥,在没弄清情况前,你和二哥不要贸然惹恼父亲,又受罚……” 池万林崇尚棍棒教子,儿子不听话,先打军棍再说,一次不长教训,下次棍数加倍。她今年才十三岁,正象小哥哥所说的,离成亲还早,有时间从长计议。 对这桩亲事,池荣娇心里很没有底,总觉得轻易变不了…… 难道她真的还要嫁给王三? ++++++++ 第十章 庶妹 池荣娇在演武场与池荣厚告别,她原本不知道自己被禁足了,既然池夫人有这个指令,她自然不能在池荣厚走时送他至府门外。 这固然有稍许遗憾,不过,能十天不用去见池夫人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还是蛮令人心情愉悦的。 她现在,似乎已经不在池夫人如何对自己了……就是不想对上她那阴冷厌恶的眼神…… 池荣娇微顿,她以前心心念念想的是能得到母亲的正常相待,能得到她的一声好……如今,真的不在意了! 池夫人在她眼里,越来越象陌生人,还是极其讨厌的那种妇人。 “站住!” 就在荣娇与丫鬟要拐向通往三省居的小路时,从一旁侧路传来一声娇喝,“池荣娇!说你呢!” 荣娇眉头轻轻蹙了蹙,还是止住了脚步,回转身来,表情淡淡地:“何事?” 花树后走来三人,正是池府的庶女池荣珍,和她的两个贴身大丫鬟。 池荣珍长得随她的生母杨姨娘,身材高挑,长圆脸,眼睛挺大的,鼻梁有点塌。姿色只能算是清秀,与美貌却搭不上。 荣娇其实一直心有疑惑,以池万林的身份地位,见过的美人应该不少,杨姨娘勉强只能算中人之姿,着实不具备做宠妾的姿色,池夫人都比她长得要美,为何却能把池万林迷得三迷四道的? 身边除了摆设般的池夫人,就杨姨娘一个女人。他在府中时,除了初一十五宿在正房外,其余时间全歇在杨姨娘那里,把杨姨娘母女二人宠得要星星不摘月亮,可惜杨姨娘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除了池荣珍一个女儿外,没再得一男半女。 做为一个宠妾,没有儿子傍身,总归如浮萍无根,池夫人有三个成年的儿子,母以子贵,池万林再宠杨姨娘,也不会动摇池夫人的地位,不敢休妻将小妾扶正。 “好啊池荣娇,你被禁足了,还敢出来走动!” 池荣珍趾高气扬地走近前,面色不善。她比荣娇小一步,个头体型却比荣娇大出一个号不止,站在荣娇面前,好似堵了小半面墙。 “看我不告诉夫人罚你跪祠堂!” 看她的装扮,就知是去演武场了,而且一定是池荣厚陪着她瞎胡闹!池荣厚着实可恶!外出回来从来不给她捎一点东西!连他院里的下人仆妇都有些土仪吃食,她这个当妹妹的却一根毛都见不到! 池荣珍恨恨地想道,她不是稀罕那点东西,有爹爹在,什么好东西要不来?只是池荣勇和池荣厚只当池荣娇一个当妹妹,处处下她的面子,让她在阖府上下没脸,实在是可恼可恨! 若不是娘亲反复告诫自己,在没有生出弟弟之前,就算爹爹宠她,将来她总还是得倚仗娘家兄长的,绝对不能和嫡兄闹反脸,她才懒得理会! 他们看不见她,不把她当妹妹,她还不稀罕套近乎呢!左右有爹爹在! 不过,她不称罕归不稀罕,看到被他俩护着的池荣娇就没好气,嫉妒加恨!三少爷昨天回府,大包小包地往三省居送东西,她那里,什么也没着! 想到这里,池荣珍忿忿地将手里的手帕揉成了团:“我问你话呢,谁准你出来走动的?” “……” 荣娇听她骄纵嚣张的语气,不觉好笑,自己以前居然会为这么个东西生闷气!自失一笑,微微摇摇头。不咸不淡地瞟了她一眼,转身提步继续向前走自己的路。 “你站住!” 池荣珍被她那一眼看得极不舒服,又见她根本没理会自己的意思,居然转身走了,不由大怒,扬眉跺脚喝道:“我让你走了吗?你这个亲娘不待见的丧门星!贱皮子!” “你说谁!” 池荣珍正由着性子,象往常一样谩骂,却听得一道阴冷森然的声音响在耳边,不知何时,原先隔着她六七步远的池荣娇站在了她的面前,一双乌黑幽深的大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 …… 池荣珍心头一惊,不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胆怯,她不由又羞又恼,居然被池荣娇这个贱皮子吓了一跳!往常都是她见着自己绕着走的!眼下池荣勇池荣厚都不在府里,看哪个给她撑腰? “说你!丧门星!贱皮子!” 池荣珍嘴皮子甚是利索,红润的小嘴上下一翻,恶毒的话语就成串地向外抛:“你这个长辈厌恶亲娘都嫌的脏东西!我若是你,早就没脸活了,一头撞死省得丢人现眼……” “啪!” 突如其来的脆响,池荣珍的骂声嘎然而止,四周一片静默,丫鬟们呆如木雕……大小姐搧二小姐一巴掌!天呐,大小姐居然敢打二小姐!她不要命了吗?! 池荣珍显然也被惊呆了,她一手捂着脸,一手食指哆嗦着指向荣娇,一时竟忘了反应……荣娇依旧是那幅风轻云淡的样子,打了她之后,两手自然垂下,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神色淡淡地看着池荣珍。 “啾啾” 一声欢快的鸟鸣唤醒了呆怔状的池荣珍,她摸着火辣辣的脸,暴跳如雷:“池荣娇!你敢打我!好你个贱皮子,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如疯魔状向前扑来,就要抓荣娇的脸……红缨顾不上许多,忙上前挡在荣娇面前,……荣娇的眼中闪过暖意,却伸手轻轻将她拉在一旁,红缨是奴婢,这种情形下,被池荣珍打了也是白打……她却不一样了…… “还不快拉住她?” 她身子向旁边闪了闪,躲过池荣珍的第一波袭击,冲她带来的两个丫鬟厉声喝道。 “傻愣着干什么?你们还不快点给我抓住她?”池荣珍也反应过来,冲丫鬟尖叫着,“池荣娇,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不管不顾的又扑了上来……池荣娇这个贱人,居然敢打她!看她不抓花了她的脸! “扑通!” 荣娇见她如疯狗,又朝自己扑来,两手毫无章法地抓挠着,伸腿轻轻一勾,正用力往前冲的池荣珍,重心不稳,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打死我?好个没规矩没长幼的!我是你的嫡长姐,池府的大小姐,你一个庶女要打死我?” 池荣娇居高临下看着池荣珍,“传出去,池府的脸面被你丢尽了!就连父亲,也要落下个治家不严的名声,我打你,是教你懂规矩,真正丢人现眼的是你!” “你!” 池荣珍坐在地上,抬着头怔怔地望着池荣娇,觉得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她陌生地象是换了个人,她欺负池荣娇欺负惯了,池荣娇虽然占着个嫡长女的名份,爹爹眼里却从来没有她,连正眼都懒得给一眼,她亲娘池夫人恨不能在她从来没出生过,祖母也不愿厌恶她,因为她克死了祖父…… 长辈们没有一个喜欢她的,若不是有池荣勇池荣厚拼死护着她,估计她早就被搓磨死了吧?池府大小姐就应该是她池荣珍了!她才是爹爹的掌上明珠! “我打死你!我告诉爹爹打死你!” 从来池荣娇都是任她打骂的,不管因为什么,只要她想找她的茬儿,随时随地都可以,没有理由也可以,池荣娇若是不忍气吞声咽了,闹开了长辈们才不管因由,肯定是罚池荣娇给她出气,她巴不得池荣娇闹,她越闹罚得就越重,不会有人给她撑腰的,除非是池荣勇池荣厚在府里,不然,谁会管她死活? 反正娘亲说了,对正院那个女人来说,池荣娇死了,正合她意,她巴不得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娘亲说的时候,脸上的笑妩媚又迷人。 “行啊,你去说吧,让大夏朝上下都知道,池府的庶女无故出言不逊,对嫡长姐动手,要打死嫡长姐,被嫡长姐教训了一巴掌,池大将军宠爱庶女,为给庶女出气,打死了嫡长女……” 池万林若真敢因此打死她,这个大将军也不用再做了……“我若是死了,二哥和小哥能让我的仇人安稳地活着?” 池荣娇轻蔑地笑了笑,池万林是长辈亲爹爹,囿着孝道,他们是没有办法报仇的,至于你池荣珍这个小小的庶女,就算有池大将军护着,又能嘣哒几天? “你!你不就仗着池荣勇池荣厚吗?你以为他们能永远护着你?” 池荣珍知道她所说不假,若爹爹真的因此打了池荣娇,别说打死,就是打几棍,回头那兄弟俩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给池荣娇报仇,让她吃尽苦头……特别是池荣厚,心眼小又狠毒,诡计多端,又善伪装,每回他知道自己算计池荣娇,早早晚晚地都会替池荣娇找场子,替她出气。 要不是顾忌着有他俩在,爹爹那么宠爱她,让池荣娇吃点亏甚至早早让出嫡长女的位子,也不是难事。 +++++++ 第十一章 告状 “大小姐……” 红缨服侍着池荣娇洗漱后换了衣服,几次欲言又上,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二小姐不会就此罢休的……” 刚才在外头花园,二小姐被大小姐教训得呆了,愣愣地坐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大小姐也没再理会她,直接转身回了院子。 以二小姐不吃亏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过去了,不定能闹成什么样子呢! “听小丫头们说,二小姐哭着跑到老夫人那里了……” 红缨真的很担心,自打老将军去世后,老夫人对大小姐的厌恶是不加掩饰的,没事还天天挑错呢,这会子打了二小姐,不管占不占理,都免不了要受重罚。 这个时候三少爷恐怕已经离府出城,要不要派人告诉闻刀,赶紧将三少爷追回来? “无妨。” 菱花镜里池荣娇嫣红的唇角轻轻翘了翘,不无讽刺:“无非又是告状,不新鲜!” “可是,老夫人她……” 红缨心里甚是忐忑,与一旁服侍的绿殳交换了下眼色,大小姐现在硬气了,不象往常那里面团似的任由二小姐说什么也不还嘴,说起来连她们服侍的丫头,都挺痛快挺扬眉吐气的,只是这痛快之后的责罚肯定轻不了!大小姐本来就被夫人禁了足…… “随便她们!我不打她,她也会无是生非挑事告黑状,这府里有些人确实贱得很,你逆来顺受再三退让,她就以为你软弱可欺,打骂惩诫成了家常事,倒把宽容不计较当成了懦弱任欺凌……现在想想,我以前倒是做错了!早应该大耳括子赏她!” “大小姐所言极是,您是嫡长,她是庶幼……奴婢要不要找人去追三少爷?” 对,这回咱们是占理的,但占理没用啊,长辈偏心,再有理也是错。 “不用,小哥哥回营有正事,再说他也不能天天守在府里,这种小事不能回回都让他来……” 池荣娇一点也不在意,打了就打了,池万林现在不在府中,她完全不在意府里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占了长辈头号,为老不尊的女人,管你是老夫人、池夫人还是杨姨娘,以为她还是团软面,任由她们搓磨,那就大错特错了! “大小姐!大小姐!” 一个小丫头慌张张地跑进来,带着哭音:“红缨姐姐,老夫人那边来人了,让大小姐马上过去,你快出来看看。” 这么快! 红缨心里咯噔一声,看这样子,应该是二小姐前脚到了,后脚老夫人就派人来。 老夫人是长辈,明知她来者不善,大小姐去了没好果子吃,也不能不去…… 池荣娇气定神闲,好象池老夫人要请她去吃点心,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红缨,你去看看……不管来的是谁,告诉她,我正被夫人禁着足呢,没有夫人的允许,恕我不敢离了三省居,给老夫人请安。” “大小姐,这?” 红缨咋舌,这样说一下得罪两边,真的可以吗? “不得罪,还会有哪边会替我说话?” 池荣娇笑了笑,池夫人那里,向来是火上浇油的,不顾一丝一毫母女情谊,那架式,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又何必给她留脸面? 再说了,本来禁足的命令就是她下的,若因为老夫人有召,自己贸然出了院子,谁知道回头她是不是也要借此插一嘴,治个罪名? “去吧,让人等急了不好。” 池荣娇微笑地催了催自己的丫鬟,见她略带一丝茫然的脸,不由好笑……这丫头,池荣珍打人时她有胆子挡在自己面前,这会子倒忽然害怕了! 一两个没多少见识的内宅女人,有什么好值得费心思的…… 她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为自己脑中不经意冒出的念头分了神,咦,原来在自己心里,池老夫人和池夫人,已经被定义为没多少见识的内宅女人?好象她见过许多有见识的内宅女人似的…… 不过这样也很好,她不想再委屈自己喘气都不敢大敢了!她又不欠谁什么!原先自己绞尽脑汁想讨好她们,如今看来真是傻透了,努力了那么多次,碰壁碰得鼻青脸肿,墙都被碰破了,终于醒悟了! 有些人,根本不会拿你的真心拿回事,甚至以将真心真情踩脚底下践踏为乐事,这种人,冷漠无情至厮,即便是血脉亲人,又如何?比陌生人还令人齿冷心寒。 +++++++++++ “她真是这样说的?!” 池老夫人听完丫鬟的回话,气得全身都哆嗦了:“这个孽畜!她怎么敢!是她亲口说的?” 谁给她的胆子,居然连她的命令都要违逆! “……奴婢没见到大小姐,是大小姐身边的红缨传的话,她说大小姐被夫人禁足,除非夫人有命,不敢私自离开三省居半步。” 见一向吃斋念佛的老夫人发了火,丫鬟也战战兢兢的,原以为就是去跑腿通传一声,大小姐一定不敢耽搁,乖乖地跟来,谁知道这回却一反常态!大小姐这千载难逢硬气一回,偏让自己倒霉赶上了。 “祖母,她撒谎!她就是故意违逆您的话!之前她还去演武场了!我就是在过来给您请安的路上遇到她的!” 一旁的池荣珍尖叫,她一侧红肿的脸上抹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的药膏,衬着另半边完好的脸庞,看起来很是滑稽可笑。 “池嬷嬷,你去正院,让老大媳妇带那个孽畜过来!” 池老夫人气坏了,生撕了池荣娇的心都有! 这个孽畜,居然还敢拿她禁足之事将她的军!没有夫人的命令不敢出院子门?让池夫人亲自去请,看她出不出门! “祖母,嘶,好痛……祖母,她连您的话都敢不听,您这回可绝不能轻饶她……” 池荣珍说话时扯动了嘴角,不由痛呼呼连连,荣娇那一下不仅打肿了她的脸,她自己猝不及防又太过惊讶,牙齿咬到了口腔内侧,把嘴巴里边咬破皮了,一说话,牙齿不小心碰到,就会很疼。 “放心,祖母这回绝不轻饶!” 池老夫人对这个庶孙女倒也说不上有多宠爱,她最疼宠的是大孙子池荣兴,对这个姨娘出的庶孙女,只有面子情份,这也是看在儿子池万林的份上,池万林特别宠爱这个庶女,亲自取名荣珍…… 老夫人也不待见杨姨娘,一个养马小官的妹妹,能入池府做妾,已是修来的福份,还动不动想与正室叫板,忒不识规矩! 池老夫人倒不是有多喜欢池夫人这个儿媳妇,只是池夫人康氏娘家得力,父兄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势力,为一个养马家的妾室得罪了岳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为了她最爱的大孙子,池夫人的地位必须稳妥妥的。 故此,池老夫人并不待见杨姨娘,也会时不时敲打儿子,在杨姨娘那个小院里,他愿怎么宠就怎么宠,出了院子,妾就是妾,妻就是妻,杨姨娘再得宠,在池夫人面前也是半个奴才,该立的规矩必须得立。 鉴于种种现实,池府的内宅虽怪异却亦相对安稳,阖府上下都知道杨姨娘受宠,但池夫人才是当家夫人,杨姨娘的小院,在府中地位超然,宛如府中府,池夫人插不上手,不过,杨姨娘也就是在她那个小院子里能当家作主,出了院子,府里上上下,她什么权也没有,出门应酬迎来送往,绝对没她的份儿! 所以杨姨娘在仆妇中间的面子,还不如她女儿池荣珍大,杨姨娘是有钱银子多又有大将军护着,可池夫人有权啊,卖身契在人家手里攥着,有钱也得有命花。 二小姐则不同,庶女也是正经池家的小姐,大将军又宠得很,下人们争相巴结,哪里还记得府里还有个大小姐?! ++++++++ 第十二章 问罪 老夫人的心腹池嬷嬷去到正院时,池夫人康氏正与儿媳邹氏在说话,邹氏是池荣兴的妻子,出自青州邹氏,嫁过来两年多了,去年冬天刚生了大姐儿。 听完池嬷嬷的话,她紧皱眉头:“这个逆女!嬷嬷回去禀告老夫人,我这就亲自去趟三省居,押了她过去请罪。” 愈来愈无法无天了!仗着两个哥儿护着,长辈的话也敢当耳旁风! 得亏厚哥儿求情,才把禁食给她改成了禁足,结果她竟跑到花园子里闲逛,还掌掴庶妹!胆子也太大了! 康氏嘴上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多半又是池荣珍生事,以丧门星的面团性子,根本做不出掌掴池荣珍的事情来,反过来被池荣珍打了倒有可能…… 那个姨娘出的小贱种,从来都是个无是生非的主儿! 她打就打了,居然还敢跑到老夫人那里去告状!真以为她姨娘受宠,自己这个做嫡母的就治不了她? 康氏暗自撇嘴,她是懒得管!池万林是男人,不懂内宅的弯弯绕绕,以为自己将那对贱人当成眼珠子就够了!嫡庶不打紧!那娘俩也是蠢货! 本来庶女嫁不了高门大户,何况还是个养在姨娘小妇跟前的庶女?草鸡再装扮也成不了凤凰! 杨贱人再受宠,也只是在她那个小院里蹦达,池万林再宠她,也不会让她出门应酬!她再狐媚子,小贱人再受宠,想要出府门去别家应酬,也得来求她…… 将来许亲相看人家,就算池万林给她直接订好了人家,婚事也断没有姨娘出面的道理…… 再说了,一个小庶女,就算是冲着池万林,有机会嫁入高门,也是配庶子,就她那个性子行事做派……哼,好日子还在用头呢! 大小两个贱人不知死活,没儿子的姨娘还敢挑衅当家夫人?池万林宠她到死又怎么样?他死了,这池府是她三个儿子的,给不给出嫁的庶女撑腰,就得看她乐不乐意了! 康氏脑中转的这些念头只在一瞬间,她甚是客气地让人将池嬷嬷送出去复命—— 老夫人还是要高高供起的,不冲别的,单冲杨贱人再无生养这一桩,她记婆婆的情。 “母亲息怒,大妹妹不是惹事的性子,” 邹氏见婆婆皱眉,面色不太好看,出言劝慰。邹氏也出自行武之家,不过与池家这样的新贵不同,青州邹氏底蕴颇深,先祖上出过大儒,历经数次改朝换代,几经抄家灭门之祸,书香凋零,深感乱世百无一用是书生,遂改投武门。 邹氏子弟虽从军,却没丢了祖宗的书本,他家出来的男丁,皆文武双全,邹家的女儿,个个温柔贤慧识大体,行事大方,能堪大任。 是以,池府颇费了力气,才为池荣兴求娶了邹氏,池荣兴是承继家业的嫡长子,他的原配正室,是要能当家理事主持中馈的,小门小户的小家气的,不成的。 与康氏的风风火火不同,邹氏讲话语速轻缓,不管何时都温声细语的,透着股平和:“打人之事想是有些内情,她向来胆子小,不敢忤逆祖母……” 对这个大妹妹,邹氏心里甚感平淡,本来对嫡亲的小姑子,她是有意示好的,但看夫君的态度,却是淡漠的,甚至不怎么愿意听到自己提起她…… 邹氏是个聪明的,在池府,她是媳妇,嫁进来的外人,讨好小姑是为了翁姑夫君喜欢,倒不是真对小姑有感情,既然大家都不喜,且会因她与池荣娇交好厌恶她,心思就淡了。 那是他们的亲女儿,他的亲妹妹,血亲之间都不喜欢,她这个外人凑和什么? 但该说的好话还是要说的,婆婆与夫君怎么骂小姑都成,她这个做大嫂的,是绝对不能附合或口出恶言的。 “你不用替她说好话!那个孽帐!生来就是仇人!” 康氏早就不掩饰自己对女儿的厌弃,她打断了儿媳的话:“你不用陪我了,大姐儿也该醒了,你回去吧。” 这正合邹氏之意,她本来也没想要真陪着池夫人去池荣娇那里,这件事,牵扯到了祖母、母亲、庶妹,嫡妹,她这晚辈的大嫂,说不说,做不做,全可能是错…… 池夫人不主动说,她也会安排个由头,中途退出的。 于是乖巧应下,施礼告退。 婆婆对大姐儿还可以……她头胎生的是女儿,又见婆婆对自己嫡亲的女儿都嫌弃得要命,生怕她不喜欢这个嫡孙女…… 虽说是女儿不是儿子,她自己也有些失望,不过先开花后结果,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不疼?她可舍不得对女儿一丝不好,即便是别人不喜的眼神,她也会受不了的! 所幸婆婆对孙女儿的态度还行,不多好也不多坏,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倒是池老夫人,一见她没给夫君生个儿子,没抱上嫡曾孙子,颇是不满,连下几回她的脸面,后来还是夫君知晓了,劝了老夫人一回,这才恢复正常。 一想到老夫人敲打她的话,什么“要是再过一两年,兴哥儿还是没有嫡子,就得多找几个人替他开枝散叶”、“做正妻的不能善妒,男人身边哪能只你一个?不方便服侍的还能让爷们受委屈”等等,再一想到自己院里,老夫人送来的那两个娇娆娆的通房丫鬟,邹氏的心里就塞了把草,倒巴不得这回池荣娇硬气到底,气气那个总喜欢给她添堵的老太婆! …… 池夫人带着一干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去了三省居。 本来她是想让婆子把池荣娇直接叉到老夫人那里的,她跟着过去……毕竟三省居太远了,坐小轿一来一回的,也要费些时光,老夫人那里,怕是等得心焦火大。 想想既然已经说了,不亲自走一遭,倒让老夫人觉得自己在敷衍她…… 这个孽帐!丧门星! 三省居离正院挺远,池夫人坐在小轿里,抬轿的仆妇健步如飞,颠得她发髻都松了,心里的郁怒之气愈发地磅礴,等到了三省居,见到了气定神闲没事儿般的池荣娇,就彻底肆无忌惮地倾泄出来。 “小畜生!不孝女!不作你会死啊!” 当着心腹丫鬟婆子的面,康氏没有任何顾忌,怒气冲冲上前几步,揪着荣娇,巴掌没头没脸地就要拍打。 “夫人息怒。” 荣娇哪可能真被她打到,她微微一闪,就避开了池夫人的抓挠,后退两步,避让到安全的距离,轻施了一礼,温声道:“何事恼火?” 何事恼火? 康氏见她不但敢躲开,还敢问自己何事,不由更为光火:“小畜生!还不是你作的!跟我走!” 荣娇见她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骂,一口一个小畜生,不由也动了火气…… 不慌不忙地走到桌案前,姿态优雅的斟了一杯茶,纤长如玉的手指,比手中的白瓷还清润几分,她轻启唇,绽开如花的笑颜:“母亲喝茶……母亲莫不是该请医用药了?我是小畜生,莫非生我的是老畜生?” ++++++++ 第十三章 唇枪 小畜生自然是老畜生生的…… 室内的气氛顿时凝滞…… 丫鬟婆子心头一紧,面团似的大小姐居然也有反击的时候!而且还这般毒舌!一针见血! 康氏愣了,池荣娇今天的反应太反常,她没有哭着赶紧认错,哭求原谅,保证不会再犯,自请受罚……素来逆来顺受的她居然敢顶嘴……她怎么敢! 她竟然敢顶嘴! 小畜生,谁给她的胆子!近几个月,她就有这个苗头了!虽然没顶撞自己,如往常一般垂头听骂,她就是能感觉到她眉眼里的忍耐气愤与嘲讽。 “好啊!你敢骂我?” 愣了好一会儿,池夫人才反应过来池荣娇那句话的潜台词,她是小畜生,生她的是什么?这不是拐着弯骂她是老畜生? 血往头上涌,康氏要气炸了,早忘记自己一口一个小畜生的喊亲生女儿多少年了,“反了你了!你这个丧门星,当初刚生下来怎么没直接掐死你!给我掌嘴!” 向来任打任骂只会求饶的孽女忽然变了风格,康氏表示绝对不能接受,她气啾啾地盯着池荣娇,眼神阴毒,倒象是对着生死仇敌一般。 跟着康氏来的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下神色……夫人经常要仆妇打池荣娇……仆妇们不敢不从,却也不敢真打,总要想方设法的劝慰…… 曾有那不开眼的真听了夫人的吩咐,招呼到池荣娇身上,结果事后二少爷知道了,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剁手,哪只手打的,就剁哪一只,哪只脚踢的,就卸哪条腿…… 三少爷还放话了,爷们向来讲道理体恤下情,犯下的奴才秧子也不会打杀了性命,就是一报还一报,哪只手打的剁了哪只,两只手都打了,就两只都剁了…… 不听夫人的吩咐,夫人恼了,最多是打板子或发卖庄子上,人是完好的,就有出头的时日,缺了一只手两只脚的,残缺之人,却永无出头之日。 何况夫人这般硬气,不也是因为有三位少爷们撑腰吗?打了大小姐,就是得罪了二少爷三少爷,谁会帮她们出头? 这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夫人也真是的,哪有恨自己亲生女儿恨到巴不得她死了的份上,又没有仇怨…… “你们都聋了吗?掌嘴!” 池夫人瞪了呆若木鸡的仆妇一眼,厉声喝道。 “……夫人息怒……” 都不愿惹祸上身的嬷嬷们,没有一个敢出头的,面面相覷之后,康嬷嬷仗着自己是康氏的陪嫁,情份不一般,遂上前小半步:“夫人,老夫人那边还等着……” 她可不敢劝解,提什么母女情份,夫人听到这个,能把她的皮揭了,只好晦涩地拿老夫人做理由,来这里不是为了解了大小姐的禁足,让她去老夫人那边的吗?您在这里闹起来了,老夫人那厢等得急了,会不会觉得受了怠慢? …… 康氏也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压了压火气,喘着粗气,声音淬了冰似的:“暂且记下,见了老夫人后加倍!跟我走!!” 荣娇微微翘了翘嘴角,放下茶杯,理了理衣服,二话不说,跟着她下了楼。 谁也没想到,康氏明明已经偃旗息鼓走下楼了,她下楼站稳后,却扬手给了身后刚迈下楼梯的池荣娇一巴掌! 这一掌,凭荣娇的身手是可以躲得过,她心中念头百转,还是没有闪避,生生挨了这一下。 白皙如玉的脸庞印上清晰醒目的掌印,立刻就红肿了—— 康氏乃武将之女,小时候也跟着哥哥们拉弓射箭过,虽然摞下有年头了,却还有把子力气,手上的力量比寻常妇人要大许多,加之她心怀恨意,这一掌打得格外用力。 荣娇的脸肿了,她也震得手心发麻发疼。 打完了人,康氏看都不看荣娇一眼,转身扭头扶着丫鬟的手出了门,上了轿子。 红缨又惊又怕,急忙冲向荣娇:“大小姐!”急得眼眶都红了,“疼不疼?我去找药膏!” “不用了,没事,不用上药。我们走吧。” 荣娇安抚着自己的丫鬟,神情淡淡地看了池夫人那一群人的身影,提步出了院子。 绿殳向红缨使了个眼色,提着裙子匆匆往二门赶去,要给前院池荣厚的小厮送信,让他想法子找救兵。虽然也知道二少爷三少爷都不在府里,这救兵不好找,左右他在外面行走,点子或许更多。 池夫人的轿子在前面,一大堆仆妇簇拥着,荣娇主仆二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 一路无言。 +++++++ “……嗬,这谁呀?刚才还挺能耐的,这会儿,怎么不逞英雄了?活该!怎么不一巴掌打死你!” 等得心焦的池荣珍一见池夫人身后顶着半张红肿面庞的荣娇,不由心花怒放,觉得心中那口恶气总算透了! 这巴掌看起来比自己挨得这下要重多了……池荣珍简直要拍掌叫好,怎么不再多打两下! 能看池荣娇的笑话,她怎么可能不落井下石? 忍不住就娇笑着出言讽刺。 荣娇打她时,旨在让她知道轻重,闭嘴,使的力气不大,她的脸上了药,又过了这好一会儿,已经不象起初那么疼了,红肿也消退了少。 现在池荣珍这张脸,比起荣娇被打的脸,可是轻得多了,两下对比,她的脸就是红了一些,根本看不出指痕,不象荣娇,到了这会儿功夫,脸上红紫色的掌痕醒目又可怖。 老夫人身边服侍的丫鬟悄悄低下了头……打得这么用力,那得多疼啊……想起小丫头时犯错被掌嘴的经历,不由愈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跪下!老夫人,我将这个孽帐带来了!” 池夫人给老夫人见了礼,垂手坐在下首,看都不看荣娇一眼。 “见过老夫人。” 荣娇眼风扫了一下,满屋的丫鬟仆妇……这时候忤逆池夫人显然不太明智,她跪了下去……心头却莫名升起一股耻辱,仿佛在她心目中,面前的这个老妇是当不得她一跪的。 “……你打了荣珍?” 池老夫人半闭着眼睛,任她跪了好一会儿,方才抬了抬眼皮,沉声问道。 “是,打她情非得己,是为她好,为池府名声着想。” 荣娇不慌不忙,镇定自若。 池老夫人听此言,抬眼看了看她…… 自打老将军死后,她就特别讨厌这个孙女,觉得老头子就是被她克死的……轻易不见她,每回见了也不给好脸色…… 开始小的时候她还想着讨好,后来见了她就怕,老鼠见不得光似的,每回来请安也抖抖索索的,上不得台面。 一两个月不见,别的没学好,倒学得牙尖口利了! “如此说来,荣珍倒要谢谢你了?” 池老夫人不无嘲讽。 “祖母,您看看,她多嚣张无礼?在您面前她都这样!现在您相信她得了失心疯,随手打人了吧?” 池荣珍在旁听得牙痒,这个贱皮子打了自己,还是为她好,为池府好?自己挨了打,倒要谢谢她?笑话! “谢到不必,我是她的嫡长姐,教她懂规矩是应尽的本份。” 荣娇仿佛没听到其中的嘲讽以及池荣珍的插嘴,仍旧不急不缓,徐徐道来。 “呵!你听听!” 池老夫人这下子是真笑了两声,也不理会荣娇,倒是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池夫人:“打妹妹是为了维护咱们府的名声呢!这是要讨奖赏呢……” +++++++++ 第十四章 自辩 “哼,老夫人,我看她是讨打!” 池夫人向来不掩饰对荣娇的厌恶,她看也不看跪在中间的女儿,满脸的深恶痛绝:“您老做主就是。” “你倒是不询私……” 池老夫人不无夸奖,“她既然这样说了,做长辈的总要给个开口的机会……我倒想听听她怎么说。” 这个孙女今天倒不象个鹌鹑了,居然能蹦出句硬气话来,老夫人倒好奇了,她又不是真疼惜池荣珍,打了也就打了…… 她先前气的是荣娇敢拿池夫人来将她的军,不过见康氏依如往日的恭谨,她的气也就消了。 不消说,这孽帐脸上的巴掌一定是老大媳妇打的,不管因何,总是出了她的气。 老夫人只关心自己在这个家里不容置疑的地位,至于其他的,只要不涉及她的大孙子兴哥儿,孙女儿好坏的,她并不放在心上。 “你说呀!祖母让你说!” 池荣珍翘着下巴骄纵得很。 荣娇转头看看她,温声问道,“二妹妹,你可知道我是谁?” 什么?!你是谁? 池荣珍不屑地撇嘴:“你是傻子吗?自己是谁还要问我?天生的贱皮子……” 池荣珍私下里口无遮拦的骂惯了,等意识到池夫人也在场时,再收声已来不及,贱皮子三个字就那么顺溜溜地脱口而出。 荣娇淡淡地望了望她,抬头对池老夫人问道:“这就是我打她的原因,老夫人觉得该打不该打?” 不待池老夫人回答,荣娇又道:“如果我记得不错,我是池府的嫡长女,是二妹的长姐,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当着长辈的面,做庶妹的对嫡姐张口即骂,傻子、贱皮子这种话是她能说的吗?我该不该教她规矩,懂得好赖?” “你少诬赖,我规矩好得很!父亲都称赞的!” 池荣珍继续顶嘴,搬出了池万林这座大山。 “是啊,你规矩好得很!” 荣娇微微笑了:“远的不说,从进门开始,你见了嫡母可有请安?见了嫡姐可有问好?长辈问话,谁准你肆意插言了?如果这样父亲还赞你规矩好,那,难道是池府的规矩别具一格,与众不同?二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自家人不在意,当你是孩子,过几年还这样,落到外人眼里,人家不会笑话二妹妹,只会笑池府的规矩。” “你闭嘴!” 池老夫人喝道。 “对,祖母让你闭……” 池荣珍在老夫人的逼视下,后面的话音不由自主地就咽了下去,老夫人的眼光明明白白表明,要闭嘴的那个是她。 “你倒是牙尖嘴利。” 池老夫人让池荣珍闭嘴后,神色莫名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池荣娇,不咸不淡地哼了声。 “多谢老夫人谬赞。” 荣娇平静似水,神色温顺平和。 “谬赞?呵呵,果然是牙尖嘴利!孽帐!我池府的规矩也是你能置喙的?荣珍心直口快,不似你心眼子多,你有心要教她规矩,好好说就是,哪个允你打她了?万一毁了容,你担得起吗?” 池老夫人心里知道池荣娇说的有道理,荣珍这孩子,让老大宠得不象样子,将门府第规矩少不拘束孩子这样的理由已经站不住脚,不过,她却不接受发现并说出这一点的是池荣娇! 老夫人说翻脸就翻脸,手一扬,面前的半碗茶水就泼在了荣娇的身上,重重哼道,“老大媳妇你说吧,要怎么处理!” “杖责十,跪祠堂思过五日,您看可行否?” 池夫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荣娇一眼,如此重的责罚在她嘴里说得轻描淡写。 服侍的下人仆妇不觉心里一紧,全身冒寒气。 池府杖责用的是军棍,即便是奴婢仆妇,都轻易不会被杖责,哪有打在自家小姐身上的? 十杖下去,且不说没了脸面,娇柔如花的大小姐能不能活下来尚不可知,再跪五日祠堂!祠堂思过是不允许进食喝水的…… 这哪是责罚,是要命啊……夫人还真是巴不得大小姐早些归天? 池老夫人也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康氏给出的竟是这么重的责罚……这是要她唱红脸,高拿轻落? 不然,真打了十下再去祠堂思过,肯定是活不成的。 以前康氏也打过,最多是打五棍,就这样,挨到第二下就晕死过去,事后在床上躺了近两个月,才慢慢好转过来,能下地走动…… 那次事后,勇哥儿兴哥儿好悬没把正院的房顶给揭了,所有参与行刑的,剁手剁脚,康氏屋里的东西全被砸了,康氏被气晕了,府里闹得鸡飞狗跳的…… 老夫人看不上儿媳康氏动不动就打骂的作派,成何体统!女孩子犯错,禁足罚抄女诫就是,杖责这种事,还是能免则免,尽量不要用,传出去太丢人。 这与王府还谈着亲事呢……大姑娘忽然暴毙了,若王家不依不饶或是内情传出去,池府哪还有脸面! 这一刻池老夫人觉得康氏有些过了,为私怨,不识大体…… “杖责就免了,小姑娘家家的,哪禁得起这个?掌掴庶妹,顶撞长辈,不能不罚,祠堂思过五日吧!” 好开恩呐…… 不吃不喝祠堂跪五日?这是法外施恩的轻罚? 荣娇不由想笑,端端正正施礼谢道:“多谢老夫人、夫人开恩……多谢二小姐。 池荣珍被她莫名其妙的谢意吓了一跳,连摆手说:“不管我事,我没想你死的……你别找我!” 眼下夜里还很冷,池荣勇池荣厚又不在府里,没人替她求情,说不得池荣娇真的要不吃不喝在祠堂跪上五日,侥幸不死,也得去大半条命! 到时候,池荣勇池荣厚不能把康氏怎么样,一定会把账算到她头上的,被这两人记恨上,哪有好日子过。 “二小姐别紧张,我不是谢你这个,我谢你,是因为你让我明白了自己是谁,这些年你说的皆是至理明言,是我愚笨懵懂……这才闹笑话讨人嫌……你说,我们是不是同一个父亲?” 啊? 池荣珍彻底傻了,池荣娇被吓疯了吧?这个时候她不应该赶紧求饶,力求少跪几天,怎么还拉着她说些傻话? 她呆呆地点点头,对啊!咱们是一个父亲。 荣娇看向池老夫人,“老夫人,我的父亲是池将军,我是池家的骨血吧?” 荣娇也不是真要她回答,继续说道:“荣娇有一事不明,想请老夫人明示。” “行了!有什么话快说,说完了去祠堂,不要东扯西扯!” 老夫人不耐烦,她要去念经了,一早净弄这些破事了!今天晚了,一会儿要给菩萨多上柱香…… “我的生母是谁?” +++++++++ ” 第十五章 不认 荣娇的声线向来温和轻缓,不徐不疾,即使是很生气,气到身体发颤时,也不会火药味十足的大声嚷嚷,她轻轻问出的这句话,却如同施了定身法,令满屋子的人都愕然呆怔…… 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被吓糊涂了? 夫人就在那坐着呢,她居然问老夫人她的生母在哪里? “荣娇以往没有自知之明,占着嫡长女的位子,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嫡长女……日夜苦思反省,自己为何会是小畜生贱皮子?……荣娇明白爱之深责之切,不过,再严厉的父母也不会将小畜生挂在嘴上……” 池夫人的脸腾地涨的通红,之后唰的又白了,这个小畜生!她怎么敢! 谁也没想到荣娇会石破惊天说出这番话…… 一时四周俱寂,就连池老夫人、池荣珍都下意识地望向池夫人,屋里服侍的下人不管年纪大小,个个屏息垂头,不敢出声,却有个别胆大地忍不住偷瞟池夫人一两眼—— 年纪小经事晚的丫鬟,私心底倒都觉得大小姐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夫人经常骂大小姐是小畜生,或许真不是亲生的?…… “荣娇一厢情愿久矣,不通人情世故,不会察言观色,现今终于明白了!” 荣娇一脸的了悟,目不转睛地盯着池夫人,依旧柔柔地继续问道:“莫非,我的生母是外室?或贱籍?我,是私生子还是奸生子?请老夫人明示!”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苍白的笑意,眼里含着将滴欲滴的泪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荣娇不敢冒认嫡长女的身份……” “住口!” 被询问的池夫人铁青着脸,保持着沉默,倒是池老夫人先喝止了她。 老夫人这下子是真怒了,身前的案几拍得啪啪响,“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外室贱籍!这是堂堂池家原配嫡出的大小姐能说的吗!” 池荣娇不说话,依旧是如青竹般挺直的脊背,脸上勉强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眼泪还在眼眶里打着转转,仿佛倔强地强忍着,不肯落下来。 她居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老夫人又气又怒,堂堂嫡出的大小姐问她的母亲自己是私生子还是奸生子!这话传出去,池府的脸面都要丢到老家了! 扫了一眼屋里服侍的——全是嘴紧的心腹,不会传出去的…… 下人的嘴好约束,关键是荣娇这个死丫头! 她居然是这种想法!面团似的人,居然冷不丁地来这么一下!这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为了池府的脸面,池老夫人只好压下心头的怒火,破天荒头一回耐心地温声劝慰荣娇: “……你出生时,你母亲前头已经生了三个哥哥,你是这一辈的第一个女孩子,你祖父满心欢喜,连说幸得娇娇,亲自为你取名荣娇!谁准你妄自菲薄,自轻自贱的?你这番做派,置长辈置你母亲与何地?!” 当初得了这个孙女,老将军多高兴! 池家三代没出过姑娘,他就稀罕个娇娇女,知道老大媳妇这胎生的是个粉嫩嫩的女娃娃,乐得连拍大腿,笑得合不拢嘴! 亲自取名荣娇不说,百日礼操办得比她两个哥哥都要热闹,都快赶上她大哥了! 兴哥儿可是嫡长子嫡长孙! 谁知百日宴上老将军高兴,饮多了酒,又被一帮老家伙撮弄着,非要去东山跑马围猎,要打张白狐皮子给孙女儿做斗篷…… 结果,就一去再也没有回来!喜事变丧事,全是这个该死的丫头害的! “老夫人您,多谢您怜悯……” 荣娇苍白的小脸挤出一丝比哭还让人难受的惨笑,之前那强忍着不肯落下的眼泪,终于成串地滚了下来,喃喃低语道:“有句话叫爱屋及乌……幸得娇娇,幸得娇娇……怎么会呢?” 荣娇幽幽地长叹息,欲言又止,后面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家全明白,若真是幸得娇娇,池家大小姐又怎么可能是这种处境?被唤做小畜生贱皮子的?说好的娇娇儿呢? 池老夫人被噎住了,老脸火辣辣的,这是指着鼻子骂她呢! 这个丫头,面了十几年,烂泥似的,上上下下谁都能踩! 谁知即便是个土人,也有几分硬性子,眼下倒是忽然象变成了刺猬似的,浑身是刺,虽然刺不扎人,不轻不重地也刺得人火辣辣的…… 老夫人一时竟不好反驳,荣娇拿她的话打她的脸!偏她还不太直接喝斥—— 老夫人向来自诩与老将军夫唱妇随,若老将军真是喜欢这个孩子,没理由自己却处处针对她。 事实上,老将军确实喜欢这个孙女儿,而自己,确实是与老将军举案齐眉了一辈子,正因为如此,才会对老头子的死耿耿于怀,全是这个孙女儿方的!看到她就想到老头子,怎么可能喜欢地起来! 老夫人抿着嘴,冷着脸,暂时沉默。 “夫人,感谢您的宽宏大量贤良淑德,” 荣娇向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池夫人大礼叩拜,“将荣娇寄养在名下……荣娇愚笨,看不懂真假世故,这十几年,让您为难了……荣娇给您赔罪。” 她眨了眨沁泪的大眼睛,挂着泪珠的长睫毛犹如被雨点打湿的蝴蝶翅膀,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悲怆,十足可怜,“请恕荣娇不孝,不知,夫人能否告知我生母现在何处?” 一旁服侍的仆妇们想到她这十几年的遭遇,不由跟着生出几分对弱者的同情,这位看似大小姐,实际上还没有一等大丫鬟得脸,要没有二少爷三少爷护着,不知得被搓磨成啥样呢!甚至有那进府晚年纪略小的丫鬟同情之余脑洞大开: 莫非大小姐真不是夫人亲生的?其中有什么内情不成?不然,哪有将女儿当成生死仇人的? 池荣珍被这峰回路转的戏码搞得懵懵的,只觉得池荣娇今日的模样既陌生反常又在情理之中,这就叫不管不顾不要脸吧? 池荣娇这个破落户,真被逼狠了要破罐子破摔了? 居然敢顶撞老夫人和夫人!她这是不打算好过了!池荣勇池荣厚都不在府里,她这么作,真是要自找死! 不过,难道池荣娇真不是夫人生的? 对呀,同样是娘,姨娘对她是什么样的?康氏对池荣娇又是什么样的? 姨娘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她,而池荣娇这个倒霉鬼,康氏恨不得马上弄死她…… 多半不是亲生的,肯定是外室生的!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记在康氏名下,所以康氏才处处看她不顺眼,想着法儿地折腾她! 啊!那她这个嫡长女就是假的,她也是庶女?只是居长而已?还是从外头没名份的女人肚子里出来的? 想到这里,池荣珍不由生出几分雀跃,不是嫡长女!只是养在嫡母名下而已! 池荣娇是贱人生的贱皮子,难怪康氏叫她小畜生! 自己才是池府真正的千金小姐! 记名嫡出,还不是爹爹一句话? +++++++++ 第十六章 草草 “丧门星!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池夫人目光阴沉地盯着荣娇,森然语气中的恨意滔天,仿佛面对生死仇敌。 康氏长相挺秀丽的,有一双大大的杏仁眼,想来年轻时也曾眉若青山目似秋水,眼波盈盈流光溢彩,荣娇的那双眼睛与她同出一辙,只是比她更大更黑些,眸色更澄澈…… 只可惜现在康娘半老,池塘干涸了…… 干涸后龟裂的塘底见过没?一道又道数不清密密麻麻的泥缝,灌满了杀气与怨恨: “看来你是忘了自己怎么长大的……” 康氏眼中喷火,恨不能眼刀子杀死荣娇,这些年是谁护着你了!没有勇哥儿厚哥儿护着,我早让你死上几百回了!他俩凭什么护你?还不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 好啊,你自甘下贱,那就贱吧! 本来没想生你,当初那碗汤药怎么就没起作用呢! “你以为池府是什么人家?嫡长女想当就能当,想不要就不要?……” 康氏从不掩饰自己对亲生女儿的厌恶之情,若是可能,她真宁愿池荣娇的生母另有其人。 丧门星吗? 荣娇真是受够了康氏!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前十几年都忍了,跟个傻子似的拿热脸贴冷屁股讨好了十几年,被亲娘嫌弃,打骂羞辱,暗搓搓地谋命的意外一出又一出! 心里再难受,她都硬捱下了,背后哭得肝肠寸断,人前依旧逆来顺受…… 唯独上次病好后,她却是再也忍不了,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提醒: 她不是你的亲娘!虎毒不食子,亲生女儿,又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利益损失,这般的母女关系,绝对是反常的,绝对不是亲娘…… 真受够了! 以前荣娇胆子挺小的,也不敢争辩,只能受着……任由康氏将小畜生丧门星挂在嘴上。 此番却忍不得了——既然康氏口口声声小贱人,那她干脆直接承认自己是就好了,高大上的池夫人肯定不会是小贱人的母亲,不然,她不就成了老贱人? 荣娇这招以退为进,彻底撕破了她与康氏之间的遮羞布,反正她已经没有任何期盼了,对所谓的母女关系已彻底绝望,不再有一丝孺慕之情! 她以这个女儿为耻,她也不想再认其为亲娘! 你不是叫我小畜生,早该溺死的小贱人嘛? 我承认!我就是贱人了,你待怎样? 我认定自己是私生女奸生子了嘛,我娘就是贱人,反正你也不是我的亲娘…… 哦,你说你是啊?怎么可能呢?有你这样以折磨女儿为乐趣,巴不得亲闺女去死的娘吗? 面对康氏的怒斥,荣娇面露惶恐,一如既往地示弱:“荣娇不敢,夫人息怒……荣娇只是,只是不敢自以为是,鸠占鹊巢……” 她的神情是惶恐不安的,语气因害怕有些结巴,却十足的真诚,看戏的池荣珍心底轻哼,就说嘛!兔子似的池荣娇怎么可能有胆子咬人?这不,被康氏骂了几句,立马软了骨头,忙不迭地认错…… 粗枝大叶又看戏上瘾的池荣珍没意识到同样是认错,今日荣娇的这番认错服软,绵里藏针,险些把康氏气倒,说来说去,还是不认亲娘了! 池老夫人被吵得脑门疼,池荣娇认准了自己不是康氏生的,又提到过世的老将军…… 老太太就有几分莫名的心虚,若老将军在天有灵,依他那个脾气,定不会认为是荣娇命硬克他,怕是会怨她这样对待他的娇娇儿吧? 不由地对康氏就生出几分迁怒,若不是她这当亲娘的,天天把丧门星挂在嘴上,她也不会坐实了大丫头命硬克亲的罪名,不待见她……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母女不成仇,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一个个的,可着劲儿比狠,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子?传出去,池府上下还有脸面?噫!” 眸光沉沉,环视着屋里的上下人等,丫鬟嬷嬷个个恨不能没带耳朵进来,老夫人和夫人素来训斥大小姐不遣退服侍的,大家都习惯留下了,谁知向来不声不响面人似的大小姐竟反戈一击,闹了这一出! 谁敢给传出去啊,嫡出的大小姐不认亲娘?还是当家夫人不把女儿当人待? 老夫人哼了声后,见那娘俩,一个黑着脸怒容未消,一个怯生生局促不安如仓皇之兔,另一个挑起事端的庶女,事不关己,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遂觉得儿媳孙女一个个都是讨债不省心的,只有大孙子兴哥儿除外。 “行了!此事谁都不准再提!荣娇!” 老夫人点名着重强调:“以后切不可自轻自贱,失了体统……你母亲心直口快,性子急,做小辈的,听着就是,难不成还要长辈迁就你?” “荣娇不敢。” 池荣娇半垂着头,认错态度良好,至于不敢什么…… 呵呵,大家各自按照自己想要的意思心领神会就好。 老夫人心头浮上一丝满意,这丫头今天总算长进一回!没象往常那样管你说什么做什么,她就是半死不活的不张嘴,如同拳头打在棉花堆里,让人愈发恼火。 因了这丝满意,说完了荣娇,又说康氏:“……老大媳妇,不是我在孩子面前下你的脸面,你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这火爆性子也该收收了,姑娘大了,哪怕是做娘的为她好,也不能太粗暴,该给的脸面,一点也不能少的……姑娘是娇客,能留在娘家几年?迟早要嫁到别人家,即便为了她好,也不要太过严苛……” 说好的与王家的亲事呢? 荣娇一口一个自己是庶出的,你不安抚她,还跟着瞎胡闹,到时候去哪里弄个嫡女嫁过去? 提到嫁人,康氏也想到了…… 她之前是气爆了,恼羞成怒,她没掐死这小丧门星呢,她倒敢呛她!不认她这个亲娘!指桑骂槐涨本事了! 池王两家结亲,是大将军定的,王家的嫡三子是不会娶池府庶女的,王家这一辈没有女儿可以嫁过来…… 若随着小丧门星胡咧咧,人多口杂,真传出去,说池府以庶充嫡骗婚,可就坏了将军的大事…… 想到这里,康氏收回了眼底的恨意,对着池老夫人赔笑道,“母亲说的是,是儿媳糊涂了,多亏您提点……” 总算不是太笨! “……还有你,” 老夫人转向看戏的池荣珍,“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姊妹间再亲近,礼不可废,对嫡长姐该有的规矩不能轻忽了!” 正隔岸观火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批评的池荣珍涨红了脸,再羞恼也知道老夫人不是她爹池大将军,不敢撒娇耍赖,硬忍着眼泪,施礼称是。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老夫人道了声乏,屋里的一个个施礼退下,鱼贯而出。 康氏狠狠剜了荣娇一眼,一言不发,在下人的拥簇下扬长而去,临走前眼风轻扫,冷冷地瞟了庶女池荣珍一眼。 ……! 池荣珍憋着一肚子火,却不敢跟嫡母叫嚣,忍气吞声行礼目送……转头看到池荣娇一主一仆也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不由大怒:“池……荣娇!” 刚要高喝,忽然想到还在老夫人的院里,老夫人刚敲打过自己,遂压低了声调:“池荣娇,你出去等我!” 等你? 荣娇回头,淡漠地瞥了她一眼,不加理会,径直回了三省居。 +++++++++ 第十七章 心伤 一路上,红缨的心就没落到实处,这一遭跟做梦似的……事前她没被允许跟进室内,站在外厅檐下等着,隔着几道帘子,里头的说话声她听了个全场…… 冷冷热热,一颗心起起落落,几番腿脚发软,浑身冒冷汗,好不容易全身而退,红缨的心愈发忐忑了。 回到三省居,服侍着荣娇洗手净面,用了早膳,见这位大小姐面色如常地走到书案前,要开启雷打不动的练字模式,训练有素的一等大丫鬟红缨再也沉不住气了,“大小姐……” 嗯? 荣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红缨素来沉稳,打从老夫人那里回来,就神不守舍的,所为哪般啊? 这淡淡的一眼,不带任何负面的情感,红缨却陡然一惊,好强的威压! 不言不语只一眼,她竟觉得自己好象站在了大将军的面前,不,比大将军还要有气势! 红缨一直悬着的心似乎就着落了几分,她们姑娘终于有大小姐的气派了! “大小姐……不会让去祠堂了吧?” 若是还得去,她提前做些准备,祠堂阴寒,青石地面冷硬,别的不说,膝盖上得绑上厚垫子,不然跪上几个时辰,这腿就得受寒,落下病根。 打小池荣娇就经常被罚跪,她们几个贴身服侍的,早就得了两位少爷的耳提面命,在大小姐受罚时,要即刻给他们通风报信,若他二人外出不能及时赶回,就想方设法让大小姐少受些罪,护膝啊,袖袋里偷偷塞糖果蜜饯啊,尽可能求情顶罪啊…… 总之,绝对不能坐视大小姐受罚,能顶罪就顶罪,能拖延就拖延,实在没办法了,也要尽量在两位少爷回来之前,尽可能地护主。 在府里,最常惩罚池荣娇的是池夫人康氏。 其他的主子,老夫人不管事,大小姐撞上去的时候不多;大将军不常在府里;大少奶奶独善其身,不管小姑子得宠不得宠,都不会主动招惹;二小姐再得大将军宠,也是庶女,不敢也没立场直接惩罚,最惯用的手段是羞辱谩骂或告阴状陷害,假他人之手让大小姐受罪;杨姨娘是半个主子,几乎不出她的院子,但凡她出来,不等她找别人的茬,池夫人早就立了她的规矩。 所以,说来说去,池荣娇遭受的惩罚,超过半数是由她的亲娘康氏下令的…… 康氏是看荣娇不顺眼,自然不会拿她的丫鬟出气,何况,她们背后的靠山是自己的两个儿子,她心知肚明,打狗看主人,没有发作的必要,凭白为个丫鬟让儿子与自己生分。 “不用。不会去了。” 红缨一说,池荣娇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心头猛然就涌起一股复杂难耐的激流,滔天的委屈与激忿险些逼出她的眼泪:“放心……以后……” 以后,我再也不会动不动就去跪祠堂! 以后,再不会谁人搓磨!谁也不行! “可是,您今天那样说,夫人那里……” 红缨小声嗫嚅着,不知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夫人是不好,但,她总归是姑娘的亲生母亲,姑娘那样说,痛快是痛快了,但是后果呢……重点不在夫人…… 荣娇沉默了一会儿,“……你是担心我那样说,会伤了哥哥们的心吧?” 红缨意有所指,康氏不足为惧,原本就无半分母女之情,如今她不过是捅破窗户纸,将大家一直都看到的现实讲出来,最重要的是二少爷和三少爷,她今天这番话,真正伤的是池荣勇与池荣厚…… 原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她却质疑自己另有其母…… “是,不敢瞒大小姐,奴婢确有担心……” 大小姐今天若不反击,真按夫人的讲法,即便免了杖责,单这几日祠堂也会要了小姐的大半条命,夫人,她对大小姐向无母女情份,回回惩戒都冷酷无情,半分不顾大小姐的性命安危。 真论起来,最最应该伤心的是她们姑娘了……这是什么亲娘啊…… 好在还有哥哥们照拂……可大小姐这样说了,大少爷还无所谓些,他本来待小姐也不亲厚,二少爷三少爷那里,怕是会伤透了心吧? 若是他们伤心失望之余,待姑娘亲厚不在,不再尽心庇护姑娘了,可怎么办? “无妨。” 荣娇微微翘了翘嘴角,红缨倒算是忠心……声音温和了几分:“我自会向哥哥们解释。” 说完,轻移步在书案前安坐,素手执墨,一手半捏着袖口,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研磨…… 那双手,纤细幼长,白晰如玉,三指轻拈着墨条,黑白相衬,白愈发的如玉,黑的愈发墨黑…… 红缨怔了好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大小姐,奴婢来……” 暗啐自己,发的什么呆!居然走神到让小姐自己研磨…… 女大十八变,大小姐这阵子愈发妩丽,举手投足间韵致自生,当真是好看得紧……她这贴身服侍看惯了的,偶尔还会失神…… “……拿去给闻刀,让他送给三少爷。” 红缨应声接过去,退出去小声知会了绿殳,将信小心收好,匆匆找闻刀去了。 这信要尽快送到三少爷手中,不然,等他从别的地方先知道了小姐今天的这番话,恐会在心里留了刺…… +++++++ 池荣厚进了大营,汇报了差事,刚安顿好,惦记着妹妹的亲事,忙里偷闲找二哥池荣勇商量对策兼蹭饭。 池荣勇一直泡在大营里,果然不知道这件事,听弟弟讲完,不由心头火起,连连拍案,怒道:“真真不知所谓!可恼可恨!这是要毁了娇娇一辈子!” 到底有没有拿荣娇当女儿? 还是池府已经落魄到要靠卖女求荣了! “二哥,此事不能鲁莽,拿主意的不是母亲……” 池荣厚已过了最初得到消息时的激动,等二哥拍了桌案怒火发出后,方才出言:“既是父亲的意思……恐难打消,还得想个万全之策。” 都看得出来不是门好亲事,父亲却动这样的意,想来如妹妹所说,背地里定有不可知的内情,弄清了根源,方好求情。 “什么内情!” 池荣勇嗤之以鼻,他年长几岁,已有军职。因武艺高强,在军中亦有自己的人脉,对照着朝中局势,稍加琢磨就有了自己大致的猜测:“投石问路而已!真是……” 真是卖女求莫须有的荣! “投石问路?二哥,你有所知?” 池荣厚很意外,没想到听二哥的语气似乎竟有所了解,之前他明明是不知晓妹妹的亲事啊…… 你知道什么,快说呀! 池荣勇沉着脸,手指一下下扣着桌面,难怪妹妹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直接找上父亲…… 若真如自己所猜测的,这亲事,还真棘手得很…… ++++++++ 谢谢书友殇之角落亲、一把思念亲的打赏,多谢支持~~~~ 第十八章 猜测 “二哥……” 池荣厚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好二哥,心里七上八下的,二哥不是个好卖关子的,何况事关妹妹终身…… 瞧他这幅情形,莫非真有为难的内情? “二哥,王三那小子什么德性你也知道的,想与王家结亲他们结好了,反正,我们妹妹不能嫁他!” 见自己哥哥沉默了半天没言语,池荣厚如发誓般地道出自己的心声,虽然他知道二哥不会弃荣娇不管。 “你知道什么,快点告诉弟弟,这总不会涉及军机吧?” 妹妹的婚事与军机大事扯不上边!就凭王三那小子,更跟大事沾不上边,他呀,也就配在青楼脂粉堆里厮混! “大夏文武不和,由来已久,” 池荣勇未直接回答弟弟的问题,反倒从众所周知的大环境说起…… “既是因缘际会,亦是有意纵容……” 有意纵容?驭下之道? 池荣厚神色一懔,情不自禁坐下了身体。 “和有和的益处,不合有不合的妙端,当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为常态,” 虽知亲卫在外头守着,不会隔墙有耳,但所说的话题敏感又大不敬,池荣勇还是凑过身子,压低了嗓音,与池荣厚说起了悄悄话:“自打太子薨,东宫无主,在立储之事上,两派争夺激烈,若圣上无定论,长此以往,恐伤国本……” “二哥是说,上有意要……” 池荣厚对了对指头,是这个意思吧? “或许。” 池荣勇摇摇头:“各有利弊,且泾渭已久……上意难测。” “你是说……他在赌?” 池荣厚抖了抖大拇指,难道就为了不知有没有谱儿的圣意,自家父亲就要拿妹妹的终身去讨好可能的圣眷? 是亲爹不是? “不然呢!” 池荣勇冷笑:“若真有上意,不止一个了!不过,他素来忠诚谨慎,既然敢走这步棋,定是有所倚仗,即便行差踏错,也不会失了圣心。” 可恨的是,不管他行对行错,妹妹的一辈子却毁了! 池荣厚想到其中的利害,不由吸了口冷气,“二哥,会不会是你猜错了?” 要真这样,好象要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妹妹许了这门亲? 池大将军不是一般的固执霸道,又与圣意有关,池荣厚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凭自己和二哥的份量,是绝对不可能改变父亲的主意的。 “不对呀,这位,” 池荣厚抖了抖拇指,这个手式表示池大将军,若握起拳头抖两下,表示说的是池夫人……这是他们兄妹三人间的暗号,毕竟背后非议长辈是不敬不孝,万一被人听到不好。 他聪明得很,脑子转得飞快,马上想到自己父亲向来的处事特点:“……向来不喜欢做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这回怎么会?” 父亲向来标榜自己为孤臣,只做圣上的纯将,哪怕身为武将,与以勋贵为核心的武将圈子也保持一定的距离,忠心耿耿,简在帝心,按说他不可能为不确定的利益,冒进的。 “不知。” 池荣勇面露疑惑之色,“但愿所猜不实……据说英王曾有言,将相失和不利国本……” 英王啊…… 池荣厚沉默了,若真是英王讲过此话,那圣上有意调和两派就非空穴来风了……英王对今上的影响,无人能及! 英王甚少发表言论,偶尔说上一句半句的,素来都能得到圣上的重视。 “张津所言,非虚。” 池荣勇讲话素来简洁。他口中的张津乃安国公世子,安国公是勋贵一派的中流砥柱,张津是他最钟爱的儿子,早早就请封了世子,据张津所言,英王的这句话是对他父亲当面所言的。 “好象不好办了呐……” 池荣厚挠挠头,俊朗的脸庞一片愁云:“不然找大哥?让他说服祖母出面?” 既然是父亲的主意,或许只有祖母能让他改变心思。 “大哥?” 池荣勇扫了弟弟一眼,吐了两个字就没音了。 “我知道我知道!大哥不会管的。” 池荣厚无奈,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你至于用看智障的眼光看我吗? 与哥俩不同,他们大哥池荣兴向来对荣娇不喜,因为祖母不喜欢荣娇,而大哥是在祖母跟前长大的,祖母不喜欢的,他也不喜欢。 池荣厚也知道,不管大哥待他如何,第一,大哥是不会为了荣娇违背父亲的意愿的;第二,大哥更不会明知祖母厌恶荣娇,还请她为荣娇的亲事出面;第三,在这种事情上,大哥一定是会站到父亲那一边的。 所以,如果他不想再多一个需要对抗的力量,最好不要找大哥说这件事。 因为大哥不可能被他说服,而会在知晓他的想法后,摆出大哥的身份来压制,不允许他们坏了父亲的布置。 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可怎么办? 池荣厚心烦,负气道:“不管啦,反正妹妹不嫁王三儿,实在不行,把王三套麻袋打晕了,弄得远远的,人都没了,总不能还成亲吧?” 这明显不靠谱的主意倒引起了池荣勇的兴趣,他摸了摸下巴,沉吟着赞同道:“唔……虽是下策……若无他方,倒也使得。” 俩人互换了下眼神,这不是办法的办法竟可能是唯一想到的可行办法?这算什么?他们想要的可不单单不嫁王三,还得给妹妹找个好人家,许个良配呢! …… “娇娇怎么样?” 哥俩沉默了一会儿,池荣勇率先开口。 “娇娇挺好的,给我们做了衣服鞋子,哦,还让我把你的那份捎来了……娇娇长大了,还宽慰我,说她现在还小,还要过两年才能及笄的,让我们别着急,从长计议……还有,娇娇的身手厉害了,能把我打趴下了……” 提起妹妹,池荣厚一扫愁苦,脸上泛起了笑容,连说带比划的跟池荣勇讲妹妹的变化,池荣勇含笑听着…… 他都有三个月没见到妹妹了,听起来真不错……还不忘打击弟弟,“该!让你整天不好好练功,妹妹下了多少功夫,你练了多久?” 两个妹控终于心情好了些,门外传来池荣勇贴身亲卫小甲的禀告声,“闻刀差人送信来,是大小姐写给小将军与三少爷的……” 妹妹来信了? 池荣勇边让小甲进来,边狐疑地看了看荣厚,他今天早上刚从府里来大营,怎么一天功夫不到,妹妹就来信了? 难道出事了? 等哥俩看完信,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池荣厚重重地捶了下桌案,“二哥,你比我大,小时候的事记得更清楚,你说,妹妹是娘亲生的吧?我明明记得乳嬷嬷说娘亲肚子大了,是因为有小弟弟或小妹妹了,后来就生了妹妹的吧?难道我记错了?妹妹真不是娘生的?若不然,怎么能这么待娇娇?” 还杖责?! 妹妹铁定不是她生的! 池荣勇却沉默了,半晌才道:“娇娇自然是我们的胞妹……娘,她……想差了,糊涂了……荣厚,你且记得,将来娶妻成家,就要有做丈夫的担当,不要得陇望蜀享齐人之福……” “二哥,这跟杨姨娘有关?” 池荣厚敏感又聪明,闻弦知雅意,可就算杨姨娘得宠,也没翻了天,府里还是娘亲当家作主,况且,杨姨娘得不得宠的,又怎么能成为娘虐待女儿的理由? +++++++++ 第十九章 因由 “……娘,池荣娇真不是康氏亲生的吧?” 拢月居正房里,池荣珍缠在杨姨娘身畔,边吃着点心,边将在老夫人那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自己的亲娘听。 听到池荣娇说自己的娘亲另有其人时,杨姨娘脸上露出舒心的笑意。 池荣珍见了那笑容,愈发如小猫挠心般好奇,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她撒着娇儿,娘真是的,又不是了不得的大事,还不肯告诉自己! “娘,池荣娇就着仗着有个嫡女的身份,整天想压我一头,烦死她了!爹爹根本不喜欢她,祖母也是,怪不得康氏天天敲打她……她要真不是康氏亲生的,就不是嫡女!而且二哥三哥他们知情后,也不会再护着她!” 池荣勇池荣厚是因为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才格外关照她,若知道与她根本不是一个娘生的,而且她亲娘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室,肯定不会再对她另眼相看了吧? 同样都是妹妹,就算都是庶女,自己可是深得爹爹的喜欢,不是池荣娇能相提并论的! 杨姨娘的嘴角翘起,眼里满是笑意,“是真的,你呀,嫡长女的名份岂能做假……” 池荣珍满耳朵都是自己想要听到的,没留意姨娘说的与自己不是一个意思,“我就说嘛!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怪不得康氏拿她当眼中钉!恨不能弄死她!额,娘刚才说什么?” 嫡长女的名份岂能随便? 意思就是池荣娇嫡长女的身份是真的? 池荣珍瞪圆了眼睛,愕然道:“娘,您是说,池荣娇真是康氏那个老贱妇生的?” “嗯?” 杨姨娘脸上的笑容微敛,“珍儿!” “知道啦知道啦!” 池荣珍吐吐舌头,“娘,我有数,这不是没有别人在吗?当着外人面,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 本来康氏就是老贱妇嘛,娘您心里不也这样想的?反正就咱们娘俩在,外人面前,我什么时候说漏嘴过的! 拢月居是杨姨娘母女的天下,只要不出这个院子,她们是不会称康氏为夫人或母亲的,池荣珍喊杨氏为娘亲的,哪怕是当着池大将军的面,她也是如此称呼。 只要没外人,宠爱母女俩的池大将军也不会去纠正,在拢月居,他愿意让她们娘俩随心所欲,不看任何人的脸色,对于自己宠爱的女儿,不能称自己的生母为娘,而是应该称姨娘这种小事,是用不着特意去提醒的。 “你呀,娘是怕你口无遮拦的,万一哪回急了,一时嘴快,被你爹或是下人听到,可了不得!你现在大了,该学的规矩礼仪万不能少了……” 杨姨娘关注的重点不是女儿称嫡母为老贱妇,她担心的是宝贝女儿的将来,她再得宠,终归是妾室,没有资格出去交际应酬,就算大将军宠爱她们母女,亲自给荣珍相看,将来嫁娶的三媒六聘,还是要当家夫人出面的。 “娘!我下回注意。” 池荣珍不耐,不是有爹爹在吗?康氏再本事,不也得听爹爹的话?她要是敢使绊子,自己就找爹爹告状! “娘,池荣娇真是康氏亲生的?康氏巴不得整死她。” 嫡长女的身份是名符其实的? 想到这个,池荣珍心里扎的刺就又重了几分,从小到大,爹爹视她如宝,要什么给什么,池荣娇却是爹不亲娘不疼祖母看不上的,吃穿用度,跟自己没法比,明明自己什么都比她强,偏她有个嫡出居长的身份,单凭这,就是能稳压自己! 天知道,她有多少次诅咒过池荣娇真如康氏所说,是个下贱皮子,是寄养在康氏名下的! 当初爹爹一定是不知道姨娘会生下自己,否则一定不会让嫡长女的名份被来历不明的池荣娇早早占去! “呵呵,”杨姨娘笑了,“珍儿说得不错,康氏确实希望从来就没有这个女儿!蠢不可及!哼!” 蠢货!以为当初没怀身孕,大将军就不会让自己进门了?当初大将军不过是拿这个做送上门的理由就是,没有这个,还会有别的! 大将军早就同自己说好了,一及笄就纳她入府,恰巧康氏那会儿有了身孕,不能服侍,大将军就顺理成章将自己抬进来…… 康氏肚里的那块肉只是现成的理由,没这块肉,她该进门,还是会进! 谁让康氏愚蠢,谁叫池荣娇倒霉,在那个时候投生到她肚子里呢? 想起往事,想起与大将军的初次相见,以及后来的暗许终身,杨姨娘的眼角眉梢都绽着笑。 记得那时,她与哥嫂出城去南山游玩,桃花树下初见大将军……哥哥是大将军麾下将官,唤她上前见礼……那时她头一回见到哥哥口中的大将军……她偷眼观看,不由心头小鹿乱撞,羞红了脸…… 大将军仔细看了她几眼,对哥哥说,“你妹妹,很不错……” 后来,有意无意地又见过几次,大将军看她的神色,愈来愈不同,她知道那其中闪烁着的是男人对相中猎物的占有与宣示。 大将军喜欢长相明艳,温柔似水的女子,也只有康氏那个蠢货,才会以为将军喜欢她心直口快粗鲁强硬的,也只有她那种蠢货,才会想当然地把男人的话当成真,许你一辈子情深不渝,你就信一辈子一双人? 居然迁怒到亲生女儿身上,真是愚不可及! “娘,康氏怎么回事?我看她对那几个儿子好得很,为何偏针对池荣娇一个?” 池荣珍追问,既心有不甘,也是真好奇,康氏对她三个儿子好得很,就连对大少奶奶邹氏,都很不错,为何唯独对自己亲生的女儿不好? 为何? 迁怒呗,蠢呗! 杨姨娘愈发笑得风情万种,从她入府,康氏就没让她痛快过,一天几次地找碴儿,变着花样儿地想折腾她…… 后来又怎么样?大将军但凡回府,都是宿在她这里的!当家夫人又如何?拢月居的事儿,她一件也别想插手! 不过,这个原因当然不能讲给女儿听……她取出帕子轻轻擦了擦池荣珍嘴上的点心渣子,“猪油糊心呗!重男轻女……” 重男轻女,这个是好理由…… 不管康氏如何愚蠢如何不受大将军待见,她都有三个出色的儿子傍身,不象自己…… 杨姨娘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后宅的女人,再得宠,没有儿子,终是无根的浮萍,大将军今日能宠她杨月儿,将来未必不会有李月儿张月儿…… 可自从生了珍儿后,她就没再怀上过,调理的汤药一直吃着,大将军的心思也都放在她身上,但凡回府,都少不得亲热几回,偏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珍儿,你以后要对池荣娇好一些,她是你的姐姐,不可再针对她。” 杨姨娘暗自叹口气,康氏与池荣娇都不足为惧,关键是几位少爷。 “娘要我去讨好她?” 池荣珍不可置信地挑高的嗓门,“那个木呆呆的贱皮子?您知不知道,她今天还打了我?我要是给她个笑模样,还不得被她欺到头上?” “不是为她,打狗还得看主人,为了她背后的二少爷三少爷,也得交好于她。” 杨姨娘的语气重了几分:“莫要忘了,将来他们才是你用得上的娘家人。” “那还不如交好大少爷大少奶奶呢,毕竟大少爷才是嫡长子……” 池荣珍小声嘀咕道,娘的意思她都明白,以往娘也没少说,可是,她就是不想给池荣娇低头! “大少爷?” 杨姨娘微不可见地撇撇嘴,“那是个薄情的,指望不上……邹氏更是个滑不溜手的……不象那哥俩,能靠得住。” 就算家业由池荣兴接管,凭池荣勇池荣厚的本事,也会前程大好,珍儿没有亲兄弟,将来还是得指望他们。 “……我尽量。” 对上娘亲不容置疑的目光,池荣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对池荣娇好? 就怕她福薄命浅受不起! ++++++++ 第二十章 梦境 雕花床,青碧绡纱帐。 几案上幽幽的夜灯,将白玉花觚插着的粉色牡丹花,照出一圈圈微微的粉晕。 明月皎皎,月光透过窗纸,在屋子里洒下淡淡的银辉。 夜已深,偌大的池府在墨色中沉沉入睡。 池荣娇又开始做梦。 断断续续的梦境,里面的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场景也在变化着,反反复复一直出现两个女孩子。 一个是她自己。 池大将军府的池荣娇。 梦里场景变换着,有小时候无故受母亲责罚,小哥哥护着她顶撞墙母亲的旧事;也有因为池荣珍告状,二哥为她争辩,挨父亲打的;她在祠堂思过,夜里哥哥们偷偷送吃食与衣物过来…… 也不单是这些旧事,还有些场景似乎是未来的……长大了的二哥与父亲对峙着,言辞激烈,好象是为了她的亲事…… 小哥哥被家法打得皮开肉绽,全身是血……嘴里一直喊着妹妹不能嫁…… 然后好象是她出嫁了,穿着鲜红的嫁衣……背她上轿的是大哥……二哥与小哥都没有出现过…… 她嫁的那家姓王,丈夫很不待见她,洞房夜不见人影儿……她在夫家过得很不好……丈夫好色,家里外头女人不少……她沦为笑柄。 两三年后……不知到底是几年,看屋里物件摆设,似乎也就两三年光景……她无出,夫家要休妻……婆婆为她说了几句好话,休妻改为和离。 她离开前夫家,池府派了个下人将她送到城外的庄子,连娘家的大门都没让进……到庄子上,她才知晓二哥之前在边境与北辽打了胜仗后,却战地失踪…… 小哥哥并不是外出游学,……因为反对她的婚事,被父亲痛打,上药护理不及时,又受了风寒,在她出嫁前就已过世! 然后她就哭晕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呼!” 池荣娇猛地坐了起来,心怦怦跳得急促,她使劲按住胸口,唰地拉开帐子,入目,是熟悉的卧房,三省居里她自己的寝室。 小夜灯吐着昏昏的黄晕—— 她怕黑,夜里入寝后也要点灯,二哥特意找人做了盏夜灯送她,比寻常灯盏要小,灯芯更细,每晚她就寝时,红缨几个就会燃起这盏灯,将其它的烛火吹灭。 荣娇手一轻,松开帐帘,抬手抹了抹脸,脸腮额头水津津的,有汗有泪…… 想到刚刚的梦,一阵阵的后怕,后背亦是一身冷汗……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二哥那么厉害,小哥最聪明不过,不会的……梦都是反的,二哥小哥都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找尽借口反复安慰着自己,这个梦一定是做反了的,梦到不好的就是吉兆,意味着哥哥们未来一定是很好很好的…… 荣娇睡意全无,好半天才定下心神,勉强使自己相信,不,是全身心地令自己确定以及肯定,梦是反的,哥哥们与她自己会活得很好…… “一定不会!” 朦胧的帘帐里,她握紧自己的小拳头,暗自发誓,即便是自己死,也绝对不会让哥哥们有意外! 如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担心思念哥哥们,才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梦,那另一个呢?梦里另外的一个女孩子,是谁? 奇怪的是,那个女孩子她明明是没见过的,感觉上却又熟稔地仿佛就是自己,是长着另一张脸的自己。 她或许叫楼满袖,梦里出现的人,对她都毕恭毕敬的……只有一次,一个与她模样有两分相似的女孩儿,愤怒地冲她大吼大叫时,脱口而出喊了“楼满袖”这个名字,应该就是她了。 那些梦,凌乱又破碎……楼满袖从未出现在池府,她有时现身在豪华的殿堂内,那殿厅的装饰摆件,非常特别,不象是大夏…… 楼满袖很喜欢练武骑马,她似乎是生活在一个与大夏完全不同的地方……能自由地上街出城,梦里频繁地出现她骑马驰骋的画面…… 她有一个哥哥,她哥哥好象对她不错…… 她还有好几个对她很不友善的异母兄妹……不过,她们兄妹很聪明,梦里有好几次出现她那些兄妹害她,却被她识破又将计就计的场景…… 她和哥哥在一起喝茶,哥哥走了,那茶好象有问题……梦里她吐血了…… 池荣娇的心头陡然生出一股悸痛,排天倒海般的巨痛袭来,突出其来的痛楚与绝望逼得她气血翻涌,喉咙腥咸,竟是几欲吐血! 荣娇大骇,身不由己,又莫名感同身受的感觉,要不要太可怕? 好半天荣娇才找回自己的心神,她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一点一点试图去整理纷乱的梦境碎片,真是怪异啊…… 她努力地回忆着,直到脑袋木木地痛,也没有理出多少线索,更遑论合乎情理的解释。 …… 晨曦微明,值守的丫鬟绿殳蹑手蹑脚地进来灭灯,却见床帐半挽,大小姐已经醒了,半靠半倚在床头,若有所思。 绿殳一惊,“姑娘,您醒得真早……” 见她苍白的脸色,眼底的青晕,误以为自家姑娘经过昨日白天一役,并不象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云淡风轻,心里也着实不好受,服侍地愈发尽心尽力,“大小姐,今日就歇歇?早练停一天?用了早膳您再歇会儿?” 绿殳轻手轻脚地用煮熟的鸡蛋在荣娇眼下滚着,意在消除眼下的黑圈,隔着近,愈发觉得大小姐肤色白晰,吹弹即破。 “不用。” 又不是病得爬不起来,该练的拳,哪能随便就不练了,况且荣娇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她脑子乱得很,更需要打通拳脚,出身汗,才能神清气爽。 “嬷嬷呢?” 嬷嬷是指她的乳娘栾嬷嬷,三省居里服侍的都知道,大小姐嘴里的嬷嬷,是特指栾嬷嬷的。 “嬷嬷一早去茶水间给您准备早膳了,绣春跟去打下手。” 绿殳轻声回答,快手快脚地给荣娇梳着了个简单的发髻。 哦…… 三省居的茶水间配有炊具,能烧水煮茶,亦能烹煮饭食。 嬷嬷这么早到茶水间,还带了绣春打下手,绝对不是烧热水或简单地炖煮补品…… 荣娇眸光微闪,却没有再多问。 扎好练武用的包头巾,换上练功服,荣娇浑身上下收拾利索,拎着宝剑,下楼。 三省居地方偏僻,后院一侧靠着高大的府墙,地方挺大的。 园子边靠院墙边收拾出一块不到两丈宽的空地,是荣娇平素练功的地方。墙边立着一个小型的兵器架子,上面插着刀枪,挂着弯弓与箭壶,不远处竖着箭靶子…… 那边的墙下,去年栽下的紫藤已经顺着指引,爬上秋千架子的一半高,翠绿幼细的藤须一马当先,将身后一串串紫盈盈的花朵儿丢在了身后…… 荣娇的目光在熟悉的物件上一一移过,这些,都是二哥和小哥费尽心思,顶着长辈的压力,不惜挨骂受罚为她争取来的…… +++++++++ 第二十一章 用心 早上这顿饭,荣娇向来是用得多。 拳脚热身、舞剑、练刀枪,射箭,全套下来,将近一个时辰,每回练完之后,荣娇都额头挂汗,娇喘连连。 活动量大,早饭吃得多,是该当如此,她若用得少了,反倒让嬷嬷丫鬟担心。 荣娇在绿殳的服侍下,快速泡澡洗漱,梳妆完毕后,嬷嬷已经带着绣春摆好了早饭。 一份主食,一份粥,并一荤一素两样小菜。 简单却极合荣娇的口味。 熬得香软浓糯的雪白米粥;焦黄碧绿的馅饼;深红的樱桃肉;脆生生的萝卜条……盛在净白的器皿中,色香味俱全,看上去就令人食欲大开。 “好香!嬷嬷辛苦啦。” 荣娇嘴角翘起,看着立在一旁的乳娘,软软糯糯的声线里含着一丝撒娇儿的意味。这是栾嬷嬷亲手做的,荣娇闻闻味道就知晓。 “嬷嬷,菠菜香椿素饼做起来太费时,你以后不要早上做这个,起太早了……小花卷、红豆馒头也非常好吃。” 菠菜素饼是荣娇很喜欢吃的,就是做起来太麻烦。 要先煮菠捣烂取汁,用来和面做饼皮;馅料是鸡蛋椿芽香干,要先炒鸡蛋,再将椿芽与香干炒熟,二者拌到一起;面皮馅料都准备好,方才揉面拽剂子做饼,还要文火慢烤烙熟……实在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嬷嬷知道了,姑娘快趁热用,凉了不香。” 栾嬷嬷笑眯眯地应下,取了筷子递给荣娇。 她约摸有四十岁,一身靛蓝,梳了个圆发髻,挽根普通的白银簪。个头不高,眼睛细细的,嘴巴有点大,长得不太体面。 看上去不应该是池荣娇的乳娘—— 高门大户嫡小姐的乳娘是要经过严格甄选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身家清白不说,性情体貌都有考量标准,姿色无需多佳,端正却是必需的,栾嬷嬷的这幅长相,按说是没有资格做池府嫡长女乳娘的。 而栾嬷嬷的确不是荣娇一起初的乳娘,她也不是池府的家生子,外来的,在荣娇快十个月大的时候才进府来的,从那时起,就一直贴身服侍荣娇,在池荣娇心里,栾嬷嬷与她的娘亲无异。 栾嬷嬷待荣娇,亦是最忠心最亲厚,虽然碍于主仆名份,该守的规矩是守,心底下,她是将荣娇视为己出。 没能力对抗池夫人,只能尽自己的能力,打理好荣娇的衣食住,做好本份,尽量分忧。 “嬷嬷的手艺最好了。” 荣娇神色微顿,却没去拆穿嬷嬷的有口无心,喝了口粥,挟起一个素饼,姿态优雅用起饭来。 等用完了早饭,嬷嬷带人下去收拾,绿殳端着热茶进来。 “大厨房那边有什么事?” 荣娇接过茶,目光如水,静静地看着绿殳。 嬷嬷和这几个丫头有事瞒着她…… “没,没有啊。” 姑娘怎么知道了! 绿殳否认,目光却有两分游移……大厨房是又挑事了,是正院那边太过份! “看来又是禁食那一套……” 荣娇心中了然,呷了口茶,慢悠悠地问绿殳,“是嬷嬷不让你们告诉我的吧?” 按照以往的经验,但凡康氏有禁食禁足等等的整治举措,栾嬷嬷都会尽量瞒着荣娇,实在瞒不过了,还会避重就轻,不是为了营造虚假的亲情,而是一方面栾嬷嬷对康氏还抱有希望,另一方面更是为了不让荣娇伤心。 “是。” 绿殳垂下头,姑娘越来越厉害了,想瞒过已经不可能了,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姑娘不知是真懵懂不明,还是不愿接受,反正她们瞒着,她也装作不知…… 最近这些时日,姑娘却不再陪她们做戏了,是懒得自欺欺人还是彻底对夫人死心了? “昨儿晚上,奴婢去大厨房取姑娘的晚膳,大厨房那边没准备姑娘的份例……” 既被荣娇揭穿,绿殳不也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事情很简单,康氏惯常用的手段之一,禁食而已! 吩咐大厨房不用准备大小姐的膳食,明面上的说法是正院的小厨房会送,但小厨房是她专用的,没接到吩咐,是不会给荣娇准备膳食的。 到时候问起来,小厨房那边两手一摊,一问三不知,反正她们是为夫人服务的,不管是大将军还是少爷们少奶奶,总归要得了指令才能干活的。 见惯不惊…… 荣娇心底轻哼,她也就这么几招,弄些见不得人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还用在自己女儿身上!真真猪油糊心,疯魔了…… 昨晚去取食盒的正是绿殳…… 绿殳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大厨房一来这套说辞,她心里就咯噔一下,立马知道夫人又抽疯…… 等她到了正院小厨房时,果不其然,管事的余嬷嬷一脸的不知情,“……三省居?大小姐?我们不知道啊,是哪位主子吩咐的?” 然后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甚是善解人意道:“啊呀,看看,我们这正忙着呢,几个灶都占着……绿殳姑娘是先等着,还是自己去找夫人示下?” 那表情,从头到脚都含着轻蔑,其他厨娘偷瞟绿殳的眼神,仿佛她得了失心疯—— 正院的小厨房平素只给夫人做吃食,其他的,不管给谁做吃食,一概都得夫人吩咐,没有夫人的吩咐,谁说的也没用! 再说了,小厨房什么时候三省居准备过吃食?昏了头,才会找过来! 绿殳看看她们那幅神情,又羞又恼,暗恨自己居然会信这种说辞!傻傻地送上门去丢脸!一介奴婢,又不能真去正屋问当家夫人给没给自己小姐安排膳食…… 恨恨地跺跺脚回了三省居,夫人,是故意的! “……嬷嬷不让跟您说,就……左右咱院里也备着食材,嬷嬷的手艺,比大厨房那边要好上几倍……” 至于食材,有闻刀在,自会想方法送来,嬷嬷说正好借此给主子开开小灶,好好补补,姑娘本来就瘦,自打上次病后,身上的肉更没多少。 难怪呢…… 荣娇想起昨天的晚饭,上得比平常迟,菜色也不同,有嬷嬷做的,也有大厨房的味道…… “去小厨房耽搁了时间……荤菜是从我们的份例里挑出来的,嬷嬷重新回了锅……” 绿殳面带羞愧,是她思虑不周,不该去小厨房,或者去小厨房之前,应该先找个小丫头回来报信的,这样也不至于措手不及,差点让主子没饭吃。 康氏真是…… 荣娇摇头,只觉得好笑,这么人拙劣的掩耳盗铃的手段,她居然乐此不疲!用了一次又一次! 这样不行,她惯用老手段来折腾,荣娇却不想陪她玩了,“去叫嬷嬷来,一会儿你去找闻刀……” 康氏不是不管饭吗? 这一次,她还不自己开伙了!大梁城,送饭上门的饭馆子有得是! ++++++++++++++ 第二十二章 化解 荣娇对康氏的耐心仿佛一下子耗尽了。 池夫人康氏用的这招老套路,不新鲜。动不动就不给饭吃,往日荣娇都忍了,反正三省居的茶水间虽比不得小厨房齐全,简单的家常饭菜填饱肚子是能够应付的。 但这一次,她却不想再息事宁人了。 十几年的时间,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对康氏的期盼与忍耐,忽然就消失殆尽,既然没了念想,也没了怨念与委屈,荣娇眼里,康氏终归走向了陌生人的行列。 在康氏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欲除之而后快的情况下,荣娇做出要反击的决定,也是理当如此。 她没哭没闹,更没去求池夫人。 至于老夫人,荣娇不相信她不知道,既然知道后还是选择装聋作哑,显然之前安抚她的那套娇娇儿的说辞,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看似没去跪祠堂是偏向着荣娇了,实际上凭着池荣珍对嫡长姐做的事情,真论起来,荣娇本没有错,又何来的偏袒之说? 求人不如靠己,荣娇懒得与康氏你来我往的打嘴仗,吩咐丫鬟往前院给闻刀递了个信,然后,坐等人送饭上门。 池府没她的饭吃? 那出去买好了。 有银子,哪家饭馆不送餐上门? 即便原先是不送的,银子使到了,自然就有跑腿的。 荣娇让闻刀找了两家跟池府近的饭馆子,一日三餐捡着拿手菜做好了,食盒送到府门,“……贵府上三公子前时觉得蔽店有几道菜做得不错,付了银子订餐,嘱咐送给府上大小姐的……” 送餐的小二如是说道。 闻刀安排的人早在门子上等着,接着食盒,送到二门里,拿到三省居时还热乎着呢。 栾嬷嬷明知荣娇的做法,会惹恼康氏,。却没有异议,相比起夫人动不动就想整死姑娘的做法,这回应实在是温和,连反击都算不得。 茶水间毕竟简陋,与厨房不能比,对付一两顿还行,哪有天天对付的道理? 谁家嫡出的大小姐,动不动就没饭吃,要饿死? 哪家的大小姐不是锦衣玉食的娇养着?哪象自家姑娘,饿得前胸贴后背,还得跪祠堂的经历,着实不少。 虽说有两位少爷护着,可少爷们不能老呆在府里,一心整治姑娘的又是当家夫人,亲娘,少爷们再有心,总有顾不到的时候,夫人要拿捏姑娘,一下手一个准儿! 在栾嬷嬷眼里,康氏已无法理喻,哪有在亲娘的眼里,女儿是仇人的?哪有认定亲生女儿命硬,克死祖父克全家的? 老将军酒后失马丢了性命,怎么能怪到一个刚过百天的婴孩身上? 在康氏眼里,但凡她有半丝不好,但凡府里的主子们有半分的不顺,都会怪罪到姑娘身上,一切都是姑娘的错。 人吃五谷杂粮,有个头疼脑热很正常,怎么就都是因为府里有姑娘这个丧门星的原因? 照这么说,那没有丧门星的人家,怎么也会生病?也要请医用药? 荣娇是栾嬷嬷一手养大的孩子,即便是亲娘康氏,这般待荣娇,她也是满腔的不忿。 只不过以往的荣娇都选择逆来顺受,她也不能鼓动姑娘反抗夫人,那不成了恶奴教唆,挑拨母女关系了? 但夫人的做派,是真的想姑娘死,栾嬷嬷心里明白,却不敢说出来,姑娘不会相信亲生母亲要害死自己。 ++++ “……夫人,这都第三天了,您看?” 正院里,池夫人的心腹康嬷嬷轻手轻脚给她上杯热茶,瞅着她还算开颜,提起了这棘手又敏感的话题。 “小贱人!” 康氏脸一沉,手上用力,盖碗茶的盖子“刺啦”一声,重重地划过碗口,“整天挑唆厚哥儿!厚哥儿也是个傻的,以为她是个好的!妹妹长妹妹短的,等吃亏那天就晚了!” 说起这个,康氏就恼火,小贱人居然敢当众下她的面子,什么不是正室嫡出?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将她生出来! 本想饿几天,让她知道些好歹,可谁想第二天就有外面饭馆子往府里送饭!什么三少爷订的!骗鬼呢!厚哥儿这次回来,行色匆匆,只在府里呆了一晚,就赶回大营了,哪有功夫出去吃饭?还不是丧门星假借着他的名头行事? “让门子上跟饭馆送饭的说,这餐饭不订了,以后别再送了!” 池夫人不耐烦,他送你们不接,他还敢硬闯府门不成?若敢闯,直接打了出去! “说过了,饭馆小二说他不能做主,银子都付过了,当初订餐时吩咐了,银子没花完要提前中止,要么是三少爷要么是三少爷身边的闻刀小哥打招呼才行。” 康嬷嬷陪着小心解释道,第一天就说了,人家饭馆的小二不应,银子也塞过了,送饭的小二说自己是掌柜家的亲戚,不敢背着大堂伯父行事。 “那就让闻刀去说!” 池夫人没好气,厚哥儿是个好的,都是被身边这些人给带坏了! “找了,闻刀说,三少爷吩咐了,让他听大小姐的差遣,除非是三少爷本人或是大小姐吩咐,他才敢停了送饭……” “呯!” 池夫人将手里的瓷碗用力往桌上一墩,“反了他了!一个个的,都把自己当主子了?跟他说,是我的吩咐!” “之前老奴亲自找的闻刀……他说,三少爷给他下的是军令,他不敢不从……” 康嬷嬷看了看夫人阴沉的脸,心底暗叹气,这是何苦来的,自己找气生,“夫人,闻刀毕竟是三少爷跟前儿的,又受三少爷的器重……” 您罚他,若是三少爷回来跟您置气,为个下人,母子闹不快,何必呢? “那就任由他去?三两天的还好说,这要时日久了,传出去成什么话?池府的脸面都丢尽了!都是那个丧门星……” 康氏咬牙切齿,“嬷嬷,当初那碗药剂量重些,打了她去,也就没了后头这些糟心事!” “夫人!” 康嬷嬷忙四下环顾,室内只有她主仆二人……她压低了声音劝慰康氏:“夫人切莫说这个,剂量重了要伤身的……都过去了……” 夫人口无遮拦,这种事能随便提的?被人听去了,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不喜欢厌弃是一回事,要打掉亲生骨肉又是一回事。 “夫人,依奴婢愚见,您与三少爷的母子感情才是最重要的,不值当为别的事让三少爷为难……” 为了大小姐跟三少爷斗法,您赢过吗?哪回三少爷不是向着大小姐的?就是他跟您服软认输,也是因为他希望您能对大小姐好一点儿,不然依着他的脾气,什么时候跟人服软认输过?更不要说,还有位更难缠的二少爷…… 想到二少爷,康嬷嬷不禁心底发寒,那位爷,更是不好相与! 总之,大小姐就是两位少爷的逆鳞,谁敢对大小姐不敬,除非不被他俩知道,否则……绝对没有好下场! 大小姐再不得长辈的心,还有两位哥哥护着。 “那倒是……” 这话入康氏的耳,厚哥儿是幼子,疼幺儿是人之常情。三个儿子里,她最疼厚哥儿。为那个小丧门星失了母子和气,倒不值得。 “不然,就让大厨房明个儿起准备三省居的份例?” 康嬷嬷看着康氏的脸色,小心建议道。 这事根由在大厨房不给大小姐准备膳食了,没饭吃,自然要想辙,只是没想到大小姐竟想出要馆子送饭的主意……真是一反常态,出乎意料! “夫人,您之前说大将军很看重与王家的亲事,这个当口,三省居那里,最好能不闹腾……” “行!就依你!跟大厨房说声儿。” 当前稳妥地完成大将军的吩咐更重要,至于小贱人,有得是整治她的地方! 不急…… ++++++++ 第二十三章 曾经 暮色深深,京东大营热闹的人喊马嘶渐趋平静,营房里灯火点点,一片安静。 “妹妹长大了……” 池荣厚喃喃自语着,稍显稚嫩的英俊脸庞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有欣慰有悲伤有难过。 “噫?” 撩帘子走进来的池荣勇正好听到这句,扫了弟弟一眼,真难为他了,竟能在那么大的一张脸上拼凑出这么多的神情来…… “二哥!” 池荣厚一惊,忙收敛了表情,见是池荣勇,身子遂又松懈了下来,懒洋洋道:“你忙完了?我说问剑那小子怎么没吱声儿……问剑,上茶!没见二少爷来了……” 池荣勇有官职在身,白日要带队操练,晚上也不时要开会、轮值查营等,不如池荣厚轻闲。严格说起来他只是大哥池荣兴的私人助理,身心时间自由,人人都知道他是大将军的幼子,也没人敢差遣他。 池荣勇坐下,他还穿着甲衣,一坐下,甲叶子哗哗响:“妹妹怎么了?府里有信儿?” 池荣厚年纪小些,又仗着康氏宠爱,经常往内宅跑,池荣勇长几岁,自小跟康氏也不太亲近,荣娇的事情上,通风报信或与康氏相关的,多由池荣厚负责,池荣厚搞不定或没能力搞定的,比如与池大将军有关时,就由池荣勇出面。 池荣勇长了张英俊的冰山脸,不苟言笑,随着他武力值的提高,康氏有些怵他,就连池大将军,轻易也不驳他的面子——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凭他这一身武艺,足够光耀门庭的!何况他还精通兵书战策,论起排兵布阵,也头头是道。 “唉……母亲她!你自己看吧。” 池荣厚不知怎么说好,母亲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接二连三的闹事,而妹妹,妹妹与往日也不同了…… “不错!的确是长大了。” 池荣勇一目十行扫完信,语气中不乏赞赏,合该这样,且不论娇娇这两次做得好不好对不对,至少与往常相比,有改变,这就好。 “可是,这样……母亲那脾气……” 池荣厚叹气,这才是他为难的地方,母亲性子刚烈,又是当家夫人,说一不二惯了,被妹妹顶了这两回,哪可能轻易咽了这口气?回头不定又要想出什么花样儿来!再怎么样,总归是亲娘,能把她如何? “你觉得妹妹应该继续逆来顺受,将自己饿死?” 池荣勇的声音冷了两分。 “怎么会!” 池荣厚跳脚,“二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是担心以后……妹妹毕竟是女子,只能在母亲手底下,闹成这样,以后吃亏的还是她呀!我是担心鞭长莫及,万一照顾不上……” 万一照顾不上,真有个好歹,还能让母亲偿命不成? “没有用的,凡事不在妹妹如何,” 池荣勇目光犀利,他对康氏的感情不如池荣厚深,看得更清楚,一切根源都在母亲身上,只要她一日想不开,荣娇就一日没好日子过,不管她怎么乖巧怎么懂事,逆来顺受是没有用的。 “正因为不能天天守在府里,妹妹才要有自己的主见,而不是一味的愚孝,妄顾自己的性命……” “……母亲她,只是钻了牛角尖,出了气或许就好了,不会是真要……” 不会是真要妹妹死的…… 这话池荣厚没说,意思却足够池荣勇明白的,虎毒不食子,母亲对妹妹是过份了,或许是没有母女缘分,但要说她就是一门心思地要荣娇的命…… 池荣厚是不愿相信的。 母亲对他,真好,对大哥二哥,也嘘寒问暖,十足的慈母,唯独对妹妹,很不好。 再不好,总归不会真想要荣娇死吧?母亲,她就是太重男轻女,与妹妹没有母女缘份…… 池荣勇盯着弟弟,慢慢地眼底眸色变沉,心底微叹,这么多年,经过这么多事情,厚哥儿还是不愿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可是,那最坏的,却是真的…… “小甲,问剑!” 池荣勇扬声唤门外的亲卫小厮:“没听到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小甲毫不犹豫应下,问剑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见池荣厚并无任何异议,也遵命而退。 “二哥你?” 池荣勇惯来不动声色的坚毅面孔罕见地出现一丝犹豫,池荣厚惊异又好奇,什么事让二哥如此郑重其事? “荣厚,这件事我本打算不告诉任何人的,记住,出我口,入你耳!到此为止!” 他抬眼审视着,你这家伙,行不行啊?若不是为了引起他的重视,真不想说,也不该说的。 “二哥你放心吧,我是那种嘴上没把门的吗?你还信不过?” 池荣厚忙下保证,二哥到底要说什么,肯定不是军事秘密,心思被勾起,既忐忑又期待。 “我小时候,还是祖母当家,母亲要做的杂事很多,每日都忙忙碌碌的……” 池荣勇从遥远的幼时往事说起,那时母亲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内宅还没有站稳脚跟,没拿到管家权,父亲身边的丫头也没清除干净…… 母亲全付心神只有两件事,大部分放在父亲身上,小部分放在管家上,对于大哥养在祖母跟前这件事,母亲是极愿意的,养在哪里也是她的儿子!再说等到大哥承继家业时,祖母或许已归百年…… 所以他出生后,康氏是开心的,又一个男丁! 有两个儿子傍身,妥妥地坐稳了在池家的地位,闲暇之余,对老二勇哥儿是不错的,将他安置在正院的西厢房里。 “后来是你,你出生时,白白胖胖的,象个粉嫩嫩的肉团子……” 池荣勇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池荣厚白晰的脸却挂了丝赧然,耳尖都红了,二哥你说事就说事,好端端的说我小时候干什么? “大家都很喜欢你,我也喜欢……” 小弟弟睡起来,象只白胖的青蛙,他总忍不住趁着没人看见时去戳他的脸…… “你长得既象父亲又象母亲,还全是挑着他二人最好的地方长,那时祖母名义上还管家,具体的事基本都是母亲担着,也做顺手了……” 父亲那时仕途正关键,既没有心思用在别的上面,又需要外祖家的人脉支持,也就由着母亲将身边那些服侍的清除了,只可惜母亲是个傻的,竟以为父亲是因为她才…… “你一直养在母亲院里,玩累了就在她屋里睡下,夏天时,几乎都在母亲那里歇晌……” 提起那些沉封的往事,向来心如磐石的池荣勇,不禁也生出满心的复杂莫名,小时候不懂,后来明白了,他常想宁愿那天自己没有躲在那里,没有听到过那些对话,没有见到那件事情…… 甚至他偶尔会想,如果那碗汤药起了作用,如果妹妹没有生下来,会不会能投生到更好的人家,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 池荣勇大池荣厚两岁,厚哥儿两岁时,他四岁。 启蒙还嫌早些,府里也没年纪相仿的孩子,他自小就沉默寡言,整天喜欢舞刀弄枪,当时大哥池荣兴已经就学,每天要跟着先生读书练武。 都说老实孩子闷头作,他就是个典型。要么一声不响有模有样地学蹲马步,要么就钻东钻西老鼠似的在府里窜,他的乳娘嬷嬷整天不错眼地盯着,还经常会有找不见的时候。 不过他去的地方也就那几处,要么是书房要么是演武场要么就是池夫人的正院,他很喜欢自己肉乎乎的小弟弟,喜欢在他睡着后摸摸他的小手小脚,戳戳他的小胖脸腮,或者守在一旁不瞬眼地盯着看。 康氏遇见,还夸他兄弟情深,这么小就知道守护弟弟,其实他只是觉得小弟弟穿着大红肚兜,摊手摊脚睡着的样子,特别象青蛙,他是想着戳戳看,看厚哥儿是否会发出“呱呱”的叫声。 那天厚哥儿睡着后,他又悄悄溜进母亲的正屋…… 刚进去,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母亲仿佛很生气地声音“都下去!”,他愣了一小会儿,鬼使神差地没有马上跑出去,却偷偷钻到床底下藏了起来。 然后,屋里只剩下母亲与康嬷嬷,母亲边说边哭,康嬷嬷在劝慰…… 他有些害怕,从来没见母亲哭,愈发地觉得要躲好,不能被母亲发现。 ++++++++ 第二十四章 厌弃 想到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藏在床底下,听到见到的那一幕,尽管事隔多年,池荣勇还是有种血肉被硬生生撕开的感觉。 那时,四岁的他,其实并不是很明白母亲她们在说什么做什么。但哭泣的、神色狰狞的母亲、以及那些咬牙切齿的诅咒与恨意却深深地刻在他幼小的心底…… …… “嬷嬷,我绝不会让狐狸精进门的……绝对不可以!” 康氏的脸上浮现着阴狠与悲伤,“都怪肚子里这块肉!早不来晚不来,一来就与我做对!”她捶打着自己的小腹,声音嘶哑:“什么有了身孕不能服侍?为什么前三个哥儿就没这种事?兴哥儿勇哥儿时,还要通房,怀厚哥儿时,通房都不要了,为什么到这会儿就不行了?还要纳妾!纳妾!” “夫人不可啊!” 康嬷嬷用力抓住康氏的双手,制止她继续捶打自己的动作:“夫人,莫要伤了身子……”这般用力,要捶出个好歹来……康嬷嬷汗都下来了。 “我不要!” 康氏听了康嬷嬷的劝阻,念头却转到别的上面去了,她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嬷嬷,夫君不是因为我有了身子不方便才要纳妾的?没了肚子这块肉,狐狸精不就用不着进门了?” 啊? 康嬷嬷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不可啊!夫人,万万使不得!” 夫人你还不明白吗,怀了身子不方便只是个借口,将军是自己动了心思,才会借势提了这般要求! 而且都打听过了,那要纳进来的妾是将军下面一个末等属官的妹妹,之前将军就见过的…… 哪是将军所说的,夫人不方便,他看这属官的妹妹乖巧懂事,纳进来夫人身边也多个端茶倒水的…… 呸!夫人身边丫鬟婆子多得是,哪就缺个端茶的姨娘小妾?明摆着,人是将军自己看上了,挑着个借口来的? 即便没怀身子,男人既动了心思,总能找到由头纳进来的,与肚子里怀的这块肉有何关系? “夫人,万万使不得!您是原配正室,又生了三个嫡子,任谁也动不了您的地位……那些个都是些玩意儿,犯不着为些玩意儿拂了将军的意思,伤了夫妻情份……” 康嬷嬷苦劝,若按她的意思,将军愿纳谁就纳谁,这大梁城的大户人家,谁家后院没几个姨娘妾室的? 妾就是玩意儿,再得宠也没用,夫人根本不用这般大动肝火,她是正室嫡妻,有三个儿子,娘家父兄得力,后院进多少女人,谁能动摇她的地位? 何苦巴巴地连他身边的通房都打发了?服侍的丫鬟太漂亮的都不让靠前? 物及必反,且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就连自家夫人的娘家父亲,后院里还有三个妾呢,这不是严防死守就能看住的。 “小狐狸精进了门,还有什么情份?不行,这块肉绝对是不能要了,千错万错都是他来得不是时候!嬷嬷,嫡子我生了三个,不差这一个!” 康氏愈说愈觉这是个好主意,若自己没了身孕,将军也就不会纳小妾了。 康嬷嬷急得快哭了,“夫人,嫡子再多也不嫌多,若是……将军还是要那杨氏进门可怎么是好?” 到时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将军既然开口要纳妾,自然是想好了,拦不住的…… “不能要!他跟那小狐狸精是一伙的,还没出生就帮着小狐狸精进门!是祸害!不能要!” 康氏笃定眼下怀的孩子绝对是自己的夙世仇人,不然怎么前三个孩子将军都没什么不方便的,偏生到了这回,他就生了别的心思? 康氏不愿相信问题在丈夫身上,自然要四处找原因,迁怒与别处,小狐狸精居首,肚子的这块肉居次,全是这二者的错! 康嬷嬷说服不了已经丧失理智的池夫人,她再得看重,也是下人,无奈之下,只好按池夫人的吩咐,将堕胎的药丸取出—— 这药丸的方子是康氏出嫁时,私底下母传女的嫁妆之一,以防将来如果有那不听话的小贱蹄子妄想借肚皮一步登天,这方子制出的药丸无色无味,溶于茶水汤菜间,一丸就够了。 康氏怀老二时,将军身边就有个通房偷偷吐了避子汤,幻想着能珠胎暗结,母以子贵,一时不察,竟让她得手了! 幸好这丫头是个心大的,一心想三个月后坐实了胎,再说出来,结果还没等她开口,一粒丸一碗汤,不露任何痕迹地就让那块肉化成了血水。 康嬷嬷取出药丸子,手都哆嗦了,万没想到有一天,这药丸自家夫人会用到! 还想再劝,康氏却不耐烦了,一把夺了过去,就着桌上的残茶就咽了下去:“早去早消停!” …… “后来,你醒了,丫鬟婆子也进屋,我趁人没注意跑了出去……” 池荣勇当时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但他是个嘴紧早熟的孩子,不懂也知道不能说出去,就记在了心里,后来再大上几岁,冷眼旁观,慢慢就全知晓了。 母亲那日吃了药丸,估计是有些不舒服的,第二日闭门不出,结果到第三日晚上,母亲还躺着,父亲借口不忍母亲为些许小事操劳受累,提早一顶小轿从小角门抬了杨姨娘进府。 母亲身子不舒服,杨姨娘进府好几日才到正院敬了茶,后来父亲或歇在拢月居或歇在前院书房,母亲的肚子也一天天鼓起来。 池荣勇每天都盯着那鼓起的肚子看,他记得母亲怀厚哥儿的时候,常摩挲着肚子,温声逗他:“勇哥儿,娘怀了小弟弟呢,你要不要和小弟弟打个招呼?” 而这一次母亲很不喜欢她的肚子,看向自己肚子的眼神是厌恶的…… 小孩子最敏感,他知道娘不喜欢肚子里的小弟弟,娘希望没有这个小弟弟。 “二哥!” 池荣厚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二哥说了什么他都听得明白,合在一起的意思却不能理解,“你是说,她,她本来是不想要……?!” 母亲她,自起初就不想要妹妹的? 池荣勇点点头,一直都是的! 妹妹还在娘胎里时,就不受期盼! …… 当年,池万林铁了心将杨月儿抬进府,康氏退而求其次,将目标从阻止杨月儿入府,改为搓磨小妾。 偏池万林每回都面上说得好听,实际是偏袒小妾,杨姨娘的肚皮也争气,入府不满五个月,就有了身孕,康氏千方百计不想让她生下庶子,但池万林护得紧,杨姨娘自己又警惕,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康氏将杨姨娘恨之入骨,也恨极自己怀的这个孩子,将一切根由归在这一胎身上。几次想堕胎陷害杨月儿,却都没成功,自此更是认为腹中的孩子与自己有仇。 等到怀胎十月,生下的是这一代的头一个女儿,老将军高兴得很,康氏虽不喜,却觉得这个丫头片子能讨公爹欢心也好…… 结果百日当天,老将军出了意外一命哇呜! 康氏彻底认定这孽女是丧门星,前世的仇人来索仇的,她活着一天,自己绝对好不了,多次欲除之而后快。 “可是,可是……” 池荣厚结结巴巴地欲张口反驳,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二哥从来不说假话! 但是,要让他相信疼爱他的母亲一直想要了妹妹的性命,这怎么可能! 或许当年母亲一时想岔了,是想堕胎的,可妹妹生出来了,那么粉嫩嫩的小人儿,母亲怎么会忍心? 不然妹妹还能平安等到他们长大? “康嬷嬷……” 还有你和我。 池荣勇懂他的意思,不就是想说,若母亲真有歹意,妹妹不能活下来,毕竟一个柔嫩嫩的小婴儿,没有成年人的护持,注定长不大的。 ++++++++ 第二十五章 喜见 康氏的陪嫁嬷嬷从一起初心里就是明白的,纳妾这件事,与夫人怀孕是没有关系的,看将军对拢月居那位的宠爱劲儿,就知所谓怀孕不方便只是借口,俩人一早在外头就有了勾搭。 偏夫人不信! 更是迁怒到自己亲生女儿身上,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想起夫人吃药丸的情形,康嬷嬷就阵阵后怕,幸亏那丸子时日久了,失了药效!否则的话,万一走漏了风声,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要命的! …… 她知道康氏心底藏着的魔鬼,本来以为她只是一时魔怔了,但随着池老将军的意外身亡,那个可怕的念头就又蠢蠢欲动。 康嬷嬷服侍康氏多年,她能猜到康氏的心思,但这无论如何是不行的! 在肚子里还是块血肉时就不应该,何况现在已经是有手有脚会哭会笑活生生的小人儿? 这要是被人知晓,她们这一干贴身服侍的,没命是铁定的,关键还有夫人,谁家能容下这样的当家主母? 或许池家会看在三个哥儿的份上,瞒下此事,夫人暴毙是一定的,而且幽州康家还要因此被池家拿捏,不知要让出多少好处! 康家可不止夫人一个姑娘! 若传出康家姑娘妒忌丈夫纳妾,不惜杀死亲生女儿的事来,幽州康家满门的名声毁得不能再毁! 那时候,夫人就是罪魁祸首!万死不足惜啊! 康嬷嬷也不是石头缝蹦出来的,她是康家的家生子,娘老子还活着,兄弟姊妹七大姑八大姨一摊子亲戚都靠康府吃饭,她不能眼瞅着池夫人自己个往不归路上走,还要搭上康氏一门,所以,大小姐是不能死的,尤其不能死在夫人手里。 康嬷嬷阴奉阳违不赞成,又有意支使着下人乳娘盯得紧,而池荣勇那会儿已经五岁了,小孩子干不了别的,就是喜欢小妹妹,没事就去看妹妹,守在旁边半天不挪窝…… 被母亲训了也不听,总之,就是稀罕小妹妹! 自己稀罕不说,还拉上小尾巴似的池荣厚,小哥俩天天吵着要看妹妹,有时干脆全天都呆在妹妹屋里,池荣勇就在荣娇襁褓前练马步,美名其曰要做给妹妹看。 小小年纪的池荣勇俨然成了妹妹的保护神,荣娇的吃穿用度,他每日都要过问,一开始,丫鬟婆子们还觉得好笑,逗趣似地一一向他汇报,等见他板着小脸,小大人似地教训不用心的下人,甚至连荣娇的乳娘,他也照训。 后来觉得太不尽心,硬是一声不响地自己买了个栾嬷嬷,签了卖身契带到府里给妹妹做乳娘,任原先的那个怎么哀求,他小眉头都不带皱的,干脆利索地将其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康氏对荣娇恨之入骨,开始也任由他瞎胡闹,反正那就是个小丧门星,真折腾没了,反倒正合她意。 等她意识到两个哥儿对荣娇太过着紧,护得象眼珠子似的时,再也不太好明目张胆地下手,只好打出严母的旗号,借以掩饰自己对荣娇的虐待。 甚至在儿子反问时,反复以性别为例,告诉两个当哥哥的,荣娇作为女孩子,将来要嫁人的,若是规矩学不好,是嫁不到好人家的,而且到了婆家也要被人笑话…… 这些话,池荣厚开始是全信的,到最后是将信将疑。 池荣勇,则是完全不信,他已经启蒙,每日练武习文很是紧张,不论多忙,每天早晚必要来看妹妹一趟,中午若有空闲,也会抽空跑回来,对还没有启蒙进学的池荣厚更是耳提面命,让他看好妹妹。 就这样,有康嬷嬷的刻意,有小哥俩的用心,荣娇虽然吃了不少苦,再加之生来体弱,病歪歪的,却总算有惊无大险地一天天长大。 这些年,池荣勇从来没有放下心,他一直都知道母亲对荣娇有杀意,拢月居那位愈受宠,母亲对妹妹的恨意就愈深…… 而父亲的心,一直是偏的,拢月居俨然成了府中府…… 不过这些都不足为惧,再受宠也是个没儿子的姨娘而已!即便她生出了庶子,即便父亲再宠她,在这个府里,也轮不到她当家作主! 可惜母亲看不开,一股脑儿地全部迁怒到了荣娇身上……以为没了荣娇,这一切就会不同!愚不可及…… 池荣勇将担忧埋在心底,小心翼翼地防范着,一刻也没有放松对妹妹的守护,荣娇身边、康氏正院里,他的眼线着实不少。 池荣勇懂得人心,他并不要求眼线们与康氏正面冲突,他只要她们在第一时间内将消息递到他或厚哥儿那里,然后,在不影响她们自身安危的情况下,尽可能向夫人进些开脱劝慰之言。 能在正院当差的都是些人精儿,大将军宠拢月居那位是不假,但夫人的地位却坚不可摧,夫人有三个儿子!少爷们又个顶个地出色,大将军只要没傻,就不会弃三个儿子不顾,舍了夫人去就小妾。 夫人如此硬气,靠的是儿子,反之,少爷们的要求能拒绝吗? 不能! 一来夫人与少爷是母子,即便少爷们顶撞了夫人,还是母子,而她们这些得罪少爷的,却绝对没有好下场。 二来,都是家生子,人人有父兄子侄,如果做好了,搭上少爷们,前程还用说吗?特别是二少爷,年轻纪纪就已经是五品,就算家业会由大少爷来承继的,但凭二少爷那身本事,铁定前途大好! 更令池荣勇担心的是妹妹的性子,荣娇一天天长大,从小豆芽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树苗,模样好,性子好,为人良善,乖巧懂事,与世无争,可她这不争的绵软性子着实令做哥哥的担忧着急! 这几年,他和厚哥儿都长大了,担了差事,连回府都不能随意,更不能象小时候那样,动辄回内宅。他真怕有一天忽然接到妹妹一病不起,不治而亡的噩耗! 荣娇得学会保护自己,不能遇事只会逆来顺受,任谁都能想踩就踩,若说母亲、祖母是长辈,她不知道怎么反抗,连池荣珍一个小庶女,也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而荣娇,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嫡长,有哥哥们在前面护着,却任由她欺负…… 好吧,池荣勇也承认,讨厌的小庶女有父亲做靠山,他和荣厚加起来,未必抗得过,但,池荣珍的身份先天不足,荣娇又占理,父亲就是偏袒,也不能太过。 问题是荣娇从来不还击,不管是谁欺负她,哪怕是个不长眼的奴才,她也不敢,胆子小得象小老鼠,只会躲起来偷偷掉眼泪。 为这事,荣勇很犯愁,说轻了妹妹不理解,说重了又怕妹妹受不住,不轻不重说,荣娇只会低头掉眼泪,说自己知道了。 知道归知道了,下回还是照旧。 荣娇最近的变化,池荣勇没有亲眼见到,心里却是极其欣慰的,没想到妹妹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与荣娇有了自信,能够反击相比,顶撞母亲或者说策略性的自轻自贱,池荣勇显然认为前者更重要。 必须要荣厚认识到,妹妹的反击只是自保,不能指望母亲对她讲母女情谊! ++++++++ 第二十六章 示好 初夏晴光正好,暖风带着花香,熏熏然吹过三省居。 这里地处偏僻,人少花多,芬芳引来更多的蝴蝶蜜蜂,翩跹忙碌着。 大厨房恢复了荣娇的份例,康氏没再来找麻烦,暂时相安无事。 大小姐连续扫了夫人的脸面,既没有训斥责骂,亦没有禁足跪祠堂,只是免了大小姐的晨昏定省—— 如此诡异的反常,令三省居一众下人忐忑不安,就连栾嬷嬷都未能幸免,平静的表情下暗藏着担忧与焦虑。 唯有大小姐池荣娇,是真淡定。每日该干嘛就干嘛,压根没有半点为自己忤逆了池夫人的处境而不安。 “大小姐,拢月居来人,说是杨姨娘请您过去喝茶。” 荣娇正在练字,红缨进来轻声禀告。 “杨姨娘请我喝茶?” 这真够稀奇的,破天荒头一遭! “她有事?来的是谁?” “是春桃,拢月居一等的大丫鬟,杨姨娘身边得用的,” 红缨知大小姐向来不怎理闲事,府里主子身边得用的下人,除了二少爷和三少爷身边的,其他主子跟前的,她知道的不多,所以说得挺详细:“奴婢问过,她说她家姨娘看今日天好,院里花开得好,正好前些日子大将军赏了包新茶,故而一时兴起,想请大小姐赏花品茶。还有,前几日二小姐犯了错,姨娘禁了她的足,今天也是想让她给大小姐陪罪认错。” 喝茶赏花?大将军赏的新茶?禁足陪罪? 荣娇轻轻笑了,这一段话里,暗藏的意思着实不少。 “红缨,依你之见,杨姨娘是什么意思?” 荣娇以往胆子太小没自信,沉溺于自己的小世界中,对自己对将来,得过且过,没有半点打算,更不会有什么识人驭下的概念,只知道得栾嬷嬷对自己好,屋里服侍的这几个丫鬟是哥哥们安排的,总归不会害自己就是。 自她三个月前病好后,不知不觉间会有意不着痕迹地观察审视着身边的丫鬟嬷嬷,揣度她们的性格品情,长处与短板,同样是忠心护主,每个人表现的方式也是不尽相同的,私下里每个人的小盘算也不一样。 两个大丫鬟,红缨沉稳,行事大方;绿殳性急,更为跳脱;二等的丫鬟绣春心灵手巧嘴巴甜,人缘最好;同为二等的青钩,沉默寡言,一根筋认死理。 这? 红缨微微一怔,这是考较自己还是随口问问? 以往大小姐从未问过她们的意见,在丫鬟的眼里,大小姐的脾气是最好不过的,几乎从不说不,不驳斥她们的建议,不是因为她们说得中肯,而是大小姐对这些都不在意,你说与不说,于大小姐而言,是一样的。 说了她听,不等于她赞同,不说,她也不问。 大小姐只有在二少爷三少爷面前才会话多些,再就是栾嬷嬷偶尔也能引逗她开口。 “依奴婢看,杨姨娘应该是示好的试探。” 红缨决定按自己所想直言不讳,话出口,她看了看荣娇的脸色,依旧是清淡淡的表情,嘴角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仔细看又似乎没有笑…… 她心里没底,大小姐以往是木呆呆地神游天外,如今是清淡淡的高深莫测,不熟悉的人看不出这二者的区别,她们这些日夜服侍的,却清楚现今的大小姐,与以前真的是不一样了! 荣娇望着她,似乎是在认真思索她的话,一幅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神情。 “拢月居自成一体,与……形同水火,” 红缨继续往下说,毕竟是有些忌讳,提到敏感字眼时,含糊而过了,杨姨娘与池夫人的矛盾,全府皆知。 堂堂掌家理事的主母,管不了小妾院里的事,康氏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杨姨娘也不敢迈出拢月居一步,只要她敢迈出一步,哪怕池大将军在府里给她撑腰,她也得对池夫人做低伏小,大将军再宠她,也不敢坐实宠妾灭妻的做法,顶多以杨姨娘身体不好,要静养之名,不许康氏插手拢月居的内务。 这也是因为康氏对大将军还有情,不愿下了大将军的脸面,否则,当家主母不能管小妾的院子?哪家府上有这种规矩? 真拿出来说道说道,大将军的名声绝对是毁了,小妾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所以不能到主母跟前立规矩?主母也不能管她院里的事儿?说出去都丢人! “她以前自然不会,或许觉得眼下是机会,与您交好,也能得到两位少爷的善意,毕竟……二小姐终归是要嫁人的。” 红缨说得略隐晦,荣娇暗点头,这丫头倒是个明白的,任杨姨娘鲜花着锦,除了不多眼皮子浅的势利货,捧她的真没几个,为的就是她没儿子。 “你觉得,这茶,喝还是不喝?” 至此红缨已经确定大小姐是在考较她,而不是兴之所至随便问问了。 “按说是不应该去,可就怕杨姨娘在大将军那里上眼药。” 杨姨娘对大将军的影响非同小可,大小姐又打了二小姐,这位姨娘要是不遗余力地上眼药,大将军对大小姐本来就不好,恐怕以后会更不好。 “那就随她好了。” 荣娇淡淡一笑,喝了她的茶,她就能说好? 何况,对于没见过几面的池大将军,荣娇心里并不怎么以为然,比起十几年的不闻不问厌恶冷漠,最坏的后果又能坏到哪里?不就是能拿捏她的婚事? 又能差到哪里?他总得顾忌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将嫡女送人做妾,即便填房继室,年岁家境也不会差太多,只要他还想要那层遮羞布,没什么好惧的。 “你去告诉,叫春桃的是吧,就说我在禁足自省,谢谢姨娘的好意。” 别说喝茶了,就连这个春桃,荣娇见都不想见,她在府里已经这样了,既然不得欢心,干脆就更随心所欲好了,得宠姨娘的面子都不给,还管她的丫鬟? 荣娇比红缨想得更深,即便杨姨娘是真想与她交好,她也不会答应的——敌人的敌人并不都能是朋友。 康氏对自己有杀意,荣娇明白。 再明白,她也不能以自保为名,与杨姨娘联手,这是原则与底线。 康氏愚蠢残暴,荣娇自有克制她的法子,她再咄咄食子,也是亲生母亲,若是荣娇联合了她的死对头杨姨娘,于情于理都不占半分。 纵有万般不得已的理由,两位哥哥也是不能原谅的,康氏毕竟是他们的慈母,荣娇故意自贱,不认生母,对他们来说,情有可原,是小儿女气性,赌气之举…… 若与杨姨娘合谋?呵呵,性质就不一样了。 荣娇唯一的倚仗就是两位哥哥的爱护,若没了这个,她就没了半点合作的价值,杨姨娘会第一时间内落井下石,康氏分分钟就能灭了她…… 荣娇长叹了口气,逆来顺受没好下场,反抗也没好下场,自己的命,还真不怎么好呢! ++++++++++++新书,求收藏推荐咯~~ 第二十七章 对照 在荣娇眼里,杨姨娘无足轻重,拒绝她的邀约,并不值得加以后续关注,如同刮过的风,吹过也就过了。 她更关心与王家的那门亲事进展如何,别看她很平静地劝解三哥从长计议,其实自己心底并没有把握。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不管她认或不认康氏为亲生母亲,康氏都有权利决定她的婚配。 特别是池大将军此意已决,背后定然有着不为知的原因,左右离不开利益…… 荣娇暗自撇嘴,做为不喜自己的父亲,怎么可能有那份好心帮她谋门好亲?卖女求荣话难听,却是亘古真理。 但她,暂时只能坐等,无良策…… 梦里的那一世,最后也没有揭示池王联姻的真相,不过现在荣娇倒也能分析个大概,若从文武派系上看,这桩亲事应是一种探试或有意为之,目的在于修复将相和,若这样,背后的推手很可能是今上,也或许是两边揣测的圣意,找了适合的炮灰人选来试水? 若是上意…… 难怪梦里前世小哥哥反对这桩亲事,被池大将军狠狠毒打,伤重发热至死…… 到最后,她能得以和离出府,一定是局势发生了变化,或上意有变,或两家利益发生分歧或王家有了更好的选择,又不好彻底撕破脸,这才有了她的解脱。 和离后,她被池府弃在城外的小庄子里,听闻哥哥们的消息,身心俱碎,而王丰礼则迅速再娶。 她后来听闻,她离开王府不足十天,王三新娶的妻室已过门……一切不言而喻…… 她心里一片死寂,若不是不相信二哥会失踪身亡,若不是要憋着口气等二哥归来,她那个时候可以就死了。 …… 府里安静得很,风平浪静,正院里没有半分与亲事有关的消息传来,仿佛前几天满城沸沸扬扬的池王结亲,真的只是谣言,不攻自破——做为当事双方,并无此意继续进行。 这只是假象的平静,荣娇想起自己的梦,在梦里,她还是嫁到了王府,娶她的同样是王家的嫡三子王丰礼。 她在王府过得非常不好,王家上上下下,除了王夫人莫名地在休弃还是和离时帮她说了和离的话外,没有一个人,对她表示过一次善意。 她在王家,过得连丫鬟都不如,王丰礼视她如蛇蝎,新婚夜就拉着通房丫鬟在新房里胡作非为,与她只隔了一道帘子! 就这样,王府诸人却说她无能不贤,为夫不喜,沦为笑柄。 池府却没有为她出头,二哥不在,三哥被禁足(她那时不知真实情况),她又懦弱惯了,三朝回门,内宅里竟无一个亲人问她在夫家的所遇,甚至她进了内院后,谁也没见到! 康氏那里,门都没让她进,只打发个婆子出来说了两句。 老夫人要在佛堂念经; 大嫂也没露面,说是孩子不舒服走不开; 杨姨娘那里,她没理由去,以前也从未打过交道; 庶妹池荣珍更不会将她的回门放在眼里…… 偌大一座池府,她竟茫茫然无处可去! 她准备去自己原先的小院子,却有下人告诉说夫人嫌晦气,已经封了,待找到风水高人看过后,会推倒了重建,现在,任何人不准进出。 她只好在花园的小亭子上枯坐,饥肠辘辘捱着,直到前院来人催她离开,竟然滴水未尽滴米未用! 三朝回门,娘家没人露面,连饭都没人管……荣娇想到梦里曾经的遭遇,气得手发抖!最可气的是,自己居然咽下了!居然一声不吭地顺受了! 这还不是最绝的,更有甚者,康氏明明没见她,却在她和王丰礼要离开池府时,派了个婆子追到前门,口口声声,夫人不放心,派奴婢再来叮嘱大小姐几句,这嫁人后不同于在娘家,规矩礼仪不能少,切莫丢了池府的脸面,坏了两府的交情,王府乃诗仪传家,大小姐要懂事进退要有分寸…… 当着王丰礼的面,将她好一番敲打,让她不要坏了池府的名声! 婆子竟以转述康氏的语气对王丰礼直言,她从小身子弱,骄纵过度,是个不懂事的,若有不妥之处,请他尽管教妻,只要别有损池王两家的名声,是重学规矩还是清修养性,都使得! 一句话概之,就是,两家已结亲,人已成弃子,怎么管教都成,只要别传出不好的风言风语,逼得池府不得不出面就行! 而这席话,居然赢得了一旁的池万林和池荣兴的赞同! 亲爹亲娘都这种态度,王丰礼以及王府一干人,又怎么会把荣娇放在眼里? 三年时间里,她被王家以养病的名义囚禁在破败小院,做为娘家的池府,竟多次在人前证实,她自小身子弱,差点养不大。 成年后好了,没想到成亲后旧病居然会复发,故此,对于姑爷王丰礼为了子嗣,纳妾收女人,池府抱以歉意,没立场说三道四! 荣娇后来想,若不是二哥在北辽边境不断传回立功捷报,王府忌惮二哥的勇猛与护短,不敢了结她的性命,也还想榨干她的最后一丝价值,她恐怕等不到全身脱离王府的那一天。 可是不对啊…… 按梦里的情形,池王结亲,进行地很隐密,几乎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等到她知道时,婚期已定,且不足两月就到了日子。 当时她都懵了,二哥和小哥知情后,为退亲做了种种努力,但此事太过猝然,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池万林的态度又太过强硬,最后小哥才会想出逃婚的下下策。 不象这次,只是在议亲,就满城皆知,且议亲的时间也不对,梦里她知道婚事时,即将及笄,而这一次,她才十三岁,提前了两年。 有了这提早的时间,结果是不是会不同? 一定会的! 荣娇眸光微敛,她可不是梦里的池荣娇,任人宰割! 正三品的大将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至于康氏那个蠢妇,这些年层出不穷的虐杀早已抵够了孕育之恩,她既无情,自己也不必再讲情面。 这一刻的荣娇,仿佛变成了与池府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冷眼旁观,盘算着对自己有利的下一步。 这池府,还想再害她一生不成? 她有丝丝不能自抑的不屑。 +++++++++++ 第二十八章 高调 进入六月,天热了起来。 京东大营似乎比别处更要热气腾腾,空气中充盈着满满的阳刚之气,连带着汗味、嘶杀声、马匹皮甲等各种声音味道汇杂在一起,象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黄昏后的些许凉风,根本无法减弱它的热度,走进大营里,吸口气,从鼻孔到肺腔全都热呼呼的。 一天的操练之后,晚饭时分向来是大营里最放松惬意的时刻,饭堂里人声鼎沸,所有的话题只有一个,就是今天的操练比试。 话题的中心只有一个人——池荣勇小将军! 满满地全是惊叹与赞美,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即便那心有不甘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只能将嫉恨埋在心底,技不如人,在军中,拼的是实力与能耐。 大将军池万林的居所位于营房的正中位置,一溜儿五间,按功能用处做了不同的划分,平素池万林办公起居均在此处。 天色暗下来,数根儿臂粗的银烛高燃,将大将军的小书房照得明晃晃亮堂堂的,屋内一坐一站有两人,大案后坐着的是位中年帅大叔,面皮白晰,长眉入鬓,留着三捋的黑须。 气质温雅,严肃时透着丝清冷,正是京东大营的主将怀化大将军池万林,荣娇没见过几面的渣爹。 池万林虽年近中年,依旧一表人材,他已经解了盔甲,洗漱过了换了便装。 身穿赭色的宽袖道袍,头上插了支简单的青玉簪,神态轻松自然,完全不象舞刀弄枪的武将,更象个风度翩翩的文官。 难怪审美情趣高的今上会喜欢他,池大将军走的是儒将路线,既能吟诗作对,又弓马娴熟,能舞刀枪,文武双全,与那些只知打打杀杀的勋贵们不同,难怪能入了皇上的眼。 案前站着的年轻小将一身戎装,腰间跨剑,身姿如松,气势如虹,清冷如初雪的面上,无波无澜。 “不错!非常不错!” 池万林看着站在面前的二儿子,连夸了几个不错,眼里满是欣慰。 吾家有儿已成才!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的身手,为父或恐不及……” 池万林不是谦虚,屋里没外人,就他父子俩,他不会贬了自己捧儿子,他心里其实已认定,论单打独斗,自己是不如勇哥儿的。 他以往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身手不错,也知道在都城的年轻一辈中,有池家老二大梁城无敌手的说法,不过一直以为这是那一帮子只会吃喝玩乐的年轻小纨绔们瞎起哄,不能当真…… 三个儿子中,他最看重的是长子,精心培养亲自指点,长子承业,理当关注。 至于老二,他也是关注的,只是不及长子,加之这孩子是个寡言的,小小年纪面冷色僵,不如小儿子讨喜。 重长子疼幺儿,历来夹在中间的老二,被略微忽视了些,也是常情。 虽然厚哥儿动辄就在他跟前说二哥怎样怎样厉害,佩服得五体投地,池大将军并不以为然,厚哥儿才见过几个,他懂什么叫高手! 按勇哥儿表现出的能力,对照他的年纪看,算是可圈可点,能力不俗,但远不到惊艳的地步。 没想到他还真走眼了! 珠玉在手,入宝山而不知! 前两日的演习操练,池荣勇就表现得惊艳绝伦,排兵布阵,仿若久经沙场的将军,老道娴熟,所率的队伍以绝对优胜取得胜利,令诸将诧舌,连赞虎父无犬子! 池万林也非常惊讶,没想到老二有如此高的军事指挥能力! 若说演习他还可以怀疑池荣勇运气好,蒙准了,到今天的军擂赛,池万林彻底没了疑问,打擂,拼的是真正的实力,有两下子与没两下子,胜败立现。 池荣勇稳守擂台,到最后,为了节省时间,干脆直接二打一,三打一,数将联手都被他赢得轻松,这可不是众将看他大将军的面子,故意放水,以池万林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荣勇的功夫,是真高深,举手投足间,收放自如,赢得并不辛苦。 池万林喜出望外,让儿子安顿好军士,马上过来,父子俩有必要好好谈谈,与公与私,都有必要。 听了父亲的赞赏,池荣勇并没有喜形于色,也没有过于谦虚,他只是欠欠身,“多谢父亲夸赞。” 他曾见过父亲的身手,并不认为父亲说恐不是自己的对手是夸张之词,自己应该诚惶诚恐,事实上,真较量起来,父亲一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儿子没有惺惺作态故作谦虚,池万林不以为然,一整天看下来,他心知肚明,只是当老子的,总不能直接说打不过儿子。 看来勇哥儿往日是藏拙了…… 噫,藏拙? 池万林一怔,思绪开始翻腾,藏拙总要有原因的,不然,以他的年纪,正是扬名立万的时候,好端端的,搞什么韬光养晦? 是担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有什么不得已的顾虑? 姜是老的辣,池万林转念间就猜到了池荣勇恐不愿自己太出色,给老大荣兴带来压力,这才故意为之的? 毕竟兴哥儿只大他两岁,同为嫡子,年纪挨的又近,弟弱兄强,是本分常情,弟强兄弱,不利家和,若做兄长的心胸不够,恐会埋下兄弟阋墙的祸患。 池万林笑了,勇哥儿还是过于小心了,他亲自教导的兴哥儿,不会连兄弟都容不下…… 不过,也难为这孩子了,竟能自小就藏起锋芒,这么多年,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有察觉到! 既选择了内敛,突然这般高调,所为哪般? 比起探究池荣勇内敛低调的原因,池万林更想知道他忽然爆发,一鸣惊人的动机。 是认为没有了必要,还是他有所求? 不知是不是以前关注太少的原故,池万林发现自己不了解这个儿子,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勇哥儿,你有何打算?” 高调公开展示实力的理由是什么? 虽然池荣勇还没开口,池万林深谙人性,知道他必有所求,索性主动询问。 儿子有出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些安排是应该的。 出乎他的意料,池荣勇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说出口的话竟然是,“父亲,今天我至少还有四成余力……” 哦……呃!什么?! 池万林胸有成竹的表情出现了裂缝,不禁动容:“你!你是说,你仅用了六成的实力?!” 池万林表情惊愕,至少还有四成余力?! 不起眼的儿子突然这样优秀,池万林表示不是为父的不淡定,实在是儿子优秀得太坑爹! 这般高调,所为哪般? ++++++++ 收藏啊,推荐呀,求呀求,请再多涨涨~~ 第二十九章 用意 池万林又惊又喜,喜多于惊,没想到啊,自家这个沉默寡言的儿子,竟有这等本领! 武将与文官不同,凭的是真本事。家世再好,祖宗再能耐,起点再高,手底下没两下子,一时耍耍威风还可以,想将屁股下的位子坐稳了,光凭祖宗是不行滴! 挥不动刀枪,不能打仗的将军,即便自身能钻营,即便上头有人罩着,也不能真正赢得手下兵将的忠心拥护,得不到军心的将军,是没前途的。 能让兵士将官们折服的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武力值,领兵之人,只要拳头够硬,能打能杀,不怕手下人不服。 何况荣勇不是有勇无谋,论起排兵布阵,说起兵书战策,也是头头是道,显然不是纸上谈兵。 难道他想让自己更看重他,由他来承继自己在军中的一切? 不由地池万林想多了,勇哥儿这本事,兴哥儿确实是比不得,强了数倍不止!可兴哥儿是嫡长子…… 有能者居之也是有的…… 池万林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象沸了的热水,翻来滚去的念头不少。 父亲的反应在荣勇的预料之中,他有自己的目的,所以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频频高调展现实力,父亲愈惊讶,他达成目的的可能性就愈高。 诚如池万林所想,在之前,池荣勇的低调,与池荣兴不无关系。 从小时候池荣勇接二连三打赢池荣兴开始,池荣兴就对这个比自己强的二弟产生了防范之心。 还是孩童的池荣勇并不知道何谓防范之心,但他却明显感觉到只要自己打赢了哥哥,哥哥就是明明很不高兴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讲话也阴阳怪气的,似乎在责备他不应该赢或暗示他用了阴谋诡计。 池荣勇是个早慧的孩子,说得少,看得多,慢慢就不怎么与哥哥比试了,即使被安排比试,也会不着痕迹地落败。 但他又不能为了哥哥高兴就表现得太差,因为他还要护着妹妹,若是太弱了,在父母长辈面前没份量,自然也护不住妹妹。 所以这些年,他既不能胜哥哥太多,也不能太差,在外面也打出一个不小的名声。 池荣兴自恃是做大哥有身份的,平素是不屑与他们一起胡闹的,而且十几岁以后,他有意识地避免一切与池荣勇较量的机会。 对此,池荣勇也是喜闻乐见的。 可现在他却有些后悔自己的低调了,不应该为了照顾大哥的情绪,只展露实力的冰山一角。他应该早些有所发力的,临时抱佛脚,总归不如胸有成竹。 “父亲,如今虽有重文轻武的倾向,然开国太祖有言,武不可废,而大夏强敌环伺,北辽虎视眈眈,时有犯边,西柔经一番休生养息,未必没有扩张之意。” 池万林虽然不明白儿子说这些的意味所在,却仍点头赞同,他是皇帝看重的臣子,自然对此更深有体会,今上实际上更偏爱文臣,向往名士风流。 武将中,比他出色的有之,而他之所以能得今上青眼,与他写得一手好字,能吟诗作对有很大的关系。甚至他私下里以为,与自己长相儒雅,举止翩翩也有关系的。 但正如勇哥儿所说,今上不是昏庸之辈,纵使有些个人偏好,在事关朝政社稷的大事上,是不会犯糊涂的。 只要外敌不灭,就没有武将解甲,放马南山的可能。 “父亲,以儿的能力,必能光宗耀祖,有所建树。纵边境无大战,也能镇守一方,若朝廷有意差遣,收复北辽失地,易有能战之力。” 池荣勇说得平淡自然,并无自吹自擂之意,池万林知他所言非虚,愈发不能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若有所求,这圈子绕得着实有些远! 或者,他并无所求,只是自己突然想明白了,想要一飞冲天了? 好在,池荣勇没让他再猜,接下来就表明了自己的真实意思,确实有所求。 “父亲,儿素来与妹妹荣娇亲厚,唯愿她能嫁得良人,一生平安喜乐。” 这就是他的目的! 父母俱在,妹妹的亲事不容得他置喙,但,如果他足够强,强到让父亲不能忽视他的意见呢? 池荣勇想了各种办法,发现如果父母执意荣娇与王丰礼的亲事,自己是无能为力的,于是他决定展露自己的实力,赢得在父亲面前的话语权。 至于这般张扬,池荣兴会怎么想,他已经顾不上了,已经没有时间徐徐图之了。 竟是为这个! 池万林惊讶万分,又觉得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这两个儿子,自小对他们那个妹妹,护得紧…… 想起另一个女儿池荣娇,池万林只觉得面目糊涂,一时竟想不清她的模样,只记得她瘦瘦小小,声音象蚊子叫,永远是半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 比起珍儿来,不知差了多少倍! 他对这个女儿的到来没期盼。 那时候刚纳了杨姨娘,正好得蜜里调油。对康氏肚子怀的这个,十分地不在意。这个孩子存在的作用是纳妾的借口,既然月儿已经入府,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已是无关紧要的。 而康氏经常借着肚子不舒服,差人到拢月居叫他,缠绵被打断,池万林一度盼望这一胎最好不能生下来,既然动不动就胎气不稳,滑了胎最好不过! 嫡子他有三个,不差这一个! 后来杨姨娘有了身子,他既沉浸在心爱小妾怀孕的喜悦中,又要提防着康氏使坏,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康氏生的是男是女? 然后父亲骤然去世,不久月儿产女,他欣喜不已,终于有了掌上明珠,取名荣珍,哪里还记得康氏所出的女儿才是自己的嫡长女? 若不是因为两个儿子之故,他怕是连这个女儿的存在都没了印象! “你还没成亲,竟要插手她的婚事?” 池万林愕然,勇哥儿不是这种不知深浅的孩子啊。 “先立业后成家,只要儿子有本事,大丈夫何患无妻?” 池荣勇目光坚毅,坦然自若,“但妹妹不同。听说母亲正在给她相看人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荣娇性情温和,不适合嫁到高门大户规矩多的人家,她的亲事,儿子会留意人选,由长辈们斟酌。儿子有能力给池家带来更大的荣耀,唯一所愿妹妹有份合心合意的好姻缘。” 一句话,王丰礼不行,荣娇的结亲人选他来把关! 可惜了!荣娇那丫头何德何能,竟能得兄长如此爱重维护? 池万林心里不太是滋味,为何这份为兄长的心不是用在荣珍身上的? “儿亦知,妹妹的婚事自有父母亲长做主,做哥哥的无权过问,” 池荣勇后退半步,撩甲叶单膝跪地:“但儿子这些年习惯了为荣娇操心,还请父亲成全。” 连说了两次成全,堂堂正正的阳谋,他要用自己的能力与未来的成就,换取荣娇亲事的部分自主权,这是他能想到最可行有效的。 池万林沉吟了许久,“你起来吧,为父暂时答应你,至于王家,只是议亲,尚未确定……”见池荣勇没有起来的意思,又补了一句:“我会告诉你母亲知晓的。” “多谢父亲成全。” 池荣勇得了准话,这才起身退至原处。 “勇哥儿,你是个好兄长……珍儿与你虽不是一母同胞,总归也是你的妹妹,你可不能厚彼薄彼。” 池万林情不自禁为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说好话。 珍儿明明是个乖巧懂事的,老二和老三就是看不到她,老大可能是年纪相差太多,与幼妹之间一直是淡淡的,不远不近。 “父亲所言极是,不过她有诸位亲长疼爱,没有我这个嫡兄锦上添花,,也无关紧要。” 在他心底,妹妹只有一个,父亲的要求,他甚至懒得敷衍。 这番话绵里藏针,戗得大将军一口气窒在喉咙,欲发作又不能。只好借高深莫测的表情掩饰自己的尴尬。 “父亲若无别的吩咐,容儿先告退。” 正事说完,似乎就没有别的话题了。 走出书房,池荣勇松了口气,心却终究不能完全放下……计划实施得太顺利,应允来得太简单…… 父亲他,会恪守承诺吧? +++++++++++ 第三十章 已晚 池万林看着池荣勇离开自己的书房,十八岁的背影,如挺直的云杉,身高腿长,猿背蜂腰,戎装在身,愈显得英姿伟岸。 在不知不觉间,向来不露山水的老二,竟成长至此! 京东大营向来得皇帝倚重,名幅其实的军中精英所在,除少数靠祖宗恩荫进来的外,其余的诸兵将都是从各部调集的优秀军士,绝大多数有过真刀实枪的经历,要么打过仗,要么剿过匪,个顶个的不含糊。 荣勇能轻松力压这些人,让这些老兵油子敬佩,实力不一般。 池万林的心中百感交集,复杂难明。 老二有本事有能耐,他毫不怀疑未来勇哥儿的成就,即便没有池家的祖荫,凭他自己的能力,也会前途似锦。 不过,他还是嫩了些! 居然想用自己的能力做筹码,来换取荣娇的自由婚配…… 呵呵,想法不错,展示出的能力也的确能引起足够的重视,不过,他想差了! 他本是池家儿郎,与池家荣辱与共,又如何能将自己做为筹码来谈条件? 他的一切本来就应该归池家所有,已经握在手里的属于家族的筹码,有何资格与长辈谈条件? 到底是年轻气盛,以为自己能运筹帷幄纵横无边,到时候他就会知道,即便他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家族长辈面前,是猛虎也得趴着,没有池府,就没有他的一切! 拿池家给的,跟长辈提要求,可能吗? 池万林冷哼。 …… 池荣勇心头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池万林根本就没打算真让他插手荣娇的亲事,答应他无非是安抚之举,不愿麻烦,怕他纠缠不休而已。 池万林不觉得自己在欺骗,若是换做寻常,凭荣勇展露的实力,用一个不得看重的弃女换得有出息儿子更听话安份,也未尝不可。 只是,池王结亲,是那位的意思,王家除了嫡三子合适外,既没有适龄庶子也没有适龄嫡女,这亲事没法着落到旁人的头上。 况且,即便王来山愿意为嫡子娶池家的庶女,池万林也不会同意,荣珍可是他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给荣珍找一门试水姻缘,未来福祸不知? 噢…… 不是福祸不知,已知是祸非福,这种亲事,不能说给荣珍,至于荣娇,家族养她这么多年,也是需要回报到的时候了。 池万林并不担心有一天池荣勇发现自己食言后的反弹,除非他想出族除名,否则,永远越不了一个“孝”字! 况且,池万林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食言的,他是答应了让荣勇参详荣娇的亲事,但,如果他答应的时候,荣娇的婚事已经定来了呢? 如果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们的母亲,却先得知康氏已经与王家谈好亲事,过了六礼呢? 理由都是现成的,事前外头关注的人太多,所以真正下聘时,两家选择了不声张——这算不得老子对儿子食言吧? 难道还要他到王家退亲不成? 池万林捋着胡子,脸上泛起不明所以的笑容……嗯,订亲的消息,暂时没必要说出去……待看请期早晚确定之后再做计较…… +++++++ 康氏懒懒地斜靠在临窗的大炕上,神态略显疲惫,身上还穿着外出见客的大衣裳。 康嬷嬷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盅,面带殷勤:“夫人,这天热的……厨房准备了冰糖银耳雪梨水,您用些解解暑。” “没准备冰镇绿豆汤、酸梅汤?” 康氏细长的眉毛挑了起来,不悦道,“怎么做事的!银耳汤解得什么暑?” “都准备了,外头日头毒,可不敢用这些冰镇的寒凉之物。” 康嬷嬷陪笑劝阻,“您先用些梨子水,等消了汗再用些冰湃过的甜瓜,可好?” 康氏没再坚持,接过茶盅喝了大半碗,康嬷嬷接过半空的碗,递给旁边的小丫鬟,持起檀香扇,不快不慢地给康氏打起扇来:“夫人,水备好了,老奴服侍您洗漱换了轻便的衣裳?” 康氏穿的是朱红色外出见客的衣裳,里外好几层,庄重繁琐,看着就热,不如居家的衣裳轻爽。 “等一会儿!我先歇歇!” 康氏暂时懒得动,室里摆了冰盘,扇子搧出徐徐的风,她有些累乏,不禁抱怨道,“小贱人真是好大的脸!这么热的天,劳动本夫人跑前跑后出头露面为她忙活,你瞅着吧,这般劳心劳力,在她那里落不到一个好字!” “夫人辛苦了。” 康嬷嬷自不可能驳了主子的话,“有的人口拙,心里念着好,嘴上不会说,再说,您这般操劳,大将军那里,必定是要念您的好。” 夫人这哪里是为了她口中的小贱种操劳,还不是因为大将军的吩咐,才不遗余力地忙前忙后? 康嬷嬷算是看明白了,夫人对大将军惟命是从,唯大将军马首是瞻——除了事关拢月居。 就是拢月居,夫人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杨姨娘不敢迈出小院,孰不知,有哪家府上的当家主母不能插手姨娘院子里的事? 正妻管不得小妾,这还不叫宠妾灭妻,什么叫宠妾灭妻?偏夫人竟以为能让杨姨娘不敢随便出来走动,就是自己赢了,是大将军给她体面! 康嬷嬷暗叹,不过,夫人听不得任何人说大将军的不是,做为心腹嬷嬷的她,自然不会去明知故犯,触这种霉头。 管他呢,夫人愿自欺欺人就随她去,横竖有三位少爷在,杨姨娘又是个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的,得宠不足为惧,做下人的,没必要为了显摆自己聪明,硬要去找主子的不自在。 “那是!我办事,大将军哪有不放心的时候?” 康氏很得意,不是为了丈夫,难道她大热天出门,是为那个不省心的丧门星不成?! “大将军最信任您,” 康嬷嬷挑着好听地说:“这天气也真是热……所幸,这次该商量的都商量了,后头若还有些头绪,您也不用亲自出面,差了老奴跑腿就是。” “总算不负大将军所望。” 康氏眉飞色舞,“后头少不得要你跑腿,这事儿啊,暂时不可声张。” 环顾室内,见并无别的服侍人员在内,“大将军捎信来说,不可走露半点风声,要不,我们哪用得着到外面与王家夫人见面?王家也是这个意思,不到成亲时,不公开。你让人把嘴闭紧了,若是向人说起我这一两次的出门动向,走漏了半点风声,让少爷们知道,有一个算一个,女的卖暗娼门,男丁做苦力!” 那是自然…… 康嬷嬷从善如流,忙点头应下,她自己向来是口风紧的,也没人能从她这里打听,至于其他人,并不清楚她陪同池夫人出门见的是谁,谈了什么事,不轻不重地警告几句就够了,说得多,反倒惹人深究。 只是,这事儿就这么瞒着,等挑明的那天,府里岂不要闹翻天?两位少爷得把屋顶揭了! +++++++ 第三十一章 落定 “这几日正院里的动静你可知晓?” 一早,荣娇问服侍梳洗的红缨。 自从上次禁食交锋之后,府内风平浪静,三省居好象被遗忘地彻底。 正院康氏那里没再起夭蛾子;老夫人向来是不理睬三省居的一切;而拢月居主动邀约被拒后,也没再有动静;就连一向在府里招摇的池荣珍也在禁足中,被杨姨娘勒令不许出她的明珠阁半步;大少奶奶邹氏,向来除非是好事,否则绝不会主动往前凑的。 府里男丁都不在,几个女人仿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偃旗息鼓,安然避暑度夏。 这种平静带给荣娇的感觉,却象是暗流汹涌的河,表面上无波无澜,看不出端睨,水底下却漩涡迭生,危机四伏。 她不是怕,有了一次又一次前生的梦境,荣娇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荣娇了,对池府,已经没了认同,对池万林夫妇,也没了丁点的期盼,她象陌生人一样,冷眼旁观着在池府发生的一切,没有伤害没有伤心,只有防范。 与其相信是池荣娇重生,再活一世,她宁愿相信自己是梦中另一女子的转世再生,她喜欢她的作事做派,喜欢她睥睨众生肆意洒脱,那是她熟悉而向往的,而小鹌鹑似的池荣娇,着实令她乐不起来…… 每每回忆起荣娇两世的生活经历,她都觉得汗颜,不忍卒视——那些不堪的窝囊记忆,居然全是自己的! 老天,这一定不是真的! 所有的记忆里,唯二的暖色,就是两位哥哥,没有他俩,荣娇活不到今天。 池荣娇就是自己——不知为什么,荣娇常会有种自己不是自己的感觉。 虽然包括哥哥与栾嬷嬷丫鬟们都用她长大,突然开窍了来说明她近期的变化,他们对这种变化是欣喜乐见的,但荣娇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自己脑子里想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而那些想法与念头,就象突然出现在她脑中的,以往的池荣娇再怎么开窍,似乎都不应该有这些认知的。 最重要的,荣娇清楚地了解到康氏对自己有杀意,不仅仅是虐待泄愤那么简单,而不管是以前的还是梦里的荣娇,对康氏的欲除之而后快,是不相信的。 虎毒不食子,但她就是有这种直觉—— 栾嬷嬷知道她夜里睡不好,做了安神汤让她连喝了好多天,那么多安神汤下去,她该做的梦还是会做,该有的直觉还是在,绝不是心神恍惚造成的假象。 一个对自己有杀意的又占据身份大义的疯狂女人,荣娇觉不会轻忽。 “正院那边,各行其是,没什么动静,” 红缨手拿牛角梳,梳着荣娇乌黑油亮直垂到腰部的长发,边轻声回复她的问话:“倒是夫人,连着出府了两次。” 出府? 荣娇眸光微闪:“可知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象康氏这样的当家夫人,闲来无事不可能随便出府。 “夫人去了大正街。” 红缨的表情带了一丝困惑,“只带了康嬷嬷随身服侍,逛了两家绸缎庄,一家金铺,中间在茶楼歇了脚。” 看样子,夫人真是去逛街了,可象池府这样的人家,一般都是有固定的铺子供应,每季上新货自有铺子的管事选了样子拿到府里来……很少有自己上街到店里去选的时候…… 也不是,还是有不少有头有脸人家的女眷,喜欢到铺子采买,毕竟大正街上商家众多,花色款式多,时兴的东西也多,府里固定供应的商家不可能囊括所有的花样子。 有财力,又想要个与众不同的时新,还是得到街上选那些大铺面,这样才能抢先一步挑到好东西。 不过,这些多是年轻小姑娘喜欢的事情,夫人们多是陪女儿去的。池府两个姑娘,大姑娘病弱不能见风,自然不能逛铺子,二姑娘养在她姨娘跟前,康氏自然不可能亲自到铺子里给庶女买东西。 “可有采买物品?” 去逛街?不象康氏的风格。 荣娇觉得康氏上街不象是为了采购,况且这两日天热得很,坐着不动都冒汗,非年非节的,康氏为何选此时出府上街? “有。买了几匹料子,花色年轻又喜庆,给老夫人订了个玉把件,买了一套时新的金头面……” 看样子,倒象是真要买东西,“听说幽州的康老将军十月份要过六十整寿,三舅爷家的六公子九月底要成亲,夫人要备寿礼,还要给六公子成亲备些京里的时新物品。” “夫人买东西的铺子可有什么特别的?” “都是有名声的老字号,专做高门大户生意,并无其它特别之处。” 红缨挑了支粉红色的珠花簪在荣娇梳好的双螺髻上,想了想,又从妆匣里挑了朵珍珠攒花簪在了另一侧。 “可曾遇见什么人,搭过话?” 荣娇满意地端详着铜镜里的自己,以前她喜欢寡淡的装束,头上几乎是不插珠花的,病好了之后忽然喜欢上打扮,喜欢亮晶晶的首饰,颜色鲜亮的裳群,一改往日灰突突的小老鼠形象。 对此,栾嬷嬷喜出望外,谁不希望自己养大的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嫡出大小姐的样子? 二少爷说得好,荣娇若你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大小姐,下人们多半势利,难免不将你当成主子尊着敬着,不论长辈如何,你有嫡出大小姐的身份,有哥哥们撑腰,为何没有底气,不敢拿出大小姐的气势来? 世人敬衣冠者不在少数,一个穿着打扮不如二等丫鬟体面,对管事下人也要陪着一份小心的大小姐,有谁会尊敬看重? 这下好了!少爷们这些年送来的首饰头面总算派上用场了! 原先压箱底的那些花色艳丽的料子,栾嬷嬷全翻找了出来,指挥着红缨绿殳几个给荣娇做新衣裳。 “这倒没问,要不奴婢让闻刀去查查看?外头的事情他做起来更便利。” 虽然对大小姐紧盯着夫人的行为不解,红缨还是尽职尽责,想方法满足要求。 “行,你让闻刀查查。不要惊动了其他人。” 荣娇总觉得康氏按捺着脾气,这么安静是反常之举,而且与王府结亲的事,前头还传得热闹,这会儿就没了后续,不太对劲…… 梦里她最后还是嫁给了王小三的…… ++++ “夫人,王夫人的意思,请期先由大将军与王大人商定,大小姐年纪虽小,王三公子却近十八岁了,这成亲的日子是早是晚男人们确定后,夫人们再挑选吉日。” 跑腿的康嬷嬷将自己与王夫人心腹嬷嬷谈话的内容向康氏回禀,“若是不急,这亲事先不对外公开,若是要早些迎娶过门,就等不到及笄之后了,左右先成了亲,及笄后再圆房就是。” +++++++++ 谢谢书友晓丹妮的打赏……继续求票求收藏,新书期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第三十二章 买冰 艳阳四射,蝉鸣层叠不休。 一丝风也没有,又晒又闷。 三省居还没用上冰,栾嬷嬷找过管事的几回,对方被她问得不耐烦了,答是夫人还没有吩咐,往年都要再迟几日府里才开始用冰的,她不敢擅自违规。 及至栾嬷嬷亲眼看到明珠阁的丫头来取冰,问及原因,管事的却道,那是明珠阁自己掏钱买的,付了银子的! “栾嬷嬷,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忘了这个规矩?不到统一供冰的时候,哪位主子要用,都是自己使银子的!跟大厨房加菜一回事啊,谁想开个小灶单点菜肴,单独掏银子就是……你要是拿了银子来,只要不超数量,要几块我让你搬几块!” 听了这番暗含嘲讽的话,栾嬷嬷被顶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狗眼看人低!这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大小姐没钱没份量,三省居是没人疼没人管的地界! 当她不知道吗,什么府里还有半个月才开始用冰,自打天热起来后,哪个主子院里没用冰? 老夫人、夫人、大少奶奶、杨姨娘、二小姐,这一个个的,哪个屋里没摆上冰盆子?合着都是自己个儿掏银子买的? “行了,柳二家的,你也别阴阳怪气地左一个规矩右一个银子了,不就是说我们大小姐没钱买不起你的冰吗?” 栾嬷嬷也生气了,池夫人就算了,占着长辈的名份,你一个小小的管事也敢对大小姐含沙射影明嘲暗讽的? “你是觉得大小姐月例不多,没银子吧?大小姐会愁没银子用?你等着,我这就找闻刀,让他找二少爷三少爷要银子,大小姐买不起,不还有两位少爷么?” 狗眼看人低,这一准是又得了正院的吩咐了,真当我们大小姐没人管啊! “栾嬷嬷你少拿少爷们吓唬我,” 柳二家的心虚,色厉内荏提高了嗓门,“我是照着府里规矩行事,就是少爷们亲自问话,我也没错。怕你个老货不成?” “呸!你有那么大的脸面值得少爷们亲自问话?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栾嬷嬷啐道:“你讲规矩,我筹银子,哪个要你怕了?” 转头扭身扬长而去。 余下柳二家的被戗得半晌没反应,这个老货,何时变得这般硬气了?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三省居不是当差的好去处,所有被派到那里的,要么是图着在二少爷三少爷面前卖好,为家人谋前程,要么就是没门路的,在大将军与夫人面前有头有脸的奴仆,即便是家里隔了几层的亲戚,也不会指派到三省居! 因为荣娇的性格之故,三省居的人也一脉相承了她不惹事的行事风格,遇事多忍气吞声,能避则避,能退则退,即便荣娇身边最得脸的栾嬷嬷、红缨几个大丫鬟,也远不够硬气。 无他,皆因每次三省居的人与外人起了冲突,不管占不占理,是否再三退让忍无可忍,池荣娇都会不喜,不是因为自己的人被欺负了不喜,而是不喜她们与人争是非…… 她总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才会得不到父母亲长的喜欢,所以对自己院里的下人很严厉,唯恐因下人们间的一些争执,惹康氏责怪,骂她御下不严,更怕康氏惩戒当事者,自己却护不住她们。 吃亏是福,息事宁人,能不争则不争,是之前池荣娇一惯的行事原则,哪怕池荣勇池荣厚反复教她,她也没能立起来。 上行下效,现在荣娇一反常态,敢跟池夫人叫板,栾嬷嬷岂容忍一个下仆当着她的面,再三打大小姐的脸? 栾嬷嬷窝着火一路疾行,顶着满脑门的大汗珠子回了三省居,原想着洗把脸,平复下情绪再找荣娇禀告。 结果她刚进院子,正被荣娇遇到,见她行色匆匆,少不得唤人给她上碗凉茶,关切几句。 等栾嬷嬷三言两语把要冰的事情说完后,荣娇有些意外:“……嬷嬷,我们没银子?” 她第一个念头竟是吃惊,下意识里觉得自己应该是从来没缺过银子…… 不对,这不是池荣娇该有的反应,池荣娇不是不缺钱,而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栾嬷嬷却没觉得奇怪,大小姐以往的确是不过问这些的,难得她有兴致,想了解,栾嬷嬷就势详细说明,“您有银子,这些年零零碎碎攒下来,有二百多两,首饰头面等值钱的东西不算。” “这么少!” 才二百多两? 荣娇对这个数字不满,攒了这多年才二百两的身家?还不够她买一柄好刀的…… “不少啦,” 栾嬷嬷持不同的观点,“五十两就够寻常人家一年全家人的花费了。您一个月月例才二两,还……” 还经常被克扣…… 荣娇对栾嬷嬷突然咽下去的话,心知肚明,康氏当家,饭都不想给她吃,怎么可能痛痛快快地发月例银子? “嘿!” 栾嬷嬷面带讪笑,吞吞吐吐:“……也没短多少,再说,有少爷们在,也不缺那点月例银子!” 这倒是实话,从小到大,荣娇几乎是荣勇荣厚俩兄弟养大的,就拿月例来说,荣娇做为大小姐,起初居然一分没有! 后来给一两,还每月都被忘了,若去要,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在! 再后来提到二两,也是那种拖延的常态——三省居的人去要,是要不出来的,但凡二位少爷出面,康氏就一推二净,俩兄弟深知原因,下人们若没有池夫人在后头撑腰,怎么敢克扣主子的月银? 怎不见她们敢克扣别的主子? 回回为几两银子闹得母子不欢,池荣勇不耐,出手狠教训了相着管事的,放了狠话,同时,自己给荣娇零花银子。 说起来,能攒下这些,还全亏了少爷们。 一方面,因三少爷大为光火,池夫人不想为这件事与儿子闹不快,近两年,月例倒不怎么扣了;另外,二少爷担心大小姐手头没钱应急,时不时地送些银子过来。 这些钱荣娇一两也没花,全攒下了。 “少爷们月例多少?” 池府乃武将新贵,祖上家底薄,不是那等开国勋贵之家,池大将军没打过几场仗,在战场上未必捞了多少,估计银钱方面不会很富裕。 “少爷们是十两。” 够花吗?荣娇露出疑惑的神情,光买给她的首饰衣服都不指这个数! “少爷们不指这个,” 栾嬷嬷解惑:“二少爷有饷银,外头铺子有收益,城外还有田庄,月例就是个意思,少爷们在外头应酬,单靠这十两哪够?” 荣娇深以为然,别看寻常人家五十两够过一年的,那是普通人。在大梁城上流社会,十两银子也就是一杯茶,不用说那几家顶级的销金窟。 象池府少爷这样的身份,与同一圈子的少爷公子们随便聚聚,打场马球喝顿酒,十个十两都不够。 如此说来,这二百两银子还真不经花,用来买冰岂不是亏了? 荣娇有了新主意…… +++++++++ 继续求推荐收藏……十则另有百万字完结文《锦此一言》,古言穿越,书荒的亲们可以移步试阅,谢谢! 第三十三章 动意 “不买冰了?” 栾嬷嬷怔了,可天这么热,姑娘你都没法练字练琴了! 屋里太热,手上出汗,打扇子搧起的都是热风,要不是真需要,她用得着腆着脸连跑几趟? “姑娘,先少买点,放您屋里,不能耽误您练字练琴……” 其他时候就不摆冰盆了,省着点用花不多少钱,这天实在太热。 “嬷嬷,想要冰还不简单?哪用得着花钱买?” 荣娇却笑了,她是有别的主意了,想用手头的二百两银子做点别的事情,但也不至于要省买几块冰的小钱,是没必要! 简单?不花钱买? “姑娘是说请少爷们出面?” 栾嬷嬷实在想不出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等半个月又能使上冰的。 “这点小事何需烦劳哥哥们?” 荣娇素手执扇,漫不经心道:“想用冰,自己制些就是。” 自己制?! 这下栾嬷嬷和红缨几个都愣了,大小姐是被热糊涂了吧?眼下是酷暑,怎么能制出冰来?府里建有冰窖,严冬伐冰时买了藏在窖中,夏天时取用。 荣娇却没跟她们解释,直接吩咐红缨去找让闻刀买硝石,让栾嬷嬷去预备几个干净的大盆小盆。她自己则拿了本书,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想着心事。 应该做点什么,为自己将来的生活谋划一二了…… 她知道自己不是原来的那个荣娇了,至于是荣娇重生了,还是那个楼满袖鸠占鹊巢,眼下荣娇貌似还搞不清,不过,她并特别在意这个,不管是这两个的哪一个,从梦里看,她俩都是倒霉鬼,一个早死,一个赖活,都不咋地!难得重来一次,不管谁是谁,这一世她可不想过那般凄惨! 要未雨绸缪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荣娇觉得以前的自己活得太窝囊了,喘气都不敢大声,明明有两个哥哥做靠山的! 眼前有两桩事亟待解决,一是与王府的亲事,二是…… “嬷嬷,你说说哥哥们开的铺子?” 荣娇以前没关心过这个,心思全放在讨好康氏,让她别厌恶自己了。 “少爷们开的是家兵器铺子,在和兴街,那一条街上多是类似的铺子,前头是店面,后面是个大院子,里头有作坊。” 栾嬷嬷去过一次,向荣娇描述自己见到的铺面情形:“听说作坊老师傅手艺很高,很多人想请,都不成,结果就被二少爷请到了,听说他是冲二少爷那一身好功夫来的。” 二哥开的是自带作坊的兵器铺子啊,倒是很符合池家少爷的身份。 大夏对盐铁兵器马匹的买卖有一定的限制,需要有批文才行,能介入这类生意的,没门路没背景是不可能的。 荣娇并不意外两位哥哥能开起兵器铺子,还做得风生水起,不过,这类铺子她却没法开的。 “姑娘您想开铺子做买卖?!” 栾嬷嬷听了荣娇的打算,颇感意外,继而却眉开眼笑,满嘴的赞同与支持:“姑娘有这个打算赶情好,不过也急不得,姑娘想选哪个行当?” 这个么? 荣娇摇头:“还没想好。” “不急不急,哪能想开就开?做买卖哪是那么容易的?总是要筹划一番的。” 栾嬷嬷温声安慰着,她生怕荣娇一时心血来潮,稍微受阻就打了退堂鼓。 说实话,这两年随着荣娇年纪逐增,栾嬷嬷没少为她将来发愁,自来女子的嫁妆只有两个来处,一是家里公中出,二是继承娘亲的嫁妆。 以康氏对荣娇一惯的做派,不会为她寻个好人家,公中也不会给多少,康氏自己的嫁妆,更是不用惦记,绝不会分给荣娇一个子儿的! 虽说两位少爷不会让大小姐受委屈,可他们毕竟是未成家的男子,考虑不会太周全,与池夫人又是母子,说不准就被忽悠了,以康氏的身份,在嫁妆上做手脚太容易了,备一份看上去不差实际不值多少银子的嫁妆太简单。 即便将来大小姐知晓了真相,也没法再讨要。甚至都不好跟少爷们明讲。 将来少爷们都会各自娶妻成亲,康氏不喜欢荣娇,做为她手下的儿媳妇,必不敢明面上跟婆婆顶着来,私下里也两说着…… 大小姐手里若没些银钱傍身,以后怎么安身立命? 哥哥们千好万好,成亲后就有嫂子,有侄子侄女,嫁人的妹妹不能全指望哥哥养活,瞅着现在,哥哥们心无旁及旁骛,自己有个营生,哪怕搞砸了,也是难得的经验。 话说,康氏是不可能教大小姐管家理事,打理嫁妆铺子的。 “嬷嬷说得是,急不得,最好能到街上转转……” 荣娇想到三省居后院就紧挨着的府墙了—— 她要明着出府门肯定是不行,只能偷偷溜出去:“嬷嬷,你找几件小哥哥穿小的衣服给我改改……” 既然要偷着出去选可做的营生,着女装多有不便,不如男装自在。 栾嬷嬷想张嘴反对,却发现除此外没有更好的法子,少爷们都不在府里,大小姐想自己出府是没可能的。 “带着绿殳一起,再叫闻刀陪着?” 放荣娇自己出去或只带闻刀,栾嬷嬷是不同意的,闻刀机灵归机灵,毕竟是个小厮,万一有事,还是要贴身丫鬟在的。 “行!听嬷嬷的。” 荣娇应得爽快,绿殳身材削瘦,长相偏中性,倒是合适的人选。 …… “大小姐,二少爷给您来信了。” 红缨从前院回来,还带来了池荣勇的来信。 荣娇看完又惊又喜,还带了丝疑虑,二哥在信上说父亲已经答应会拒绝与王家的亲事,将来她的亲事,由二哥斟酌人选。 “谢天谢地,太好了!” 栾嬷嬷两掌合什,连呼菩萨保佑:“二少爷真有本事,姑娘这下子不用担心了。” 给二少爷对姑娘的疼惜爱重,他看上的人必定是靠得住的,能对姑娘好的。 “二哥确实厉害……” 不对呀,二哥为自己的亲事做主这件事在梦里的那一世,是没有发生过的,难道是因为她重生,有些事发生了改变? 荣娇毫不怀疑此事的真伪,二哥向来堂堂正正,不屑于撒谎,更何况还事关她的终生,但她信不过池大将军,对这个父亲,不管今生还是前世,她都没有好印象! 搞不好二哥是被他骗了…… +++++++++ 第三十四章 逛街 三省居的后院挨着池府的府墙,府墙外是一处窄小的夹道,隔开了邻居的院墙。 身着男装的荣娇与绿殳,借助一根绳索很轻松地就翻过墙头,跳到府外。闻刀已经在墙外等着了。 看到向来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的大小姐,一个鹞子翻身,纵身轻落在地面,闻刀着实大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抬抬手揉眼睛,这是大小姐吧? 他自小跟着池荣厚,深得荣厚的信任,由此与三省居的人打交道最多,对池荣娇非常了解,这位大小姐就是个面人儿,不用架子撑着是立不起来的,不管少爷们多么有心替她打算,奈何她自己不行,扶不起来! 对夫人软也就罢了,那是长辈,对着二小姐一介庶女,她也任打任骂,硬不起来!对着稍微多脸些的仆妇,都不敢大声说话!这哪还有个主子的样儿啊! 别说三少爷了,就连闻刀自己,都恨其不争,替自己主子心疼着急——大小姐自己不想立,少爷又不能天天盯着内宅! 就这样,少爷都不敢离开京城太久,生怕走远了大小姐那厢出了状况一时顾不上!若不是大小姐拖后腿,少爷,包括二少爷在内,哪至于束手束脚的比成了家有老婆孩子拖累的汉子还难为! 叫闻刀说,但凡大小姐硬气点,有少爷们做靠山,就算夫人不喜她,也不至于混到奴仆不如的地步! 自己不看重自己,还怎么让别人将她当做大小姐? 这回池荣厚将他留下来供池荣娇差遣,主子有命,不敢不从,闻刀心里没少嘀咕,自己是接了个擦屁股的活儿! 没想到大小姐接二连三的出手,将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有高人指点还是大小姐突然开窍了? 总之变了就好! 闻刀再忠心,也不愿整天盯着内宅,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费心思,还出力不讨好,又不敢不管,万一大小姐有个什么事儿,三少爷肯定是要唯他是问的! 闻刀是个有志向的,大小姐的事情固然重要,可这,唉,大丈夫谁愿天天着眼于后宅啊? “见过大小姐!” 闻刀搓完眼赶紧行礼,大小姐这身装扮,比少爷还象少爷! 荣娇穿一身七八成新的天青色薄缎外袍,没系腰带,用深碧色的粗丝绦松松地拢两圈,系在腰间,隐隐约约勾出腰线,乌黑的头发全部高高束起,在头顶挽了个发髻,没插簪戴冠,用的是天青色的包发巾加同色束发带,面白如玉,一双剑眉,目若朗星,好一个俊美少年公子! 闻刀不敢细看,只觉得那一双黑亮黑亮的墨玉眼扫过来,温和中透着股清亮气势,那股精气神比少爷竟不差上下! 闻刀暗自称奇,面上不敢怠慢,自己在前面带路,尽心尽职做着向导。 这条两家院墙隔出的小夹道,人迹罕至,夹道的一端是墙,另一端出去就是池府的后街。闻刀早就马车安排在街边等着,恭恭敬敬地请荣娇上车。 马车看外表很普通,不好不坏的马,不新不旧的车子,挂着八成新青布的帏帘,车厢上没有挂标识,赶车的车把式四十多岁,长相普通,丢人堆里找不出来。 荣娇看了暗自点头,单看这马车找的,这车停的位置,小哥哥的这个小厮办事还算得力。 “大小姐,小人跟着少爷,京城里认识小人这张脸的有一些,您看到了正地儿,小人找个信得过的老成人,还是小人跟着您……” 等荣娇主仆上了马车,闻刀步行跟在车外,边走边向荣娇请示。 与三少爷玩得好的那帮公子少爷们都见过他,知道他是池三少爷小厮的商家也有些,若他陪着面生的大小姐,遇到熟人少不得要打听。 荣娇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提前向自己讨口径呢,“小楼公子,来自江南,初到京城,你家少爷的朋友。” 任谁也不如闻刀可靠,而且她真有意做生意,起初少不得要闻刀帮着忙活跑腿,早早介入有利无弊,况且他跟着他家少爷在街上混了好些年,门儿清。 “是,小楼公子。” 闻刀从善如流,知道荣娇没上过街,更没走过这条路,一路长楼公子长楼公子短,将沿途经过的地方挑着重点做介绍。 马车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路两边的商铺渐渐多了起来。 “楼公子,前面就是大正街,大梁城有名的老字号都在那里,最繁华热闹不过,大正街旁边的这几条街巷,铺子也不少,正阳路多绸缎成衣铺子、昌乐路多古玩字画装裱、和兴街是兵器铁匠铺子,咱家的铺子也开在那里,聚仙路饭馆茶楼最多,您看先去哪里?” 闻刀不知荣娇逛街的目的,听红缨说大小姐要易装上街,他问要买什么有没有目的,红缨一概不知,只说到时听大小姐吩咐,闻刀只当荣娇一时的心血来潮,想要看热闹。 “大正街吧。” 来时荣娇早有主意,既然打算做买卖,自然要先看看这大梁城最繁华的地方,做得最好的铺子是什么样子。 荣娇下了马车,随着闻刀的指引介绍,迈步在大正街上。 其时天下以三大国为主,北边是北辽,西北乃西柔,大夏居中,做为大夏都城的大梁城是天下闻名的大都城,三国在内,最繁华的所在。 一行三人从一侧慢慢逛起,荣娇几乎挨家店都感兴趣,少不得进去看看,只看不买,倒是在不知不觉间收获了不少伙计的白眼。 天气热得很,待走到大正街尽头靠聚仙路时,见路口挂着斗大一个茶字,是一家茶楼的招牌,楼前外面有一处明档,支着棚子,摆着桌凳。 “楼公子,这青云居的茶还不错,里面说书的先生讲得也好。您看要不要歇歇脚喝壶茶?” 闻刀是个机灵的,见荣娇的视线落在茶楼上,忙开口请示。 这半天可把他累坏了,他头回知道陪女人逛街不是个轻省活儿,比别的差事累多了! 荣娇也渴了,说了半天话,口干舌燥的,不过她倒不想听书,喝了茶还得接着逛呢,在门口的明档处找了张无人的桌子坐下,要了壶凉茶,一盘水果拼盘。 茶还没上呢,就听着隐约从聚仙路那边传来张惶的喊声,伴着急促的马蹄声,茶棚里诸人侧耳倾听,马蹄声越来越近,“马惊了!快跑啊!”惊恐的喊声转瞬就到了眼前。 一时间,热闹的大街尤如冷水泼进了热油锅里,逛街的,摆摊的,路过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张皇逃窜,就连荣娇所在的茶楼明档,也不是完全安全的所在,原先闲坐看风景的,茶也不喝了,跳起来就往茶楼里跑。 荣娇刚站起来,一匹白马如闪电般直冲过来…… “小宝!我的孩子!” 骤然响起妇人凄厉的叫声…… 人群四散后,空荡荡的大街正中留下个三四岁的小童儿,正张着手喊娘,小脸上一片茫然与惊慌,想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跑了,娘亲也不见了…… “小孩快跑!” “马惊了,快跑!” 躲在街两边的人群发出各种焦急的喊声,小孩愈发不知所措,哭得大声…… 那匹惊了的马冲他直直奔了过去…… 胆小的闭眼惊呼: 完了!小孩要被踩死了! +++++++++ 第三十五章 出手 千钧一发之间,一碧一青两道残影同时出现,青影在上,从马来的方向,在左侧上方直奔马头,宛如套马索一般,正套中向前疾冲的惊马,碧影从马的对向左侧下方而来,直冲站在马前发呆的小童儿而去。 电光火石间,只听得惊马狂燥的嘶鸣声,上方的青影将马拽向左后方,阻住了惊马继续向前奔驰,强大的惯性与突然受到的阻力,惹得那匹马前蹄离地,马首向上连连嘶吼着,欲拖离束缚向前冲去。 这时碧影已卷起小童儿,将他放到刚才发出凄厉哭喊求救的妇人面前,“娘!娘!”呆呆的小童见到自己的娘亲,哇哇大哭着,张开两只小手要抱抱。 “小宝!” 妇人跌跌撞撞向前两步,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母子俩人抱头痛哭。 “哪位恩人救了小妇人的儿子?恩人?” 缓过神的小妇人再找,人早不见了,有眼尖的恍忽看到之前卷在小童身上的好象是条碧色的鞭子…… 救人不留名,真有这样的无名英雄啊…… 危险解除,挤在街两边的人群不再慌张,也重新唤回了看热闹的八卦心思…… 那位救人的走了,将惊马制服的这位是谁? 青色的那道影子还套在马脖子上,惊马已经安静下来,虽然还时不时地打个响鼻尥几下蹶子,却不刚才那般吓人了…… 从旁边的茶楼走出一个长得很精神的男子,几步走到白马跟前,牵住马缰绳,将马拴在了茶楼前的拴马桩上,伸手将马脖子上的青色套马索解开,人们这才发现哪是什么解马索啊,分明是茶楼的青色窗帘! 想是方才情形危急,楼上出手之人仓促间找不到称手的家伙,拽了窗帘拧几下,勉强应急。 谁这么大本事啊?窗帘布也能套住惊马? 有消息灵通熟悉都城豪门的就指着那拴马人道,“是英王府的人,估计出手的是英王殿下……” 英王啊! 真的假的?不是说英王外出游历不在都城? 难怪有这么大的本事,若是英王殿下就对了…… 被指为英王府的小哥儿将马安置好,走到受惊的小妇人面前,那妇人抱着孩子要跪下磕头,小哥儿制止她,又掏出几块碎银子,让她到医馆看看孩子有没有受惊。 然后挥挥手,“没事了,都散了吧,大家各自忙去。” 等他回到茶楼包间时,白马的主人已经到了,是个年岁不大的小胖子,发髻乱了,脸上还擦破一块皮,形容很是狼狈,原来是镇北侯吴可庸的小儿子吴良材。 眼下他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对着上首坐着的着玄衣的冷俊公子连连作揖认错求饶,“殿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芝兰玉树般的玄衣公子正是大名鼎鼎的英王殿下宋济深。下楼处理善后的是他的亲卫之一。 “救人的是谁?” 英王没理吴小胖,倒是对另一位出手之人更感兴趣。 彼时他所在的位置是在马后方,小童在马前方,要救小童已来不及,无奈之下只好将惊马做目标,力求能拉住马,孩子或许受轻伤,但不至于被马践踏而死。 不曾想在他出手之时,另外一人仿佛与他说好同时动手各有分工似的,一人制马,一人救人,时机分寸出手角度拿捏地不差毫厘。 甚至连救人的物品都相仿佛,宋济深用的是窗帘,电光火石的匆匆一瞥间,那人用的似乎也是长绳软鞭之类的。 “出手之人已经先行离开。” 亲卫告罪:“……有旁观者道出手者是个少年,之前在楼下明档喝茶,小二说是有这样的主仆三人,小公子年纪不大,之前点了一壶凉茶一份水果拼盘,茶喝了半盏水果尚未用……出手的是小公子,有人说他用的是腰间丝绦。” 英王俊美的脸庞浮起一丝惊色,在这短短的瞬间,能够取下腰间系的丝绦化做软鞭,将孩子卷起救下,虽说是个小童,没有多重,但少年人手上的功夫也着实了得! 什么时候都城里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少年人,他竟半点未闻? “那小公子面生得紧,”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亲卫打听到的信息可不少:“倒是其中的一个仆从,小二说有几分象是京东大营主将池万林的三儿子池荣厚的长随,不过池荣厚现在常驻京东大营,有阵子没来,小二不能确定。” 池万林三儿子的小厮? 池家三个儿子,他听说过老二池荣勇,至于老三池荣厚,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孩子。 宋济深对池万林的印象一般,听到这人可能与池府有关,兴致就淡了,他本也不是好奇之人,今天只是因缘际会共同出手了一把,“吩咐下去,若这三人再来,以礼相待。” 无意间当了一回救人英雄的荣娇不知道自己很荣幸地被大夏最具威名最有权势的人关注了一把,与地位尊崇的英王失之交臂,她已经转悠到了聚仙路上,看着那一家家高挂着的酒旗食幌茶座,摸摸冒汗的额头,不由惋惜起刚才那壶凉茶来,没喝两口呢!白点了份水果拼盘,一口都没吃上! 看来饭馆酒楼的生意很好做,民以食为天,吃饭的地方,只要真材实料用心做,不管大馆子还是小摊子,都会有人光顾。 不过,这条街开饭馆没有靠山没有银子是不行的……个个店面来头都很大,后头都有人……她需要悄末声儿地做生意,在这里开饭馆不适合…… 而且也没钱! 二百两银子,聚仙路上最小的铺面一个月的租金都不够! 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算了!先吃饭吧,逛到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 一扭头看到闻刀躲闪不及的小眼神,荣娇不禁好笑:“怎么,你不想吃饭?” 当她不知道呢,自从救了小孩离开现场后,闻刀就没少偷偷看她。疑惑惊叹的小眼神,来回扫描,还与绿殳挤眉弄眼的。 “不是!” 被抓个正着的闻刀一惊,脸顿时红了,上下尊卑,男女有别,他偷看大小姐就是不对,一紧张有些语无伦次了:“小人失态了,楼公子见谅,小人是太过惊讶,公子您的身手……” 虽是亲眼所见,他仍是不敢相信,那有如神助般的出手,竟是他家大小姐所为! 大小姐啊,面团般的大小姐,永远扶不起,对谁都不敢说不字的大小姐,竟是个高手! 比他厉害,比他家少爷也厉害许多的高手! 老天!他要为自己以往的有眼无珠自戳双目吗? ++++++++ 第三十六章 难为 接下来几天,荣娇又男装到街上逛了几天,在她将大正街及其周边街市来来回回逛了几遍后,终于确认了一项事实: 大正街周边的铺子,她开不起! 大梁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说寸土寸金毫不为过,她一没靠山背景二没资金本钱,想在那一带开铺子,实属异想天开! 二百两银子还不够在聚仙楼吃一顿上等席面的! 银子啊…… 荣娇苦笑,她真是忘了这一点了!她之前要么是没缺过银子花,要么是不需要花银子,总之,对这个阿堵物没概念。 想得太简单了! 问了闻刀才知道,哥哥们开的兵器铺子,是现成铺子接手,前东家连买带送,本金还花了有五千两!这还是因为对方原先的靠山犯了事,被罢官了,有意想搭上池府的线。 做什么好呢? 荣娇小口小口抿着冰甜的酸梅汤,想着心事。 红缨和绿殳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打络子,绿殳这几天跟着荣娇出去,对市场行情也了解了些,知道自家姑娘在为开铺子的事犯愁。 外面的事情不顺利,作为心腹大丫鬟的红缨也是知道的,两人见荣娇一直保持着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互换了下眼色,红缨率先开口道:“大小姐,您看这是奴婢新学的络子花样,与您那条新做的雪绡撒花裙可还相配?” 说着话,将手中已近成品的络子举给荣娇看,用了莲子绿的丝绦,打的是缕空蝴蝶的花样,看上去清爽而活泼。 “嗯,不错。” 荣娇瞟了瞟,新做的雪绡撒花裙是白不透亮的外裙,系这样花色的络子,行走摇摆间,蝴蝶象是在轻盈舞动。 “奴婢这就打好了,大小姐要不要穿上看看效果?” 红缨目光殷切。 “还是算了吧,大热天的,懒得折腾。” 荣娇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你的眼光手艺,我信得过。” “大小姐您只相信红缨姐的眼光?奴婢的手艺也不错呢。” 绿殳笑眯眯地凑趣。 噫? 荣娇看了两丫鬟几眼,嘴角泛起了笑意:“怎么了这是,个个都争着抢着要我夸?打什么鬼主意呢?还是,触了嬷嬷的霉头,要我求情的?” “瞧您说的,奴婢可没惹嬷嬷,再说嬷嬷这几天心情好着呢,可没心思理我们。” “行了,你们俩也别给我打马虎眼了,纯粹是没话找话吧?” 被看出来啦? 红缨绿殳脸一红,红缨先开口道:“大小姐,奴婢不懂做生意的事,只觉得这大热天的,本就睡不好吃不下,若再有个什么事着急上火的,易伤身……听说少爷们当初动意要开铺子,前后筹谋了不短的时间呢……” “就是呀大小姐,大正街不合适,咱们就换个地方,大梁城这么大,也不是除了大正街,别的地方就不能做买卖了。慢慢看,总能找到合意的地方。” 绿殳跟着附合。 “你们俩个说得都对!换个地方,不能急,明后天我们换几个地方再看看。” 这些都不是关键,资金不足还有哥哥做后盾呢,关键是没想好能做什么。 “这个啊,当然是照您说的做嘛!” 绿殳完全不认为大小姐有什么值得愁闷的,不是有少爷们在吗,大小姐要开铺子,少爷们还能不出钱出力? 大正街的铺子太贵,别的地方可行啊,甚至若不是为了出门看热闹,她认为大小姐连地方都不必亲自去找,跟闻刀说一声,什么都是现成的。 我说的? 荣娇微怔,我说过?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您不是说做生意就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照这样说,要么就选个别人没做过的,咱们独一份的,要么就做得比别人家的更好。” 绿殳答得很是轻松认真。 “依奴婢看,就是开个卖冷饮凉茶的铺子也好,奴婢尝着聚仙路上那些大茶楼里卖得酸梅汤,还没有嬷嬷做得好喝呢!从咱们自己制冰后,嬷嬷做的解暑的汤水,比外头卖得强多了!” 栾嬷嬷亲眼目睹荣娇用一大一小两个盆外加些清水硝石做出冰后,惊喜之余就迷上了这神奇的方法,一头扎在茶水间,一边着迷般地做冰,一边开发出各种与冰食有关的解暑小食,不单是荣娇,就连红缨绿殳等三省居上下其他人,都跟着享了好大的口福。 “嗯,可以考虑,左右我们自己能制冰,比外头卖的那些要干净多了!” 红缨也跟着附合。 大小姐会制冰太令她们惊讶了,素来冰都是冬天从河里割了窖藏起来,到夏天再用的,没想到大小姐居然可以在大暑天让水冻起来! 荣娇笑答曰说要么是梦里得了神仙指点,要么是不记得从哪本书里看到的,至于嬷嬷与丫鬟们相不相信的,她倒不在乎。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谁知栾嬷嬷几个竟毫不怀疑地信了,在她们眼里,大小姐其实一直是藏在鞘里的宝剑,蒙尘的明珠,少爷们都说了,大小姐是厚积薄发,不鸣则己,一鸣惊人,做下人的,哪有少爷们懂得多? “绿殳的主意很好,再想想看……你告诉闻刀,我们明日去南城门一带走走……” 她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做生意也要看机缘,但还是有种情不自禁的急迫感,她已经十三岁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不是很多了,而眼下她的手里一点筹码也没有。 以二哥和小哥的实力,要撼动池万林这棵大树,是不可能的,池荣娇绝对不允许因为她的亲事,将上一世的惨事重演! 日前二哥来信说父亲答应了他,与王家的亲事不会再提,她的亲事,由二哥物色人选,再由父母定夺,换言之,她的亲事,二哥能做大半的主…… 荣娇知道二哥不会撒谎,可是她信不过池大将军,有前世为鉴,荣娇对这位父亲,是不敢存盲目地信任的! 更不会相信他是因为父子情谊,看中了二哥的潜力,能够光耀门庭,才做出的让步。 二哥本是池家人,他的一切荣耀都是池家的,难道他还敢叛出家门? 本朝以孝治国,顶着不孝叛出家门,二哥的前途也完了。 荣娇很急,她迫切地需要自己尽快强大起来,做生意不是解决之道,但,至少手里有银子好办事! ++++++++++++ 第三十七章 无妄 一大早,荣娇带着绿殳,依旧易男装,翻墙头出府,与闻刀会合,一路直奔城门。 荣娇再不懂做生意,也知道铺子要开在人多的地方才有赚钱的可能,除了大正街,城门一带人来人往,符合条件。 “……南城门进出者最多,而且从南方北上的有钱人居多……” 闻刀建议先去南城门,一来是路程最近,二来由南自北而上到都城的,基本都是从南门入城,四座城门中,南门每日的人流量是最大的。 三人在南城门一带转了好半天,荣娇不由心生失望,城门这边熙熙攘攘,热闹是挺热闹的,商铺也不少,但都规模不大,经营的也是最普通不过的大众用品,利润透明得很,赚得是辛苦钱,与大正街那边的高利润有着天壤之别。 辛辛苦苦赚银子当然不错,但不符合荣娇的规划。 “闻刀,你说这些铺面一年的利润有多少?” 荣娇站在街头,随手指了指眼前的商铺问道。 “小人估计一个铺面一年少则二三百两,多则不超过千两。” 闻刀这些日子没少在街面上晃悠,行情门儿清。 荣娇眨眨眼没说话,一年几百两银子,对她来说太少了,这样一点一点地攒银子,太慢了! “……先找地儿吃点东西吧。” 急也没用…… 跑了大半天了,三人都满身的汗,灰头土脸的,又渴又热。 也没怎么挑剔,就近找了个看起来还干净的食肆,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食物也简单,主食是烙饼凉面,荤菜有卤的酱货,素菜是应季的青菜。 虽然可选的不多,待坐下点了食物后,才发现随便挑的这小小的食肆摊竟收拾地干净舒适,门前梧桐绿荫如盖,树荫下搭着凉棚,摆着粗木短桌方凳,脚下铺着碎石子,靠墙一溜儿种了排牵牛花,因是午后时分,那些小喇叭全都闭合着睡觉去了,只留下半墙高的心形叶子抖着绿意。 已经过了用食的时辰,桌凳空闲的多,加上新来的荣娇三人,外头也只三四桌还有客人,与她们之间都隔了几张桌子,左边的那桌已经用完了,桌上杯碗狼藉,四个形容猥琐的汉子正半敞着衣襟闲聊天。 “……什么得道高人!狗屁!老子就看不惯这些装神弄鬼的牛鼻子!” 一个汉子陡然拨高了声音,听着火气十足,象要吵架。 “张大鼻子,你嚷什么!” 他的同伴喝止道:“得道高人也好,装神弄鬼也罢,都是那道人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 “就是,你大老张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人家信人家的,求符给香火钱又不花你一个子儿,”另一个同伴也笑劝:“你打得哪门子的抱不平!” “谁说不花老子的钱?” 那张姓汉子性本无赖又喝了酒,不由嚷得更大声了:“吕小寡妇拿老子的钱去孝敬那些牛鼻子,怎么不干老子事了?” “嗤嗤” 他的同伴挤鼻子弄眼睛一阵狂笑:“行啊张大鼻子,居然把那小寡妇弄到手了,那小模样……啧啧!花你点银子还不是应该的,人家能白给你?” “她拿老子的钱去养野牛鼻子!还嫌老子长得丑,说什么在桃花观见着仙人了,疯了似的天天往那儿跑,找俊俏小道士,每回老子要乐呵乐呵都不情不愿的!你们说,那桃花观是什么正经去处?那些道士肯定诳着良家妇女弄什么阴阳采补术……兀那小子,你笑什么?!” 张大鼻子说着说着,忽然一拍桌子,伸手指冲荣娇这边就吼了起来。 主仆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根本不想听旁边的鸹噪,奈何隔得不远,那几人说得又大声,想不听也非要往耳朵里灌上几声。 “说你呢!穿绿衣服的小白脸子!你刚才是不是在笑话你家张爷爷?” 桌子拍得啪啪响,四个人八双眼睛瞪了过来…… 穿绿衣服的小白脸子? 荣娇低头,她正穿的绿色袍子,那八双眼睛看过来的方向,正指着他们这边。 笑话他? “这位大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家公子何曾笑话与你?” 见那大汉莫名挑衅,闻刀心生不悦,板着小脸,沉声回道。 开玩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大小姐会笑你?你们那满嘴的污言秽语避还来不及呢,小爷还嫌你嘴臭呢! “哟!小子,毛没长齐,还挺横啊!敢跟你家张爷爷顶嘴!” 这四人是南城门一带有名的混子,平时横惯了,见闻刀三人年纪不大,又面生得紧,衣着打扮也看不出名堂,是以口气愈发蛮横:“爷爷说他笑,他就是笑了!” “你!” 闻刀平素跟着池荣厚,一般人见了也要称声闻刀小爷闻刀小哥,哪受得了一个街头混子对自己幺三喝四爷爷长爷爷短的。 再说,大小姐还在这儿呢! 脸一沉就要起身,荣娇看了他一眼,又见那店小二已经拉了掌柜的在一旁,欲上前劝又脸带惧色,心知这四个恐不是什么善类,她不欲多生事。 “兄台误会了,在下虽不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道理总还是懂的,适才正与家仆谈话,未曾留意其他。” 她乔装而出,办正事要紧,并不想多生是非。 “哈哈,这兔爷儿长得小模样真不赖,比吕小寡妇都好看!” 岂知那汉子竟乜着醉意迷离的眼睛,露出满脸的淫笑,调戏起荣娇来:“爷虽不好那一口,瞧他这小模样,倒真想压一回尝尝滋味。刘老三,这比你以前玩得货色强了几百倍……” “住口!” 闻刀涨红了脸,怒喝一声,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掷了出去,直奔那汉子的面门而去,人也跳了起来,挡在了荣娇侧前面。 与他同时起身的还有绿殳,向后半步,站在了荣娇偏后一些的位置,以防后背受敌。 这一番争论引来了众人的注目,荣娇左侧方坐着的那桌是主仆二人,原本若无其事吃着饭,待见矛盾升级,为仆的那个眼光轻扫,见闻刀绿殳的站位后,眼光微闪:“公子,您瞧……要不要属下……” 他的主子穿了件普通的青布衫,举手投足间却气度非凡,“再看看……” 看那两个仆从,站位配合默契,攻守兼备,特别是前面的虽年纪不大,下盘倒稳,那几条泥鳅讨不到好。 “道歉吧!大热天的,打打杀杀地多无聊?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你道个歉,我就不计较你的胡言乱语了!” 荣娇不想打架,就想吃了饭赶紧办正事。再说天热火气大,那汉子又喝了酒,本是粗人,言语上虽过份,毕竟没真做什么,放他一马也不是不行。 “哈哈,你们听这小兔儿爷说什么了吧?让爷给他道歉?哈哈,小子,你让爷爷干一回,把爷侍侯爽了,爷放你一马……啊!” 大汉呲着黄牙,正说得起劲,但见那小兔儿爷伸出白白的小手,拿了一根筷子掷了过来,刹那间挟风而至直奔面门,迅速之快,他竟躲避不开,眼见着那道乌光奔来,他情急之下头一偏,原本射向他嘴巴的筷子微微偏离了一点,擦着他的嘴角耳边而过,顿时一道粗粗的筷子痕蜿蜒而过,皮肉见血! “哇呀呀!兔崽子,你死定了!” 张大鼻子捂脸怒吼。 +++++++ 第三十八章 打架 张大鼻子捂着脸跳脚怒骂,荣娇毫不理会,依旧坐在方凳,拈起又一支筷子,面上一片风轻云淡,“嘴巴放干净点,不然……” 这个姓张的流氓太过可恨,嘴巴太臭,她事才嫌他说得太难听,本意想给他点教训。 躲开就躲开了,未必一定要掉牙的,脸上见血,也是教训。 “公子?” 闻刀见那几个汉子嘴里吐出的话实在难听,又见荣娇已率先动了手,遂半转身眼眸回望,跃跃欲试,等她示下。 荣娇不想打架,但眼下的形势,不是她想不打就打不起来的,对方一幅地头蛇的派头,显然不会放过他们。 她冲闻刀点点头:“速战速决,别出人命。” 好端端地想吃顿饭,居然莫名惹来这种无妄之灾,那几人不是善类,打了也就打了。 “绿殳,护好公子!” 闻刀领命,他是池荣厚的贴身长随,也是自小开练的功夫,不敢说有多高,寻常三五个汉子还是能拿下的。 那厢吃了亏的张姓汉子哇哇大叫,三个同伙原先还笑着看他戏弄小白脸的兔儿爷,特别是那个叫刘老三的,是个好龙阳的,之前正满眼淫光,起劲地盯着荣娇,极品啊,极品……比那楼子里的小倌倌还让人心痒……一定得弄到手…… 哪知突然场面急转,上一刻还听张大鼻子咧咧地正开心,下一刻他的脸就见血了…… 顿时热闹也看不下去了,黑了脸,哗啦推翻了桌子:“好小子,居然敢跟爷们动手!” “小兔崽子,敢在爷们的地盘上撒野,今儿个好好教教你们规矩!” 嘴上叫嚣着,捏着拳头就压了上来。 “就凭你们几块料也想教小爷规矩?知道王法怎么写吗?” 闻刀早知道城门一带龙蛇混杂,是乱,没想到居然乱到他们头上了!连大小姐都敢胡呲呲!这要让两位少爷知道了,不得把他的皮也扒了? 心里憋着火,恨不得打碎这几个狗东西满嘴的大牙,再让他们胡说八道! 得了荣娇的指令,向前两步,抬脚将前方的凳子直直地踢了过去,一个接一个,边走边踢,愈走愈快,转眼间凳子桌子接二连三地飞向那四个混混,那四人也嚎叫一声,躲闪之余,抡起凳子冲闻刀砸了过来,一时间场面大乱。 好在已过了饭点,没收拾杯盏盘碗的桌子很少,粗木的桌凳比较抗造,虽砸得哐当响,倒下还是完好的。 一个少年与四个汉子的群殴,场面很具观赏性。 闻刀比寻常人要厉害不少,对上这四人倒不显得相形见绌,他吃亏在对敌经验少,这四人是街头小混混出身,打起架来,手狠心毒,虽然拳脚上无章法,但力大拳沉,又四人配合什么损招阴招都使得出来,且下手毫无分寸。 相较而言,闻刀就要局促了些,既要顾忌着避开他们身上的要害之处,担心一时失手,要了对方的性命,又要躲避出其不意的诸如撩阴手之类的损招,虽不至于落败,想要速战速决拿下对方一时半会儿也办不到。 “……公子,快走吧,他们还有人……” 店小二借着抢扶桌子的间隙,趁那几人不注意,偷偷地极小声地悄悄向荣娇示警。 还有人? 荣娇可不想陷入小混混的群殴中,更不想惊动城卫军…… 她向场内扫了一眼,闻刀与那四人你来我往打得激烈,场面僵持,短时间内双方都无法压制对方…… 时间一长,不管是他们的帮手来了还是惊动官兵,都非荣娇所愿。 特别是那四个流氓,边打边嘴里骂骂咧咧地,将闻刀及荣娇祖宗八代都问候到……她虽不十分在意池家的祖宗,却也不愿听他们满嘴喷粪。 噫? 荣娇心中微微惊讶,视线中,场面如此混乱,那边那一桌主仆二人仍旧淡定地吃饭喝茶,仿佛在好整以瑕地旁观一场演得十分卖力的武打戏。 ……一定不是寻常人! 念头微闪,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就在这时,那低头喝茶主人模样的年轻人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投过来,迎上了荣娇的视线……平静淡然如古井深潭般深遂无波…… 蓦然,他的眸光忽然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刹那间如阳光投进了深潭,泛起点点耀眼的碎金,整张面孔也散发着绮丽眩目的光彩…… 他抬抬手,举了举手里的茶碗,做了个请的示意…… 白皙的骨节修长完美的手指轻捏在深蓝色的瓷碗上,漫不经心中透着高贵的倜傥之姿…… 荣娇怔了怔,虽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于是扬起唇角,回应似的轻轻笑了笑,点点头。 好奇怪的人…… 她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筷笼中的筷子,普通的木筷子,用得久了,泛着淡淡的光泽,扫了一眼场上,瞅准时机,扬手,指间用力一根根掷了出去,这次打的不是嘴巴,而是冲着腿上的曲泉膝关穴而去—— 既然闻刀不能马上结束战局,就让她来帮忙,敲敲边鼓好了。 荣娇有心要帮忙,那四人又怎么能逃得过! 筷子射得又狠又重,准头极足,只听得耳边哎哟哎哟的惨叫声,闻刀借机干脆利索地卸胳膊卸腿。 不是真断了,严重地脱臼而已,这些人没了行动之力,不存在武力威胁,自然就消停了。 闻刀松了口气,转头刚想对荣娇说声幸不辱命,就听得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伴着粗声大气地吆喝声:“快点!老大们吹哨子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敢不给大哥面子?”、“带家伙了吧?给老子狠狠地打,打到老大出气为止!”、“快点,就在前面……” 嗯,还真有帮手喽罗来了? 麻烦! 荣娇轻蹙眉,难道还要与流氓群殴? “走!” 真讨厌! 吃饭都不让人安生!点的菜还没上呢,凳子还没坐热的,喝的还是自己带的凉茶! 掏了块碎银子,手指轻弹,银子落在了躲在一旁的掌柜怀里:“饭钱!” 主仆三人刚起身急冲冲离了食肆现场,后面的援兵已经到了:“小子!别跑!快追!”、“大哥!大哥,你们没事吧?”…… 见平时威风凛凛的大哥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顿时好一通七嘴八舌。 “都闭嘴!” 张大鼻子忍痛怒喝,闻刀卸了他的手脚,没卸下巴,全身都痛,就嘴巴还好用,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荣娇几个抓回来食肉啖血! 这个梁子结大了,不死不休!小兔爷儿,你给老子等着! 磨着牙吩咐手下的小弟们:“死不了!快去追!那边……那边,人手都召集起来,路口全堵上!别让这三个小子跑了!抓住人先断了两条腿!抓不着活的,死的也要!” +++++++++ 谢谢广寒宫主a、朗格子、书友141106224039831亲们的打赏,多谢支持!提前祝书友们中秋节快乐! 第三十九章 邀请 “姑娘!前面是死胡同!” 跑在最前面的绿殳懊恼地喊了声。 为躲是非,主仆三人本想好好离开,结果明明是不想打架,却被人象撵兔子似的追得满街满巷地乱跑。 偏历来城门片区多小街小巷,地形复杂,闲杂人员也多,乍看着一片详和,实际上离了大道,就是各种脏乱差。 闻刀虽然对大梁城熟悉,这熟悉指的是达官贵人们居住出入的东城西城一带,象这种平民区甚至棚户区,池荣厚那样的贵公子,没有特别的原因,是不可能贵脚落贱地的,所以闻刀即便是个下人,素日里也走不到这里来。 窄庂阴暗迷宫似的小巷子,弯弯曲曲地通向不知其处……不止一处隐约传来的叱骂声,表明追兵还在,甚至还从不同方向分了几拨。 “这边走!” 荣娇心里微叹,绿殳到底还是个没经风雨的内宅丫鬟,平素里哪见过这个?难怪被这群混混一追,面上就露出慌乱之色,言语间也露了马脚,连说好的“公子”也变成“姑娘”了。 “别慌!又不是怕他们,麻烦实在躲不过,解决了就是。” 她出言安抚。 “公子,前面好象又是死胡同!” 闻刀跑得满头汗,呼呼喘着气:“不然我们分头?小人去引开他们,您和绿殳往大路上去?” 愈想愈觉得憋闷,脸色发黑,想他池三少的心腹,什么时候被一群流氓小混混追得慌不择路?问题是他还带着大小姐!领着大小姐在脏呼呼的小巷子里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少爷们知道了,他就等着受罚挨板子吧! 反正这顿板子跑不了,还不如拉开架势将这群混蛋好好收拾一番,然后,惊动了城卫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池府的面子,城卫军还能不买? 只要没走露了大小姐的行踪,小爷还治不了一群地痞流氓? 这…… 荣娇倒不是怕,也不是担心闻刀吃亏,真要打起来,他们人多势众也无防,这里距城门不很远,城卫军定时巡逻,闹腾久了,城卫军就算与这群混混有勾结,有心要包庇,也不敢太过份,只要他们露面,闻刀报出池府的名号,定能安全无虞。 怀化大将军的名号还是极管用的,不管城卫军统领是谁的人,也不会不卖池万林这个面子。 只是,如此一来,闻刀就少不得要受府中惩戒,况且拨出萝卜带出泥,他的同伙楼公子就浮出水面了……这非荣娇所愿。 “不忙着分头,再走走看。” 她就不信自己会这么倒霉,在这个小阴沟里翻了船! 说完率先换了个方向…… …… “小公子,幸会。” 长着斑驳青苔的青砖巷子前转出一人,正是之前食肆里的那主仆二人中的年轻公子。 普通的青布长衫,静静地站着,长身玉立,窄庂的深巷忽然就幽静入画,仿佛淡墨氲氤的诗画之作,风轻云淡间铺陈出朗月清风的韵致。 呃……荣娇怔然,竟然是他? “幸会!” 停住脚步,微喘着道了句幸会。 “日长无事,不知在下能否请小公子饮茶闲话一二?” 清淡的语气中隐透着邀请的诚意,寻常的好象看不到她三人狼狈择路的形容,自然地就如遇到了朋友,忽然又生起了喝茶的兴致,于是,就请了一起饮茶。 随性而遇,随兴而至,却让人生不出冒昧之感,再自然不过。 啊…… 这是在不着痕迹地帮她们解围? 看他的衣着,貌似是家境一般的读书人,那通身的气度,又如皑皑白雪般清贵高洁,不象普通的诗书之家的子弟…… 荣娇微顿了一下,嘴角泛起笑意,拱拱手:“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无妨。” 他好象不太擅长与人寒暄,依旧是清清浅浅的表情,那感觉就象她答应或不答应他都神态自若,自然地如同对待一阵风,来去皆自由,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却不会让你觉得受到轻慢或过于尊宠。 他们只是一面之识的陌生人,或轻或重的态度都令人莫名,会失之自然。 他微错身,露出身后虚掩的小角门:“请进。” 荣娇提步跟上,闻刀张张嘴,素不相识的跟他去喝茶真的好吗?关键是小楼公子不是公子是大小姐…… 算了,跟陌生人喝茶也比被小混混追得满街跑要好些……闻刀很沮丧,感觉自己特没用,没能护住大小姐…… 心底将那几个地头蛇彻底恨上了,不抱此仇,不将这个场子找回来,他闻刀还好意思做三少爷身边的得用第一人吗? 小角门进去是一个园子,草木繁茂,树竹幽深,那邀客的青衫人话不多,自顾头前带路,荣娇主仆三人跟在他身后,一行人沉默着走在青石甬道上,耳边只有不休的蝉鸣唱得热闹。 园子好大,穿过竹林走过假山绕过小湖,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主人有要停下的意思。 会不会喝茶只是种说辞,人家实际上是好意用此说法来帮他们脱困的?如果是那样,她不能傻乎乎地等着对方请喝茶。 “那个……公子……” 荣娇看着前面那道修长飘逸的身影,恍忽想起现在还不知对方的姓氏。 “嗯?” 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侧转身,显露出线条极美的侧面,薄唇轻启:“玄朗。” ……? 荣娇也随之止住了脚步,满眼的疑惑之色,玄朗?什么意思? “小公子如何称呼?” 噢……荣娇这才明白他前头所说的玄朗应该是他的名字,好奇怪的名字,有姓玄的吗?听起来象道号……应该不是真名字。 “如不介意,玄朗公子称在下小楼即可。” ……小楼?如不介意…… 玄朗的黑眸中闪过微不可查的幽光,心知这小楼的两字称谓或许不是他的真名实姓,不过,仅一面之识的陌生人,有防范之意也是人之常情。 “小楼,甚好。” 玄朗点点头,“已吩咐准备,到前方小亭即可。” “谢谢玄朗公子。” 荣娇听他说已经安排人准备了,不管对方是否是客气,此时都不好再提出告辞,只好闷头继续跟在后面,向他所说的小亭方向前进。 小亭建在竹林的高处,等到了小亭下方,荣娇才发现看似坡度平缓的小道,蜿蜒下来,不觉间竟绕至了不矮的高处。 八角凉亭边,侍立着两个身姿笔挺的护卫,见他们一行四人过来,躬身施礼。 “……公子,已按吩咐备好。” 凉亭的石桌上,果然如玄朗所说,已有所准备,荣娇见了,面露讶色。 ++++++++ 祝亲们中秋节快乐,今晚的月亮真的是又圆又大又亮!美极了! 第四十章 素斋 玄朗所说的准备,不是茶。 凉亭石桌上铺着青竹的餐帘,上面摆着黑陶粗釉的碗盘,盘子里是一份份色香诱人的食物,颜色清雅,透着爽意。 即便在这大热天里,也能激起食欲,令人垂涎三尺。 何况荣娇三人饿了大半天了,刚才还与人打了一架,又跑路逃窜,早就又饿又渴饥肠辘辘。 猛一见到这诱人的美食,肚子里的五藏神再也忍无可忍,首先叫唤开了…… “这太客气了,怎好如此劳烦玄朗公子?我……咕咕……” 荣娇故作老成的客气的话刚说了半句,肚子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那声音在空旷安静的亭子中显得格外大声,荣娇的脸迅速烫了起来,连耳尖脖子都火撩撩的……这下真丢脸丢大了! 玄朗的眼里闪过笑意,随即敛去,仿佛没听到刚才的古怪声响,依旧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嗓音清浅:“空腹饮茶不宜,时间仓促,随便备了些酒菜,小楼随意即可。地方小,如不介意,你的随从可去那边用餐。” 他指了指小亭旁边的观景台,树荫下的石桌上也摆了饭菜。 “玄朗公子费心了,谢谢。” 之前一直紧张着,松懈下来,荣娇只觉得自己的确是前心贴后背了,想来闻刀绿殳两个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你们去吧。” 闻刀从善如流,绿殳却有些踌躇,面露不赞成,大小姐不是真的小公子,与陌生男人同桌用餐,不太好吧? 而且这饭菜里有没有加料啊,这玄朗公子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这么不加防备的用他备下的餐饭,有没有问题啊? “去吧,无妨。” 荣娇知她的心意,不由笑了笑。 饭菜里有没有加料,她只需闻一闻,尝一尝就知道了,除非加的料特别偏门特别高明。 绿殳身材偏瘦,着男装虽没有大破绽,但她嗓音偏细,故而一直不敢开口讲话,出来就做哑巴。 而荣娇先天不足生来瘦弱,身材没有长开,着男装雌雄莫辨,象极十一二岁尚未发育的小少年。讲话时刻意放低缓嗓音,并无多少破绽。 绿殳呶呶嘴,不情不愿地走开了……如果嬷嬷知道她陪大小姐出来,却把大小姐单独丢下,与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吃饭,嬷嬷会怎么罚她? 绿殳打个冷颤,脚步沉重,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 荣娇取了盘子里的湿帕子,擦过手脸后,不客气地坐下,举箸:“多谢,小楼不客气了。” 嗳呀,太好吃了! 是她太饿了,还是做菜人的厨艺太高? 荣娇带了万分的意外与惊喜,这是一桌素斋,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素斋,没有之一。 “多谢款待。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斋菜。” 荣娇几乎席卷了大半的饭菜,方才放下筷子,再次向玄朗道谢。 这自称玄朗的神秘人,虽然也在桌前陪坐,却没怎么动筷,一直静静地坐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荣娇的举止,目光快速地不着痕迹地游移在她握筷的纤细手指与白中衣下露出的小半截白晰的脖颈处。 “小楼喜欢就好。桃花观的素斋倒还能入口。” 玄朗神色矜贵,清浅的嗓音不紧不慢答道。 “桃花观?” 荣娇迷惑地眨眨眼睛,那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 放眼四处环顾,难道这里距道观不远,还是这就是道观所属? 玄朗挑挑眉,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桃花观很有名?” 荣娇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素斋,想来不会是无名的小道观,不由讪笑解释道:“我甚少出门,对都城不熟悉,有名的地方都不知道。” “哦……” 玄朗轻呷了一口茶,“不是很有名……我以为你之前在食肆听说过。” 食肆听说过? 荣娇狐疑,她在食肆里没有听到什么人说桃花观啊?刚坐下茶都没喝一碗,就被莫名其妙地找碴儿,惹上麻烦。 见她玉白的小脸一片迷茫,玄朗的唇角不由弯起微微的弧度,之前听那张大鼻子大喊大叫质问,他还以为真是小楼听那人说得太过粗俗,不小心笑了被赖上。 难道他真没听到?真象他自己说的那样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那这孩子真是运气不好,平白惹身骚! 或许也是那几个混子见他生的好,故意生事? 想到这种可能,神色间就带了丝肃意。 “没有啊。” 荣娇蹙着小眉头,将自己到食肆后的种种情形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再次确认自己没听到什么桃花道观之类的。 “无事……不是有名的地方,唯素斋还能入口。” 噢……荣娇点头,既然桃花观与自己无关,那就不探究了。看看闻刀绿殳也吃完了,觉得时间差不多,自己也该提出告辞了。 “看小楼的样子,不常来南城这一带吧?” 玄朗见他流露出想走的神色,想到他小小年纪,掷筷子又狠又准,手上功夫不弱,内力也有几分,看模样是个好人家的孩子,却被些下三赖的混混撵得满街跑,这才出手相帮,并准备了桃花观的斋饭。 哪知这孩子竟真的连桃花观都没听说过,眼神干净又无辜,不由又起了惜才之心,不太想马上放他走。 “嗯。这是第一次过来。” 荣娇老老实实地回答,本来她还想看看南城门这一带有没有商机,结果事与愿违,头回来就被人追打,经过这一遭,她对在城门一带做生意没太有兴趣了。太乱了,又没赚头。 想到这里,神色间就露了一丝怏怏。 “小楼为何来这里?恕我冒昧,若不方便可不答。” 玄朗难得起了回好奇心,这个小孩子,瘦瘦小小的,明明年纪不大,却有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沉静,对敌时狠辣又心存善念,看上去是冷峻的少年,一笑一颦间却又带着股别致的妩媚。 “随便看看。” 荣娇顺口答道,桌上的餐盘已经被收走了,换上了茶具。 玄朗从鼻子里轻轻嗯了声,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修长白晰,一丝不苟很认真地泡着茶,动作轻柔优雅。 仿佛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又仿佛对这略显敷衍的回复有小小的疑问。 “真的是随便看看,” 荣娇觉得萍水相逢,人家却主动示好,带她脱困,又请他三个吃饭喝茶,好象挺有诚意的,再说自己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遂又解释了句:“我本来想能不能在这边开个铺子做点生意的。” “你想做生意?” 他这么小,居然想自己做生意?还是在南门这边? 玄朗有些意外,现在的小孩儿想法真怪!京里有姓楼的厉害人家吗? ++++++++ 求支持,求收藏与推荐,谢谢~~ 第四十一章 闲谈 “你想做什么生意?” 这小少年,还真有意思。 “不知道。没想好。” 荣娇摇头,要是想好了,就不这么为难了。 “哦……这做生意,说起来简单,真要做好也不容易。” 玄朗语气温和:“你年纪还小,正应该多学修身,商之一道,过几年也不迟。” 这个年岁,正是勤学苦练的时候,从商么?玄朗内心不是太赞同,他倒不是看不起商人重利地位低,予他来说,钱财商帛乃国之动脉,重要得紧,断不会瞧不起铜臭,只是小小年纪,满脑门子的想做生意,他却是不赞成的。 “谢谢你。” 荣娇知他好意,不过她又不是真正的少年,习武从文,将来可以从仕从军,对她来说,银子最真实,更是自己应该谋划,为之努力的。 而且玄朗这番语重心长的话,令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看玄朗的年纪也不是很大,最多也就二十左右吧?跟池家大哥池荣兴的年纪差不许多,说话的语气与神态却有种老成持重长辈的感觉。 以前隐约有印象听说有种人天生就让人有好感,令人放心,她以前没接触过,笃定是象自家二哥那样的,今日偶识了玄朗,才知道这世上确实有人能让人见之生好,如冬日的暖阳,丝毫生不起排斥之心。 就比如她今天虽被流氓混混追,却不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也不是非需要玄朗的解围,应他之邀,不但跟陌生人走,还吃人家的饭,喝人家的茶…… 这些不太正常的行为,因玄朗这个人的存在,一切都变得再自然不过。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还是有为难之处?” 玄朗见他只顾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端详着自己不说话,不由轻笑,替他再斟了一杯茶。 “不是,你说的对,不过我需要比较多的银子,目前来看,做生意是我唯一能想的最快达成目的的方法。” 荣娇不觉得坦承自己缺钱有什么不对,她若是坐拥金山银山,自己能当家作主,对银钱的需求也不会迫切了。 缺钱? 玄朗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狭长的凤眸快速地扫了荣娇一眼,头上是雪缎豆沙绿束发带,身上是同色的豆纱绿雪缎外袍,领口处露出雪白的淞江细棉布中衣,腰间没束带,用青碧色的丝绦松松地围了两拢,脚下是青碧色薄底的牛鼻子短靴,除此外,年轻小公子惯常用的荷包玉珮等饰物,通身上下没有一件。 打眼一看是简单朴素,不过,以玄朗的眼力自能看出他身上的衣料可不便宜,天南府出的上等冰雪缎,夏天穿上再凉爽不过,但产量不多,普通家世可穿不起。 要有钱,还要有地位。 穿着价值百两银子衣料的小少年,拧着眉头,认真地说自己缺钱,要赚很多银子,所以要做生意,看铺子看到南城门一带了……玄朗有些想笑。 “家里给你多少月例?” “二两。” 荣娇低声回道,没好意思说二两银子还经常拖延着不给。 真不多…… 玄朗又问:“你在书院还是族学读书?” 这般年岁正是好面子的时候,若在书院读书,难免要与同窗来往,二两银子确实不够。 “都不是。” 她不上学。 “……读的是家学?” 若是家学,一起读书的就是自己家的兄弟,花钱的地方并不多。 “也不是。我不上学。” 因为我是女孩子。这后半句的解释当然不能说出口。 不上学? “只习武术?” 玄朗眼中闪过轻轻的愕然,他还没见哪家象这般大的孩子只练武的,即便重武轻文,书总是要读,字总要认一些的。除非是培养死士,才会专重武之道。 荣娇继续摇头,“不是,是哥哥闲暇时教的……总之,今天谢谢你了。” 玄朗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了然,这小孩儿,身世上或许有些为难的隐情,是哪家府上的庶子或外室私生子? 他脑子转了又转,没想到大夏有姓楼的名门世家,楼姓少见,倒是西柔,楼乃国君之姓,是最尊贵的王族姓氏。 “可想好要做哪种生意?” 他清浅的声音中掺入了几分温和,想到自己的身世,看荣娇的眼神也多了丝怜悯之情:“或许能帮你出出主意。” “没有。” 说起这个,荣娇面露沮丧之意:“我只有二百两的本金,先时中意大正街的铺面,太贵了……这才想到南城来看看。只听人说做生意要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到底能做什么还没想好。” 玄朗的气质很矛盾,明明看上去清浅峻雅,却气息温和,平易近人,特别是他专注地看着你讲话时,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荣娇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善意,关键是他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以后难有见面的机会,有些时候,人们对身边可能与自己有利害关系的人的掩饰与提防,会比对陌生人更强烈,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候顺眼的陌生人更能令放下防范之心,说出心里话的原因。 对荣娇而言,玄朗是帮助了自己的人,虽然与他只是一面之识,但荣娇经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他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很容易判断。 这两人伴着微微的山风与蝉鸣,喝着茶,闲话着家长,自然又随意,两下的随从却暗自吃惊,玄朗那两个身姿笔挺神色淡然的护卫,内心里却波涛汹涌,差点惊掉一地眼珠子,天!爷这是怎么了?神鬼附体了?对着一个陌生的小孩子,又耐心又温和? 知道他这是第一次见别人家的小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幼弟……呸!爷怎么可能有幼弟?子侄还差不多! 太惊悚了! 绿殳目光炯炯,抿了唇,视线紧盯着这边不放,自家姑娘向来不多话,更无与陌生人畅所欲言的时候,这个玄朗是怎么回事?姑娘与他怎么会一见如故,那么多话?谈笑宴宴,象是对二少爷三少爷似的? 相对绿殳的紧张焦虑,闻刀的注意力又不同,他虽也吃惊荣娇对玄朗的态度,他更关心的是玄朗的身份,他是什么人,有何目的—— 荣娇不知桃花观,闻刀却知晓它的名声,桃花观的素斋,大梁城有名得很,一天限量供应,多少人拿着银子排不上队! 桃花观的贞远道长,在坊间褒贬不一,两极分化,一说他是真正的得道高人,一说他是欺世盗名之辈,但不论如何,桃花观素斋千金难求的名号,却是真的。 玄朗是什么人,如何能在仓促间备下两桌桃花观素斋? 闻刀的心提得高高的,目光一遍遍地在玄朗和他的两个随从身上扫过,企图发现些蛛丝马迹。 ++++++++ 第四十二章 主意 “公子,阿金回来了。” “嗯,让他进来。” 书架前背对着的身影似乎微微顿了一下,声音清浅冷淡,握了本书册转过身,正是玄朗。 他看上去刚沐浴过,黑发用翠玉簪挽着,身上的衣物里外皆玄色,愈发衬得他如初雪般清冷峻然,仿若隔绝了尘世喧嚣,如高高在上的神衹睥睨俯视众生。与下午在八角亭喝茶聊天的温雅沉静似乎迥若两人。 随叩门禀告声进来的阿金是下午随行的两个随从之一。 玄朗抬头看了他一眼,阿金忙施礼之后开口汇报道:“公子,属下将小楼公子送出大门后,小楼公子说去南风街。到了南风街,他说他的马车等在那里……就下车换乘了他自己的马车。” “马车上无标识,车夫没穿号衣,看情形,的确是在等小楼公子主仆……属下本欲跟上,小楼公子嘱属下谢过公子的盛情,并说相逢何需曾相识,相识何必问家世,他日有缘定请玄朗公子喝茶……所以,属下不好强求。” 那小公子,应该是不想透露自己的家世来路,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番示意明显的话来。 …… 那孩子,还真机灵…… 玄朗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或者他这小楼之姓也是顺嘴为之的? 脑中浮现出在那条林中小道上,他微仰着头,鼻子尖上布满细密密的小汗珠,告诉自己可称他为小楼的情形,那般自然轻松,不象是临时编造的,他的两个随从,听到小楼这个称谓时神色不变…… 倒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公子,小楼公子的那两个随从……” 阿金猜不透自家主子为何对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楼公子青眼相看,不过,做为一个好下属,他不需要去猜测主子的心思,他只需要将可能是主子需要的信息提供到位即可。 ……? 玄朗俊雅的眉头微挑,小楼他的随从还好吧,能力虽一般,却知道忠心护主。 “那个个子矮点一直没讲过话的,事才在南风街,小楼公子上马车后,他也跟着坐在车里……” 向来公子少爷出行,即便坐马车,随从也是跟在车外相随的,断不会跟着坐进车里,只有闺阁女子才会在坐车时带着贴身丫鬟。 玄朗清浅的眼光投向阿金,你想说什么? 阿金莫名就有点心慌,公子的气势太压人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习惯,还是会觉得紧张,愈紧张,他的话就更直截了当:“属下觉得他的身态举止……不太象男子。另外那个高一点的,事才在南风街,属下听车夫喊他闻刀小哥……” 闻刀? 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玄朗确定自己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池万林的小儿子池荣厚的小厮叫闻刀,前几日大正街惊马之事,阿水说过这个名字。” 凡是公子入眼的人或事物,他们做属下的都会上心,惊马是件小事,镇北侯府也不值一提,但阿水说公子对那个出手救人的小公子有兴趣,当时也是主仆三人,跟在少年公子身边的疑似池府的小厮闻刀。 闻刀这个名字比较特别,池三是个自诩有文采的将门之后,连给他的小厮起名字都拽着文,四个小厮分别叫闻刀、问剑、挽弓、洗锤。 以前闻刀最得他看重,去哪里都带着。 一个不知来历的少年公子,一个疑似丫鬟的仆从,一个池万林幼子的常随,这么怪异的组合,接二连三出现在公子身边,不排除是有意接近。 身为公子的忠心下属,他本能地对一切不按常理出现的事情持怀疑态度。 “公子,要不要查查这个小楼公子?” “不必多事。” 这个叫小楼的孩子绝对没有坏心眼,更不是别有目的的接近他,对于这一点,玄朗相信自己的判断。 有意思的小孩,他不想让自己知道他是谁,那他就不问…… 玄朗觉得自己好些年没有与小少年打交道的心情了,也好些年没有人能让他摒弃自己的身份,单纯地聊天喝茶,难得遇到个让自己顺眼又不知道他身份的。 不过那些得罪小楼的混混,他倒不介意出手惩戒一番。 +++++ “闻刀,今天的事情不要跟哥哥们说。” 回府爬墙头之前,荣娇特意叮嘱了闻刀,她知道若无大事,闻刀隔天都会给小哥哥去信,告知她的情况。 哥哥们关心她,平时她都装作不知道,任由闻刀汇报,但今天这种去南城,跟地痞打架被混混追赶,与陌生人吃饭喝茶的事,单拿出一桩,就够自己两个哥哥跳脚的了。 “这……可是!” 闻刀为难,这么大的事,他要是不告诉少爷,等少爷知道了,还不把他的皮剥了? “没什么可是的,三少爷让你听命于我,这是我的命令。” 荣娇拿出大小姐的派头,“还有你绿殳,不想嬷嬷罚你,就谁也不要说!正事还没有眉目,若是因为这些小事,嬷嬷不让我出门,哼!” 最后的冷哼,绝对气势大开。 “是。” 闻刀绿殳四目相对,大小姐好厉害! …… 京东大营里,池家两位哥哥早就知道了自家的好妹妹要做生意,天天偷溜出府找商机的情况,有闻刀这个称心称职的耳报神在,荣娇的事,从来都不是秘密。 “哈哈,荣娇这小丫头,还真是……” 池荣勇摇头,眼前浮现出自家妹妹倔强的小表情,做生意哪有这么容易的?若是在大街上跑几天就跑出商机,那银子还不是得从天而降? “二哥,大暑天的,妹妹累坏了怎么办?还是找人帮帮她吧?” 池荣厚这些日子天天跟着操练,晒黑了不少,一想到自己欺霜赛雪的小妹妹可能晒成了黑炭头,他就觉得心疼:“要不,先从铺子里取些银子给她,让她等天凉了再忙活?” 妹妹莫不是缺银子还是担心将来的嫁妆没着落,要不然怎么一下子想到做买卖上? “嗯,让她别急,我们会帮她留意的……你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下,尽早找个时间回府一趟……” 有件事池荣勇一直不能完全放心,思来想去,还是应该让弟弟亲自去确认一下:“你去探探王三的口风,看看议亲的事,是不是真放下了。” 父亲答应的太爽快,他欣喜之余,心里不踏实,若这么轻易地就松口了,当初为何会高调议亲? 大张旗鼓之后却悄无声息的偃旗息鼓,不符合父亲一贯的作风——事关妹妹的终生,池荣勇觉得多方确认,完全有必要。 ++++++++ 第四十三章 隐瞒 “老爷,已经与池府说定了。” 王侍郎府上,王来山正与夫人谢氏品茶闲话。 听到夫人说完与池府的亲事进展情况,王来山轻呷了口茶,面色平和,“夫人辛苦了,礼哥儿那里,夫人还要用心一二。” 三儿子自从听说了这桩亲事后,一直是抗拒不愿的。不过好在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待听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后,倒也没再闹腾。 只是,花--楼去得次数更多了,连着做了几首歪诗。 在大夏,文人狎伎是风-|流韵事,才子若无花|魁相伴,总有些名不幅实,王来山早年也自诩风|流,自然不认为自己儿子心情不好,流连花|间有何不妥了。 倒是王夫人谢氏对儿子眠|花|宿|柳彻夜不归颇有些抱怨:“礼哥儿这两天都没有回府,妾身想找都找不到!” 天天在勾|连场院与女|妓调笑,真的好吗? 说来说去,这孩子还是对这门亲事心怀不满,这是用另一种方式泄愤呢。 “他这个年纪,爱重颜色,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他清楚什么样的女人能入我王府的门,什么样的女人即便再绝色,也只能养在外头。” 王来山不以为意,楼子里的姑娘经过调教,模样儿身段儿不消说,色|艺双全是基本,再清高的花|魁,那服侍男人的手段,啧啧…… 满楼红袖招算什么?如此方显才子风|流! 在女|色这件事上,男人与女人的看法永远是相悖的……王夫人不想在这上面与丈夫冲突,遂岔开了话题:“老爷,虽说娶妻当贤,可长相总得周正,那池家大小姐不会真得丑似夜叉吧?” “此话怎讲?你没见过那池家大小姐?” 王来山有点意外妻子说这样的话,议了半天亲,难道她连池家大小姐都没相看到? 外界是传池家大小姐先生不足,体弱多病,虽然与池府联姻不是为了娶的那个人,但若体弱多病貌似无盐,就太委屈自己的儿子了。 毕竟她占去了正室嫡妻的名份,即便将来有别的变故,也还是被她占了原配发妻的便宜。 “没有见过。” 王夫人摇头,“妾身每次提及此事,都被池夫人岔开话题,直接提出,她也婉拒了……据妾身观察,池夫人极不待见池大小姐,若不是时间对得上,妾身都要怀疑池大小姐是不是康氏所出了。” 谢氏也是为娘的人,她还从未见过哪家的母亲提起亲生女儿是那种表情与语气,况且,池夫人对这门亲事的态度也蛮怪异的,就算是池大将军的主意,她改变不了,但这做母亲的,对女儿的终生大事,总不应该如此冷淡应付,仿佛是件麻烦,要尽快打发丢掉似的。 当然啦,自家儿子那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池家能将个病歪歪的姑娘嫁过来,是他们高攀了。 “无妨,若有碍观瞻,嫁过来后,找个院落让她安心养病就好……到时再给礼哥儿纳几个合心合意的妾室……” 总之,这门亲事不能不算数,娶过来后怎么安置看情况再定吧。若池家的姑娘有问题,池万林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凭他愿意将女儿拿来联姻,可见对这个嫡长女也没多看重。 “可是,礼哥儿总不能没个嫡子……” 王夫人虽然知道丈夫结亲的原由,可毕竟儿子要将她娶进来,娶来就是儿子的嫡妻……贵妾再贵,也是妾,所生亦为庶。 “有何好担心的?礼哥儿是我的儿子,我还能断了他的香火?” 王来山不耐烦道:“妾出的是庶,平妻继室所出总该是嫡吧?行啦,那池家姑娘你也不用相看了,免得看过了亲事又不能做罢,凭添不自在!礼哥儿是个懂事的,利害说通了,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女人算什么?太原王氏的嫡系,公主都尚得,还怕以后娶不到更好的? 池万林都能拿出个嫡女投石问路,他王来山难道还不如他一介武夫?再说了,好男儿一娶再娶是能耐,他池家的姑娘还能一嫁再嫁? ++++++ 笑|春|风。 大梁城有名的青|楼。 入夜后,这里华灯初上,莺歌燕舞,香风醉人。 有一位英俊的少年公子站在笑|春|风大门不远处的树荫下,盯着倚在门口挥着手帕搔首弄姿的迎宾香娘,正暗自咬牙切齿地纠结着。 这个该死的王三!早晚有一天死女人肚皮上! 池荣厚咬牙暗骂,若不是为了见那王三,他何必大晚上的不睡觉,站青|楼门口?可是他回城两天了,这王三就没出笑|春|风一步! 看来除了进去堵他别无他法! 池荣厚真心不想,池府对子弟约束很严,诸如笑|春|风此类的烟|花之地,向来是不允许的。 若是被父亲知道他偷回都城,还去了花|楼,这顿板子是少不了的……挨板子事小,关键是怎么能把事情做成…… 池荣厚脑中浮现出来之前与二哥的那番谈话:“……厚哥儿,妹妹的婚事我觉得不踏实,父亲答应得太容易了……” “二哥,那是父亲看到你的能力……” 池荣厚觉得不解,既然已经答应了,还能反悔不成?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父亲是一言九鼎的,哪怕对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出尔反尔,何况二哥那么优秀? “……我心难安……” 池荣勇神色郑重:“父亲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既然明知与王家结亲,是开文武之先河,又怎么会轻易退让?我,没有那么大的份量……” 这几天他越想越不对,自己本是池家子,与池府荣辱与共,父亲怎么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收回原先的打算?若是之前没有与王府结亲的动议,又向来不把妹妹放在眼中,或许还有可能,有王家的议亲在前…… “会不会只是谣传?本就没有议亲之事?” “不会,无风不起浪,不然为何不传别人,单传池王两家?” 池荣勇不相信,事关荣娇的婚事,他觉得有必要慎重再慎重:“母亲身边的康嬷嬷连番出府,虽说是为了给表弟成亲采办,却未必不能暗渡陈仓,这事,需要两边下手,你去找王三,一来探探他的口风,二来直接从他那头把口子堵上,怎么羞辱怎么来,只要能让他知难而退,一起反对这亲门事就成!” “那王三自诩风|流,必定也不想与武将结亲……” 想到这里,池荣厚咬牙,拼了!不就是个青|楼吗?龙潭虎穴都难不倒池三少爷,何况只是区区烟|花地? ++++++++ 抱歉今天晚了,放假有亲戚来旅游,一天全陪,刚回来……祝亲们节日快乐! 第四十五章 又见 “小楼!” 来人逆着光从绿竹丛旁绕出,身着素衣锦袍,腰系白玉带,手持一柄白玉扇,长身玉立,缓步而出,如谪仙突现,幽深的眼眸闪过不容错失的笑意:“真巧!” “玄朗大哥?” 荣娇讶然又意外,的确是好巧啊! “你,你怎么在这儿?” 大梁城有这么小吗?昨天偶遇,今天竟然再次偶遇?! 玄朗走到小楼身边,勾起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怎么?我不能来这里吗?还是,小楼你不高兴遇到我?” 好听的声线中似乎有一丝郁闷若隐若现,荣娇听了连连摇头:“怎么会!我只是太惊讶,没想到会遇到玄朗公子……” “如此甚好。” 玄朗心情不错,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小楼这孩子,更没想到他会有那番关于大隐小隐的见识,只是这孩子好象戒备心还挺强的,见到他的一瞬间那张小脸看似随意自然,实则绷得很紧的小下巴,流露出的是小兽般无意识的提防与紧张。 “来访友,小楼呢?” 玄朗很高,荣娇的个子顶多到他胸口高,挨得近了,要抬了头才能看到他的视线,荣娇无意识地退了半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我,乳娘嬷嬷来还愿,我左右无事,起了玩心。” 荣娇顿了顿,还是决定直言相告,嬷嬷与闻刀随时都可能出现,虽然很少会有公子陪着嬷嬷来还愿这种事情,信不信是别人的事,她却没必要为这种事撒谎。 “小楼心甚善。” 陪乳娘嬷嬷来还愿?玄朗微笑,这孩子对下人倒是厚道,没听说谁家小公子亲自陪乳嬷嬷来上香还愿的。 “嗯,桃花观虽小,也还是有几处可看的地方。你看那里……” 玄朗极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向导般地向荣娇介绍起桃花观的景致来。他的态度亲切随和,距离尺度把握地极有分寸,荣娇觉得自己若是拒绝他的好意讲解,就是典型地不识好歹。 玄朗是那种具备能让人迅速放下戒备心能力的人,荣娇虽不会对他推心置腹,却也无法象防坏人那般防着人家,再说这是在道观里,随时有道童香客走动,有绿殳在,她们是俩人,玄朗却连个随从都没带,实在没理由拒人三尺之外。 一来对玄朗生不出恶感,二来吃人的嘴短,荣娇主仆昨日刚受人恩惠,又吃了人家一顿斋饭,今天就淡然冷漠,与情与理不合。 鉴于此,绿殳虽然觉得不应该让自家姑娘与男子并肩相处,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人家玄朗公子不知道自家小姐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啊…… 绿殳亦步亦趋跟在两人后面,玄朗和荣娇说了些什么,她全都没听到,心里只一个念头:完蛋了完蛋了,若是被嬷嬷看到,自己死定了死定了…… 玄朗声音清浅好听,对桃花观既熟悉,自身又学识渊博,谈吐风趣,娓娓道来如数家珍,荣娇听得连连点头,躲在一边的暗卫看着自家主子如沐春风的脸,暗中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老天!道祖显灵了,还是主子被附体了?不然为何对那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干瘪小子一而再地如此礼遇?莫非是主子流落在外的遗……? 不可能!以主子的年纪,不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再说主子向来洁身自好,没有过房里人,更不可能始乱终弃过! 与暗卫的八卦心里不同,绿殳是真着急心焦,心里话:姑娘啊,您昨天还不让奴婢和闻刀说出去,怕嬷嬷和少爷们知道,今天您就这般大剌剌地与外男逛道观!还在嬷嬷的眼皮子底下!昨天还能说是意外,为玄朗公子相助,今天这算怎么回事? 偏生为难的是,她这个冒牌货不能开口讲话,一讲话就露馅!而她家小姐谈兴正浓,任她在背后小眼神狂甩,愣是一个也没接着! 最后绿殳实在惧怕栾嬷嬷的数落,忍不住伸手拽了拽荣娇的袖子,指指日头,示意时候不早了。 荣娇一拍脑门,呀!光顾聊天观景了,嬷嬷该上完香了! “多谢玄朗大哥,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嬷嬷还等着呢。” 他刚才说要去访友,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吧? “快午时了?小楼不用过斋饭再走?” 这孩子真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玄朗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知不觉竟过了这么久! “你的乳嬷嬷难得来上香,桃花观的素斋还值得一尝。” 玄朗很诚恳地建议,时候不早了,马上就可以用午膳了。 荣娇的脸上浮现出小小的不自在,对呀,桃花观的素斋很好吃,确实应该请嬷嬷吃一次的,可是……心头泛起微微的酸楚与愧疚,谁叫她是个穷人呢?连请嬷嬷吃顿斋饭都捉襟见肘的! “太贵了,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银子。等以后我有钱了,一定会让嬷嬷一饱口福的。” 她老老实实地坦言相告,桃花观的素斋最次的也要五十两一桌,是她全部银两的四分之一,她不是舍不得,大不了再跟哥哥要银子就是。 但嬷嬷会很难受,即便最终软磨硬缠让嬷嬷用了这顿饭,她一定会很不自在,暗地里要不安很长时间,搞不好会心疼出毛病来。 等以后,以后她有了许多白花花的银子,请嬷嬷吃顿素斋还不是小菜一碟? 呃? 玄朗微微一怔,没想到是这番坦诚的答案,对上他黑白分明目光坚定的大眼睛,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我请客”就咽了下去,心思微转,脸上依旧是不变的温和笑意:“是我唐突了……” “不是,玄朗大哥是好意。” 是她自己穷,与别人没关系。 “小楼有所不知,桃花观的素斋并不都是席面,也有花费不多的斋饭。只是菜色简单,虽是普通的汤菜馒头,味道也是不错的。” 这个荣娇倒没料到,不过仔细一想,也对呀,桃花观的素斋又贵又限量,不是吃不起就是吃不上,那其他香客怎么办?总不会都自己带饭或是来了即走,下山用餐。做为一家香火鼎盛的道观,不可能让所有香客饿着肚子,总是要管饭的! 自己真是蠢了! 荣娇眉眼弯弯,笑得极开心:“普通的斋饭还是吃得起的!我这就叫闻刀去安排!玄朗大哥,要不要一起来?” +++++++++++ 第四十六章 回请 白送个二东家? 荣娇的眼底转过不解,拿不准玄朗是什么意思,有何种意图了。 昨日一面之交,她是觉得玄朗没恶意,所以接受了他的帮助,也吃了他备下的斋饭,可不出本钱,白送个二东家,这馅饼也忒大了些! 并没熟到这个份儿上啊! “这个,多谢玄朗大哥厚爱,不过,无功不受禄,非是小楼不识好歹,还请大哥见谅。” 荣娇果断婉拒。 栾嬷嬷在心里狂点赞,对!对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送上门的便宜绝对不能占!难不成这玄朗公子是个道貌岸然的花花公子,看穿了小姐是女扮男装,想诱拐千金闺秀? “不是白给,我是有条件的。” 玄朗仿佛没看到荣娇不解背后的戒备,神情自若,风轻云淡解释道:“茶楼交给你经营,以一年为期,在这个期间,我不参予任何经营上的事情,如何做全由你来决定,若需要重新布置,本钱由我来出,若是不满意现在用的人,也可以换你想用的……依着现在的赢利,若生意好上两成,分你一成的红利,好四成分两成,若能翻倍,才会分割股份……” “我本身对这间茶楼并不在意,若你做得好,将全部的股份转让给你也无妨……说白了,这个二东家是虚的,能不能名副其实,甚至成为大东家,要看你的能力。” 这是……要白给她个练手的机会?非亲非故的,便宜还是占大了! 若是自己哥哥开的茶楼,荣娇肯定就应下了,但提建议的是玄朗……还是算了吧。 “当然,我这个机会也不是白给的,” 玄朗多会察看人心,知道小楼被自己说松动了,但火候还是不够,在她刚想要继续拒绝时,率先开口:“一年为期,季度结算,若三个月后,情况没有任何起色或继续下滑,约定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得不到红利分成,小楼你白干三个月,我不会付你工钱的,若有起色,约定继续,下个季度以观后效,你那么想做生意,对自己有没有信心?” 荣娇被反将了一军,信心是嘛……没本钱没门路,信心总应该是有的! 这提议,听起来各有利弊,做得好,自己赚钱得利,做不好,损失的是时间精力,唔,好象她的时间不值钱,若是不跑出来,也就是窝在三省居里练字弹琴做女红。 要不要答应呢?玄朗也说了,在这期间并不干涉自己做别的生意……说起来就是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三个月没有起色,人家也不会再用她了…… 当然,前提是玄朗这个人得可靠,茶楼没有别的猫腻……荣娇再想做生意,也没糊涂到忘记自己是个西贝小公子,若是她的身份暴露,给池家门楣蒙羞,池家那对爹娘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让她暴毙消失,以示清白家声吧? 不过,就算她老老实实地听话,他们就拿她当人待,当女儿相待了吗? 荣娇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咧…… 不好!不好! 旁听服侍的栾嬷嬷一个劲儿地冲荣娇使眼色,可使不得啊!姑娘你可千万别答应!做买卖的事情可以慢慢想法子,若是与外男有了瓜葛,名声就坏了啊……千金小姐,没了清白名声,闺誉受损,一辈子就完了! “咳咳……” 栾嬷嬷见荣娇不看自己,知道眼色没用,心中大急,连连清咳,总算成功吸引到荣娇的关注视线:“公子,茶凉了,可否要换盏热的?” 趁着玄朗不注意,连冲荣娇摇头,示意她应该拒绝。 栾嬷嬷的这几声假咳,却让荣娇想起梦里的那一世,栾嬷嬷随她嫁到了王府,不离不弃随她被关在那破败的小院子里,生病无医,从早咳到晚,最后直到咳血,可是不管自己如何跪地哀求,王家的主子没有一个露面的,穷途末路时自己将身上但凡值钱的都塞出去,守门的婆子收了东西后却翻脸不认账,栾嬷嬷就由一点小病生生被拖至咳血而亡……尸骨无存…… 想起梦中的那份无助与凄惨,荣娇的眼底泛起了红意,不管是梦是真,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为何?” 她幽黑的双眸直视玄朗,为什么提这个建议?为什么帮她? 只是简单地两个字,玄朗却明了她的意思:“顺眼。合眼缘。” 没别的,就是看你顺眼,觉得合了眼缘,顺手而已。 顺眼?这真是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为何?” 又一个为何接踵而来,仿佛困境中无助的小兽,执着又坚决地要个能心安的答案……玄朗就笑了,神色认真了几分:“不甘心。我曾经也有体会。” 这个奇怪的小孩,看似不设防,实际上却是包裹严密的小刺猬,尽管他极力掩饰着,他还是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不甘心,那么强烈地不愿意屈服,就象曾经的他一样,不甘心自己有那样的身世,不甘心自己的一辈子注定要是那样的,所以,他反抗了,他竭尽全力争分夺秒,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变得更重要,重要到不再籍籍无名,生死由人……所有人都赞他多智近妖英勇如神,又有谁知道他只是不甘心,即便是死,也要拿命去搏一场…… 在这个小少年身上,仿佛有自己曾经的模样…… 这世上不甘心的人数不胜数,但真要为了这份不甘拿命去搏的,少之又少,而这个小少年,他平和的表面下却隐藏着破釜沉舟地决然…… 不甘心吗? 荣娇垂下眼帘,敛起眸中的惊涛骇浪,他居然看出了自己深藏的心思? 她当然不甘心! 不甘心无良的父母亲长,不甘心背负丧门星的罪名,不甘心唯唯懦懦温良乖巧,却落得个凄惨悲凉! 不甘心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接受命运的安排! 爱她的,她要护着!敬她的,她回敬之! 做自己的主宰,哪怕最终没有成功,她也要全力去争取! “你不必现在就答复我,” 玄朗清浅的声音带着暖意:“这两天,你找个方便的时间先去茶楼看看,了解之后再做决定。在商言商,做为东家,若有人能帮我把茶楼经营好,多赚银子,自然是好事。提这个建议也是各取所需,你不必为此惶恐。若问为何是你,说起来,无非是合了眼缘,提供一个机会给你,顺手的人情。何况,这算不算是机会,还要看你能做到何种程度。” 玄朗知道看不看茶楼,小楼都不会拒绝自己的这个二东家的提议。因为他不会放过可能的任何机会。 只是,他不明白,这个小孩子为什么笃定赚钱做生意是他最重要的出路,要知道,商贾地位不显,纵富甲天下,也是沙上城堡,象他这样小小年纪,若真心有不甘,应该去读书进学,走仕途方为正道。 商富而不贵,在权势面前,不堪一击,这孩子,心心念的全是赚钱,焉知在很多时候,银子是没有用的…… 他是进学与投军皆无门,才选了门槛最低的商业?他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嗨…… 玄朗失笑,他的心操得有点多了…… +++++++++ 第四十七章 提议 白送个二东家? 荣娇的眼底转过不解,拿不准玄朗是什么意思,有何种意图了。 昨日一面之交,她是觉得玄朗没恶意,所以接受了他的帮助,也吃了他备下的斋饭,可不出本钱,白送个二东家,这馅饼也忒大了些! 并没熟到这个份儿上啊! “这个,多谢玄朗大哥厚爱,不过,无功不受禄,非是小楼不识好歹,还请大哥见谅。” 荣娇果断婉拒。 栾嬷嬷在心里狂点赞,对!对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送上门的便宜绝对不能占!难不成这玄朗公子是个道貌岸然的花花公子,看穿了小姐是女扮男装,想诱拐千金闺秀? “不是白给,我是有条件的。” 玄朗仿佛没看到荣娇不解背后的戒备,神情自若,风轻云淡解释道:“茶楼交给你经营,以一年为期,在这个期间,我不参予任何经营上的事情,如何做全由你来决定,若需要重新布置,本钱由我来出,若是不满意现在用的人,也可以换你想用的……依着现在的赢利,若生意好上两成,分你一成的红利,好四成分两成,若能翻倍,才会分割股份……” “我本身对这间茶楼并不在意,若你做得好,将全部的股份转让给你也无妨……说白了,这个二东家是虚的,能不能名副其实,甚至成为大东家,要看你的能力。” 这是……要白给她个练手的机会?非亲非故的,便宜还是占大了! 若是自己哥哥开的茶楼,荣娇肯定就应下了,但提建议的是玄朗……还是算了吧。 “当然,我这个机会也不是白给的,” 玄朗多会察看人心,知道小楼被自己说松动了,但火候还是不够,在她刚想要继续拒绝时,率先开口:“一年为期,季度结算,若三个月后,情况没有任何起色或继续下滑,约定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得不到红利分成,小楼你白干三个月,我不会付你工钱的,若有起色,约定继续,下个季度以观后效,你那么想做生意,对自己有没有信心?” 荣娇被反将了一军,信心是嘛……没本钱没门路,信心总应该是有的! 这提议,听起来各有利弊,做得好,自己赚钱得利,做不好,损失的是时间精力,唔,好象她的时间不值钱,若是不跑出来,也就是窝在三省居里练字弹琴做女红。 要不要答应呢?玄朗也说了,在这期间并不干涉自己做别的生意……说起来就是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三个月没有起色,人家也不会再用她了…… 当然,前提是玄朗这个人得可靠,茶楼没有别的猫腻……荣娇再想做生意,也没糊涂到忘记自己是个西贝小公子,若是她的身份暴露,给池家门楣蒙羞,池家那对爹娘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让她暴毙消失,以示清白家声吧? 不过,就算她老老实实地听话,他们就拿她当人待,当女儿相待了吗? 荣娇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咧…… 不好!不好! 旁听服侍的栾嬷嬷一个劲儿地冲荣娇使眼色,可使不得啊!姑娘你可千万别答应!做买卖的事情可以慢慢想法子,若是与外男有了瓜葛,名声就坏了啊……千金小姐,没了清白名声,闺誉受损,一辈子就完了! “咳咳……” 栾嬷嬷见荣娇不看自己,知道眼色没用,心中大急,连连清咳,总算成功吸引到荣娇的关注视线:“公子,茶凉了,可否要换盏热的?” 趁着玄朗不注意,连冲荣娇摇头,示意她应该拒绝。 栾嬷嬷的这几声假咳,却让荣娇想起梦里的那一世,栾嬷嬷随她嫁到了王府,不离不弃随她被关在那破败的小院子里,生病无医,从早咳到晚,最后直到咳血,可是不管自己如何跪地哀求,王家的主子没有一个露面的,穷途末路时自己将身上但凡值钱的都塞出去,守门的婆子收了东西后却翻脸不认账,栾嬷嬷就由一点小病生生被拖至咳血而亡……尸骨无存…… 想起梦中的那份无助与凄惨,荣娇的眼底泛起了红意,不管是梦是真,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为何?” 她幽黑的双眸直视玄朗,为什么提这个建议?为什么帮她? 只是简单地两个字,玄朗却明了她的意思:“顺眼。合眼缘。” 没别的,就是看你顺眼,觉得合了眼缘,顺手而已。 顺眼?这真是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为何?” 又一个为何接踵而来,仿佛困境中无助的小兽,执着又坚决地要个能心安的答案……玄朗就笑了,神色认真了几分:“不甘心。我曾经也有体会。” 这个奇怪的小孩,看似不设防,实际上却是包裹严密的小刺猬,尽管他极力掩饰着,他还是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不甘心,那么强烈地不愿意屈服,就象曾经的他一样,不甘心自己有那样的身世,不甘心自己的一辈子注定要是那样的,所以,他反抗了,他竭尽全力争分夺秒,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变得更重要,重要到不再籍籍无名,生死由人……所有人都赞他多智近妖英勇如神,又有谁知道他只是不甘心,即便是死,也要拿命去搏一场…… 在这个小少年身上,仿佛有自己曾经的模样…… 这世上不甘心的人数不胜数,但真要为了这份不甘拿命去搏的,少之又少,而这个小少年,他平和的表面下却隐藏着破釜沉舟地决然…… 不甘心吗? 荣娇垂下眼帘,敛起眸中的惊涛骇浪,他居然看出了自己深藏的心思? 她当然不甘心! 不甘心无良的父母亲长,不甘心背负丧门星的罪名,不甘心唯唯懦懦温良乖巧,却落得个凄惨悲凉! 不甘心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接受命运的安排! 爱她的,她要护着!敬她的,她回敬之! 做自己的主宰,哪怕最终没有成功,她也要全力去争取! “你不必现在就答复我,” 玄朗清浅的声音带着暖意:“这两天,你找个方便的时间先去茶楼看看,了解之后再做决定。在商言商,做为东家,若有人能帮我把茶楼经营好,多赚银子,自然是好事。提这个建议也是各取所需,你不必为此惶恐。若问为何是你,说起来,无非是合了眼缘,提供一个机会给你,顺手的人情。何况,这算不算是机会,还要看你能做到何种程度。” 玄朗知道看不看茶楼,小楼都不会拒绝自己的这个二东家的提议。因为他不会放过可能的任何机会。 只是,他不明白,这个小孩子为什么笃定赚钱做生意是他最重要的出路,要知道,商贾地位不显,纵富甲天下,也是沙上城堡,象他这样小小年纪,若真心有不甘,应该去读书进学,走仕途方为正道。 商富而不贵,在权势面前,不堪一击,这孩子,心心念的全是赚钱,焉知在很多时候,银子是没有用的…… 他是进学与投军皆无门,才选了门槛最低的商业?他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嗨…… 玄朗失笑,他的心操得有点多了…… +++++++++ 第四十八章 劝阻 “姑娘,你会去看那茶楼吗?” 回程的马车里,栾嬷嬷满脸纠结,鉴于自己的身份,不好太过逾越,数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忍到回府。 “会。” 荣娇点头,之前玄朗把他那间茶楼的具体地址等信息均详细告知,且言称会在马上通知掌柜的此事,明天起,她随时可以去茶楼查看询问。 “可是……” 栾嬷嬷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下人,大小姐虽然看重自己,自己却不可失了下人的本分,但,但,这样的合伙真的是十分地不妥当啊! “姑娘,那玄朗公子是不知根底的外男,他这样,是不是别有用心啊?” 一定是别有所图!不然哪有这样的,看自家小姐想做生意,就主动开口请她做二东家,这不相当于白给吗! “别有用心?” 荣娇笑了,“他图什么?我们有什么值得人家谋算的?” 虽不知那玄朗公子是何来出身来历,但就算不打探,单凭他那通身的风华气度,肯定不是寒门小户能有的,而他的穿着佩饰看似简单不起眼,实际上却是奢贵的罕见之物,单单是他今日手持的白玉扇,所用的材料,顶级的羊脂玉尚在其次,那扇面是史上著名的书画大家国铎的真迹,八百年前的大师真迹,即便是放眼世家,这柄扇子也够资格供起来,当成传家宝了,而玄朗,就那么气定神闲地拿在手里,发挥着扇子最根本的功能,轻轻地,搧呀搧! 这样的人,会图谋她什么? 二百两银子的本金? “那可不一定!若他看出姑娘是女子了呢?” 虽然大小姐说得有道理,但栾嬷嬷是不会轻易就被说服的,他不图银子,保不齐是图色呢,大小姐花容月貌,又有池府的门第在,他若是搭上这条线,假意帮忙,故意与大小姐沾上关系,到时事情爆出…… “姑娘,他这个年纪,家里肯定是早有妻室,说不得儿子都老大不小了……若是传出去,他一个男人是不怕的,他又没什么闺誉可损的!但咱们可就完了!一辈子都毁了,到时是做妾还是出家,完全不由己啊!” 想到那种可能,栾嬷嬷心里发寒,以大将军与康氏夫人的一贯做派,姑娘与外男有牵扯,一定是不会轻饶,性命不保啊! 扑嗤…… 荣娇看着忧心忡忡,宛若天塌般的栾嬷嬷,又感动又好笑,“嬷嬷啊,你想多了!” 别说玄朗不象看出自己是女子来,就算是真识破了,象他这种人,如果想,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手?还贪图她的美色? 就凭她装扮后的相貌,依少年身份,还算是清俊的小公子,换做女子,纸片似的身材,胸前的小笼包刚冒头,哪里值得别人费心思觊觎? 荣娇身体底子不行,先天有些不足,后头受池夫人康氏的虐待,营养跟不上,一直瘦瘦小小的,虽然十三岁了,看上去年纪要小上一两岁,开始抽条发育也只长个儿了,前凸后翘的,其他应该长肉的地方,还没开始长。 所以,荣娇窃以为,或许过几年美色会与自己沾些边,眼下她是没有的。 玄朗或许是因为怜悯或许真如他所说的看顺眼而顺手为之,但一定不会是因为嬷嬷所说的贪图美色家世。 “……大小姐,事关闺誉,后果严重啊,不管他是好意还是恶意,总归是外男!” 栾嬷嬷一百个不赞成,“做生意的事,不急在一时,就算做不成,左右还有两位少爷在,无论什么时候,少爷们总会护您周全的……” 以二少爷三少爷的心性,就算是将来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妻儿,就算将来夫人康氏愈演愈烈,与大小姐水火不相容,就算将来两位嫂子受婆婆的影响,对姑娘不够亲善,也不会将这个唯一的妹妹丢下不管的。 同不知底细的外男有牵扯,无异于与虎谋皮,哪有依附自家兄长可靠稳妥?退一万步说,少爷们是绝对不会伤害大小姐的。 “是啊,哥哥们总是会护我周全的……” 荣娇低声喃喃,二哥三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上一世,他们会为了她拼却性命,可是,她不想!她不想让哥哥们陷入绝境,更不想哥哥们因为自己,与长辈绝裂,众叛亲离,英年早逝! 她要的,是哥哥们的平安喜乐,夙愿得偿,平步青云! 玄朗没有恶意——荣娇相信自己的直觉,玄朗的提议,机会难得,她不想错过! 一是有机会迈入生意场,为自己经商开铺子积累经验,二来玄朗龙章凤表不是寻常人,与他建立关系,谋善缘,总不会有坏处,即便自己是女子用不到,但哥哥们将来若有所需,或许能用得上。 池大将军虽简在帝心,但他看重的历来是长子池荣兴,长子持家守业,家族资源偏向池荣兴在所难免,对二哥三哥难免有失偏颇,三哥还好些,有康氏偏爱,但二哥就没人管了,二哥本领超群,但若无大战事,单凭在军中熬资历,二哥何时才能出头? 池家是军中新贵,人脉关系有限,大将军的路子全铺给了池荣兴,那二哥呢? “可是,二少爷那么厉害……再说,那玄朗公子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也没多少出奇之处……” 栾嬷嬷表示这个理由不太能接受。 荣娇微带涩然地笑了笑:“嬷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 二哥是厉害,荣娇毫不怀疑自己哥哥的能耐,不过,她却不再是傻傻的闺中小女子,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哥哥马上步下功夫好,就一定会傲视群雄,平步青云…… 乱世出英雄,太平年间,武将不以英勇授将军。二哥为人耿直,不善交际,又是不受重视的池家第二子,大哥那人,心眼小,又自负薄凉,不是个能容人的……对比自己小三岁又样样出色的嫡出弟弟,很难相信他会喜闻乐见兄友弟恭…… 以梦里的情境看,大哥对他的亲兄弟亲妹妹着实无情,就算不说梦里的上一世,就这十三年的现实,荣娇也看不到池荣兴对自己的任何善意。 “姑娘,您真想好了,嬷嬷不会再拦着,但凡事三思而后行,从坏处想,如果事发暴露,如果玄朗公子不可靠,如果夫人要大义灭亲以正家风,您要怎么办?” 说一千道一万,她不是不同意,就是觉得风险太大,要命的事,万一露了馅……这比翻墙头私自偷出府严重多了! “嬷嬷,你觉得没有这些事,池夫人就没惦记着大义灭亲吗?” 荣娇冷然反问,从小到大,她循规蹈矩不争不抢逆来顺受,只会时刻自省讨好亲人,得到的又是什么? 爱她的,不管她是好是坏,一直是爱的;不爱的,任她如何跪添,依旧一心想要她死,既如此,又何必瞻前顾后首鼠两端? +++++++++++ 第四十九章 不允 布置清雅的棋室中,一道俊逸秀灼的身影正跪坐在棋案前自弈,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一只闲闲地搁在大腿间,一只食指中指时而挟起白子放在棋盘上,时而拈黑子应手。 室内幽静无声,只闻轻微的棋子落盘的脆响声。 那双手,精致如玉,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节劲如竹,古雅天成,仿佛时间与权力打造的魔力之掌,只手间可指点江山,摘星落日。 不知过了多久,弈棋人盯着盘面,眉宇间泛起一丝无奈,又是和棋!自己想赢自己或输自己,还真是不容易! “岐伯那里,安排好了?” 清浅的声音响起,自弈的棋者站起身来,露出玄朗的那张俊脸,不同的是,这张面孔冷峻而威严,与荣娇熟悉的那幅温和面孔差之甚远。 “是。” 先前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阿金恭敬地回答道。“已将小楼公子的形容样貌吩咐下去,岐伯会坐镇那里,随时恭候小楼公子。” 玄朗负手站在窗前,眺望着夏暮初秋的风景,台子搭好了,就看那孩子怎么跳了。还真一点期待呢。 “公子,属下不明,能否请公子解惑?” 阿金真心不明白,主子是何等的人物?居然会对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人儿这般上心? 反常!忒反常了! 虽然主子的行为,从来不是他这个做属下的能理解的,不过做为公子的心腹,他还是有必要虚心请教,以辨识这个莫名其妙的小楼是否存有歹念,是否是幕后有人操纵,或许会给主子带来危害…… 嗯? 玄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怒自威。 阿金的心就一哆嗦,硬着头皮道:“公子,属下想查小楼公子的身份底细,请公子恳允。” “不必。只是个有趣的小东西而已,无需防范。” 谨慎是应该的,太过小心,草木皆兵就过了。 有趣的小东西? 阿金愣住了,您把岐伯连同晓阳居茶楼都指派给他玩耍了,怎么是有趣的小东西?而且,有趣的小东西是几个意思? 阿金平时挺聪明的脑袋顿时不够用了,是把小楼公子当宠物养吗? 主子何时添的这种怪癖好? “可是,他,来历不明,属下恐其别有用心。” 玄朗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薄唇轻启:“胆小类鼠辈,他不是。” 阿金傻眼了,主子,属下只是关心您,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与轻懈,怎么在您口中就类如鼠辈了? 他呆怔怔的表情取悦了玄朗,冷峻的冰山似乎微化了些,前所未有地好心解释了几句:“……难得看到个合眼缘又心有不甘的小东西,顺手拉拨下,看他能走几步。岐伯闲得发慌又好为人师,送他个便宜小徒弟,事在人为,成了,是小东西的造化,不成,本公子也没损失。” 玄朗自认向来不是个软心肠好施恩的善人,主要是看这孩子顺眼又有强烈的不甘之意,举手之劳,给他个机会,成不成,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反正就这么一次,成了,才有下一步,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最近不方便出京城,在大梁城呆得太无聊,遇到个有意思的小孩子,看他努力不甘心,如溺水之人递块木板,给对方机会是小,给他自己解闷是大。 “公子高明,属下愚钝。” 阿金拍了记马屁,心中却将信将疑,解闷逗趣的?那也用不着让岐伯出山吧?还拿晓阳居做筏子送人情? 晓阳居哪里是生意不好?不是没人来,是根本不开门营业,不想让人进来喝茶,好不好? 最重要的是,公子您是什么人啊,既然是无聊解闷的行为,每次遇到小楼公子您都冰山挂暖阳,所为哪般?既是将其做小宠物般,用得着如此迂尊降贵吗? 心里纳闷,嘴上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他不需要懂,公子做任何事,他不懂没问题,只需要认真地听从绝对地执行就好。 阿金知道,若无其他新的情况,小楼小公子的事到此为止,无需再谈,还是汇报正事吧。 “……以上是近日的情报,另外京城有一桩争风吃醋的小事,涉及一众两派小辈,” 阿金将最近两日朝堂内外的大事做了汇总之后,微带踌躇之色,公子日理万机,向来是由他和阿水两个将报上的情报整理分类,按轻重缓急汇总报于公子知晓,象权贵子弟争风吃醋这样的小事,本是没资格报到公子这里的,只不过他要说的这桩,涉及了近十个两派核心人物家的小辈。 打了小的,惊出老的,处理不好,或许会引起两派新的纷争,而消弥文武之争力主将相和是公子心之所向。 阿金偷覷了玄朗两眼,见他没别的表示,遂继续道:“昨夜在笑春|风,安国公府世子张津等人与林大学士的小儿子林立飞为争头、牌起了龃龉,口角推搡之间,有三人挂彩,王来山的三公子伤势最重,头破血流,右手腕脱臼,当场昏死。” “当时场面混乱,双方都动了手,又被有心人灭了片刻的烛火,谁下的黑手并无定论。据我们的消息,伤人灭烛的是池万林的三儿子池荣厚。” 提到这个名字,阿金语气微顿,偷覷了一眼玄朗,仿佛在提醒他小楼公子身边的那个叫闻刀的随从十有八九是池荣厚的贴身长随。 “之前池王两家有结亲的传闻,目前两家暗地里已议定亲事,王来山的三子王丰礼会娶池万林的嫡长女池荣娇为妻,以昨天池荣厚的反应看,属下怀疑他对亲事不满,故意挟私报复,乘乱重伤王丰礼。” “理由。” 玄朗眼中闪过不悦,池王结亲是文武破冰之举,他不希望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坏了此事。 “池荣厚这半年一直跟着池家老大池荣兴办差,常驻在京东大营,昨天下午他回京城,并未回池府,而是去了他和池荣勇合开的铺子,晚间他离开铺子去了笑春|风。池府有家规,池家三兄弟甚少涉足烟|花之地。” “在事发之前,池荣厚曾尾随王丰礼去官房,有过交谈,相谈内容不详。事发后,池荣厚回府短暂逗留,又返回京东大营。属下观其举,回城的目地疑似在王丰礼,旨在阻挠亲事。” “池大小姐多病体弱,未曾出来交际,池家老二老三待妹亲厚,想来是不愿意其嫁入王府……王三自诩风流才子,素爱流连烟|花之地,红颜知己数不胜数。池家俩兄弟自然不放心将病妹妹嫁给他。” “那是池万林的问题。” 玄朗面色淡漠,声音冽然:“找个妥当人给他递个话,管好自己的儿子。” 当初池万林是受人指点,还是出于什么目的去张罗这门亲事,与他无关,池家大小姐想嫁给谁,也与他无关,唯一有关的就是,他在力主将相和,池万林的儿子却在挑事,制造是非。 这是不允许的。 ++++++++ 第五十章 点心 三省居里,从桃花观回来的荣娇泡了个澡,洗去满身的尘汗,换了身月白色的家常小袄,系了条淡紫色的八幅马面裙,如一朵娇俏的碗豆花,顿觉浑身上下清爽舒适。 黑鸦鸦的头发披散着,愈发衬着眉眼精致,肤白如玉。 荣娇以前体质弱,气血不足,头发也枯黄,池荣厚从书中读到什么三千青丝绾,双鬓鸦雏色后,再对照着自家妹妹的发色发质,整个人都不好了,发动二哥一起上阵,找自己的哥们,让他们去找自己家的女性亲长、姐姐妹妹的讨要养发秘方,冰糖黑芝麻、黑乌鸡何首乌的没少折腾,这半年看下来,成果斐然。 荣娇的这一把青丝,终于又黑又亮,发质柔软,手感顺滑。 红缨站在荣娇身后,手持大块的干帕子给她擦头发,一边轻声细语地将这大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 “……三少爷回来过?” 荣娇讶然,小哥哥一大早回府了? “是,您刚出去不久,三少爷就回府了。” “三少爷有没有说什么?” 荣娇有点不安,她天天翻墙头外出这种事,有闻刀在,哥哥们肯定是早就知道了,没阻止也没拿到明面上来说,就表示哥哥们默认了此事,不过,被抓了现形总归不好……一向乖宝宝的荣娇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心虚与慌乱。 红缨摇摇头,“三少爷没来三省居,奴婢没见到面。听说三少爷行色匆匆似有急事,入府后只回了趟自己院子,洗濑更衣后在正院逗留了片刻。连老夫人那里,也只是在小佛堂外头磕了个头,并未等老夫人念完经。” 三少爷回府却没来看大小姐,这是极少会发生的情况,红缨知道荣娇会担心,不待她问,就竹筒道豆子,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三少爷差人给您送了点心,是挽弓送到二门上的,他说三少爷是抽空回来处理铺子上的事务,要即刻返回大营的。他还说三少爷知道您不在府里,这回事急,就不等您回府了,下回有时间再回府看您。” 这么急?荣娇心里疑惑,“可知铺子里出了什么事?” 哥哥们的兵器铺子,掌柜的与大师傅,包括伙计在内,都是可靠可信之人,铺子的经营向来也是不错的,又有池府做靠山,会出什么事,需要三哥连夜赶回来? “挽弓有没有说三少爷是何时回城的?” 莫非小哥哥是昨天回来的,先处理了铺子上的事情,才回府的? “奴婢不知。” 三少爷的四个小厮中,与内院打交道的向来是闻刀,问剑次之,挽弓与洗锤二人多在外头行走,甚少做与内院联系的事情,红缨与他不算熟悉,而且挽弓又是个寡言的,红缨没问那么多。 “算了,等抽空问问闻刀。” 小哥哥既然回去了,事情自然是办妥当的,荣娇也没再纠结,小哥哥回来,闻刀事先一点话风没露,还乐呵呵地陪自己去桃花观,想是临时的突发事件,他也不知晓。 “您看,三少爷送来的点心,单看这匣子,就诱人得很。” 红缨见荣娇没言语,以为是因为没见到池荣厚而情绪低落,利索地给荣娇梳好了发髻,指着案几上翠色的点心匣子岔开话题。 翠色的点心匣子上绘着几瓣粉色的荷花,颜色清雅。 荣娇的心头泛起暖意,小哥哥就是这样,不管去到哪里看到好吃好喝的总想着她的那一份,“是呢,打开看看。” 编织细密绿色的细苇垫上铺着雪白的油纸,白透亮的是马蹄糕,淡粉晕红的是荷花饼,小小巧巧的,个个做得精致。 有明暖的笑意在荣娇秀美的小脸上流淌:“……唔,看上去真的很好吃……这个要趁新鲜吃,你一样留出一个,剩下的拿去给嬷嬷,你们几个想尝鲜的,去找嬷嬷讨情。” 自从在马车上她说出自己的决定后,嬷嬷虽然没再多劝,荣娇也清楚她还是担心放不下,心情沉郁。 嬷嬷的担忧她全能理解,她也相信,不论到何时,两个哥哥都会是让她安心倚靠的大山,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执着,才会想要自己更强一些,不至于处处拖哥哥们的后腿,不至于让哥哥们夹在她与父母之间,左右为难,举步为艰。 不论是真假难辨的上一世,还是今生当下,栾嬷嬷都是真心待她,愿意为她付出性命的,虽然荣娇不会将自己的解释不清的前世梦境说与嬷嬷听,但嬷嬷对她的好,她是领情的。 “是,奴婢这就给嬷嬷送去,顺便向嬷嬷讨个口福。” 红缨笑吟吟地凑趣,拾起匣子告退去找栾嬷嬷了。 荣娇端了杯茶慢慢理着思绪,考虑着下一步的打算,原打算给哥哥们写封信,问问小哥哥回来的实情,又一想,明天要去玄朗所说的晓阳居茶楼看看,等看过后做了决定再写不迟——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瞒着,再说外头的事少不得要闻刀经常跑腿,即便是她自己不说,闻刀也会跟哥哥们交待得一清二楚。 要不要自己找个信得过的小厮? 不是信不过哥哥或起了生分之心,要瞒着他们行事,荣娇就是觉得康氏对两位哥哥可谓是慈母,特别是小哥哥,向来是她的心肝肉儿,对自己却抱着必杀之心……如果康氏继续顽灵不冥,手段过激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忍不住反击,届时,恐让哥哥们左右为难。 她现在身边得用的可信的,全是哥哥们安排的,手里有几个自己的人,只忠于听命于自己,也是有必要的。 ++++++++ 正院里康氏又气又怒又有些疼惜,她听完康嬷嬷的禀告,脸上露出羞恼之色,恨铁不成钢道:“这个厚哥儿!真是气煞我了!他怎么敢跑到那种地方去!也不怕大将军打断他的腿!” 你说这孩子怎么搞的,明知道家规禁止去烟|花之地,他怎么还敢去那里偷|香窃|玉?更倒霉的是,还碰上了纨绔打架! “哥儿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哪会是那等好|色的?” 康嬷嬷劝慰着:“听说是安国公世子宴请哥儿,张世子爷的喜好谁不晓得?历来喜欢招那些个莺|莺|燕|燕的……” 三少爷这次是赶巧碰上了,再说了,少年公子,又天天跟军大营里的那些兵油子混在一起,那些个军中粗汉个个没口德,荤素不忌,哥儿对男女之事起了好奇之心,也不为奇。 “可不能让厚哥儿去那些腌臜之地,嬷嬷你看看他屋里的大丫鬟,哪个守本份懂规矩的,叫过来我看看,等下回哥儿回来,他想要,就开脸收到房里。” 康嬷嬷笑着应下。康氏又想起另一桩要紧事来,她扫了一眼内室服侍的,挥手让她们都下去,压低了声音问道:“……点心送去了?” “送去了,老奴亲眼见挽弓拿去二门了……” 康嬷嬷心头一紧,泛起寒意,她真心不赞成夫人的决定。 “没露马脚吧?” “没有,老奴很小心,并未假手他人。” 康氏满脸的阴寒,不无恨意:“小畜生!早死早清静!” +++++++++ 第五十一章 晓阳居 次日是个薄阴天,一层灰云如罩在天空的锅,低低地压了下来,闷而黏湿的天气,动一动整个人仿佛即将被熏蒸一番,全身无力,头晕憋气。 实在不是个利于出行的好日子。 一早栾嬷嬷就拿天气说事儿,劝荣娇过了今日再去:“……这是有雨没下下来,等落了这场雨就舒服了,您要不要歇上一日?” 嬷嬷说得有道理,不过荣娇却不想白耽搁一日。 每年大梁城都会有四五日这种天气,憋闷难熬,这样的天气,是夏秋的分界线,一旦热过了这几日,就意味着要夏天要结束了,马上就立秋,之后,早晚凉快许多。 猫夏的人开始出动,生意就好做,在这之前,更应该抓紧时间,提前做好准备,玄朗的茶楼是何情形,这个提议是否可行,荣娇不想浪费时间。 用完早膳,换了衣服,翻墙头,带着绿殳闻刀坐车前往玄朗名下的晓阳居。 晓阳居在东西城交界的棠树街,若从池府正门走,要绕不近的一段路,但与荣娇翻墙出来的池府后街就近了许多。 荣娇没到过棠树街,从马车上掀个帘子缝向外看,真心觉得玄朗说茶楼位置偏僻,生意不好是句实话—— 马车拐到棠树街,仿佛凉快了一些,街的两旁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大树,绿荫匝地。 街上没有行人,两旁几户人家,皆关门闭户,安静幽深,人影儿不见一个,看上去的确不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虽说茶楼也可以走高雅隐者路线,但毕竟是开门做生意,大隐到躲猫猫似的,藏在让人找不到的地方,也有点过了。 晓阳居门口没匾额,闻刀指着院门一户户地数,好不容易在黑漆大门边上的青砖墙上发现一块小小的木牌,刻着晓阳居三字。 敲门进去,不似茶楼,倒象是进了某贵人家的园林,迎面是青砖粉墙的照壁,照壁之后,别有洞天。 青竹翠立,或三五株或丛丛生;假山玲珑,上有飞瀑溅珠;曲径流觞,锦鲤嬉戏,水面圆碧平铺白莲点点;莲叶高擎粉荷半残,朱廊蜿蜒,有室外茶座错落…… 时间与沉闷的天气仿佛将此间遗落,走在其中,只觉得心旷神怡,心静如水。若有若无的香气,似远还近,一切燥闷都换成了云淡风轻…… 目光扫过茶楼大厅的摆件,荣娇的心里愈发震惊,这般流淌着贵气与高雅的茶楼,会生意不好? 难不成做生意真有曲高和寡?还是养在深闺无人识? 早在荣娇三人扣开大门时,晓阳居的掌柜岐伯就得了消息,出现在厅堂前。 见礼寒暄之后,初次见面的岐伯与荣娇互相打量着。 岐伯是个瘦高个,看不太出实际年龄,面上皱纹不多,眼底却藏着沧海桑田,往年轻里说不过四十出头,若往老里看,五十几许也是有的。 穿着青色文士袍,看人时视线专注亲切,带着些许的慈爱,荣娇印象中和气生财的掌柜的完全不同,更象是哪家的坐馆师父。 与晓阳居的气质倒是十分的契合。 岐伯自从得到阿金的传信,就在好奇入了自家公子青眼的小楼公子会是何方神圣,从荣娇踏进晓阳居起,就已经进入岐伯的关注中。 乍看上去是没长开的小哥儿,瘦小单薄,平淡无奇。 脸太白了!身子骨太弱! 小哥儿嘛,眉眼长得精致作用不大,又不是做倌儿的! 倒是长了双好眼睛!那双墨玉般的大眼睛,静时如深潭古井,幽暗不可测,顾盼间流光溢彩,碎芒点点。 细端详,倒是有几分内涵,星眸流转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神态自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赞,竟如进了自家园子般自然洒脱,岐伯的心里开始加印象分—— 他阅人无数,这般年纪能做到这般沉稳的,没见过几个。 任谁初次进了晓阳居,都会惊诧赞叹,就算那顶不识货没见过世面的,辨不出好赖真伪,也知道屏息敛气,不可轻慢! 小楼随意洒脱的闲庭若步,隐约透出的认真思考的表情神态,着实让岐伯有些猜不透—— 其实荣娇想得很简单,她一进院子,就明白了三件事情: 第一,玄朗不差钱!贵且富! 第二,玄朗对自己无所图,晓阳居真如他所说,是顺眼顺手下的提议; 第三,机会难得,时不再来! 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一定要接下这个提议,竭尽全力,成为晓阳居的二东家! 于是困扰来了,这么一间高大上的茶楼,怎么会生意不好?她接手后,如何做能让生意蒸蒸日上? 玄朗绝对是老天派来拉她一把的! 这晓阳居里随便一幅字画拿出去,都不止千百两银子!这回真是老天开眼,好运爆棚遇上大金主了! 有晓阳居做起点,她一定要成功! 岐伯领着荣娇将晓阳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找了间静室,沏了茶,开启了闲聊模式:“……听说小楼公子行商贾之道是因为缺钱,要赚银子?” “是。” 荣娇点头没有否认,这是实情,她之前与玄朗说过。 岐伯微微笑了笑:“恕岐伯直言,小楼公子的通身上下,不象缺银子。” “哦?” 荣娇不解。她身上有值钱的东西?随便一柄扇子就价值千金的是你家玄朗公子好不好? 她穷得连顿桃花观的素斋都吃不起! “上等的杭绸外袍,靴子用的是塞外小野牛皮,束腰的绦带乃广化的金沙棘丝所制……您这一身,银子少了可置办不起。” 小公子不诚实噢,穿得用得起这些个,还口口声声喊没钱? 荣娇怔了怔,她还真不知道小哥哥的旧衣服这么值钱!心中了然,是了,以康氏对三哥的宠爱,他的吃喝用度自然是会好的。 “……这是他人所赠的旧衣物,不知竟如此值钱,倒叫岐伯见笑了。” 荣娇回过神来,坦言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人穷不是过,小楼接受玄朗公子的提议,请岐伯转告贵东主,以后要多倚仗岐伯帮忙了。” 岐伯是此间的主事者,荣娇清楚,他的配合至关重要——虽然玄朗说过,若人员不合用,她有权限调整更换,但一来她手头上并无现成可用的人选,二来时间不过短短三个月,除非岐伯对她十分的排斥与抵触,否则她是不会换人的。 岐伯不置可否地笑笑:“小楼公子年纪虽小,倒是爽快!老朽定会及时知会东主……不过,你与我家东主素昧平生,你就不担心有闪失……” “岐伯说笑了,我信得过玄朗公子。” “小楼公子,遇事三思而后行啊……” 荣娇淡淡地笑了,语调轻松地开着玩笑:“岐伯是在提醒我,这是个陷阱?你家东主不怀好意或是别有所图?” +++++++++亲们,求收藏求推荐……顺手为之,多谢多谢! 第五十二章 有意思 “有意思!” 玄朗俊脸泛笑,岐伯这只老狐狸,老奸巨滑,挑拨人心颇有一套,难得见他吃瘪呢! “公子……” 阿金同情地看了岐伯一眼,公子,您这样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身上,真的好吗? 不过,真的难得见公子如此畅快呢,就凭这个,那个小楼还有几分存在的价值。晓阳居的二东家与公子的开心比起来,实在不能相提并论。 果然,如公子所说,是解闷逗趣的小东西。 “小楼那孩子有点特别……岐伯羞恼了吧?” 玄朗敛了笑,他相信自己的识人眼光,小楼那个小孩,还是与别人有几分不同的。 “是,牙尖嘴利的!难怪不长个儿,光长心眼了吧?” 岐伯其实没有真生气,见玄朗情绪不错,他继续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他说……” 岐伯的声线一转,竟字正腔圆地吐出小楼的声音:“说起来,我对贵东主才别有所图呢,不知是哪路神仙大发善心,让我偶遇贵人……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小楼对玄朗大哥感念万分,大恩谢当面,我就不请岐伯转告了……” “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小心眼?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对属下之前出言的不满呢!不过,倒是个知情知义的!不枉公子给他机会。” 岐伯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他当然明白,小楼这番话有嫌他之前所言暗含挑拨之意,按说玄朗是他的东家,小楼是第一次见面的外人,当着外人的面,质疑自己主子的决定,显然不对的。小楼的这番话,既有对玄朗的维护,又隐含着对岐伯的指责之意。 “嗯,倒是有心。” 毕竟是自己看顺眼的小东西,他虽不在意他的感谢,但小东西能知道他的好,是好事不是坏事。 知道感恩图报总比看上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要愉快。 “有时间,提点一二。” 岐伯满肚子的商业经,小楼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受益非浅,赚个钵满盆满要不要太轻松。 “公子,既有心,为何要将晓阳居指给他?” 岐伯不解,自家公子既有心要给那小楼一个机会,大正街周边有的是铺子店面,随便选哪家,就学做生意而言,都好过晓阳居。 不是晓阳居不好,而是不适合。 晓阳居一起初的定位就不是要对外营业的茶楼,拿来练手,实在是大材小用,而且太可惜了!糟蹋好东西。 “担心他做不到?” 玄朗清浅的嗓音透着习惯性的冷漠与疏离。 这点小事,他若是做不到,足见非可造之材,不堪大用,有再多的不甘心,也不过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值得他提携。 “那倒不至于,他是个聪慧的,只要有心,这点事情还是能做好的。只是他既有意从商,棠树街却不是个学习的好地方。” 自家公子行事向来天马行空,出人意表,岐伯自忖猜不透他的用意。 棠树街挨着国子监的后院墙,与贡院隔了两条街,前者多得是有权有势家境优渥的学生,里面的先生也个个出身不凡,推崇风雅之事,晓阳居若开门纳客,客源是现成的; 而做为后者的贡院周边,平时冷清至极,但明年四月春帏开考,外地考生入京的日益增多,置办在四周闲了两三年的院落陆续迎来了进京赶考的主家,那小楼公子只是不是个拎不清的,这么好的时机,稍微动下脑筋,三个月营利增长是手到擒来。 公子简直是白送他一个二东家!算不上是考验。 “小楼笃定行商是唯一之道,放他与那些士子们亲近亲近,想来有趣。” 小东西前番可是信誓旦旦说自己只想从商,若是把新的选择放到他眼前,不知他是坚持初心还想做个商人,还是会改辙易途,渴望进学。 “公子所言甚是。” 特么太促狭了! 岐伯从来不知自家公子会这么无聊,您得多闲,才会有这等想法!不断地将新的诱惑甩出来,就用了试探人心? 不过,这么好的事,怎么没落到自己头上! 那个小楼,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能成了自家主子的试验品! 不管先了哪条路,有了主子的提携,从此一步登天,平步青云,从商或走仕途,有主子这座大靠山在,他只要别糊涂,怎么看怎么前程似锦。 以岐伯对玄朗的了解,不管小楼选哪条路,自家主子都会给个机会的。 岐伯决定要趁这段时间,好好考察一下这孩子,能得主子看重,必有非凡之处,况且,他也一直想找个人传授自己大半辈子的商界心得,若小楼是个可信成器的,收个小徒弟也挺好的。 +++++++ 王侍郎府邸内,自昨天开始的兵慌马乱延续至今,低迷沉闷的气氛比憋闷的天气还难熬,下人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一个不小心,成了主子们迁怒的靶子。 “老爷,礼哥儿一直没醒……” 王夫人颜容憔悴,两眼哭得红肿:“我苦命的儿啊……” “太医怎么说?” 王来山蹙着眉头,安抚地轻拍了拍夫人的手背,关切地望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三儿子。 “明日再醒不过来,可能……可能会痴傻……” 王夫人捂着嘴,眼泪扑簌簌的成双成串往下落——想到她丰神俊秀的儿子有可能会成为傻子,王夫人心如刀绞。 啊!怎么会! 王来山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早晨走的时候,太医还说了醒了就没事了,怎么突然就换了这么严重的说辞? “是,下午又请了左太医令来诊的脉……” 说起这些,王夫人摇摇欲坠:“左太医令说礼儿摔倒时后脑勺撞到了桌角或其它尖锐物品上……额头的破皮出血是皮外伤,不碍事,脑后撞伤才是要命的……” 左太医令是太医院的副太医令,医术精湛,与王氏一族素有交情,王来山毫不怀疑他会故意夸大伤势,耸人听闻。 看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爱子,他满腔怒火却无处可发,参与闹事的十余人,个个来头不小,他倒不是怕事不敢追究,任你国公侯爷的,太原王氏的子弟也不是说打就打的,问题是找不到主犯! 整整一个白天,他将自己这一方的小辈挨个问过了,皆言当时场面混乱,两伙人互相推搡,你一拳我一脚的,彼此都动了手,没人看到是何人行凶打伤了自家儿子! 冤有头债有主,任他心头再恼火,也不能将在场的小辈全咬住不放,法不责众,他本想着擒贼擒王,只盯住安国公世子,结果张津却张口喊冤,反道是林大学士家的林立飞先动的手,是他先扔茶碗砸中了平西侯嫡长孙的额头,然后冲突升级为群殴。 他想拿安国公世子说事,张津怎么可能背这个黑锅,指着自己破了皮的嘴角,哭天呛地,喊着要把在场的人都叫来,给他做见证。 本是小辈间的打闹,若真双方家长对簿公堂,引来圣上不喜朝野不宁,他原本的苦主身份就成了众矢之的,恐难善了。 可是,这个血淋淋的哑巴亏,他怎么咽得下?! +++++++++ 第五十三章 为难 红烛高照,一身轻便武士服的池荣勇坐在灯下,指节修长分明的手指拈着手中的信笺,看着纸上那熟悉的笔迹,不由浓眉轻皱,眸中闪过犹豫。 “二哥,这不妥当吧?” 坐在他对面的池荣厚,揉了半天的眉头,突然出声。 凭自己的了解,二哥一遇到犹豫不决的事情就会无意识地叩指,但这件事,没什么好犹豫的,绝对不能答应,不能允许! 好半天,池荣勇抬头看他,低声问道:“那晚……没人看到你出手吧?” “没有!我回来时不就告诉过你吗,我是先灭了烛火,然后才下的手。” 他当时非常的谨慎,而且原本是没想动武的,只想与王三动之情理,晓以利弊,让他在他家父母面前表表态,不满意与池家结亲,谁知道那小子嘴那么欠,而且听不进去人话! 将自家妹妹贬得一钱不值,还扬言亲事由父母做主,若他父母想,管她病秧子母夜叉他也必定娶的,无非娶回家供着,一个摆设还养得起!到时再多娶几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来红袖添香就是! 所以自己才一怒之下,决定给他些教训。 既然王三口口声声池家满门粗鲁不耻为伍,那就狠揍他一顿,让他知道粗鲁人的手段,或许就知难而退了呢! 不过,“……我没想那他那么不禁打还那么倒霉!果然是个衰人!” 池荣厚磨牙,谁知道那家伙真是个纸糊的,他刚卸了他的腕子,揍了一拳,推了一下,还没开打呢,那家伙就倒地昏死! 他原想着王三自诩风流左拥右抱的,弄伤了他的手腕,让他吃点苦头,干不了能干的事,看他还能不能装模作样! 谁知竟惹出那么大的篓子!竟要死了! 这也太容易就死了吧?天地良心,他真没想弄出人命来! “本想双管齐下图个保险,谁知……” 池荣勇觉得晦气,谁知王三是个倒霉摧的!他原想让三弟找他谈谈,拉个同盟的,结果……“是我失算了,高看了那小子!不怪你!” 事以至此,只希望他命大,别真死了! “我没想去花|楼,但那小子呆在里面不出来,无奈之下……” 谁知那小子居然连宿笑|春|风!他不出来,自己哪有时间与他干耗着! “我说是替你送信给张津的,赶巧遇上……” 理由很充分,替二哥送信,请张津帮忙关照下铺子……这解释说得通。 “……若父亲听了,可能要吃些苦头……” 池荣勇神色不变,心底却沉甸甸的…… 这回他真是关心则乱,错估了王三!没想到那就是块烂泥,不足为谋! 只要王三不死,这事就是两派小辈间的争斗,吵闹几天就过去了,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若真闹出了人命…… 那就不妙了,王家必要追究,会上奏圣上彻查此事……只要做过,就不会天衣无缝,若是荣厚因此出事,他真是难辞其咎,悔不当初! 池荣厚却没想那么深,反正不是他打死的,真死了,查到他头上,他也是不会认的! 与王三的生死比较起来,他更关心妹妹信上说的事:“二哥,妹妹想开铺子我赞成,但这什么帮人管茶楼的事,我是绝对不同意的!” 闻刀这小子,竟敢带着荣娇去不该去的地方!南城门那么乱,龙蛇混杂,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能去的地方吗? 还跟混混打架!与陌生男人吃饭!气死他了! “玄朗?” 池荣勇沉吟着,“这是字还是假称?你可曾听说过?” 看荣娇的描述,这不应该是位籍籍无名之辈,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管他是字还是假称!” 池荣厚气急败坏地嚷嚷:“总之是不安好心的外男!外男!二哥你可别忘了,妹妹装扮得再象,她也是妹妹,不是真男子!”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他是一百个不同意! 妹妹想做生意想赚钱,做哥哥的想法子帮忙就是,就算一时半会儿开不成铺子,有他们在,还能短了她的花用? 名声要紧! “我也不是要赞同……” 池荣勇无奈一笑,扬了扬手边的信笺:“妹妹自己早拿定了主意……我是在说服自己。” 荣娇的信里将事情交代的如此清楚详细,不就是她自己早想好了吗,都答应了对方后才给他们写信交代经过,这小丫头,连先斩后奏都学会了! 这是,在隐晦地表明她的态度与决心。 “不行!我不同意!二哥,妹妹年纪小不知世事险恶,我们不能由着她!” 池荣厚的态度甚是坚决:“家里长辈对妹妹素有成见……平时还好,若这种事暴露出去,你我护不住她的!” 难道要看着妹妹去死吗! 池家不会有做妾的女儿! 一时的纵容会埋下要命的隐患,他不敢侥幸!荣娇再心心念,也不能同意。 …… 是啊,此事风险太大…… 池荣勇焉能不知? 只是他昨晚忽然因一事找父亲,却无意中听到父亲交代他的幕僚,备一份上好的药材补品,给王侍郎府上送去…… 池府与王府素无交集,唯一的牵扯就是结亲的谣传……既是谣传,王三受伤,父亲为何要送药材派心腹看望? 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却无能为力,没有更好的法子可想…… 他想过马上给荣娇找个合适的军中袍泽,先定下亲事……但翻遍大营,竟没找到个合适的能放心托付的…… 是他太过挑剔? 可这毕竟是妹妹的一辈子,这个人选既得让父亲同意又得值得托付…… 他既担心所托非人,又怕自己关心则乱,想得太消极,妹妹的年纪毕竟还小……毕竟父亲答应过自己…… 池荣勇患得患失,真心觉得自己不擅长这种事情,比排兵布阵还难! 最后长叹了一声,下定决心:“这事,听妹妹的吧。先听我说……” 他制止了池荣厚反对的:“你我不可能护妹妹一辈子……别不服气!男女有别,娘家哥哥是无法插手出嫁妹妹内宅之事的!除非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族亲长辈,既没有婆婆小姑妯娌,又没有小妾姨娘庶子女,有人,就有争斗,妹妹得学会自己去应付解决……难得她现在长大了,有主见有自己想做的事,趁着她年纪还小,放她去做吧,成不成都能有所收获。” “家里也没人教她管家理事,能从外面学得识人知面,也是好的……你担心最坏的结果,别的做不到,大不了远避他乡,过上一两年再找个适合的人家……我们的妹妹,不会愁嫁的!” 只要做哥哥的有能耐,身居要职,位高权重,娘家有底气的女子,不可能愁嫁! 两害相较取其轻,他决定冒险一把!支持荣娇的决定! +++++++++++ 谢谢书友书海大懒虫的打赏支持! 第五十四章 支持 八月的一天,明亮的晨曦唤醒沉睡的大梁城,荣娇一身短打,下楼去后院每日一练。 吹来的风中透着秋的爽意,荣娇的神色与往日异,微红微肿的眼睛,眼底的青晕,却泄露了她昨夜的失眠。 昨天下午,闻刀送进了哥哥们的回信——在写信之前,荣娇已做好了他们反对的准备,以两位哥哥对她的爱护,绝对不会允许她做这件事的。 毕竟她是女子,名节大过天,结交不知底细的外男,偶尔为之,可谓意外,与对方合作生意,另做他论。 池府不是小门寒户,会为生计允许女儿家抛头露面,特别是二哥池荣勇,称得上少年英杰,怎么会同意自己的妹妹抛头露面,接受外男的建议行商贾之道? 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哥哥们竟同意了! 只要求她:一要小心谨慎,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为外人看出破绽;二要稳妥,不要急于求成,能成自然好,不成还有别的机会。 随信同来的还有一小沓银票与一张房契…… 闻刀解释道:“这是二少爷送您的,您改装在外行走,恐有不便之处,这是临时落脚的应急之所。少爷说,院子是两进的,小是小了些,胜在位置便利。” 荣娇看了看房契,院子位于芙蓉街,正处在池府与棠树街晓阳居的中间位置,从那里出发,去两边都方便。 “……宅子空着没人,少爷们吩咐小人买几个合适的奴仆过去……说您若有空,就一起去奴市挑人,最好选一家子,男的跑腿管事,女的打扫张罗……少爷们还吩咐您要配辆专车,买个信得过的车把式,虽不如家生子知底细,但胜在简单,您只要将卖身契攥在手里,他们自然知晓谁是主子……这是八百两银票,少爷们让您拿去买人买车马,若有剩下的就留做不时之需……” 闻刀一板一眼,分毫不差地复述着两位少爷的吩咐,听得池荣娇心里又酸又甜——哥哥们为她考虑得周到至极! 酸甜之余不由地羞愧心虚,亏得自己之前怕走露风声又怕哥哥们将来难做,还打算买些只属于自己的人手来用,结果哥哥们都先替她考虑到了!倒显得她小肚鸡肠! 虽然她也是好意,不想两位哥哥牵扯进来,将来为难……池荣娇的心头涌动着浓浓的愧疚,晚上不出意料的又失眠了,做了一整夜的梦…… 她梦到了上一世,母亲视她如仇敌,她胆小如鼠,象只小鹌鹑,只会小心翼翼地躲在哥哥们的羽翼下。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迈出过二门,母亲不带她出门,哥哥们的提议她都回绝了,怕惹母亲不高兴。更多的时候,她连三省居都不敢出。 有一天,忽然正院的康嬷嬷领着人带一包东西过来,说长辈将她许给了王侍郎家的第三子,要她准备准备,三日后就成亲! 她当时就慌了,她再傻,也知道池府是将门,王家是文臣……二哥出任务不在都城,小哥得了信,连夜匆忙来见她,她只会哭,话都说不明白…… 小哥哥满脸倦色,温和地看着她,让她别怕,他说:“……别担心,有哥哥们在呢,小哥哥去问母亲,你安心等着……保证不让你嫁王三……”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小哥哥……小哥哥让她安心等着,她就安心地等着,笃定哥哥会再来找她…… 在她的眼里心里,没有哥哥们办不到的事情! 直到出嫁她也没有再见到小哥哥,背嫁的是素来不正眼看她的大哥,而她,竟怯懦地不敢开口询问小哥哥的消息! 那股稚心的痛楚,即便是在梦境里,也是如此鲜明地痛彻心扉! 突然!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 一道娇糯沙哑的嗓音带着笑意:“……太医唬我!明明哥哥这里的沙菊茶就是不苦带甜味的!” “真的吗?走的时候都包给你!你这几天嗓子上火都哑了,又不愿吃药,所以太医才要你多喝沙菊茶的……” 荣娇可以断定自己从未听过这道陌生的男中音,这不是二哥也不是小哥的声音! 奇怪的是,在梦里她竟觉得这道声音非常的熟悉!熟悉地仿佛他是在与自己对话,熟悉到那沙哑的女声是她自己…… 她还有一个哥哥? 梦里荣娇迷糊着,她当然还有一个大哥,不过,荣娇清楚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池荣兴! 池荣兴从未正眼看过她,与她讲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对池荣兴的声线是陌生的…… 荣娇做了大半夜的梦,惊醒来后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想到梦里是谁在说话了——那道女声是楼满袖!频繁地与另一个自己出现在梦中的楼满袖! 只是楼满袖的嗓音向来是甜脆清爽,如泉水叮咚珠落玉盘,所以乍然听到沙哑的声音,她一时没有想到…… 夜梦做多了,荣娇对于梦厣的出现已经很淡定,虽然没有与任何一个人讲过,她内心却已经相信自己梦到的是自己的上一世,那个荣娇是真实存在过的,现在的她也是真实的,上辈子活得不好,她念经拜佛,老天又给了一次机会……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重生不迷胎,在佛经里不算什么…… 倒是跟着出现的楼满袖是谁?荣娇确信,前世今生,她从未认识过从未听说过这个人,这个名字! 可她对楼满袖又是那么地熟悉,熟悉地就象自己……对照着梦境,荣娇发现,除却相貌外,她眼下的性格行事半分不象池荣娇,反倒与楼满袖无异! 意识到这一点,荣娇抱着膝头难得惶然,她当然是池荣娇!她一定必须得是池荣娇! 她是荣娇,池荣勇池荣厚的亲妹妹!如果她是楼满袖,岂不是鬼物上身? 二哥小哥第一个不会饶她! 一边是沉甸甸的手足情深,一边是不能告人的忐忑不安,荣娇哪里还睡得着? 直到雄鸡啼唱天色发白,她才缓过劲儿来,真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她活了两辈子,经历了那么多惨痛,性格有些许变化不是应该的吗? 难道还要象上一世那般懦弱凄惨? 涅槃重生是为了不重蹈覆辙,若她象前世一样呆蠢,又何必浪费时间再蠢一次? 池荣娇擦拳磨掌:“绿殳,换衣服随我出门!红缨,带人再改几套男装!嬷嬷,交给你了,若有人找,是禁足或去偷逛园子,理由你看着编……” 栾嬷嬷心领神会,意思是别人找就说禁足,不见任何人,若是康氏或老夫人派人,就说去园子了,后花园那么大,假山林立,没有目标找人费时不少未必能找到。 大小姐铁了心,少爷们也支持,她也没别的本事,把院子看好吧,栾嬷嬷最现实不过。 反正她不可能不支持大小姐…… +++++++++ 第五十五章 人市 荣娇动作很快,既要做,就要速度。 用了早膳,翻墙而出——闻刀在墙外看得直咧嘴,难怪三少爷要骂自己把大小姐带坏了!你看大小姐与绿殳两个,翻墙头比走门都顺脚! 得提醒大小姐别总在一个地方翻,久了容易留下痕迹,要不要在墙面开扇门,找个手艺好的,将门建得与墙面无异? 荣娇听他一提,觉得十分有道理,自己以后会经常出门,老翻墙头的确容易留下破绽……“闻刀,门开得矮些,在墙根一半地面一半地下的。矮点更隐蔽,院子里面多栽些灌木与丛竹。噢,最好开在练功的后院尽头,出了墙就是后街,马车直接靠过来。” 闻刀点头称是,这样更能掩人耳目:“……回头就找可靠稳妥的人来弄,白天不方便,得晚上,请栾嬷嬷约束一下院里的下人,找个由头,不许任何人去后院。” 在二门里大小姐的住院开个通往府外的门,若不是二少爷授意,打死他也不提这种主意,不要命了?大将军与夫人知道,准能把他活活打死! 话说,二少爷行事他本来也看不懂,但自己的亲亲好主子三少爷他以前还是很懂的,按他对三少爷的了解,主子根本不可能同意大小姐接手晓阳居啊,虽说那玄朗公子看上去是好人的模样,晓阳居里的掌柜岐伯连带小二等,看上去都不是坏人,可,大小姐毕竟是大小姐,装扮得再像,她也不是四少爷…… 噢,楼四,那天岐伯与大小姐闲聊,随口问道她的排行,大小姐顺口就接了个行四,按着年龄论,倒的确是排第四位——是池四,不是楼四。 大小姐真是机灵多智,这人呐,以前他还不信,原来真有开灵窍之说,诚如三少爷说大小姐现在是开了灵窍了,变得跟另外一个人似的,以往是面人,现在是通窍睿智英姿丰骨! 突变的画风,闻刀表示,与之前相比,自己还是更乐于接受大小姐的这种变化。 看样子,绿殳亦然。不然她能即便做个小哑巴也乐颠颠地跟着?还缠着洒扫上的哑婆子学手语? 绿殳被闻刀的眼神看得发毛,抬眼狠瞪了一下,闻刀讪讪地笑了笑,往绿殳身边凑了凑,压低嗓音道:“诶,我好意提醒一个,你可别那什么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这样是不行的!” 诶? 绿殳嫌恶地往旁边闪了闪,你什么意思? “公子以后少不得要在外行走,贴身跟着的若是哑巴有太多不方便,要么你学会变声,要么就再买个假小子你带着,不然,不是长久之计,少爷们不会放任不管的。” 绿殳眸光黯然,没有搭腔。 闻刀是好意,诚如他所说,他是真男子,肯定是不方便近身跟随小姐,而小姐要做生意,少不得来往交际,自己不能开口讲话,确实有大弊端。 “我会跟小姐提的,谢谢。” 她对着闻刀动动嘴,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闻刀说得很对,自打小姐决定接手晓阳居时,她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只是心里总想着回避,能拖一天是一天,实在拖不下去了,听大小姐的吩咐,大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不谢不谢……” 难得听到绿殳的谢字,闻刀耳朵尖都红了,胡乱的摆了摆手,望着她难掩失落的小脸:“你很想跟着?” 绿殳白了他一眼没吭声儿,还用问吗!她当然想跟着大小姐!难道你不想? 闻刀挠挠头,他还行吧,其实说真心话,跟着大小姐不如跟着三少爷舒服,不是大小姐对下人严苛……跟着大小姐出门他的小心肝儿就没放下过,既要处处服侍周到,又要顾忌大小姐的身份,男女有别,得时刻拿捏着远近距离的尺度,不如服侍三少爷自在熟悉。 这话可不敢倒给绿殳听,瞅瞅她低落的情绪,惦量着轻重,还是卖好透露了个信息:“……二少爷手里有会口技的斥侯……听说有天份的话,学起来不难。” 如果你想学,可以请求大小姐,只要大小姐开口,二少爷肯定会让他来教授的…… 绿殳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也是个法子……再买个假小子服侍小姐怎能比得上她贴心可靠? +++++++ 不觉间马车到了奴市,荣娇下了马车,四周闹哄哄的,全是嗡嗡嗡左一言右一语听不真切的讲话声。 马车在外面等着,三个人走了进去。 池府多用家生子,买卖奴仆有固定的人牙子,荣娇绿殳哪见过以人为市的场面?心里知道下人奴仆是买来的,但真见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与自己同样活生生的人,当做是绸缎庄里一匹匹的布料。 就连见多识广的闻刀,早听闻人市的热闹,却是初次涉足此地,一时间六双眼睛齐齐闪过讶色。 偌大的场子里,有插草自卖的,有露天站成排的,货色好一些的在棚子里展示,卖者扬声招徕着客户,与相熟的卖家买者打招呼,除了商品是人外,与其他的市场也无甚区别。 “……那边,” 闻刀指着场边一排溜儿的屋子给荣娇二人讲解:“是办买卖文书,大宗业务的洽谈室,精品或特殊来源的,也在屋里。” 他虽没来过,但收到少爷的来信后,已经找靠谱的中人打听过了,其中的门道了解不少。 “公子,我们先在外面转转,一般普通的不需要进棚子就能挑到合适的……” 闻刀建议着,要买的奴仆是最普通不过的,会赶车连特长都算不上,露天地的这些足够满足要求的了。 “……打扰打扰,是闻刀小哥儿吧?” 突然一道陌生的男声插进来,指名与闻刀打招呼。 是一个胖乎乎笑眯眯的中年男子,满脸的和气生财,见闻刀三人看过来,忙拱手施礼:“见过几位公子贵人,小人黄胖子,是大钟胡同卢牙婆的亲戚……” 卢牙婆?闻刀的神色间多了一丝松动,“哦,你是卢牙婆的亲戚?” 卢牙婆是个口碑不错的牙婆子,若非她手里的奴隶只是仆妇小丫头,没有男丁,闻刀就会建议大小姐从她手里买人。昨天他就是找卢牙婆打听的情况。 “是,卢牙婆是小人的姨家表姐,小人之前曾有幸见过闻刀哥儿一面……小人在人市做中人,干了半辈子,对这里了如指掌,不知可有为贵人效劳的地方?” 黄胖子态度恭敬,开门见山,荣娇三人一进市场就被好几个中人盯上了,看他三人的衣着神情,很象是没经验的肥羊,黄胖子也起了心思,大清早的,谁不想开张? 偷偷盯着三人一看,中间的小公子是不认得,那高个儿随从看上却有两分眼熟,做中人的,别的本事没有,识人的能耐是一流的,黄胖子一看,诶,认识呀,这不是池府三少爷的随从闻刀小哥儿吗? 他怎么来这儿了?不可能是换主子了,那他现在陪着的小公子要么与池府有关系要么与池三少亲厚,不管怎么说,良机不可失! “……” 闻刀将请示的目光投向荣娇,买人是需要中人的,至少要代办文书,只是黄胖子与卢牙婆认识,卢牙婆虽不做池府的生意,但多多少少与府里会有一两个认识的,他不确定大小姐是否会忌讳这层不算关系的关系。 荣娇转了转念头,朝他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 谢谢朗格子亲的打赏,多谢支持…… 第五十六章 买人 得到允可,黄胖子圆胖脸上的笑纹更深了,“多谢公子多谢哥儿……不知能否将需求告知小人,小人视您的需要推荐一二?” 要买的人来的路上已经确定过了,与其在场中花费时间挑人,不如让黄胖子推荐人选,缩小范围,闻刀得到荣娇的示意,向黄胖子说明了自家的要求。 “……要一个老实稳重的男仆,年纪二三十岁,要会赶车,一个内宅粗使仆妇,人利索手脚要勤快,最好会烹饪,要求不高,能做家常菜就成,一个十来岁的跑腿小厮,不需要识字,人要机灵……” 黄胖子仔细听完闻刀的要求,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闻刀小哥,您要的这几个,可是必须是大梁城人?内宅的仆妇要在大户人家服侍过?” “那倒不必,不过至少得熟悉都城的街道。” 找个车夫却不认识路,找个跑腿的小厮不识东西南北,那怎么成? 黄胖子办事果然挺老道的,他按照闻刀的要求提供的数个人选,各方面都比较合适,最后荣娇选定了原姓包的一家四口。 “小公子好眼光!这人挑得太适合了!” 黄胖子满脸真诚地拍着荣娇的马屁:“包力图这一家子,男人稳妥、女人能干、小子机灵,小闺女年纪虽小也是个利索孩子,拆开了个个都是好行情,只因为他们不想一家子分开,非要选个能一下子买下全家的主家,这不,可不就等到了心善的贵人?” 荣娇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本来也有意买一家人,而且这家人如黄胖子所说,看上去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比计划中多了个小姑娘,反正七八岁的小丫头卖得也不贵,权当添头了。 儿女都在身边,也能更尽心更忠心,看看包力图一家感恩戴德的模样就知道这多出来的银子花得值了。 办好了文书手续,看了看时辰,荣娇决定分头行动,让闻刀带着包力图一家先去芙蓉街的宅子,安置下后再去将马车与马匹买好,她带着绿殳去晓阳居。 闻刀应下不提,荣娇与绿殳上了等到人市旁的马车,车厢里绿殳不解:“公子,恕奴婢多嘴,您不是说要亲自去挑马的吗?” “今日时辰晚了,我们事前与岐伯约过时间的。” 买人的事是昨天下午才决定的,与岐伯却是前天约好的,荣娇也没想到在人市买人是件费时的事情。 ……绿殳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让荣娇发笑,话说小绿殳呀,你实在不适合做出这等复杂的模样! “有事?” “公子,岐伯只是掌柜的,而且还是做不好生意的掌柜的,您,您干嘛对他那么客气?” 客气地好象要当成尊者长辈似的!您现在是他的东家,虽说是暂时的,那也应该是他听您的! “怎么,你在为我抱不平?” 荣娇又好笑又有点小感动,她就说嘛,这几次见岐伯时,绿殳的小眼神都有些幽怨,她还以为她是装哑巴不能说话憋闷地原因,原来是为自己抱屈! “岐伯可不是普通的掌柜的,你家公子我想跟人家偷师学做生意,态度自然得端正点,鼻孔朝天他怎肯理会?” “跟他偷师?!他身为掌柜的,连晓阳居一间茶楼的生意都打理不好,您还跟他学?” 绿殳觉得自己虽然是个小丫头没什么见识,可晓阳居气派还是能体会到的,那里面布置得比自家府上还要讲究许多,这么一个聚宝盆摆在眼前,岐伯都不能让它生财,还说他会做生意? 荣娇笑了笑,没多加解释:“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对岐伯要尊敬。” 晓阳居哪里是生意不好? 这几天荣娇也看出些门道来,晓阳居生意不好,是因为根本没打算开门做生意!那里看起来更象是岐伯闲惬或玄朗招待朋友的所在。 她不明白玄朗是何种心思给了自己那个提议,现在看来,人家纯粹是拿出一个自己喜欢的私人场所,帮衬她的! 这人情欠大了! 不过,荣娇不想拒绝。 有时候贵人做事不需要理由,皆因顺眼顺心,即便玄朗真是别有用心,打算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她也无所惧,有利用价值的人才值得被利用,她应该庆幸自己有价值被玄朗看上。 +++++++++ 晓阳居。 岐伯在静室烹茶,入茶注水,动作如行云流水。 绿殳在心里撇嘴,话说他仗着年纪大,也太没有掌柜的自觉性了!做掌柜的上工期间不守在柜上反在屋里烹茶喝,难道真以为自己是茶客? “好茶。岐伯的手法当真老道。” 荣娇赞叹。不请自坐。 “尝尝。” 岐伯微微一笑,并未推却她的赞美之词。抬手将荣娇面前的空杯沏上青碧色的茶汤。 “如何?” 荣娇品了一口:“好茶……水老了。” “你来晚了。” 岐伯慢悠悠地呷了口茶,小子识相……他虽然做生意时无所不用常行诡道之术,品茶时却最忌别人敷衍说假话。尤其是他亲手煮的茶,只听真话。 “抱歉,途中办事,耽误片刻。” 荣娇坦承自己的失过,几次接触下来,她大致了解些岐伯的脾气。 他看似随和,实际性子古怪刁钻,经常是你讲真话他说你死板不懂变通;你说假话他指责你不诚实为人滑头;你沉默他就扣一顶骄傲自大的帽子;你解释他就告诫言多必失话多是非多…… 荣娇干脆只尊循自己的想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除了语气与用词上会注意外,不受他听到后可能会有的反应的干扰。 “不用解释,你是东家……三个月内。” 绿殳偷瞟了他一眼,最后缀上那四个字真气人! “你的随从对我有意见。” 用的是叙述肯定的语气。 荣娇微笑,第一次见面岐伯一口一个老朽,装得那个恭敬!自从知道她要接手晓阳居,暂时成为他的上司后,岐伯忽然不装了,你呀我呀的,不能说前恭后倨轻慢于她,至少是随意的,并未将她当成东主看待。 荣娇并不在意,与其去争表面的服从,不如图谋内里的认真,何况她对岐伯有所图? “……她是在赞同你的话。” 荣娇一幅你看错的表情,否认了岐伯的指控:“三个月转眼即逝我有几个想法,岐伯你看晓阳居可能做到?” 期限不长,银子不好赚,岐伯咱们正事要紧! ++++++++++ 第五十七章 玲珑局(上) 听完荣娇的想法,岐伯虽不觉得意外,心里还是点了个赞。 客源不出所料的打上了国子监的主意,棠树街看似冷清,挨着国子监的院墙,从国子监的侧门到晓阳居,很近。 而国子监平时只限制学生的出入,对于授课的先生,则没有任何限制,能在国子监授课的,绝非泛泛之辈。 晓阳居若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客源啊利润呀,从此高枕无忧。 就说公子这个题设得太简单了……只要长脑子都能通得过好咩……而眼前的小楼四,明显是带着脑袋来的…… 岐伯暗自腹诽自家东主玄朗,一边冷冷地挑刺:“国子监的先生可不缺茶喝,你能请来?” “不能。” 荣娇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她认识的池府外的人,屈指可数。哥哥们乃将门子弟,有交情的读书人不多,更别说什么大儒呀泰斗之类的,果断不认识! 她没打算自己请,“你可以。” “我为什么要请?没门路!” 岐伯没想到荣娇的主意打在自己头上。 “岐伯做了三年晓阳居的掌柜,进进出出的邻居们,居然一个也不认识?我不信!刚才岐伯还提醒,现在我是东家……噢,暂时的,我知道,但这三个月内,我是代理东家,你是掌柜,我有主意,你要负责实施,贯彻执行。” 荣娇笑吟吟象只小狐狸,连消带打,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语气,不容岐伯拒绝:“况且,你家真正的东主可是向我保证过,自我接手晓阳居之日起,生意经营之事,上下会全力配合,唯我是从,若是他忘记交代了,我会请他再次明确……” 岐伯瞪圆了眼睛,又气又笑,这小子,居然敢威胁他! 这话公子不用提他也知道,既然是公子有意要给小楼公子机会,做下属的,责无旁贷,必须要支持配合,不可能扯后腿。 这小子,太鬼头了! “不用了!我明天就拎马扎国子监门口蹲着去,看有没有眼熟的邻居给楼东家你揪一个回来!” “岐伯,你办事我放心!等你好消息……你昨个儿还说和气生财,揪来的毕竟不好,勉强的生意不长久。” 听了荣娇的语重深长,岐伯咬着牙笑得诚意十足:“楼东家说得对!上赶子不是买卖,你放心好了!不过,我就是担心,国子监的先生喝过的好茶比你喝过的水都多,除了茶,还得有些别的东西,不然,一锤子的买卖,也长久不了。” “岐伯说得是,国子监的先生清贵不凡,眼界过人,不过,但凡茶楼,不外乎茶水环境与服务,这些晓阳居都不欠缺,无非少个请他们来的噱头……” 为了做好这件事,荣娇方方面面考虑周详:“风雅之士,所爱无非琴棋书画、香玉茶器,尽我所有,投其所好。” “一般的寻常物可入不了他们的青眼。这个不会也要我来准备吧?我是个小掌柜的,只会打打算盘算算账,跟琴棋书画不沾边,至于珍玩字画,我可没有!” 别指望我给你找幅多少年前的大家真迹或书圣琴大师的,你说的这些个,公子那里有得是,不过公子可没说要拿给你用。 “作为代东家,岐伯做不了的,我总要想方设法分担一二的,这个噱头我来负责。” 荣娇绝不承认有时候她是故意要逗岐伯的,似乎能让看上去风轻云淡的岐伯破功,是很有成就感的。 ……岐伯窒了口气,这小子!故意的吧? 还好他功力深厚,这点小花招是不会在意的! “多谢楼东家体恤,不知准备的是何噱头?我等必尽心力配合。” 他是有些好奇,能让国子监先生动容的噱头可不容易找,哗众取宠是没用的,这小孩子是真有身家深藏不露,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意识到问题的难度? “我知道,等闲物入不了先生们的眼,奈何身家不丰,亦无人脉,琴书画香玉器,样样皆无,唯早年曾无意中记下的一局玲珑棋,由来弈棋品茶,是为雅事。岐伯觉得如何?” 不如何! 还早年无意中记下的玲珑棋,你今年才几岁?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还大言不残什么早年间?早年间记下的是吃奶尿床事吧? 任岐伯好涵养,也真心想冲她翻白眼,你当做生意是玩娃娃过家家吗? “弈棋品茶,的确是雅事。” 岐伯打算先扬后抑,毕竟公子交代过,小楼公子是暂行代东家。 “就知道岐伯会赞同!” 哪知他话音刚落,尚未来得及说出自己后面真正要讲的,荣娇已就势接过他的话:“就这么说定了!岐伯你将消息传出去,邀请到够份量的客人,我会将棋谱准备好……要有个好听的名头,唔,你看晓阳居玲珑雅集怎么样?发些帖子,选个黄道吉日?还有,我们晓阳居非饱学之士不能进,虽是花钱来喝茶,也不能有钱就能进,没的拉低了格调,头一天雅集没帖子的没有引荐的,一概不让进!” 荣娇侃侃而谈,把她想到的全倒了出来:“做一些玉卡,初次来消费的客人,确认身份够标准后,走时赠发,视为贵宾,制订相应的贵宾服务,保证其成为常客。” 这个主意不错! 岐伯眼前一亮,禁不住又开始笑着挑刺:“不是什么人都会被贪图一点小利小惠的,文人重风骨,而且,不是谁都象楼东家一样喜孔方缺银子。” 荣娇不以为意:“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世人皆爱!再视金钱如粪土的雅士也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银子?文人雅事,也多是银子堆出来的!用金银铸骨的风雅,在当今世家子弟中,实乃寻常。所以我以为,金银本无罪,商更非贱,乃是贵之根本与倚仗。” 嗬! 岐伯漫不经心的眸中终于闪过一道异色,没想到啊……小楼的这番话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还有这番见解! 不错!有悟性! 岐伯快慰之余,起了考校兴致,就荣娇提出的方案,事无巨细,挨个问过。 荣娇不知,在敲定全部细节之后,自己在岐伯眼里,已从走了狗屎运的小屁孩,进阶为可堪造就的徒弟人选。 +++++++++ 第五十八章 玲珑局(下) 岐伯目光炯炯,一瞬不瞬地盯着玄朗:“公子,任何时候都这般超凡脱俗,令我等凡人自惭形秽!公子啊,属下对您的敬仰如……” 那幅深情款款表白的模样,仿佛面前的玄朗不是他的主子,而是他最钟爱的心上人。 “说人话!” 玄朗早对他偶尔发作的抽疯状况习以为常,倒是站在他身后的阿金听到这两句对话,忍不住嘴角抽搐,岐伯又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根据这么多年的观察,岐伯只要高兴大发了,就特别想调戏公子……呃,错了,是向公子表白……不过,这样的场景并不多见 “公子您太让属下伤心了……” 岐伯幽怨的作怪语气在玄朗淡淡的注视下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态度好歹收敛了一些:“蒙您超赞的识人眼光所赐,属下要正式收徒!” 噫! 玄朗神色不动,之前要他关照小楼时,还是当成命令任务来接的,嘴上不说,心里不情不愿的!这几天功夫,怎么忽然就心甘情愿还拣了宝贝似的? “小楼是经商的天纵奇才,属下不能错失美玉。” 岐伯的一本正经转得太过突然,阿金听着不禁怀疑这是正经话还是开玩笑的调侃。 “他年纪还小,前路待定。” 玄朗清浅的声线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难得小楼引起他的兴趣,他并不想马上决定他的前途。 从商从政,将来还会再给那孩子机会。 “公子您先听属下说明……” 岐伯腆着脸,玄朗清俊的眉头微皱,岐伯这张长相斯文的脸,实在不易露出这般惨不忍睹的表情。 “……当今大多数文人,号风雅而无风骨,其所谓风雅,无不以金银为骨,故商非贱,乃贵……这真是他说的?” 玄朗狭长的幽深黑眸中闪过讶色,薄唇轻启,一字一句将岐伯转述小楼的话重复了一遍,心中多少有些惊异,他还只是个孩子,就有这番见识?还是,听他家大人说的? 脑中忽然闪现出桃花观中小楼说的那句“小隐才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或许,是他自己的思考? “还不止呢,” 岐伯与有荣焉:“世人皆言商人重利,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耳!这世上,哪有不重利的?无非利之不同也,大利小利,利己利人,此利或为金山银海彼利或为权势荣名,百世流芳无非名之利,只要不是故存恶意,杀人放火谋人财命,重利爱利,有何不对?我就是想合理地多赚银子!公子您听,小楼公子的这番话是不是表明他立志于商路?” “虽是歪理,还是有两分道理。” 玄朗嘴角微微翘起几不可察的弧度,想象着小楼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有板有眼地用这番道理忽悠岐伯的情形,心里有点小轻松,有点小遗憾,这孩子总能让他觉得松泛致。 对于这个不甘的小孩,他的期待又被勾起了一点。试目以待。 “……玲珑局属实?” 玄朗没想到小楼会有玲珑局棋谱,即便是底蕴深厚的世家,也得看机缘,这东西不是想要就有的,小楼的年龄与家世,按说是不可能接触到这些的。 “他是这样讲的。应该无假。” 岐伯现在将小楼视为潜在的徒弟,归属到他的羽翼之内:“那孩子不会信口开河,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小楼嘴上虽没说,看他的表现,岐伯知道他有多在意这次机会,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这个东家他当定了的气势…… 真有那么缺钱? “公子,要不要查查小楼公子的底细?” 晓阳居的二东家都要给他做了,自己也有意收他为徒弟,是个什么来历总要弄清楚些,可别是什么人派来的,在身边养了只小白眼狼! “此事无需再提。” 玄朗微蹙眉,同样的话阿金也提过,“你家公子没那么弱!” 这不是谨慎的问题,在你们眼里,你家公子我就那么脆弱没眼光?随便一个小孩子就能给我造成伤害? 再说,他对小楼,难得生出曾经的同病相怜之感,想法纯粹,愿意在自己有心情的时候,顺手拉他一把,他不想也不愿意代入彼此的身份,所以,他才在小楼面前自称玄朗——这个甫一落地时母亲给自己取的,多年未用鲜少人知的道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与身世,一旦知晓了小楼的身份,他或许就没了兴致,不想再期待他的表现了。 “他既然主动请缨,你全力配合就是。” 说好给一次机会,说好让小楼尽力而为的,那他就不会再出手,一切看小楼自己的表现。 “拜师之事以后再议。” 做了岐伯的徒弟,少不得就会慢慢归到他的麾下,若是要成为他的属下,为他办事,必须知根知底,家世清白,忠心不二。最重要的是,他不缺下属,更希望小楼能与自己朋友相交。 “是。属下省得轻重,谨遵公子吩咐。” 岐伯神色认真,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公子的商业帝国归他负责,若收小楼为徒弟,自己做的事就没法全瞒着他,小楼又那么聪明,但是,他不是自己人,在没有确定他的能力以及对公子的绝对忠诚之前,有些事不可能让他知晓。 ++++++++ 芙蓉街荣娇的新宅子里。 包力图一家已经安置了下来,闻刀向荣娇汇报,马车买好了,宅子也打扫过了,需要置办的物品也弄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细枝末节,包力图的娘子会得空继续收拾。 比较小的二进宅子,这是荣娇名下的第一份房产,未来的日子,她会经常在此落脚。 包力图俩口子带着一儿一女给荣娇磕头见礼,荣娇简单说了几句后,没多留他们:“……我不是那种严苛的主子,你们尽心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更不会发卖拆散你们一家,但有一样,我不喜欢多话不忠的下人,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一会儿绿殳会找包家的,我的规矩和喜好,她会告诉你,包力图,你要做的事,闻刀会安排。你们下去吧,安心当差就是。” “……闻刀、绿殳,我们就是住在这里,以后如果岐伯要急事找,我会让他派人到这里……绿殳你跟包家的说说小楼公子的规矩,布置好房间……以后包家的与她家的那个闺女归你调教……” 荣娇强调,绿殳不能永远冲哑巴,她的身份没法瞒着包力图一家,左右他们的卖身契在自己手里,若无特殊原因,没必要叛主。 “闻刀,你带包力图父子,特别是他的那个儿子,要尽快上手,以后不方便你露面的事,派他去跑腿……” 闻刀是小哥哥的贴身常随,他这张脸,京城勋贵子弟中认识的不少,随着荣娇隐瞒身份,在外行走的日益频繁,闻刀不适合老跟着她。 ++++++++ 第五十九章 预热 岐伯的操作能力非同凡响,不出三日,荣娇就见识到他的手段。 原先门可罗雀的晓阳居,登门的客人忽然多了,也不是很多,既保持了走高雅范儿的清静又不冷清,三分之一的上座率,荣娇对此很满意。 人太多了,就乱,有失幽静,晓阳居可不是大马路开的茶楼,以热闹取胜,人太少,呵呵,开门做生意,没客上门不赚钱啊…… 荣娇理想的状态是保持七成的到客率就最好了,客源也要精挑细选,一要有银子,二有银子也不能想进就进,三没有银子有真才华也招待,为这一点,荣娇特意与岐伯商量,制订出特例细则,没钱的可以拿学识技艺来抵。 毕竟也会有真正的没钱的读书人。 让人高兴的是,这些新增的客源多是冲着传说中的玲珑局来的,进来后点了茶,首先问到的是玲珑局,茶博士早得了吩咐,一概点头加摇头:“对,确有此事……东家没说,不知道。” 不善棋不好棋的文人如凤毛麟角般稀缺,精彩的棋谱更是千金难求,晓阳居有从未面世的玲珑局,要举行雅集! 这个消息悄无声息的在大梁城的清贵圈里蔓延开来,如夜雨潜入,一传十十传百,应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自然就没必要知道。 这又不是家长里短的八卦诽闻,平头老百姓知道了会推波助澜,棋乃君子之事,没必要街头巷尾皆知。 一件事,既要广而告之,又能锁定目标,控制在需要告知的范围内,荣娇对岐伯很佩服,这也是岐伯教他的:圈定客源,重点出击,无关的人,果断舍弃。 “楼东家,只需要让你想请来喝茶的人知道就好,传得太广,毫无意义。甚至是劳民伤财!” 在荣娇向岐伯打听事情的进展,请笺发出情况时,一时口快说到在街面上没听到消息,岐伯懒洋洋的表情中透着一丝你真笨的嘲讽。 “楼东家,生意人忌贪欲噢……” 荣娇的脸红了红,对哦,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 “多谢岐伯提醒,” 荣娇正色道:“小楼是关心则乱,太过重视,若有过失不足处,还请岐伯不吝指教。” “放心,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不会误事。” 岐伯漫不经心,这就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事,老夫亲自出马,无异于杀鸡用牛刀,怎么可能出差池? “岐伯是怎么操作的?” 荣娇化身好奇宝宝,求解释。 “不是你拿的主意吗?” 身为始作甬者,你居然来问我?是闲得无事要拿老夫开涮?还是要摆代东家谱考校你未来的师傅? 岐伯面色一沉,有些微的不悦。 我的主意?没有啊…… “拎马扎去国子监门口逮人……” 岐伯似笑非笑:“老夫觉得简单粗暴了些,就找了两件国子监生服的衣服,让人穿了,在国子监大门口闲聊,在于子达先生经过时,故意说出晓阳居玲珑局的信息,于先生是有名的棋痴,当即就杀了过来,索走了一摞请笺……有于先生的宣传,国子监的先生,都知道了,于先生的棋友们也得了信儿……” 就这么简单? 荣娇有些不可置信,在她眼里,将这个信息传递给有份量的人,是最难的关键点,岐伯居然开玩笑似的就搞定了! “那于先生就信了?” “当然!” 岐伯面露骄傲,四周环视:“他出身丹阳于氏,眼力介还是有几分的,我们这里,嗯,随便一样,是普通茶楼能有的吗?至于用假消息做幌子行骗?” 只要是带眼睛识货的,就当知道晓阳居处处珍品真迹,凭这份底气,说出的话自然令人信服,当然啦,岐伯没告诉荣娇的是,他还与于先生手谈了一局,仅以两目之差惜败,于子达由此愈发相信晓阳居会有玲珑局现身——掌柜的这么厉害,或许东家更是个中高手! “楼东家,你那个棋谱是真有的吧?你能做主拿出来吧?生意人不能失了信用。” 除了小楼,没人指望晓阳居赚银子,若不是主子大方,要提携小楼,晓阳居是岐伯最属意的闲惬之地,就连玄朗,也喜这里清幽,偶尔会招了下属在此会面。 “岐伯放心,真有,我也可以做主。” 这幅玲珑局不是属于她的,是梦里楼满袖的记忆,不知何时刻印在她脑子里的,她确信是没问世过的,因为在梦里,这幅玲珑局出现时,允许楼满袖借阅的人说得很清楚,这是前朝西秦五世国主的珍藏,外人无缘得见。国主死后随葬在皇陵,因西秦立国不为其他国家承认,西秦灭亡后,皇陵不受保护,屡遭盗窃。 拥有原西秦大半领土的西柔国,立国之初,为解决国库银紧,秘密组建了一支特殊的军队,掩人耳目,专职摸金。 这幅玲珑棋谱得自西秦皇陵,因楼满袖有一段时间迷上了弈棋,好象现在拥有棋谱的是她的父亲?……梦里没出现此人的面孔,只说是蒙他特许,允楼满袖观摩,但不许外传。 带她去的人还说自棋局现世,得此殊荣的只她一个…… 到底外面有没有流传,被岐伯一提,本来信心满满的荣娇忽然不十分确定:“……我明天拓制一份过来。” 荣娇后知后觉,至此方感到先前自己似乎太过自信以至冒失了,梦里的事,怎么全部当真?偏偏感觉上她就是有足够的自信,笃定这份玲珑局不可能有大夏的人见过。 不可能有大夏的人见过? 荣娇的心头浮起浓浓的疑惑,难道楼满袖是西柔人? 为何提到西柔,她的心就怦怦跳得厉害,有发自骨髓的莫名熟稔与酸楚? …… ++++++ 被楼满袖弄得心事重重的荣娇刚回到三省居,嬷嬷就迎了上来,面色有些不自然:“姑娘,正院派人过来了。” 康氏? 荣娇挑挑眉,她好不容易安份消停几天,又要生事端? “……已经走了……是岳桂家的来传的信,没见着姑娘很不高兴,说是夫人吩咐,从明日起,禁足结束,恢复晨昏定省。” 栾嬷嬷脸色很不好看,这是又要恢复请安了,说是请安,哪回夫人看了姑娘能安安生生的?又要折腾了。 “今天府里有事发生?” 还是有什么人提到了她?不然,康氏怎么会忽然就想到她了? ++++++ 谢谢朗格子亲的打赏,多谢支持! 第六十章 管教 “是大将军回来了。” 栾嬷嬷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给荣娇。 “大将军晌午后回府的,听说脸色不好看……直接去了正院,摒了下人与夫人在内室相谈,似乎与夫人起了争执,出来时怒气冲冲的……” “给老夫人请了安后就去了拢月居,半个下午都呆在那里……晚膳也摆在杨姨娘屋里……听说正院里夫人发了好大脾气……” “嬷嬷估摸着,会不会是大将军提到了姑娘?或者说了什么有姑娘有关的事情?夫人是在大将军去了拢月居之后派人来知会的……” 自得了信儿栾嬷嬷就在琢磨,到底是为什么又让夫人惦记上自家姑娘了?大将军月余不回府,一回来就让夫人没脸,夫人心里定埋着火,气不顺着呢,自己姑娘每日晨昏定省,不正是做了她的出气靶子? 荣娇猜想到的原因莫过如此,要么是大将军提到自己了,要么就是康氏心里不顺,拿她来出气……管她哪一种呢,总之康氏不会让她好过!明天去了就知晓了…… “嬷嬷甭猜了,那位的套路左右就那几样,没什么好担心的。” 荣娇安抚着忐忑不安的栾嬷嬷,“不就是请安吗?明天我准时过去就是。” 康氏的心思不值得揣测,肯定不会有好事就对了! 大好时光放在猜想康氏身上,浪费了! 只是,因这晨昏定省,她的时间就没前些日子这般自由了……不能随意早出晚归。 说好了明天要给岐伯玲珑棋局的…… 荣娇惦记着答应的事情,为防康氏出夭蛾子误了时间,提前将棋局默画了一遍,才灭了烛盏上床就寝。 …… 次日一早,荣娇梳洗之后按正常时辰赶往正院请安。 康氏果然又抽风了,让荣娇在她屋外站着等了两刻钟,才召了进去。 黑着一张晚娘脸,阴得仿佛要下雨! 池万林昨晚歇在拢月居,康氏的心情怎可能好了?! 秋夜凉如水,辗转反侧,孤枕难入眠,早起青着眼圈,在心里将杨姨娘诅咒了千遍万遍!那个狐狸精老贱人!早早晚晚的,要她好看! 要说康氏真是个看菜下碟的奇葩,明明是池万林自己长着脚去的拢月居,康氏不恨他,偏认定是杨月儿狐狸精使狐媚子的下作手段,缠住大将军不让走,岂不知若那池万林有心想回正院,想来陪着她这个嫡妻,杨月儿一个做姨娘的,还敢硬拉着不放? 就算她笼男人的手段高超,那也是大将军愿意配合。 康氏眼中,自己的夫君千好万好,不好的是杨月儿这个不要脸的!不但自己缠着大将军不放,还把她贴身的丫鬟也送到了大将军的床上!与她一道同时服侍大将军! 以为她不知道? 贱人就是没脸没皮的骚货!两女一男的畜生行为也干得出来! 康氏一大早得到密报,拢月居昨儿晚上两女一男被翻红浪,气得怒火中伤,连摔了好几个杯子,又想到昨天大将军对自己的指责,对厚哥儿的不满,愈发气得心肝痛! 不就是替勇哥儿给安国公世子张津捎信,去了趟笑|春|风吗?怎么就十恶不赦了? 家规祖训是不许入欢|场,可他又不是去找楼子里的姑娘,到青|楼找人都不行?就是犯了家规?要家法处置? 康氏不服,更听不得人说池荣厚不好,即便这个人是她最爱重的夫君,说厚哥儿不好,她也忍不住要辩驳,结果惹得池万林大发雷霆,责骂她是慈母多败儿!无知妇人,不知轻重不识好歹! 本来就各种不爽的康氏,见了荣娇,更没好心情——想起最爱的厚哥儿为了这个小丧门星没少跟自己闹别扭,就把昨日池万林对池荣厚的不满都记到了荣娇头上! 康氏这是不知道池荣厚到笑|春|风的真实原因,如果知道,估计会把荣娇撕碎了。 荣娇施礼请安,康氏阴着脸没搭理她,仿佛没看到眼前站着的大活人……荣娇也不管,自顾起身,一声不响地站在旁边充当人物布景。 好半天康氏想到她,没好气地说道:“……木头似的戳那儿干什么?充哑巴?看着就让人心烦!十几岁的人了,一点长进没有!真不知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荣娇看她莫名其妙的乱咬,微微一笑,不做争辩。 嘿,不说话嫌她是哑巴是没规矩,她若是先开口,铁定又是被换个由头骂。 这么多年,康氏的表现始终这么差强人意! 被她厌恶的,怎么做都要被喷。 “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学点正经事儿了,从今儿开始,跟着学管家理事!” 虽然康氏是拧着眉头语气不善,说出的竟是破天荒地好话,荣娇心底微怔,没按常理出牌啊,这又要演的哪一出? “跟我去回事厅!快过仲秋节,府里要送中秋礼,你跟着好好听听,学学人情往来的礼节!” 尽管吩咐命令的口气,十分的不友好,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极明显:要教荣娇管理家事!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荣娇露出恰到好处的感动之色,心里却在分析康氏这一反常举动的原因,不可能是康氏自己想开了,突然良心发现!是池万林的要求?还是,因某种原因,康氏需要做脸面? 事实上,荣娇猜的都不对,这不过是康氏的新手段,既能卖好给儿子们,又能搓磨荣娇。康氏恨不得荣娇马上去死,又怎会好心教她管家? 到了回事厅,康氏打发荣娇站到屏风边上,自己在上位落座,传管事嬷嬷挨个进来回事。 她既无意教荣娇,自然也不会解释指点,如常理事,也不管荣娇听不听得懂,看都不看她一眼,好象她就是屏风。 倒是那些来回事的婆子,见她站在那里,难掩惊讶,会抽空偷覷一眼,不明白刚解了禁足令的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荣娇不理会这些各种猜测惊奇的小眼神,她不在意康氏的冷落,纤细的腰背如秀竹玉立笔挺,用心听着康氏与管事的对话,按照节礼的多寡猜测对方与池府的关系亲厚。不管康氏是何用意,能听到这些,对池府多一些了解总归是有益处的。 荣娇的上一世活得懵懂无知,她甚至到和离之后,都不清楚池府与王府结亲的内幕!在自己身上在池府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她一概是不知的!更遑论朝堂大事民间八卦,她什么都不知道!五感俱失般的! 先是自闭于池府三省居,接着被幽禁在王府,然后又自困于佛堂…… 那一世,是白活了,到死都无知如白纸! 荣娇鄙视曾经的自己,这一世,她再不会糊涂至此…… +++++++++ 第六十一章 抽疯 康氏这一上午处理的事务不少,偌大一个府邸,主子仆从加起来几百号人,吃喝拉撒鸡毛蒜皮的事情少不了,更重要的是她说给荣娇的原因,中秋节将至,外地的节礼已经采办送出,同在大梁城的,这几天准备送出,时间刚刚好。 送礼是门大学问,康氏做了十数年的当家夫人,可谓熟悉个中门道,却也不敢松懈轻忽,逐一查问,落实清楚,唯恐一个疏忽,送礼反结仇。 她理事过程中,少不得会瞟荣娇一两眼,见她矗在那里不动,愈看愈是碍眼!不由对康嬷嬷的这个提议不甚满意。 昨晚康氏气哼哼睡不着,骂完了杨姨娘骂荣娇,旧怨新仇,又钻到牛角尖里了!总归全是小贱人所致! 若没有当初的怀孕,就不会有杨贱人的进门,没有杨贱人,大将军还是她一个人的夫君!他明明发过誓,白首不相离的! 若说是变心,为何生兴哥儿勇哥儿厚哥儿时,他不变心,不需要狐狸精暖床,那么多年都能忍,怎么到了丧门星这胎,他就要急色了? 都说男胎丑母,她生了三个儿子,怀哪一个时都没令夫君嫌弃,怎么一怀上池荣娇这个贱丫头,夫君就要纳妾? 在康氏的认知里,荣娇就是万恶之源,是一切不幸的源点,因为她的到来,才会导致这后续的一连串事情,她深深悔恨当初没有果断的永绝后患,对荣娇的敌意根深蒂固,随时间而愈成执念,固执地认定,只要池荣娇消失,夫君的心会重归,儿子们也不会再因荣娇与自己生隙。 只要池荣娇死了…… 心腹康嬷嬷比她明白,不关大小姐的事,但夫人已偏执成魔的想法她没能耐消除,为自保又必须时不时说服一二,康嬷嬷清楚,自己就是康氏手里的刀,康氏要动大小姐,一定会指派自己执行,别的人,她信不过。 康嬷嬷是忠仆,为夫人死不足惜,可是她还有儿有孙,自然不愿意一家老小都为康氏疯狂的想法去死。 下药让大小姐吃些苦头或陷害这样不伤及性命的事,夫人吩咐她敢做!事情败露,只要她认罪,夫人会护着她的家人; 若她真胆大妄为下手取了大小姐的性命,一旦事情败露,二少爷三少爷绝不会放过自己全家! 夫人想护也护不了! 况且若真到了那份上,夫人说不定都自身难保,三少爷或许会顾念母子情份……二少爷……想到池荣勇那张冷冰冰的脸,看透人家似的眼睛,康嬷嬷表示,她怵得很。 不想被夫人逼到或要铤而走险的地步,她就要拐歪抹角地,拿夫人最看得的迂回劝说,所以康氏夜里睡不着,拉着她大发脾气时,康嬷嬷给出主意:“……夫人,三少爷当然是好的,大将军是一时关心则乱,毕竟前些日子那个地方出过事儿,王家的三公子,不还受重伤了?” 这事康氏清楚,她原先还一度以为王家三公子会归西了,坏了将军的打算。听说昏迷好几天,还是吉人天相,醒过来了。 “您想想,两派打架的事被三少爷赶上了,大将军能不担心吗?刀剑无眼,拳脚无情,虽说三少爷武艺高强,架不住有打黑拳的,您宽宽心,三少爷样样出色,大将军岂能不知?” “这个不省心的……我不是看他与丧门星走得太近,怕他不小心着了道儿?厚哥儿就是个犟的,说了多少次了,非要跟那个克命星亲近!这回的事,肯定沾了她的晦气……” 康氏稍有释怀,却对池荣厚与池荣娇的亲近恨得咬牙切齿:“我是真担心,厚哥儿跟她走得近,影响运势……要不,把她发送到庄子上,隔得远远的?” 没用的,发到庄子上,少爷们不会去庄子上探望吗? “您不如试着将她拘在身边……就说她年纪到了,要亲自教导……少爷们肯定会高兴……到时您再借亲兄妹亦男女有别,劝少爷们为了大小姐的名声,尽量不要常跑三省居……假以时日,少爷们外头差事又忙,难得回府见上一面,想不疏远都难的……” 嗯…… 康氏仔细琢磨,似乎有些道理,厚哥儿常因为自己不管他的好妹妹而制气,要是听说自己将丧门星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一定会更念自己的好! 或许她原先想岔了,只想着自己厌恶,就想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实际上,放到跟前更容易做手脚…… 于是就有了带荣娇理事之说。 康氏忙完了大半上午,虽说热茶不断,也觉口干舌嗓。见荣娇腰背笔直站在屏风前,风姿不改,姿态如常,不由又心浮气燥——她是打心里厌恶!看一眼就觉得眼睛染了晦气,脏了! 与她同处一室,呼口气都不让人痛快! 康氏觉得嬷嬷的建议虽可行,但她低估了自己对池荣娇的憎恶程度,要这么个人天天矗在她眼前,天天在面前晃悠,她觉得自己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绷不住,会大喊大叫风度尽失,严重了或许会亲自拿刀剁了她…… “你能不能上心些?我是教你理事不是让你来当屏风的!” 康氏先爆发了,“你看看你,能有个笑模样吗?谁欠你二百吊不成?行了行了!看你也没走心!十五要拜佛,从今天起你没事就抄经书吧,也能静静心!练练字!” “以后你就坐屏风后头,别矗前头,在下人面前也没个规矩!别想着回你院子偷懒,以后你就在正院呆着,上午听回事,下午抄经……康嬷嬷你给她找张桌子,备下纸笔经书……” 要紧的是要把人拘在身边,做出手把手教她的样子……这个关键点康氏没忘。 妈淡! 荣娇面色如常,礼仪完美地谢过池夫人的关照,心底却恼火康氏的突然抽风之举,天天在正院呆着怎么能行?她在外面还有正事要办呢! 一时无计可失,只得听从安排。借去官房之际,吩咐跟到正院的红缨捎信给绿殳,让她到书案取那幅大信封,里面是自己昨晚画好的棋谱,让闻刀跑趟晓阳居,给岐伯送去。 难道自己与康氏真的是天生犯冲? 晓阳居的一切刚开始起动,宅子与人都有了,她还有许多别的计划要完成……不可能天天耗在正院抄经啊…… 府中的各项杂事管理,一她志不在此,二诸事无甚难度,浅尝辄止即可;三康氏也不会真教,至于那些府邸关系,了解过足矣! 她不可能天天耗着! 荣娇抄经边思索着破解之法…… +++++++++++++ 第六十二章 纷乱 荣娇这一整天被拘在正院,康氏的眼皮子底下,这在她的两世的记忆里,是从未有过的亲厚待遇,对此,或许以前的荣娇会欣喜若狂,亲娘终于肯对自己好了! 对现在的荣娇而言,真心敬谢不敏,而且,哪知眼睛看到康氏的慈母之心了? 上午所谓观摩管家理事,实际是充当屏风罚站一上午; 中午正院没备荣娇的饭,康氏也没打算给她安排用饭的地方,荣娇顶着秋阳灿灿,带着红缨急匆匆回三省居。 用完饭,又匆匆在康氏规定的时间内赶回正院,在偏厅枯坐,认真抄经。中间所有的丫鬟婆子选择性的忘记了她的存在,竟连碗茶水都不提供! 后来还是红缨偷偷到茶水间取了壶白开水,荣娇这才喝上水。 思索了半天,荣娇发现一时竟无好的法子,除非装病,不然她竟无法拒绝康氏这般理由充分设身处地为她考虑的建议,她若拒绝,就是自己不识好歹,毕竟康氏这次的行为非但不过份,名义上还是为她好,尽显爱女之意。 她若是不管不顾,闹将开来,不占理被诟病的一定是她,甚至连二哥三哥或许都不会赞成,他们一直希望康氏能缓和对自己的态度,康氏这次伸出的橄榄枝,在哥哥们眼中,是母亲要改善母女关系的信号,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 荣娇头疼,若就她本人,撕破脸无所谓,她没那闲功夫陪康氏母慈子孝地演戏,甚至别人的看法她都可以不管,但她不能不考虑池荣勇与池荣厚的反应,无法不在意他俩的看法。 康氏的这出一反常态的软刀子,顶着孝道的大帽子,顾忌着哥哥们的心情,荣娇真有些为难…… 唯一确定的是,她是绝对不会陪着康氏一直演下去的! …… 在她未找到万全之策时,府里其他人倒是先闻风而动,针对康氏的这一举动,做出了不同的反应,使事情的发展改变了康氏的初衷。 池万林今天没有回京东大营,他回城是有公事,只是这公事并非需要他亲自回来,派属下来办也可以。 他自己想回来,一来要敲打一下康氏,让她管好厚哥儿,不要太过溺爱,那小子竟然敢去青|楼!还跟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王三被打,文武小辈争风吃|醋之事扯上关系! 都是康氏宠的没边,池荣厚这小子才敢无法无天,背地里险些影响到他!池万林极度不爽,羞恼之余,狠揍了三儿子一顿,并连老大老二一块敲打了一番。 二来,个人秋燥,回府泄火。 池万林年不过四十,气血旺盛,正当壮年,平素在大营里自持身份与形象,从不招军|妓服侍。但男人嘛,需求总是有的,到他这种地位,没必要憋着,委屈自己。 于是就公私兼顾,主要是为了回来练枪的。 与康氏的火爆脾气及多年不变的僵硬床-上习惯,温柔似水,热情似火又年轻许多肌肤如玉的杨姨娘更得他的欢心,尤其是月儿不嫉妒,体贴周到,不仅自己在房|事上放得开,将他全身服侍得舒坦,还知情识趣地将更鲜嫩的丫鬟柳叶送到床|上,主仆二人一起服侍…… 柳叶不是杨姨娘送到他床上的第一个丫鬟,随着年纪渐增,池万林愈发迷恋在年轻身体上驰骋的快|感。 杨姨娘善解人意,这些年不停地把自己身边的丫头给大将军暖|床,只是池万林好名声,不愿人到中年落下贪|色的口舌,那些收用过的丫头,只给银钱不给名份,事后一律服下避子汤,全做玩意儿处理,随杨月儿打发安排。 所以,杨姨娘是个难得的可心儿,不但要尽小妾的以色事人之责,还身兼皮|条客。被池大将军宠爱,也是有道理的。 池万林回府发作了康氏,又扮孝子给自己念佛的老娘请过安,就一头扎到拢月居,搂着姨娘丫鬟颠|龙|倒|凤,连接来了几发,方才泄了月余来的邪火。 事毕后搂着杨月儿倒头便睡,一觉天明,醒来时温香|软|玉在怀,不由又倒腾了一回,这才在杨姨娘的服侍下洗漱更衣,用了早饭后出府,前往兵部办事。 又按惯例向宫里递了折子,至于圣上是否一定会召见,池万林说不准,总之,他既回城,圣上见不见的,折子都是要递的。 中午有交好的同僚宴请,喝了点小酒,直到申酉交时方才回府。这次没奔拢月居,而是先回了前院书房。 再说杨姨娘,池万林走后,她忙着泡香浴梳妆打扮,里外的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准备大将军回来,再行云|雨。 杨姨娘有自己的小算盘,她虽然大方地将自己的丫头一并拉入战局,实际上每次池万林的首发与次发都是她包圆的,丫鬟要后半场才能上的。 即便池万林一起初就有意玩群战,她也会将头一个回合给自己留着——杨姨娘一直没放弃生儿子的念想,池万林的那些宝贝种子,必须播洒在她的身体里。 关于这一点认知,暖床丫头都心知肚明,反正她们事后要喝避子汤的,想凭着母以子贵是奢望,大将军说得清楚,他儿女双全,不稀罕也不会要丫头生的庶子女,侥幸怀了,也要打掉的。 杨姨娘打着晚上的算盘,在屋里倒饬了半天,直到用午饭时才听说了荣娇学管家的事,杨姨娘先是嗤笑,康氏那个蠢货,不知又打的什么鬼主意!早晚把闺女折腾没了,她就消停了! 转念一想,不对呀,不管康氏想干什么,这是好事啊,可不能只便宜了池荣娇一个! 心思就活泛起来:珍儿只比池荣娇小一岁,池荣娇能跟着学管家,珍儿也能! 她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只是找不到机会开口,这次康氏白送上门的机会,大将军又正好在府中,这机会简直就是特意为珍儿准备的! 杨月儿心中大喜,将利弊在心里连过几遍,想好了怎么开口,务必要谋成此事,然后喊了丫鬟进来:“……去明珠阁把二小姐唤来……派个可靠的去问问看大将军回来了没有……” 务必要得到这个机会,她的珍儿,将来是要嫁入高门大户做正室的! 当家主母该学的,她理应都会! +++++++++ 第六十三章 争取 池万林在前院书房听外院管事回事,处理积攒的杂务,见天色已晚,起身回内院。 进了二门,就看到杨姨娘院里的丫鬟在树阴影里探头探脑,心中了然,知道杨姨娘这会儿定在拢月居翘首以待…… 待那丫鬟怯生生要上前见礼时,池万林仿佛视而不见,脚步不停,直奔正院—— 杨姨娘的温柔小意虽讨他欢心,康氏却是正室嫡妻,当家夫人,昨日因为小儿子的事情,已经让康氏没脸了,不管康氏的性子怎么不讨喜,这顿晚膳,他是要在正院陪康氏的。 池万林能在家世平平能力尚可却不超群的情况下,做到大将军的位置,成为圣上看重的心腹,体察世情掌握人心方面是行家翘楚。 内宅之事亦同,小妾可以宠,嫡妻可以敲打,却不能过了,他再喜欢月儿,也不可能为她失了妻妾本份! 康氏心思简单,还是很好哄的……她生养的三个儿子也个个得力……就凭这一点,池万林再不满意康氏,也能一好抵一万个不好。 虽不知道池万林晚上会不会来正院,康氏还是一早就吩咐正院的小厨房准备他爱吃的饭菜,自己也女为悦己者容,拾缀了一番,换了新做的衣裙,重新梳了发髻,描眉涂唇上了粉。 天色昏暗,就在康氏等得心焦气燥之时,池万林高大的身影终于出现。 康氏心花怒放,喜滋滋地迎上前,服侍他更衣净手,夫妻二人共用晚餐。 餐后闲话半刻,池万林面有去意,康氏心口泛酸:“……夫君辛苦一天,不若妾身服侍您早点歇息?” 池万林却不想宿在这里,康氏的身子与做派,年轻时都不能让他热血沸腾,何况是现在?实在喜欢不起来…… 想起昨晚在杨姨娘处尝到的滋味,满脑子的绮念,一股热流直奔腹下而去,似乎一刻也等不了,他没有接康氏的话意,就势站起身来:“你早些安置……我出去走走。” “走走?” 康氏又羞又恼,火腾地就上来了,自己的话意说得多明白,他还要出去走走?是不是就顺腿走到狐狸精那儿了? “这么晚了,要走去哪里?” 昨天回来吼自己不说,还歇在狐狸精那儿,让自己没脸……今天晚上没用请就主动来正院陪自己用饭……这要吃过饭人还是走了,不更没脸? 听到这质问般的语气,池万林心中不悦,暗皱眉头,面上不显,温和道:“府中杂事多,你累了一天,我就不闹你了……” 若房里房外都要正妻操劳,后院养姨娘妾室做什么? 池万林话说得委婉,康氏却听不得这个:“……不就是放不下那边吗?”说得好听!看似体贴她,还不是被狐狸精揪着心?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池万林这次真皱眉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又何必非说出来没脸? “你是池府的当家主母,正室原配,怎么能自降身份,跟那些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呷酸吃醋?没的失了身份!” 他已经够自律了,好不好?只有一妻一妾,庶子一个没有,三个儿子皆是正室嫡出,你还想怎么样? “没有拢月居,你还想担个妒妇的名声不成?都做祖母的人了,整天都想什么?与姨娘争风吃醋?哪有当家夫人的气度?你好好想想吧!” 池万林说完这番话,一甩袖子,走人了。 康氏被他抢白地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住了,池万林这番话说得声音不大,外面服侍的只以为他夫妻二人在聊天,听不真切。 见他撩帘子走了,不免替康氏遗憾——好在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往好里想,也不算没脸。 拢月居里杨姨娘听说池万林去了正院用饭,略有些失落,让人撤了精心准备的晚膳,吩咐准备宵夜——大将军此次回来顶多逗留三四日,凭借对他身体欲|望的了解,这几晚他一定会到自己这里歇息的。 大将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对康氏那个木头人是吃不下的,康氏又善妒,看得紧,绝不会主动给将军准备别的俏丫鬟。 正院里再娇俏的丫鬟,有康氏这个醋缸子母老虎在,再可口,大将军也不会吃的。 不出杨姨娘所料,池万林果然来了拢月居。 心有所求的杨姨娘使出浑身解数,小意温存,娇媚如狐,池万林原先从康氏那里带来的一丝郁气荡然无存,搂着爱妾上下其手,快活得很。 一番胡闹之后,瘫软在池万林怀里的杨姨娘,两只素白无骨的小手揉捏着大将军的胸口,一边轻声将荣娇跟康氏学管家的事说了出来:“……珍儿听说了,跑来找婢妾,说想跟着姐姐一起学……婢妾哪敢应她啊……珍儿就边抹眼泪边说姨娘管不了,我求爹爹……在这儿等到戌时才走的……” “珍儿只比大小姐小一岁,过了年也十三了……” 大夏的女子一般十五岁及笄后就成亲,十二三岁,正是相看亲事,学习各种规矩及嫁人后的技能的时候。 之前有池荣娇这个嫡出的大小姐在,杨姨娘心里再着急,也没法提要女儿跟着康氏学管理家事,嫡出的女儿还没教呢,你一个庶女想怎么样? 但她再着急也没用,她就是个姨娘,以色|侍|人的本领是不少,象当家理事这种一府主母做的事情,她是没学过,也不懂的。 听到康氏要教荣娇学管家,池万林有些惊讶,想到康氏对这个女儿一惯的态度,这忽然的大转折令池万林以为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这母女俩的关系改善了。 康氏是不会变的,那就是荣娇的原因? 他握住胸前作怪的小手,拧着眉头,使劲回想这个大女儿的模样,却实在想不起她的样貌来…… 他见过她的次数不多,见过正脸的次数就更少了……每年的春节家宴或许有她,她总是低垂着头,局促地手脚没地方放,说话声音小得象蚊子,席上经常会笨手笨脚的,碰洒了汤或掉了筷子……小状况不断,颇是破坏气氛。 唯唯懦懦,不象他的种! 若不是知道康氏不可能给自己戴绿|帽子,他真会怀疑这个女儿不是池家人! 康氏这是闹得哪一出?是因为与王家的亲事?担心她太扶不上台面,将来嫁过去给池府丢脸? 在大事上,康氏还是有分寸的…… 想到刚才与发生康氏的龃龉,联想到康氏向来对拢月居的嫉恨,对庶女不冷不热的态度,料想她定然是愿意教导荣珍的,对这个庶女,他另有安排,会不会当家理事,无关紧要。 +++++++++ 感谢一把思念亲、朗格子亲的打赏,多谢支持!继续求收藏求推荐,谢谢各位亲…… 第六十四章 借势 杨姨娘借传池荣珍的话,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偷眼观瞧池万林的神色,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难道大将军会不同意? 这与她想的不同,她以为大将军向来宠溺珍儿,随着珍儿年纪增长,自然也会为她的将来考虑一二,姑娘大了,为日后嫁人提前学习做准备,难道不应该的? 杨月儿虽是个姨娘,也知道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在女儿十岁后及笄前,会带在身边指点,手把手地教导,这种经验教授,是外头聘请的嬷嬷所不及的,没有哪个教导嬷嬷会有过主母宗妇的经历。 不是亲身经历,不曾在其位,旁观者难免有想当然之嫌。 不论怎样,她总不能让这次机会白白流失。 …… 与拢月居里杨姨娘的尽心所谋相反,三省居里,荣娇愁闷的是如何能让康氏打消念头。 最郁闷的莫过于,明知道康氏不怀好意,却没办法直接拒之。 下午闻刀跑了趟晓阳居,带回口信,道是岐伯看了棋局,片刻失语后,连道三个好字,让荣娇放心,玲珑雅集万事皆备,只坐等名利双收皆可。 事到如今,荣娇哪有心思陪康氏? 难道真要装病? 有了! 脑子里冒出个主意,或可一试。 按她对康氏的了解,康氏是个控制欲强的女人,很享受当家夫人的尊荣感,上面还有婆婆老夫人,下有两个儿子没成亲,中间还有得宠的小妾要防备,基于这种情况,康氏绝对会紧握手中的管家权力,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势。 不然,池荣兴成亲好几年,邹氏做为嫡长媳,康氏多少应该放些权,分一部分事务出去,让邹氏学着上手,毕竟池府的家业,以后是要由嫡长子继承的,邹氏就是池府以后的当家主母。 但康氏全部一肩挑,先是借口邹氏是新嫁娘不熟悉府务人事,然后又要调理身子早日开枝散叶,接着怀孕将养,生女后要照顾孩子,再然后大姐儿体弱,乳娘下人哪有亲娘用心?再说,管家哪有子嗣重要?兴哥儿是长子,得有男丁! 总之,在各种是理由不是理由的理由之下,邹氏进府四年,一直相夫教子,没有插手任何府务。 对此,池荣兴没觉得有什么,一来男人对这些弯弯绕绕的天生不敏感,二来这个家早晚要交到他手上,康氏是他的母亲,她愿意管就管着呗,有什么好着急的? 当初母亲嫁进来时也不是马上管家的,生了他之后,过了好几年祖母才将管家的对牌交给娘的,早早晚晚的,不急! 邹氏是个聪明的,知晓丈夫的想法后,就把对婆婆的不满全深藏到心底,面上不露半分,一心一意过她的轻闲日子。 即使偶尔面对康氏的有意试探,她也以年轻没经验或子嗣事大为借口,回回都婉拒。 实际上邹氏真的淡然无欲? 她毕竟年轻气盛,又是青州邹家那种以培养女儿做当家夫人为己任的家族,沉住气不等于没想法。 …… 荣娇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实在无良策,只好围魏救赵了…… 扬声唤红缨进来:“……老夫人身边有说得上话的人吗?或者能跟老夫人身边得用的人递到话也行……” 红缨是家生子,娘老子加七大姑八大姨一堆亲戚都在府里当差,人脉广,每个主子的院里都能七拐八绕的扯上点关系。 “奴婢表姨的小姑子的婆婆的妹妹与老夫人屋里服侍的燕嬷嬷是牌友……说不上多亲厚,无关紧要的话应该能递上……” 红缨不解,大小姐往常素不爱搭理这种人际往来,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你想法子让你的这个亲戚……” 拐了几道弯不管,总之是红缨的亲戚就对了:“让她在燕嬷嬷面前说几句闲话……这样,这样……” 听完大小姐面授机宜,红缨记下了,却不很理解,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装作不经意的说几句好话,是什么意思? 大小姐不是发愁被拘在正院分身无术吗? 这样一番话递上去,不看僧面看佛面,凭老夫人对大少爷的疼爱,怎么样也会给大少奶奶出头的。 那时,大小姐不更脱不了身? 荣娇笑笑不语:“快去吧,想不明白就别想,听你家小姐我的吩咐就是。” 老夫人出头才好呢,人多更热闹。 ++++++ 次日早上,池万林出府之前去了正院,昨晚上为了池荣珍跟着学管家的事,杨姨娘千娇百态,使尽手段,最后缠得大将军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几近应允。 一大早,提前得到姨娘叮嘱的池荣珍,早早跑到拢月居给爹爹请安,连撒娇带哀求加求上进表态,池万林被磨得没法,就同意了。 在母女二人感恩戴德加深情崇拜的眼神中离开拢月居,找康氏说此事。 学管家? 康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带上小丧门星是别有目的情非得已,再加上池荣珍这个小贱人算什么? 杨贱人想得美事!还想让自己教她生的小贱种管家?做梦去吧! 康氏强忍着心底的火气,勉强一笑,“妾身会留意找好的嬷嬷……” “不用麻烦,让她跟着荣娇一道就是。她向来聪明好学,不会拖后腿。” 池万林不耐,没让你找嬷嬷,是让你带她学管家理事,荣娇是个蠢笨的,她能明白的,荣珍自然更是一点就通。 “那不一样!” 康氏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庶出的小贱种也想从她这里讨便宜? 没门! 嫡庶有别,池万林明了康氏的暗示,脸色有些不好:“怎么说你也是她嫡母,教导庶子女是当家夫人该做的……” 嗤! 康氏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意:“大将军说笑了,妾身可不敢居功!她是养在她姨娘身边的,那娘俩儿可是您的心头肉,哪有妾身置喙的?” “你不答应?” 池万林的脸有些阴。 “恕难从命!” 康氏对他的黑脸视做未见:“庶女学得哪门子管家?莫不是还想着将来嫁到高门大户做当家夫人?与其好高骛远失了本分,不如学学规矩做做女红,不要多精通,好歹绣条能见人的帕子……省得将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昨晚被池万林伤了心,又是自己占理,康氏的嘴巴不要太厉害:“内院之事,乃妾身的份内,哪家府上庶女比着嫡女,凡事都要一视同仁甚至高过嫡女?嫡庶不分传出去让人笑话!这些小事妾身就不劳烦夫君过问……” 当家的男人,内院小妾庶女的事都要插手,不嫌丢份子? ++++++++ 感谢朗格子、明随世、涩暮凡华诸位亲的打赏,多谢支持~~~~~ 第六十五章 插手 “不可理喻!” 池万林被康氏的一番抢白噎得面色铁青,只觉得这女人愈老愈令人生厌! 不想与她再做纠缠,遂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私心里倒也知道康氏说得有道理,荣珍是庶女,平素在拢月居里,自己怎么宠,给多少好处是私底下的事,硬要强压着康氏让她跟着荣娇一起学当家理事,是不妥的—— 康氏不配合的态度在情理之中,讲究规矩的人家,庶女与嫡女的教养是不一样的,正常情况下,确实可以不教庶女学管家。 康氏不同意,就算了…… 池万林放弃了先前的想法,最主要的是,他本身也不认为荣珍有学的必要,向康氏张一回嘴也是为了杨姨娘母女所求,话他已经说了,康氏不同意,那也没法—— 男主外女主内,被下了脸面他会有点不舒服,但不可能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与康氏翻脸,强制执行,孰轻孰重,他一直分得清楚。 池万林黑着脸出了府,拢月居翘首以盼的娘俩,终于等来了正院派来的仆妇,却不是来请二小姐去回事厅的。 康氏派来的嬷嬷,规矩礼仪挑不出错,就是表情与语调忒可恶: “……夫人派老奴来给姨娘传话,身为庶女小妾,最要紧的是有自知之明,不要整天惦记着不该惦记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丢人现眼贻笑大方……姨娘真为二小姐着想,还是让她学学规矩做做女红!这是真为她好……阖府的主子,向来都是宽厚的,不把嫡庶挂在嘴上,姨娘可别糊涂了,庶出的就是庶出的,别人不说,自己可别真把自己当回事!肖想些有的没的,最终害了二小姐……” 婆子噼里啪啦讲完这一通话,看都不看这娘俩一眼,规规矩矩施了告退礼,扬长而去! 杨姨娘整个都不好了,气得将手中帕子拧成了麻花,气血翻涌,娇好的面目扭曲,康氏这个老贱人!竟派人来羞辱她! 她怎敢!怎敢如此嚣张! 骂够了康氏,稍带着腹诽池万林,怂货!还大将军呢,这点事都办不成! 亏她昨晚上费心卖力的服侍!由着他的心思,什么难堪的动作都任其所为! 偏池荣珍还在一旁涨红了脸尖叫:“娘!老贱人什么意思?爹爹到底说了没有?他的话老贱人敢不听?不行,我现在就过去!她不让我偏去!” 什么嫡庶有别?什么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才是爹爹最爱的女儿! 怎么能让池荣娇那个小贱人踩到自己头上?! +++++++ 此时,被池荣珍嫉恨的荣娇又乖乖地跟在康氏后头,到回事厅里充当屏风。 快乐建在别人的痛苦上,康氏在杨姨娘那儿大出了一口气,心情舒畅,看到荣娇虽然还是没好脸色,难得没故意刁难她。 心情好,看人看事都顺眼,也更好说话,管事嬷嬷进进出出,没多大会儿,第一拨回事的都得到了示下,各自领了差事告退。 等康氏将所有的管事都打发了,大半个上午也过去了,没等她起身离开,外头守着的下人进来禀告,道是老夫人身边的吕嬷嬷来了。 康氏抬着茶碗盖的手就顿住了,吕嬷嬷?她来干什么? 吕嬷嬷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器重的心腹,若无紧要事,轻易不会被老夫人派出来。而且,还是出现在回事厅,在她处理府务时。 “快请。” 康氏按捺下心里的讶异,吩咐将人请进来。吕嬷嬷是下人不假,但代表的是老夫人的脸面,纵然是她,也不能轻忽怠慢。 等吕嬷嬷说完了来意,康氏整个都不好了,没到晴天霹雳的程度,与头上被泼盆冷水无异,心情极度不爽! 不由地狠狠剜了一眼充当屏风的荣娇,目光似刀,刀刀带恨:果然是丧门星!沾上她就永远没好事! 吕嬷嬷一番唱坐念打,转述了老夫人的拳拳之心,其真实的意思,简而概之,就是除了荣娇,这府里还有位更应该学管家的主子,大少奶奶邹氏! 老夫人说了,长媳长孙媳,板上钉钉的未来当家主母,嫁过来也有些年了,人品性情都没得说,大姐儿也大了,也应该让她尝试着分担些府务。 不会没关系,都是慢慢学着,一点一点上手的,荣娇是嫡女,康氏做为母亲手把手教她是应该的,婆婆带媳妇就更应该了,毕竟女儿以后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而儿媳妇才是冠了夫家姓的自己人。 老夫人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康氏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话说得委婉,那敲打的意思却明显极了,就是不带荣娇玩也得带邹氏玩! 不想放权也得放出一些,因为未来这个家,一定是要邹氏当的!所以,现在开始带邹氏熟悉府务,也是必需的! 康氏再不愿意,也不能象早上拒绝池万林那样拒绝老夫人,庶女那一出,情理不合,邹氏管家却是当仁不让,理所当然的。 没奈何只好掩藏好心底的不满,爽快应下,还笑眯眯地请吕嬷嬷代自己向老夫人告罪,之前光顾着疼媳妇了,担心她照顾大姐儿忙不过来,总想着自己多帮衬几年,让她慢慢上手……“还是娘想得周到,这个家早早晚晚得由她来管,早些介入,我也能清闲着,享享清福……” 于是,事情说定了,从明天起,大少奶奶邹氏会跟着康氏学管家,而且老夫人还说了,所谓管家,只学不管是没用的,要真正管起来事来,大小姐不说,大少奶奶是一定要派些实事做的,哪怕管个针线茶水的,总之,要实打实地管事。 “……老夫人吩咐了,让您不能一味地疼爱邹氏,不舍得她辛苦,该使唤的就使唤……” 老夫人说!老夫人说! 康氏肺都气炸了,这个老不死的!当年怎么没见她爽快地放权给自己?即便老将军都发了话,她还死攥着对牌不放手? 这会儿倒是倚老卖老,有脸说嘴! 当年她可是儿子都生两个了!是池家的大功臣!哪象邹氏,成亲好几年,到现在儿子还没影? 康氏满腹不快,不由埋怨起康嬷嬷来,若不是她出的这个馊主意,哪能引出邹氏来? 那邹氏看似无害,实际上哪能没有自己的小算盘?都是从那会儿过来的,她还能不明白邹氏的心思? 弄个丧门星近前不说,还招来个争权夺利的在旁虎视眈眈! 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 第六十六章 暗潮 荣娇对邹氏了解不多,只知道上一世大哥池荣兴娶的也是她。 前世加今生几十年,她一直活得浑浑噩噩,稀里糊涂,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解,与这个大嫂,并没打过交道。 借老夫人之手,将邹氏推出来,只是为自己全身而退提供便利,虽然得利的是邹氏,荣娇并不想点破,更不需要邹氏承情——当然,也不会为自己提前开启了她与康氏的管家权利之争而愧疚。 如果你自己无私欲,别人画得饼再美再大,你也不会妄想天上会白掉馅饼,既然怀疑可能是坑儿,还连争带抢地往下跳,只能说,跳坑儿她愿意。 正如荣娇之前所猜想,邹氏并不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无欲——即便荣娇没有暗中安排人在老夫人面前上眼药,邹氏自己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因为池老夫人今天从小佛堂出来,第一个找的不是康氏,而是邹氏。 若在她心里,很想迫不及待地将邹氏推出来,从康氏手中分权,不必非等到现在,即便没有荣娇这个引子,她若张口,康氏不得不从。 她一直没理会这件事,就说明在老夫人眼里,有别的比管家更重要的当务之急,比如重孙子?池荣兴到现在没有儿子,老夫人最着急,因此对邹氏并不满意。 老夫人与邹氏在屋里说了些什么,荣娇无从得知,反正邹氏走后,吕嬷嬷被派出来代表老夫人,找到康氏提出让邹氏协助管家,显而易见,老夫人被邹氏陈情说服,站到了她那一边。 此举,正中荣娇的下怀。 +++++++ “妹妹……妹妹好早!” 刚走到正院门前,正巧与迎面走来的邹氏一行人遇上。 八月的天,早晚爽意渐浓,邹氏穿了件淡紫色的通袖小袄,深紫色纕月白边的褙子,底下配的是与小袄同色的马面裙,端庄高贵却不俗艳。 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亲近又不觉得突兀,在那一瞬间,荣娇忽然有种错觉,似乎自己这个小姑子与大嫂子是素日亲厚的关系才对,而不是两辈子加起来没说多少话的陌生人。 “大嫂早。” 她驻足而立,淡笑着施礼,话不多,俨然如以往的沉默寡言,态度既不疏离也无夸张的亲近熟稔。 邹氏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着这个平素没入过眼的小姑子,看上去还是那般温良无害,软懦羞怯的似乎连大声喘气都不敢,永远是默默无闻躲在角落里的无关紧要可有可无,这样逆来顺受的小东西,会是扮猪吃老虎,另有丘壑? 邹氏心里闪过怀疑,随即暗笑自己想太多,大小姐怎么会肖想管家大权?一定是婆婆的主意,不管那老女人想什么,她霸着管家大权这么久,也该放放了! 谁家长媳进门数年,婆婆还大事小事一点不放,全抓在自己手里的? 说什么不舍得她受累要多帮衬几年?说什么她调养身子早点生下麟儿要紧? 真为她好,就该早早放手! 她自己也曾做人儿媳,当知内宅的弯弯绕绕,嫁为长媳,若无儿子傍身,更要手里有权,不然她这个大少奶奶如何在府里立足? 婆婆却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占着便宜还卖乖,真哪别个都是傻子?! 吃相也忒难看了些! 哪家长媳会什么都不管,单纯做清闲的大少奶奶的?哪怕做样子,也该象征性地交出一部分家事权,给儿媳做脸面。 邹氏原本刚进门时对康氏的做法就略有微词,婆婆从不提让她管家的事,难免会让人猜测是对儿媳不满意还是媳妇没有能力? 开始还能沉住气,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不够淡定了,特别是头胎生的是女儿,接着肚子就没再有动静,旁人不说,邹氏自己的心也难安稳,缺了几分底气似的。 可她有什么法子?婆婆不放权,她总不能硬抢吧? 总算老天开眼,送上这难得的好机会! 邹氏亲热地挽着荣娇的手臂,笑眯眯地一起跨进院子,给池夫人请安。 康氏见到这俩人,打心底厌烦,荣娇不用说,看了十几年还是刺眼不习惯…… 原本她看邹氏这个儿媳还算顺眼,没想到看着是端庄明事理的,暗地里却惦记着争权夺利! 这份家业迟早是他们的,她就这么等不及地想当家作主? 等到勇哥儿厚哥儿成了亲,自己没了心事,这管家的对牌还能不给她?现在不给她,只是不放心她这个做嫂子的,不能尽心尽力操办叔叔们的婚事罢了! 既是老夫人之命,自己又应下了,康氏心里再不高兴,面上也不会再露出半分,对邹氏的态度一如既往,还语重深长地说了几句场面话,鼓励激勉一番,半真半假的要她多用心,早点上手帮自己分担一些,她也好松快松快。 然后起身领着二人去了回事厅,邹氏紧跟其后,荣娇走在末尾。 因为今天旁听的人多了一个邹氏,康氏不好让她也站着,于是让人搬了两个杌凳,摆在屏风前,荣娇跟着邹氏沾光,不再继续练站姿了。 除此外,今日还给上了茶,小丫头将新沏的红枣梨子水端了邹氏荣娇一人一碗,又轻手轻脚的退下。 康氏当家多年,府务熟悉得很,雷厉风行,来回处的管事嬷嬷也熟悉她的风格,进来见礼后就开门见山说正事,没有七扯八绕兜圈子的。 邹氏听得认真又投入,俨然好学宝宝,就差拿着纸笔做记录了。 荣娇总觉得康氏对邹氏的认真抱有极大的成见,偶尔扫过来的飘忽小眼神,恨不能要将她的耳朵捂上。 心里不由略有点小感慨,邹氏还是着急了些…… 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枣梨水,带着醇厚的枣香与梨子的清甜,除燥又暖胃,是这个季节最适合的饮品……只是! 荣娇轻含着这口茶,仔细辨别着舌尖味蕾传来的味觉,眸中寒茫一闪而过,居然是加了料的茶! 她若无其事的放下茶碗,取了帕子轻试了嘴角,不着痕迹地将嘴里含着的茶水吐到了帕子里…… 没有人知道病好重生后她添了一项神奇的本领,味觉变得极为敏锐,不但能尝出餐饭中的各种食材构成,甚至能辨识出汤水中的药材成份! 有毒没毒的,相生相克,她好象忽然就成了百草通,虽不懂医术,却熟知各种药材的效用。 天星落! 茶里居然加了它! 开在寒冷之地的一种小野花,只长在北辽与西柔交界的冰冷苦寒之地,大夏朝没有。不常用的药材,其性极寒,味甘,类枣香,此物妇人食之易宫寒不孕,禁用。 是谁动的手脚? 康氏?! +++++++++++ 第六十七章 不堪 荣娇面上不显,心里却一阵阵发寒,会是康氏吗? 除了她,还会有谁有这个动机?有这个本事? 天星落在北辽与西柔亦不常见,如此默默无闻不起眼又无多大药效的小野花,大夏朝的大夫都未必听说过,池府怎么会有? 不是康氏,谁还会有它的来路? 不怪荣娇会第一个想到康氏,康氏的娘家几代驻守在幽州登州,与北辽隔海相望,有门路得到北辽的东西实属正常。 可是,康氏恨她也就罢了,邹氏可是池家长媳,让她宫寒不孕对池府有什么好处?她已有一女,不算无出,即便不能再有孕,也不能休弃啊…… 或者,池府中有北辽的间客? 是专门针对她和邹氏的?还是无差别对待正院所有女眷,她是碰巧赶上了? 一瞬间,荣娇心头百转千回,思绪万千。 上茶的小丫头坦然自若,不像知道茶水有问题…… 从茶水间煎煮茶水,端到回事厅,时间短,过不了几道手,既要有本事避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手脚,又不会引人怀疑,可选定的目标没几个…… 不管是谁,以后正院这里准备的茶水、吃食,都不能掉以轻心。 荣娇暗自惊醒。 …… 邹氏看重这次管事的机会,也做好了婆婆不会花心思指点自己的心理准备,好在府里有些事都是照规矩来的,她在娘家也学过管过,娘家母亲也手把手教过,自己再多用心,也不会太难。 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康氏与管事的对答上,全神贯注,一时倒没顾上喝茶。 荣娇小小的松口气,不喝最好,不然,自己还得找理由让她别喝——既然知道茶里有致宫寒不孕的天星落,就算与邹氏没交情,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袖手旁观。 好在直到康氏处理完事情,邹氏也没动一下茶盏。 离开的时候,荣娇依旧走在最后,经过康氏坐过的上首位置时,荣娇趁人不注意,微侧头飞快地瞟了一眼桌案上康氏喝过的茶碗,里面半杯冷却的残茶,不是红枣梨子水,是红茶水。 荣娇的心,沉了沉,防备之意更甚。 她落后两步,示意丫鬟红缨上前,悄声吩咐了几句,这才紧走两步,不远不近地跟在前面的婆媳俩回到正房,继续抄经。 +++++ 刚回到三省居,自己的地盘也要防隔墙有耳,直到进了荣娇的闺房,红缨才把打探的消息向荣娇回禀:“……小丫头说没什么秘方,就是用大枣雪梨加冰糖煎煮的,是她亲眼见茶水间贵嫂子做的,沏好了她就送到回事厅了……闻着是挺香的,味道好可能是食材选的好,正院里的吃穿用度向来是最好的,这是给主子们准备的,她没尝过,不知道有多好喝。” “不过,这茶没有斟给夫人,夫人习惯这个季节喝红茶,偏好正山小种,服侍的都知道……” “往年每到秋天,府里茶水间都会常备红枣梨子水的,今年比惯例早了几天……往常这边的茶水间只烧水,给夫人准备红茶,听说好象是康嬷嬷提的,从今日起大少奶奶与大小姐跟着夫人学管家,茶房里要备上些别的茶,康嬷嬷就让茶房做了红枣梨子水,说是这个季节正该喝这个……” “……小真,就是上茶的小丫头,还向奴婢打听大小姐您喜欢喝的是什么……姑娘您若是喜欢,奴婢这就跟嬷嬷说,嬷嬷做的,肯定比贵嫂子的还要好喝……” 红缨以为荣娇真的是喜欢今日这碗红枣梨子水的味道,才让自己去打听是谁做的,要个配方,其实这道饮品就需要那几样东西,都大差不离的,手艺再好,又能有什么区别? 肯定是过了一个夏天,口味清淡寡然,忽然换成了枣香浓郁,才会觉得特别可口。明天咱院里也做! 红缨从一杯茶反思到自己这个贴身大丫鬟的失职,荣娇的心头却掀起骇然巨浪! 康嬷嬷? 是康嬷嬷的建议? 康嬷嬷等于康氏。 康氏授意的? 也不一定是她俩…… 或者康嬷嬷的提议只是顺口一说,毕竟季节到了,能想到准备红枣茶也很正常……然后被别人抓住了机会? 别人?真有北辽的间者潜伏在大将军府? 荣娇宁愿相信是别国的间者,也不愿意相信康氏与康嬷嬷是主谋与帮凶。 康氏对自己没有母女情,荣娇知道。 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人不是畜生,没有动物的本能,有时候,私欲能让人丧失天理,比畜生还狠毒。 在荣娇看来,康氏除了对她变态外,对其他的孩子都是正常的,池荣兴虽然养在池老夫人跟前,与康氏的关系不比下面的弟弟亲近,但毕竟也是母子天性,子孝母慈。 邹氏是池荣兴的妻子,与池荣兴一荣共荣,一损共损,邹氏生不出嫡子,受损的是池荣兴! 虽说他可以让别的女人生儿子,不会真断子绝孙,但只有邹氏所出的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其他的统统是庶子,即便养在邹氏名下,也不能从根上改变庶子的原出身。 且不管是留子去母,还是提高生母名份,都少不得会留下隐患……恐祸乱家宅…… 康氏不会不知晓这些,明知如此,她还下得去手? 荣娇自重生以来,越来越淡定的心终于没法淡定了,是她把康氏想得太坏了,错疑到康氏身上,还是她把康氏想得太正常了,这个女人其实早就疯了? 一股尖锐的悲痛猝然袭上心头,荣娇的心却被一只巨手突然攥了一把,脸色骤然苍白,眼前发黑金星乱闪…… 这是来自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吗?尽管她已经将康氏划为了陌生人的行列,却还留了一丝血脉上的羁绊与不舍吗? 所以才会心痛悲伤? 明明已经接受了自己不为生母所喜,明明也知道母亲恨不能从未生下过自己,明明都清楚的,却还是宁愿相信只是自己与她没有母女情份,她是个好母亲,不属于自己的好母亲…… “大小姐!大小姐,您怎么了?” 耳边是红缨急促地惊问声。 “我累了,先歇会儿……” 荣娇好象灵魂离窍,飘在空中,看着自己跌跌撞撞地奔向床铺,躺下,拉被子,盖上,一连串的动作之后,是紧闭着双眼的惨白的小脸。 “大小姐!姑娘?您别吓奴婢……嬷嬷!快叫嬷嬷来……” 红缨吓得团团转,怎么了怎么了!明明大小姐身子已经大好了,怎么忽然又病了? ++++++++++++ 第六十八章 险恶 冷! 全身泡在冰水里,寒意彻骨。 她努力地想向前游,试图尽快脱离或是能抓到御寒之物,却徒劳无功。 这片冰寒之海,似乎大到无边。 怎么游也没有尽头。 “……姑娘!姑娘?” 就在荣娇四肢僵冷,全身几近冻住,再也无力划动手臂时,一个热乎乎的手掌贴在了她的额头…… 怎么这么凉?! 栾嬷嬷一惊,手掌下一片冰凉,大小姐这是着凉了! “快,再多拿床被子!灌汤婆子!……” 一连串的指令,红缨几个丫头顾不上懊恼,急忙分头行动。 折腾到大半夜,荣娇终于觉到了暖和,可算是从那片寒海里游出来了……手脚缓和了,人也慢慢醒了过来。 “谢天谢地,姑娘你可是醒了!” 刚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栾嬷嬷如释重负又惊又喜的脸。 “吓死嬷嬷了!先喝点热水?灶上炖着小米粥,嬷嬷让盛上来……” 荣娇眨眨眼,什么情况? 身上压了两床被子,脚边一左一右两个暖暖的汤婆子……屋里点着灯,嬷嬷和红缨都在床边。 栾嬷嬷说话间,红缨已经起身,倒了杯热茶端到床前,递到栾的嬷嬷手中:“嬷嬷您先喂大小姐喝水,奴婢去盛粥。” 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下肚,全身由里向外散发着热量,荣娇彻底恢复了精神,脸色好看了,不再惨白惨白的。 栾嬷嬷担着的心这才稍微安稳些:“……姑娘,天亮就闻刀找徐大夫过府来诊诊脉吧?这病来的蹊跷又凶险的,也不知病根去没去?” “不用,徐大夫来,又要闹腾……” 池府有惯用的大夫,池老夫人康氏等其他主子身体不适时,都找他。荣娇四五岁以前,康氏也是找他给荣娇看病,不知是荣娇真的先天不足体质有问题,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每次都是小病治成大病,愈治愈严重,每次都要死要活的,直接玩完的节奏。 等池荣勇长大了一些,交友范围广了,从朋友那里听说徐大夫医术高医德好,就找他来给荣娇诊脉。 为此惹得康氏大发雷霆,责骂他没规矩—— 徐大夫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在自家开的小医馆坐诊,素常都是给贩夫走卒平民百姓看病,这样的人哪有资格登池府的大门? 请他来给大小姐看病,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丢尽了池府的脸面? 池荣勇坚持,大夫只要医术高,能治好病就是好郎中,又不是要入阁拜相,还要管是不是正经进士庶吉士出身! 康氏被噎得说不上话来,总之就是不同意!扬言若是由徐大夫这样的庸医接手,以后荣娇有病没病,是死是活她就不管了…… 后来徐大夫还是来看诊了,康氏好长时间看到荣勇都没好脸色。 这么多年,每回徐大夫过府,都要引发康氏的不痛快。 “我已经没事了,不用看诊。嬷嬷放心。” “可是……这症状来得太急,全身冰凉,整个人都冒寒气……” 栾嬷嬷心有余悸。 “真没事……是做梦,吓着了……这几天又累,没休息好……” 荣娇嘴角泛起一丝讽笑,自我解嘲,可不是做噩梦吓着了? 明明都对康氏死心了,还能被她的颠覆行为吓病! 真是胆小如鼠! “好吧,嬷嬷听姑娘的……” 栾嬷嬷给荣娇向上拉了拉被子,掖严被角:“姑娘别怕麻烦唬弄嬷嬷……” “不会……” 嬷嬷的神色温暖而略显疲惫,荣娇的眼底浮上暖意,被窝暖和松软的,小米粥香热烂糯,身体里残存的寒意一点点消散,仿佛是春阳下的碎冰,慢慢融化消失,荣娇清晰地感觉到,有某种气息在缓缓地从身体里抽离,悲伤而怅然,却缓慢地不曾犹豫,一点一点离开,仿若是水中流沙风里清烟,须臾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荣娇的耳边好象闪过一丝含着眷恋的叹息…… 身子突然又轻又暖,宛如在暖阳灿灿的春日,卸下了厚重的冬衣枷锁,沐浴在散发着香气的明媚春-光中。 荣娇神色微顿,是原来的荣娇离开了吗? 有一种莫名的哀伤,整个人却前所未有的神目清明,思维敏捷。 “……姑娘?” 栾嬷嬷的声音含着忐忑,正说着话呢,大小姐忽然陷入沉默,似乎走了神……“是又不舒服了?” “不是,想到一些别的事情。” 荣娇微微一笑,脑中将自己之前的思路重新理了一遍,天星落的事,康氏的嫌疑还是最大。 二哥三哥没成亲,府里内宅的女眷就几个,老夫人最不可能,没有谁比她更渴望池荣兴有后,而且荣娇相信,老夫人再不喜自己,也不会用这个手段; 杨姨娘与池荣珍母女有动机,没能力执行,她俩的手还伸不到康氏的院子里; 池荣兴倒有几个通房,或许会暗算邹氏……同样,还是没有执行能力! 最关键的,天星落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满大梁城的药铺里,也找不出一朵花一片叶子来! 小小的丫鬟姨娘哪来的门路? 至于北辽或西柔的间客,好吧,荣娇觉得自己将人家想得太清闲了! 池万林是京东大营的将军,又不是镇守边关的元帅将军,人家至于跑他的内宅暗搓搓行阴私之事?还给他不受宠的闺女,无关紧要的儿媳妇下绝嗣药? 好象没那么大脸面呢! 最大的嫌疑,只有康氏!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古婆媳是天敌,关系难处不假,但关起门来总是一家人,绝人子嗣,剥夺一个女人生育的权利,这是多大的仇怨? 康氏怎么能下得了手?! 就因为邹氏想要插手府务,想要分掉管家的权利? 至于嘛?! 那自己呢? 荣娇想到自己,她又不想管家,是康氏主动提出强制要求去旁听的,也要给她下药? 给亲生女儿下绝育药! 额,不对,康氏是不认这个女儿的! 荣娇忽然觉得之前的荣娇矫情又好笑,康氏屡次想要她的小命,居然还会悲伤难过! 相比起康氏以往那些要命的手段,下绝育药不是还算手段温和的小意思吗! 康氏的心理已扭曲变态,行事无底线,狠辣地让人不寒而悚! 池荣娇,若你不想死的,就要舍掉一切的不切实际与优柔寡断!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不要再顾念什么生养恩,康氏与她,哪有恩情可言? 只是邹氏这回,终究是被自己连累的…… 荣娇从来只想自保,未有害人之心,虽然邹氏一直想要争权夺利,她与康氏的权益矛盾迟早要爆发,但这一次,确是荣娇将她拖进来的。 “……嬷嬷,天明后你让红缨去正院,禀告夫人就说我病了,不知是吃坏了东西还是着凉,一夜跑了好几趟官房,需要养病几日。另外,让她告诉邹氏的乳嬷嬷……” 她做事但求问心无愧,至于邹氏如何想,就不干她的事了。 +++++++++ 。 第六十九章 反应 红缨将消息分送至两处,反应各不相同。 大小姐病了? 邹氏面露疑惑,病了就病了,还特意使人来告诉她做什么?成亲这么多年,姑嫂俩统共也没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素无交情,病了就请大夫啊,莫名其妙地差人来跟她说,是几个意思? 再说了,在她印象里,这个小姑子自幼体弱多病,大病长有小病不断,不生病一准儿会犯错挨罚,好端端消停的日子几乎没有。 难道是婆婆不准请医问药?她要自己求情? 还是,吃穿用度上不宽裕,暗示自己送些药材补品? 不应该啊…… 夫人是严苛,那两个小叔子可是把他们的这个妹妹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宁肯短了自己的,也不可能短了妹妹的! 有二叔三叔在,大小姐怎么可能手头紧? 那俩个人,可比自家相公都宽裕! 邹氏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对自己的乳嬷嬷道:“……那个叫红缨的丫鬟都说了什么,嬷嬷你仔细说说,别落了……” “没别的,就说她家大小姐病了,全身发冷,起了几次夜,可能是昨天喝多了红枣梨子水,这几天就不能跟着学管家了,正又赶上换季,得好好将养些时日了。” 邹氏的乳娘也满头雾水,将红缨当时的说话以及语气表情,想了又想,筛箩似的过了一遍,没发现任何不自然的失常之处。 可就是这个正常才让人觉得不正常! “嬷嬷你说她什么意思?” 邹氏拧着眉头,从心里说,她并不想与这个小姑子有牵连,一来是相公不喜,二来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不想因荣娇增加婆婆对自己的意见。 “或许就是装可怜吧?” 乳嬷嬷猜测:“想让您多怜惜?她那样的处境……可能昨天看您温和可亲,就生生地想巴上来?毕竟这府里,除了二少爷三少爷,她一个交好的也没有……” 邹氏觉得乳嬷嬷说得有道理:“那就暂且不管她……相公不喜欢那边,我就当不知道了。” 下人们之间的闲话,哪能句句都回禀到主子耳朵里? 红缨是跟乳嬷嬷说的,但并未要求乳嬷嬷禀给大少奶奶听,邹氏不知道也挑不出理儿来。 “如此甚好,不管她什么想法,您只不理会就是。” 乳嬷嬷赞同,大小姐又没什么用处,犯不着为她不落好。 主仆二人定下不理不睬的章程,自然也没在意红缨这句话里提到的红枣梨子水。 +++++ 正院里康氏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阴着脸蹙着眉头,摒避了下人,“嬷嬷,你说小贱人怎么回事?装的还是真病了?” 起夜跑肚子? 服了天星落没有这些症状啊,她是正巧着凉了? “赶巧吧?要不是药性重复?” 康嬷嬷也迷惑着,大小姐之前已经服用过了,难道这天星落第一次服没症状,以后再服就会寒意累叠,引起其他症状? “药性重复会如何?” 康氏一怔,小贱人现在还有用,不能死,王家的亲事是大将军吩咐的,若她死了,池府可没有另一个适合的女儿嫁。 “老奴不知。” 康嬷嬷心里话,夫人您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煮出来与红枣香气一模一样的东西不是您给我的吗? 是什么我都不晓得,又哪知道能不能连续服用? “……找个郎中给看看!别真死了!” 小贱人就是麻烦!转念又一想,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丧门星命硬,哪有那么容易就死掉的? “算了!再等等看吧,按说不是要命的东西……” 不会死,只是阴寒入胞宫,令不育而已,多吃个一两次应该不打紧。 昨天本也没打算给她用的,是为邹氏准备的,谁叫她嘴馋喝了呢? 想到邹氏,心里又一阵烦燥:“……等会儿邹氏来了,上碗红枣桂圆枸杞茶!” 昨天为她特意准备的,竟一口没喝! 今天别想再逃过去! 康氏的眼中一片阴霾,不时有戾气浮现,本不想给她这份特殊对待的,邹氏,是你自己自找的!居然怂恿老夫人出面,来争权夺利! 康氏异常恼火,她自忖并没想要抱着手里的权利不给的打算,只是要等上几年,只是几年的时光而已,邹氏就等不及了! 哼,管家对牌就那么好拿? 这份家业将来是迟早要将到兴哥儿手上的,可没说一定要交到你邹氏手里! 康氏自认为这些年对邹氏不薄,虽然她当年想给池荣兴娶的另有其人,是老夫人吕氏相中了青州邹氏。 对于这个并不是自己相中的儿媳妇,康氏不太亲近,却也没苛待,立什么出格的婆婆规矩,就是正常的婆媳相处,应该做的面子情,全部都做到了。 其它的,也没刁难,象儿子房里的事,她也没插手…… 头胎生了女儿,心里虽然不太高兴,先开花后结果,还是能接受的……就连老夫人还往兴哥儿房里送了服侍的丫头! 她这个婆婆做的,还不够好吗? 邹氏还不满意?清闲的大少奶奶不想做,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惦记着当家作主?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她是摆设? 康氏是个睚眦必报的,自觉得对邹氏是仁至义尽,而邹氏却是个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居然要明抢暗夺! 哪里还能忍? 好端端的大少奶奶不想安生地做,索性成全她! +++++ 三省居里荣娇却一片神清气爽。 笑吟吟地听绿殳详细转述这两日晓阳居的情形,明日就是玲珑雅集了,她得想个法子过去看看。 “……大小姐,闻刀说岐伯问了两三遍,对您很不放心。” “没告诉他我家里有事走不开身吗?” 她估计自己被康氏盯上会很难脱身,那天送棋谱的时候就嘱咐闻刀了。 “说了,岐伯说若可以,明日还请您务必过去,时间早晚的无所谓……”绿殳想到岐伯的再三叮嘱:“他说,若实在走不开,晚上过去数数银子也成,赶在宵禁前离开。” 晚上去数数银子?! 呵呵,这真是岐伯的说话风格! 想到岐伯一幅风轻云淡的斯文高人范,说起银子时眼里闪过的如看情人般的光芒,荣娇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唇角,笑意从眼中流淌。 “嗯!我会去的。” 去数银子! 说得她好象很财迷似的……不过,喜欢!正合吾意! 还是岐伯最知她,这勉强能算是她做的第一桩生意,文士名流可以不见,当天会账的白花花的银子,还是不应该错过的! +++++++++ 第七十章 喜赢 荣娇观康氏最近的举动,判断她应该不想让自己马上死掉的,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弄到眼前晃悠——康氏憎恶她,恨不得让自己去死,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把她拘在正院? 将自己恨之入骨的人时刻放在视线之内,还要装扮出相对亲善的模样,这种找虐的抽风行为,若不为利益,傻瓜也不会信吧? 她让红缨去告病假,按照往日惯例,康氏应该是漠不关心的,这回当时明面上没说什么,上午却派了个婆子过来询问病情,句里话间,表达了夫人对大小姐的殷殷关切,还带了包补品! 着实一反常态! 婆子还道夫人吩咐,若还不舒服,就派人去请郎中入府,有病不能耽误,直到栾嬷嬷再三表示,大小姐只是受了寒,肠胃略有不适,服了暖胃的药丸,养几日就好,不必劳师动众请大夫。 “……只是身子还弱得很,没力气走动,劳烦嬷嬷跑腿受累了……” 栾嬷嬷客气地谢过那婆子,边送她出门,边往她手里塞了个小荷包:“大小姐赏的,嬷嬷打壶小酒喝……” 用了午饭,阳光正好,荣娇让人在院中花树旁摆了躺椅,往脸上轻涂了些粉,两鬓发丝弄得略显凌乱,在红缨绿殳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弱不禁风的下了绣楼,半躺半靠在椅子里晒太阳,栾嬷嬷拿了小被子盖在她身上,忙前忙后的。 这一折腾,三省居上下都知道大小姐不舒服,怕冷,手足发凉,在屋里用着汤婆子还觉着阴寒!就喜欢暖和明亮的太阳光,栾嬷嬷没法子,趁着天气好艳阳高照,服侍着大小姐下来晒太阳。 这个消息也被康氏的眼线送到了正院,“……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野人献曝!行了,死不了就好……愿意晒几天就晒几天吧!” 康氏满脸的鄙夷与厌恶:“不来更好,省的我看到她就心里憋闷!” 她是真忍不得,虽然康嬷嬷的提议她是赞同的,也知道将人拘在身边,既能可着心思搓磨,又能在两个儿子面前卖好,自己占着大义,小丧门星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是个好法子,就是不爽啊! 让自己不爽的法子,即便折磨了别人,自己也还得陪着,着实不是好法子! 病几天也好,她可以不受情绪影响地对待邹氏……“早上那茶,她喝了吧?” 釜底抽薪,先抽了薪,绝了她的后路,邹氏想怎么蹦跶,随她! 分一些府务给她又如何? 现在蹦得愈欢实,将来跌得愈痛! 康氏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 次日依旧是秋阳高照,荣娇照样午后做日光浴,等太阳逐渐西移,光线由明转暗,由暖变凉,照样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起身回闺房。 桌案上已经提早摆好了饭菜,荣娇慢条斯理地用完晚膳,换了衣袍,重新梳了头发,一转眼就由美娇娘变成了俊公子。 等到天色暗下,从二楼的北窗顺着绳子跳下,落到后院。 院墙边的小暗门已经建好,荣娇推门出去,与等在墙外的闻刀会合,上了包力图赶的马车,直奔晓阳居。 这是荣娇第一次使唤包力图,他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买了自己全家的好心小主子神秘兮兮的,但规矩还是懂的,主子的事,不告诉不能打探,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一路上包力图将马车架得又快又平稳。 秋夜的星空格外迷人,墨蓝的天空,明星闪烁。 晓阳居里燃起了红灯笼,星星点点的红色点缀在静谧幽深的庭院内,朦胧的红色光晕在夜色里透着暖意。 荣娇没想到等待她的不是岐伯,而是…… “玄朗大哥!” 见到那张清逸俊雅的面孔,荣娇又惊又喜:“您怎么来了?!” 岐伯之前一直说他很忙,荣娇下意识地认定他肯定是没有时间过来的。 玄朗微微一笑,如月华高洁:“正好有空。” 是正好有空……紧赶慢赶一路马不停蹄……站在阴影里侍卫阿金心里暗撇嘴,呜呜,公子变坏了,说谎话都不眨眼的!明明城门都关了,用令牌又叫开的…… “谢谢你!” 荣娇心里划过一道暖意,室内环视一圈:“岐伯呢?” “茶水喝多了,先回去休息了。” “噢……没事吧?” 茶水喝多了?荣娇有些不懂,这是茶楼办雅集,又不是酒楼新开张,做掌柜的还要陪喝茶,挨个包间敬茶? 总不会是岐伯自己高兴喝多了茶吧? 玄朗招招手:“过来坐!怎么,担心没银子数?” 荣娇脸一红,小声嘟囔着否认:“不是!我是关心他的身体……” 玄朗不置可否地,修长的手,指了指旁边桌上的账簿:“他把今天的账簿留下了……做得不错。” “嗯!” 荣娇没去拿账簿看,坐到了玄朗的对面:“这么晚了,玄朗大哥还没用饭?” 面前摆着一桌挺丰盛的饭菜。 “庆功席,正角儿没到,我怎好先动箸?” 玄朗语气温和,略带调侃之意。 “给我的?” 荣娇怔然,“为什么?” “你盘活了我的茶楼,帮我赚银子。” 玄朗语气认真,表情正经。 欸? “你又不缺银子……” 荣娇的嘴角不禁翘了起来,看来效果不错,若是些许蝇头小利,玄朗肯定不会这样开玩笑的。 “你自己看。” 玄朗如玉般白晳修长的手指捏着靛蓝色封面的账簿递了过来。 荣娇下意识地接过,顺手翻开…… 五千六百六十两! 荣娇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没错,就是这个数字! 这么多! 来之前,她不是没猜测过,知道营业额肯定会增加的,没想到会突破五千! 发财了! 头上掉馅饼的感觉实在梦幻又美好! 所幸,她只是缺银子,并不是穷惯了……“怎么会这么多?”最初的惊喜怔然过后,荣娇的视线开始在账面流水明细上浏览。 “你的建议很好……” 玄朗脸上的微笑温雅如玉,小楼这孩子还真有经商的头脑……“岐伯算过了,这里面,茶水占了三成,茶点约三成,与棋有关的物件三成,其他一成。” 之前荣娇的想法里除了玲珑局这个噱头外,还包括新增精致茶点,不同的茶配不同的茶点,客人点茶时,推荐相配的茶点组合…… “谁说喝茶必配瓜子?咱这儿又不是大茶馆!” 基于民以食为天的理论,荣娇当时对自己的提议很热衷,尽管岐伯说客人是走高雅范儿的,只有女人喝茶配点心,听书的大茶馆磕瓜子时,荣娇也坚持,管你高人雅人,一顿不吃饿得慌!喝茶,可是水饱,愈喝愈饿。 只要茶点做得好,不掩盖了茶的本色,与茶相得益彰,就成绝配!文人雅士也拒绝不了的…… 事实证明,荣娇对了,并没有拉低茶之高雅,沦为四不象点心铺子…… 至于售卖棋盒棋具等器皿,荣娇觉得既然开了玲珑雅集,顺便提供些与棋有关的物品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以棋喝茶会友的同时,捎份顺眼的棋具回家也不错,自己不用,送人送晚辈也不错…… 于是,岐伯硬着头皮从自家别处的文房四宝店、珍玩铺子调了部分品相上佳的货品摆在了大厅与包间,只觉得小楼聪明过了头,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你这是茶楼呢还是开杂货铺子? ++++++++ 有朋友提点十则,要求票求收藏啊,逢更必求,要锲而不舍地跪求……嗯,十则从善如流,跪求支持,谢谢,再次拜谢~~~ 第七十一章 赚钱 玄朗注视着翻看账簿的荣娇,想到岐伯之前半真半假地报怨小楼能折腾,诉苦若不是碍于他说过不管小楼如何要求,必须无条件地配合,才不会一把年纪陪着孩子玩呢…… 眼底闪过饶有兴趣的光芒——岐伯是经商奇才,手段百出,都会觉得小楼的想法天马行空,是想当然的孩子气,可是,他这些所谓孩子般的胡闹,效果却不错! 所谓兵者诡道也,出奇不意方能制胜,经商亦如此,小楼头一次涉足,无人教导,却能想出这些办法,倒是有些意思。 只不过,这里终归是茶楼,棋具等货品是沾了今天玲珑雅集的光,不能乐观此为常态。不过,玄朗并不打算开口提醒,岐伯也不会,他们会等小楼自己做出判断。 “……看来口腹之欲才是正道……” 荣娇合上了账簿,脸上喜色尤在,直接道出了问题所在:“今天棋具这三成,是借势为之,以后肯定是不成的。” 接下来悠悠地叹了口气:“就知道银子不好赚!” 玄朗摇头失笑,递了杯茶过去:“喏,你今天已经赚了不少……小孩子,不能太贪的!这杯敬你的……是茶水。” 他笑着补充。 “谢谢大哥!银子不嫌多的……” 荣娇笑眯眯地接过去,两手端起,待玄朗举起面前的酒杯,两杯轻碰,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 “我用过晚饭了,象征性陪陪,大哥你自己随意。” 玄朗眼里,今夜的小楼格外的自在洒脱,往日的他暗藏着几分拘谨,似乎想放开又无形中被束缚着手脚,今天,笑容更加随性自在,逍遥若仙,是做成了事情兴奋地露出了孩子本来应有的面目? “小楼,现在有银子了,接下来想做什么?” 仅凭这一段时间,晓阳居的二东家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虽然还没到分红的时候:“你若手头紧急有所需,说了数目知会岐伯,直接到柜上支取即可。” 小孩子嚷着没银子要做生意,这会儿有了,不知他会想做什么。 “谢谢大哥,现在没有要用银子的地方,需要的时候一定不客气。” 荣娇给玄朗将半空了的茶杯续水,“接下来当然是继续做生意,赚银子啊。” 钱还怕多吗? 她又做不了别的事,多赚些钱,自己有底气不说,还能帮到哥哥们。 没错,荣娇赚钱虽是为了未雨绸缪,有钱好办事。 最主要的是,她有一个梦想,跟谁都没提过,她要挣很多的银子,好给哥哥们花用! 军中的东西都很贵,好的战马,好的铠甲兵器,哪样不要银子?养兵很费钱的!单靠那些本就不多还要被层层克扣的晌银怎么够? 荣娇早就想好了,暂时不想太远,至少亲兵卫队要装备吧?虽然装备不等同于武力值,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同样适用,好装备,事半功倍的作用还是有的! 二哥现在已经配亲兵了,小哥哥将来也会有的…… 池万林全力栽培的是池荣兴,留给二哥三哥的助力所剩无几,或许只有池这个姓氏而已! 嗯,看他的安排就可以猜得出,二哥在军中一直屈居池荣兴之下,凭他的真实本领,几个池荣兴加一起也不够看的,…… 三哥干脆成了给池荣兴跑腿打杂的! 凭三哥的聪明,池荣兴能教他的并不多,此举其意明显,三哥是幼子,将来池家几兄弟都要倚仗老大! 荣娇明白,这种安排也不能说错或偏心,自来嫡长子承袭家业,举家族之力培养老大,将来幼弟依附于兄长。 大将军将来会给三哥安排个职位军衔,谋个前程的,但一定不会太越过池荣兴,虽然池万林与康氏都喜欢三哥,但池家不可能着力培养小儿子的。 不过,池荣兴的品性胸襟,啧啧!荣娇不予评价! 二哥三哥的能力,比池荣兴强多了,没理由将来还要看他的脸色!被他打压着! 哥哥们有能力,再有银子开道,哼哼…… “我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银子!” 她握了握小拳头,如发誓般郑重道。 还要做生意啊…… 玄朗看着她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想要发笑:“小楼,你赚那么多银子想做什么?” “关系到未来很重要的事。” 玄朗身上有一股温和笃定地令人无比信赖的魔力,能轻易而举地令人卸下心防,发自内心地去相信他,仿佛是永远可为依靠的高山大海,任何事,任何话都可以讲给他听。 至少在荣娇眼里,他就象暖洋洋的太阳,高高在上,没有什么目的性地投射下光芒,散发着温暖,可以不戒备,也没什么好戒备的—— 谁见过太阳会去关心一介凡人为什么今天晒被子而没洗晒衣服吗? 虽然玄朗一直都是温和的,从来没有流露过他的高高在上与漠不关心,可荣娇就是知道,他温和随意的底下,是漫不经心。 人间烟火,他不在意也不理会。 但他对自己很好,帮了她的大忙。哪怕只是顺眼这种随性的理由。 “哦……” 尾音上挑拖长,玄朗清浅的嗓音将这个字说得令人心旌荡漾,透着种莫名的意味深长。 “攒聘礼吗?” 欸? 玄朗的语气太过随意自然,荣娇一时没反应过来…… “咳!” 等她意识到意思后,随即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太!太不可思议了!谪仙般的玄朗居然开这种玩笑! 攒聘礼?!太诡异了! 荣娇不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就事论事,整个人都呆若木鸡状。 趴在暗处当隐身人的阿金汗毛都立起来了,公子……公子这是肿么了?难道,他真看上小楼这个没长开的小白脸了?居然不着调的调戏人家? “不是吗?” 玄朗的神色仍旧一本正经地温和着,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完全没意识自己刚才说的话是多么惊悚的无厘头:“……知慕少艾,乃人之常情。看来是我想岔了……” 荣娇的脸与脖子都红了,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明明是玄朗语出突然,可他表现得太过坦然自若,仿佛这件事与其它所关心的事情比如天气比如生意并无区别。 反观荣娇,虽与玄朗一见如故,并没有强烈的男女有别的意识,但玄朗毕竟不比池荣勇池荣厚,她与哥哥们可以将自己的婚事拿来再三讨论,而不觉得羞涩与难为情,与玄朗可不适合。 她干巴巴地讪笑着否认:“不是,当然不是,我才不要娶亲呢……” 当然是不要娶亲,她想娶也娶不了啊…… 玄朗不置可否,话题跳跃到别处:“那些茶点方子,你可有意卖出?” 诶……茶点方子? “能卖?谁要买?” 能赚的钱当然要赚,点心方子又不是不能仿制的独家配方,想学的话,多吃两次就能琢磨个大概,攥在手里没用,有人买,当然求之不得。 “我在外地也有几间茶楼、点心铺子酒楼,你那些茶点味道很好。” 所以,要买方子的是你了? 那还用谈钱吗?你随便用。 “我回头就整理一份配方,这两天请岐伯转交……既是大哥的买卖,就别提银子了,举手之劳,你帮我的可不止这一点。” 荣娇爽快地很:“以后若有新的,我再写给你。” 嬷嬷带着绣春没事就在茶水间折腾好吃的,她也时不时地凑趣出主意,一度有打算想开个点心铺子,只是栾嬷嬷不是自由身,没法随意出府,既不能在府里头做好了运出来,外头又没有别的人手可以帮忙,这件事就没付诸于行。 她想白送,玄朗还不想白收…… 他本意是想帮她赚银子,可没打算贪要她的点心方子,否则,他哪会关心这点小事? “在商言商,亲兄弟明算账。” 白要的方子,不收。 +++++++++ 谢谢朗格子亲的打赏,么么哒~~~~~ 第七十二章 交情 玄朗的本意是给荣娇个赚钱的机会,听到她说要白送,对于她懂得知恩图报心里是高兴的,说明这孩子虽爱财品性却是好的, “……说了是买,哪有白用的道理?让岐伯来办。” 玄朗在荣娇面前一直是很温和的,但温和中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虽有些霸道,却不让人反感。 “调验配方的食材也需要成本的……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一码归一码,不是要与你斤斤计较……” 见荣娇面露讪然,垂着小脑袋不吭声,玄朗知道小孩子的自尊心可能受伤了,难得主动开口向人解释:“晓阳居本来就是两厢便利……财帛动人心,亲兄弟明算账,不是伤情份,恰恰是看重情份的作法……小楼你年纪虽小,却不是矫情之人,要真过意不去,就请我一顿?” 玄朗满脸诚挚,荣娇本来也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人,她只是生性太胆小又习惯被人冷落,更是除了哥哥外,没有与其他人有过正常的交往,更别说是男人了。 虽然重生以来改变了许多,变得似与原先胆小懦弱的荣娇完全不同,但有些渗入骨子的禀性很难一下子全部去除掉,难得主动要向人表示谢意,却被拒绝了,一时有些抹不开脸。 听到玄朗的解释,她随即释然了…… 对啊,本来就是两码事,他要买,她要卖,价钱公道合理就是,最多给个友情优惠价,本来就是一桩单纯的交易,自己何必想复杂了? 想要感激他的帮助,有的是其他的表达方式,干嘛非要掺和到买卖生意里? 难道玄朗白要了点心方子,就两清了? “……是我着相了,谢谢大哥提点。” 荣娇赧然微笑:“哪天大哥有空,我请你。” 玄朗神色如常,“好啊,这阵子有些忙,等两天。” 不动声色之下,心里却有一丝疑惑,他向来是不耐烦与人解释的,小时候他有不懂的问题去问师父,师父总回答“不可说不可说”,几次下来,他习惯了自己去思考去分析,看得愈多懂得愈深,手里的权利愈大,愈发不解释——已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可是,刚才看到小楼清纯灵动如小鹿般的眼神里无法掩饰的失落与尴尬,他心里就微微有些不舒服,突然间仿若闪过当年小小的自己孤寂的身影…… 永远孤零零地,除了服侍自己的哑仆和每日出现一次从不回答任何问题的师父,他能做的事只有埋头看书,自己去找答案…… 直到那一天,他偷听到那段改变自己命运的话…… 而眼前的这个小少年,干净纯澈又倔强不甘的眼神总能引起他不自觉地怜惜,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比小楼还要小许多的时候,也是这般仓促地早慧,尽可能表现着与年龄极不相衬的成熟。 稚嫩脸庞上,眼角眉梢流露的那一抹山岚晨霭般的失落,瞬间就攫住了他的心,让他的心微微软了,居然不忍心,情不自禁地开口解释。 荣娇哪知玄朗心里所思所想,她只觉得他的开解太对了,刚才的那点小郁闷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殷勤地帮玄朗斟茶:“说好了,哪天你有空告诉我,上好的席面!” 反正是你给的茶楼赚的钱,荣娇心里悄悄补充着。 “嗯……” 他大大的笑脸让人见之心悦,玄朗因之前的心头所思,起了话题:“小楼,每个人都有不能外道的苦衷,我也有……” 所以,你不说我不问,无关身份地位,单纯地论交情—— 荣娇明白玄朗的潜台词,这番认知正合她意,荣娇不用脑子想,也知道玄朗是个有故事的,他不说,她不问。 她自己也有无数不能对人言说的秘密,甚至身份都是假的,又何必去追问人家是不是真名实姓,祖籍何处家居何方? “……我不知你有何不得已,只是,大哥或许要泼冷水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想出人投地,仅钱财是不够的,没有权势相护,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玄朗不明白,小楼是冷静自持的,他应该知道自己怎么选择会更正确,为什么笃定发财这一条路? 哪家大商行大商铺,后头没有权势做靠山? 没有靠山,怎么能做起来?早在你还没做大之前就已经被人吞掉了…… 小楼是聪明的,不会不懂。 “若是你想,岐伯与国子监的先生倒有一两个能搭上话的……” 玄朗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应该等小楼自己多来几趟晓阳居,慢慢认识了国子监的先生,对世情有了更深的了解之后,再来这份提议的。 “我不想出人头地的,” 荣娇摇摇头,目光中充满感激:“我不想进国子监读书,我只想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玄朗的好意她明白,只是她真的不需要去读书,真不需要出人头地,有钱就够了。 “赚钱不好吗?” 荣娇不解反问,玄朗似乎对她一门心思地做生意不以为然,他不是看不起商人鄙视她爱财,相反他还愿意帮她赚钱,那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去纠正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好象自己走在了歧途上,他想将自己引到一条更光明的大路上? 她的态度认真而诚恳,玄朗好意被挫,一时无言,不是说赚钱不好……只是,不要出人头地,赚再多的银子也可能保不住! 他向来能把握人心,洞察人之欲望所在,这回却真看不懂小楼在想什么了,他看得出,他没说假,他真的不想读书做官,只想做生意赚银子。 这个小傻瓜!有了权势,还会缺银子吗? 任何人遇到这种机会,总要考虑一二吧,他倒好,一点也不徘徊,半丝优柔寡断的表情都没有,直截了当,赚钱!赚钱!还是赚钱!其它的都是浮云! 好吧,玄朗有丝无力感,自己原先还想看看他在青云路出现时的选择,结果,他眼里只有白花花的银子路…… 这孩子,到底是想些什么? “缺本钱到柜上支,不够跟岐伯打招呼。算借的,要计利息的。” 罢了,人各有志,纵使有同样的不甘,每个人想要的想做的也不尽相同,他笃定他的选择,自己也没必要去纠正人家。 玄朗放弃了,继续吃菜喝茶,与荣娇闲话东西南北。 不觉夜色渐深渐老…… +++++++ 第七十三章 所思 明丽的秋阳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了屋里,在地板上折出几道明晃晃的银色光线。 荣娇闻着香甜的米粥,看着栾嬷嬷眼底的红丝,不由心疼地嗔道:“嬷嬷,以后莫要等我……” 昨晚与玄朗谈兴起,聊得太过开心,一时忘了时间,说好尽快回来,却食言晚归了。 荣娇没回来,栾嬷嬷哪可能放心地去歇息? 一直等着,做上宵夜等着,等到她平安回来,又用了半碗宵夜,栾嬷嬷才罢休。今天一大早就又起来熬粥。 “嬷嬷年纪大了,觉少。” 姑娘没回来,她哪睡得着?多晚也得等着! “那,早上不许起早,大厨房会准备早饭的。” 荣娇知道她不会听自己的,下回若晚归,她定是还会照旧,一边告诉自己以后若晚上出去,定要早归,一边故意板着脸,不准她早起预备早膳。 “嬷嬷知道了……昨天傍晚闻刀差人送了些新鲜的沁阳山药,做粥正好……姑娘快趁热喝。” 姑娘向来体质弱,上了秋,应该好好补补,枸杞山药粥,不燥不热,补脾益胃,很适合温补。 用完早饭,荣娇拉着栾嬷嬷一起整理点心配方,既然说好了要卖的,就应该按照交易的方式进行,即便是给玄朗的,也马虎不得。 栾嬷嬷口授,荣娇记录,每写完一个,再将内容与嬷嬷确认,备注上具体制作时的操作心得,包括食材选择的产地时机品种等的不同,口感味道上可能产生的微妙差异,只要栾嬷嬷曾有过的实践经验,都一一加注。 内容整理好之后,荣娇再与嬷嬷校对了一次,确认无误后才认真地誉写了一遍。 “……嬷嬷,这些可都是银子,要卖钱的!” 看出嬷嬷的不以为意,荣娇带点小得意的冲她笑道:“你可别以为是纸!这是白花花的银子!” “啊!姑娘您别逗嬷嬷了……” 不就是些点心方子,还卖钱?谁还没讨要过食方子花样子? 栾嬷嬷不相信。 “骗你做什么?当然是真的,嬷嬷你的这些方子以后不要随便说给人家,咱们将它卖给了别人,自己用没关系,其他人就不能告诉了。” 虽然玄朗没提独家买断,而且能找嬷嬷来打听方子的,多半是府里不知哪个院子的仆妇,但荣娇觉得既然卖了,至少自己人不要再说给第三者听。 “真的?!” 栾嬷嬷惊喜异常,一迭声道:“不说!不说!嬷嬷不说!” 呆怔了半晌,栾嬷嬷不太好看的面庞一时喜一时忧,表情复杂,来回变幻着,终于凑近了荣娇,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姑娘,这些方子就是些吃食,真能卖?嬷嬷以前在老家听说过有别人家祖传的治病秘方有人买……” 显然还是半信半疑,就是些吃食,谁不会做啊? “当然是真的,我之前不就说过要拿这些方子开点心铺子的?只是咱外头没人,嬷嬷你走不开身,这才没开成的。好东西,自然有识货的人!” 虽然人家或许是想帮咱们的成份居多,不过,至少晓阳居的成功例子说明这些茶点还是有价值的。 “那赶情好!嬷嬷以后多弄些吃食出来!” 没想到这也能换银子,栾嬷嬷的眼睛都亮了,闪烁着兴奋的跃跃欲试。 “好呀,其实我们不一定要开铺子……” 荣娇眼前一亮,想到一种可能,可以接订做的单子,这样不用租门面,再买几个人…… “可是,谁家会来订作呢?” 栾嬷嬷真心不是泼冷水。 “唔……” 荣娇侧头思索,是啊,到哪找能来下单子订作的客人?而且最好是相对固定的,数量还不能太少,否则备料、制作、送货都麻烦。 脑中灵光闪现,还真想到个好地方! “青|楼呢?到那里的人都肯花钱……” 而且到了那儿,姑娘们撮弄几句,寻|欢|作|乐的人哪还会在乎几个点心钱? “不行!姑娘可不敢这样!” 栾嬷嬷被唬得要跳脚,恨不能伸手捂住荣娇的嘴,哎哟喂!姑娘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这是好人家姑娘能随便说的嘛! 要把生意做到青|楼! 栾嬷嬷吓得脸都白了,摇手摇头连连否定:“不行不行!这种话姑娘以后不准再提!那种地方也不能说!” 这要叫少爷们知道,还不得把她们这些贴身服侍全打发了,看看,好好的姑娘居然想做了点心卖青|楼去! 童言无忌! 道祖恕莫怪!菩萨恕罪! 荣娇知道自己的言论吓着栾嬷嬷了,而且那主意也有些想当然了,到了那种地方,点心酒菜味好味差都不重要,谁也不是图口腹之欲去的…… 对楼里的姑娘们,胭脂水粉华裳美饰的吸引力远远大于吃食……要是她有胭脂水粉或调香之类的配方还差不多…… “嬷嬷,我以后不说了,其实那里面的姑娘也都是可怜人,有别的出路谁会靠卖|自己吃饭?我知道,我不说了……” 荣娇还想再多来两句,见栾嬷嬷的头顶都要急冒烟了,忙收声改话题:“对了,我好象记得看过一个酿酒的方子!开酒坊卖酒总可以吧?” 酿酒? 这个也比刚才的馊主意强数倍! 栾嬷嬷的脸还是紧绷着,目带威胁地瞪了荣娇一眼,板着脸提醒道:“大小姐,酿酒也要衙门许可的……” 是啊,酒引没门路不太好弄…… 这个荣娇也知道,酿酒要用大量的粮食,所以若寻常自己家酿几坛是没人管的,如果开酒坊酿酒来卖,没有酒引是违法行为…… “要不,问问少爷们有没有门路?” 栾嬷嬷真怕荣娇脑袋一热,再把刚才卖点心的念头拾起来……现在的大小姐,气势十足,能耐大,胆子也大,也不知道哪里来得那么多想法主意! 做为自小养大她的乳娘而言,荣娇眼下的变化,她的心情最是复杂矛盾,现在的大小姐比以前的要好,有主见有自信,聪慧又通透,懂得保护自己,不象以前,被人踩了脚还要赔礼道歉防碍人家脚落地了……恨其不强,怒其不争! 现在的姑娘好是好,就是主意太大,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整天着了男装在外面以小楼公子的名号行事,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虽说少爷们都知情,万一被人识破了真相,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再也嫁不到好人家! 自从荣娇宛若新生后,栾嬷嬷的心就这样如同井里的吊桶,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且喜且忧,一直不踏实…… ++++++++++ 第七十四章 用意 比起要去青|楼卖点心的匪夷所思,显然酿酒这种靠谱许多的事,更能令栾嬷嬷接受,她虽懂得不多,还是很用心地说出自己对此的理解,一要有酒引,即酿酒售酒的许可,二是酒水要好…… “……嬷嬷记得在老家时,有一户老陈家用祖传的方子酿酒,十里八乡都有名!” 那是自然,酒香不怕巷子深嘛,荣娇深以为然:“我这个配方是独一无二的!” “姑娘哪来的酿酒方子?” 栾嬷嬷很好奇,大小姐你一没喝过酒,二没见过酒坊长什么样儿,三不认识会酿酒的师傅,你哪里捣估来的方子? 在栾嬷嬷的认知,酿酒的配方虽没有制药治病的秘方那般金贵不可得,但也不是随便都能得到的,若手头有好的酒醋配方,那就是传家的一本万利,千金不换的。 “梦里得来的……” 荣娇没撒谎,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会出现许多以前没学过,从来也没听说过的知识,象上次的玲珑棋局,象刚才脱口而出的酿酒方子,这些闻所未闻的却实打实是属于她的记忆,真的是从梦中得来的。 “……” 栾嬷嬷根本没在意得到什么样的回答,本来这种刨根问底打听主人秘密的话就不应该说,她只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少爷们都说了,大小姐是开窍了。 “嬷嬷,咱们是不是还有几匹松江细棉布?” 酿酒的事不急,荣娇想起另一件要紧事:“天凉了,该给哥哥们做秋衣了,上回做的夹袍是薄的……适合做外袍的料子有现成的吗?” 松江细棉布是做中衣的,不能用来做外袍,至于最里面的小衣——这些向来是哥哥们的乳娘准备的,二哥不许她做这些。 想到这个,暖意从心里涌上,冲得荣娇的鼻子有些发酸——她以前不懂,根本体会不到二哥对自己维护之深!一度还曾以为二哥嫌弃自己的针线不如他乳娘嬷嬷好,独自赌气偷哭! 男女有别,亲兄妹也要避嫌,做妹妹的给哥哥们做外袍鞋袜荷包扇套是同胞情谊,任谁也说不了闲话,但若妹妹连哥哥贴身的里衣小衣也做,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易受人诟病。 她五六岁始学针线,那时二哥才多大?不过十岁左右!自己还是个孩子,却懂得无微不至地维护妹妹方方面面的周全!不落半分话柄…… 大宅子里的下人嘴巴有多阴损,人心有多龌龊,以池荣勇池荣厚这对死忠妹控的行为,居然没有人抹黑歪曲往兄妹乱伦等不堪的方面想象,全是因为池荣勇的细节把控。 他宠爱妹妹,却不会忽视了所谓的男女大防规矩礼仪,不会犯下一丝一毫的不妥当,哥哥能给妹妹的能为妹妹做的,他全部不假手他人,不是哥哥能做的,比如入夜后不进内院妹妹的闺房、不能要妹妹做贴身之物等这些一点一滴无伤大雅的小事,他也全部牢记,并提醒监督荣厚遵守。 以往荣娇不知,现在的荣娇却深深地明白,二哥他为了自己,付出了多少!其实他也没有多大,到现在也不过刚刚十八岁! …… 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助哥哥们前程似锦,再也不要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 “妹妹真能干!” 池荣勇冷峻的脸上挂着一抹淡笑,如新雪初霁,说不尽地暖意迤逦。 与之相比,池荣厚的喜悦就复杂了一些:“二哥,这样以后小楼公子就会常常出去行走了!” 妹妹做了晓阳居的二东家,岂不是要经常去打理生意?而且,与这不知根底的玄朗牵扯上,到底不妥当! “还是没查到玄朗的底细?这个人总不会是突然冒出来的吧?” “暂时没有消息……” 说到这个池荣勇也纳闷,以他的人脉关系,小一辈勋贵中几乎问了个遍,竟无一人知晓,若这人真是出身不凡,没理由那帮世子世孙们全都不知。 “不过无需担心,他对小楼并无恶意。” 只要他是好意,不伤害荣娇,真心想帮助荣娇的。 “二哥,你莫要忘了,这世上可没有真正的小楼公子!” 真搞不懂二哥,天天讲规矩的是他,这会儿不讲规矩的也是他!小楼是妹妹,他不会真的要以假乱真了吧? “现在母亲愿意教妹妹管家理事,我觉得妹妹病好后,还是继续跟在母亲身边学习才对,她毕竟是个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会管理能打理好内宅才是正经要学的……” 前几日就得到信,母亲忽然一反常态,主动开口教荣娇管家,池荣厚极为兴奋,这是不是说明母亲她幡然醒悟,要好好待妹妹了? 可惜妹妹却病了……妹妹的身子骨还是弱了些,要好好补养调理…… “至于这做生意的事,既然玄朗信诺,让她做了晓阳居的二东家,也算尝试成功过了瘾,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有我们在,嫁妆银子短不了她的!” 池荣厚知道妹妹聪明,也知道现在的妹妹未必愿意跟着母亲,可是,若母亲真改了,妹妹做个规矩本分的千金大小姐,不好吗? “荣厚,你是不是不喜欢妹妹做生意?” 对于母亲的突然转变,池荣勇的感觉恰恰与弟弟相反,他不认为母亲会在一夕之间放下成见与迁怒,态度大逆转! 如此的反常之举,他愈发忐忑难安,直觉会不有好的事情发生。 “这还用问吗?” 荣厚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好二哥,这么明显的原因,二哥你看不出来? “她是女子,抛头露面,结交外男,行商贾之事……一旦泄露……” 他是满心满脸的不赞成,这实在是胆大妄为,随便哪一条暴露了出来,荣娇的名声就全完了! “二哥你向来维护妹妹周全,为何明知不可为,还要支持?”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妹妹说有酿酒的方子,想开酒坊,你想支持的!已经在琢磨这事儿怎么操作,谁能帮上忙了吧? “我是想要赞成的……” 或许可以与张津合作?记得他家西城外庄子里有个酿酒坊……池荣勇英俊的脸上带了一丝罕见的犹豫:“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支持妹妹走这一步是对是错……若是以前的荣娇,我是绝对不同意的……” 若是以前,妹妹也不会有这些想法…… 他早就想好了,等过了年,就给妹妹找个熟谙内宅的教养嬷嬷,人选都拜托张津找好了……将来再找户人口简单的人家,嫁个适合的良人,生儿育女,一辈子平安喜乐。 有他和荣厚在,这并不难实现。 可是,妹妹现在变了,他原先的那些打算都要随之调整了…… “从小到大,你可曾记得荣娇提过一次她想要做什么?是真正她想的而不是为了你或我或这样那样的其它原因?” 妹妹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为这一点,他也无法拒绝。 ++++++++++ 第七十五章 劝解 秋风渐起,池府里一片风平浪静。 荣娇继续装病,康氏诡异地扮起了慈母作派,虽然没有亲至三省居,却每天都派了婆子来探问,嘘寒问暖,画风很是反常。 若不是荣娇知道康氏并不知晓自己改装外出的事情,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的,一天当中,不定何时就安排个丫鬟婆子过来请安探疾,搞得荣娇白天不好自由出入,去晓阳居只好在黄昏或天黑后。 不知康氏打的什么鬼主意,还是谁给她支新招了,不但对荣娇如此,对分掉管家的权利的邹氏,也是神色如常般温和,遇到她不清楚不明白的,还会时不时好心提点,俨然是疼爱晚辈认真教授儿媳的好婆婆,甚至还主动开口将仲秋节的家宴交给邹氏负责。 虽说因为男人们军务在身不能回府,所谓家宴也就按男女开了两桌,一桌是府中的女眷,另一桌只荣厚一个人。 他是自由身,回来代池大将军祭祀祖先的。 看到儿子孤零零地坐在屏风另一边,康氏心里就不痛快,若按她的意思,厚哥儿年纪不大,又都是自己家人,没必要开成两桌,但家宴是邹氏负责的,她是做嫂子的,自恃与小叔子坐一桌不合适,而且两个小姑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应该是男女分席的。 康氏看了看上首的池老夫人,感慨道:“……要是兴哥儿兄弟三个都在,热热闹闹的……孩子们长大成人领了差事,反倒不自由了……大过节的,只厚哥儿一个在眼前……” 充做透明人的荣娇发现,等康氏说出这句应景的感慨后,池老夫人看向邹氏的眼神明显多了些内容…… 而向来聪明的邹氏,对此竟无半分察觉,一点都没注意到康氏已经成功地引发了老夫人对她的不满。 噫? 荣娇心底微惊,康氏是有意挑拨还是无意中恰巧说中了老夫人的痛处? 如果是前者,那康氏绝不是她以前认为的手段直接,没有心计,喜与厌什么都摆在明处的蛮横无知妇人…… 不管是前者后者,荣娇都确定,以后对康氏对康氏的人,都要更多几分防范…… ++++++++ 次日无事,池荣厚用完早膳就赶到三省居。 虽然在二哥的劝服下,他接受了荣娇继续做生意的打算,但私心里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与妹妹好好相谈一次。 母亲现在变了许多,妹妹以前不管病得多重,她都是不管不问的,现在虽不是亲至,打发人来也是释放善意的态度——她毕竟是长辈,即便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对,也拉不下脸来给小辈陪罪。 “……妹妹,你既然身子无大碍了,管家的事,还是应该学一学的。” 荣娇本是装病,自然不会瞒着池荣厚。 当荣厚得知妹妹是装病借以逃避学习管家,脸上就露出一分不赞成:“将来用得着,现在有机会学,不应该赌气的。” 他以为荣娇是不肯原谅母亲,拧着性子不愿接受她的主动示好。 “……过去发生的事,不可能一下子就全忘掉了……你受了许多的委屈,可是,毕竟是亲生的母女,血脉亲情是不可能真的斩断的……” 对上妹妹清澈温柔的大眼睛,池荣厚有些语无伦次…… 母亲对妹妹确实过份了……那些伤害不是想要忘记就能忘记的……他是不是有些强人所为,不体谅妹妹? “妹妹,你……你别难过,小哥哥说得不对……不想原谅就不原谅,那就当陌生人好了……别赌气啊,学那些东西对你自己有好处……” 见妹妹默默听着不回应自己,池荣厚心里也很不好受,愈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母亲对妹妹不好,他难过又无措,不知道怎么才能劝说母亲将妹妹与他一视同仁;现在母亲想对妹妹好了,他还是难过无措,不知道怎么才能劝说妹妹接受母亲的善意,冰释前嫌…… 她们两个都是他最重要最在乎的人,他不想任何一个伤心难过。 …… 荣娇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直担忧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小哥哥康氏给自己下药?还是拆穿她的不安好心? 一直都知道康氏与小哥哥的感情,康氏对自己不慈,对二哥特别是小哥哥却是十足的慈母……若她与康氏闹翻了,形成你死我活的局面,最难过的一定是小哥哥! 可是若要她违心地敷衍池荣厚,也是不可能的,没奈何只好撒娇耍赖,“小哥哥,我才用不着高门大户的管家经验!你不是和二哥说好,将来会给我找户简单人家?……你看我长这么大,之前别府门都没出过呢,趁着现在还小,改装也不会轻易露了形迹……这两年你没有荣娇妹妹,只有小楼弟弟……别的事,以后再说好不好?” “……放心吧,你妹妹我是不知好歹的人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总需要时间的,对吧?小哥哥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欺骗性的花言巧语,她没法说给池荣厚听,但要如他所愿与康氏握手言和,荣娇做不到,康氏也不想,都是小哥哥的一厢情愿。 别的保证不了,看在二哥与小哥的面子上,只要康氏不出手伤她性命或行事过于肆无忌惮,只是耍小手段禁足禁食之类的,她保证会尽可能退让,即使回击也尽量采用温和手段,不会赶尽杀绝不留情面的。 池荣厚听到这番话,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一味愚孝的,知道荣娇其实一直是在退让的,他不能将自己的愿望强加给她,妹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不识酸甜苦辣的物件。 “……按你自己的心意,小哥哥只希望你能过得好,不是要给你压力……” 他按下心底的复杂情绪,说起荣娇的身份与生意:“……以后要常在外行走,闻刀跟着不适合,知道他是我的人不在少数……二哥会给你准备两个面生的人手用,有适合的你自己也买几个……” 若闻刀一直跟着荣娇扮成的小楼公子,若有心人要查,迟早是个不小的破绽。 “酒坊的事,看你喜欢,要想自己个儿独资办酒坊,本钱二哥三哥这里有一些……不过你不方便天天出府,最好是拿酒方与人合作,事情能少一些……安国公世子名下有酒坊,他与二哥交好,二哥说若你有意,让我趁这几天在都城,约了时间把你引荐过去……” 开酒坊茶楼之类的,他真心不赞同,非要做生意,开个卖胭脂水粉绸缎庄也好呀,都是女孩家家用的…… “二哥说了,张世子只是个建议,若是你有别的更适合的合伙人,自管去做好了……” 小楼是妹妹假扮的,知情人越少越好,依二哥的意思,明面上尽量少与他们的熟人打交道,而且妹妹或许会选择与玄朗合作也说不定。 +++++++++ 谢谢朗格子亲的打赏……求收藏求推荐,多谢支持~~~ 第七十六章 酒坊(上) 说到酒坊,荣娇一开始就是想与人合作的,而且将玄朗列为首选。 不过,事情进展的不甚顺利。 自玲珑雅集那晚与玄朗见面后,接下来的这些天都没再见到他的人影儿。 据岐伯说,玄朗不在都城,又去外地了——这人的确如他自己所说,琐事纷杂分身无术。 应该是家大业大吧?荣娇窃以意。 荣娇被康氏盯住,每次去晓阳居都是来去匆匆,有岐伯坐镇,茶楼的生意平稳。 玄朗已经让岐伯将说好的晓阳居股份提前转给了荣娇,小楼的身份是假的,一办手续就露馅了,荣娇直言自己名下不方便有财产,股份不用落在实处,只按照对应的股份分红就可以。 她以为要费些口舌解释,结果岐伯什么也没问,荣娇准备的一番天衣无缝的说辞与理由全都没用上! 茶点的方子也银货两讫,岐伯作为两边的代理人,为点心方子做价一千两,这份高价惊得栾嬷嬷好几天晚上睡不好觉。 荣娇为安她的心,告诉她这是因为买主是玄朗,是特意关照她的友情价,谁知栾嬷嬷听了这番解释愈发不淡定了,素昧平生的,玄朗公子凭什么这么照顾自家小姐?他不会是看出姑娘的女儿身,别有用心的吧? 哎呀,这银子太烧手了!总感觉拿了银子就跳进火坑了! …… 栾嬷嬷的纠结荣娇既感动又好笑,谁对她好,她能体会…… “……二哥找朋友帮你办了小楼的身份,要过些日子才能送上来……” 妹妹若偶尔男装一次,叫小楼大楼无所谓,但若要常以此身份行走,除了名字外,相关的身份证明还是要有的,否则但凡要查路引,荣娇就原形毕露了。这么明显的破绽,两个好哥哥怎么可能忽视呢? “谢谢哥哥。” 假身份的问题,荣娇曾想过,还没开口提。哥哥们已经帮她想到了。 “你的酒坊,若是要与人合作,可以用二哥的名义……” 即使有了手续齐全的假身份,办契书等手续终是不方便,“有二哥做靠山。等闲人也不会招惹……” 听妹妹的意思,是想与那玄朗合作,虽然他多半也是有身份背景的,但做酒水生意的,个个靠山硬实,多一层保护的关系更好。 即便是那玄朗没有恶意,让他知晓池家二少爷与小楼关系匪浅,以防万一总不会有错。做哥哥的,对与自己妹妹接触的外男,提防已成本能。 …… 荣娇不知是否错觉。好象……岐伯并不太想做酒坊生意? 她第一次与岐伯提时,岐伯说他家公子不在,这种事情要公子来做主……接着,又说他们家没有做过酒水生意,然后,就没下文了…… 难道玄朗一直没回来?还是他不想合作所以才避而不见? 荣娇真没猜错,玄朗听到岐伯的汇报,清俊的眉头微微轻蹙:“……怎么想起要开酒坊?” 真心不是好主意! “小楼公子说他有酿酒配方,独一无二的。” 岐伯有些无奈,公子的规矩他是知道的。但小楼追得紧,小孩热情蛮高涨的,他又不好直接拒绝。 “独一无二的配方呵……” 年纪小小,脑子里的存货倒不少! “是。属下看小楼公子是势在必行,若是您不与他合作,他也会另去找别人合作的……” 那位小公子,满脸热切,态度明确,他与您熟悉。先来找您,您要是不感兴趣,不做,他是不会放弃的。 嗯,玄朗想到小楼的倔强,对岐伯的看法深以为然:“……约个时间,我与他谈。” 能做的生意千千万,何必非做这个? 想要赚钱,给他指条别的路就是! ++++++++ “……不做酒坊生意!为什么?” 荣娇甚是吃惊,瞪大了眼睛将疑问甩给玄朗。 之前岐伯说他家公子回来了,要与他亲自商谈,荣娇还以为是找自己谈合作细节呢,没想到玄朗竟说他不做酒坊生意! 荣娇知道有些人行事有各种不同的底线,做生意有不碰触的禁忌,但酒坊又不是青楼赌坊地下暗庄,赚的是脏钱,容易惹人诟病,酿酒啊,堂堂正正的生意,怎么还不做呢? 难道他家有亲人是死在酒上的? 所以才痛定思痛,对酒类生意深恶痛绝? 荣娇狐疑……也不对呀,玄朗不喝酒的? “……是酒引子不好弄吗?” 荣娇猜测,看玄朗的样子不象是没门路啊,酒引对寻常人而言是有难度,对他应该不是难题吧? “或者我来想想办法?” 若是他不方便,二哥想办法也是能找到门路的…… “不是酒引的问题,” 玄朗知道若不跟他解释清楚了,眼前的小孩必定不会放弃自己的生财之路:“是这生意本身有问题。” “诶?” 荣娇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这生意乃司空见惯的,有什么问题? “酿酒要耗费大量的粮食。” 用的是陈述语句。 对呀…… 荣娇傻傻地点点头,虽配料不同,主料跑不出小麦高梁大米等粮食作物,“还有水,水也很重要。” 她一脸呆萌地补充道。 这有什么问题?不管酿酒的主料用什么,都要计在成本里的,定价时算好了别亏本就是。 玄朗被她充满孩子气的回答取悦了,不由愈发耐心地解释道:“你知道为什么要有酒引的限制?” 这个吗,一般来说,凡是有入行门槛限制的行业,要么是为了垄断财富要么是恐有杀鸡取卵的嫌疑,不利国本,故此才不放开,荣娇想了想后将自己的猜测讲给玄朗听。 “很有见识,” 玄朗赞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最重要的两点你都说到了。大夏富庶的鱼米之乡不在少数,然贫瘠苦寒之地亦不少,若赶上年头不好,颗粒无收也是常有的……多少穷人为了一口吃食鬻儿卖女,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口杯中物,需用几碗米?” 就因为这个,就不涉足酒坊生意? 荣娇半理解半迷糊,这也太忧国忧民高风亮节了吧?酿酒当然需要粮食,但你不酿有人酿,有需求有利润就有人去做。 而且,若酒真有问题,是禁是限,是皇帝是朝廷应该考虑的,有钱不赚是傻子! 玄朗微微地笑了, 这孩子,心性还是纯粹的:“小楼,赚钱的生意有许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利于国本民生的银子,我是不赚的。” 诶? 荣娇想她明白玄朗的意思了,就是说酒坊这种赚钱的生意他不做,自己需要另外找合伙的人了呗……只是懂归懂了,她的脑袋还是有些糊涂,他是因为酿酒用粮食,所以就拒之门外的吧? +++++++(未完待续。) PS:上架了,求首订求支持! 十则这几天忙晕了,连责编大大发的上架通知都木有看到!昨天就应该上架了,居然一无所知!也没办法提前请亲们支持了,订阅量对作者很有影响,请亲们多支持正版订阅,还有,继续求收藏、推荐,月票也想要……有点贪心哦……谢谢,感谢亲们支持。 第七十七章 酒坊(下) 玄朗百忙中偷闲与荣娇一聚,告之她自己对于酒坊生意的态度,并顺便地想要打消荣娇的念头。 为此不惜纡尊降贵,破天荒头一回耐性十足地跟荣娇解释内里的原由。 在他眼中向来聪明的小楼果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可理解之后的反应却不尽人意:“……这样啊……”荣娇有些惋惜与遗憾:“一事不烦二主,还以为能与大哥再次合作呢……” 既然玄朗不涉足这一行,就只好另觅他人了……是不是要约个时间,与小哥哥提过的二哥的朋友,安国公世子张津见见面呢? 还好小哥哥过不了几天还会回府的…… 这孩子,还真没打算放弃…… 玄朗一眼就看透了荣娇的心理,不由有一丝的不悦,话说得如此明白,他居然不改初衷? “小楼,前朝曾因天灾人祸,连续灾荒之年,施过禁酒令,效果却不尽人意,太祖建元,参考延续了前朝的作法,改禁为限,需有酒引方可进行酿造售卖……” 这个,是自家高冷的主子大神吧?话真多!还一幅苦口婆心敦敦教诲的模样,可惜被教诲的对象态度无比地端正,却始终不买账! 藏在暗处未现身的阿金暗自吐槽,没错了!这小楼公子一定是自家公子刚成年时没经验弄出来的遗珠,比对亲儿子还耐心,春风化雨般讲人生摆道理…… 至于以公子的年纪是否会生出这么大的儿子……这个嘛,公子是谁?非寻常人能比的!天赋异禀,十岁左右就能行人事生儿子,也是绝对可以有的! “大哥说得极是,不过小楼有一点个人的小小看法……” 虽然玄朗话说得极有技艺,并没有直言让她放弃开酒坊的打算,但暗示之意极明显,荣娇又不是傻子听不懂…… 而且玄朗语调分寸拿捏地很到位,虽是劝服打消,却让人生不出厌烦之意。感受到的是如沐春风般的善意,以及接受与拒绝的自由。 “很多人喜欢杯中物,是因为酒的好处有许多,你刚才也说了。自己原本是滴酒不沾的,到了军中才发现烈酒壮士气……” 他还从过军?荣娇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玄朗,怎么看都是文弱书生的模样,看不出还有过从军的经历……是做军机参赞或文书的吧?肯定不是象二哥那般英武…… 心里却又多生出了几分亲近……或许他还是二哥的袍泽呢……典型的爱屋及乌。 “可见一样东西的好坏,历来都不能简单概之。我敬重大哥心怀天下苍生,却不觉得自己谋利生财就是夺人口粮。” 明摆着的嘛,有利可图的行当,你不做他做,有人沽酒就会有人卖酒酿酒,这是禁不了,止不尽的。 “就好比一把斧头,有人用它砍柴有人用它杀人,是善是恶,与斧头无关的……呃。这个比方可能不太恰当……” 荣娇的脸红了红,露出一种拘谨与自信混合的表情,思路却渐渐理得更清:“我的意思是,酒是粮食酿造的这无可更改,但人们既然能发明它,喜欢它,就是有喜欢的理由,屡禁不止更说明人们对它的需要不可替代。小楼窃以为,历朝历代禁酒的目的莫过于减少粮食的消耗,备战备荒。再有防止沉湎于酒。伤德败性,酒后狂言,议论朝政,禁群饮。防止民众聚众闹事。” 稚嫩的脸上渐渐充满了自信的光芒,“……但想要达成这些目的,方式有许多,我并不觉得人人都会有觉悟认为酒是坏东西,对此避之不急,工匠不酿酒。商人不卖酒,民众不喝酒,这种情形若真出现了,那喜庆的开心的需要摆酒庆祝的重要时刻,没了酒,岂不是少了几分尽兴?” “所以,酒坊我是要开的,而且我会想办法提高出酒率,用更少的粮食酿出更多的酒来!然后,妥善利用酒糟,我记得在西……” 荣娇的声音突然嘎然而止,仿佛是说得太快太投入,脑子没跟上嘴巴,微顿了顿,赧然地笑笑,继续接着说:“我记得好象听人说过,在西南一带,就有用酒糟养牲畜的……如果可行,也算是以粮换肉吧?一举两得的……” 言多必失,荣娇这回深有体会,刚才她说得太顺溜,差点说出西柔二字来,其实在她脑海的印象里,在西柔,酒坊剩下的酒糟会拿来喂猪、牛,而酒糟喂过的猪牛,长得会更好更有肥膘。 西柔啊,好熟悉的感觉……单单是这个国家的名字,就会带来心底的激荡……难道她与西柔有什么关连不成? 荣娇被吓了一跳,西柔可是外国!虽说现在与大夏还算友好,前些年没少兵戎相见,打了和,和了打,没少反复。 在大夏民众眼里,那是妥妥的敌国啊,真惊了! 好在,好在玄朗没怀疑,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往西柔方面想吧? 荣娇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可是冷了?” 一直若有所思的玄朗察觉到,起身将大开的窗户掩上:“上杯热茶。” 门外有人应声,须臾间送进来热乎乎的新茶。 荣娇其实不觉得冷,但没有拒绝玄朗的好意,乖巧地捧着热茶,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玄朗——她很希望能说服他,因为玄朗真的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最重要的是,优点极多! 话少,不好奇,不打听,不喜欢寻根问底! 因为荣娇是个西贝小公子,萍水相逢逢场作戏的,都好说,若与人合伙做生意,对方难免要问问她的家世,这是最寻常不过的,也是完全理所当然的。 可是荣娇不想编造出一个假的身世,因为她深知一个谎话后面一定跟着一堆的谎话,谎话永远需要不断圆谎的! 她是个真女子假公子,这是无法更改的弥天大谎,如果可能,她希望与玄朗继续合作,因为下一个合作者未必会象他那样不拘小节知情识趣,而且即便将来有一天要坦白真相,与一个人说总比与好几个人说要容易些。 鉴于此,荣娇准备继续努力说服玄朗,“大哥,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其实这个行业是没办法完全取缔的,你不沾手,有别人来做,那样还不如自己也参予其中,起到积极引导的作用,这就是堵不如疏嘛……” “大哥,我真的很想与你合作,诚意满满的!要么,你再考虑考虑?拜托,拒绝得太干脆,我会觉得忒没面子了……” +++++++++(未完待续。) PS:感谢童诺儿亲、一把思念亲的打赏,首日上架,求正版订阅,谢谢! 第七十八章 破例 “大哥?玄朗大哥……” 荣娇习惯了与自家的两位哥哥撒娇,如今有求于玄朗,不经意间就开启了一点与哥哥们的相处模式,声音低软了半分,尾音拉长,微微上调,她的声音本来糯糯的,做小男生时故意低哑哑的,带着小小的磁性,听起来象极了未到变声期小男孩雌雄莫辨的声音。 大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可怜兮兮的小奶狗,呆萌萌地想要讨好主人,只差背后再加一条小尾巴。 玄朗忽然就有点心软,想起自己的宠物如风刚生下来的模样,小小软软的小奶豹,走路跌跌撞撞的,一双墨玉般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呆萌萌得很,会用它粉红的小舌头舔他的掌心,略显粗粝的舌头舔得掌心发痒…… 象眼前的这小家伙! 听他说起事来头头是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在他心中,直接将荣娇与小奶豹归为一类了…… 何况他说的有些道理…… 想到这里,玄朗温和的神色愈发亲切,微微展颜一笑,如春风拂面,“嗯,好。” “玄朗大哥,你就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诶,你说什么?” 荣娇还在打算再加把火,继续游说,忽然反应过来玄朗那两个字的简单回答代表的意思,她忽然就愣住了,成功来得太过容易,很梦幻啊……感觉她后头准备的好几箩筐的话都还没发挥呢,玄朗直接就同意了? 同意了? 荣娇眨了眨眼睛,是幻听了吗? “好是什么意思?是同意吗?” 不确定没关系,直接再确认一次好了。 “是,”玄朗含笑看着她惊讶的小脸,目光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宠溺:“具体的你和岐伯来商量,我最近忙,可能顾上不。” 柳暗花明的感觉要不要太爽!荣娇脸上满满的笑容仿佛溢到了空气中,连带周围三尺之内都是喜悦:“太好啦!可是,你怎么又同意了?” 明明之前态度虽然很温和。事情却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转折太过迅速,有点不适应呢……大哥,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怎么,你不希望我同意?……” 玄朗带着一点点笑意反问。 到底还是孩子。这一会儿功夫,他那张小脸上的表情都不知变幻了多少遍!意外、惊喜、怀疑、迷惑、探寻、担心,真难为他那张脸了,巴掌大的地方却要挤下这么多表情! “当然不是!” 荣娇矢口否认,根本没发现玄朗语气中的促狭之意。 不过。如果能告知原因是最好了,毕竟玄朗前面太坚决,后面转折太迅速,荣娇有点不踏实——当然不是信不过,而是,合作伙伴嘛,尽量应该坦诚相待的吧? “……你说的有道理,我被说服了!” 玄朗不忍看他眼睛里悄悄掩饰的失落,的确是被他说服了,玄朗小小地反省了一把。往日自己真的是有点因噎废食了。 他没有告诉荣娇的是,他厌恶的虽是酒,却并非是酒本身。 自打知道身世后,他就视酒如敌,因为他自己的存在就是酒后乱|性的明证,若不是有那场醉酒,几乎不可能有他这个人的出生! 一场罪孽,总要有个罪魁祸首,所以,做为色|中|媒的酒是被他迁怒了吗? 直到从军上了战场。他才首次发现杯中物还是有点用处的,虽然他还是不喜欢,但并不会强求别人如他一样,甚至。大战前他也会与将士们一起喝下壮行烈酒,预祝旗开得胜,庆功宴上,亦推杯问盏把酒言欢。 那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平素里,最闻不得酒味。滴酒不沾。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对贪杯的人,有种天生的不喜,没人敢带着一身酒气在他身边出现…… 这也是岐伯极不看好荣娇想做酒生意的缘故,在熟悉他的岐伯看来,公子是一定不会做这件事的,而且,说不准还会连带了对小楼的印象。 唯利是图的酒商,在公子眼里,厌恶程度可如放高利贷者同出一辙。 所以,这些年没人敢在玄朗面前提个酒字,岐伯什么赚钱的生意都敢插手,唯独在酒一行上,绝对不敢生出任何心思。 何况,这一行在普通商家眼中是暴利,在岐伯的眼中并不是什么赚大钱的行当,有公子在,比这个利润高的买卖,还是有的! 这些背后不为人知的旧事,玄朗自然不会说给荣娇听,好在荣娇也是豁达的,只要玄朗合作之意不变,一句简单的“我被说服了”足以令她释怀——是不是敷衍不打紧,只要合作诚意够,只要有钱大家赚就好了。 荣娇眼下的世界观很简单。 …… 合作意向定了,玄朗有事要忙,荣娇要防康氏查岗,两人匆匆告别,各自他去。 有岐伯在,荣娇不担心,反正玄朗都说了,具体的事情与岐伯商量,有岐伯负责操作。 两个拍板的都是甩手东家,被主事的岐伯风中凌乱了好久,说好的厌酒呢?说好的不做酒水生意呢? 严重怀疑小楼给自己主子喝了迷魂汤! 莫非小楼真有主子之间有什么血脉牵绊不成? 睿智的岐伯表示,他被阿金诡异的碎碎念洗脑成功,也开始考虑小楼是小主子的可能性了…… 不对呀,以自家公子的年纪,怎么能生出小楼这么大的儿子? +++++++ “……他找我?有没有说什么事?” 池荣厚略显惊讶,他是在回大营前例行来铺子看看情况,却听掌柜的说王侍郎府上的三公子来找过他。 咦,王府的三公子不是王丰礼吗? 他找自己做什么? 难道他知道推他的是自己? 池荣厚神色不动,心里却开始盘算,这是要来讨公道的? 之前传言王丰礼磕破了头,昏迷不醒,情况不容乐观,结果他后来还是醒过来了,人也无大碍,据说就是书读得更勤奋了,自打醒了后,足不出户,天天呆在书房里手不释卷,不但将外头那些花魁相好的全放下了,就连自己院里的莺莺燕燕也遣散了好几个,留下服侍的都是相对本份容貌不出众的丫鬟。 外头说好说坏的都有,好的说法是,经此一役,王三公子愈发稳重明理,不复往日的轻浮,坏的就传王三不但被打坏脑子,下半身的某个部件也出了问题,不是不想风|流,是暂时风|流不起来…… 他是浪子回头也好,是暂时不行也罢,池荣厚对此不置可否,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二人往日并无交情,足不出户一心读圣贤书的王三找他做甚?他可不想与那个一戳就倒的好|色小人有任何牵连! 池荣厚虽不怕事,心情却不太美妙…… ++++++ !(未完待续。) PS:感谢众位书友的订阅支持,感谢书友皓月当空0605亲的打赏与月票……这是本书收到的第一张月票!好开心!皓月亲是老朋友了,写《锦此一言》时就多蒙亲支持关照,谢谢! 第七十九章 王三 “三少爷,那王三公子再三叮嘱,若你回来一定要转告……” 掌柜的也为难,知道自己少爷绝对是不待见这位王三公子的,别的不说,单冲前些日子传出的王池结亲这一条,三少爷不揪着王三揍一顿,就是客气的! 居然敢肖想大小姐! 三少爷不揍他,二少爷也饶不了他! 可那王三公子不知是不是吃药吃多了,还是真的脑子坏了,不但自己来过一次,还隔三差五的派小厮过来反复知会。 “就说我知道了,但军务在身,没空!以后再说!” 池荣厚不耐烦,谁要见他?跟他有什么好说好谈的? 躲还来不及呢! 没用的家伙,轻轻一推好悬没挂了,害得他被自己老爹打了十军棍,这还是不知道是他推的,仅仅是因为当天在场受的惩罚,若是老爹知道王三昏死是自己下的黑手,嘿嘿,不死也得脱层皮! 反正自己妹妹是不会嫁给他的,谁还认识他是老几? “……交代的事情你可要记牢了,人一到,就让闻刀引了下去安排。” 二哥给妹妹安排的人手,最迟明天就应该到了,若不是父亲盯得紧,他实在不敢晚归,本想着陪着妹妹一起见见人的…… 不过既是二哥的安排,想来是完全可靠的,他见不见的也无谓。 妹妹说了,要与之前的那个玄朗合作,听说酒坊初步打算设在城郊……荣厚打心里不赞成,这岂不意味着妹妹去酒坊就要出城? 这真成了小楼公子的! 完全颠覆了他最初对妹妹扮男装之事的想象,他以为荣娇就是想开了,突然想看看外面的热闹,是小孩子心性,甚至想做生意,也无非是一时兴起…… 所以虽觉得有些不妥,还是举手赞成的,妹妹太过乖巧沉闷。小小年纪就心如古井如老僧坐定只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见见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 等新奇劲儿过了,自然还是会回归的。岂不知这丫头如脱了缰的小野马,一发不可收拾。在城里闹腾还不够,居然还要出城! 池荣厚哀叹,真不知二哥怎么想的,不帮着自己一起管她还大力支持! 安安份份地跟着母亲学管家不好吗?你看人家大嫂现在,处理起府务来有模有样的。这上手才几天功夫? 一看就知当年在娘家是学过的,荣娇这丫头,非要说自己不嫁高门大户用不着,她现在还小,怎么敢确定一定用不上? 艺多不压手,先学着又没坏处…… 唉! 池荣厚深叹息,世间事,果然十之八九不如意,原先母亲不愿教,现在妹妹不愿学! …… 将紧要事一一吩咐完掌柜的。池荣厚带着随从离开铺子,准备回大营。 “池三少!池荣厚!” 走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恍忽身后有人在喊他,池荣厚停住了脚步:“听到谁叫我了没有?”他问随从。 “池荣厚!” 不待随从回答,身后传来清晰的喊声,这回他听得分明,是道男声,听起来似有一分耳熟。 回过头,见一青年文士从隔了不远的一家文房四宝店疾步走出,冲着这边快步而来。 王三? 池荣厚一看。认识呀,这不是王丰礼王三那小子吗?素无交情,他这般象遇着知己好友的样子,想干嘛? 人已经追到跟前了。这时再装作不认识没听到,扭身就走,显然不符合池荣厚的为人原则,他站在那儿没动,略带戒备地看着王丰礼面带微笑,神情似有些激动地靠上来:“池三少!没想到在此巧遇……幸会!幸会!” “不巧。” 池荣厚冷冰冰道:“你可以当作不曾巧遇。” 笑得那么灿烂。咱俩很熟吗? 王丰礼笑容微敛,神色间略显尴尬,“是我冒昧了……适才瞧着背影象是你,一时激动……” 他这段日子埋头苦读,难得出府一趟,今日也是听说玉水斋新进了些上好的纸砚,这才上街来,没想到选东西的间隙,偶尔向往一瞥,竟见到池荣厚! 顾不上手头正在选的东西,急匆匆追出来。 “王三公子有何见教?在下忙得很……”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爷没心情与你耍花腔。 “见教不敢当,在下想请池三少喝茶,不知能否赏光……” 没等池荣厚拒绝,王丰礼接着继续说道:“上次在下出言不逊,事后思及十分后悔,一直想向池三少爷当面陪罪……” 噫? 池荣厚眼中闪过狐疑,没想到王三的姿态摆得如此之低,上次的出言不逊,是指在笑|春|风,他说起妹妹荣娇时的不屑与轻慢? 那时的王三可嚣张得很,语气与神情都忒犯贱,这才惹得自己下黑手…… “为什么?你想干什么?” 听到池荣厚如此干脆直白的疑问,王丰礼俊秀的脸庞浮起微微的讶然与尴尬,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与自嘲,再次拱了拱手:“做错事说错话,喝茶陪罪以示诚意。”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好在,还不晚,大错尚未铸成…… ……? 听到这番回答,池荣厚没有马上答话,上下打量着王丰礼,目光中带着戒备与不解,他以往与王丰礼并无多少交集,但风流才子王三公子的闲话听过不少,加之有过笑|春|风那晚的交道,对其人大致有个印象,这王三画风不对呀,不是别人冒充地吧? “你是王侍郎大人府上的王丰礼吧?” 池荣厚双臂抱在胸前,不无审视之意。 “是。” 王丰礼苦笑,“以往让池三少见笑了。” “你脑子没毛病吧?” 知道人是对的,确认无误后,池荣厚很没好气地,他对王三没好印象,自然懒得理会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呵呵,身体已无大碍,多谢三少关心,” 王丰礼对他明晃晃的嘲讽不以为意,打了个哈哈化解了他的话意,当成问候收下。 “你倒是会顺杆爬!” 池荣厚一脸地不爽,心里却暗自惊讶,王三变化太大,眼前的人,比印象中清减了两三分,愈显得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一袭白衣,唇角含笑,一双桃花眼幽深迤逦,怎么看,都还是以往那个风流倜傥的温雅公子,却似乎有什么沉淀了下来,往日隐约流现的轻浮之相已荡然无存,举止沉稳,言语有度,如一块被打磨的玉石,去了表面的浮夸,愈发显露出玉的温润与美好。 “王三公子的盛情,池某却之不恭!” 二哥以前说过,可以拉这小子为同盟,上次失手了,这次或许还可一试? 一杯茶,喝就喝了! +++++++++(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疑虑 “二哥,你说王三是什么意思?” 在池荣厚的认知里,有问题找二哥,不懂的不会的不清楚的全部可以拿到知心姐姐……呃,是知心哥哥,亲二哥池荣勇那里,跟他要答案准没错! 不管二哥有没有答案,总之,事情到了他那里,就跟自己没关系了,他可以放心地高枕无忧,剩下需要动脑子或费手脚的事情,一律由二哥来负责。 但凡他有差遣,自己随时听命就是。 所以,莫名其妙地喝了王丰礼一顿赔罪茶后,一回到京东大营,他就找二哥来汇报了。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池荣勇听完描述,也不得其解,听意思王丰礼并不是找荣厚讨公道,赔罪?就因为他上次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诋毁荣娇的话? 骗鬼去吧!真拿自己当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 池家哥俩嗤鼻! 王三那种吊炸天的小人,怎么可能! 一定有企图! “没有别的了啊……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 池荣厚挠头,王三就是很诡异地说自己前番言语不当,要请自己喝茶赔罪,然后就真诚地道歉,说自己那夜多喝了几杯,神志不清,口吐狂言,十分地失礼,请池荣厚原谅,言语间冒犯了池家及大小姐,实乃不该,事后悔不当初,白读了圣贤书,枉为读书人,云云。 “我以前与王三也不熟,不过这次见他,变了许多……整体感觉好象换了个人似的,以前见他那幅自命不凡的贱样,就手痒痒想揍得他爹娘不认识他,现在好多了,至少看上去挺顺眼的,也不犯贱了。” 池荣厚将自己的疑惑全倒给二哥:“二哥你说这伤了脑袋真能让人顿悟,痛改前非?人家说生死之间有大悟,他不会是真生死边缘走一遭了吧?” 哎呀。那他如今的变化,岂不是拜自己所赐? 这可不是好消息……池荣厚不想居功。 而且,这王三好象要赖上他了:“二哥,他还说下次我再回都城。他要给我接风,还说,听说我喜欢看书,他那里有些不错的珍本,邀我有时间一起赏阅……还有。他还说对你的身手很是仰慕,问你何时会回城,拜托我为他引荐……你说他没毛病吧?怎么好象认准咱们,硬要搭上关系似的?” 虽然他的热情还是挺克制的,但问题是,大家以往不熟啊,猛不丁儿来这么一下子,真让人受不了!这文臣家出来的,脑子长得果然与他们武将家的不一样! 池荣厚表示完全看不懂。 “先不管他,总归是不相干的人。静观其变。” 池荣勇想问题永远简洁明了,管他是张狂轻佻还是稳重可靠,总之,他现在与咱们没关系,只要妹妹的亲事不会与他扯上关系,大家就是能够讲好好保持礼貌沟通的陌生人。 “我听二哥的。” 池荣厚合掌,对呀,我操心他干嘛呀!是那小子主动贴来的,又不是他要讨好他的! 可是,他想到自己模模糊糊没什么依据的猜测。还是多嘴了:“二哥,我怎么觉得那小子,好象对妹妹挺在意的?话里话外老想妹妹身上扯?” 是他想多了吗?王三的表情神态语气语调都挺合规矩,挑不出毛病。可是他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说到妹妹时,王三的感觉有些微的不对劲,似乎每次说到妹妹时,总会有微不可察觉的停顿……是错觉吗? “你是说他觊觎妹妹?” 池荣勇清冷的俊脸立马染上为名为愤怒的火焰,“该死的!胆子倒不小!” “不是。可能是我多想了……他并没有不对的举止,只不经意地提到妹妹两次……” 是错觉吧?在外人眼里,妹妹应该是长相不知如何的病秧子,从王丰礼的阅美史看,他没理由对既不是才貌并举又素无贤名的妹妹产生兴趣的…… “你说什么?” 池荣勇如清冷的俊脸现出一丝愠色,“他看上的那些女人能跟妹妹相提并论吗?连荣娇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妹控症发作时是无差别攻击,连同盟者池荣厚也轰击不留情。 “就是,妹妹当然是最好的!” 池荣厚急忙表态,二哥咱俩是一伙的,妹妹当然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 我的意思是别人不知道咱妹妹是最好的啊,王丰礼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行为难道不很反常吗? 难道不应该引起我们的警惕,去仔细分析小心防范吗? “……嗯,不管他是何居心,妹妹的亲事要尽早定下来,” 池荣勇难得露出烦燥之色,妹妹的亲事一日不定下来,就恐夜长梦多……“你看看这些人选……” 他掏出一沓纸递给荣厚:“有没有顺眼的?” 这是他精挑细选要说给妹妹的亲事人选,查过祖宗家世的。 只是,总觉得没有一个是完全对心思的……这些人都配不大上妹妹,只能矬子里挑高个,勉为其难…… 唉,咱家妹妹太优秀了,上乘良配人选暂时没有啊……池荣勇对自己费心挑选的结果不满意,以前觉得与自己结交的那帮小子也好,大营中的袍泽也罢,看上去也都人模狗样,在外人眼里或许也能称一句青年俊彦,怎么要是拿挑妹婿的眼光一看,全是些怂货!完全看不上眼! 显然,妹控唯二的池荣厚观点与他相同,他仔细看完了这一小沓纸,咂吧嘴,面露踌躇之色:“二哥?” 就这些,没别的了? “有话直说!” 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二哥,这些都不太合适啊……”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不是我挑刺啊:“这一号,家底太薄,虽说咱们不在乎门第,岁数也大了些,家里长辈肯定急等着抱孙子……” 妹妹年纪还小呢,至少得三四年后才能成亲,他能等?就算能等,万一提前弄出个庶子庶女的,多糟心啊! “二号,长得有点抱歉,虽说男人俊点丑点没关系,可这鲜花也不好插在牛粪上……” “四号条件还不错,就是家太远了,咱妹妹是不可能远嫁的,将来万一有什么事,照应不上……” “六号长相上没问题,家世也还清白,不过,我听说这个人有隐疾,他一出汗身上就有股怪臭,熏呛得很……” 总之,就没有资格当自己妹婿的! 池荣厚眨巴眨巴眼睛,二哥,除了这几个,还有别的人选吗? “暂时没有了! 池荣勇没好气,但不是为了弟弟说的这些,真要说起来,令他不满的比荣厚挑出来的还要多! 找个可心可意的妹婿咋这么难呢?这周围怎么净是些歪瓜裂枣? 两位忠犬哥百分百地头痛。 +++++++(未完待续。) PS:多谢亲们的支持,求票求推荐咯~~~~ 第八十一章 进展 岐伯的办事效率极高,只不过几天功夫,酒引拿到手,开酒坊的地方也找好了,在城外的一处庄子上,原先就是酒坊,酒窖器械都是现成的。 “……这一两日你抽空过去看看,若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好尽快改了……” 晓阳居里岐伯向荣娇详细介绍了酒坊的情况,听说是新盘下来的庄子,连带着酒坊等一应物什,岐伯一并打包做价买了下来。 “好,不需要在外过夜吧?” 荣娇被他说得心里痒痒,恨不得马上跑过去察看一番。 只是现在,康氏对她明显关爱有加,不如以往被遗忘的自由。出趟城,紧赶慢赶,也要大半天才能回来,对于她这个装病又要时刻提防被探疾的人而言,是有一定难度的。 “无需过夜,早去早回,也就几个时辰。” 岐伯知道她这段时间家里人看得紧,虽没探问详细原因,也明白她的身不由己,行动不得自由。 “……若是白天不得闲,傍晚出城,一早回来,也是可以的。” 岐伯给出了另一种选择,荣娇这段时间都是黄昏时分过来,夜色起后离开的。看上去他似乎是白天被看得紧,入夜就解除了。 “那,我们明天傍晚出城。” 比起被康氏抓包后的麻烦,夜不归宿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按照惯例,康氏派去三省居探疾的仆妇从来都是上午过去,不曾有夜里查岗的现象。荣娇迅速选择了目前对自己最有利的晚出早归。 “好,我去安排。” 岐伯并不意外她的选择,“作坊的工匠都安置到庄子上了,正好可以一并见见老师傅……先酿几坛验方子。” 这个荣娇懂,再成熟的配方在大批量酿造前,师傅们都要先少量酿制,进行所谓验方,彻底掌握后个中变化知晓酒质后,方会着手加大产量。批量生产。 这次的合作是荣娇以配方入股,占四成,其他的均由玄朗投资,占六成。对于这种比例分配,荣娇极为满意,她觉得自己的四成拿多了,毕竟经营酒坊涉及的方面很广,要买作坊请工人拿酒引。从原料采购到售酒,这其间要做的事情何止千头万绪? 人财物是笔不小的投入,她仅凭一个方子就占了四成,确实是占了大便宜,有些受之有愧。 “……别以为自己出了方子就万事大吉,只做甩手东家的,我家公子说了,这经营之事,你得从头到尾全程参予,可别想象他一样偷懒不管事……” 岐伯拿玄朗的话挤兑她。荣娇马上释然了,对呀,她觉得自己占便宜了,可以多出几分力气的,在经营上更用心,帮玄朗也帮自己多赚些银子…… 幽黑的眼眸中渐有感激与坚定浮现,岐伯见了暗自点头,也不去打破,其实自家主子哪需要小楼来帮着赚这点银子?漫说是一个酒坊,想要一座金山。主子也送得起! 之所以让他全程跟进,不是因为觉得他靠一个方子拿四成是多占了,而是主子要给他实践的机会,做生意光靠奇思妙想是不够的。审时度势,老谋深算,体察世情人心,这些都要有的…… 小楼象块未经雕琢的美玉,主子就是那握刻刀的手,要开发出他最大的潜能与光彩。小楼真是何其幸运! 岐伯想起小楼游说自己主子关于酒的那番话,纵然是极有道理的,却远到不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他也说得出来…… 只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敢在主子面前讲这番话,是该感慨小楼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惧,还是该惊叹主子对他的青眼相看格外宽容? 主子说看小楼顺眼,把他当成有趣的小东西……嗯,这种说辞听听就是,主子对小楼怕不是有趣那么简单,是移情吧? 话说,主子在小楼身上,到底看到了谁的影子? 岐伯百思不得其解,他跟着主子年头也不短了,从未见过他有真正上心的人,小楼,怎么说,也不应该是他的亲戚故旧,更不可能是他的血脉后人…… 玄朗不允许任何人去查探小楼的底细,可怜的岐伯,想破了头也猜不到眼前这个从江南来的小楼公子其实是池府的大小姐。 …… 谈完了正事,荣娇起身告辞。 她这次是下午来的,离开时正值黄昏,偏西的光线依旧灿烂,明亮而温柔,不带炙热的火气,湛蓝的天空中浮动着一团一团的白色云朵,它们被夕阳的辉映下透着微微的暖色嫣红。 晓阳居精心布置的庭院里,花木扶疏,金桂飘香,绿竹有节,在夕照下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显得格外恬静幽美,韵味深长。 即便常来常往对此景并不陌生的荣娇,在这一瞬间也情不自禁地驻足凝眸,心中有感,廓然空阔的心绪,与淡然惬意的闲适在这一刻完美的体现…… 面对大自然挥毫奉献的这惊心动魄之大美,荣娇似患了失语症,心中无一词汇能精准地描述下这种感受…… 有此同感的不止她一个…… 正在呆怔失神间,耳边传来一声幽长的叹息,是惊赞是感慨是膜拜是难以言表的悸动,一声短短的叹息中竟蕴含着无比丰富的内涵…… 是谁? 荣娇侧目看去,隔着几丛未开的菊花,在几步远的雅间檐下站着一个着青衫的年轻公子,身材硕长负手而立,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天际庭院间流连,仿佛安安静静地敞开五感,全身心地倾听,去体味这亦浓亦淡怡情怡景的司空见惯却又充满日常的魔力…… 荣娇的视线投过去的刹那,他仿佛若有所感,视线亦投递过来,目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荣娇露出浅浅的笑意,礼貌地颌首,来者是客,和气生财。 那人似乎微怔了下,眼里闪过一丝狐疑,继而点头微笑回应,态度似远还近,沉稳而优雅…… 是个长得挺养眼的很有存在感的公子,读书人,气质还不错哈,估计是国子监高年级的学生…… 荣娇在心里给出判断,只是,此人看起来有些面善,难道是常客,以前见过? 走出晓阳居,荣娇还在努力回忆,不对啊,以她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以及所见不多的年轻男子,这个人如果是新近见过的客人,她一定是会记得的…… 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甚美好的感知,来得好莫名! 他是谁?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旧识 负手赏景的年轻公子目送着荣娇离开,眼底的疑色渐深,这小公子是哪家的?看上去似曾相识…… 正好有茶小二从对面而来,他忍不住叫住对方,开口话询问。 “……哦,您问的是刚才走出去,穿白袍的小公子?” 茶小二笑眯眯给出答案:“那是我们二东家。” 晓阳居的二东家? 那就不是旧识…… 奇怪,怎么觉得应该是认识的人呢?而且是很重要的那种? 年轻公子心有疑虑,看来,以后这晓阳居要多来几次了…… +++++++ 王丰礼! 那个人是王三王丰礼! 晚上已钻进被窝正要进寝的荣娇突然想起来了! 难怪看着面善! 她低低地惊呼一声,“腾”地从被窝里弹坐起来,竟然是他! 之前在晓阳居里遇到的那个人,是王丰礼!前世她的渣男夫君! 只是,他看上去与前世的感觉差别不小,本来前世荣娇也没见过他几面,屈指可数的几次碰面,她都还低垂着头,未曾细细打量过…… 除了名义上的关系,与不相识的陌生人庶几近之,隔得年岁已久的前尘旧梦,荣娇根本没往前世旧识上面想,一时没认出来。 是他啊…… 最初的惊诧之后,荣娇披着被子呆怔了好一会儿,脑袋里空白一片,霎那间仿佛光怪陆离涌现出无数的念头,又仿佛如清风流云什么也没出现过…… 这是她重生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与前世有关的非池府中人,意料之外突如其来的相遇,令她心绪复杂莫名…… 怨恨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吗? 荣娇扪心自问,她的心中并无多少恨意。 不知是前世在佛前修行之故,还是她本来就是个纯良无争的包子性格,自打意识到自己又活一世后,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震撼狂喜至感恩珍惜。万般滋味皆尝过,唯一没有的是复仇之心… 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心心念的是改变自己,能变得强大自信。强大的自我是一切修持的根本,让她有能力珍惜维护住所有她在乎的爱她的人,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她没想过复仇,对于康氏与池万林这几个害她的与她有着割不断血脉牵绊的所谓亲人,她只想井水不犯河水。远远躲开,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若对方非要象上一世那样,手段狠辣枉顾亲情,硬是不给她活路,她是会反击的,会保护好自己,若对方做得下初一,必要时她不介意做十五。 但只要他们不来招惹她,她就不会主动出击。 她会防范他们,避免重蹈前世的复辙。她只会防患于未然,但不会为不一定会发生的后患,就抢先灭杀——她不会因为有些事上一世曾发生过,就断定这一世同样会发生! 事在人为,人变了,事情的轨迹也会变,自己重活这一世,不是为了逞凶斗狠的,她只要自己过得好,看重的人过得好。就够了…… 她不会为了前世的仇恨,高举复仇的旗帜,处心积虑的索怨索仇,说她是傻白的包子懦弱无能也好。是恩仇不分的白莲花也罢,总之,她就想好好的活着,不想自己尤如神助般得来的这一世,还要时刻纠缠深陷于上一世的漩涡中走不出,有恩报恩。旧仇怨就放下,过自己的好日子去。 对于虐待她对她不义的王家,荣娇并无报复之心,只要远远避开,不再重复上一世的亲事,王家与她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是好是坏,与己无关。 凡事有因有果,王家上一世那般对她,是他们的恶行,但与她自己过于逆来顺受懦弱无能也有原因,她的被幽禁,栾嬷嬷的因病不治,固然是王家没人性,与她自己的性格与池府的态度都有关系,是她的无能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后来的和离,不管王家出于何种原因或忌惮,毕竟不曾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和离而不是休妻,也算手下留情给她一条活路,和离时也将嫁妆全部退还,不曾苛扣。 王府不是善地,却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荣娇上一世就不曾恨之入骨,后来还宽容地回报了他们和离时的一丝善意。 前世尚且如此,这一世,更不会再纠结于其中! 重生以来,荣娇仔细叩问反省自己,前世之所以悲惨,与自身有很大关系,陷她于惨境的固然可恨,事实上她自己无能软弱糊涂盲目,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她! 有母不慈,却有两位好哥哥;夫家无德,有忠仆相护;她并不是一无所有,是她自己一开始就因为康氏的迁怒与厌弃,放弃了自己,以至最终走进了死胡同。 重来一世,她不想纠结过去,那是浪费生命! 她要努力自我修行,对得起重生一回的鲜活生命,不再做那个低头闭目无自我的池荣娇!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更好的将来,而不是为了向不好的过去讨要公道…… 荣娇笃定这一点,所以她一直忙着让自己更自信更强大,并没有去找康氏的麻烦,只是在她招惹自己时,才手段温和地反击,即使明知康氏不怀好意,也没想要先去设计她……更不想向她追要弃自己害自己的理由,没必要! 她不想与上世仇人再有纠葛,身体里倒是另一个奇怪的念头,那是属于梦中楼满袖的执念,她想有天找到在梦里最后出现的哥哥,问问他给自己喝的那杯茶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他害的自己…… 她想要找出害自己的凶手,死要死个明白,活着就要给自己报仇! 或许,她现在既是池荣娇,又是楼满袖吧? 她知道自己是荣娇,是荣娇的本尊。 身体绝对没错,思想与性格,行事做派以及体能的记忆却愈来愈偏于楼满袖,好在这二者并无冲突,她也没觉得自己分裂成两个人,荣娇的想要的自信坚强,正是强势聪明的楼满袖所拥有的,而楼满袖想要做的事,需要荣娇变强后才可能有进展…… 早在最初的惶恐慌乱后,新生的荣娇早就淡定地接受自己身体上的一切变化,是谁的前生前世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她,真实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她的心态,她给自己定的位置,确定了自己,人生就不会再次自乱方寸。 想通了这些,对于猝然出现的王丰礼,就象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刮过就刮过了,扬起些许前世的沙尘,除了让人心情有些不够愉快外,实在不值得浪费时间去关注,更不会让她偏离自己今生的决定。 荣娇复又躺下,盖好被子,睡了。 +++++(未完待续。) PS:多谢书友们的订阅支持,继续求票求收藏推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哦~~~ 第八十三章 问题(一) 次日是个好天气,天高云淡,秋阳明艳,荣娇神清气爽,心情如天气般明朗。 昨夜晓阳居偶遇带来的些许负面情绪,随着一夜好眠消失殆尽,荣娇早就明白,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令人不愉快的存在,这没什么,就比如昨晚天空澄澈月华如练,也会有一两只秋蚊子在耳边伴着美景同在。 不相干的存在,忽视即可。 她现在是全新的池荣娇! 今天,她要去视察自己的酒庄! 一切都在向着她期待的更美好的未来发展,何必为那些阿猫阿狗坏了心情? 活得比以前好,活得恣意幸福,就是对以往那些恶人最大的报复! 用了早膳没多久,康氏指派的婆子就又准时来三省居报到了,荣娇听楼下栾嬷嬷与对方亲亲热热打着机锋,黛眉微皱,康氏这招真是添堵高手,既卖好给了三哥,让三哥误以为她向慈母方向转变,又让自己要预防她随时探查,不能自由出门。 待那人走了后,招了栾嬷嬷上楼,说了自己要晚间出城的事……“嬷嬷,可有法子避过去?” 嬷嬷的关注显然与荣娇不同,她惊讶道:“晚上出城?这可使不得!” “为何?难道白天更方便?” 荣娇反问,她之所以选了晚上,是觉得晚间康氏的人不会过来,怎么嬷嬷会认为白天更方便? 不是这个原因! 栾嬷嬷望着自家姑娘不解的眼神,就知道她与自己所担心的不是一回事,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操碎了,好姑娘哟,那不是重点好不好? “……二财家的无需担心,这些日子早把她打点好了,您在不在的,她都会按我们说的话回复夫人……除非是夫人亲至或要唤您去正院,那就遮不住了。” “只要二财家的不多嘴就好办!” 荣娇没想到栾嬷嬷早打点好了,“我已经与人约好了。黄昏时分再出城……绣春与我身材相似,以后就让她扮做我,卧床养病,妆化浓重一些。病情往重里说,若是唤到正院,就说病重见不得风……” 至于康氏亲至探疾,呵呵,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都从未发生过的情况,偏巧赶在她出城这一夜发生,那荣娇只能承认自己运气背了。 “若她要来,就说脸上起了东西,弄得丑点,病气可能会过人,夫人未必会仔细查看。” 这实在是下策中的下策,不过,既是提前预防,总要把可能性都考虑周全。 “……姑娘。您,那些人可靠吧?这晚上出府离城,还要留宿……” 比起要对府中人遮掩耳目,栾嬷嬷更关心荣娇出行的安全性,姑娘的心越来越大了,不但在城里行走,居然还答应人家夜里去城外庄子! 不会真将自己当成小郎君了吧? “嬷嬷放心,是与玄朗那边的岐伯一起,不会有事的。再说,还有绿殳。李忠他俩在。” 李忠是池荣勇新近给荣娇配的人,顶替闻刀在外跑腿的。住在荣娇在芙蓉街的院子,明面上看与池府没有关系。 “只他们两个?” 栾嬷嬷知道荣娇不可能打消出行的主意,退而求其次。要求她多带几个随从:“太少了,有事不够照应的,李勇几个不一起吗?” 二少爷这次送了四个人给大小姐,听说李忠是擅长做生意,李勇才是正经做保镖的。 因为要减少与池府的关连,避免自己的身份泄露。自从这几个人到位后,荣娇出门基本不用闻刀陪同,而闻刀那厢也统一了口径: 小楼公子是自家三少爷在阳城偶遇的朋友,一见如故,少爷听闻他初到都城,人生地不熟,这才将自己借给他做几日向导,等他自己的仆从熟悉了,自然不用再麻烦他了。 这番说辞若不是持了怀疑之心,有意去仔细探究,倒也说得过去。 只闻刀自己有点不适应,跟着大小姐这些日子,不方便之处虽有,有趣的地方也不少,乍一被弃用,还颇有点难受呢! 这一整天,栾嬷嬷的心就没放下过,虽然极力掩饰,荣娇还是能明显看出她神色不自然,慌里慌张的,一会儿去收拾荣娇要带的行李,一会儿又揪着绿殳耳提面命——能放心吗!姑娘是要去城外过夜! 虽然荣娇答应多带两名随从,栾嬷嬷还是觉得七上八下的,被康氏抓包尚在其次,大家千金,与一个不知根底的半老头子约在城外庄子见面,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这要有个意外…… 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不可能有意外! ++++++++ 待夕阳将落,西天铺满红霞时,荣娇已与岐伯会合,乘车出城,去往新购置庄子的路上。 庄子在南城郊,距城大约二十里,拉车的骏马脚程很快,官路又平坦,暮色渐合时,荣娇一行抵达了庄子。 这是一座田庄,庄子里建有一处规模不小的酒作坊,远远的,就有晚风送来淡淡的酒香,荣娇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肺管鼻腔里充盈着满满的醉意。 天色已晚,路上岐伯已告知时间有限,用完晚饭后,会安排与庄子管事酒坊师傅见面,听他们汇报进展,明日一早再进作坊。 先碰面认识人,再了解情况,然后实地察看,荣娇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 …… “听说小楼东家是以配方入股的,想来这方子应该是验方?”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平常的似乎不带任何情感问句,荣娇记得之前岐伯介绍这个长了一双桃花眼的青年男子,是酒庄总管事沙栎。 是不是验方? 她喝过这种酒,自然是成熟的方子,但至于酿出来的酒是不是相同的品质……涉及多方面原因,用料、火候、师傅的工艺水平等,都与此有关…… 一言两语说不清楚,能让玄朗任命为酒庄总管事的人,总不会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吧?荣娇没有马上回答。 “听说是烈性酒,不知以往惯常出酒几成,酒质如何?楼东家可否能告知一二?” 沙栎继续提问,态度与语气很真诚,一双桃花眼眨呀眨,认真地望着荣娇,完全符合欲了解情况的管事形象。 一时包括岐伯在内的众人,目光都投视到荣娇的身上…… 荣娇微微笑了笑,看她年纪小,要给下马威吗? 这些问题,是一个第一次见面,做下属管事应该问的吗? 别以为她没发现,在沙栎开口时,岐伯不露声色地瞪了他一眼,目光中不乏警告兼有制止之意,却与沙栎目光交流之后,没有及时出言,默认了这种行为——这是不是表示,连岐伯也认为玄朗被自己骗了,凭一个不靠谱的酒方子占了他的大便宜?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问题(二) 岐伯的心情有点小复杂,他当然不会故意看小楼的笑话,在他心里,小楼相当于他的半个小徒弟,是自己人。 另一方面,他对小楼实在又些提防与戒备——公子对小楼也忒好了些吧,根深蒂固的事情,就因为小楼几句话就改变了! 酒坊说开就开了! 他不是为银子心疼,银子是小问题,小小的田庄酒坊能用多少银子?岐伯并没有看在眼里,至于这桩生意有多大赚头,见惯大手笔的他,也没当回事…… 是事情的本身! 是公子的态度! 是小楼对公子的影响! 公子居然要开酒坊!还是与人合开的! 就连他这个算是了解情况的都惊落眼球,何况是别人? 所以沙栎的反应他理解,公子做的决定,没人敢置疑,更没人敢索要解释,但这个小楼确实是突然冒出来的,公子又严令不许查探他的家世来历—— 公子身份尊贵,与这么个不知底细的少年来往,虽不妥,倒也在可控范围内,难得公子有兴致,当个逗趣的小东西没什么不好。 但这逗趣的乐子,能对公子有影响,就不好了,是他们所有下属不愿意看到的,万一他真是心怀叵测,故意接近公子的呢? 所以对于沙栎的行为,岐伯就默许了,理解并接受。 岐伯安坐一旁,稳如泰山,他才不会承认自己也想看看小楼会有何反应。 荣娇其实是个和软性子,即便现在行事爽利了许多,一般情况下,她还是很不习惯咄咄逼人,也不喜欢别人这样待自己,沙栎这种看似无辜真诚,实则不怀好意的表现,是荣娇最不喜欢的。 于是她就轻轻地笑了,大大的黑眸不带情绪地看着这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沙栎。好脾气回答道:“沙总管的用心我心领了,配方如何,你大可放心,我年纪小少不更事。以往与沙总管素不相识,你有几分相疑可以理解,不过,你家公子你总应该信得过,你觉得他是那种被无知小人信口雌黄几句话就能打动骗过的吗?他既选择了我。他的眼光与判断,你可以完全放心的。” 关于配方的种种,当初荣娇就与玄朗详细介绍过,玄朗有没有与他下面的管事人员交代过,与自己无关。 沙栎等人若是选择诚意询问,荣娇会直言相告或多做些解释,但对方用这种小算计,她是不会理会的。 “多谢小楼东家提醒,是我关心则乱了,我家公子自然是不会看错的!” 沙栎碰了一鼻子灰。听完他这番软中带硬的回复,心里悻然脸上却不露声色,一幅了然与心的欢喜模样,心底对荣娇的戒备又加深了几分,总觉得这小子牙尖嘴利,又会扯虎皮做大旗,拿公子压他,不怎么地道。 “既然蒙东家错爱,做了这酒庄总管事,自然是希望庄子上出息多。酒坊的酒,品质出众,供不应求,故此难免看重酒方。若由此言语间有冒犯之处,还请小楼东家莫要怪罪。” 沙栎心里不喜,面上不显,表忠心的话说得漂亮又坦然:“咱既然是做这生意的,酒的品质好坏,出酒如何。赚钱与否,难免要多关心一些……还请小楼东家能交个底,给个定心丸。” 荣娇好看的眉头微蹙随即展开,黑眸深处隐藏了一丝不悦的光芒,沙栎这番话,单从字面看也不算为过,只是他讲话的语气与表情却让荣娇不舒服,似乎对方也没太想隐瞒自己的不屑与挑衅。 沙栎是玄朗的人,这酒庄上下,包括岐伯在内,都是玄朗的人,其实按照约定,荣娇可以只管出方子,拿红利,不过问经营之事,是玄朗有意锻炼她,而她自己也想多学些经验,这才介入其中,所以她这个所谓的二东家,实际是只分红利不管事没实权的。 话不投机,对方又没正眼看她,荣娇身上属于楼满袖的强势气场就显现了:“沙总管此言差矣!玄朗大哥既然选你为总管事,定是相信你有这份能力……” 嗓音清冷,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意,荣娇微微挑高了眉头,神色间带着一股疑惑:“沙总管的这个定心丸我给不了。我拿出的酒方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至于出酒如何……那得问师傅们,毕竟酒的产量与质量是他们的职责,我不是酿酒的老师傅,不懂这些!至于酒水的售卖,那是你这个总管与岐伯的份内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是玄朗大哥选中的你们,我虽为二东家,却不好干涉太多,更不能越俎代庖!” “……沙总管是不自信还是另有他念不愿屈就?” …… 沙栎强压住心头的火,桃花眼沁着莫名的暗色,咬牙勉强笑道:“……自然不是,是我口拙,令小楼东家误会,一切是我的不是。” 岐伯在旁也目露愕然,没想到向来笑眯眯好性儿的荣娇竟会如此暗藏机锋,不留情面。 他这番话若是传到公子耳中,袖手旁观的自己也落不到好。 “自然!曲师傅几个,可是酿酒的老行家了!至于售酒,我和沙总管责无旁贷!虽说酒是头回做,生意向来是一法通万法的,小楼东家尽管放心,沙总管是个直性子,关心则乱,若言语有失妥之处,还请你莫要怪罪。” 想到公子的反应,岐伯坐不住,开玩笑或试探都得有分寸,毕竟小楼是公子认可的,对他不够尊重或有意刁难,就是扫了公子的脸面,试问他们谁敢下主子的脸? 仗着与荣娇熟悉,忙出言打圆场。 一边不停地向沙栎使眼色,你小子适可而止啊,再不顺眼,那也是公子看顺眼的!公子另眼相看的人,是大面上能为难的? 荣娇本不是侵略性强的人,即便改了性子,与人争执也是能免则免,这番话说完后,自己的立场与态度也表达清楚,遂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于是接过了岐伯递的台阶:“我明白沙总管的好意,沙总管心直口快,性子直爽,我年纪虽小,却也不是那种不分好歹的……” 沙栎又腆着脸交代了几句场面话,此事算是翻过不提。 荣娇的心里却多了个心眼,不知玄朗是什么人,他的这些下属管事,包括岐伯在内,似乎都对自己有股下意识地排斥,仿佛玄朗与自己交往,就是高高在上的云染上了黄泥……那种不经意的发自内心的拒意,挺让人挫败的。 虽然玄朗一直很平易近人,对她很好很温和。 可以借人势借人力,却不可以将人当做永远的靠山,荣娇觉得待酒坊顺利开展之后,自己也应该单独尝试,路是自己踩出来的最踏实。 ++++++++(未完待续。) PS:天儿可真冷,暴雨如注,风扫黄叶满天满地,一夜间就到了冬天!最近北部东部雨雪天,气温骤降,在这些地方的亲们要注意加衣保暖…… 第八十五章 商机 不知是自己想开了还是受了点醒,第二日沙栎完全正常了,他一早候着,在晨曦微明时分即带领着荣娇仔细查看了酒坊以及酒庄里里外外,来不及看到的方方面面,也一一指点着做了详细的介绍,恭谨有礼,进退有据,不卑不亢,言行举止与总管事的身份再恰当不过。 他有意卖好,荣娇无意找碴,总体气氛亲切友好,然后匆匆用过早饭后,荣娇一行辞别山庄回城。 一路上,岐伯神态自若,与来时无异,仿佛昨晚的事情真的是沙栎关心则乱,不值再提,荣娇亦安之若素,波澜不惊。 站在岐伯的立场上,他并不认为沙栎的行为过份,小楼出现的太突然,公子对他又太特别,谨慎些总归没有错,至少让他明白没有公子,他其实就是一名不文的小孩儿,他所谓的配方或机智,值不得什么。 沙栎是对公子忠心,亦并无过激之言论,做为总管事的,提几个小问题也是份内的。 岐伯固然喜欢小楼,也不吝于提点教导,当成半个徒弟来看待,但在他心里,小楼与玄朗是不能比的,轻重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为公子,他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对小楼,只是个合了眼缘的晚辈后生罢了! 于岐伯表现出来的亲疏远近,观望与偏袒,荣娇并不在意,世间人情,本当如此,在外人眼中,自己的确是个交了好运的毛小子,若无玄朗的相帮,她确实没有机会——虽然她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别的出路,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 显然别人并不持相同观点,即便有些交情的岐伯,在能力与运气两方面,更认为她是运气好。 运气也是能力的一部分,这些人怎么不明白呢? 就凭她能重活一世,这不是一般人匪夷所思。想都不敢想的好运道么? 运气好,也要自己能把握得住。 她是知恩的人,得玄朗相助,自然会牢记这份恩情。即使他不在意她回报与否,若有需要,她自当会知恩图报。 …… 提心吊胆一夜无眠的栾嬷嬷见到荣娇安然无恙回来,上下左右打量审视,确认她的大小姐没少一根头发丝后。心才全然放下,忙不迭地张罗着洗漱备饭,让替身丫鬟绣春改回装扮,下楼做回本身。 “……姑娘哟,下回可别再这样了,有事你还是白天出去,嬷嬷一晚上没敢合眼……”栾嬷嬷心有余悸,怕康氏来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担心荣娇吃亏。 “下次不会了。” 荣娇柔声安抚,若无特殊原因。她也不想与沙栎多打交道。反正她也不懂酿酒,配方卖出去,坐等收红利也没什么不好。能搂到银子就是正理儿! 接下来的日子,如荣娇所言,她甚少外出,晓阳居有了固定的回头客,生意居高不下,有岐伯坐镇,一切无碍,她也将自己能想到的一些新举措说与岐伯听。请他视实际,适合的就推行,不适合的就放弃。 至于酒庄,她也根据自己见到的情形。绞尽脑汁写了一本建议册。 虽然行色匆匆,仓促间也没有将庄子走一遍,但岐伯与沙栎的介绍却很全面,庄子很大,除了最中心的酒作坊外,还包括二百多亩良田。百亩的山地田,一处池塘,几处果园,一座山林。 荣娇不知是碰巧了,还是玄朗当日听进了自己的话,才特意选了这个庄子,她调动记忆,拟定了份经营建议书,至于是否会被采纳,看岐伯与沙栎的意思。 她只要求自己尽心尽力,经营方面,他们应该更有经验。 荣娇知道这两次是自己借了玄朗的东风,不可能以后都这样……她原先抱着长期合作的打算,好不容易才遇到的贵人……而且可省却许多的麻烦! 现在却改了主意,不想全指望玄朗了…… 他毕竟不是自己的哥哥,真论起来,只是一个热心援手的外人,想到在庄子时岐伯与沙栎以及其他人晦涩的眼光,荣娇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要想有底气要变得强大,还需要自己慢慢修炼。借势的日子久了,占便宜的次数多了,并不利于自己成长。 总想靠着大树好乘凉,这种心理可以有,但不能过。 她可不是原先那个温软卑微低声下气的荣娇了!摇尾乞怜忍气吞声的日子,她永远不会再过! 在不知不觉间,骨子里的傲气被一点一点被激发出来,她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达成自己的愿望的! 这些日子,但有闲暇,荣娇就反复回想前世的记忆,企图借助重生的优势,找寻先机。却悲哀地发现,过去的自己要么在池府足不出户,要么在王府幽居,要么就龟缩在佛堂,她的世界小得可怜,外面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一无所知,甚至就连自己的亲事、小哥哥去世二哥失踪这样的大事,她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等她知道时事已临头或事过境迁! 所以,不论是朝堂大事还是市井热议,谁家发财谁家娶媳妇,她是一概不知的! 呀呀! 荣娇越想越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忒么就是个白痴!而这个白痴还是自己!叫不叫人活了? 白纸片儿一样的,活一辈子与没活,基本无区别! 来自梦境里属于楼满袖的记忆本来就少,还是支离破碎的,多是些打打杀杀跃马扬鞭的画面,的确是英姿飒爽肆意潇洒…… 可是,她现在不需要潇洒,也没有那种底气…… 至于赚钱的招术,楼大小姐连银子是什么都没概念,仿佛什么都可以招手即来挥之即去,完全是惯坏了的无法无天的大小姐,脑子里怎么可能有生意经? 之前拿来用的玲珑棋局与烈酒方子是绝乎仅有的拥有完整记忆的,前者是因为那东西是盗墓来的,其实楼满袖的棋艺很是一般,至于酒方,她本不喜欢喝酒,强抢过来是因为那是她的宿敌想要的,即便她拿来没有用,可不能让自己讨厌的人得到! 就是这么任性! 唉,池荣娇是空白一片,楼满袖更是另一方世界,都没有靠谱可用的! 荣娇象理丝线似的,将脑袋里林林总总的旧事,精心梳理,试图在鸡毛蒜皮里找到点有价值的线索,最后,她无比强大的耐心似乎终于有了一点收获—— 她记起前世十三岁那年的冬天,天气特别冷,连降大雪,二哥三哥不在府中,三省居取暖炭火被克扣,天冷雪大路难行,丫鬟取饭晚了些,大厨房就以此为借口,倒掉了她的份例。 又冷又饿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她躲在被子底下瑟瑟发抖,病得要死时,还在幻想着如果康氏知道了,会不会心疼? 或许会来看她…… ++++++++++(未完待续。) PS:感谢一把思念亲的打赏,感谢订阅支持的各位亲,感谢收藏投票的各位亲~~~ 第八十六章 筹备 那场百年不遇的寒潮大雪,仅大梁城就压死冻死饿死了若干人,露宿街头的乞丐几乎一夜间化为僵骨,据说京畿周边及江北区域,死亡人数,数以万计! 雪后,朝廷与达官宦之家纷纷设点施粥,池府也不例外。 这场寒潮虽来势汹汹,受灾广,但真正受灾的都是平民,大户人家仓禀实衣食足,自然不会有挨冻饿死的,顶多是下人所居的房屋,年久失修,或被雪压塌,或有伤者。 三省居死了两个小丫鬟,是冻死的。 当时在康氏的授意下,三省居领不到炭,冷得实在受不了,只要有别处可去的,都用了各种借口找暖和地儿呆着,本来当差的人就少,跑的差不多。 荣娇病着,绿殳的情况也不太好,栾嬷嬷与红缨没精力操心更多,那两个小头是外面买进来的,到府里没几个月,也没有别的去处,胆小不敢吭声,被子与冬衣又是最薄最差的,夜里太冷,没挨过最冷的凌晨。 …… 那两个小丫头…… 荣娇握了握拳头,那次她也差点死了,是红缨想尽办法买通了二门上婆子,将消息递到了外院,二哥院里的管事嬷嬷好不容易将请到的郎中带进府中给她看病,那个时候,她奄奄一息,居然还在奢望着康氏能在临死前来看自己一眼…… 想起这些,荣娇的心情很是沉郁,没找到可利用的机会,但是先勾起了往日的蠢像! 撇嘴,再次给自己的前世标记上“白痴蠢货”的标签。 百年不遇的寒潮? 这算不算未卜先知重生给的机会? 荣娇思索着,若天气不会发生变化,该来的寒潮与大雪还是会来,那她按此提前置办,是否也是商机? 至于是不是要于心不忍或不义之财不发此类的想法,荣娇并无罪恶感,这是帮助别人自己赚钱的双赢好不好? 就算她现在跑出去告诉人家今冬会有大寒早至。也根本不会有相信吧? 她唯一不敢确定是,天气是否会如同记忆里一样,寒潮不期而至,否则她若囤了太多的物资。积压在库房里,不好出手。 荣娇仔细想好后,计算下手中的银子,带着绿殳出府去了芙蓉街。 李忠几个亦住在这里。 听了她的来意,看着递过来的银票。李忠有些吃惊:“……全部买了米面、木炭和棉衣?” 池二少爷对他有救命之恩,将他送到小楼公子身边前说得明白,小楼公子就是他的新主子,对他要比对自己更忠心,任何时候小楼主子都必须是第一位的。 二少爷反复叮嘱,小楼公子年纪小,身娇体贵,不似他那般大咧咧的军中粗汉,凡事不讲究,小楼公子若带他们出行。吃穿住行,一切务必要讲究,要用最好的,千万不能凑和——池荣勇征求过荣娇的意见,她暂时不想让李忠李勇等人知晓她的真正身份,是以,李忠几个得到的信息是小楼公子从江南来,是池家两兄弟的金兰之好。 之所以选他送给小楼公子,是看在他曾经从商的经历上,小楼主子要做生意。缺个可信稳妥又能干的大掌柜的。 他几个的卖身契也一并转交到了小楼公子的手上…… 这几天,他们住在芙蓉街,偶尔跟着小楼公子出行,剩下的时间。李忠没事就去街上转悠,寻找合适的机会。 “公子,您是要开米面铺子还是杂货铺子?” 一下子买那么多米面做什么?虽说现在新粮入仓,正是收粮的好时机。 “……租个大些的库房,剩下的钱,全部买我刚才说的几样东西……若价格合适。棉花多收些,雇几个零工做成棉衣棉被。米粮方面,多收些没有发霉生虫的陈粮,柴炭方面,现在秋忙基本过去了,你提早到下面村里收购,量大价格会更低……” 荣娇没理会李忠的质疑,先说了自己的打算,然后才接着他的话头继续往下说:“米粮铺子么,也不是不能开,你看情况决定吧,不过,若是为了批粮打算开铺子就没必要了,我让你收这些粮不是为了开铺子卖的。” 一起初荣娇的计划就没米铺子的设定,米面乃国计民生的根本,若无特殊原因,价格相对平稳,不会轻易暴涨暴跌,她既无资本成为大粮商又不是大地主自家出粮,只想借预知的天气,赚一笔,若平时做些小打小闹的米面生意,赚不了几个。 故此对于开米面铺子并无多少兴趣,若是李忠觉得可以借此机会开一个,先让人手动起来,也未尝不可。 听了荣娇的一番话,李忠愈晕,那这米面铺子是开还是不开啊? 自家没有米铺子,大批量收粮已不合常理,公子竟中意收陈粮!眼下秋收已过,新粮上市,哪有人会买陈粮?除非吃不起! 弄这么多的陈粮怎么处理? 虽然自家的小主子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尽职尽责的李忠还是决定尽掌柜的本分,再次进言:“公子,您要收的这些东西,都不是紧俏物资,即便是入冬,需求量大了,价格上也不会有太大涨伏,压着银子就是亏啊……” 况且咱家还没铺子,不能自己消化,给别家铺子供货,赚的差价还不够人工损耗的。 “……放心,不会压手里的,过年以前一定会卖出去的。” 荣娇记得很清楚,那场寒潮来得特别早,延续的时间特别长,冬月中旬就前所未有的冷了起来,一直到过年后正月里才慢慢缓和下来。 她现在只恨手头银子少,没能力囤积太多,又怎么会担心东西出不了手? 嗯,或许应该跟哥哥们再借些银子…… 荣娇开始时担心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天气不会如期冷起来,万一她判断失误,亏了就只亏自己的银子好了,不能连累哥哥们,现在却想是否应该将哥哥们的私房钱都要来。 “公子,能否再考虑考虑,三思而后行啊……” 李忠还在努力劝说。 “我意已决,你只需按要求办好就是,记住,米粮棉花木炭,饱腹取暖之物。租了地方后,用这些银子尽可能地买多些。” 想想觉得自己的那些首饰头面素日也基本不用,躺在妆匣里睡觉浪费了,不如换了银子:“过几天我会再送些银子过来,你地方可以租大些,位置不用太讲究……你们几个连同包力图一家都归你使唤,若人手不够,再买两个老实可靠能顶事的来。” “你只管收,不用担心卖的问题……总之,这是你头一回的差事,只许成功。” 若是失败了,也就没有下一回了。 +++++++++(未完待续。) PS:谢谢皓月当空0605亲再投的月票,非常感谢亲的支持! 第八十七章 请安 夜色如水,灯火昏昏。 梳妆台上摊着或金或玉的首饰钗簪,荣娇挨个打量着,面露犹豫难以取舍。 这些都是这些年哥哥们陆续送进来的,件件都有着温暖难忘的回忆…… “……姑娘,还是别卖了,这都是少爷们的心意……” 栾嬷嬷神色间充满恋恋不舍:“就算以后有钱再置办更好的,与少爷们当初送进来的,还是不一样的……” 毕竟两位少爷的心意是无可替代的…… 这支翠玉簪是哥哥们一点点攒了几个月的零用钱买的……那串粉红手串是哥哥们第一次帮人牵线做生意小赚了一笔后买的……那支粉紫色的宫制绢花是二哥跟人比武特意指定的彩头——因为她从没有戴过宫制的绢花…… 是啊,嬷嬷说得对,若是把这些饱含着哥哥们心意,见证了她成长的首饰头面卖了,拿银子去赚钱,即便将来她能赚更多的银子能买到更贵的,也永远比不得这些…… 想到这里,荣娇下定了决心:“嬷嬷,你说得对!不能动!” 又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是哥哥们知道她为了赚钱把首饰都卖了,是不会怪罪她,但心里一定是难过的吧? 慢慢地一件件重新装回妆箧中,再想其他的办法好了,或者可以跟哥哥们借些银子? 荣娇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寒潮一定会有,不敢拉着哥哥们将全部身家压上,而且又担心若真是如她所想的一样,今冬酷寒,哥哥们问起,她又当如何解释?说明自己能预知的原因呢? 次日,荣娇还是给在京东大营的哥哥们写了封信,没写详情,只说自己需要一些银子周转,八百一千都可以。问哥哥们能否预借……“……是为了进货,五百两也是够的,哥哥视手头方便定,不是必需的……” 信送出去后。想到玄朗,他助自己良多,也是可以分享消息的…… 荣娇去了趟晓阳居,跟岐伯提了自己的建议——趁着现在秋收后粮价合理,酒庄多收些粮食备用。 岐伯有些犹豫。酒坊现在还是小批量验方酿造中,酒方主料的高梁用庄子自产的足够了,其它的粮食原料配备的也齐全,尚未到大量生产的时候,有必要提前存储原料吗? “……我做了些调查,向来开春后,粮食收购价会只涨不降,按酒坊的进度,入夏之前怕是要正式进入生产,那时夏粮未收。采购原料的成本会有所增加,既然酒庄有足够容量的仓库,不如现在提前存囤。这是我提的建议,可行与否,岐伯烦请你家公子认真考虑。” 荣娇说的是实情,即便没有寒潮,提前采购只要仓管得力,对大东家玄朗与酒庄都没有损失,若真有寒潮,这些粮就成了软黄金! 不管是严寒时做为粮食卖出。还是明年做为原料自用,都是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 至于玄朗会怎么选择,荣娇表示她只把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做了。若他不采纳,她也不会强求——虽然酒庄有损失,自己也有份。 ++++++++ 池府正院里。 康氏一脸的意外:“……没听错吧,是王侍郎府上来的?” 康嬷嬷的神情犹自留着几分讶色:“是王夫人身边的谢嬷嬷,您也见过的……这是她们的拜帖。” 康氏接过去,一点没错。果然是王来山王侍郎府上的,用的是太原王氏嫡脉才能用的家族图徽。 “这是怎么说的?不是说好了要悄没声儿的,不声张的?” 康氏拿不准王家人的来意,当初两家说亲时,约好了私下进行不声张,故此虽然现在是姻亲,明面上是没什么来往的,双方同时默认,何时内宅女眷互相走动,何时能公开亲事,届时视情况定的。 王家谢氏突然派了她的心腹婆子带着礼物来访,是何道理? “夫人您看,要不要见?” 来的不是王夫人,纵然是身边得脸的下人,按道理池夫人应该让她进来请安见一面的,这是给谢氏的面子,但如果找个由头,拖辞不见,也不违规矩的。 康氏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见一面:“……人都已经来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再遮遮掩掩的也没必要,还下了王夫人的脸面。” 陈郡谢氏是比太原王氏传承还要久远的大世家,王夫人谢氏身边的嬷嬷,气度礼仪比起寻常出身浅薄的当家主母都要更胜几筹,对上康氏这种中下等武将家族出身的嫡女,不卑不亢,分寸拿捏得极其到位。 王夫人准备的礼品不轻不重,比较符合两家明面上的关系,只有一个匣子没写到礼单子上,谢嬷嬷施礼后含笑道:“……我家夫人听说上秋后,府上大小姐身子不适,这匣子燕窝送给大小姐补补身子……我们夫人说了,贵府上当然不缺这一份,这是她的一点心意,请夫人您千万别见外。” ……康氏没想到王夫人还单独备了燕窝给荣娇,感觉象不小心吞吃了只苍蝇,满心的恶心,谢嬷嬷话又说得漂亮,将她的后路都堵了,硬是不收,失的是池府的脸面与气度。 “你家夫人太客气了!劳她费心了。” “……如此奴婢就不叨扰了……我家夫人来时还特意吩咐,让奴婢去给大小姐磕头请安,不知能不能劳动夫人跟前的哪位嬷嬷给带个路?” 给丧门星磕头请安? 康氏心里的不悦就显露出,婉言拒绝:“她身子不适,图清净住得地方又远……等她身子大好了,再找机会带她给你家夫人请安。” 谢嬷嬷这次来的主要任务就是要见到池家的大小姐,哪可能轻易被康氏的三言两语就说服了? 她陪笑道:“好叫夫人得知,奴婢这次非年非节冒昧到府上拜访,目的之一就是探望贵府大小姐的……临来时,我家主子反复叮嘱,知道大小姐身子不爽利,可能不方便见客,让奴婢一定要给大小姐请个安,哪怕是在外面磕头问安也成。” 一幅表明了不让见到本人也必须要到荣娇住的院子去看看的坚决。 康氏不知道王夫人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了,当初说亲时她也曾提过要见荣娇,后来被婉拒了几次后也没有坚持,现在怎么忽然就派了人上门? “……说起来也不是我家夫人的心血来潮,” 谢嬷嬷仿佛猜到了康氏的心理,主动给出了答案:“是我家三公子提的,三公子前些日子与贵府上的三少爷偶遇……无意间得知大小姐略感小恙,这才……” 所以说,我家夫人是慈母,听了儿子的话,来探望生病的准儿媳,你池夫人总不好硬拦着不让见你闺女吧?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疑虑 “谁要见我?” 荣娇停了笔,净白的小脸上浮现出茫然,是她听错了吗? “是王侍郎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 栾嬷嬷虽然也惊讶,不解其意,倒该打听的她都打听清楚了:“说是持了拜帖来见池夫人的……那王夫人听说大小姐身子不适,特意备了份燕窝补品指定是给您的,来的嬷嬷说是奉了她家夫人之命要来给您磕头请安……” 之前在正院,王夫人派来的谢嬷嬷太过老成,康氏几番拒绝都被她软中带硬给顶了回来,等到听她连王家三公子与池荣厚的交情都提出来了,康氏不好再拒,没奈何只好应允了,着了康嬷嬷陪同前往三省居—— 在那之前,提前派了小丫鬟去通知,为了池府脸面计,康氏丑话先说在了前头:“……荣娇自幼病弱,家里人怜惜,哥哥们都让着她,性子难免有些娇纵疏懒,又逢病中,体力不支懒得梳洗妆扮,若是她不愿意见嬷嬷,你可要多担待些,在你家夫人面前也美言几句……等她好了,让她给你家夫人请安。” 康氏打心里不愿意让外人去三省居见荣娇,可之前话又放出去了,说荣娇久病体弱,让她拖着病体捱到正院来见外人,显然太不合情理,眼下她还大有用处,依着王府的态度,或许朝堂上有什么动静,这亲事过不多久就有公开的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没有收到大将军明确的指示之前,还是要尽可能配合王府的行事。 “您尽管放心,奴婢是去探疾请安的,哪能硬要大小姐接受?” 谢嬷嬷给康氏吃着定心丸:“自然是一切任由大小姐做主……奴婢刚刚说的在外面磕头请安的话可不是假话……” 她此行可是带着夫人的任务来的,要见池家大小姐一面,见不到本人可怎么行?三公子话里话外无不流露着他对池家大小姐的兴趣,三公子这般上心了,夫人怎么能不对这个人好奇,想要见见呢? 于是康嬷嬷打发了小丫头提前去通禀。自己陪着谢嬷嬷赏着园子,慢悠悠往三省居走,好给荣娇留出梳妆换衣的时间。 谢氏身边得用的嬷嬷要见她? 荣娇微怔,这些日子结亲的传言早就平息落幕了。池王两家分属不同的阵营,康氏平素里与谢氏并无内宅走动,这非年非节的,王家派了当家夫人的心腹嬷嬷来做什么? 还点名要见她? 荣娇在前世的记忆里搜索,确定在上一世。并没有王家的嬷嬷来过池府,或者即使有来过,但并没有与她打过交道。 请安送礼神马的,绝对是没有的! 这是搞得哪一出?前世她倒是听说过王夫人身边有个陪嫁的心腹谢嬷嬷,不过并没有过接触……难道,结亲的事情并没有真正过去? 荣娇总觉得这事不会简单地就过去了,毕竟在前世是真实发生过的,算是大事,由不得她多想。 “……嬷嬷,就说我夜里不好眠。刚喝了药睡下,不方便打扰……” 荣娇瞬间拿定了主意,不管王家的来意如何,总之,这一世她不想与那户人家扯上半点关系。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除了那日黄昏与王丰礼在晓阳居偶遇后,这段日子里,她还见到了王丰礼一次,对方与她记忆中的感觉有些不同,荣娇不确定,因为前世她与王丰礼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并没见过几次面。也没有任何交集,如陌生人无异。 但前世这个人自诩才子风流,实则言谈轻浮举止不羁,荣娇对他的印象极恶劣。而现在见到的王丰礼,斯文有礼,进退有据,不知是道貌岸然装的,还是他本来在男人与女人面前就是两幅不同的面孔。 “……她带来的东西,噢。就是刚才提的燕窝之类的东西,能不收的,尽量不收,实在拒不了的,你装斤茶叶做回礼,就是上回二哥捎来的铁观音……” 王府的便宜,她才不沾呢。 栾嬷嬷点头应下,又想起一事来:“姑娘,王夫人是长辈,你看这回礼除了茶叶,要不要加两块帕子之类的?” 在栾嬷嬷印象不多的内宅礼尚往来中,似乎小辈多会以自己的女红做回礼,轻重不在价格在心意上,王夫人送匣子燕窝,自家姑娘回盒茶叶,似乎象是平辈论交。 再说,那王夫人喜不喜欢喝茶还不知道…… “无妨,就茶叶好了。” 喜不喜欢的无所谓,只是一份礼节上的回礼罢了,至于针线女红,王夫人谢氏也不是她的长辈或亲近之人,没必要! 前世时,蒙她出言得以和离出府,但在这之前的三年时间里,她做为婆母,对荣娇的困境与遭遇没有半分恩情,说不准还是背后的主使者或没少推波助澜,说有仇怨不为过。 那一份相帮的情意,后来在王家落难时,荣娇已经还了,所以,她对王夫人并无别的情份,也没打算在她面前留好印象。 最好是让她明白自己对她的示好并不领情也不想理会,这样就好。 ++++++++ “……没见到池家大小姐啊?病得很重还是不赶巧?” 王夫人看着摆在桌上的匣子,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她的乳娘嬷嬷说是刚睡下,医嘱不好惊扰……” 谢嬷嬷态度恭谨,毕竟是自己办事不利,神色间就流露出丝愧意。 “你到了她的院子?如何?” 儿子旁敲侧击,暗示自己派人去池府探病,按说礼哥儿原先对这桩亲事并不满意,是为了大局无可奈何同意了,忽然上心,是与池家老三有了交情,还是这池府大小姐有什么特别之处? “池家大小姐住的院子名为三省居,很偏远……池夫人身边的康嬷嬷说池大小姐喜清静,身子骨弱,三省居清幽,后院子大,天气好的时候能活动活动筋骨,是她家两位少爷特意给妹妹选的……” “院里服侍的丫鬟婆子看上去倒是老实知礼……池大小姐的乳娘栾嬷嬷……长相与说话行事,不太象是嫡出大小姐的乳娘,大宅子里的规矩懂得不多……人倒是忠厚稳重……奴婢打听了康嬷嬷,说是池家二少爷早年间从外头买回来的……旁的,康嬷嬷没多说。” 谢氏听了没出声,做为池夫人的心腹,康嬷嬷自然知道哪些话应该说,哪些话不能说……只是这般看来,池家两位少爷,对这个胞妹倒是十分地看重…… 难道礼哥儿真的是为了拉拢池家的两个小辈? ++++++++++(未完待续。) PS:下午要去外地,晚上八点的更新或许会晚,提前跟亲们打个招呼,多谢亲们支持……今天是冬至呢,别忘吃饺子哦…… 第八十九章 听命 岐伯屏息半垂着头坐在椅子上,偶尔抬起头,偷瞟玄朗一眼。 屋里很安静,能听到外面庭院里传来啾啾的鸟鸣声,似乎有清冷的风挤了进来,岐伯觉得室内的温度有点低,身上有点冷。 玄朗站在窗前,仿佛在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靠墙根放着几缸荷花,枯叶已残,透着瑟瑟的风雅;院里菊花半残,仅余的几朵晚花依旧努力地开着,带着秋风也抵不住的亮丽生机,悄然吐香,鼻息间仿若飘过若有若无的香气。 “……照他说的去做。” 空寂的室内响起玄朗清浅的嗓音:“酒庄那里你另选个合适的管事。” “公子……” 岐伯一怔,前半句的意思他明白,是指收粮的事,后半句……是要换掉沙栎?这是,公子对于沙栎前番对小楼公子的不敬进行的惩戒? 噫? 玄朗头也没回,只是轻轻地从鼻子里哼了声,岐伯马上收声,下意识地挺胸正坐。 “他叫我一声大哥,就是我兄弟。” 玄朗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起伏,跟他时日已久的岐伯却知道公子很不满意了。 前番沙栎对小楼公子的质疑以及自己当时默认纵容的态度,令公子不悦了,撤了沙栎的总管事既是给他的处罚,也是给自己的警告—— 小楼公子以为沙栎是公子任命的,实际上沙栎是他的手下,公子旗下与生意有关的事情,向来都是由他来总负责的。 “……属下知错。” 岐伯哪里还坐得住,公子连小楼公子是自己兄弟这种份量的话都讲了出来——怠慢了公子的兄弟,是多重的过失! 公子这是给自己脸面,才没有直接发作,有些惶恐地站起身来,暗叹自己还是低估了公子对小楼的看重。 “岐伯,小楼是与我合作。” 玄朗语调淡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他是不是你的弟子或后学晚辈与此无关。” 岐伯心头发紧,汗颜道:“……属下知错,绝无下次。” 小楼是公子的合伙人,他是公子的下属。意思非常明显明确—— 在小楼与公子合伙经营的茶楼与酒庄上,公子是东家,小楼亦是东家,而他,只是掌柜的! 岐伯的老脸涨得通红。公子这是在提醒自己没有找准位置,失了分寸! 小楼年纪再小,出身再普通,也是公子认可的小兄弟!做为公子的下属,让小楼没脸,实际上是质疑公子的决定,让公子没脸…… 是他托大了! 小楼公子年纪小,平素又平易近人,对他持奉为师长,态度尊敬。以至于让他忽略轻视了小楼与公子的关系…… 岐伯愈发省愈觉得问题大发了,难怪公子恼火…… 玄朗见他的神色,知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态度上不露半分:“知道怎么做了?下去吧。” …… 本来他是极忙的,素来生意上的事全部是由岐伯来打理,与小楼合开酒坊只是件极小的事,他只需交代岐伯一句,具体的事情自然有人会去处理。 而岐伯的办事能力及为人,玄朗是极信任的,他与小楼的关系也很融洽。所以玄朗吩咐下去后,就压根没有再关注过。 无意间听到了酒庄发生的事,心中着实不悦,这显然是故意刁难小楼。岐伯却默许发生……什么时候他的决定他认可的人,还需要向外人解释原因? 岐伯的这一个小轻慢,显然是犯了他家公子的忌讳,玄朗没有当众让他没脸,已是留了情面。饶是如此,被公子语气淡淡地说上几句。岐伯已经够羞臊的了…… 垂头丧气告退下去,准备听从吩咐,挑选更适合的总管事,安排人手采购粮食,说是采购倒也不准确,玄朗名下的大田庄不少,就近找一家将新粮运过来就成。 …… 在岐伯着手备粮的同时,李忠按照荣娇的吩咐,也在积极地四方奔走,多家比价,精打细算,欲将手头有限的银子发挥出最大可能的购买力,为此在详细了解行情之后,他特意将自己的想法汇报给荣娇:“……照上述的情况,我们的本钱有限,三样物品中,棉花的价格最高,要做成被子,还需采买布匹,出针线钱,所以若不是非买不可,小人建议不采购这一项,将所有的银子用来买粮与炭……” 这番话李忠说得忐忑,不知自己是不是多嘴多舌,逾越管了不该管的事情,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自家小主子吩咐大量采购这几样东西的目的所在,他若是个听话的,就应该好好照着主子的吩咐去做,而不是在这里自以为是。 荣娇听了他的话,心里却觉豁然开朗,对呀!她着相了!只想着寒潮来了,粮食棉花木炭都是紧缺之物,样样都想抓着不放,却不想自己的财力有限,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到。 照自己的能力,尽着一样两样的——这才是正理! “李掌柜想得很周到,多谢你的提醒,” 自己险些本末倒置了,她是要借先知合理赚钱的,不是要样样囤货做救世的菩萨,“就照你说的来,只收粮食与木炭!” 荣娇从善如流,当场接受了李忠的提议:“这一千两银子你也拿去照此采买。” 哥哥们收到她的信,就让铺子里将她需要的银票准备好,让闻刀送了进来。 至于她要钱做什么,哥哥们问都没问,只告诉她需要用银子就写信,若是急需来不及写信,让闻刀拿她的小印,直接去铺里柜上支银子,都吩咐过了,铺里掌柜的知道。 荣娇明白,哥哥们不问,不是不关心,而是见她没主动提,担心问了她有压力,银票直接给了,意思很明显,拿去花吧,做成了赚了是你的,赔了算是哥哥们的。 故此自打决定做这桩生意以来,荣娇的心情就是纠结的,一方面心忧炭贱愿天寒,她可是将手头全部的银子都压了上去,若是届时天气有变,没有如预料中骤寒大雪,手里囤的货就要亏本,哥哥们的银子也被赔了进去…… 这显然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形! 另一方面,荣娇那颗良善之心又会提醒她,若记忆中的寒潮如期而来,会死很多人的!她囤的那点东西对照着大梁城的平民人口,无异于杯水车薪,帮不了几户人家。 这银子,是赚涅还是不赚涅? 荣娇纠结得百转千回的…… 艰难抉择的结果当然还是赚! 天气冷与不冷是天老爷的事,不是她能左右的! 冷与不冷,她只能顺应天意,况且,借天之威发财也不是那么容易,她还担着血本无回的高风险呢! +++++++++++(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生念 象牙缕空的香笼中燃着两支特制的“肖兰”线香,袅袅间清风过之,似远还近,若有若无的香气糅合了幽静的空谷、清冷的妩媚和高雅的风情,像极了月下的孤芳自赏的兰花。 池荣珍并不是很喜欢这种香气,依着她的性子,总觉得那些热热闹闹温暖迷人的香气更好闻一些。 但这是娘最喜欢的,更是爹爹最喜欢的,因为爹爹喜欢,所以娘就喜欢……娘的闺名叫月儿,爹爹说这种香最合她的气质,如月般高洁清雅。 娘说“肖兰香”是文人雅士的最爱,价格不菲。 自家是武将……所以说,爹与娘的心底还是羡慕书香世家的清贵与风雅吧? 想到那个儒雅俊朗,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池荣珍的心里就有千朵万朵的花儿一路怒放到了喉咙,甜蜜蜜颤微微的,又如同揣了只小兔子,呯呯乱叫跳的同时,又痒又酥…… “娘,我们家什么时候与王府有交情了?” 她被宠得娇纵无比,向来不是个能捱住性子的,心里好奇,就直接问出来了。 昨天王侍郎府上的嬷嬷来拜访康氏,还去了三省居见那个病秧子丧门星!康氏那个粗鲁的妇人,何时搭上王夫人的? 王夫人可是姓谢,出自陈郡谢氏!不是康氏那个边远的中下等武将之女能攀附的!所以,王府的人来池家,一定是冲着爹爹的关系! 在杨月儿与池荣珍母女眼中,康氏这个正室夫人,实在算不得什么。 杨月儿素来在康氏面前有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她觉得论年纪论模样论大将军的宠爱,自己处处甩康氏几条街。就算论出身,自己的娘家虽然官职不高,可是在京里为官,不是康氏那偏远地方能比的! 她这种莫名其妙又好笑的优越感传染了池荣珍,娘俩居然真以为杨家那下等的末流养马小官,能与康家世袭的一州守备之职相提并论! “娘,前段时间传言王府要与我们家结亲。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有没有问过爹爹?” 那段时间谣传沸沸扬扬的。池荣珍也听说过,原先还当成笑话,要看那个丧门星倒霉的热闹…… 谁知王三公子竟是谪仙般高不可攀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能与那个丧门星结为夫妻? “珍儿,这件事与我们无关。” 杨姨娘抚了抚女儿的头发,亲事的真假池万林自然没有瞒她,这种火坑。是不会与她的珍儿扯上关系的,杨姨娘关心的是自己宝贝女儿的终生大事。至于池荣娇的死活,与她何干? “难道是真的?!” 池荣珍的心象被热油烫了一下,又麻又痛,情不自禁拨高了声音。惊怒喝问。 “娘,爹真要将那个丧门星嫁给三公子?” 这怎么可以! 爹爹最宠爱的女儿不是她吗?这么好的姻缘,上佳的良配。爹爹为什么不给自己,却给了池荣娇那个丧门星? 到底谁是他最宠爱的女儿?难道嫡庶就那么重要?既然嫡庶重要。为何不早早将她寄名为嫡出? “大呼小叫地,你的规矩哪里去了?” 杨姨娘嗔怪道。 这种亲事不给池荣娇,还能给谁? “娘!” 池荣珍气鼓鼓地,您到底是不是我亲娘啊,池荣娇那个白痴在三省居里等死,都能等来这么大的馅饼,您还整天地说要帮我谋划门好亲事,您到底有没有上心啊? “娘,王府的亲事为什么要订给池荣娇?!” 池家又不是只她一个女儿,论模样人品论才华能耐,自己哪点不比她强?她一个连亲娘都嫌的丧门星,凭什么得到这门好亲事? “不订给她,给谁?” 杨姨娘轻笑:“娘自是舍不得让你……珍儿你莫以为那是好姻缘,若是好人家,爹与娘能不先尽着你?那王家不是好去处,王三公子也不是良配……” “谁说三公子不是良配?您又没见……” 池荣珍急得眼眶都红了,不服气地嘟囔着。 王三公子丰采神秀俊朗清逸,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说话那么温柔,举止那么文雅有风度…… 在他面前,她都不敢大声说话,下意识地屏息,似乎呼吸声太粗重了就会亵渎了他…… 与他比起来,康氏生的几个便宜哥哥,都是粗鲁不堪,至于杨舅舅家的哥哥们,更是比马粪不如! 这样的人物,娘居然还说人家不是良配! 池荣珍想哭了。 杨姨娘听了她的话,却警惕地瞪大了眼睛:“你见过?在哪里见过的?” 这个死丫头,何时与外男有了牵扯。 “没有!我没有见过!” 池荣珍矢口否认,头摇得象拨郎鼓:“我哪里有机会见到他?我就是那么说说……” 没有吗? 杨姨娘将信将疑,上下打量着女儿:“没有最好……珍儿,娘不会害你,那要是门好亲事,不用你说,娘也会为你打算的……下回二少爷回府,你好好与他亲近亲近。” “池荣勇就是坨冰,您让我拿热脸去贴他?还不如等池荣厚回来呢!” 池荣珍撇嘴,总是让她去讨好那哥俩! 娘说的道理她都懂,不就是没给她生个弟弟,底气不足,怕将来她嫁了娘家没依靠吗?千方百计地让自己去讨好那哥俩儿,真是天真! 也不想想,他们是谁生的?娘你就是康氏的眼中钉,她生的儿子,将来能给你的女儿出头?有讨好巴结他们的功夫,不如趁机在爹爹那里多讨些好处,为将来谋划。 “池荣厚不行!” 杨姨娘断然否定,“论本事,还是二少爷最厉害……” 与安国公世子张津交好的是二少爷,他二人情同莫逆,池荣厚是捎带着一块玩的,真论面子,还是二少爷池荣勇更大。 安国公世子张津年二十未成亲,早年订过亲,未婚妻后来病逝了,安国公请高僧给世子批命,说是不宜早婚,这才拖到至今。 安国公府门第高贵,内宅清静,是京城里众多夫人看重的婚配热门,一嫁过去就是国公世子夫人,将来的国公夫人! 妥妥的一品诰命啊! 杨姨娘早就起了这个念头,虽然珍儿是庶出,但这庶出改嫡出也不过是大将军的一句话,若是池荣勇能帮忙美言几句,以珍儿的品貌家世,配张世子也够的! 若是上策不成…… 下策她都想好,张津与池荣勇交好,来池府做客也寻常,到时候做些手脚,制造点小事故,他不娶也得娶了!大将军是不会让珍儿给他做妾的…… 再说,就算珍儿是她生的,与池荣勇也是同一个父亲,妻妾之争也不能否掉了他二人的兄妹关系,到时,张津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总得负起责任来! +++++++(未完待续) ps:今天是周一,据说是例行求票日,呵呵,十则是个贪心的,收藏推荐订阅票票,哪天都想要噢,多谢亲们支持!&lt;!--over--&gt; 第九十一章 泄愤 杨姨娘打得好主意,只将那国公夫人视做囊中之物,池荣珍却神不守舍,呆怔了半天,寻了个由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愈想愈气苦,心里那道影子就愈深刻,仿佛要刻进了血肉里……凭什么池荣娇那个丧门星这么好命?! 明明她给他提鞋都不配的! 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夫人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池荣珍哪受过这种委屈,历来好东西都是尽着她来的,怎么可能轮得到池荣娇?只有她不要的不稀罕的,才可能给那个丧门星,何时她居然敢排到自己前面? 骄纵惯了的小姑娘咽不下这口气,又气又恨,在自己屋里好一顿摔打,碎瓷一地,帕子撕烂了几块,还是觉得胸闷怒火烧,气不顺。 冤有头债有主,谁给自己气受,就找谁发作出来…… 又妒又恨的池荣珍气红了眼,早就忘了杨姨娘的叮嘱,不准掺和池王两家亲事的反复强调,咬牙跺脚,走!跟本小姐找池荣娇那个丧门星去! 又想起这个面团子变硬气了,上回打了自己一耳光的事,那种猝不及防的亏吃过一次就够了,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不会毫无准备的就打上门去,除了贴身的两个丫鬟外,又在院子里点了六个膀粗腰圆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一起,气势汹汹直奔三省居。 …… “二小姐!二小姐您先喝茶,大小姐刚吃了药睡下……” 栾嬷嬷满脸堆笑,对上来意不善的池荣珍,心底却暗自叫苦,哪路神仙不开眼,把这主儿引来了? 但凡她来准没好事! 更要命的是大小姐不在呢!楼上躺着的那个是绣春装扮的……要是被她识破了,可就要命了…… “滚开!不长眼的老杀才!让池荣娇赶紧滚下来!本小姐有事找她!” 池荣珍啐了栾嬷嬷一口,老东西!在本小姐面前充什么大尾巴狼!还睡下了?漫说是睡下了,只要没死,就得爬下来!什么时候丧门星也能在她面前摆嫡长的谱儿了! “二小姐。大小姐脸上起东西,不能见风……您有什么事,能不能容老奴去通禀?” 荣娇不在,栾嬷嬷心虚没底气。尽管池荣珍态度恶劣,还是强挤出满脸的笑意。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阻拦本小姐?掌嘴!” 她来就是为了找池荣娇麻烦的,正主儿没见着,先拿你这老奴才出口恶气!叫你敢推三阻四! “啪!啪!” 旁边的丫鬟上前,伸手就给了栾嬷嬷两巴掌。半点情面也不留! “你!” 三省居的几个大丫鬟见此情景都握紧了拳头,眼中冒火,真是欺人太甚!大小姐早就不是当初的软弱可欺了,以为现在还能象以往那样,随便上门来打脸,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咳!” 栾嬷嬷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假咳嗽了两声,目露制止之意——大小姐不在,不要节外生枝,忍过这一时。等大小姐回来了,再做计较。 “叫池荣娇下来!不然,本小姐就砸了她的狗窝。” 池荣珍四下打量着,目光在厅内的摆件家俱上扫过,眼中闪过阴戾,该死的丧门星,哪里有资格用这些物件? 荣娇虽不得康氏的宠爱,但有池荣勇与池荣厚两兄弟在,三省居里的物件虽不能说样样是珍品精品,却也不是普通简陋之物。 “二小姐。大小姐尚在病中,您身为妹妹,不问因由的上门来喊打喊杀,是何道理?” 红缨从楼上下来。躬身行礼后,语气平静地对上池荣珍。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鬟!” 池荣珍气得倒仰,却不敢向对待栾嬷嬷那样,直接让人动手教训红缨。红缨是池荣勇乳娘的女儿,池荣勇素来对他的乳娘甚是亲厚,娘反复提醒要自己交好与池荣勇…… 罢了!暂且放过这不知死活的丫鬟一马! “红缨。你再得脸,也不过是一个奴才秧子,有什么资格在二小姐面前无礼?” 池荣珍不想开口,自有她的贴身丫鬟心有灵犀,跳出来替主子狂吠:“主子的道理,用得着象你解释?再得脸的奴才也还是奴才!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 红缨涨红了脸,瞪了说话的丫头一眼,强忍着怒火:“二小姐,大小姐身子不适,大夫说需要静养,您有何贵干,还请明示。” 有事快说事,没事就赶紧走人吧,别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让池荣娇下来,我有事跟她说。” 池荣珍高傲地斜睨了三省居的丫鬟婆子一眼,拉长了尾音:“……还是说,你这个奴婢可以替她做主?” 这话说得真诛心! 红缨一窒,使劲掐着握紧的掌心,软中带硬地顶了回去:“二小姐说笑了,奴婢哪能替大小姐做主……只是大小姐刚睡了,况且大夫吩咐大小姐不能见风……二小姐的事情若不能由奴婢通传,只能请您移步上楼,大小姐得遵医嘱。” 她上楼去见丧门星? 哈!死丫鬟是在做梦吧? “你想诳本小姐上去沾晦气?你是不是打心里盼着本小姐倒霉啊?” 池荣珍阴阳怪气的,“你不是要通传吗?上楼问问你家的丧门星,本小姐丢了一个玉镯子,是不是她捡了昧下了?” “不知二小姐的玉镯子丢在了哪里?大小姐这一阵子生病,没出过院子,没捡到东西。” 还真是找了个莫虚有的罪名上门来闹事的! 红缨与栾嬷嬷交换了一下视线,怎么办? 镯子是真丢还是假丢,肯定不会是大小姐捡到的,二小姐摆明了是借此来闹事的……关键是大小姐不在,这要怎么向下进行? “又不是这一两日丢的!池荣娇不会是打生下来就病得出不了门吧?” 池荣珍嗤笑,她就是来找麻烦的,能奈我何?不过是一个两个的奴才秧子,还敢跟本小姐叫板? “不知是架子大还是病得下不了楼了……素琴,东明家的,你们俩上去问问没脸见人的大小姐,我的镯子是不是她捡了,自己偷偷昧下了?” “是!” 她带来的两个丫鬟仆妇就往楼上走。 “二小姐,大小姐服了药已经睡下了!不知您丢的镯子是何样子何时丢的,在哪里丢的,奴婢让人帮忙一起找找……” 栾嬷嬷气得声音发抖,都说了没看到!大小姐的闺房,是你带来的下人能随便硬闯的吗?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老贱奴!给脸不要脸!” 池荣珍先是受红缨的阻,又被栾嬷嬷拒,恼羞成怒,随手将面前没喝的茶碗掷了过去,砸在了栾嬷嬷的胸口,前襟衣服湿了一大片。 “池荣娇都不敢在本小姐面前大呼小叫,谁给你的胆子?” 阴沉的眸子如毒蛇般射向栾嬷嬷:“看来两巴掌还不长记性,再赏!”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温暖 荣娇并不知道池荣珍在自己的三省居大发淫威,害得栾嬷嬷受累。 她昨天接到岐伯的信儿,约她今天抽空到晓阳居议事。 左右府里也太平无事,本着早去早回地原则,荣娇上午就到了晓阳居。走进惯常呆的雅间,迎面而来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俊雅身影。 “玄朗大哥!” 荣娇略有惊意地轻呼一声,“你回来了?” 这是自上次说了酒坊之事后,玄朗头一次露面,听岐伯的话风,他家公子很忙,经常需要四处奔波,在都城的逗留的时间不多,而且即便是短期停留,也会有无数亟待处理的事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虽然前几次见面,荣娇觉得玄朗看似轻闲得很,却不会去多打听人家的行踪,既然他安排了岐伯与自己接洽,负责具体的事务,只要事情进展顺利,幕后的大老板是否亲自出面,并不重要。 荣娇脸上的惊讶与语调中的欢喜,让玄朗心生愉悦,眼里的笑意就更深了几分:“嗯,我回来了。进来坐,泡了你喜欢喝的茶。” 他上下打量着荣娇,近两个月未见,这孩子似乎长个儿了,“小楼长高了……” “有吗?” 荣娇下意识地缩胸含肚,眼睑低垂,迅速扫过自己的胸部—— 这些日子可能进补过盛,她确实长高了一些,胸部也有了发育的迹象,平平的胸脯隆起两个尖尖的小桃子,里面痒痒的象小蚂蚁咬,轻轻一碰就疼得要命,不过现在小桃子还小得很,不脱了衣服几乎看不出来。 眼下天气渐寒,衣服里外要穿好几层,套了外袍后应该一点看不出来的…… “还好,还好。” 她讪笑着。 自打这两个小毛桃子冒了出来后,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胸部发育这种事。偶尔地她还是会觉得不自在。尤其是扮男装时。 她知道玄朗说的是她的身高,可就是有点心虚。 “怎么,小楼不喜欢长大?” 他的动作虽轻微迅速又不着痕迹,却一丝不落地被玄朗收尽眼底。不由多了份不解,象他这种年纪的小少年,不应该正是最盼着快点长大成人的吗?盼望着尽快脱离掉孩童的稚嫩,拥有进入成人世界的资格? 按照正常的反应,听到别人说他长高了。他即便不挺胸收腹抬头,如小公鸡般洋洋得意,至少也应该带几分喜色吧?怎么看上去反而带点透着烦恼的沮丧? 别人他不知道,玄朗自己也是从少年时代一路走过来的,当年的心情他记得很清楚。少年人嘛,哪个不向往长大成人,拥有主宰的力量? “啊?……也不是啦,”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还是玄朗的观察力太惊人……“只是长大后,身不由己的事情就更多了。而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首先婚事就是最紧要的一桩,就算没有王家的亲事,待明年最晚不过她及笄后,池万林与康氏就不知道会拿她的婚事打什么主意…… 二哥对此事的用心,荣娇看在眼里记在心底,但有前世的遭遇在,她不认为池大将军会对自己的儿子守信! 她要赚的银子还没有赚到手,为自己筹谋的自保能力还微乎其微,一切都刚刚开始。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偏偏时间这个东西是她控制不了也无处可借的。 清泉般的明眸间就染上了一抹如晨霭般淡淡的忧色…… “……大哥帮你。” 那股轻浅浅的郁色,令玄朗觉得有些刺眼,那是一种很奇异又微妙的感觉。似乎这孩子应该活得更恣意自由,而不是这般因为不甘与不安,仓促地早慧,小心翼翼竭尽全力地谋算,甚至连时间与成长也是威胁他的隐忧。 于是,生平第一次地。嘴巴比大脑的反应抢先了一步,相助的承诺脱口而出。 “谢谢大哥……需要的时候,定不与你客气。” 荣娇真心实意地道谢,尽管她知道,有些事玄朗做为外人,未必可以帮忙……但他的这份心意,荣娇十分的感谢,心里暖暖的。 “嗯,有事你让岐伯告诉我。” 玄朗依旧温润沉着,见荣娇小鹿般圆溜溜的大眼睛,毛茸茸湿漉漉的,堆满了感动与真诚,呆萌萌地望着自己,不由心里软软的,顿觉得给他相助的承诺真是再正确不过。 “……长高了长大了总归是好事,” 想了想,他还是伸手摸了摸荣娇的小脑袋,如尽职的哥哥般对她推心置腹:“只有长大了,你才更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任何时候逃避都没有用,今天大哥请你吃好东西,要多吃点,才能长得高壮……” 后面的话就透了几丝逗趣的笑意。 荣娇摆了摆脑袋,不满地瞅了玄朗一眼,二哥和小哥现在好不容易都不摸她脑袋了!居然又冒出个便宜大哥也有这种嗜好! “我不是不想长大,只是希望晚一两年而已!” 鼓着脸郑重又认真地解释着,怎么可能不希望长大?不长大就能阻止事情的发生发展?荣娇嗤之以鼻,她现在才不会没用地去自欺欺人! 她不但要长大,还要好好地长呢!只是眼下的时间太少,她还没准备好…… 玄朗温和地笑笑,没理会她的小抗议。 他自己也发现了,对小楼,他似乎格外地宽容,甚至,有种刻意的纵容,是在他身上投射了对自己的移情吗? 玄朗不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小楼身上有种能吸引他的气质,令他看这个孩子顺眼,有好感,很想保护照看他。希望他能过得不那么辛苦…… 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绪玄朗觉得没必要深究,大千世界,难得遇见个投缘又没无害的,玄朗想到护卫阿金听说他要把玉照夜狮子下的小马驹送给小楼时,那一瞬间呆滞的表情,以及傻傻的问话:“……公子,他,他不是,小少爷吧?” 嘴角的弧线就更高扬了些,他竟从来不知道阿金具有这般超凡脱俗的想象力!居然将小楼想象成他的儿子! 嗯,他不会有儿子,更不会有这么大的儿子,不过,有个乖巧有趣的小兄弟也不错,想到这里,他含笑看着荣娇,“小楼,会骑马吗?” 玉照夜狮子下的小驹可是千里马,男孩子应该都喜欢吧? 这一刻,玄朗忽然很想看到小楼收下自己送他的小马驹时惊喜的表情……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护短 会不会骑马? 荣娇微怔,大哥,要不要每次话题都是神转换? “会,一点。” 她弄不懂玄朗的意思,做了个相对保守的回答。 做为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不会骑马似乎是不应该的,但玄朗那偶尔流露的怜悯眼光,让荣娇觉得他可能误会自己是身世不好的私生子之类的,活得小心卑微的人,鲜衣怒马之类的应该没有享受过吧? “会就好。” 玄朗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会还是不会,不会可以学嘛,骑马有什么难度,他又不是个姑娘家!以他的身手,给他匹马,不用人教,自己也能爬上马背,男孩子嘛,这个不学就会。 “你今天可有时间?若得闲,我们去个地方。天黑前回来。” 他特意抽出时间来,就是为了陪他再去一次酒庄,不过听岐伯说,小楼好象不太自由,要出城都需提前预约,移腾时间。 天黑前回来? 那就是整个白天都在府外面……荣娇迟疑了一小会儿,对上玄朗温和又隐含期待的目光,点点头:“好!我们去哪里?” 玄朗大哥助她良好,人家好不容易回都城一次,约她相陪,拒绝的话荣娇很难说出口,府里有栾嬷嬷坐镇,有红缨帮衬,还有绣春扮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 玄朗将时间把控得很严密,果然是在天黑前将荣娇带回晓阳居。 荣娇跳上包力图驾驶的马车,挥手与玄朗告别,眉眼弯弯,小手挥得甚是热情:“大哥再见!” 看他灿烂的小脸,那么地新鲜生动,笑容好像能融化黄昏的冷空气,玄朗的心情十分轻松愉悦,这一天总算没白安排! 荣娇脸上的笑意一路就没消失,原来玄朗所谓陪他去个地方。是去了他们城外合作的酒庄! 酒庄的总管不是沙栎了,换了个叫左司的! 上次沙栎对自己的刁难荣娇虽然有些不开心,却没有想睚眦必报,连向玄朗告状都没有想过。有那样的质疑虽让人不爽,却也能理解……,结果这次直接换了人! 不会是因为她吧? 面对她直白的寻问,玄朗却笑得风轻云淡,“……你我都是东家。” 所以。这是他的护短行为?是给她的交代? 荣娇心里暖暖的,其实沙栎说得没有错,她的确是抱了玄朗的大腿,想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长这么大,除了哥哥们,除了栾嬷嬷还有红缨几个丫鬟,还没有人这样为她着想,在意她的想法与感受…… 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在看到仓库里满满的粮食后愈发明显,虽然玄朗不差银子,虽然她建议收粮是好意。但他二话不说就安排人去做了…… 被信任被重视的感觉要不要太好? 玄朗还送了她一匹千里马!还没长大的小马! 但正适合她现在的身高来骑! 虽然小马只能养在芙蓉街,不能随时见到…… 荣娇的心情如春天的花园,一片开心的姹紫嫣红…… 实在想不到,自己不在的这个时候,三省居被池荣珍大闹了一场,如遭台风肆虐。 ……有点不对? 荣娇刚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敏锐地察觉到三省居的气氛不对,更反常的是栾嬷嬷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要知道嬷嬷一向如老母鸡护崽般的,但凡她外出回来,不论嬷嬷手头正在做什么。她一定是第一时间内跑到她面前的,要上下左右仔细端详检查,直到确认她安然无恙没少一根头发丝后,嬷嬷才会恢复正常。 这次居然没有出现?! “嬷嬷呢?” 荣娇张口就问。 红缨的目光有几分不自然的躲闪:“……嬷嬷。有些不舒服,奴婢劝她先回房歇息了。” 不舒服? 早晨走时还好好的,反复叮嘱她小心,早点回来的…… 荣娇眸光微闪,认真地看了红缨一眼:“哪里不舒服?请郎中了吗?” “没有,嬷嬷说昨夜里没睡好有点头疼。好好补一觉就好了,不用请郎中。” 栾嬷嬷的脸被打得红肿一片,怕大小姐见了担心,涂了药后就躲回自己屋里了,打算等明天红肿淤青减褪了,再找个自己起夜不小心撞到的说辞掩饰过去…… “今天有谁来过?” 荣娇见红缨的神色,就知她也是嬷嬷的同盟,一准被嬷嬷提前统一了口径,正面相询,她必定要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地不痛快。 “啊?” 话题转得太快,红缨没反应过来,“是,是二小姐来过。” 池荣珍? “她来做什么?” 荣娇的语气不太好,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她来准没好事! “没,没什么……说是丢了一个玉镯子,来问问有没有看到的捡到的……” 红缨小声嗫嚅道。 嬷嬷说了眼下大小姐事情多,外头的正事还忙不过来,院子里的小事就不要再拿去烦她了,二小姐蛮横不讲理不是一天两天了,又仗着有大将军与杨姨娘的宠爱,向来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她来三省居闹一顿的事,就算是说给正院评理,夫人也不会替大小姐说话。 明知道讨不了好的事,又已经发生过了,早一天晚一天告诉大小姐没有区别,大小姐累了一天了,让她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告诉她也不迟—— 嬷嬷临回屋前交代得清楚,这件事肯定不能瞒着大小姐,但今天就不要添堵了,等明天再说。 来找玉镯子? 荣娇根本不信,“砸坏的物品可有记录下来?” 指望池荣珍好声好气客客气气地来找东西?再说她一年两年不来一次三省居,怎么可能将玉镯子丢到这里来? 荣娇还不知道,人家池二小姐是单找她来问玉镯子的。 “记,记下了……” 大小姐愈是平静气势就愈发迫人,红缨急忙应答,池二小姐一走,她们几个边收拾满地的狼藉,边把摔坏砸烂的东西登记在册。 那就好,她的东西不能白砸,这些都是要找罪魁祸首加倍索赔的……“没有人受伤吧?” …… 红缨略迟疑,见荣娇清亮的星眸看了过来,忙敛了心神:“没,没……” 除了栾嬷嬷被打了耳光,杯碗家俱物品被砸了些,倒没有其他人受伤。 “嗯?说实话!” 荣娇敏锐地察觉到红缨神色有异,脑中瞬间生出不好的预感:“是嬷嬷?……” 难道是嬷嬷受体罚了? 荣娇的心火腾地就燃了三尺高,“红缨,到底怎么回事?” 算了,她还是先找嬷嬷,看看她的情况,是否真受了体罚,伤势如何…… 至于池荣珍,哼! 不急,连本带利一块收! +++++++(未完待续。) PS:谢谢寻找于晴亲的月票,又见到亲了!好开心!抱抱哒~~~~ 第九十四章 手段 “……姑娘,嬷嬷没事,别担心。” 栾嬷嬷脸腮红肿,眼睛被挤得只剩一道深缝,因为嘴巴也肿着,说话声有些含糊不清,眼神连瞟向荣娇身后的红缨,尽管看不清她的神情,荣娇也能猜出她那是指责的眼神,怪红缨将事情告诉了自己。 嬷嬷不想让自己见到她现在这幅样子,不想自己担心…… 嬷嬷处处为她着想,她却那般没用!连自己的乳娘都护不住!任阿猫阿狗的都敢随意到三省居来撒野! 池荣珍! 欺人太甚!可恶! 荣娇捏起了拳头……看来上次那一巴掌根本没让她得到教训,这次自己若不狠狠地打回去,让她长了记性,必定还有下次…… “嬷嬷……红缨去把二少爷捎的药膏找出来,那个听说是大内特制的,药效好……嬷嬷,你放心,我,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难道这一世,她还护不住栾嬷嬷吗! “姑娘!嬷嬷真的没事,不碍的!你别生气!二小姐的性子,府里谁不知道?……嬷嬷是下人,二小姐是主子,没什么的……” 池夫人康氏的行事,已经不能按正常人去理解了,她宁肯维护去维护杨姨娘所出的庶女,也不会给自己亲生女儿公道的! 这种扯不清的人,根本不能指望! 没事她还想跟大小姐安罪名呢! 老夫人不管事,即便管事也必是偏着二小姐,杨姨娘是二小姐的亲姨娘,大少奶奶滑不溜手的,最会见风使舵趋吉避凶,二小姐有大将军做靠山,邹氏是绝不会为了大小姐得罪她这个便宜二小姑的。 姑娘要是想为她出头,最后肯定要落得一身不是!打几下真的没事,过几天消肿就好了!栾嬷嬷大急,顾不得脸疼讲话不方便。坚决阻拦。 “姑娘,你先听嬷嬷说……” 栾嬷嬷见荣娇要说话,抢先开口:“嬷嬷不是怕,才要姑娘息事宁人的。现在外头有生意上的事要忙,那才是要紧的!若是闹腾开了,惹了府里其他人的注意,盯着的人多了,出府恐不那么方便……大道理嬷嬷也不懂。戏文里都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姑娘,咱现在不与她计较,办正事要紧……” 以池二小姐的性子,来闹过一场后,若大小姐没什么反应,她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次上门的。 “这……” 荣娇握住了栾嬷嬷的手,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她! 栾嬷嬷任人打脸,事后没有半点讨要公道的想法。池荣珍是二小姐是主子的原因,只占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嬷嬷不想给她添麻烦! 意识到这一点,荣娇的心微微的刺痛,前世栾嬷嬷病重无医,她苦苦哀求王府婆子帮忙请个郎中,哪怕抓幅药也行,被对方恶言奚落…… 栾嬷嬷挣扎着爬起来,喘息着话不成句地劝她,说自己挺挺就能好的…… “嬷嬷。这口气我一定要出!” 她摆手打断了栾嬷嬷想要劝阻的话:“不过,我会听嬷嬷的,不闹不声张,私底下悄悄将公道讨了!” “姑娘。您,您要做什么?” 大小姐的表情太过高深莫测,栾嬷嬷觉得心里没谱:“嬷嬷真没事,两三天就消肿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有数。你好好休息。青钩,这几天你负责照顾好嬷嬷。其它的差事暂时先放放。” 荣娇安顿好了栾嬷嬷,又吩咐了丫鬟认真照看,这才放心离去。 脑海里却在思索着池荣珍的行为,记忆里她很少到三省居来找事,多半上碰到自己时临时起兴找碴生事,象今天这种带了人手气势汹汹有预谋的上门闹事还是头一回…… 荣娇明白,找镯子只是个借口,应该是上回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吃亏之后的新长的本事,知道明面上需要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更能立住脚…… 那么,是何原因让她象个疯狗似地突然跑到三省居来撒野?还单单针对栾嬷嬷? “红缨,你把今天的事情仔细讲一遍” 等红缨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包括池荣珍和她带的人说了什么,但凡她亲耳听到的都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下来,甚至一起先她们刚进院子时那部分没听到的,红缨也从守门的婆子与小丫鬟的嘴里知晓清楚。 听完后,荣娇心里有数了,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这个原因还与自己有关。 单看她独独针对栾嬷嬷就能看出来,栾嬷嬷是自己的乳娘,半路进府的,在府里没有任何别的人事关系,打她,必定是冲着她身后的自己来的! 若说无礼顶撞,红缨的话比栾嬷嬷不客气地多,池荣珍却没动红缨,红缨的娘是二哥的乳嬷嬷…… “红缨,你想法子找人打听一下池荣珍在来咱们这里之前,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不用多久以前的,三天之内即可……以她的脾气,又惯来当我是个好欺的,必定是想一出马上来一出,不可能为了几日前的事情憋到今天才发作……” 所以,一定是刚被什么有关与自己的事惹到了,就马上杀上门来,喊打喊杀的…… 奇怪,荣娇想不到自己会在哪里惹了她,难道又有人在她面前提嫡庶的问题了? 原因可以暂时不知,欠债必须马上还! 不隔夜! …… 夜深人静,池府上下沉浸在黑甜的梦乡。 一道黑影闪出了三省居,飞身越墙,一路躲避过值夜的巡逻护卫,飞快地向着明珠阁的方向移去。 …… 一大早去大厨房取早膳的丫鬟们一溜小跑儿地回来了,眉眼间是诡异的幸灾乐祸:“……我们刚听说二小姐被鬼打了……” 什么!被鬼打了? 怎么回事? 原来,二小姐昨天晚上睡得好好的,早晨起来发现自己脸又红又肿,掌掴的痕迹明显,她刚张嘴想叫值夜丫鬟,门牙却先掉了一颗下来,应该早在晚上就被打掉了,因为她一直闭着嘴睡觉,所以就含在嘴里……一张嘴说话,可不就掉了? 啧啧! 脸肿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可是值夜的丫鬟半点动静没听到,里外门窗都好好的,不是鬼打的,还能是谁半夜里跑来将二小姐搧了巴掌? 二小姐平日里讲话童言不忌,没准哪句话惹得神鬼不高兴,这才遭了报应…… “……这有什么,夜路走多了,遇到鬼也很正常。” 荣娇听着红缨的八卦,笑眯眯的心情甚好:“吩咐咱们的人,这种话不要乱传,以免犯了口舌是非,是人是鬼都不干我们的事。” “是。” 红缨总觉得自家小姐的笑容很违和,昨天嬷嬷被二小姐打了,夜里二小姐就被鬼搧了脸打掉了牙……脑中突然就闪过一道念头: 该不会是……!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索赔 池荣珍披散着头发,红肿不堪的脸上一片阴戾,手捂着嘴巴,因为门牙掉了一颗,讲话漏风,状若疯魔:“池荣娇!娘,一定是池荣娇干的!昨天我打了她的乳嬷嬷,她这是报复!” 杨姨娘叹口气,女儿这个样子她也是又气又心疼,但理智还有的:“珍儿,不是她。她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再说她哪有本事能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得到你的屋子里来?” 三省居距这儿距离不短,中间要穿过好几座院子,夜里府里还有巡逻的护院,以池荣娇的能力,怎么可能越过这些,偷偷潜到屋里,打了人还能全身而退,值夜的丫鬟婆子还毫无知晓? 郎中都看过了,当晚值夜的下人脉相正常,并没有被下迷药或昏睡药,只是正常入睡。而珍儿做为被打的,都睡得无知无觉的,这种高人手段,哪是池荣娇那个丧门星能有的? “那就是池荣勇!是池荣勇帮她的!” 池荣珍有些歇斯底里,嘴里发出恶毒的诅咒,咒骂池荣娇池荣勇这些贱人! “珍儿!别乱猜了!” 杨姨娘喝止了一声,象个疯婆子似的东咬西扯地做什么? 虽然能留在屋子里服侍的都是心腹,但这种不靠谱没依据的猜测少说为妙。 “二少爷在京东大营,怎么能回来?再说,时间上也来不急……” 若真是池荣娇记恨珍儿打了她的乳嬷嬷,从事发送信到大营,池荣勇再赶回来,还不能误了今天的早操…… 时间上太过紧张,必须是马不停蹄才可能做到…… 又不是有什么血海冤仇,也没伤了池荣娇,栾嬷嬷再得脸也是个下人,珍儿找东西的理由也能拿到台面上说,以池荣勇的行事风格,寅夜潜回打庶妹脸这种泄愤之举。绝不会是他做的…… 这到更像是警告…… 池府的护院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兵士,与一般人家请的三脚猫师傅可不一样!都是真刀实枪拼过的,手上见血动过真章的! 谁这么大本事,能夜潜大将军府邸?还能轻易进入到二门内宅。出入小姐闺房如入无人之境? 这么大的能耐,来一趟就为了打几下脸?看似儿戏……不会这么简单吧? 荣珍年纪也不小了……想到这里杨姨娘心底泛出一股寒意,“快!看看可丢了什么东西……” “看什么看!丢了再置办新的!” 池荣珍焦燥不满,丢个把物件算什么?她的脸和牙才是最重要的!都这幅模样了!再金贵的东西,还能比她重要? “别说气话。你们几个,赶紧仔细查点,一根丝也不能错漏了!” 杨姨娘神色冷厉地吩咐着,见女儿的神情就知道她没当回事:“哎哟小祖宗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乱赌气!拎不清!娘还能疼银子心疼财物?丢了银子有什么?娘怕丢的不是银子!你都十二了,能许亲的姑娘了,要是贴身的物件被偷拿了几件,爆了出去,清白名声就毁了!” 半夜被人潜到闺房,府卫下人没有察觉的。这要是有心想干别的阴狠之事,珍儿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杨姨娘愈想愈怕,干脆亲自起身在池荣珍的贴身丫鬟身边看着她们清点,尤其是里衣帕子等贴身小物,一样都不允许落下,新的旧的都不能马虎。 查点的结果出乎杨姨娘的意料,贴身的物件都没丢,却少了一些银子,小银锭子和不记名的小额银票,加起来近二百两。 难道真是个小毛贼? “……东西没丢就好。银子不算什么……” 左右不过几百两银子,也不差那点钱,没丢别的就好。 杨姨娘虽不解却也觉得庆幸,不敢让女儿自己住着。找了顶幕篱给池荣珍连头带脸遮掩了,叫了顶软轿,把她接到自己院里的厢房安置,点了两个丫鬟,让把二小姐紧着贴身用的物件收拾一些,随后送到拢月居。跟着过去服侍。 …… “娘,您给爹报信了没有?让爹爹赶紧回来!” 池荣珍进了内室,焦燥地将头上幕篱连扯带拽地甩到地上,狠狠地跺了两脚,她以后怎么办!脸能消肿,牙怎么办?缺了门牙,她以后还怎么出门?怎么见人?! “娘!会不会是康氏那个老贱妇干的?” 康氏是当家夫人,来人能不惊动府卫,搞不好就是她安排人里应外合,给带的路! “一定是她!你得跟爹爹说,康氏害我!呜呜……” 说着就又呜呜的哭起来了,牙掉了丑得没法见人了,她以后可怎么办? “嗯,乖珍儿,别哭,娘这就派人给你爹爹送信……” 一定是康氏贱人搞的鬼!就算不是她授意的,做为管家主妇,也跑不了一个失察的名头!自家女儿吃了这么大的暗亏,难道要当成哑巴亏自己咽了? 怎么可能! 杨姨娘已经决定这件事不管与康氏有没有关系,都是要扯到她身上的,总归少不了她的责任就是! “你爹爹会给你做主的,不哭了,看把药膏冲化了……来,娘给你再上点药,这药膏效果好,最多两三天就能好……” 等杨姨娘将池荣珍劝止了哭声,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这才又亲手给她重新上了药,看着她喝了安神的补汤,躺到床上睡着后,吩咐丫鬟仔细服侍着,有事立刻汇报,这才回到自己的正房。 定定神,将事情前后仔细想了一遍,斟酌着语句给池万林写信,没有直接控诉康氏,字里行间却将矛头指向她身上。 写好后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表达的是自己想要的意思,取了火漆封好,派了可靠的人即刻送往京东大营。 忙活完这件事,杨姨娘提起的心放了一半,刚让人沏了茶,想要松口气,就听丫鬟进来禀告,道是三省居大小姐身边的红缨姑娘过来了,奉大小姐之命,给姨娘送东西。 杨姨娘满心的不耐,珍儿出了这种事,她哪有心情去搭理池荣娇,又一想来的是红缨,她正想与池荣勇搞好关系,看在红缨娘的份上,勉为其难地吩咐让红缨进来。 这面子给的是二少爷与红缨娘俩的,与池荣娇可没什么关系! 红缨进来施礼后,呈上了张单子…… 凭白无故的,池荣娇送得哪门子礼,还用上了礼单子?真是丑人多做怪! 杨姨娘腹诽着,刚想客气,哪知红缨接下来说的一番话,险些将她气个倒仰…… “……好叫姨娘得知,这是昨个儿二小姐带人去三省居弄坏的物件,您也知道,我们三省居的大小物件都是二少爷三少爷置办的……好些个东西坏了没法补全,我们大小姐就二两月例,有心想瞒着两位少爷,私下里置办了补上,也是有心无力……大小姐差奴婢来问问您的意思,有没有好章程,众所周知的,我们大小姐什么都听两位少爷的,什么事都要问两位少爷拿主意……” 好啊!真没想到软柿子丧门星也有硬气的一天! 这是威胁她,跟她要银子来的吧? +++++++(未完待续。) PS:谢谢寻找于晴亲的月票,谢谢亲的支持,抱抱……今天貌似订阅量少了,是大家都去买买买了么? 第九十六章 赔偿 “姨娘您别多想,我们大小姐哪是明火执仗的人呐?” 红缨脸上带笑,依旧是若无其事推心置腹的语气:“再说了大小姐病了这么久,下楼的日子都少,哪还有精力管别的?实在是没法子……过不了三两天,三少爷就又该回府,要是他看到三省居里少了这么多东西,不定要怎么生气呢……那都是两位少爷这些年一件件特意置办的,乍都不见了,三少爷能不问吗?” “三少爷的脾气,火气上来了,不管不顾的,本来就因为大小姐病情担着心,再出了这样的事……不知姨娘有没有好法子?” 杨姨娘气得胸闷气短,恨不能让人将红缨打出去—— 好法子? 她能有什么好法子?! 这是上门索赔打劫的吧? 还什么一口个一个她家大小姐不是明火执仗的人,病得要死了,还惦记着找人要银子!什么找她商量,不就是要她拿银子赔偿嘛! 这个池荣娇,真看不出来啊,居然长本事了! 竟敢到她的拢月居来敲诈勒索了! “……这些话是大小姐让你说的?” 难道池荣娇这么些年竟一直是在扮猪吃老虎? 杨姨娘想到上回池荣娇在后花园借“规矩”二字打了自己女儿一巴掌……当时她以为是珍儿跋扈惯了,将兔子惹急了咬人,难道她想差了? 池荣娇实际上是个心思阴沉的? “哪儿呢!” 红缨依旧笑眯眯的:“刚才奴婢就说了,大小姐一直卧床养病,哪有精力管别的?再说了,就是身子好的时候,大小姐也素来不耐烦这些琐事的!都是两位少爷差人帮忙张罗。昨天大小姐先是睡着的,后头楼下弄得声音大了,被吵醒了……这么大的事,奴婢几个也没胆子瞒着,大小姐听了禀告后,也没什么别的主张。就说让奴婢几个先列了单子给少爷们……再给姨娘这里也送一份,奴婢就自告奋勇来跑腿……” “至于讨主意的话,都是奴婢自己的想法,与大小姐没有关系……大小姐性情温软对下宽厚。但奴婢的娘却经常告诫奴婢,二少爷眼里不揉砂子,要奴婢不能因大小姐性子好,就怠慢了,不用心当差……” 红缨愈说愈顺溜。大小姐的确没让她说这么多,大小姐只是将单子上的物品价值翻倍后,让她来找杨姨娘要银子的! 至于给不给的,大小姐只交代的一句:“……让她们照价赔钱,不然就让二少爷三少爷找她要!” 杨姨娘若是个聪明的,不想闹大了与二少爷三少爷撕破脸,就得老老实实掏钱,反正大小姐一直病着没出过三省居的院子,是二小姐无故带人上门打砸闹事的! 找镯子? 那你好好找,好好询问啊。谁规定你的镯子丢了就一定是大小姐捡到的?没有就上演全武行?! 就算是有大将军护着,真闹开,二小姐还是站不住脚的。况且,惹恼了二少爷,他管你理由?欺负了大小姐,就是该死! 以前是她家大小姐自己傻,被欺负了不吭声,少爷们得知后要帮忙出气,她还总是哭哭啼啼再三阻拦,搞得少爷们好象成了欺负妹妹的坏哥哥似的。 现在?嘿嘿。大小姐威武! “姨娘,奴婢还有别的差事,不能久耽搁,您看……?” 怎么个意思。给不给银子,痛快点儿! 杨姨娘又气又恨,老羞成怒,却还得硬压着不能发作——东西物件确实是珍儿带人砸坏的,这件事想瞒也不瞒不过去,她带人去的时候。动静不小,府里面看到的下人多得很,法不责众,想封口也难。 三省居的丫鬟婆子更是目睹了全过程,无需池荣勇池荣厚有意查问,也自有他们的眼线告知此事。 池荣娇就是个面团傻子,遇到问题就知道找哥哥,倒不是有意要告状……就算她不说,那两位也能知道。 唉,珍儿这个脾气,得收敛一二了,有勇无谋! 池荣娇哪里值得她去费心收拾?毕竟占着嫡姐的名头,闹腾这些没用的又易落口实的小孩子举动做什么? 真觉得碍眼,借康氏的手除了她就是!何必搞这些小动作来惹恼池荣勇兄弟? 枉自己还反复叮嘱她要与那俩兄弟交好! 一瞬间杨姨娘心头几番转念,气女儿不懂事,没手段,让个没用的丧门星拿捏了…… 又心疼要赔出去的银子,虽说她手头宽裕,数额也能承受得起,可谁愿意将属于自己的白花花的银子拿出去?! “……二小姐性子急,又太着紧那玉镯子……手下人没个轻重,给你家大小姐添麻烦了,回头我一准儿让她去给大小姐赔不是,好在大小姐素来性子好,又懂得疼惜照顾妹妹……” 东西损坏得太多,也不能指望丧门星能瞒住,既然瞒不住,那至少银子应该少要些,在池荣勇兄弟面前多说些好话把珍儿的摘出来吧? 杨姨娘打得好算盘,以为扣顶大帽子就没她们什么事了?大小姐就自动跳出来做冤大头了? 红缨心底嗤笑,明明是行凶的那个,还想让受害的装作没事! 不过,若是按着以前,大小姐还真是这样的……不怪杨姨娘想打这样的主意…… “姨娘说得是,我们大小姐最宽厚不过,您这番话奴婢一定转告。” “多谢红缨姑娘了……这上面的物件价值核得是不是太高?一个茶壶盖加一个茶碗要三百两银子?咱们池府素来不是那奢侈的……” 这也太坑人了吧?一个壶盖要三百? 池荣娇是没这个心眼,该不会是底下的丫鬟想借机中饱私囊吧?讹诈到她这里了? “不高。姨娘有所不知,这套茶具是上好的定窑白瓷,一把茶壶配四只茶碗,是二少爷拿了一整张完好的虎皮从朋友手里淘换到的,现在壶盖碎了,壶就不能用了,茶碗也不能用,整套茶具就全废了……算三百真的已经很低了,您想想,一品定窑白瓷茶具是什么价格?一整张完全没有损伤的虎皮要多少银子?” 杨姨娘怎么可能不知道,整张虎皮与一品定窑白瓷,都是有价无市的,不是想买的时候就会有…… 池荣娇那种人,配用这么好的东西吗! 再细看上面的价格,听着红缨的解释,愈看愈气,愈听愈不顺耳,各种羡慕嫉妒恨,值钱的东西真不少! 饶是杨姨娘得大将军宠爱,好东西有的不少,还是眼红不忿,至于嘛,那两个傻兄弟还真拿这个丧门星妹妹当成宝!这么贵的东西给她用,不是糟蹋了嘛! 池荣娇哪配用这些!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小试 红缨怀揣着银票,如飞一般回到三省居时,荣娇刚完练字正在净手,屋子飘着淡淡的墨香,很好闻。 “姑娘!奴婢回来了!” 难得在向来沉稳的红缨脸上,流露出急于报喜的显摆神色,荣娇心知事成了,她这一趟必是有所收获。 “姑娘,您真是料事如神,看,这是杨姨娘赔您的银票!” 杨姨娘居然真的给钱了呢! 红婴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虽然大小姐交代过,杨姨娘向来聪明识时务,应该会给钱的,不认账的可能性很小,可她没想到这钱来得这么容易! 尽管杨姨娘哼哼叽叽转弯抹角地对数额不满意,不想给这么多,但最后还是给了,两千两啊!是两千两啊,不是二百也不是二十! 杨姨娘真有钱! 大小姐更有本事! 红缨的小眼神泛着崇拜的光芒。其实真正弄坏的好东西也不过两三件,都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两,大小姐竟能跟杨姨娘索赔两千两! “不错!红缨很厉害!杨姨娘没有为难你吧?” 没想到红缨竟真要回了两千两! 荣娇之前不担心她能吃亏,派红缨去,是经过考虑挑选的,正常情况下,杨姨娘即使生气不想给钱,也不会太为难她,即便为难,多在言辞上,不会真体罚。 “没有……就是嫌价太高,不痛快,奴婢与她磨了一会儿,最后就按姑娘之前的吩咐,给她减了些,一口价两千两,杨姨娘见不能再降了,就给了银票。” 若照单子上的核算的估价,两千要多一些,荣娇在红缨去之前就告诉她,可以把零头去掉。按整数算。 “辛苦了!将银票收起来吧,等下让闻刀拿去送到大营给二少爷。” 这钱,她不会自己留下的,没有第一时间内写信告状。不是要瞒着哥哥们,而是要将事情处理后连带着结果一并告知,她总不能整天让哥哥们为了她,围绕内宅的琐事计较,她的哥哥。是翱翔于九天的雄鹰,不能老为她这点小事担心。 “红缨,昨天与刚才这件事,你应对得很好,这是你办差得力的奖赏。” 说着,荣娇取出一个装了五两银锭的荷包。 红缨忙摆手请辞:“姑娘您折煞奴婢了,奴婢哪当得起?” 哪有什么办差得力?昨天还眼睁睁看着栾嬷嬷被打! “你已经做得不错了……拿着,你年纪不小了,该攒嫁妆银子了!” 荣娇打趣,护不住嬷嬷的是她。而不是红缨! 不过,欠的债,该讨的,一分一厘也别想赖了去! “姑娘,您!您又笑话奴婢!” 红缨羞红了脸,忸怩着不依,握着荷包跑了出去。 惹得荣娇在后面笑得开心,红缨前些日子已经及笄了,确实年岁不小应该许人家了——象她这样的贴身大丫鬟,若不打算留着将来陪嫁给姑爷做通房。一般是会在小姐成亲前打发出嫁的。 红缨心里有人…… 想到这里,荣娇不禁头疼得想叹气,红缨喜欢的人是二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清楚,再说以前她傻乎乎地也不注意这种事。现在知道了却不如不知道呢,且不说哥哥收用妹妹的丫鬟,与名声有碍,最关键是二哥没那个心思! 二哥池荣勇既不是个好色的,对红缨更没什么男女情谊,而且。二哥顶烦妾室这些玩意儿,极有可能将来是不纳妾收房的——荣娇偷偷私下里的猜测,没与二哥就此事沟通交换过意见。 所以说,红缨这一腔少女情怀十之有九是要落空的。 是早点让她正视现实还是任由她再幻想一两年,荣娇表示她对这种事很抓狂,完全不懂。 …… 这一天,池府先后有两拨人到了京东大营,先来的是杨姨娘派来找池大将军的,后来的是闻刀,给池荣勇兄弟送来荣娇的信与银票。 与父亲池万林见到信后的勃然大怒相反,池家兄弟的心情却好得很,他们已经知道父亲愤怒的原因,池荣珍梦中被打了嘛! 虽然池府被莫名的高人闯入,池家兄弟都觉得脸上无光,但被打的人是池荣珍,而且除了她被打了脸外府里也没别的损失,所以池荣勇池荣厚同时认为,是池荣珍自己得罪人了,一介庶女,整天鼻孔朝天,跋扈粗鲁,尖酸刻薄,她知道大梁城有多少达官贵人?有多少比池府权高位重的? 肯定是得罪了谁,因为某些不方便直接教训她的原因,人家就暗中下黑手了呗—— 池荣厚坚信这一点,因为他就是这样嘛! 如果某个不长眼的小子得罪了他,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直接找场子,他就会采取类似的行为——下黑手玩阴的!玩阴的也不成,就找二哥!只要二哥肯出马,不管是明的暗的,绝对揍得丫满地找牙! 池万林正烦着,一听说有人夜里潜入自己的府邸,打伤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他头一个反应是羞恼,堂堂大将军府,府卫不少,竟都成了摆设,让人家如出入无人之境!这若是传扬出去,他池万林就成了整个大夏的笑柄!里子面子全没了! 还大将军呢,连自己的府邸都看不住,何谈保家卫国替圣上守护大梁城? 所以他的羞恼难堪与愤怒是可想而知的,瞬间就阴谋论了,将此定性为是有人背后阴他,目的在他。 于是急急招了最心腹的幕僚与儿子前来商量问策,在他心里,已经将与自己结过梁子,发生过龃龉的,都象过筛子似的仔细过了一遍,没等他说出怀疑的人选呢,结果小儿子池荣厚直接吊儿郎当地告诉他,是荣珍得罪人了,根本不是冲他来的! 这只是警告小孩子的把戏! 没看人家就打了几个耳光,拿了几两银子嘛,绝对的泄愤之举,若真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至于银子吗,还不兴人家办事的自己拿点跑腿费? 池荣厚表示这没什么,贼不走空,虽说不是贼,也不能白跑一趟嘛!顺手牵羊弄点酒菜小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反正若是他,多半也会这么做的…… 气得池万林脑红脖子粗,听听,这混小子说的是什么话!哪里有半点将门虎子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没多少出息的小毛贼! 看看面色严肃,与自己同仇敌忾的大儿子池荣兴,再看看自打进来就冷着脸沉默不语的老二池荣勇,耳边是池荣厚恼人的不着调分析,不由地火大:“行了!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别掺和了,你们俩个,先回去,荣兴你留下!” 不管老三说得对不对,这件事,还是得与荣兴再商量商量,至于他们两个,指望不上! 池大将军看着那没心没肺的哥俩,心生不快: 哼,这若是池荣娇被打了,这俩小子恐怕这会儿早就一溜烟杀回城了! 哪里还会是这幅事不关己漫不经心的样子? 果然家门不幸!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真相 被父亲无情驱逐的哥俩,完全没有沮丧失落的神情,走出议事房后,反倒松了口气,谁有闲功夫管池荣珍的烂事! 至于府里进人是不是池夫人管家不利,池大将军会不会怪罪责罚康氏,池荣厚根本就没有转这个念头—— 又不是母亲的缘故,谁引来的找谁去!再说这种事也是府里的护卫首领本事不济,与当家的夫人有什么关系? 母亲管家不假,但府卫归外院,素来是由父亲亲理的,父亲不在府中,就由外院总管事暂领,与母亲并无交集。 况且事发到现在,外院总管事与母亲都没派人来信,可见此事不严重,搞不好是池荣珍自己院里人干的,平时她对下人尖酸刻薄非打即骂,被人记恨在心,伺机报复也是有可能的! 而杨姨娘那个女人,心疼女儿,不问因由,屁大点的事也赶紧往父亲这里送信,唯恐天下不乱! 而池荣勇,倒是想到父亲会对母亲生出不满——父亲向来看重脸面,堂堂大将军府的内宅被人来去自由,赤果果地打脸啊! 父亲的羞恼可想而知,没见刚才气得脸都白了? 不是因为他最娇宠的庶女被打脸掉颗牙,这是在藐视他池大将军的尊严! 相信他,父亲宁肯这次的事是他的某个对手私下里干的,也不愿相信是池荣珍惹来的小孩子间的斗气! 前者至少是势均力敌,可为对手,输在明暗之差,有心对无意;若是后者,显得他池大将军多没用?治家无能教女无方! 自以为固若金汤的池府,小辈间的意气之争就能撕开了口子! 唔,这个比他的好女儿被打脸要严重多了! 池荣勇百分百肯定不管结论是哪一种,父亲一定会怪母亲管家不得力,而杨姨娘那个女人,不管是不是池荣珍引来的自作自受。她也一定会习惯性地将污水往母亲身上泼,这个女人,向来是不遗余力地把握一切机会将母亲往坑里推! 池荣勇觉得好笑,杨姨娘凭什么断定。她一边陷害着自己的母亲,一边还能让他和厚哥儿接受她的示好之意? 康氏再不济,也是他们的母亲! 不是她一个姨娘能算计的—— 不过,只要不是危及性命或正室原配的地位,平时小打小闹的。他是不会出手帮母亲的,任她折腾去! 随便杨姨娘怎么添柴煽风点火,随便父亲怎么偏心,最好终能有一天,她会识清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她能看透明白,意识到一切的根源与荣娇无关,相反的,妹妹才是最无辜最不幸的那个。 所以,父亲要为此事斥责母亲。他一定是袖手旁观的! 现在,母亲一定正在府里忙着做善后处理,调查情况的吧?她向来是个尽心尽责的好夫人!可惜,父亲未必领情呢! 池荣勇的嘴角闪过淡淡的讽笑,稍纵即逝。 事实上,他猜得再正确不过,此时康氏差来送信的人已经在半路上了,之所以比杨姨娘晚了,是因为康氏要花点时间调查。 对康氏而言,这件事可大可小。看似恶做剧,背后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身为当家夫人,自然要先排查一番,有个初步的调查结果再给大将军送信。况且池荣珍不是受了重伤或遭受恶劣虐待,府里被人潜入才是至关重要的,至于池荣珍被打,只是小事一桩。 所以她先封锁了消息,严禁下人私下议论,若有外传者。杖四十全家发卖;其次是带着心腹之人将府中重要地点详细排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多什么不属于自家府里的东西,也没少什么不应该少的东西。 在排查的同时,由心腹嬷嬷到池荣珍的明珠阁,将晚上负责值夜的丫鬟婆子集中一起,详细询问,试图有所发现。 在排查内宅的同时,也悄悄与前院的大管事、护院首领通了气,前院包括大将军几位少爷在内的书房等地,也由大总管安排人,小心谨慎地查验过,护卫首领也将夜里负责在二门周边巡逻的护院找来,单独挨个了解情况。 三方将要做的事情做完,结果汇总之后,得出初步的结论,这才由康氏手书一封,大总管安排自己最得利的心腹,挑了一名值夜的护卫,带着信出发前往京东大营给池万林送信。 至于杨姨娘抢先送信的举动,康氏是知道的,她并不是很在意,光送信有什么用?难道让大将军放下军务自己回来查吗? 所以说,杨月儿这个女人,除了会添乱外,就没别的本事! 殊不知在她的好夫君心里,她这个处处能干的夫人已经被打上管家不利的标签了,而只会添乱的杨姨娘,又一次成功获得了男人的怜惜疼爱,并收获懂事机灵反应迅速的赞赏。 …… 池家俩兄弟一前一后回了池荣勇的住处,荣娇派来的闻刀正好到了。 看完了妹妹的来信,再看看随信来的银票,哥俩互相瞅瞅,四目相对时,忽然同时爆出会心地大笑,这丫头!太凶残了! “二哥,妹妹真能干!太痛快了!” 池荣厚边笑边拍自己的大腿,太爽了,看杨姨娘吃憋,要不要太解气? 他早就看这个女人和她的女儿不爽了,只是堂堂男子汉,纠缠于内院女人的恩怨不太好,况且一个是父亲的女人,一个是同父的庶女,杨姨娘又是个狡诈的,回回惯会弄些女人的小手段,虽讨人嫌令人厌恶,分寸拿捏得却很得当,危害性不是很大,似乎又到不了要他出头的程度,只好不情不愿地忍了! 这回好了,栽妹妹手里了! 哼,也是她聪明,不然凭池荣珍的行为,居然敢上三省居砸场子?小爷能放过她? 还好她识相,早早拿了银钱消灾免祸! 不然,就不单是赔钱这么简单的了……等等!不单是赔钱?池荣厚的脑中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会是? “二哥!是不是……” 池荣珍被打脸,不会是银子之外的另一项赔偿吧? 想到这种可能,池荣厚惊诧地跳了起来,不会吧?将老爹气成那样,摩拳擦掌地想要彻查的元凶,居然会是……? “淡定!很奇怪吗?” 池荣勇在看信的瞬间就猜到了这种可能,冷俊的脸上闪过不以为然,老三你激动什么?是又怎么样?不应该吗? 细看他的眼底却满满的笑意,老大快慰,干得好,不愧是我的妹妹! ++++++++(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对错 对上自家二哥与有荣焉的表情,池荣厚真心觉得想哭,他们这样,好不好呀?呜呜,谁能告诉他,原先那个软萌萌的乖巧妹妹哪里去了? 半夜潜入闺房下黑,打脸打掉牙……还顺走了百多两银子……呜呜,这种不入流的梁上君子的手段,怎么能是他们妹妹做出来的? 想本少爷乃霁月清风的疏阔男儿,怎么自家的软妹子一夜间变得如此凶残猥琐? 画风太诡异,池三少表示接受有难度。 “扯淡!” 池二少一派云淡风轻,即便说的是这两个粗话字眼,也自有一番浩然正气:“哪里不好?再好不过!恩怨分明,债不过夜,果然长进了!我心甚慰。” 象过去那样被人打了脸,还抖抖缩缩不敢吭声儿,打掉牙和血吞肚里还要给行凶人说好话?那样好?! 当然啦,他的妹妹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的,不过,小鹌鹑似的,总是让人不放心,对吧?关键他们又不是母鸡,能时刻呆在内宅护着…… 所以说,温软娇柔当然好,但是得有自保的能力。 以前的妹妹,太听话,也太容易听话了,现在好了,他终于没有遗憾了! “可是!” 池荣厚心里挺纠结的,其实吧他也爽得很,只是想到妹妹半夜里潜伏入室,捉弄了池荣珍不说,还顺手牵羊取了她的现银,到现在更是连爹爹都惊动了,是不是有点…… 反正他很难将这种事,与妹妹惯常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没什么好可是的,” 池荣勇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你觉得很奇怪?” 池荣厚搔搔头皮,还行吧,感觉不象是妹妹能做出来的,这小丫头,越来越颠覆他原来的认知了。 你说她这些招儿,都是跟谁学的啊? 所以吧。娇花似的妹妹就不能纵着她在外面做生意,谁知道她接触的那些人是不是光明之辈,半夜下黑手这种行径,没准就是跟玄朗之流学的! “是嘛?你有意见?” 看着池荣厚不情不愿的模样。妹控池二少不悦了,散发出冷咧的气息,向同为妹控的池三少发难。 “没意见!我怎么可能有意见?” 池三少向来识时务,一见二哥散发冷气了,忙坚定地表明立场。本来他也没意见,只是有点患得患失,妹妹变化巨大,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我只担心……” 对嘛,他就是担心!这下子池三少理直气壮,找到不心虚的底气了:“毕竟是我们妹妹嘛……” 二哥你说的恩怨分明债不过夜,我统统没有异议,大丈夫恩怨分明是应该的,只是妹妹她不是大丈夫,女孩子家家的。半夜摸人家房间,是不是有点那个? 万一暴露了行迹,岂不是很糟糕?或者她习惯了这种方式,就更不太好吧? “哼!还不是跟你有样学样?” 池荣勇扫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但凡吃了亏,能当场找回的,立即出手不犹豫,不能当场找的,回头下黑手挖坑没商量! 一准儿是跟你学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荣娇看了这么多年,不用学也会了! 池荣厚接到哥哥的指责,顿觉头上乌泱泱地全是黑线。哥,不待这么冤枉人的,怎么就成了我的过错了?教养妹妹的策略方针一直都是你制定的,怎么教妹妹行事,一直都是你的主意! “你是说我把妹妹教歪了?” 这下,池荣勇的眼神更冷嗖嗖地了。满满的威胁之意。 “不是……” 池荣厚手忙脚乱地否定,须臾间少年的脸色忽然沉静了下来:“诶,二哥,你说,我们这样,对不对呀?” 到底怎么样才是女孩子应该的模样? 象池荣珍那样的当然连入眼的可能都没有,大嫂那样的,也令人不舒服……其他的大家闺秀,他们认识了解的也没几个。 这些年,别人家怎么养女儿,他们也打听了一些,甚至还跟人家弄了几份他们姐妹的作息,日常都做些什么,学什么注意什么,能问的都问过,到底应该怎么样才是妹妹应该学的,怎么做才是符合池府这种人家的嫡长女,两位英雄哥哥貌似一直没找到门道。 养妹妹不容易,吃穿用度尚在其次,关键是内在引导,单单为这个,满满的心酸泪……谁能告诉他们,为何他们将妹妹养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嘴谁都能欺负? 明明他们俩个铁骨铮铮,嫉恶如仇意志坚定的! 侠骨柔肠到了妹妹那里,怎么就学成了懦弱可欺的包子? “我也不知道。” 池荣勇明白弟弟的意有所指,给了个很不负责的答复。 别看他提起妹妹就是一副安之若泰胸有成竹的样子,实际上压根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心里没底,总之:“……现在比以前更好!” 在两个妹控哥哥看来,养妹妹比练武领兵难了数倍不止,问题层出不穷,永无止境。 “别想那么多,妹妹做得就是对的,不就是掉了颗牙吗?又不是捅破了天!” 池荣勇是真没所谓,捅破了天,有做哥哥的善后,把窟窿补上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怙恶不悛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就是私底下打了池荣珍几下又跟杨姨娘索赔了些银子吗,那是她们自作自受,妹妹的手段还是太温和! “银票给妹妹带回去,她不正缺本钱吗?我这里还有些银子,砸坏缺的东西,让闻刀采买补办上……能用的银子还是少了些,吴宝安一直想找我们入伙他的马场,条件还可以,我这几天走不开,具体的事情池群跟他的手下谈过,你若是空闲,就走一趟?你我谁出面一样的。” 吴宝安是镇西侯家的小霸王,身手稀松平常,有一回跟着一帮纨绔不知深浅地到大青山打野围,险些被老虎吃了,多亏池荣勇救命,自此认池荣勇当老大,死心塌地鞍前马后。 说是合伙,其实就是想能明正言顺地送二哥好处……他是跟着二哥沾光的那个。 “行,我跟大哥说一声……” 池荣厚顿了顿,“不直说了吧,我另找个借口……二哥,以后我跟你的那些朋友,明面上不要太熟悉……还有,马场的事,也与我无关,是你自己的生意。” 自从二哥一改以往的低调内敛,大放异彩后,大哥就有些不对劲,经常打听二哥的事情,与谁交好与谁亲近的,令他很为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对。 池家并非是世袭的官职,京东大营也不是池家所有,父亲能为大哥铺路,却不能让他坐上大将军的职位,二哥如此卓尔不凡,大哥有些坐不住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后续 池家兄弟本来不在意池荣珍被打的事,对池大将军的应对之策不感兴趣,待猜出神出鬼没下黑手的高人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宝贝妹妹后,情况就不一样了,至少池荣厚是热心了几分,腆着脸皮凑过去,明曰分忧,实则是打探消息的。 虽然不担心妹妹留下蛛丝马迹,能掌握父亲这方第一手的情报也是很有必要的嘛,池荣厚心里有鬼,也不再大放撅词坚持池荣珍得罪人的观点了,由着父亲发挥好了,最好他的视线永远别转移到府内。 不过,荣娇铁定是安全的,因为父亲大哥他们根本不知道荣娇的身手,在他们眼里,妹妹还是那个没用的废物,一事无成什么都不会的丧门星,怎么可能是神龙不见首尾的高人? 所以任他想破头皮,也不会想到妹妹身上的。 倒是母亲,受了一些牵连。 康氏的信后到,尽管她附上了调查结果及善后措施,在偏心的池万林眼里,已然是办事不利,不是合格当家夫人的表现,这件事虽小,暴露出来的问题却大,康氏还没有一个姨娘反应迅速,结果只能有两个,要么是她管家不利,要么是她嫉恨姨娘,不管庶女死活! 池万林虽不相信杨姨娘的猜测暗示,珍儿所遇离奇古怪之事,之所以没头绪,其中是有某些人(隐指康氏)的手笔也说不定,但心中的猜疑与不满是显而易见的。 他军务在身,再宠池荣珍,也不可能为她掉颗牙放下公务回府,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带着他的意见回府走了一趟,要他协助大总管再次详查,暂时静观其变小心防范,倒是在信里对康氏毫不客气地表达了不满,怪她疏于对庶女的教养,对内宅管控不利,另要她择医为池荣珍治疗。务必要恢复原貌…… 康氏看完信,气得七窍冒烟,一把将信纸揉成团! 心痛如绞,大将军怎可如此冤枉她!什么罪名都要硬按! 池荣珍养在她姨娘跟前。是大将军自己亲口定的事,管她这个嫡母什么事!小妇养得长歪了也是杨贱人的事,哪里就是她疏于管教了? 还择名医治牙,务必恢复原貌? 丑死活该!小贱人跟她贱人娘一样,心思歹毒出手狠辣。素常眼高于顶,不把下人当人待,要不怎么就单打她不打别人? 康氏私下里恨不能拍手称快,哪里会愿意帮她寻医? 知妻莫若夫,池大将军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你管家忙有心无力也没关系,那就让她姨娘来负责,只是如此一来,杨姨娘少不得要经常出院,在府中或出府行走。届时夫人不要为难要全力配合,云云…… 康氏一看就恼了,这怎么行!让杨月儿那个贱人带着庶女在外招摇,她这个做夫人做嫡母的,哪还有脸面? 虽然知道铁定是杨贱人在背后搞的鬼,却还是咬牙切齿地应下了,康嬷嬷劝了一次不成,见她心意已决,只好选择闭嘴。 夫人就是太固执,依着康嬷嬷的想法。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夫人何必管呢,由着杨姨娘母女俩去折腾好了,杨月儿出拢月居又怎么样?还不照样是小妾?正好借此给她立立规矩! 至于外头的人问起来。根本不用解释,夫人只要叹几口气,做欲言又止为难状,再道一声“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人家自然心领神会——谁家后院没几个不安份的姨娘小妾呢!哪个男人不贪吃偏心呢? 可惜夫人就是不愿这样,一门心思地继续维持与大将军恩爱夫妻的形象。甚至连杨姨娘的存在,也被她在人前假装成是自己贤慧,硬要给大将军纳的…… 这么多年,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男人都是贪色爱年轻新鲜的,谁也不会因为池府里头有几个以色侍人的女人就笑话你池夫人康氏没本事,拢不住男人的心! 只要正室夫人的位置妥妥的,有多少小妖精都随他! 偏偏夫人就是看不透!死要面子活受罪! …… ++++++++++ 与池府里的暗涛汹涌相比,三省居里却一片安和宁静。 栾嬷嬷的脸几乎全消肿了,只残留几点青色,不仔细看不出来。她正飞针走线,忙着给荣娇做硬底的厚棉靴子。 “嬷嬷,这是给你的……” 荣娇将一个小荷包塞给她。 “什么?” 栾嬷嬷捏在手里,脸色微变,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银子与两张银票……拒绝的话就脱口而出:“姑娘你快收好,嬷嬷不要!” 说着象被火烧了手似的硬要将荷包推给荣娇。 “给你压惊的!拿着收好,缺什么有喜欢的想要的上街买。” 这是嬷嬷应得的,是她从池荣珍房里特意拿的,给嬷嬷赔偿的压惊银子。 “有姑娘在,几时嬷嬷短缺过东西?” 栾嬷嬷笑得实在:“我要银子没用,姑娘收好,拿去做正事要紧。” 前些日子姑娘还想卖了首饰凑钱呢,可见是外头的生意缺资金周转。 “现在没想要的,就先放着,左右银子又不会咬手,等以后有想要的再说,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荣娇不要:“外面暂时不缺银子了。” 哥哥们把杨姨娘赔的那两千两银子全退给她了,她留下五百两应急,其余的又一股脑儿地交给李忠,让他去采买粮食与木炭。 “那姑娘也收着,等用的时候再说,嬷嬷跟着姑娘不需要银子。” 栾嬷嬷朴实又理当如此的表情与语气令荣娇整颗心都暖乎乎的,她装作不在意地调笑道:“嬷嬷,你的银子是我的,我的银子可还是我自己的……” 栾嬷嬷看了她一眼,目光温和中似乎还带了一丝莫名其妙:“姑娘的话真奇怪!您的银子自然是您的。” 她整个人,这条命,都是姑娘的,她的银子当然是姑娘的。 姑娘是主子,主子的银子自然是主子的。姑娘给她银子的行为还能理解,怎么净说些古里古怪的话? 囧! 荣娇被栾嬷嬷疑问的小心神扫得有些尴尬,的确噢,她刚才说的话真得好奇怪……乍听上去象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在跟心上人撒娇……啊呸!她跟自己的乳嬷嬷情窦个毛啊!睡多了头昏不是? 话说,这两天府里戒备森严,不太好顶风做案,外面的事都安排妥当,无紧要的情况她也没往外溜,老老实实呆在府里,的确休息地不错…… 二哥在信上说,拟意与镇西侯府的少爷合开马场,问她有没有能介入的,想不想承接外围的生意。 不必亲自出面,有二哥从中牵线,她只需派管事执行,自己做幕后老板就好。 是不是可以将酒糟卖给他们呢? 荣娇琢磨此事的可行性,要不要问过玄朗的意思,再与二哥打招呼? 还有,康氏最近似乎又有想把她拘在身边的打算,她是继续装病偷溜出府呢,还是找个合适的由头搬到城外庄子上?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过渡 荣娇关于装病还是出府的犹豫被哥哥知晓后,妹控哥哥态度一致,不行!断然否决了她想要出府独居的打算。 在府里虽然也诸多不便,甚至还要提防亲娘下黑手,但至少环境熟悉,下人用心,是自己家里,与城外的小庄子或芙蓉街的小宅子不能相提并论。 最最重要的是,对于池荣勇而言,同意荣娇改扮男装在外做生意,与让她一个女孩子独居在外,性质完全不同。 “……你只是不想被人打扰,在府里也一样能够做到……一切我来安排……” 妹妹有需求,做哥哥的责无旁贷。 …… 池夫人康氏觉得自己最近走霉运,事事不顺,先是邹氏小娼妇跳出来要管家分权,私下里偷偷摸摸收拢人心,以为她不知道呢!虽然邹氏已经着了她的道,不足为虑,可整天在眼前蹦跶着,也是添堵! 接着池荣珍那个小贱人,不知得罪谁,被人潜到屋里结结实实教训了一顿,本是与她无关的事,偏杨贱人使阴私手段,她不得已接了给池荣珍找郎中镶牙的差事,郎中好找,关键是小贱人不要镶金牙银牙,非要镶个与她原来一样看不出区别的! 有名的郎中找了一个又一个,人家一听要求就摇头,镶个一模一样的牙?办不到! 还有王夫人谢氏,不知何时哪根筋出了问题,突然与自己走动频繁,那热乎劲好象是相交多年的老闺蜜! 说心里话,她真不愿意与谢氏走动,她绝对不会承认每回见到谢氏,她都会有种莫名的局促感,谢氏身上那种世家名门所特有的清雅风姿,让人自叹不如,自惭形秽。 康氏是个骄傲的,未嫁前在娘家就是个受宠的,在幽州地界儿是数一数二的大小姐。嫁到池府后。虽然当了几年小媳妇,不过因为娘家得力,还是很得池万林的看重,府里既没有妯娌分权。又没有通房妾室分宠,唯婆婆池老夫人会有些刁难,等她生下儿子得了管家权后,逐渐坐稳了当家夫人的位置,已经很少需要看人眼色行事。 虽然后来添了杨姨娘这个眼中钉。总体来说,池夫人意气风发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有王夫人谢氏在眼前比着,康氏虽不愿意承认,内心里还是嫉恨谢氏的风姿,仿佛自己只要站在她面前,不说不动就已经吃憋了似的! 可是也不知道谢氏怎么想的,忽然就贴了上来,康氏再不愿意,不能也不敢由着性子冷着脸拒绝,都怪池荣娇那个丧门星! 若没有她。就没有这门亲事,谢氏也是个道貌岸然假模假式的演戏高手,明明两家都清楚这桩婚事的内情,她还偏要当成正经姻亲走动? 康氏憋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等收到老二勇哥儿的来信后,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事事不顺,就是被池荣娇这个丧门星沾染上晦气了! 勇哥儿说她身子骨弱,要静养,学管家或探疾之类的,就全免了吧。让荣娇在三省居安安静静地调养身子,不要拿任何事去打扰…… 啊呸!当她愿意稀罕那个小贱人丧门星不成! 都是康嬷嬷出得馊主意! 什么叫有心就好,探视慰问就免了吧?难道这段日子府里有什么人去三省居探视慰问过? 康氏满腹狐疑,除了王夫人谢氏派人来的那回。她怎么不知道还有别的人与小丧门星有来往? 康氏早把自己当初的吩咐忘了个一干二净,叫了康嬷嬷来一问,才知从池荣娇生病那日起,正院这边每日都有婆子打着她的旗号,以夫人关心病情的名义去三省居探视问安。 “……你!你!谁允你自作主张的!” 康氏阴着脸,恼怒地瞪着康嬷嬷。见她满脸戾气,康嬷嬷心知不妙,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夫人,是老奴的愚笨……大小姐刚病的时候,怕是与饮食有关,老奴想着凡事谨慎些……就派人去探望了几次……上回三少爷回来听说了,很是高兴,就误以为……要继续……” 康嬷嬷虽跪下诚惶诚恐地解释着,心底却并不慌张,这些事当初都是夫人授意的,就算转头忘了想要迁怒,也不会把她怎么样,顶多叱责几句,左右屋里也没其他的下人。 “继续什么!” 康氏也想起当时有问题的枣茶来,包括康嬷嬷对自己的建议,厚哥儿的确因为她对池荣娇有所表示而开心,只是……小丧门星克人太歹毒了,这才多长日子,只是正院的下人与她接触,自己就连连倒霉! “本夫人与她犯冲!以后别再派人去了……你派的是谁,把她先发派到庄子上呆些日子,去去晦气,等过了年再说!” 康氏对荣娇的厌恶发自骨髓,完全将康嬷嬷之前的善待她笼络儿子的心的建议全盘否定,既然这个人活着还有用,就暂时活着,最好是赶紧与王府成亲,早日发嫁了出去,她心里这口浊气才能吐清喽! +++++++ 荣娇哪里知道康氏这么复杂阴暗的心理变化,即便了解她也不会在意的。 只要康氏不来侵犯,冲着她生下自己,冲着两位哥哥,荣娇并不想与康氏有冲突,更不想生死对立,彼此相厌,就彼此眼不见为净的好。 她这些日子都在读书,出去的时候不多——李忠很能干又有经验,交代他的事情都能认真不苟地落实;晓阳居那里,本来就是玄朗有意相帮,有岐伯坐镇,她去与不去,并无太多影响。 她现在有新的任务——自从有次玄朗问她喜不喜欢读书,而她顺嘴答了个喜欢后,晓阳居里她就多了间书房,里面都是玄朗借给她的书,每隔几天,她就会从岐伯那里拿到玄朗写给她的推荐书目,要求她认真通读用心体会,遇到不懂的,呃,除了书上带有注解外,还有读书笔记奉上! 荣娇开始没在意,正好她也想多读些书。 前世她似乎只读过经书,而脑中关于楼满袖的记忆里似乎安安静静坐着读书的场景也没有多少,更多的时候她是在骑马练武打猎,出现在书案前时一定是在练字,楼满袖很喜欢练字,对此似乎有执念,反反复复地就临摹,具体临的内容她却记不起来…… 池府是将门,本就藏书有限,哥哥们不在家,她也没资格去书房,玄朗的好意来得正是时候,外头没有事情要处理,府里头也没人来打扰了,荣娇如饥似渴地读书,过了没多久,发现一件事情,不对呀,她只是想读书多了解些自己身处的环境,玄朗要她看的书,怎么有种让她苦读备考参加乡试的感觉? 这厚厚的四书五经需要读熟背过还要能引经据典能做策论,是几个意思啊? 玄朗以为她要考状元?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误会 还真让荣娇猜对了,不是玄朗以为她要考状元,而是玄朗认为她应该去考。 当然不是考状元,状元是那容易的嘛,得先乡试,有了秀才功名,才能一步步往下走,能不能走到殿试一步登天,玄朗认为以小楼的年纪,现在想这些还有点早。 最先要做的是先好好读书,有了基础之后,再拜个好老师,正式踏上求学之路,有名师指点,凭小楼的聪明,未来应该不成问题,再说还有他在呢,他虽不是大儒,在某些方面,比大儒还管用。 只要小楼想上进,他就有能力护他一路平安。 说起来玄朗还几分疼惜小楼的,先前以为他不愿意读书进学,原来是有愿望没敢说,以为那条路太难,比之商贾之道难逾数倍…… 想到他说到自己也喜欢读书时的躲闪,开口借书时那份隐含的局促与小心翼翼,玄朗就愈发想把他认为有用的该读的书都拿到小楼面前。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荣娇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会让玄朗脑补这么多的内容! 她说自己喜欢读书时有点心虚,天知道之前她就没读过几本书,还是被小哥哥硬逼着塞进脑子里的,说喜欢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借书就更是个误会了! 玄朗看上去是谪仙般的人物,骨子里都散发着文雅,向这样的人借杂记游记传奇之类的闲书,荣娇真心觉得不好开口,这种没品的书,玄朗不见得会有吧?会不会觉得她太低级趣味了? 于是就有了几分底气不足的局促…… 于是被玄朗误会了! 而他怜惜的眼神又被荣娇误解为不争气,看闲书不求上进……于是这个美丽的误会就结结实实地落定了! 玄朗先是精挑细选了几本她提到的闲书,然后高大上的书一本本夹杂着一块送来,荣娇不忍拂其好意,有着池荣厚塞鸭似的基础,稍加用心还能应付得来…… 玄朗心中喜悦,认定其聪慧好学。继尔再接再励,不但根据他的水平,用心挑选给他得的书目,还吩咐歧伯在晓阳居整理出一间小楼的专用书房。书桌书柜文房四宝,样样不少,他认为可读的书,一股脑儿地放进过去,又亲自列了个读书学习进度。让小楼由浅入深自主选择。 晓阳居的书房荣娇使用率不高,她多是选了书拿回三省居读,却是颇为感念玄朗的好意,所以开始她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过了好多天后,才猛然意识…… 不对呀,她读书是为了增长见识的,玄朗干嘛还要查她的读书笔记?还要写策论做文章交作业? 难道下一步他要给自己介绍老师不成? 玄朗还真有这个打算,之所以现在没说,是觉得时机不成熟。小楼的底子还太薄,凭他的面子,拜师不难,难的是投入师门之后就露怯了,他这个年纪,跟着七八岁的孩童一起上课总不合适,在这之前,要把缺的补上。 玄朗很有信心,小楼的理解力不错,欠缺的是书读得少。不系统,这两处缺点,有他在,不难补足。 是以玄朗将荣娇的学习放到很重要的位置。亲自过问亲自批改作业,指点她的课业。 公子还真是…… 阿金看着案头那一摞摞待批的公文,再看看认真批改作业的玄朗,真心想哭,公子您这般好为人师,真的好吗? 忍了又忍。终是忍无可忍:“……公子,那几份是兵部急等着的,您看?” 您老人家能不能先看看给个批复?话说小楼公子的家庭作业咱稍后再批行不行?反正他也不急的。 “唔……” “公子,您看吏部的……林大人来问了几次……” “唔……” 公子您能不能抬抬头?小楼公子的文章真有那么好看? 阿金撇嘴,除了那笔字还能入眼外,写得还一定有他好呢! “公子,这是陛下着令宗人府送来请您过目的……” 不信搬出皇上这座大山您还能不在意! “唔……” 玄朗眼风不动,心思还在手里的文章上,小楼这孩子,奇思妙想不少,虽说文章如山不喜平,不过,行文太过诡异,怕是也不好……这风格不改,还真得挑个合适的师父…… “公子,这是陛下等着要的……” 公子您能抬头看一眼吗?除了“唔”,您能不能多赏赐一个字? “哦,” 阿金要晕了,公子没多赏一个字,倒是换了一个! “无需理会。” 玄朗头也没抬,什么陛下等着要的!还有兵部吏部等诸部递来的这些批文,真以为他没看过?以各部现有的权限,完全可以自行批复后转呈抄送他一份就是,之所以送到他的案头,无非是想要他担了这份责任! 朝廷养文武百官不是为了朝会时一边一排站着好看的,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有丁点大儿的事就想外往推,生怕沾染到麻烦身上,毁了自己的官路! 想到这里,玄朗本就清冷的俊脸愈发冷厉,放下手中写满字的纸,从面前的公文中抽出几份:“……这几份哪里来的让哪里的人来取,告诉他们,若是这点子事都不敢拿主意,这个主官也别干了,早点上折子告老还乡!” 哼,官做得愈大胆子愈小,得罪人的事都想让他出头!他倒不介意出头也不介意得罪人,但是,凭什么? “这几份,让他们照着办!” 应该他牵头的,该他负责的,绝不会不管。 “那……宗人府这些……” 阿金咽咽口水,原来公子都批好了呀,不早说!让他干着急乱上火!那,宗人府送来的是皇上的意思…… “噫?” 玄朗抬眼,眸光如炬:“宗人府许你什么好处了?”这么帮人说话? “不敢不敢!” 阿金两手乱摇,小脸都急白了,公子您太冤枉好人啊,小的我真的是一心为公忠心耿耿! “是吗?” 玄朗冷冷地哼了声,神色平静。 阿金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真,真没……那个,就是,就是宗人府挑了几个好人选,那个,陛下希望您务必看看,有,有合适的,就,就……” 在玄朗一动不动的清冷目光注视下,阿金鼓了鼓劲,还是没勇气将“有合适的就娶了”这句话说完整。 “你操心不少啊……” 玄朗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男大当娶,我让莫叔给你操办操办……” 不要啊! 阿金直接跪下抱住了玄朗的裤腿,公子不要啊,属下没有想娶啊,属下再也不敢了……属下以为您想要个小楼公子那样的小少主,光想不得啊,得娶了妻才能早生贵子啊……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深意 什么!拿小楼当儿子? 玄朗被阿金的话差点雷倒,虽然表面上依旧保持着清冷浅淡,内里整个人都不好了,几千头驼羊呼啸而过,这个混小子,说得是人话么! 他几时想要小楼那样的儿子了? 他几时拿小楼当儿子了? 那是他兄弟!他当做弟弟友爱的小朋友! 他淡淡瞟了一眼如小鹌鹑般在自己脚下偷偷抹汗的阿金,轻轻抖了抖腿,嫌恶地皱皱眉头,别把鼻涕蹭过来…… 云淡风轻地问道:“你脖子上顶着的是水桶吗?” 惨了惨了! 阿金悔得要死,他怎么就好死不死地把心底话说了出来了呢,现在再改口还来不来得及? “没有,不是!是,是!属下顶的是水桶!属下是,噢,属下是说象小楼公子那么出色优秀难得一见的少年公子,谁家不想要呢?………” 阿金的脑子全所未有的灵活起来:“生在哪家府上,必定是要被爹娘兄长引以为傲的……” 不然公子您也不会纡尊降贵与他兄弟相称嘛! 玄朗神色依旧淡然,若无其事地看了形象全无的阿金一眼:“……倒也不全是水……” 还知道拿小楼说事,也不是傻到没救。 阿金想哭了,这是夸奖吧?是吧? 公子,属下是没有阿水那么狡诈如狐,至少比阿木阿土聪明一些吧?您也不至于这么埋汰人吧? “给宗人府退回去,下不为例。” 玄朗幽深的眼眸流转着深不可测的光芒。每年宗人府都要来一两回,皇上那里也隔三差五地提,举着亲情大义,无非是想让他娶他们希望娶的女人而已! “是!” 阿金爬起来,给了个响亮的回复。 嘴上答得干脆,脚步却有些不情不愿,以公子的年纪,别人家早就妻妾成群儿女满地了!公子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也没个亲近的长辈帮忙张罗……皇上或宗人府出面,最是合情合理…… 依照着公子这冷淡拒绝的态度。小主子的娘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没有娘,哪来的小主子…… 想到这里,忠心壮肥了狗胆,鬼使神差的又来句苦口婆心:“公子。要不。您看看?就一眼……您。您自己刚说了男大当娶……” “嗯?” 吃豹子胆了?还长小聪明了,知道拿他的话来噎他? “公子,属下脑笨口拙。就是一根筋,属下看小楼公子聪慧俊秀,就想若是有个象他那样的小主子该多好!” 反正不该说的已经说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阿金眼一闭,噼里啪啦就直筒筒将自己的想法都倒了出来:“反正公子您早晚得有小公子,不能总一个人,更不能香火无继!” 这么多年,公子都是孤零零的一个,身边除了属下,连个亲人都没有,偌大的府邸只一个主子,清冷得渗人,难怪公子几乎不回去住。 …… 玄朗的神色有着微不可察的松动,傻小子!脑子里多半是水还自以为忠心耿耿……想要惩戒的心思就消淡了几分:“此事休要再提,我自有主张。下去做事!” 阿金委委屈屈瘪着嘴,耷拉着被玄朗称为水桶的脑袋悄没声儿地出去了…… 走到门槛处,一脚在里一脚在外,忽然想起自己是空着手的,忘了将公子吩咐要退回去的折子拿出去,复又回转身,一边偷瞟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一边将书案上厚厚的几摞公文收拾整理好,没精打彩地抱着,退出去干活了。 唉,公子什么时候才能有成亲的打算啊,不成亲就不会有小主子,不会有小主子,公子就会将愈多的精力关注在小楼公子身上,关注小楼公子没什么不好,只是小楼公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出身来历,虽然他看上去是没坏心眼的,但是,他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与自己家的小主子是不能相比的…… 阿金的心思如忽东忽西,如风中的羽毛,想到哪里没个定形。 玄朗见他出去,复又拿起小楼做的文章,仔细地批阅。 阿金的心思他明白,不是阿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他身边亲近的属下,都明里暗里提过这件事,皇上宗人府也没少过问,朝官们盯着此事的有想法的不在少数。 是真心为他着想也好,别有他图也罢……不论目的如何,总是殊归同途,对此,他的回复是始终如一的否定:不娶!子嗣不要! 至于身后的香火——生前事他都不在意,还管什么身后? 他的身份,注定不能象平常人那样过平凡的生活,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已受提防与猜忌,若是有了子嗣,更会平添波澜。 麻烦他是不怕的,只是不想。 不想随便与一个女人成亲,随便孕育血脉,生一个不知所谓的儿子……太没意思了!他没有半点兴趣! 什么传承什么香火延续,若是可以,他倒希望自己从未出生过! …… +++++++ 在阿金向主子玄朗进言娶妻生子时,池府里,池夫人康氏亦正在与池老夫人说着相类似的话题。 “……你打算给勇哥儿相看?” 池老夫人机械地捻动着手里的一百零八颗檀香木佛珠串,语气淡然,辨不出喜怒。 “……媳妇有这个打算,请您老拿个主意。” 康氏陪着笑,虽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但给勇哥儿相亲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她是不能自擅的,不管老夫人上不上心,总归得提前与她通气的。 “……是老大的意思,还是你的主意?” 池老夫人仿佛全神贯注捻着珠子,没抬眼皮。 “勇哥儿年纪不小了……媳妇与夫君商量过,夫君没别的安排,让先留意合适的人家……” 谁的主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勇哥儿年纪确实不小了,同龄成亲早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勇哥儿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就是你着急了?勇哥儿也急了?” 多事! 老夫人这回是抬眼了,投向康氏的目光颇有几分锐利。 “是,男大当娶,媳妇是有点着急……勇哥儿?他要是着急才谢天谢地呢!每回问他都说不着急,先立业后成家,找借口推托……” 想到池荣勇的态度,康氏就头疼,好说歹说他都是那幅漫不经心事不关已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是不吐口! 自家二儿子的脾气,她也了解一二,若硬是不管他的意见订了亲,他不合意的,真能做出退亲的事来!那就是结亲不成反成仇了! 他是不着急,可是有人着急啊!厚哥儿眼瞅着也该娶媳妇了,他这个当二哥的在前头挡着,做弟弟的怎么成亲? 为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老二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未完待续。。) ps:谢谢皓月0605亲的票票,谢谢亲的支持! ... 第一百零四章 算盘 听到不是池荣勇的意思,池老夫人的表情仿佛松快了一分:“有看上的人家了?” 勇哥儿是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也不能总拖延着,若是挑个妻族不显的人家,倒也是可以的……池老夫人垂敛下松驰的眼皮,暗自掂量着。 “嗯!是有人家看上勇哥儿了!托人将话递到媳妇跟前了,这么大的事儿,媳妇哪敢自己做主?这不就来请教母亲了……” 康氏语调轻快,透着喜滋滋的得意。 “哦?有人看上勇哥儿了?是哪家?” “是平郡王府上的丽县主!” 康氏的声调情不自禁地就高亢了几分,那是郡王府啊!县主若嫁过来,做了自家的二儿媳妇……只要想想,要不要太美妙? 更何况丽县主还生得花容月貌,品性温和,模样人品都是一顶一的好! 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亲事却摆到自家面前,若不是还有理智在,康氏早就要抛了矜持,立马答应下来! “糊涂!” 池老夫人的脸却瞬间阴沉了下来,“齐大非偶,郡王府县主是勇哥儿能肖想的?” 怎么不能? 康氏愕然,是人家丽县主先看上了勇哥儿,又不是我们勇哥儿腆着脸硬去高攀!再说了郡王府身份虽然尊贵不凡,自家大将军也是手握雄兵的实权正三品的领兵大将军,又是皇上的心腹之臣,勇哥儿一表人材武艺出众有勇有谋,人虽寡言性子冷淡了一些,那是对别人,将来成亲对自己的妻子定会是另一番模样,再说了,哪个可靠沉稳的男人会整天花言巧语嬉皮笑脸的? “你只想着攀贵,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出身?” 池老夫人冷笑一声,“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你给勇哥儿娶个县主回来,还想摆你的婆婆谱?是要当菩萨供起来?” 康氏满心欢喜,没想到被老太太兜头一顿骂,顿时呆滞了。保养得宜的脸上飞起羞臊的红晕,心底暗恼,该死的老虔婆,永远想摆婆婆谱的是你吧?谁忘了自己的出身?她康氏的门第比吕家不知要高几个档!忘了自己出身破落户的是老太婆你吧? 心底忿忿地诅咒,脸上还得陪着小心。“恕媳妇愚笨……” 她怎么就不能给勇哥儿娶个县主回来了?勇哥儿是嫡次子,将来是要分家分府另过,他们俩口子自去过他们的小日子,她供得哪门子的菩萨? 别说丽县主性情温和,不是那等飞扬跋扈的,又是她先看上了勇哥儿,即便不是,以勇哥儿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是惧内夫纲不振的! “你呀,这么些年就没多少长进!” 屋里没有服侍的下人。池老夫人毫不客气地下着康氏的脸面:“勇哥儿是嫡次子,你给他配个县主,合适吗?你是嫌着将来太平日子不好过?” 康氏听得满头雾水,这是哪跟儿哪呀!她生的老二人品模样能耐样样出类拨萃,怎么配个县主就不合适了? 老太婆你搞什么故弄玄虚啊,听着这意思勇哥儿若娶个门第高出身好的媳妇,就一定好不了是吧? 池老夫人看康氏那幅榆木疙瘩的表情,就恨得气不打一处来,有些话她不想说明,大家心知肚明不能挑破。有些意思心领神会不能把窗户纸戳破,偏康氏这个蠢货,说了半天她愣是没想到点子上去! “兴哥儿才是嫡长子!你要考虑到小辈妯娌之间的相处……” 池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希望自己这番点到及止的话。康氏听了能明白。 康氏本就不是笨不可及,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夫人,听了老夫人这番意有所指的话,果然咂巴出味道来了——老太婆这是怕勇哥儿娶了个门第高的,压了兴哥儿一头? 愈想愈明白,噢……青州邹氏虽在区域内门第名声还可以。要看跟谁比,与平郡王这样的宗亲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勇哥儿自身有能耐,若又能得到岳家帮衬……兴哥儿与他年纪相差无几,妻族却逊色许多…… 池老夫人注视着康氏的神情变动,知道她想到自己要指点的意思上去了,这才又轻叹了声:“手心手背都是肉,谁不希望勇哥儿有份好姻缘……只是,兴哥儿到现在还没个嫡子,若勇哥儿娶了县主,又提早生了嫡子……人心难测,恐埋阋墙之患……” 这些年她一直不提勇哥儿成亲的事,不就是因为兴哥儿没生出长子吗?曾嫡长孙的位置,一定得是兴哥儿的儿子! 池荣兴是养在池老夫人屋里的,任谁也比不过他在老夫人心里的位置,任何可能会影响到她大孙子的事情,都得给大孙子让路! 哪怕是池荣勇池荣厚这另外两个亲孙子,也不行!老太太就是这么偏心! 因为兴哥儿的妻族实力平平,因为兴哥儿还没有出生嫡子,所以排在后头的勇哥儿的亲事不能急,要缓缓再缓缓,不能娶门第高的妻子,不能早于兴哥儿生出儿子。 康氏了然,老太太怕勇哥儿压着兴哥儿……对此她还真无话可说,两个都是亲生的儿子,兴哥儿虽长在祖母屋里,与她的关系不是很亲近,毕竟是长子,头一个孩子,倾注的感情总是会特别些,况且兴哥儿会来事,礼数周全,对她这个母亲尊敬亲厚,颇能讨她的欢心。 勇哥儿是老二……不象老大那么重要……生他没多久,她就忙着开始学管家,没有太多精力顾这个儿子……可,勇哥儿毕竟是头一个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虽然这孩子不爱说话性子冷淡,感情也是有的…… 一时间康氏觉得很为难,她是真心觉得平郡王府是门好事呐!丽县主对勇哥儿又情有独钟,错过了真得很可惜!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其实没关系吧?这个家是老大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老二老三打小都心如明镜,不可能生了觊觎之心,有别的想法的…… “你还是问问勇哥儿自己吧!他不是一直嚷着先立业后成家?你在这里急吼吼地给他相看,别回头他来拆台……” 池老夫人决定了,回头要跟儿子说道说道,勇哥儿的亲事不能急,人选必须要慎重! 问勇哥儿啊? 康氏有点不情愿,勇哥儿自来对这件事都是抵触的……他是不着急,可是,后头还有弟弟呢!厚哥儿的媳妇可马虎不得,得好好相看相看! “母亲,勇哥儿的事不能拖太久,厚哥儿也不小了……兴哥儿成亲可有几年了,邹氏的肚子就没有动静,虽说嫡子重要,但也不能让两个弟弟一直等着,不能成亲,您老可得给拿个主意。” 邹氏那小贱人,一门心思地想夺权管家,也不想想自己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就算抢到权管了家,就能坐稳了? 不自量力!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子嗣 提到池荣兴的子嗣问题,池老夫人的脸就阴云密布,不是都说青州邹氏的女儿好生养,会当家吗?怎么她们池家娶的这个邹氏,肚皮就不争气呢? 明知道康氏说的是个事实,池老夫人还是觉得不中听,遂毫不掩饰自己满满地不悦:“我一个半埋半截的老婆子能拿什么主意?你有想法就直言,别藏着掖着的!” “母亲,媳妇不会说话,说得不对您别生气……” 康氏在池老夫人面前姿态向来摆得低:“我同您一样,也盼着兴哥儿早早有了儿子,也能抱上孙子,兴哥儿是大哥,下面做弟弟的等等也无妨,可这时间不等人,勇哥儿过了年眼瞅着要二十了,这岁数即便有心晚婚,也拖不了几年的。厚哥儿十六了,也得相看人家了,城里男子十六七成亲的也不再少数……就算咱们自己不急,也架不住外头人家老来打听啊,一个两个的好儿郎都不订亲娶妻,这不是让人说嘴吗?” “拖来拖去的,万一人家还以为咱家好好的孩子有什么毛病,以后想要说个好的可就难了……” 勇哥儿向来喜欢自作主张,他的婚事自己想拖着就拖着,反正厚哥儿不成!她还打算着早早给宝贝儿子说个好媳妇,早早抱孙子呢!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你以为我真老糊涂了不成?” 池老夫人不耐,你那点小心思谁看不明白,不就是怕耽搁厚哥儿嘛! 对于池荣厚,老夫人没觉得他会影响到池荣兴,毕竟他年纪要更小些,又是幼子,能耐本事与他两个哥哥差了不少,素又爱舞文弄墨,人也跳脱没个正形,再怎么着。也碍不到嫡长子的事,况且他还一直跟着池荣兴办差,并没有正经挂职当差。 关键是勇哥儿…… 那孩子,天天冷着脸不言不语。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听说这半年来在大营里甚是高调,屡屡压着他大哥显摆自己。 “媳妇哪敢呢,我是觉得,兴哥儿的子嗣不能再拖延了,邹氏不成。自有别人能开枝散叶。” “不行!兴哥儿的头个儿子必须是嫡子!嫡庶有别!” 邹氏不成换别人,别人生的能是嫡子吗?放着正经的嫡长子不要,生什么庶长子,成何体统! 池老夫人蹙眉,别人家她不管,她的兴哥儿可不能这样。 有庶长子也比没有强吧? 康氏暗撇嘴,脸上是感同身受的忧心忡忡:“母亲,兴哥儿是您的宝贝孙子,也是媳妇的长子,难道我能不望着他好?可是。您看,邹氏嫁进来五年了,您的曾嫡孙子半点影儿也没有,勇哥儿的亲事也不好再拖了,有合适的人家订了亲就能成婚,成婚后不能拦着不让小俩口同房生子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这做娘的,也不能太偏心!” 所以说,等着兴哥儿生下嫡子才能让下面的弟弟成亲,这种事。她当娘的是不能答应的! 池老夫人品咂着康氏的话意,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因为大哥成婚五年没生嫡子。就不让下面的弟弟成亲,这种事实在是要不得,若那两个孩子知道了,兄弟之间必然生隙,甚至会对父母长辈心有怨忿。 要不,就给兴哥儿纳房贵妾?还是先停了通房丫鬟的药。谁生了儿子抬谁的位份? 池老夫人开始认真考虑康氏的建议。至于孙媳妇邹氏对此举持何态度,愿不愿意,那不是池老夫人需要关注的。 让池荣兴先生下庶长子的想法,康氏寻思了有段日子了,她自觉得以往对邹氏仁至义尽,虽说不上多亲厚,至少待她不薄,即便她头胎生的是个姐儿,然后又几年没动静,做为婆婆,也没怎么为难她。顶多是嘴上说她几次,并没有施加多少压力,也没往儿子房里塞人。 她拿真心待邹氏,没想到小贱妇竟一直惦记着管家的权力,转身借康嬷嬷出的馊主意,竟怂恿着老夫人出面,分走了一部分管家的权力! 生生地打她的脸面! 康氏哪能忍下这口气?拿老夫人压我?你还太嫩了些! 没儿子的女人,就是空中楼阁,再怎么蹦跶得欢,说塌就塌了! 你不仁我不义,康氏转头就给邹氏备了份可怕的大礼,一碗加了料的特制茶水,神不知鬼不觉断了邹氏的生育路,也决定了邹氏彻底悲剧的绝路。 即便是这样,康氏也不想轻易放过邹氏,让她过舒坦了—— 邹氏到底年轻气盛,管了家之后,手里有权,又有老夫人的支持,自我感觉良好,尽管她对婆婆康氏还是毕恭毕敬的,但在当家理事中,难免会有不知不觉间下了康氏脸面的情况,比如处罚替换了康氏的人,比如调整了康氏立的规矩等。 她自己不以为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她管事,自然喜欢用听自己话的下人,此乃人之常情,当初康氏接手府务时,不也逐步将老夫人的人替换成自己的了吗? 她心目中的理当如此,在康氏眼中,就是赤果果的挑衅,藐视她身为长辈当家夫人的权威,于是邹氏彻底上了黑名单,表面上待邹氏和和气气,内里却已经向她开刀。 邹氏也知道子嗣是自己的硬伤,所以才想在池荣兴不在府里时,能帮着婆婆主持中馈,借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至于她到底是有野心想分权还是纯粹好意想帮康氏的忙,个中内情,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总之,康氏已认定她有罪,并以自己的手段进行了惩处,彻底放弃了这个儿媳妇。 但康氏向来将池府看得重要,弃了邹氏却丁点儿不想为难池荣兴,既知道邹氏已经这样了,不可能继续放任自流,毕竟池荣兴是康氏的嫡长子,不能因为邹氏耽误他的子嗣。 三年无出可休,邹氏生了大姐儿,即便再下去个两三年不生儿子,也无法以此为理由将其休弃,邹氏不用指望了,但兴哥儿不能没儿子,所以管嫡子庶子,先有了骨血传承再论其它。 是让庶长子寄养在嫡母名下,还是等着休了邹氏后再娶妻生下嫡子,以后的事情将来再说,眼下不能单希望放在不可能的邹氏身上就是。 “……下回兴哥儿回来,房里服侍的那几个,将药先停了,” 什么也没有大孙子的儿子重要,池老夫人权衡利弊后,几乎马上就做出了决定:“你看看有没有身家清白好生养的,给兴哥儿纳进来,若是生了儿子就抬成贵妾……” 庶长子本就不好听,是丫鬟生的就更不好听了,还是应该给兴哥儿正经纳房象样儿的妾室,总不好让未来的大曾孙有个太难堪的生母。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端倪 池府内宅的两个女人三言两语间决定了事关池家三兄弟的大事,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婆媳二人说定了哥儿的事情后,池老夫人又想起一事:“……你与王家夫人投契?” 王来山的夫人谢氏出自陈郡谢氏,本来与池府素无来往,近段时间她的身边心腹之人却来了池府几次,池老夫人不知是因为那桩未公开的亲事还是谢氏与康氏一见如故。 “……媳妇与王夫人只不过见了两次,见面也纯是商量亲事,儿媳并不知她这般亲近示好,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对于王夫人的频频示好之举,康氏表示自己也一头雾水,她与谢氏真没什么交情,更谈不上性情相投,唯一的关连就是在两家的亲事上。 “王家不愧为诗书礼仪之家……” 既然与康氏没有私交,那一定是因为姻亲之故,这桩亲事的内幕及目的,两家都心知肚明,如此王府还能认真对待,池老夫人语焉不详地赞叹着。 “荣娇那里,你也要上上心,别堕了池府的脸面……” 唉,说来说去,总归是自家的丫头太不争气,王家不当回事还好,这一重视,难免会显得池府没脸面,姑娘养得太没规矩。 “她还病着?要实在不成,就找个好点的郎中看看吧。” 有王家亲事在,毕竟与以前不同,池荣娇的好歹无所谓,不能让王府看了池家的笑话。 “郎中看了,就是身子骨弱,药一直吃着,说是要静养……” 康氏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语气中透着冷漠:“前头也带着她跟着学管家,谁知就是个不争气的!真有事时,就顶不得用!” “唉,外人眼里她总归是池家的大小姐……” 这个孙女儿,她也真心不待见。池老夫人的神情显示,这是个令二人都不愉快的话题:“打断骨头连着筋,别人不会分开看,总不能让她出去丢池家的脸。” 亲事的人选没别的选择。只能是池荣娇,虽说是个炮灰,池老夫人也不愿意因她失了池府的脸面:“你提早准备准备,既然她是个不得用的,陪嫁的人选可要用心。” 康氏点头称是:“……媳妇会准备得用的。必不会因她一人让王府看了笑话。” “听说王家三公子是个风流的,陪嫁丫鬟的人选不能马虎了,得选家生子,娘老子不能跟过去做陪房。” 池老夫人向康氏面授机意:“你和老大核计核计,看这门亲事将来可还有别的用处,若是有用,单是陪嫁丫鬟恐不能成事,实在不成就从族里挑个沾亲带故的孤女或者父兄不得利的,要那模样好听话的,做了滕妾陪嫁过去……” “滕妾?” 康氏眼前一亮。她怎么没想到!一记马屁及时奉上:“还是母亲睿智远谋深虑……” 如果要与王府保持关系且进一步加强联系,凭池荣娇那个蠢货肯定是不行的,她哪有本事拢络住王三公子? 还是精心挑选个滕妾更靠谱! 在荣娇不知情的背后,这两位名义上是她亲祖母与亲娘的女人,已经计划着她未来的陪嫁丫鬟与滕妾! 敢不敢更无耻更搞笑一点?! …… ++++++ 池荣勇捏着康氏写来的信,神色莫测,康氏在信里提了他的亲事,还略微提了几句平郡王府以及丽县主对他的青睐,也顺便附了句她的决定,齐大非偶。已经婉言拒绝了此事,用的说辞是他欲先立业后成亲,目前暂时无心亲事,感谢县主的错爱。云云…… 他的说辞…… 池荣勇的嘴角泛起微不可察的嘲讽,真是拿他当枪使惯了!话术一套一套的! 他倒不是稀罕这门亲事,想攀上平郡王府,亦不是对丽县主有意,这位县主是何模样,他压根不清楚。他厌烦的是长辈使的小心思,都是一家子骨肉亲人,有什么不能摊开了说,用得着搞这些小把戏吗? 他对成亲没兴趣,固然是没有动意的女子,本就不热衷,宁愿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练习武艺排兵布阵上,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早就对祖母与父亲的心思洞察透彻,他们不希望自己影响到大哥,唯恐他有什么不应该的念头,对大哥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明里暗里地小心提防,不着痕迹地打压,甚至连娶妻生子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尤其是祖母,怕他娶个妻族得力的,怕他成婚后生子在前,怕他觊觎家业…… 真是可笑!他池荣勇堂堂七尺好男儿,何至于目光短浅眼界狭窄,只能盯着眼前巴掌大的地方? 真英雄何需惦记祖荫?他想要的,自会凭本事去争取。为了那点子家业,至亲之人,勾心斗角小心防范,有意思吗? 知晓他们的担心,他就顺手推舟主动表明态度,不就是晚成亲晚生子吗? 没问题! 反正一般的庸脂俗粉他也看不上,晚几年早几年无所谓,只要能让他们放心。为了至亲家人,做这点小让步,他不介意。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在意,不等于不明了真相,不等于被亲人当傻子却不会有失落,池荣勇的心头浮起一丝凉意,近几个月来,大哥偶尔投向他的眼神愈发晦涩,小动作时有发生,就连荣厚夹在其中都有左右为难之感…… 难道他必须无条件的退让?不管有没有觊觎之心? 池荣勇心头沉甸甸的,想起两天前与父亲商量荣娇亲事的情形来。 “……荣勇啊,这几个人,说给荣娇不合适吧?” 池大将军听完他的介绍,几乎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荣勇微微默了默,这四个人选里,没有一个是他各方面都满意的,父亲不同意,也在预料之中,毕竟再不喜荣娇,也是嫡长女。 “勇哥儿,为父理解你想妹妹嫁得好的心思,不过,这种保媒拉纤相看人家的事,你不适合也不会,荣娇的亲事,还是让你母亲多费心吧。” 池大将军一副语重心长的慈父姿态:“总归是亲生的,做父母的,再怎么着,也是希望她能嫁得良人,姻缘美满。你呀,将心思放到带兵上就好……知道你们兄妹感情好,等你母亲相看好了人家,让她一定知会一声,你来把把关如何?” ……“如此也好,多谢父亲体恤。” 池荣勇无奈应下,他以往只顾闷头习武,圈子太小,结交的三五知己,人才人品是都不错,遗憾的是要么是已经成家了,要么是门第不当,要么是订亲了,都不是荣娇的良配。 “母亲相看的人选,在合八字前务必要告诉儿子,” 池荣勇的表情很认真:“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看着好的,内里未必是合适的。” “放心!为父定会知会你母亲的!” 池大将军一口应允,什么合八字之前,八字早合过了。 …… 池荣勇仔细回想着父亲的神态语气,似乎没有不妥之处…… 只是,无缘无故的,池王两家的女眷为何会有来往? 他绝不相信王夫人与母亲会有共同的话题! 肯定有问题! ++++++(未完待续。) PS:谢谢亲们支持,求订阅求收藏和票票噢……内个,有没有愿意到书评区留个爪爪冒冒泡的亲们,貌似一直很冷清。我知道很多亲在看,为何大家都保持沉默涅?好不解好心慌滴说…… 第一百零七章 疑虑 “……不单是王夫人,王三那小子也奇怪得很!” 池荣厚抖着手里的纸,满眼的疑惑:“他这个月,带了四拨人上咱们铺子照顾生意了,二哥,你说他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你说你一介文人,身无缚鸡之力,瘦胳膊细腿的,稍有点份量的刀剑都拎不动!就算想弄把宝剑耍帅,也用不着佩带一把见血封喉的真家伙吧? 那些文人不向来喜欢那种剑鞘镶金嵌玉花里胡哨的,看着好看,杀鸡都不顺手的装饰剑吗? 王丰礼这小子轮番组团来自家铺子买兵器,俨然一副绝对是好哥们,情深意重拉生意上门,到底是几个意思啊,大家根本没不熟,好不好? 池家兄弟开的兵器铺子,是实打实的真材实料,卖的是钢口好的真家伙,不是给花架子当摆设的,是以来他家的客人,多是喜武之人。 在大梁城,兵器按客人类型不同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卖给习武之人的,货真价实的兵器,池家兄弟铺子里的商品多是此类的;一种是卖给文人的。 君子不是讲究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嘛,其中这射御皆为武的范畴,在大夏朝,文人虽未必通射御,却流行佩带宝剑,甭管能不能舞剑,腰间宝剑与手中折扇,是上等读书人出门的标配,不带齐全了,都不好意思出门。 文人用的剑是风雅之物,与武人用的不同,剑要轻便,不能太沉太重,玉带上挂块重铁砣,文弱书生的小身子板受不了! 不在乎钢口好不好,太锋利了万一割着自己手怎么办? 剑鞘一定要精美特别,可以不是金银的,但,嵌玉是必须的! 君子如玉。雅士佩剑上没有玉,是绝对不可以的!还有花样别致的剑穗,绣工精致的剑囊等,总之。除了剑本身外,无不要精美精致,彰显高雅品味。 池荣厚用哪只眼睛看,都看不出自己家打的剑,怎么能入了文人的眼!话说。他们能看出好赖懂得欣赏吗? 别告诉他王三小子跌了一跤,摔成了武林高手,打死也不信! 想干嘛? 池荣勇的眼底满是戒备与警觉,以前池家与王家分属不同体系,素无来往,所有的交集皆发生在结亲传言之后,一边是池王两家内宅女眷来往走动,一边是王三频繁对他兄弟二人示好,企图不明,莫非真的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什么?他居然真敢肖想妹妹?” 池荣厚怪叫一声,“看来小爷上次是手下留情了!下回非揍得他满地找牙!” 敢打他妹妹的主意,看不打得他爹娘不认识! “别闹了……” 池荣勇揉揉眉头,总之这种情况似乎是不好的预兆:“这不是王三一个人能做主的,恐怕是家里长辈的授意。” 以王家的身份与地位,若无原无故,实在没有理由对池府示好。 “……也不对呀,就算是王家打着结亲的主意,也没必要如此礼遇吧?我不是小瞧咱家,说实话。若论底蕴,咱们家可差王家不少……” 池荣厚转着眼珠,说出自己的不解:“上回我在笑|春|风见王三时,那小子还满嘴的胡咧咧。话说得十分不中听!后来在街上偶遇,这小子前倨后恭,古怪得很……” 若是为了求娶妹妹,这是不可能的! 以王家的情况,若没有特殊的内幕,不会与池府结亲。若是目的性联姻,能压着王府的人,对池府而言,一样是大山,所以,无论怎么看,王家都没有做低伏小的必要。 “或许王丰礼那小子,不知从哪里知晓了咱妹妹的好,所以才上赶子的巴结舅哥们?荣娇可是才貌出众文武双全……” 池荣厚分析了半天,最后来了句神来之笔般的总结性猜测,差点雷倒了二哥池荣勇,不禁微笑着骂道:“胡说八道!他从哪里能听说妹妹的事!等这两天练兵结束,我回一趟城,去会会这个王丰礼,看他打得什么主意!” 池二哥决定了,与其这样不着边际的东猜西猜,不如直接找到当事人,开门见山问个明白,对方愿意明说最好,即便不愿意无可奉告,也能从接触中分析到些有用的信息,多少总强过这般没头没脑。 他虽然对荣厚的神分析不以为然,心底却鬼使神差地有一丝认同,不会是王丰礼在哪里见过妹妹上了心吧,不然他的行为还真古怪,怎么看,他都没有有求于自己兄弟的地方…… 总不会他是个心思阴狠的,介绍朋友到铺子里买东西的目的,是为了随后挖坑陷害?! 会是这种可能吗? 池二少相信,不管是哪种原因,他是一定要会会这个王三公子的! +++++++ 王三公子多次光临池家兄弟的铺子,当然没有歹意,百分百是为了示好。 自从受伤昏迷又醒来的王三公子,一改往日的做派,十分地洁身自好,每日埋头苦读,绝迹于青|楼欢|场,若是出府,要么是拜师访友参加诗文会(无花魁纯学术那种的),要么是带人去池家兄弟的兵器铺子。 就连他贴身的小厮也不明白自家公子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子,自己老往兵器铺子跑,其目的显而易见是在向池家兄弟示好,还说动了夫人对池府礼遇有加…… 公子不会烧坏了脑袋,真想做池家病秧子大小姐的姑爷吧? 池王两家亲事落定,王侍郎并没有瞒着儿子——身为男子,若已透彻其中利弊,不能坦然面对,也不配为王氏子孙! 池家大小姐不是病秧子,亦不是貌若无盐,非但没病不丑,还是个温柔如水的美女,不要问是谁告诉他的,他就是知道! 王丰礼更常去的,还有一个去处,就是晓阳居。 他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老是往晓阳居跑,除了这里的茶好环境好服务贴心外,更重要的是,在这里赶巧偶遇到小楼东家的概率是最高的。 他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怎么了,莫名其妙地就有种直觉,认定这个小楼东家与自己渊源非浅,实际上他反复搜寻自己的记忆,没有找到一丁点儿曾与小楼东家有交集的可能,甚至翻遍王氏谢氏庞大的关系网,都与姓楼的没有半点沾连。 但是他就是对这个少年有兴趣,他对他似乎有种莫名复杂的吸引,连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熟悉感,想到这个清俊的少年,他的心就会有微微的失常,就有种想要接近的**——风流倜傥的王三公子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自己不是好那一口! 他喜欢的从来都是温香软玉的美娇娘!绝对不是俏郎君! 为毛他就管不住自己的腿?以往再绝色的花魁也没让他如此身不由己! 可惜的是,小楼东家神龙不见首尾,出现的次数太少,晓阳居的茶博士口风又紧,打听不到任何他的消息,除了在这里蹲点制造偶遇外,别无他法。 听说小楼东家喜欢做生意,要不要看能否申请个合伙的机会? 还听说小楼东家最近尤喜读书,或者,与文会友? 王丰礼想到自家汗栋充牛的藏书楼,似乎这也是个很好的理由?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寒衣 荣娇津津有味地看着玄朗老师给自己的作业点评,一边赞叹人家的学识渊博,瞧人家玄朗大哥!旁征博引,信手拈来,深入浅出,谈玄说理,驾轻就熟,要不要太厉害!一边对人家的铁划银勾暗生艳羡,本来她的字还是有点风骨能入眼的,与玄朗的放在一起比较,唉呀,货比货得扔,都是人,差距咋这么大哩! 荣娇表示自己有点不爽,暗搓搓的小心思蠢蠢欲动,哼,总有玄朗不会的吧?论起飞针走线,他铁定不行! 自我安慰一把后,又开始唾弃自己,真够了你!人家可是满满的好意,不嫌麻烦指点自己的课业,费心尽力地,池荣娇你这个小白眼狼,不感恩戴德就罢了,还不思进取的想跟人家比高低论短长! 还真当玄朗是你亲哥,不是外人啊! 荣娇嘿嘿暗乐了几声,别说,她还真觉得在她的心目中,玄朗的形象与二哥小哥越来越接近了! 老天还是很不错的,虽然爹娘是不给力的极品,好哥哥却一下给了两位!就连萍水相逢的偶遇,都能又送来一位真心待她的大哥! 荣娇还是很满足,很感恩的。 正是了解玄朗对她是真的好,荣娇才无法再三拒绝他的好意,她托岐伯给玄朗带过话了,她不会走科举之路的,读书只是为了知事明理…… 玄朗却回复说,考不考科举尚在其次,多读些书总归是应该的,既然要读,那就读懂读透,文章是必须要做的,会用才是真懂。 顺道的,不但给荣娇划出了学习书目,连带着文章题目也列了几条,嘱她读完后以此做练笔,写好后交他批阅。 …… 面对如此拳拳厚谊。荣娇无法再次拒绝。其实她心里并不反对玄朗的观点,做文章最能体现对书意的理解,知其甚解,只是。在她的印象中,玄朗是很忙的,哪里来的时间给她做启蒙老师? “……公子向来待你不同,再忙也要抽空亲自给你指点……” 岐伯的话听起来有那么一丝别扭,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一股子莫名的意味。公子多忙啊,日理万机不为过,而且公子忙得全是国之大事,哪件哪桩事不比你的小破文章重要? 就那文章水平,岐伯真心不忍看,公子手下随便扒拉出个人,都能指点得了!就连他这个主管商铺的,做个老师都绰绰有余。 偏公子更是要挤出时间,亲自指点,说句不恭敬的。皇子皇孙都没这资格与待遇,小楼公子好大一张脸! “哦……大哥没出去?” 荣娇虽然从未打听过玄朗的身份与他的差事,但在她的认知里,玄朗是非常忙碌的,经常东奔西走不在大梁城。 可每次他批作业的回复都挺快的,不象是人在外地。 “……公子在娄城……” 岐伯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这是他让人捎来的娄城名特产桂花酥糖,公子说小楼东家年纪小,糖不能一下吃太多,省得坏了牙齿。” 想到自家谪仙似的公子居然捎小孩儿的零嘴回来不说。还特意连牙齿都关照到了,做为转述者的岐伯都觉得画风太迥异,黑线飘三道。 “哦……” 荣娇点点头,知趣地没有刨根问底追问他人去了娄城。自己的文是怎么送到他手上,又是怎么快速地反馈回来,更没有打听桌上的酥糖是怎么飞到都城的。 岐伯见她如此识趣,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微微的不爽,凭什么自家主子劳心劳力的。连海东青都使唤上了,得了好处的人,他还是这般若无其事? 小孩子太识趣了,也挺不讨喜的!他不问,让他想给公子表功都没法开口! 岐伯心里念头不少,面上却神色自若,不露声色,随着玄朗对小楼的看重,身为他的下属,岐伯等人对小楼的态度也在微妙地变化着,从最初的不以为然怀疑戒备发展到如今,已由不得他们有半分的不敬—— 公子可是明确表示,小楼是他的异姓小兄弟! 公子认可的兄弟,做属下的,能不当回事吗? 至于小楼够不够资格做公子的兄弟,这些,更由不得他们置喙! 不过,提起公子对小楼的看重,大家也是醉了,原来公子的清冷性子,也是因人而异的!对上他的小干兄弟,就是一幅温和慈爱手足情深的好兄长模样! “……公子让人给您准备了几块好皮子,说是今冬严寒,让您做袍子的……” 看吧,公子是多看重他这个便宜弟弟了吧?连过冬的御寒之衣都提前想到了!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何时见过他操过这种心?他对自己的衣物都从未上过心,遑论别人? 噫!今冬严寒?! 荣娇的心神瞬间被这几个字眼抓住,玄朗大哥也知道今冬有种寒潮?!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也是重生的? 意识到会有这种可能,荣娇全身的血液都突然凝固,似乎有一只巨手攥住了停跳在胸腔半空的心脏,手足僵冷,好半天才抖索出一句:“大,大哥,说今冬有大寒?他,他能未卜先知?” “这还用未卜先知?” 岐伯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都城的冬天自然是比江南冷很多,公子担心你是南人,初居北方,对此预料不够,皮袍子毛坎肩披风大氅准备的不足……” 其实这是其一,与其说公子担心他是南人,对都城冬天的酷寒了解不足,不如说公子更担心没人给他置办好的衣物,而小楼公子自己还是个孩子,未必会有这些心思,大梁城的冬天说冷就冷,等一夜大雪天寒地冻时再跑出去买到现成又合身的毛皮成衣,难免不方便,况且轻暖柔和的上好狐皮成衣,也不是有银子就马上能买到的。 噢……这样啊…… 荣娇咧咧嘴,勉强扯出丝笑意,原来是她想多了…… 脸依旧是白着的,手脚却渐渐找回了感觉,胸腔里的心也恢复跳动,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大哥真细心,真好……” 毛衣裳荣娇有,小楼却没有,玄朗真是有心了! 怕你不知都城冬天冷——简单的初衷,却将玄朗发自内心的关怀表达得淋漓尽致…… 荣娇的掌心传来上佳白狐毛的触感,蓬松、柔软、轻暖、灵动,仿佛会呼吸一般,带着阳光的温馨,轻盈的愉悦。 这一刻的感觉,不仅仅是感动……连空气都显露出温柔亲切的味道,亦浓亦淡,在心里细水长流……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借故 荣娇走出晓阳居的大门时,心绪还有些复杂紊乱,她自问自己从头到脚,都没有什么地方值得玄朗觊觎或图谋的,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家世,嗯,也没家世(即便是她真实的出身池府,在玄朗眼中也未必值得一看!)…… 除了一个女子的性别,呃,这个也不必考虑,以玄朗的年纪,家里定早有娇妻,何况,以他的人品才貌和身价,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至于在她这个干瘪的豆芽儿菜身上花费功夫,暗搓搓地搞养成? 绝对不可能! 所以,唯一的真相就是,玄朗真拿自己当兄弟,诚意相待!真心相护! 唉,荣娇不淡定了,怎么两下相比,人家玄朗的形象就那么光辉高大,自己就是个藏头藏尾尽想占便宜的猥琐之辈? 唉!好伤心! 自惭形秽的感觉不要太美妙…… 跟在她身后的绿殳一手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里面装着玄朗送的皮子,包袱虽大,倒不很沉,另一只胳膊底下挟着来自娄城的酥糖盒子,听自家姑娘边走边长吁短叹,不由纳闷,想问却又倒不也手来比划—— 绿殳一直是以哑仆的形象出现。m. 移动网池荣勇之前派了会腹语的斥侯来教过她,可惜的是绿殳这方面没天赋,学了很久,也只能勉强发出单字,成句的话怎么也学不会! 荣娇用惯了她,暂时又没有新生意做,不需要与外人打交道,索性一直将她留在手边,好在绿殳学腹语不成,手语却领悟得很快。虽然她平时跟着出来,还是几乎没有存在感,至少必要时还是可以比划几下的。 …… “小楼东家!” 对面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小楼东家!” 声音熟悉……荣娇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怎么又遇见他了! 抬眼望去,果然见旁边刚驶来的马车上挂着王府的徽章,车尚未完全停稳。就有一道宝蓝色的身影快速地从车厢里下来。带着一抹笑意,迎面而来。 正是荣娇不愿多打交道,避之不及的王丰礼! “真是巧遇!小楼东家有日子没见了……” 王丰礼带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拱手迎上,他是真心愉悦,今儿真是运气不错,还没进晓阳居的大门。居然就巧遇见了! “是,好久不见。王三公子愈发丰彩照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还是晓阳居的贵宾常客!小楼的脸上浮现出标准的微笑,因为手上拿着书袋,没法拱手行礼。微微低头欠身,小鞠躬,回了一礼。 “小楼东家谬赞。惭愧。” 王丰礼复拱手,脸上飞满笑意。看不出哪里有惭愧的迹象。真是奇了怪了,每回看到小楼东家,他的心就会放松重归于宁静悠然,仿佛有种无法抗拒的熟稔在悄然浮动,笃定他是特别的,可信赖的。 是不是因为如此的感知,他才忍不住想要接近了解这个迷一般的少年? 他查过小楼的底细,却除了知道他姓楼行四,从江南来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干净地仿佛凭空出现一般,而晓阳居的东家,更是深藏不露,以他太原王氏嫡子的身份,竟查不到丝毫的信息!甚至就连大掌柜的岐伯,也是底细不详。 王丰礼不是没脑子不知深浅的庸才,马上明白对方的能量深不可测,不是他能打听的,若想接近小楼,交好他本人才是上策。 “听说小楼东家喜欢读书,” 王丰礼一眼瞅到荣娇手里拿的书袋了,正好的开口机会焉能不用?“……在下家里也有些藏书,若是小楼公子需要,尽可知会,在下不才,四书五经,也胡乱读过几本。不知小楼东家读到了哪里?或能交流切磋一二……” 随话奉上满脸诚挚无比的笑容。 荣娇不露声色,脸上笑容依旧,心里却不明白这王丰礼接二连三地与自己套近乎是所谓何来,上一世他们就不是有缘人,曾嫁他于妻,不得善终,这一世荣娇并不想与这家人再有任何瓜葛。 现在看来事与愿违,池府的大小姐荣娇暂时与对方无交集,另一个小楼东家的身份却又屡次与对方相遇,王丰礼更是对此身份表现得很友善。 似乎很乐于接近,且期望她的友谊? 荣娇挠头,感觉是这样的吧,应该不是错觉。 “多谢王三公子厚爱,” 荣娇可不想借他的书!不想与王家扯上一点关系,笑着婉拒了:“小楼乃一介商贾,识了几个字附庸风雅而已,让王公子见笑了!哪里能与公子这般的才子交流切磋?羞煞愧煞小子了……” 不管他是什么目的,荣娇打心眼里不想与他有联系,不管是好意歹意,一口拒绝。 王丰礼俊雅的脸庞隐约浮现出一丝失落,若是换个人听到他的这番邀约,得到可以从王府借阅书籍的承诺,不知会有多雀跃!太原王氏的藏书,大夏有哪个读书人不心心向往?虽然大梁城王府的藏书阁规格与数量与本家不能相比,但在都城,其书目之浩瀚,也是屈指可数的。 荣娇不想与他多寒暄,表明态度谢绝好意后,遂口吐告辞之言:“小楼别处还有杂务要处理,就不多叨扰王公子了,您请便。” “诶……” 等王丰礼反应过来,就见少年那削瘦的身影已经轻巧地上了马车,原先跟在他旁边提着大包食盒的小厮也消失不见。 这主仆二人的速度真迅速……王三公子正欲感慨,荣娇已撩开车厢帘子,冲他挥了挥手,赶车的包力图早就体贴地扬起马鞭,荣娇挥手之际,马走车动,霎那间已驶出老远。 诶…… 王丰礼眼睁睁看着车远人去,不由顿足叹息——少年人果然朝气蓬勃,还真够风风火火的! 眼见着马车拐个弯消失在视线里,王丰礼这才掸掸衣袍,转身负手进了晓阳居——虽然已经不虚此行见到了小楼东家,总不好就此过门不入,撇去对小东家的好感外,晓阳居也是颇合他心意的茶楼。 即便没有小东家的原故,他也愿意来坐坐,独处或邀友,皆好。 嗯,或者过几天可以约池家二少爷在这里见面……他是少年英雄,较喝茶而言,会不会更喜饮酒? 王丰礼边思量,提步迈进晓阳居。 +++++++(未完待续) ps:谢谢曾韵亲投的月票,多谢支持……&gt; 第一百一十章 应势 荣娇匆匆避开王三,马车疾行出了棠树街,向包力图打听了李忠今日的行程,听说他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回了芙蓉街,说来时候还早,府里又不会有人查岗,荣娇决定暂不回府,直接去芙蓉街与李忠见面。 虽说他那边的进展一切顺利,但李忠之前提议要开家米铺,正在找铺面。毕竟是开铺子,其中的一些细节,他希望荣娇有时间能面谈一番。 荣娇并不十分想开粮店,她只是想借预知天气骤变这个机会,赚上一笔,囤的粮与炭会在严寒过去之前全部迅速脱手,并没有长久做粮商的打算。 不过她既然想生意交给李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开不开铺子,她会尽可能尊重李忠的意见。 “……东家,这铺子最好是开的,都怪小人先前忘记了这一出,没有跟您讲清楚……” 李忠满脸的歉意与自责,听他讲完了情况,荣娇才明白,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政策管制的原因。 大夏对某些商品实行管制,有些极为严格,比如盐铁等,管制相当严苛,等同于朝廷专卖,酒水等,条件相对宽松,但拿到酒引也是不很容易的,米粮也有管制,只是这个管制的条件非常的宽松,对于平常人来说,是感觉不到的,可以忽略不计。 米粮的买卖自由,但这个自由买卖有个数量的限制,寻常情况下几斗几石的不会有人管,但若是大量收购,超过两百石以上,就需要到官府办理米粮收购许可的文书,办理文书的门槛不高,只要有粮铺店面,就能证明大量收粮囤粮是为了店铺买卖,是受许可的。 这个许可的规定是在大夏初建时颁布的,那时百废待兴。粮食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要资源,为防止有人蓄意囤粮哄抬粮价,引发动荡,才有了这项规定。有其特殊的历史原因。发展到现在,已经是形同虚设,不单是普通人鲜少有了解的,就连从事米粮生意的,去办这个许可文书的也寥寥无几。 小本经营的米铺子。囿于流动资金与仓库容量,不可能一下子收购超过数量的粮食,不超过限制,也没人愿意自找麻烦,去理这种用不上的文书。 大粮商都是有背景的,这种可有可地无的东西,根本对他们没影响。今非昔比,即便是官府,对此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根本不管。 但是。政令虽形同虚设,但毕竟是政令,民不报官不究,若真有检举的,官府就会管。本来荣娇要李忠收粮,给的银子要租库房要收粮收炭收棉花,收不了那么多,是用不到这个批文的,结果后来荣娇同意不收棉花只收两样,又追加了银两。而且李忠听从她要指示,收了不少的陈粮,这样一来,数量上就超过限制。需要办批文了。 “……也不是必须得自己开铺子,” 李忠介绍了情况后,又给出了别的建议:“花点银子找个铺子借用办了批文也行,这种事向来民不报官不究,若是能请二少爷提前打上招呼,批文都可以不办的……” 操作的余地有不少。问题只是东家愿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与池家二少爷有关系。 “……铺面你看过吗?有没有属意的?大约需要投入多少?” 荣娇暗忖,决定还是开铺子走正常渠道办批文更稳妥,她本来就想借寒流机会发财,而今冬之所以会米价飞涨炭火难觅,主要是冷得太早太突然,延续的时间又比较久,商家储备不足,因大雪交通运输不便,才造成紧缺的局成。 如果那时,她非法囤积货物的行为被人举报……嗯,恐怕麻烦不小!投机倒把借灾难发财的人,不人人喊打被官府抓典型,难道还会颁发奖状不成? 待李忠将自己看好的铺面位置等相关细节介绍之后,荣娇直接拍板,铺子要开文书要办,“……李掌柜,就选你最中意的那间铺面。” 本来可有可无的米粮铺子,居然成了第一家实体店铺! 回府的路上,荣娇思量着铺面的经营,既然已经开了,总要尽心尽力去做好,虽说到最后实在不行,过几个月等来年开春关了也行,本来这铺子开得也是权宜之计。 唉,一间小铺面,一升米半斗粮的薄利销售,荣娇虽不是好高骛远之辈,也觉得若指着它赚钱,自己的财富梦将遥遥无期。 …… ++++++ “姑娘!姑娘!” 栾嬷嬷端着宵夜进来,见自家姑娘正裹着被子在雕花大床上滚来滚去,一边滚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是怎么了?” 栾嬷嬷急忙放下托盘,疾走至床前,“姑娘!” 蚕蛹一般的荣娇听到栾嬷嬷的声音,已经停止了翻滚,全身都包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笑得很无害,声音软绵绵的:“嬷嬷……” 吁……栾嬷嬷松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的宠溺,嗔怪道:“姑娘吓嬷嬷一跳……宵夜好了。” 怎么忽然就象小孩子似的淘气,在床上打滚玩了? 荣娇嘿嘿地笑,也不解释,爬起来整理了衣服,去吃宵夜。 她其实刚才是在想做什么生意好,一时没主意,就抓狂打滚玩了……好象很幼稚噢! “嬷嬷,你说什么生意最必需的?谁都离不了?” 脑子里惦记着事,边吃宵夜边与栾嬷嬷聊天。 “衣食住行都是啊,” 栾嬷嬷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缺了哪一样也不行。” 衣食住行,范围真大! 荣娇吐吐舌头,“比如说呢?具体一些的?” “姑娘是要考嬷嬷?” 栾嬷嬷笑了,她哪懂这些,遂按着自己的想法说:“柴米油盐酱醋茶,吃饭穿衣家家户户离不了……说起来,嬷嬷觉得医馆药铺是最重要的,平时不觉得,一旦有病有灾,就是要命的大事!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所以嬷嬷觉得,这是必需的谁都离不了的!” 想到栾嬷嬷的遭遇,她有这般的认知,荣娇毫不意外。 只是,这医馆药铺再重要她也开不了!得先有专业人才! 她上哪里找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坦言 过了没两日,就在荣娇一边忙着读书习文,按时完成玄朗布置的作业,一边思量着还有什么生意可做的时候,池荣勇待营中的军务暂告以段落,请了假,快马简从,直奔都城而来。 进了城没有回府,去兵器铺子简单洗漱收拾了一番,带着随从小乙,径直去了与王丰礼约好的酒楼。 虽然他归心似箭,迫不及待地想见见病好后变化颇大的妹妹荣娇,但府里有长辈,待挨个院子请安,原本就紧张的时间就更来不及,索性想见王丰礼,若能探明其意,正好回府后可与妹妹商量一二。 池荣勇素不喜交际,能玩在一起感情比较好的也无非几个,对于鼎鼎大名的风流才子王三公子只有耳闻,素无交往。 待今日一见,嗯,能在都城一众世家子中脱颖而出,小有名号,也不算完全是徒有其表——虽然池荣勇对王丰礼没什么好印象,但近距离接触,其人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 倒是长了副好皮囊!与印象中的轻浮公子有出入,待人接物还是很沉稳,言谈举止进退自如,一派诚意悠然。 而在王丰礼眼中,池家这位二少爷果然名不虚传!冰山似的玉面郎君,够帅够冷,言语简短,举止洒脱,干脆果断,绝无半分拖泥带水。 王丰礼执意做东,在双方不动声色的审视中,酒过三巡,池荣勇直言不讳,说到铺子上的事:“……王三公子如此厚爱,池荣勇谢过,不知公子所为何来?” 说实话吧,咱们以往素无来往。你王三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总不会是无求无欲,帮助我们的铺子招徕客人是日行一善吧? “二少将军果然快人快语!” 王丰礼轻送马屁,分寸掌握得恰如其分,让人不讨厌。 “在下有所求也无所求,与朋友光顾贵号,无非是顺口人情。对方有需求。贵号能满意,主要还在于贵号东西好,在下不敢居功。若说有所求。无非是素来仰慕二少将军的风采,借此表达交好之意。” 仰慕他的风采? 扯淡! 池荣勇并不相信这套说辞,他有什么风采,值得王丰礼这种出身的人来仰慕?他们家可全是读书人!何时文风鼎盛的书香世家子会仰慕少年武将? 题目真相跑得有点远! “恕在下愚钝。王三公子的仰慕实在不知就里……” 有话直说,处心积虑地搞这一出又一出。所谓何来?池荣勇心底略有不耐,他就不喜欢文人一句话绕好几个圈子附带着好几层意思,面上却露声色,打定主意。要与王丰礼计较个明白。 “二少将军神勇过人,技高绝伦……” 对于有才子名号的王三公子而言,夸赞池荣勇少年英雄的词简直是信手拈来。要多少有多少! 池二哥的俊脸自始至终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同一种温度。没有骄傲自得没有谦虚自愧,仿佛面前王三舌绽莲花奉献的大把的溢美之词不是针对他的,而是另有其人。 “仰慕……” 池二少爷的嘴角露出一丝如碎冰莹雪般清冷的笑意,微顿之后,唇瓣再度轻启,“……荣娇?” 如果忽略了他那微微的停顿,四字连起来,就是一句“仰慕荣娇”。 “怎敢唐突大小……” 他突然提到自家妹妹,王丰礼猝不及防,澄清否认的话脱口而出,然后在池荣勇如冰锥般的目光下嘎然而止…… 惨了!他应该是不知道荣娇是谁的才对!言多必失,这不明摆着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王三公子的脸上露出尴尬与懊恼。 “你怎么知道的?” 池荣勇的神色更冷硬了几分,声音透着丝丝的阴寒 。 两家往日河水不犯井水,素无交情,妹妹的闺名他怎么可能知道? 大夏女子的闺名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被外男得知的,除了自己的父母兄长等至亲,另一个有权利知道的就是她的夫君,当然自小玩大的通家之好表兄表弟的也会知道,无论哪一种,都不符合池家与王丰礼的关系。 “我……” 一直表现得谈吐洒脱能言善道的王三公子张口结舌。 “是谁告诉你的?” 咄咄逼人的语气表明妹控池二少爷已经怒了,混蛋,居然真对妹妹不怀好意!更令池荣勇担心的是,若王三是从自己家长辈口中得知,那结果意味着……荣勇的心更沉了…… “没有谁告诉……” 王三被池荣勇身上陡然发散的煞气激出一层鸡皮疙瘩,按说池二少爷并没上过战场,理论上应该没杀过人见过血,为何会有这么强的煞气? “……” 池荣勇没有再开口,却用一种你当我是傻瓜的眼神盯着王丰礼,冷漠的双眸渐渐升起不耐。 “我所言非虚……” 王丰礼定定神,又恢复了之前清雅贵公子的气场,神色间一片认真:“数月前我卷入一场是非,跌伤了头,昏迷几日,此事二少将军是否听说?” 池荣勇点头,自然是听说过的,推他跌伤的还是自己弟弟荣厚。 听说此事之后,王丰礼醒来后性情与以往有些不同,埋头读书,行事也一改往日的飞扬高调,绝迹于以往热衷的青|楼|欢|场。 只是,这与荣娇有什么关系? 莫非他听说或猜到了什么?池二少爷冰冷的眼神后涌上了两分戒备。 “略有耳闻。” “……池二少将军相不相信人有前生后世?” 王丰礼眼中呈现出奇怪的神色:“我以往是坚信子不语怪力乱神的……生死未卜昏迷那几日,我做了一场长梦,梦到了自己的一生,也知道了大小姐的闺名……” 听他提到荣娇,池荣勇瞳孔微缩,眸光幽暗了几分,察觉到他隐藏的戒备,王丰礼忽然怅然地轻轻笑了笑,“在梦里,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在梦里,也是因为政局的需要,池王两家结亲。他娶了她,成就了名义上的夫妻,厌恶漠视于她,未曾尽到一天为夫的责任,甚至助纣为虐……不,不仅仅是帮凶,他是虐待她的主凶……最终又做了可耻的负心汉,弃了她再度联姻…… 后来王府获罪,全家收监,众叛亲离,唯一曾探监的只有早就与王家没了关系的她,母亲在狱中受寒生病,多蒙她送了棉衣与药丸,侥幸活命……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得知 什么?! 荣娇睁大了眼睛,惊呼一声,小脸煞白:“他说他,他……” 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王丰礼也是重生的?! 怎么可能! “是,他说,他做了一场梦。” 池荣勇心疼地揉了揉妹妹的头,“梦里池王两家结亲……不过,也不能尽信,或许因为某些原因,他刻意为之,故意编造了一枕黄粱。” 这番话倒是实打实的安慰,池荣勇心里实际上对王丰礼所说的话也不怎么相信,将信将疑的主要原因,还在于王三这个人。 他表现得太过诚恳,令池荣勇就算有所怀疑,看他当时的态度与表现,也无法断然否认。因为王丰礼又不是傻子,就算背后有些算计,他也没有理由用这种匪夷所思的说辞。 “他还说了什么?” 荣娇定定神,压下心底的惊恐,语气间带了几分好奇。 若是王丰礼也是重生的,他应该知道得更多,比如二哥最后有没有荣归都城,比如促使两家结亲原因…… “没有,他只说愧不曾善待,故而赎罪示好。” 池荣勇表示这理由其实挺扯的,既然是梦,就不能当真,不能当真的事,又哪来的不曾善待要赎罪示好? “二哥,王丰礼不是读书人吗?象王府这样的人家,怎么会相信鬼神之说?他不怕被烧死?” 荣娇不懂,她意识到自己是重生的,就象怀揣个了不得的大秘密,跟人都不敢说,即便是哥哥们,她也没敢说自己梦到了前生如何如何,王丰礼怎么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傻子吗?她怎么听栾嬷嬷讲过类似的故事,谁谁怎么疯魔了,尽说些疯言疯语,然后被成当众焚烧…… “不是鬼神之说。” 池荣勇温和地解释着:“只是个梦而已,他也没有逢人就讲……况且他也没有被鬼上身,性情大变……” 据王丰礼说,他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梦的。除了他之外,王丰礼并没有与任何人说起梦中的情形。而之所以因梦找上池家兄弟,是因为梦中的情景太过真实,他不想为不明所以的负疚所纠结,故而干脆主动示好。结交自己兄弟,如此不管梦境是真是假,自然就会破解。 “没有性情大变吗?” 荣娇眨巴着大眼睛:“明明听说他行事与以前很不同……” “知上进,长辈恐求之不得。” 这种变化,家中长辈自然是喜闻乐见求之不得的,王三原先就聪明有才名,只是轻浮风流,于女色之上过于用心,虽才子风流乃佳话,终非正途。若他将来想入阁拜相,拥有此名声对仕途而言并非好事,尤其是明年春试他会下场应试,这时能收性苦读,最好不过。 经生死而知事,性情即便有所变化,也有合情合理的解释。 荣娇暗中将王丰礼视为危险需要避之的人物,不管他是重生还是梦见了前世,总之,都不要与他产生瓜葛。 “他的目的就这么简单?二哥你信?” 因为做了个噩梦。梦里对某人不好,然后梦醒后就痛改前非,主动向对方示好,要把原来分属两大阵营泾渭分明的的关系。发展成为友好的小伙伴? 可能吗?! “只要他没有恶意,信不信都无妨,静观其变就是,左右他与我们并不相干。” 这个问题池荣勇回来已经在路上想过了,示好不等于就交好,王丰礼如何想。不等于自己就要配合。 至于铺子里买买东西,银货两迄,买卖自由,这人情,可算可不算。 “妹妹,若是……你愿不愿意……?” 想到王丰礼的推心置腹,对朝廷政局一针见血的分析,以及那些意味不明的潜台词,再联系到王池两家的情况,池荣勇断定,王丰礼一定是知道某些真相的,关于梦之言,他或许是在说谎,以掩饰他主动交好的真正目的。 若是圣上有意改变文武各为阵营的现状,自上而下,为了奉行圣意,文武结亲的肯定会有,那王丰礼也算能入眼,他若是真心真意求娶…… “不愿意!” 荣娇干脆果断一口拒绝,王丰礼再好,这辈子她是绝对不要与这个人再有联系! “二哥,你是不是不疼我了?不想管我了?” 大眼睛就泛起了红意,隐约有水光闪现。咬着唇,一幅怔怔地委屈的小模样。 “怎么会?二哥怎么会不疼不管你?” 池荣勇见妹妹要哭,脸上露出急切之色,放低了声音,温言软语相哄:“二哥最疼荣娇的……” “那你还想把我推给王丰礼那个风流不羁的?!” 这样绝对不行,二哥只不过见了王丰礼一面,就已经对他印象改观,甚至还认为如果朝野局势发生变化,王三也不是不能嫁。 “……不是,你误会了,二哥不是这个意思。” 池荣勇眼中满是宠溺,对上发脾气的妹妹,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无奈之感:“你看,才夸你长进了,又能干又懂事,结果,又使小孩子性儿……” 才说她长大了有本事了,连生意都能做了,眨眼功夫又跟自己使上小性儿了,不高兴了! “二哥是看王丰礼人还不错,不管是传言或有不实,还是他经此一役有所改变,看上去沉稳练达,家世人品都不错,相貌也好……” 单就才貌气度,称得上是翩翩公子,若能收了性子,把那怜香惜玉的心思全放在自己的妻子身上,倒不失是个温文尔雅的好夫婿。 池荣勇也是基于某种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提前询问荣娇的意见,毕竟王丰礼个人对自己兄弟示好,与他母亲王夫人与池府的内宅女眷来往,是意义不同的两件事。 他个人的行为,很好解释,而两家当家夫人的交往,若背后无两家当事人的授意或默许,是不可能发生的。 母亲康氏历来唯父亲的命令是从,池家与王家分属不同的派系,父亲那个人又历来以忠臣孤臣自居,若是没有他的点头,母亲是绝对不敢与王夫人谢氏有来有往的! 虽说她二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彼此派心腹婆子请安送礼,与本人又有何区别? 若是最后……真象王丰礼所说,那么,荣娇与他的亲事终究会成真吗?…… “二哥,我不会嫁给王丰礼的,不管出现何种情况,都不嫁!” 荣娇敛了脸上的神色,之前半真半假的娇纵之气荡然无存,她认真地注视着池荣勇,语气郑重而坚决:“我不嫁他!” 不管出现任何情况,哪怕不要了这个池姓,她也不会重蹈覆辙!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态度 荣娇的声音不高,语气中斩钉截铁的决然却格外分明。 对上她平静却又坚决的小脸,池荣勇一阵无语,只是目光温和地望着她,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傻丫头,二哥何时说非要嫁他了?二哥只是问问你的意见,不是要逼你答应。不愿意就不愿意,二哥记住了。” 池荣勇在没见王丰礼之前,对结亲的事情是彻底排斥的,一心一意要给妹妹找个家世简单的良配,待见了王丰礼之后,与他一番详谈,对此人的印象大为改观,态度略有松动,结合着王丰礼所说以及最近家中长辈的举止,就想到若是结亲大势所趋,而王三又真是个沉稳可靠的,将荣娇许可他,倒也勉强。 若在以往,池二少爷不会有这种念头——笑话,自己的妹妹天下无双,还愁找不到好男儿好人家?什么样的男子配不上?只有我们愿不愿意! 可是经过这好几个月的选妹婿行为后,池荣勇的心思有了些许的改变,在他心里,自己的妹妹当然还是顶顶好的,只是,能与她配般的男子却太少了! 平时觉得军中好男儿不少,那些袍泽弟兄,平常打眼看着个个英武强悍,都很不错,但若是做妹婿,却都不成! 要在其中挑出未婚的没订亲的条件还可以的,看着也顺眼的,这几个条筛选下来,就没剩几个入围的,再仔细斟酌,总是会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 现在就有遗憾,将来怎么可能放心地把妹妹托付出去? 而与王丰礼见过面后,挑剔的池二少爷发现,这个一开始就被剔出局的王三公子。给自己的印象,似乎好象或许,是目前还令他满意的人选。 不过,既然荣娇不愿意,那他再好,也是不好。 “王三长得不错。” 池二哥给了个中肯的评价,虽然在他眼里。男儿又不是女子。皮囊好不好的,与关紧要,但厚哥儿说小姑娘都喜欢美男子。以池二哥的眼光,王丰礼的卖相还是挺出色的,虽然文弱些,身子单薄点。估计连他的一根手指也招架不了。 “我知道。那也叫好看?” 荣娇切了声,又不是没见过!二哥的审美标准还真是不分文武!隔了三尺远。都能被拳风震倒的人,他居然会给个不错的评价! 她以为,二哥认为长得好的,至少要阳刚十足。气势如虹的,五官尚在其次,一定不能太文弱。手无缚鸡之力,长得再漂亮也没用!不如看幅画! 与己无关! 也没那么弱吧? 池二少略有不同意见。再一品话味,噫?不对呀…… “……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 池荣勇目光微凝,妹妹什么时候见过他? 难道王丰礼那小子不知从哪里见到过荣娇,这才起了觊觎之心,编造出一番谎言? “他是晓阳居的常客。与小楼东家认识。” 王丰礼对自己莫名的兴趣,荣娇不介意对哥哥直言,“他对小楼有不明原因的示好之意。” 什么?! “他认出你了?” 好小子,竟敢骗他!池二哥的拳头就捏紧了…… 可是,不对呀,他怎么会知道小楼是荣娇?再说他若是掌握了这个秘密,还不是可以有肆无恐?犯得着处心积虑地接近? “应该是没有……” 荣娇想到王丰礼的行为,摇摇头:“他没有认出来。” 难怪王丰礼对化名小楼东家的自己有种莫名的熟悉,数度言及,道是一见如故,如果他今日对二哥所言是实,不管他真能梦到前世,还是他又重生一世,都应该是见过池荣娇的,只是寥寥数次,又未曾正眼相看,对她的样貌并不认得真切。 见到小楼有熟悉之感,也非奇怪—— 这二者本是一人,她扮做小楼时,虽有易容,五官改化的地方并不多,大致上还是自己本来的样貌。 见妹妹回答地毫不迟疑,池荣勇信了,面上重现轻松:“嗯,那就好,以后小楼尽量少与他见面。” 没认出最好,若被他发现端睨,恐平生事端,别看王丰礼嘴上说得好听,谁知道他内心里真正的算计? 虽然池二哥向来风光霁月,是疏阔好男儿,论起对阴谋诡计的了解,对人心的防范,亦是精通得很。 听说王丰礼对小楼有兴趣,池二哥心底的弦立刻被拉紧,这比王丰礼说梦里前世他娶了荣娇更令其紧张,前世与梦,都是虚幻的,听听就好,他对小楼死缠烂打,这可是现实中发生的! 可恶! 妹控伤不起,池二哥瞬间就将王丰礼对小楼的礼遇,升级为死缠烂打的纠缠,原先对王三公子的印象分也瞬间直落。 “我知道,之前就尽量回避。” 这一世她最不想的就是再与那一家子扯上关系。池府是没有办法,纵然她万分地不情愿与康氏池万林有关系,还有二哥三哥呢,若真与池府没有牵绊,那二哥三哥就不是她的二哥三哥了! 冲着他俩,再厌恶的,她也能忍下……再不想与康氏生为母女,她也能咬牙认了。 但对于池荣勇提的要求,荣娇嘴上应得痛快着,心里却有了新的打算,她并不打算完全照做,非但如此,她还想探探王丰礼的口风,若他真能知前生之事,那他或许知道二哥后来的情况,是否荣归故里,还是一直杳无音讯? 对此前世二哥的结局,荣娇是不知道的。 从她被休出王府被池府赶到庄子上,到后来王家出事,阖家入狱被杀被贬,在这之后的事情她就不清楚了,她似乎一直在念经,敲着木鱼跪在佛前,诵经,诵经,一直诵经…… 然后迷迷糊糊间就有了不同的意识,再后来慢慢清醒,见到的就是已经病去了许多年不应该再出现的栾嬷嬷,面色未曾苍老的栾嬷嬷…… 二哥的生死,是她心里一个未知的结,重来一回,她没想过向谁复仇,借助重生的优势,主动去谋算谁,她只想好好地重活一回,过好自己的生活,护住自己爱着的人,不让他们有丝毫的损伤,不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对那些骂她打她弃她害她的人,不主动,不索仇,不惧怕,不退避,敢伸爪子黑心依旧的,她就一刀剁去,绝不留情—— 她可没那耐心也没闲功夫跟她们有来有往的打太极!但要回应反击,就不会手软,不至于死地,至少得知道痛!知道怕! +++++++(未完待续)&lt;!--over--&gt;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如 池荣勇数月未见妹妹,兄妹俩的话题太多,而且这是荣娇自病后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妹妹的种种变化虽从书信中以及池荣厚的描述中尽知,但听人转述或呈于纸面的感觉,毕竟不能与面对面的真实相拼并论。 依旧是那个软软甜甜的妹妹,会拖着长音软软地撒娇,会鼓着小脸腮瘪着小嘴大发娇嗔,乌溜溜的大眼睛依旧澄澈明亮,比以往更灵动狡黠,说起正经事情来,有条有理,分析得丝丝入扣,一针见血,毫无往日的拖泥带水永远指不到靶心的混乱…… 脱胎换骨似的! 池荣勇心中的欣喜溢于言表,神色温和目含宠溺嘴角噙笑,哪里还有半分冰山的模样?活脱脱标准忠犬好哥哥的形象。 他是真高兴! 见到妹妹如今的模样,颇有种守得云开见日出的喜悦——这就是他想象中希望妹妹发展进化的终极目标! 长兄为父,他虽不居长,自从荣娇生下后,对她是亦父亦兄,荣娇的任何变化,在池荣勇心目中的意义都非同一般,这些年,他虽不赞同荣娇的性格,却全盘接受,不是他不想教导,他只要开口说个不字,荣娇就垂着头不吭声儿,只会不言不语默默掉眼泪。 而后,会忧心忡忡,不思茶饭,然后,或康氏偶有发难,荣娇就会更加惶恐不安,拼命自责,最终以生病卧床为结束。 如此一两回下来,池荣勇哪还敢再说她?重话一句也不舍得!费尽了心思备下合心意的礼物,好言哄劝,心底再多的无奈,都只能换做一声叹息——只要妹妹好端端的,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性子绵软脑袋糊涂,不算什么大缺点吧? 顶多在她身边多安置几个忠心能干的人,做哥哥的多操些心就是! 前些年池荣勇还有意引导,后来随着荣娇年龄的增长。面团般的性子愈发绵软,人也愈发地卑微懦弱,对谁都低声下气的,他也就慢惭慢放下了……府里逼她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们这两个做哥哥的,是她唯一可信赖的安全之处,若因爱之深责之切,令她生出别的误会,以为连哥哥们也是对她不满的……这样的结果不是池荣勇想要的。 可谁知在他已经接受现实后。妹妹却突然华丽大转变,破茧成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完美!这种吾家有女终长成的感觉要不要太强烈? 谢天谢地! 象池二少爷这种信我不信命,平常几乎不与老天爷打交道,也忍不住虔诚地谢苍天佑之。 …… “……开药铺?这个主意不错。” 听到妹妹说起计划中的生意经,池荣勇沉吟片刻,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但涉及的方面也不少,不懂行情的要擅入,恐有难度:“……李忠早年间做过药行。是他提议的?” 哦,李忠以前做过药行? 荣娇一愣:“……原来他是有经验的?那太好了!” 每次见李忠都来去匆匆的,因为是哥哥给的人,她只想着能力方面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竟没有仔细问问他的过往经历。 “你不知道?” 池荣勇有点意外,继而想到了什么,面色微沉:“李忠是你的掌柜,不管他从哪里来的,是你的人你就有权任意处置。” 难道是李忠对荣娇不够恭敬?没尽心尽力帮她做事?而荣娇碍着他的面子,却不好出手惩治责罚? “二哥。你想到哪里了,李忠很好,忠心又能干!” 自家哥哥在别的事情上,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唯独放到她身上,一点小事也会大惊小怪的! “是我没时间,来去匆忙正事还商量不完呢,他想说也找不到机会。” 荣娇实话实话,倒不是有意替李忠推脱。李忠刚到芙蓉街,头一回见面时简单介绍过自己。因为当时她还赶着要去晓阳居,时间紧张,他只捡着重点的说,早年间的事,想来他自己也认为不重要。 而李忠现在正忙着收购粮炭开米铺的事,他手下得用的人手也不多,新买的人要调教,这两件事占用了他全部的精力,在没落定之前,他未必有心力筹划别的。 “若有心,总能找到机会。” 池二哥见不得任何人怠慢自己的妹妹,不过,李忠既然是给了荣娇,褒奖与否自然是由妹妹做主。他决定回头让小乙提点一下李忠,把他自己的经历能力人脉资源详细地写一份交给大小姐。 “是打算找合适的门脸单做药铺,还是要请郎中坐馆?” 大梁城的药铺要么是自带医馆,要么是开在医馆旁边,单纯只卖药的铺子几乎没有,最不济也要有个坐诊能开方子的郎中,池荣勇不知荣娇想选哪一种。 “都行,看条件待定,我暂时倾向于请郎中坐诊。” 自带医馆本金少了开不起来,她现在手头没钱,需要等冬天过去后,才能知道粮炭的生意是赚了还赔了。 “……考虑与人合作吗?” 池荣勇想到一人,“给你看病的徐郎中,他有间小医馆,只一间厅房,除了看诊的地方,只摆得开一架药柜,连最常用的药材都备不齐全……徐郎中一直想能有间大些的地方,多备些药材……” 徐郎中为人耿直,艺德双馨,却一直过得潦倒,他不会说好听的,经常因实话实说惹翻病家,拿不到诊资,心又特别善良,遇到家境确实困难的,分文不取,还免费赠药,故尔一直没钱达成夙愿,这么多年他的医馆还是在祖传小宅子里的一间厅房。 他为人还固执,池荣勇与他相识后,知其心愿,数次想帮他,都被以君子之交淡如水拒绝了。 徐郎中? 荣娇眼前一亮,对呀,她可以与徐郎中合作呀!徐郎中给她看了这么些年的病,彼此熟悉得很,他的为人医术都没得说! 看徐郎中的意思,是想找间大点的地方,合开医馆药铺,还是单在药铺坐诊,都由他选!还有药材呢?她得找到合适的进货渠道…… “二哥有个朋友是药商的,可以介绍给你。” 池二哥果然是万能的!形形色色做什么的朋友都有! 荣娇小脸神采飞扬,仿佛生意王国的新发展指日可待,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根本没钱的现实! 开间医馆药铺本钱不少,不过池荣勇也没想要去提醒这个,荣娇没钱,他有啊,他的钱就是妹妹的,拿去做生意,他是极力赞同的。 兄妹俩就此展开话题,商量着开药铺的各种可行性及可能遇到的问题,说得热火朝天,这时半掩着的门外传来叩门声:“大小姐、二少爷,奴婢有事回禀。” 是红缨的声音。 荣娇目光微凝,他们兄妹数月未见,红缨向来懂事,若无事不会上前打扰,遂含笑招她进来。 “……是夫人、杨姨娘请二少爷去正院……” 红缨带来的消息令兄妹二人面面相觑,夫人也就罢了,那是亲娘,怎么又扯到杨姨娘的身上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延续 “说清楚。” 池荣勇在红缨进来时,已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恢复了惯常的冷咧疏离,唯看见荣娇时眼底带着温和。 他的耐心温和与滔滔不绝都是给妹妹的,对上外人,永远是字词简短,干脆明了。 待红缨道明所知,池荣勇的冷淡地点点头:“……让她们等着。” 红缨依言退下,转身之际,头上粉色的珠花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柔光——这是红缨最喜欢的头饰,平时舍不得,只有在特别的日子里才会戴上,早上时她还没戴。 荣娇的眸光微转,发现不止头上戴着的珠花,红缨身上的褙子也换了,还是大丫鬟统一的粉红色,却不是早上那件褪色半旧的,而是秋天新做的,鲜艳的桃红色,掐着嫩绿的牙边,衬得脸色愈发粉嫩。 女为悦己者容,红缨是因为二哥回来才特意换的吧? 少女情怀总是诗,荣娇心底叹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二哥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从红缨进来后,荣娇就在偷偷观察池荣勇,发现他对红缨的小心思一无所知,只把她当做自己得用的大丫鬟。 …… “……荣娇,荣娇!” 耳边传来二哥的声音,想什么呢?两眼发呆,表情诡异,讲话都没听到? “没,没想什么。” 荣娇脸一红,若是被二哥知道自己是在编排他与红缨走了神,不定要怎么教育自己呢!神色间就有两分怯生生的心虚气短,连忙摆手否认。 “……别担心。” 池荣勇默默注视她两眼,态度愈发温和:“你没做错。” 啊? 荣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是个美丽的误会,她其实并不是为那件事担心,心里却蓦然涌起酸酸甜甜的热流。 “二哥……” 被哥哥呵护的感觉真好。荣娇的眼眶被热气熏得发红。 刚才红缨汇报康氏与杨姨娘都派了人来请池荣勇去正院,所为之事与池荣珍有关。池荣珍自夜里被无名氏下黑打掉了门牙之后,自觉形象欠佳,怕人笑话。就足不出户,天天缩在屋里发脾气咒凶手。 杨姨娘看了心疼,对康氏愈加不满。因为池大将军责令康氏负责为池荣珍寻医,而康氏却借口普通郎中没本事能将牙镶补如初。打着名医难寻的旗号,迟迟没有有效行动。 自打出事,池荣珍就嚷着是康氏做的手脚,如今她又有意拖延,杨姨娘旧恨添新仇。没少在池万林那里上眼药,成功激起了大将军的火气,派了自己心腹的侍卫回府,给了康氏限期,若她实在心有抵触,不想为庶女操劳,也不强求。 他会亲自出面寻医为女儿诊治,以后池荣珍的所有事情一概不用她插手,哪怕是将来相看亲事,他亦会拜托他人——话意明摆着。池大将军根本不相信康氏给的理由,直接下了最后通谍,你再推三阻四,这嫡母不当也罢!漠视虐待庶女的帽子他会亲自为康氏戴上! 一听池万林真恼了,康氏哪还敢拿乔,连着找了数名医者上门问诊。 其实掉颗牙真不算什么,缺胳膊断腿的都有,少颗牙有什么?就是有碍观瞻,啃骨头不太方便嘛! 真要镶,也不是难事。有钱的镶个金的,家底不丰的选个包金的,真没钱的,那就不镶了。多大点儿事?小姑娘爱美能理解,这要搁岁数大的人身上,完全是坦然自若的平常事! 郎中们不以为然,以为是手到病除,但听了要求之后,都傻眼了——府上的要求太出格。恕无能为力! 池荣珍要镶牙,还要镶一颗与原先一模一样看不出区别的!绝对不要镶颗金灿灿的,一张嘴闪花人眼! 这不可能! 请的医者纷纷表示爱莫能助,心情可以理解,实际是在做梦! 若是有这样的神乎其技,谁还藏着掖着?早借此飞黄腾达了! 池荣珍却不干,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能镶金牙变得又丑又怪!谁说也没用!杨姨娘虽知她的要求过份,也是不死心,抱着一分希望,于是母女俩人同时向康氏施压,指责她没有尽心。 康氏本来就不情不愿的,只是囿于池万林的,如今见事没办成,还被小妾庶女甩脸子,顿时化身为暴怒的母狮子,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镶也得镶,不镶也得镶!由不得你二人做主! 随便点了个郎中,约了明日来府里镶牙,被杨姨娘在正院的内线得知,于是杨姨娘母女齐齐在正院哭诉申辩。 府里没男人,女人们闹得不可开交,既然二少爷池荣勇回府,总要听听他的意见,至少得让他做个见证,将来在池大将军那里,也不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于是康氏杨姨娘都派了人来三省居找二少爷。 闹事的根源在于池荣珍的那颗牙! “二哥,我是不是下手太重?” 她当时是恨不过,恼她无端欺凌栾嬷嬷,不但想给池荣珍点颜色让她吃点苦头,还想让她深刻地长点记性,时不时地痛上一痛,所以就……没想要毁她一生的……话说,掉颗牙也算不上毁一生吧? “不会。你已经手下留情了,掉颗牙比起断腿烫伤,太轻松便宜了。” 池荣勇微微一笑,语气甚是若无其事:“你呀,心就是太软!” 诶? 二哥这是嫌她让池荣珍掉一颗牙太少了? 荣娇的小脸上呈现出茫然。 她原先还担心二哥会不会怪她下手没分寸,毕竟是还没说亲的小姑娘,豁牙或镶牙都不美观。这一招其实挺狠的,特别是对池荣珍那种以脸为傲的小美人,绝对比打她十棍还崩溃的! “你八岁时,从假山上摔下,跌断了腿,躺了三个月才敢下地,养了大半年才去了拐杖,” 池荣勇神色平静自如,眼底却流露出丝丝的疼惜:“当时你说是自己踩滑了摔的……六岁除夕家宴,你打翻了一盆热汤,手与胳膊全是烫起的水泡,父母骂你笨不懂规矩,此后一年的所有家宴都没让你参加……” 池荣勇平淡地说起往事,荣娇脸上的笑容却凝住了,深埋着的刻意要遗忘的往事再次浮现。 “……徐郎中给你挑破那些水泡,挤出泡里的水,你疼得全身打哆嗦,还急着要去给父亲母亲认错陪罪,追问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消气……那次多亏了徐郎中独家的烫伤膏药效好不留疤,不然你的手上胳膊上会布满难看的疤痕……” “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多少次?到底是你自己不小心,还是别人恶意陷害?你不说还一味地替她隐瞒,哥哥们不追问,不等于我们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想起这些池二哥就不淡定了,微露怒容,你说你以前不是傻的?受了这么大的伤害还主动帮人隐瞒,嘴巴紧得要命,哥哥们问也不说实话! 想替她出口气,她还再三阻拦! 好不容易开窍了,一颗牙而已,居然患得患失!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旁观 池荣勇训完了妹妹,提步去了正院。 荣娇很有自知之明的没去凑热闹,康氏平时都视自己为眼中钉,此番又是与杨姨娘有关,在这节骨眼儿,她不出现还要被迁怒呢,若往前凑,不是上赶子找不自在? 对康氏的心理,池荣勇也心知肚明,安慰地冲妹妹笑笑,“……你再想想开药铺的事,二哥去去就回。” 他虽不愿理会,却不能不去——杨姨娘可以置之不理,母亲有召,不管情不情愿,总要走上一趟的。 池二少不紧不慢,急坏了康氏派去的婆子,心里再急,也不敢催,只得强捱着小碎步跟在后头,夫人都冒火了,二少爷您倒是快着点啊…… 等池荣勇悠然轻松地走到正院时,康氏与杨姨娘已经结束了一拨激烈的对攻,场面上看,应该是康氏赢了,她坐在上首双目喷火,面上一派狰狞,盯着杨姨娘母女,眼里时不时飘过暴戾。 反观杨姨娘,云鬓凌乱,两眼红肿,脸上泪痕明显,一副梨花带哭令人怜惜的娇弱模样,十分地楚楚动人,明明在康氏阴寒的怒视下瑟瑟发抖,还是坚定不移地将女儿荣珍护在身旁,孱弱又故作坚强的母亲形象,与康氏的咄咄逼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贱人! 康氏心头怒骂,惯会装模做样!大将军又不在府里,摆出这副无辜受欺负的样子想勾引谁?合着在她的正院里,还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奴才会对她怜香惜玉? 眼见着杨姨娘红肿的眼睛泛起了水光,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起了变化……康氏心里一动,嗯,贱人又要起什么夭蛾子? 耳听得脚步声响,外头传来七长八短“给二少爷请安”的声音,噢!是勇哥儿来了! 康氏轻蔑地瞟了杨姨娘一眼,贱人!我儿子还能给你撑腰不成?做梦! 丫鬟打起门帘,池荣勇英挺的身影出现在屋里,规规矩矩地给康氏请了安。落座后一言不发,对屋里的诡异情形视若不见。 “……婢妾给二少爷请安,” 杨姨娘美目含泪,离了座给池荣勇见礼。姿态优美。话音刚落,又侧身低声对身边的池荣珍道:“二小姐,快给你二哥见礼……二少爷见谅,二小姐受了惊吓,有些神情恍惚。” 杨姨娘侧身。站在后面的池荣珍露了出来,她戴着白色的面纱,遮住了鼻子以下部位,幽黑的眼睛也是红肿的,仿佛饱含着无尽的委屈。 她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声音低低的含糊不清地唤了声:“……二哥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杨姨娘还是父亲的宠妾,勉强也算长辈,池荣勇给了个清浅至极的反应:“……嗯……” “杨姨娘。你说我这当家夫人处事不公,虐待庶女……非要找二少爷主持公道,勇哥儿在这儿,本夫人宽宏大量,给你说话的机会。” 康氏死盯着杨姨娘,根本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勇哥儿是本夫人亲生的儿子,再不济也不会帮你! 再说了她行得正坐得端,还怕她个姨娘叫嚣?她能反了天? 听康氏如此说辞,池荣勇微微皱眉。母亲无缘无故就将自己拖到内宅的争风吃醋上,他其实是有些不喜的,不过,这是自己的亲娘。再不悦,也得忍着,不能在姨娘妾室面前下她的脸面。 池荣勇早已大致了解到争吵的根源,听杨姨娘梨花带雨却口齿伶俐将事情清楚地叙述了一遍,所说的无非比他知道的更详细描述地更甭楚…… “……二少爷,不是婢妾不识好歹不体谅夫人的苦心。可,可二小姐毕竟是个女孩子,年纪又小,就这样找个郎中不管不顾地就……将来可怎么办啊……呜呜……” “少惺惺作态!” 康氏微翘着下巴蔑视道:“当着本夫人的面也敢颠倒是非,趁早把那些个不着边际的想法打消了!大梁城排得上号的郎中,有一个是一个,本夫人可都给你们请进府里了!” “夫人,您也是做母亲的……珍儿虽不是您亲生的,也尊您一声嫡母,您,您不能……草率啊……二少爷,婢妾自知人微言轻,应该守着本份不插言,可,事关二小姐的一辈子,婢妾,婢妾请二少爷看在兄妹的情份上,帮帮二小姐……” 杨姨娘不理康氏,话题总回落到池荣勇身上,希望能引得他开口,寻求到他的帮助。 偏康氏不如她的意,回回不待池荣勇搭话,抢先喷她一脸:“可笑至极!本夫人怎么草率了?几个郎中挨个看过的,难不成你们还想要请太医们来会诊?若有这个念想,夫人我可是无能为力,没听说哪家庶女掉颗牙就能使动太医的!” “夫人误会了,婢妾哪敢有这种非份之想?” 杨姨娘含娇带怯,噙着泪水的妙目投到了池荣勇身上:“夫人、二少爷,婢妾一是疼惜二小姐,二是遵从大将军的吩咐,大将军交代要遍寻名医给二小姐治疗……” 嗤! 康氏冷笑连连,顿时恼羞成怒,贱婢!竟敢在她面前显摆!竟敢拿大将军来压她! 杨姨娘还真抓住了康氏的痛脚,只要在她面前提起池万林的爱重,康氏必失了分寸,多少回屡试不爽,一击必中。 “给脸不要脸,这里是你一个贱妾撒野的地方?” 康氏果然暴怒之下失去理智:“大将军的叮嘱,本夫人比你更清楚!这事,本夫人作主,绝无更改!你们母女硬是不识好歹,可别怪夫人我家法无情!” “夫人,您,您不能……” 杨姨娘悲悲切切,看上去要晕了。 “不能?本夫人行事何需你同意?” 康氏反唇相击,贱婢,你宝贝女儿的牙是镶定了!想到这个向来以自己美色自傲的庶女,从此后要顶着颗金牙过一辈子,康氏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与舒畅。 池荣勇安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看两个女人唇枪舌剑斗得激烈,心底不由对自己娘亲康氏的智商暗叹一声,这,这完全是被杨姨娘牵着鼻子走的节奏嘛! 这种事,是她逞当家夫人威风的好机会吗? 镶不镶牙的,她根本就没必要接手管,池荣珍倍受父亲的宠爱是众所周知的,庶女不让嫡母教养反而是由着姨娘养,早已是笑柄,母亲还在这里掩耳盗铃,池荣珍好坏的,她又何必在意?即便是为池府名声计,只要拘着她别在外头丢人现眼,至于在府里,随她闹腾好了。 不想镶就镶呗,那就继续寻访名医好了,反正应该着急的不该是母亲!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收场 康氏被杨姨娘激得放出狠话,池荣勇继续作壁上观,杨姨娘珠泪盈于眶中似落非落,正欲再言,旁边的池荣珍却忍无可忍,康氏老贱人!她就是故意的!之前下黑手的一定也是她!故意拖延敷衍的也是她! 对这种跋扈恶毒的老贱妇,做什么要低声下气主动矮下身子任她踩? 姨娘总是说爹爹不在家,康氏占着名份大义,绝对不能直接与她顶撞冲突,不然理亏的是我们,爹爹也不好偏袒。 一定要示弱,以弱御强,绵里藏针挑拨着,让康氏自己先失了分寸跳将出来,只要她们占着理,即使康氏是正室夫人,爹爹那里,她绝对讨不到好。 不得不说,杨姨娘的心得还是非常有效的,可她一心想让池荣珍攀上高枝,做名正言顺的当家夫人,教女儿这些小妾对付正妻的手段,合适吗? 池荣珍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心性没那么沉稳,素来又得池万林宠爱,骄纵得很,见康氏咄咄逼人气焰嚣张,自己姨娘姿态卑微,仿佛要低至尘埃,而池荣勇却事不关己翘着腿冷眼旁观看热闹! 咆哮在心底的羞忿与恼怒就再也遏制不住,如爆发的火山般喷腾,即便到了这一刻,她还牢记着姨娘所说的要做占理的一方,一直默默无语的她突然哭泣着,带着哽咽的声音透着十足的悲伤与绝望:“……我不要!夫人,求求您,放过我吧……我,我还是死了的好……” 说着,作势就要向一旁的桌子撞去…… 杨姨娘一把抱住了她,也哭着哀求着:“二小姐!您别想不开……夫人,都是婢妾的错,婢妾惹您生气,要罚您就罚婢妾,二小姐还是个孩子!二少爷。二少爷请您救救二小姐……” “姨娘,你别拦着我……” 母女俩人抱头痛哭,悲切切声声泣血,活脱脱是在正妻的残暴虐待下已然没了活路的庶女小妾。仿佛受了天大的羞辱与伤害,再进一步,小命不保。 “贱人!闭嘴!本夫人何时要逼你寻死?” 康氏的火气也刹不住了,好你个杨贱人,猪狗不如的东西!本夫人辛辛苦苦为你女儿找郎中。好心好意给镶牙,倒换来个要逼死你们大小贱人的说法,想拿捏夫人我?哼!想死,我成全你! 占着主场优势,屋里屋外都是自己人,何况亲儿子还在跟前,康氏焉能甘心被杨姨娘压制?新仇旧恨齐齐涌上,丧失了理智的康氏口不择言:“少在这里装腔做势!寻死觅活地想吓唬谁?想死也别脏了本夫人的地儿!回自个儿院里,是撞墙还是上吊,能一了百了的法子多得去了!虽说小妾早夭女入不得祖坟。怎么样也会给你们厚敛下葬的!” 反了这对大小贱人了!一言不合就寻死觅活的!死了正好!早死早清静!挨千刀的狐狸精!贱人! 康氏倒巴不得这娘俩真有那种赴死的自觉性呢! 池荣珍哪里是真要寻死?不过是借此来闹腾而已,听了康氏这番恶言恶语,小姑娘被骂得抹不开脸,遂张嘴回骂:“老……” 杨姨娘一把捂住她的嘴,康氏可以责骂,她们母女却不可以回骂,若珍儿当众骂了康氏,就是忤逆,是大逆不道,即便康氏有千万种不对。庶女大骂嫡母,说到天也是占不到理讨不到便宜的! “夫人,您饶了二小姐吧,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逼急了才举止反常的,二少爷,您,请您劝夫人消消火,我给您磕头……” 作势就要跪下。手里还拽着池荣珍一起。 ……池荣勇没法再继续沉默旁观,杨姨娘总归是父亲的妾室,池荣珍是父亲的庶女,不管自己承认与否,明面上是他的庶妹,真要在康氏这里,让杨姨娘母女给自己跪下了,这嫡妻伙同嫡子残害妾室庶女的罪名是洗脱不掉了。 他倒不在意,只是何必惹这身臊? 母亲也太口无遮拦!太行事无章了! 难怪有三个嫡子傍身,还被杨姨娘压制!这不单是父亲偏宠小妾,与母亲自己的为人处事也有莫大的关系…… 池荣勇暗叹一声,赶在康氏横眉立目正欲开口时打断了她:“……无需如此,有话好说,有事商量……” “商量?!” 康氏一竖眉,瞪向池荣勇,你还知道亲娘是谁吧?“这事,没得商量!”哪家小妾庶女敢闹到正室跟前,讨价还价,不如意就寻死觅活? “多谢二少爷体恤……夫人,您,您别生气……” 杨姨娘拉着池荣珍后退一步,怯生生地向池荣勇道谢给康氏陪罪,康氏听了她的这句话,愈发气恼,遂又狠狠地剜了池荣勇一眼,却在对上他清冷幽深的眸光之后,其名感到压力,竟似乎不敢肆无忌惮地将心里的暴戾宣泄出来。 好个杨姨娘!随便一张口,就要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 池荣勇淡淡地扫了正在试泪的杨月儿一眼:“姨娘是不赞同荣珍镶牙还是对夫人找的郎中不满意?” “……都不是,”杨姨娘摇头又点头,啜泣道:“婢妾不懂……二小姐还小,不能缺了牙齿,镶是要镶的,不过,事关脸面,总得用心找个医术精湛的……” “哦,是对郎中有异议。” 池荣勇看了母亲康氏一眼:“母亲,您都请过哪些郎中?” 刚才听她嚷着大梁城的名医都请过了……虽然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但他素来板着脸不讨喜,康氏其实是有点怵他,绷着脸吐出一串名字来:“……这些都是数得上号的,不信你们自己个儿去打听打听!” 早知道这对贱人不知好歹,没安好心,她怎么可能全弄庸医来唬弄? 有两三个池荣勇也素有耳闻,扫了一眼场中剑拔弩张的三个女人,神态淡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事关容颜,应该慎重。母亲,明日的安排暂时取消,这件事就由父亲定夺。” “……” 由大将军定夺,岂不是又要便宜了这对贱人?康氏刚想反对,却见儿子冲自己摆摆手,示意她少安毋躁:“把这段时间问诊的过程写下,请了哪些郎中,都怎么说的,荣珍与杨姨娘的要求如何,现在就写,请母亲与杨姨娘对照确认,我明天回营呈给父亲,父亲是一家之主,这等大事,理应由他来决断。” 说完,不待康氏等人的反应,直接唤人取了笔墨纸砚,喊了个会写字的丫鬟,转述康氏之前的口述,让她照此书写。 转头又吩咐长随小乙去所提的郎中医馆走一趟,核实对方的出诊记录,并抄录下来,届时做为佐证一并呈给父亲。 不管杨姨娘是爱女心切也好,还是借此在内宅兴风做浪,既然闹到他这里,既然是妹妹想让池荣珍长个教训,池荣勇表示,他不介意推波助澜,帮着杨姨娘将事情闹到池大将军面前。 想要完好如初?可能吗? 就算医者能做到,也是不成的!经过我妹妹允许了吗?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用意 池二少爷要出手,必是干脆果断,由不得双方有不同意见,况且也没有提意见的立场与原因,杨姨娘仔细看过了丫鬟记录的事件描述,并无夸大其词故意有任何暗示偏坦的字眼,就事论事,清楚明白,不带感情色彩,与池二少的风格极其相似……杨姨娘挑不出毛病,也找不出对康氏有利的措词,只好在上面留下自己的手印儿。 康氏拧着眉毛,对池荣勇搞出的这一档子事甚是不满,虽然他没偏袒杨姨娘,但别忘了,他是谁生的?不帮着自己的娘亲,就已经是偏向别人了! 有心要挑刺,看了几遍也没找到茬儿,只得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份记录,心底却还是怪罪了池荣勇——这若是厚哥儿在,绝对不会这样做! 康氏不愿意将此事闹到池万林面前,她下意识地觉得那样就是自己治家无方,管教不住小妾庶女,担不起当家夫人的责任……连一个小小的请医之事都做不好! 若是镶颗牙还要大将军出面,她这个池夫人是不是也该退位了? 康氏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怨气,老二自来是个冷情的,小时候还能好点,越大与自己越不亲近,除了惦记他那个妹妹外,眼里心里亲娘都没有! 小丧门星有什么好的?比杨姨娘这对贱人还该死! 再不满,对着池荣勇那张冰山脸,她可不敢发泼摔摔打打的,康氏也不清楚,从何时起池荣勇竟比池万林更让她拘谨,大将军面前,她若是不爽又占着理儿,也敢吆喝几句,但在二儿子面前就没那个闹腾的底气,他冷淡淡地看过来,就象兜头浇了盆冰水,再大的火气也冒不出来。 杨姨娘母女闹了一场。没赢但也没输,从某个方面看,她们是小胜,至少康氏原来决定的明天就镶牙这件事是压下去了。 康氏自然也想到这点。愈发觉得杨姨娘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充满了挑衅与嘲讽,气得她心头火烧火燎的,见池荣勇安坐如松,不动声色。表情淡然悠闲,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建议是多么地不近情理! 忍不住就张嘴奚落道:“勇哥儿!我才是你的亲娘……”你不会忘了谁是亲娘了吧!不然怎么帮着杨贱人说话? 池荣勇眼前飘过三道黑线,禁不住以暗叹一声:“母亲,池荣珍镶牙这件事,由父亲处理最好不过。” “她们根本是在胡搅蛮缠,完全不切实际异想天开,” 康氏心情不爽,语气极为不善:“跟你父亲说也没用!只会添乱!” 大将军营里的事情就够多了,你做儿子的不帮着分忧,还净给增加负担。拿府里这点小事去烦他! 对上母亲满脸的不虞,池荣勇有种拨腿就走的冲动,娘啊,你既知她们是胡搅蛮缠而父亲又坦护她,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本不应该接,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没发现这烫手的山芋让父亲来处理是最好的选择吗? 聪明的,应该避之不及才对,您想做贤良淑慧称职夫人的想法没有错,但得通透明白些。这么简单的事都理不清? 无奈之下只好捺着性子,尽可能放松神色,向康氏解释:“母亲,这不可能的要求。最好是由父亲来定论的,既然您已经请了数位大梁城的名医,医者众口一词,都是这种诊疗结果,就不是您不尽心,而是要求不合理。非人力能为。杨姨娘母女信不过我们,但父亲的话,不论她们信还是不信,都不敢质疑的。” 就算有质疑也不敢说出来,何必自己与对方急赤白脸的,辩论这种事实毫无意义,父亲就算再宠爱小妾庶女,也不会分辨不了事实,跟着她们一起瞎胡闹。 “你父亲军务繁忙,让他操这份心做什么?” 虽然儿子说得有道理,康氏还是有些不悦。什么事都往大将军那里推,岂不是显得她没用?何况,这不是平白给那两个长脸么? “母亲……” 池二少真心为康氏的智商着急,那是人家的宠妾爱女,人家乐意操劳!倒是您,操这份闲心做什么? “缺颗牙的是池荣珍,应该着急的是杨姨娘母女,您只要尽心尽力地找过大夫就够了,她们愿不愿意,想镶金的还是银的,您只管看着听着就好,任由她们折腾,万万没必要采用强制手段……” 傻了不是?还要强行给人家镶颗金牙?又不是缺在你的嘴里,着得什么急? “不然,好心也会成恶行,且等着父亲决断,切不可再冲动行事。” 岂止是冲动鲁莽,简直是肆意妄为!庶女也不能强压着给她镶颗牙啊!若不是自己的亲娘,似康氏这般无知愚蠢的妇人,池荣勇是懒得理会的。 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她还是一幅犹自不甘的阴沉模样,荣勇也没了继续开解的心情,待回营后与厚哥儿说说,让他寻个机会多提点提点吧,他说的话娘还能听进一些。 起身告退:“……母亲也该乏了,儿子还有事,先退下了。” 与其留在这里,话不投机,徒惹母亲恼火,还不如去找妹妹,继续之前关于药铺的商讨。 “你……去吧!” 一准儿又要去小丧门星那里!康氏有心说道几句,也知自己即便是阻拦,儿子也不会听的,这会儿池荣勇的言行还令她心里不舒坦,遂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去吧!杵在眼前也尽惹她不痛快! 自以为是的白眼狼! 若是厚哥儿在,就不会这样做……厚哥儿才是与她贴心贴意的好儿子! +++++++ 池荣勇重回了三省居,荣娇拿了几张写满字的纸献宝似的给他看:“……二哥,瞧,我刚才整理了些开药铺的细则……” 二哥去的时候可不短! 正院里发生的闹剧荣娇虽不关心,因事涉二哥,她也听了几耳朵,杨姨娘是个有心机的,不过,她似乎打错了算盘吧?二哥再怎么着,也是康氏的亲生儿子,没道理会向着她呀? 荣娇不是很明白杨姨娘的行为真相,漫说二哥向来主意正,即便是个没主意的,也不会舍了亲娘去就爹的宠妾吧? 她把自己想得太聪明,还是把别人想得太傻? 就凭她没儿子这一条,池万林再糊涂,康氏再不堪,也永远轮不到她上位! 荣娇看得明白,不论康氏做出多么骇人听闻的伤天害理之事,也不会遭到休弃,池家三位少爷不可能有个被休的娘,只会因病暴毙,保全了名声,不影响到嫡出的少爷们。 对于康氏与杨姨娘等,荣娇从未放在心上,只要没触犯到她的底线,她们之间,随便折腾! 她是连看热闹都没兴趣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筹划 荣娇本来就聪慧,又融合了两世两人的记忆,再加上岐伯时不时的指点以及亲手操作的经历,她现在对于做生意拟定商业计划,也是颇有些心得,计划地有板有眼,方面俱全。 看得池二少连连称赞,他是没做过药商,但总归也是做了东家的,眼光还是有的,何况是妹妹弄的? 必须一定是好的。 不过有一点当哥哥的要事先提出:“……徐郎中与你相熟,小楼东家暂不宜与他直接碰面,我会将李忠介绍给他,就说东家先派他来打前站,以后是否要坦言相告,试情况待定。” 妹妹做男子行商,还是有些令人骇然的,若暴露了出去,少不得要掀起一番风波,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徐大夫虽然是可信的,也没必要让他知晓实情。 “二哥做中人牵线,徐郎中定是信得过的,到时就说东家不方便露面,他不会硬要刨根问底的,让李忠全权负责,你在幕后就好。” 荣娇对此无二话,她是东家,做生意本就不必事事亲为,在背后出谋划策主持在局就好,现在想想,之前与玄朗的茶楼合作,其实也是有些操之过急急于求成,或者还有几分任性的好胜心在吧——不想事事倚仗着哥哥们,想做给哥哥们看,想尽快证明自己。 如今回头看,她若一心想经商开铺子,就是找不到机会,哥哥们也必会助她达成心愿的。幸好玄朗是好人,不然她会欲速则不达的。 她还是矫枉过正,太冒进了…… “……过几天,我会让人把银子送到芙蓉街,交给李忠……唔,暂时先给他五千两,开药铺,药材总得进全,有些药材进价也不便宜……先用这些,回头再添。” 不待荣娇开口拒绝,池荣勇先竖起一根食指,对她做了个禁言的手势:“是借!回头你赚了钱,二哥是要连本带利回收的!” 他知道荣娇这数月间连赚带捞的。也攒了些银子,不过听说李忠正在按吩咐做炭米生意,想来妹妹手里的余钱是不够再开加药铺的。 “二哥,我不要,我有钱。” 二哥说借。将来要还利息,只是为了好听,顾及她的面子,想让她应下而已,荣娇还是要推辞,她的生意经还没正式展开,这几个月,哥哥们已经陆续给了她好几千两了!还不包括宅子与人手! 估计二哥三哥这些年积攒的小金库全为她倒空了!他俩也没多少月钱,二哥俸禄也不多,三哥干脆没饷银拿 。他俩也没大自己几岁,铺子才开几年,刨去开销能余多少? 荣娇不是早些日子不知世事的傻丫头了,池府是新贵,从祖辈当初穷困潦倒,为生计不得已从军,到如今,兴起才几十年,做的又是太平年间的太平将军,没打过大仗。没机会发战争财,故而池府的家底不会太厚,康氏嫁妆虽可观,却不会现在就分给三个儿子。顶多平时塞些零花钱。 “你现在没钱,等你有钱就还我。” 池荣勇笑笑,毫不客气地揭穿了荣娇的粉饰太平:“二哥暂时没有要花用的地方,放着也派不上用场。” “可是……” 荣娇有些迟疑,二哥从哪里来得那么多银子?不就与三哥共有一个兵器铺子和一座田庄吗?收入很可观吗? “小孩子,就别学人乱操心。” 池荣勇看她微微皱起的小眉头,深深觉得妹妹还是不要老成持重的好,既然她好奇,又不肯老实听话接了银子去用,告诉她也无妨:“二哥在别处还有些生意,收入还错……府里人不知道。” 哦……呃? “三哥也不知道吗?” 两个哥哥感情好,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原来二哥也有事会瞒着三哥?那三哥是不是也会对二哥有所隐瞒? 荣娇脸上的惊异之色过于明显,池荣勇担心她多想,忙跟着仔细解释:“是你三哥自己不想要知道的……我的事,从来都不瞒他的,有些是他自己不想要知道。” 自己不想要知道? 荣娇脑袋没转过弯来,自打她有记忆以来,三哥哥就整天黏在二哥后头,象二哥的跟屁虫似的,二哥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二哥的……怎么会想要与二哥在某些方面划清界限?脑袋里哪根筋不得劲了? “……” 池荣勇微微叹息,伸手摸了摸荣娇的头发,颇有些意味深长:“厚哥儿是个聪明的……这般做样子,我也是赞同的,省得他左右为难。说了,自觉着对不住我,不说吧,对着亲人长辈撒谎总是不妥……” 这下荣娇明白了!醍醐灌顶般的同时,心头忍不住有些酸楚与难过,本是同根生啊,何况二哥素没有相争之意! 难怪近一两年,她略有感觉二哥与三哥在人前表现地似乎不象往日那么亲厚,虽还是兄友弟恭,总透着股淡淡的疏离,等私下里在三省居,这种感觉却又消失不见。 她是个笨的,根本没多想,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是刻意为之吗? “嗯……” 池荣勇点头,以往妹妹不理会这些,多说无益,现在她既然问起,遂避重就轻地讲了几句,让荣娇心里有数。 原来二哥三哥早有准备……那是不是说池荣兴很早就在打压二哥? “谈不上打压,大哥是对有些事情太过在意了些,而我又不会多解释,可能有些小误会……你三哥跟着大哥做事,不好对我的事涉入过深。” 池荣勇不想让妹妹担心,再说兄弟面和心不和又不是什么光彩的好事,难道他要告诉妹妹,大哥一直对他防范甚重,有意无意的刁难不计其数?而今尤其严重,竟然在军中伙同外人来陷害自己的亲弟弟! 就那么容不下吗? 明明他早就跟明里暗里对大哥表示过,池家是大哥的,他永远不会想要染指,这样,都不能放心不可以吗? 池荣勇的眼前浮现出池荣兴的面孔,那张脸上充满着浓浓的嘲讽与嫉恨:“……老二,你是把我当三岁小孩看吗?你没有野心?” “现在谁不知道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池大将军后继有人,你池二少将军的英勇无敌传遍三军呐!以前我信你,把你当兄弟,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就是太在意手足之情,才会被你当傻子骗了这么多年!你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做大哥的,还要我怎么信你?!继续当傻子吗?” 是吗? 想要手足之情,就只有永远低调永远平庸无能,才能做兄弟吗? 何至于此?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好奇 荣勇军务在身,不能久留,只在府中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就匆匆离了都城,赶回京东大营。`` 尽管如此,他也没忘记考校荣娇的身手。 他可一直记着厚哥儿说过妹妹的进步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反正我要尽全力才能与她在伯仲之间……还是仗着是哥哥,力气比她大……” 荣娇的确变化巨大,昨日他见了人就感觉到了,一改往日的局促懦弱,眉宇间洋溢着自信灵动,言谈举止间流露着慧黠与大气,说起正事来,沉稳平和,整个人也散发着难以忽视的气势。 人还是往日的那个人,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确应了女大十八变,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 “……不错!不错!果然大有进益!” 三省居后院的小练武场上,池荣勇收住了攻势,冷俊的脸上一片温和,眼中是赞许的笑意。 “……还是二哥厉害!” 荣娇喘息着擦着脸上的汗珠,再看二哥,面不红心不跳呼吸如常,额头不见半分汗意,显然刚才的较量并未尽力。不由地惊叹羡慕加些许的小失落——以为自己长进不少,结果还是比都不能比噢! “傻丫头!别妄自菲薄……二哥比你年长,又是武将,拳脚体力上自会胜出一些,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有这样的能耐才叫不容易!” 奇怪,荣娇的对阵招术,似乎不仅仅是因为使用娴熟了,才愈发得心应手……应该是有别的功夫套路在里面…… 可是妹妹的功夫是他和荣厚教的,按说不应该会练出他也想不到的变化。倒象是另有人教导似的…… 不过,这种可能在以前是没有可能的,三省居里有个教荣娇拳脚的师付,他不可能一无所知,或许是近几个月她以小楼的身份在外行走时,曾与人切磋学来的? 怎么看上去与大夏功夫路数完全不同,倒有些异族的打法?甚至有些象是脱胎于马上功夫? 池荣勇放下心中的疑虑不提。放缓声音。温言安慰,他明知道荣娇不会真为这个伤心,更知道她那个失落的表情夸张成份居多。却还是会忍不住去安慰,明知是假的,他也舍不得。 “嗯!” 荣娇微喘着点头称是,她本来也是假装失落。累得红红的小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二哥,你步下厉害还是马上更厉害?” 二哥顶盔挂甲银枪在手的马上英姿。她百看不够! “二哥是马上武将,步下近身会略逊色些。” 喔……就是说马上更厉害! 荣娇转了转眼珠:“二哥,我也想学……” 以前的池荣娇从没学过马上的武技,想想就心痒难耐。仿佛她以前亦曾立马横刀。英姿飒爽。 “……好。有机会二哥教你……别人不是送了你一匹小马吗?有空先练练骑技。战马是最忠诚亲密的同伴,就象你身体的一部分,神意相通。” 对于妹妹的要求。池荣勇永远不会敷衍了事。至于一个小姑娘家的,惦记着跃马扬鞭。是不是有不妥,在池二哥这里完全不是重点——妹妹的要求,永远都是正确的,做哥哥的总要想办法去满足。 ++++++++ 池二少爷走后,府里暂时沉静下来,康氏与杨姨娘母女都在等池万林的反馈,池老夫人照例吃斋念佛,做万事不理的老祖宗,唯一让她有心过问的就是池荣兴的子嗣问题,派吕嬷嬷去提醒过康氏,给兴哥儿纳妾的事情,可有在相看人选。 对此邹氏也略有耳闻,除了暗自郁闷,在心里骂骂这两个太过操心的老太婆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表面上却愈发地有礼数,行事无分毫差池,愈发地滴水不漏—— 既然自己肚皮暂没动静,院里进人势在必行,她去阻拦无效,落下个善妒不识大体的名声,不如以静制动,不露声色,任她们折腾,倒时等妾室纳进来了,再看人下菜碟,因人而异。 邹氏这番作为,在康氏那里没有兴起水花,倒颇得了池老夫人的好评,这个孙儿媳妇毕竟是她做主娶进来的,如今要纳妾也是她先提的,老太太没觉得自己有何不对,不过邹氏这份大气沉稳不正是当初选她的主因吗? 老太太深觉得自己的眼光是毫无问题的,青州邹家的教养也是没有问题的,唯一有问题的只是邹氏的肚皮不争气,与子嗣缘份上差了些,这是老天的安排,非是她这个老婆子看走眼! 这几天,李忠心里着急,嘴唇上燎起一圈火泡,东家让自己收粮收炭,他照做不误,银子全砸进去了,粮铺子也开起来了,可是指着自家粮铺,囤在库房里的粮猴年马月才能卖完啊?还有那炭,一点都没动! 秋天还没过完呢,谁家要用炭啊! 李忠真是欲哭无泪,他可不想东家的第一笔生意就血本无归啊! 可这秋天,怎么就一直没个完啊? 的确,这天,怎么一直是秋阳高照啊? 荣娇也心怀忐忑,每日坐在窗前,晒着暖洋洋明丽耀目的秋阳,心神不宁。 自己应该是没有记错的! 过不了几日,这迟迟不结束的秋日就会嘎然而止,气温骤渐,如在平坦河道奔流的水直接跌落至深深的峡谷,落差之巨大,猝不及防之突然,令人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无法接受。 炭价暴涨,银霜炭更是绝迹市面,有银子也难求!米价随寒潮之持续也日益爆涨…… 记忆里是这样的,但是,事实会不会这样? 她压上了全部的身家,可谓豪赌,不知输赢……算了!与其去想这些,不如好好筹划一下开药铺之事,正好也可以分散李忠的心情……他比自己更不淡定!承受的压力也更大! …… “……大哥请我赴宴?” 荣娇怔住了,不明所以地望着传口信的歧伯:“是有什么喜事,还是大哥庆生?我应该备什么样的礼物?都会请些什么人?” 玄朗前些日子还说在外地,也没听说他回来了,忽然就要请客吃饭,好突然!有什么*吗?话说她心里有鬼,并不想与太多人接触。 玄朗请客,会不会有很多人?总不会只请她一个吧? 荣娇的连抛了几个问题,面上露出迟疑之色。 “不是东家庆生,也无须备礼,” 岐伯笑笑,能得自家主子主动开口邀约是何种荣幸?何况公子刚回都城,诸事待理,却先想着约他赴宴? “……至于客人,没听说还有别人。” 所以说,玄朗只请了她一个? 心放下了,好奇感倍增…… ++++++(未完待续) ps:谢谢皓月当空0605亲的月票,话说,外头飘着小清雪,票票最暖心,谢谢亲……&gt;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宴请 玄朗刚回了都城,等待他的依旧是铺天盖地的各类事务,他却先让人先订了“在云宵”私厨的雅间,要约小楼吃饭。 阿金嘟嘟囔囔地,又好奇又不解,却又没那个胆量直接询问,更不用指望着公子能主动解释原因,派了得力的手下,前去“在云宵”知会一声,让他们提前备上公子喜欢的膳食,又将从歧伯那里得知的小楼公子的口味喜好一并告知,心里暗自感慨小楼公子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积了德,这辈子居然能入了公子的眼,得公子如此看重,哎哟喂,这可是公子亲口认可的小兄弟! 换言之,也是他们做下属的半个主子,冲公子的脸面,也不能不尊。 荣娇得知是玄朗请在“在云宵”,意外之余,又觉深在情理之中,对玄朗的身份又有一层认识与好奇。 “在云宵”私厨的酒席与桃花观的素斋齐名,都是千金难求,有钱难买,限量供应,每日的数量少得令人发指,再有钱也得按规矩排队。 想以势压人硬插队?对不起,大梁城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达官贵人,皇子王爷,公侯伯爵,权贵遍地走,想插队加塞?你们自己个儿先比比谁家门槛高谁家靠山硬背景深吧。 就是这两处地方,玄朗却可以信手拈来,举手投足间就轻松拿下,荣娇好奇中就又了分忐忑—— 以玄朗的能力,想要查明她的身份,应该很容易吧? 或许自己千方百计设法隐瞒的身份,他现在已然全知?不捅破是不想让自己不自在? 想到自己的秘密在他眼里,或许早就无从遁形,荣娇心里的感觉就特别别扭。 哪怕她强行压制,再次与玄朗面对面时,举止间还是多少泄露了一丝半点。 玄朗多敏感啊,何况他本来就认定小楼有心事,遂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小楼。有心事?嗯,小孩子硬装老成持重,当心早生华发……” “啊?没,我哪有心事!” 荣娇矢口否认。顺嘴将球踢了回去,“我是在想大哥因何事设宴?” 想象中的高朋满座呢? 她抬头环顾,清雅阔绰的包间里,只有自己和玄朗两个!难道玄朗只请了她一个?那还用这么隆重正式,在晓阳居吃就是了。晓阳居虽是茶楼,也是有厨房的,掌勺的林厨手艺好得很,比一般饭馆的大师傅还要胜出数筹。 玄朗目含揶揄,噙笑道:“有人早数月要请我,谁知我一等再等,也没见诸于行,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啊? 荣娇转了转眼睛,方才悟到他这个有人指的是自己! 晓阳居玲珑雅集的当晚。她是主动亲口许过改日要请玄朗吃饭的承诺,结果她自己先称病又忙琐事,而玄朗向来神龙不见首尾,通信不少,见面的时候不多,她竟是忘了! 荣娇的脸瞬间红了,明知玄朗是开玩笑,不是真有怪罪之意,还是拱手陪罪:“对不住,都是小楼的错。让玄朗大哥见笑了。不知今天这个机会,大哥可肯割让与我?” 小孩子真不禁逗,玄朗见她如火烧云似的脸,不由暗忖自己是不是太过促狭。小楼明显很是羞愧,他继续玩笑的语气:“还是不要吧,你可别想图省事,第一次请我啊,不好借花献佛吧?” 荣娇一缩脖,好吧。不好临时换人做东…… 她知道玄朗不是不让她机会,而是,在云宵的宴席太贵了,一顿饭能吃掉不少银子!玄朗是在帮她省钱。 也幸亏他没有直接应承下来,荣娇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还真没钱会账! 穷人呐,怎么永远是没钱花? 反正她更穷的时候玄朗也见过了,荣娇索性光棍得很,也不介意在他面前展现自己囊中空空的现状:“多谢大哥体谅,这里呀,我还真请不起。改日等我安排个与自己财力相符的,再来请大哥吧。” 玄朗笑笑:“好,若我在都城,定不推辞。” 他喜欢小楼这种坦荡直白,人可以爱财,也可以贪利,与那些装腔做势语藏机锋的人相比,他更欣赏眼前孩子的坦率自然。 在云宵的宴席绝非虚名,荣娇吃得眉开眼笑,这是与栾嬷嬷的家常菜迥然不同的一种菜式风格,同样一道炙猪柳,同样的焦香爽嫩酥滑,但这里就多了几分韧劲,入口有种独特的风味,似乎是她未曾品尝过的却又有种恍惚间的似曾相识,遥远地仿佛是从记忆的深底泛起的熟悉…… 荣娇微闭了眼睛,认真品尝着。 “说得不错,这里的炙猪柳腌料乃独家秘制,与别处的皆不同。” 玄朗夸赞着她的好味觉:“是借鉴了西柔国炙牛柳的做法,其中几味腌料也是西柔特有的……与大夏的做法不同。” “西柔炙牛柳?” 荣娇喃喃低语,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西柔与大夏不同,” 玄朗以为她是对牛柳二字心存不解,“西柔多畜牧,牛马羊是主要出产,以肉类为主食,可随意宰杀,大夏以农耕立国,故严禁宰杀耕牛,老弱病牛亦需官府审查同意后方可到指定的地点屠宰,是以大夏的菜肴中以牛肉为食材的甚少。这道炙猪柳比起炙牛柳来,还是要差上几许,猪肉的口感毕竟要逊色几分。” “是吗?” 炙牛柳啊,好象曾经是她的桌上主角啊…… 荣娇的神情微微恍惚了起来,仿佛有一些蒙着纱的场景片段在脑中浮现,若有所思的表情,应衬着当前的语境,宛若憧憬。 玄朗就误解了,嘴角带了几分纵容与宠溺:“若是喜欢,改日有机会,让人做正宗的给你尝尝!” 小孩子嘛,都有一点点逆反心理,总是对禁止不许的东西充满探究与好奇,想要亲口品尝一下也在意料之中。 “……大哥,对西柔的风土人情很了解吗?” “略知一二,昔年曾去西柔游历过……” 席上的气氛极好,美食与对的人,总是会特别让人心情愉悦,玄朗的情绪轻松怡然,与荣娇连吃连谈,见她对西柔有兴趣,便主动介绍起了自己对西柔的了解及见闻,说到兴之处,忽然想到一点,不由愈发含笑温言:“……噢,对了,你这个楼姓,可是西柔最尊贵的姓氏,为西柔皇族所有,在西柔,但凡是楼姓,一定是皇室宗亲,身份贵极。” 诶?是吗? “可惜我没生在西柔……” 荣娇幽幽接了一句,好奇中透着毫不掩饰的遗憾与惋惜,心中似惊讶又似了然,原来如此!难怪楼满袖所居的环境是那般富丽堂皇! 那么,楼满袖是西柔的公主?郡主?还是没有封号的宗室女? 她似幽怨的语气令玄朗发笑:“幸好没有,小楼,大哥要给你陪个不是……”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更正 陪不是? 荣娇微怔:“大哥所为何来?” 又不是你不让我生不为西柔皇族的!开玩笑么? 审视着玄朗的神色,温和中透着认真,眼中并无打趣之意。 这道歉要不要来得太莫名其妙? 荣娇安坐默然,静等玄朗解疑。 “说来惭愧,” 玄朗清雅俊逸的脸上浮上一丝歉意:“起初起意与小楼结交,为兄带了一些私心,如今思来,有失坦荡。” 啊?私心? 荣娇的神色并无变化,瞳孔却微缩了两下,难道他已知晓自己的身份? “当日问大哥,答曰顺眼,难道不是这个原因?我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大哥私心谋算的。” 微微一笑,以退为进,拿当初玄朗的答案回馈与他,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以玄朗的能力,查她是简单轻松。 荣娇一直都知道,自己小楼的身份并不是无懈可击的,有心人要查出些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极有可能识破她的身份。所以一开始她就与玄朗的侍卫声明过,有缘投契,无关身世门第,更无需盘查祖宗三代。 “顺眼为真,我并无恶意及谋算,只是不及小楼的坦荡单纯,思及惭愧。” 玄朗直言不讳,坦言了自己当日的想法。 荣娇听了分外惊奇:“就是为这个?”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恶趣味吧? 因为看自己顺眼,因为自己对赚钱有执念,因为自己心有不甘急于改变处境,他就给个机会,看自己会做到什么程度。是否能坚持本心? “这没什么呀,我不在乎的。” 荣娇不以为意,她早就知道,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玄朗能向完全陌生的她伸出援助之手,就是有些私人的考虑也无妨,何况他并无恶意。也算不得是挖坑儿陷害。别有所求。 “我在乎。” 玄朗神色认真:“我初与你结交,目的不纯,我不希望这份心思对你有所隐瞒。君子可欺之以方。我素来行事,虽有诚心,亦不乏手段相佐,但我不想也把这份心思用在你的身上。小楼,对不住了。” “没那么严重啦。大哥你对我的关照,又不是假的。没什么好对不住的,朋友相交,以诚相待。未必就要事事坦白,有一点个人的心思,呃。这个,也没什么的。大哥你言重了。” 那个。玄朗老大啊,你这点心思真没什么,比起我来真是小巫见大巫,芝麻比西瓜。 “呵呵,小楼真是心思坦荡,为兄自愧不如。” 有句话他没说透,对小楼瞒了心思,仿若对自己使了手段似的,玄朗自嘲一笑:“可能我在夜里走久了,习惯了,却忘记了阳光明丽照身的感觉。” 嗯?语焉不详,似有内幕? 荣娇现在最怕的就是秘密,故轻松一笑:“大哥说得好夸张,你这般光明磊落之人,怎么看也不可能做杀人越货的生意,你就不要故意逗我啦。” “你呀,” 玄朗失笑摇头,“哪里会杀人越货?你是偷看了话本还是看戏文里说的?无非是为自己求条生路,谋个安身立命,罢了。” 他的眸光投射出暖暖的幽远,清雅的眉宇间仿若有了一丝仲怔。 荣娇的小心肝儿就扑腾开来,玄朗起的这个话题,她真心不敢接招。 这是要交换秘密吗?可以拒绝吗?她的秘密暂时说不得;她对玄朗的秘密没有好奇心,知道的愈多,死得愈快。 “呵呵,是吧?生活是挺不容易的,无论贫贱富贵,各有各的难处,万事皆顺的人少之又少。” 荣娇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感同身受的笑意,干巴巴地接了句是人都知道的至理名言。 “嗤!” 见她小大人般老城持重又有点不自在地说出这句话,玄朗顿觉好笑,那点子因思及往事而生出的怅惘,立即云消雾散,他点头赞同:“说的是,顺意与否与贫富贵贱无关,想我……” “停!” 见玄朗的语意中有要顺势说出他身份的倾向,荣娇急急喊停,她不想知道玄朗的真实身份,一点也不想! “小楼?” 被粗暴打断了话头的玄朗愕然地望着荣娇:“有什么不妥?” 不妥?现在没有,再说下去就有了! “大哥,你我相交,不论门第只论情份,我想问大哥一个问题,还请直言相告。” 荣娇前所未有的正色:“大哥可曾派人查过我?” “没有。” 玄朗收敛了眼底的讶色,正容回答:“初次相识,小楼就曾对我的属下表达过此意,为兄自不会枉顾你的意愿,不过,我既已认你为兄弟,我的身份自不该再瞒你。” “别,不用!” 荣娇摇头加摆手:“千万别!想来大哥的身份定是非富即贵的,我怕自己知道后会自卑!你府上的门槛太高,我怕迈不过去。” “诶,何出此言?我……” 玄朗似乎铁了心要将实情相告。 “别说!不准说!” 非是荣娇矫情,素来投桃报李,玄朗说了他的出身来历,自己难道还能一点表示没有?她现在可没法坦言相告,或许以后有机会可以说,至少目前与玄朗的交情还没到揭露秘密的程度。 若是非要编造出一番谎言,以后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堆砌圆谎,想想就苦不堪言,且还有失坦承,故意欺瞒,倒不如现在这样,你不知我家门开在何处,我不知你府上坐落何方,彼此轻松自在。 “大哥不必多言,我只需知道你是玄朗,是生意人,是晓阳居的东家,是我酒坊的合伙人,是我课业上的老师,是我的大哥,这些,就足够了!其它的,就待以后有机会不经意间去发现吧,现在大哥实在无需和盘吐出。若你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折节与我相交,我听了,会倍感压力,无法再与大哥自在相处了。” 也亏了荣娇机灵,转眼的功夫,就扯出一串虽充满孩子气却不乏稚子赤忱的歪理来,听了这段话,玄朗着实硬不起心肠来拒绝。 罢了,他的真实身份也没什么好说的,真要说开了,小楼自卑未必会有的,但无法再自在相处倒是极有可能的,那样的话,真是得不偿失! 就依这孩子的想法…… “好,此事就依小楼,小楼兄弟与玄朗大哥,只这二者足矣!你何时想知道,大哥绝不隐瞒,至于你的身份来历,你不说,大哥绝不问,也会约束属下不许任何人私下查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情若手足也未必就得据实以告,只是……“小楼,你既视为我兄,遇到难处,为何不肯让大哥帮你分担?小孩子的心里不要藏太重的负担……” 噫?难处?什么难处? 荣娇满头雾水,她几曾有太重的负担了? ++++++++(未完待续) ps:谢谢春分mm亲与1夜8次郎亲(好劲爆的昵称)的月票支持,非常感谢!&lt;!--over--&gt;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绵密 啊?荣娇愣了愣。 小孩子别学人家硬扛。 她仍然有些迷惑,不明白玄朗此话何意。 “没有吗?” 玄朗似乎要转换话题:“那你的焦燥惶然不安,是因为秋冬相交,节气变化所至吗?” 从来都是患有沉疴旧疾的病患或生机不旺的老年人受换季时的天气变化影响大,没听说十岁出头的小男孩也会伤秋悲冬的,小孩子不都是纯阳之体,阳气最旺的吗?不应该啊。 什么? 焦燥惶然?表现得很明显吗?大哥怎么会知道的? 荣娇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她似乎带点羞涩的不好意思,笑了笑:“大哥真厉害!你还会相术?”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鬼机灵!” 玄朗伸手指虚空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倒是会装!小小年纪不动声色的本事倒学了个七八成!不过,还欠了些火候!” “呵,大哥火眼金晴明察秋毫,” 荣娇体贴地奉上一记马屁,拍得玄朗很受用:“我没装啊,难道有什么事发生我自己还不知道?” 她最近确实很烦燥,等待是最煎熬的。宛如停在悬崖边上,向前是柳暗花明,还是山穷水尽,皆是未知。荣娇也知道自己有失淡定了,不就是银子吗,亏了再赚就是,话虽如此,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如愿以偿,不想血本无归。 这份压力她深埋在心里,在人常尽量克制自己,克制自己去预测失败后的局面,所以她告诫自己,没什么,她都重生了,她是现在的荣娇,与以往的荣娇完全不同,她还有楼满袖的部分记忆。就算是这一世与前世是不同的,没有寒潮严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她用银子实践检验过。今生已与前世不同,以后不再受前世记忆的影响就是。 荣娇装作若无其事,连栾嬷嬷都被成功骗过,她胸有成竹的果断决策,也同样给了李忠莫名的信心。可以说她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压力,骗过了身边所有的人,为何偏偏是玄朗这个许久没见面,只通信的人,却看出了端倪? 她自问从今日见了玄朗之后,根本没有去想这件烦心事,自然也不应该露出马脚。 “小楼,大哥无意去探究你的秘密,” 玄朗的目光里有着醇厚的温暖,仿佛细细密密的羽绒落雪。轻飘飘又不失悠然地将暖意洒向荣娇:“具体为何事你不说,我不会问,我想告诉你的是,任何时候都别忘了,你还有个义兄,有事别对我客气。” 只要你开口,能帮的,不能帮的,我都会想办法帮你摆平。 “我……谢谢大哥。” 荣娇是感动地无以复加,惭愧的无以投地。人家玄朗是如此的风光霁月,自己却暗搓搓的藏头藏尾,不过,感动尤深。暖意澎湃,不该说的话,还是不能说。 “有一点小事,暂时还能应付。” 她觑了觑玄朗的脸色,见他并没有对自己的不识抬举露出失落之色,复继续说道:“如果真无能为力了。必会找大哥求助的。” 嗯,真没银子了,肯定要去晓阳居支取的。 “随你。我若不在都城,找歧伯给我捎信。噢……若是十万火急等着救命的事,等不及我回信,你直接差遣歧伯就是,我会吩咐他的。” 小孩子总有逞强心理,又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愿意自己独挡一面,也应该任他放手一搏,不经挫折不足以成长。 玄朗自己也是从这般年纪走过来的,非常能理解小少年的心理,只要不危急生命,跌倒摔几个跟头也无妨。 玄朗唯一担心的是事涉内宅阴私,其中弯弯绕绕极多,她一个小孩子,经验浅不识妇人性,稍有不慎被暗算。届时就算他出手相援,收几条性命也挽不回小楼的损失就麻烦了。 荣娇哪里知道玄朗心里揣了这多么的念头,已然将他定义为不受宠遭排挤陷害的庶子外室子,她心里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哪里露了破绽,被玄朗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安。 “……哪里?很多!课业文章,遣词造句,字里行间,笔划结构,无一不是。” 玄朗对她执着的刨根问底很是好笑,也不想再逗弄她,直截了当揭晓了答案。她这后几次的习作,仔细品读,仿佛笼罩着淡淡的愁雾,有失往日的开阔明朗。 荣娇的课业是玄朗手把手启蒙的,在他的印象中,小楼年纪虽小,性格却是极好的,虽稚气初折,而正性不辱,真诚晴明,豁达乐观,坚忍不拔。 文若其人,千人千面,即便她只是初学作文,行文之间也必是会情不自禁地流露着个人的性格喜好,风格特点。 如小楼往日的表现,玄朗觉得他即便在抒怀感慨,也是那般大开大阖豪放不羁的,绝不是那种多情善感伤春悲秋的,同是咏怀秋色,他一定是写“我言秋日胜春朝”的,而不会吟诵“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 玄朗正是从她的习作与文字中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心中担忧,又听歧伯说晓阳居安稳无事,由此猜测她或许是在家中遇到难为之事,心生愁苦又无可信赖之人言说,这才甫一回都城,就约她见面,借宴请之名询问她的现况。 “大哥,我……让你担心了。” 荣娇听明原因,垂下了小脑袋,既为玄朗的心思敏锐惊叹,又为他的关怀用心所感动,还有那么一点为自己的眼光所暗自窃喜的——看吧,萍水相逢结识的大哥,比池府中自己那所谓一母同胞的亲大哥要强了数倍!简直相差悬殊,不可相提并论! 这样的大哥,才有点象二哥和三哥嘛! 她现在的眼光与运气,真是好到不能再好! 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复杂难明,不由又想到,他日若玄朗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可会怨恨她的欺瞒? “有些事现在不方便告知,请大哥原谅我的情非得已。无论如何请一定相信,即便我有所保留,但绝无恶意,亦无算计之心。” 君以真心待我,我定以诚意回报。 “小楼言重了。我信你。” 虽然她板着小脸,郑重其事的模样很可爱,玄朗还是觉得比起这份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更喜欢嬉笑不羁的小楼。 “来,尝尝这份酸辣汤,别看模样平淡不出彩,味道却出奇的好!尤其适合这个节气……” 正好小二送进新上的汤碗,玄朗迅速转移了话题,小孩子,还是多吃饭少思虑,才能长个儿。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隐现 “在云宵”的菜品果然名不虚传,不论是稀奇少见还是家常皆有的食材,他家大厨都可以处理得收放自如,一道道精心烹饪的食物端上桌后,带来的满足感绝不在于“饱腹”,而在于品尝一时的感官享受,绵延出长久的愉悦回味。 荣娇鲜少在外面的酒楼里用餐,她本就是个喜好美食的,对名声在外的“在云宵”有几分向往亦是情理之中,这里的食物烹制与栾嬷嬷的爱心料理有着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可口的相似处,或异香动人,或精致绵密,或入口独特回味悠长,总之,她吃得眉开眼笑肚皮滚圆。 而玄朗,虽是常客,对着她那幅厣足的模样,胃口也好了几分。 宾主尽欢,直到与荣娇告别后,回到府里的玄朗,眼底还存留着丝缕的笑意。 更衣净面,着一身家常袍子在书房处理公务,看着堆积在书案前的各类公文,似乎也顺眼了许多。 惹得到书房回事的阿金连连偷觑他的脸色——阿金被派了别的差事,今日跟着玄朗出门的不是他。 公子心情很好! 素来清淡疏离的眉宇间沾染着一种难以描摹的柔和,衬得本就俊美的面庞愈发地耀目夺人,整个人仿佛都闪着光似的…… 小楼公子的确与众不同,自从公子与他认识相交后,就好象谪仙慢慢有了人间烟火气息,公子虽长了张大梁城数一数二的俊脸,却没人将公子往美男子上联想,更多的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威名。 公子自己也是,一板正经的,连玩笑都没得开,再有趣的话题,他也不过象征性地扯扯嘴角——想来若不是为了给讲笑话的人面子,连扯动嘴角这样的动作,公子也深以为是多余,懒得做的。 看看。自从在南城门捡了个弟弟,亦兄亦父,那叫一个操心!衣食住行,无不过问。连他是谁家的儿子都不知道呢,查都不让查,只正经当大哥来了。 得,早知道公子有如此爱心,弄几个小豆丁儿跟着他。七情六欲早都有了! 话说,小楼公子给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吃顿饭下来,公子就又英俊了许多?“在云宵”他又不是没去过,后厨房都是对公子开放的,以往怎么没见有这般神奇变化? 公子目泛柔光,是喝酒了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呸,呸呸!小楼公子又不是美娇娘! 得亏他不是女子,不然弟弟变妹妹,公子这个大哥还怎么做? 阿金盯着玄朗发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公子长得真好看!词穷的某只在心里反复念叨:公子真好看!特别好看!难怪公子偶尔出现,那些张口规矩闭口规矩的贵女们也忘矜持,只顾面红耳赤看呆了眼…… “我脸上有字?” 玄朗头没抬,边批阅着手里的公文,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啊?没,没有。” 阿金没想到偷窥被抓包,慌乱地摇头否认。 “你没用午饭?” 玄朗继续不抬眼,语气淡然。 “用了。” 阿金老实规矩地答道。 “那你为何对着我流口水?” 玄朗这次抬头瞥了他一眼。 “啊?!” 阿金被唬得差点跳起来,举起袖子就在嘴角脸边胡乱抹了几把:“属下流,流口水了?不。不能吧……” 哎呀,惨了! 难得是公子秀色可餐,男色撩人,自己想得太入神。以至于垂涎三尺了? “唔,差一点,下次注意!” 玄朗淡淡扫了他一眼,埋头继续处理公文。 这个阿金! 整天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不着调的奇思妙想,刚才对着自己傻笑要流口水的样子,没准儿是对着他想到烤鸡腿了!还以为他没感觉?那般目光灼灼如贼。焉能没有感觉? 之前阿金私下里在其他几个面前猜测小楼是他私生子的账,还没跟他算呢!以为事过境迁就完事大吉了? 再这么不靠谱天马行空地瞎猜乱想,就将他派去刑部帮忙,专门审查侦破那些疑案难案死案! 咦,气场不对呀……自认已逃过一劫的阿金缩了缩脖子,眼睛滴溜乱转,明明无风,怎么忽然就来了一股凉意? “好了,别杵在那里了,有事就说吧。” 再继续充当背景,只余眼珠子乱瞟,玄朗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赶人了。 “是。” 说到正事,阿金神色肃然认真,浑身上下的气质陡然间象换了个人,他从袖袋中取出一张薄纸侃侃而谈:“公子,属下整理分析了近期都城的资料,包括六部及内宫动态,朝野局势……” 玄朗垂目静听,十指交插拇指对拢,眸色随着阿金的汇报有些许轻微的变化,或凝神或微敛,间或飞快地闪过或讽刺或赞许微芒。 “哼,他倒是机灵!” 听到阿金说到在皇上的三令五申下,近期文武间的交往,似呈缓和趋势,而王来山与池万林两家更是私下里结为姻亲,玄朗的嘴角微翘,露出似笑非笑的讽意。 “公子所言极是!” 阿金颇为赞同:“虽说摒弃文武成见是国朝喜闻乐见的大事,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使从上而下倡导,多方软硬兼施,但多年的认知差异不会在短期内冰消雪融,缓和交好之举,多不胜数,现在就结儿女亲家,变数太大。成亲与朝堂政事不同,分分合合,吵吵嚷嚷皆是常态,上一刻可能老拳相向,下一刻又能笑泯恩仇,联手合作,夫妻焉能如此相处?” “……王来山并非冒进之人,怎会有如此举动?” 这人人皆知的道理,浸淫朝事多年的王来山怎会不知?他那个嫡子王丰礼,也非不学无术之辈,王来山用他联姻,其意为何? “王来山虽向来以纯臣自居,不过属下认为,他此举虽迎合了圣意,但未必就没有别的目的,若王家或王来山本人已站队,则也有可能是幕后人授意……” 自太子薨毙,东宫无主,皇长孙年幼体弱,成年的皇子,难免心思浮动,表面上不管是静观其变的还是蠢蠢欲动的,看似平静的朝堂下,夺嫡的暗流已然暗波汹涌。 “哦?可知他与哪方亲近?” 王来山虽非六部尚书,但他背后站了一个太原王家,是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属下手头情报太少,暂不敢妄言。” 手头已掌握的情报不足以得出结论,这种大事,阿金不敢无凭无据地乱猜,若是他猜错了,误导了公子,关键时刻影响了公子的决策,是最要不得的。 “将他列入关注名单,” 随即玄朗又问起另一方:“依你方才之见,素以孤臣自居的池万林也未必就是揣测了圣意,才与王来山一拍即合的?” “属下先前并未怀疑池万林。” 阿金据实以告:“他与王来山不同,背景简单,身家轻薄,祖上并无底蕴,蒙圣上恩典才有今日的地位,眼下圣上春秋鼎盛,他不可能昏了头去站队吧?” “嗯……也是个薄凉的!” 玄朗露出凉凉的嘲讽之色:“不论原因为何,此贪功冒进之举绝非慈父所为!” 王家老三是男儿,将来尚有余地,池家的女儿就可惜了,可回寰的余地尽乎没有! “公子,那池万林要不要列为关注?” “不用,常规即可。” 他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道貌岸然之辈,不足为虑!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发生 听到玄朗对池万林的评价,阿金的眼中闪过了然之色,公子关注王来山,是因为他背后的家族,及他所承担的职务。 太原王氏出仕的子弟不在少数,再加亲戚故旧通家之好,与其有关连牵绊的不胜其数,若再加上受其庇护过受过其家恩惠的门生食客,更是涉及甚广。 王来山虽官至侍郎,却是吏部经年的主官之一,经其手中选拨考核提升的中下层官员不知凡几,这其中有多少被他笼络或与他有私人交情,无法估量。 若这些人因他而站队,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素来夺嫡之争,其局势无不风云诡谲,地方官员看似与大局地决定性走向无关,实际上基石不稳,绝非一州一府的动荡,最受影响的莫过于地方民众。 所以王来山有异动,需要关注。 至于池万林,就算他提前站队,也无需防范,现在不是夺嫡的最后关头,不会有哪个皇子昏了头要用武力解决问题,京东大营的五万军士,只有在逼宫这种白热化的非常时刻,才会有用处,平常无非是个私下里的姿态问题。 “那这桩婚事,我们要不要……” 阿金轻轻挥了挥手掌,做了个斩断的手式。 “无需多管。” 玄朗摇头:“此事与大局有益。任其行事。” 虽然他是有些不耻池万林的行为,不过这件事正符合他所要推行的,从朝政大局看,是件极有益处的好事。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干涉这两家的结亲自由。 “……东宫那边,情况如何?” 皇长孙的体质与他父亲,先太子极其相似,亦是孱弱得很,每逢换季,就要折腾一番。自太子去后,太子妃、皇长孙连同原东宫所属人等并未搬离。仍居于东宫,但情况毕竟有所不同,任谁都能看出,尽管太子妃试图力挽狂澜。陛下也时有维护,未成年又体弱的皇长孙依旧是没有能力拢住先太子派系的实力…… 同样是未成年,若是小楼坐在了皇长孙的位置上,会怎样? 玄朗知道这种假设性比较是毫无意义的,他只是又想到那小家伙狡黠灵动的黑眸。单薄削瘦的小身子里却蕴含着无穷的能量,似乎再难的处境,即便再心有畏惧,他也不会放弃,不言败…… 想到这里,话题就转了:“小楼在芙蓉街那边的宅子,左右邻居可都是稳妥人家?” 啊? 阿金正在汇报皇长孙的病情,猛不丁听自家公子问起小楼公子的邻居,不由怔了怔,“额?您之前不允许查小楼公子……” “谁让你查小楼了?” 玄朗眸色微沉:“是左邻右舍!” 虽说小楼未必是住在那里的。那总归是他落脚的地方,邻居们是个什么情况,做得什么行当,有无作奸犯科之辈,了解一二是必须的! “是!” 阿金明白了,只查邻居,不能打听小楼公子,不能惊动小楼公子宅子里的人,牢记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 与玄朗告别后。荣娇见时辰还早,太阳似乎未有西斜之意,决定去趟新开的粮铺看看。 包力图驭马的能力着实不错,将马车赶得极是平稳。 阳光极暖。因为一直未有明显寒意,马车的帘子仍用的是靛青薄布的。阳光隔着帘子透进来,烘在身上暖洋洋的,马车平稳而有节奏的前行着,荣娇午饭吃得太饱,在这一晃一晃的行走中。不由昏昏欲睡。 “公子,到了。” 马车慢下来,绿殳轻轻推了推迷糊中的荣娇,低声唤她。 “唔……到了?” 荣娇初醒,神色间还有一丝怔仲,看了看身上披着的薄毯,嗯?这一会儿功夫,她居然小眯了一觉? “前面就是。” 因为米铺门前停着架马车,包力图在那辆车之前停下。 “走,去看看!” 荣娇下了马车,外头暖干的气息扑面而来,热乎乎的。 “这都快冬天了,天怎么还这么热?” 绿殳轻声嘟囔了一句。 “今年冬天恐怕是个严冬,别看现在热,说冷一下就冷了,保不齐明天就冻彻骨。” 赶车的包力图听到了绿殳的抱怨,乐呵呵地接了句。 “哦?” 荣娇现在对“冷”字最敏感,听到包力图的话,忙止住了向前迈出的脚步,回头面有好奇之色:“包管事还会看天?” “哪里,让公子见笑了。” 包力图见荣娇问他,微躬身,恭敬地答道:“小人只是对照着以往的经验,信口说说的。” “以往的经验?” 荣娇饶有兴趣。 “小人老家是山区,以前在老家时,若逢上长时间暖秋,冬天迟迟不来,有经验的老人家就会提醒要早些备好米粮柴火,说是天该冷的时候不冷,若是冷起来,就是一夜间的事。小人年轻时就有过一次,头天穿着夹衣晌午天一干活儿还冒汗,一夜间大雪封门,第二天直接换上棉袄还禁不住冷。” 荣娇抬头看了看天,暖乎乎的大太阳象个红炉子挂在天上,按照节气日期,这天确实热得出乎意料。只是她不记得前世是否有过这样的热了…… “明天不一定会冷吧?” 绿殳有些不相信,这天的确是穿着夹衣一活动就热,不过,降温也不会骤降到要直接换棉衣的程度吧? “或许吧,我在都城也没多久,不了解往年的情况,或许这边与我们老家不一样也说不定,我们那边是山区,山多林密,与这繁华地界不能比。” 包力图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迎合道。 “嗯!我倒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往年大梁城同期也没这么热。” 荣娇中午时得到了玄朗的开解,这会儿又在无意间听到包力图的这番说辞,顿觉得之前隐藏在心头钻了牛角尖似的忧心忡忡出其不意间荡然无存,一片轻松怡淡。 冷或不冷,自由老天做主! 她只要尽人事,听天命! …… “您来了?!” 正在铺子里忙碌的李忠,见到进了铺子的居然是荣娇与绿殳主仆二人,急忙从柜台后面转出来,上前见礼。 “今天午间有约,忙完了时辰还早,就想到你这里转转,辛苦了。” 这铺子全是李忠跑前跑后,一手操办的,她这个甩手东家做得彻底。 “公子请里面喝茶。” 李忠在人前不便透露小楼的东家身份,跟伙计打了声招呼,将荣娇二人请到后面谈事的小间。 “东家,您若是不来,我也正想这两天要寻您呢!” 李忠边倒茶边对小楼道:“承蒙二少爷引见,昨儿我已经与徐郎中见过面了,正要向您汇报此事。”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奔忙 李忠经商多年,支应个门脸不大的米铺对他而言是大材小用,驾轻就熟,故尔铺子虽是新开张,经营之事均理得清楚,规矩定得明白。 至于赚不赚钱,眼下开张时日不多,配合些吸引人气的销售手段,每日去掉费用,还是有少许赚头的。 “……咱这间米粮铺子,走得是细水长流的打算,东家若家迅速回本,进帐好看,还是有难度的。” 李忠直言不讳,以这间铺子的日常销售,赔钱未必,若想赚大钱,须另辟奇途,做成几单大生意或能找到几宗固定的长期供应的客户,才有望看到可观的利润。 “收粮之事已完毕,您看我是否需要联系一些买家?” 除了用于铺子周转的银子外,荣娇先后给的银子均已换成了米炭,躺在库房中,李忠虽然是相信荣娇的胸有成竹,不过如此多的货品囤积在库房中,其中还有不少是陈米,饶是李忠见过些世面,望着那堆积如山的货品,再淡定的心也少了几分从容。 东家不是有丰厚的家底可以任意为所欲为,这些货若烂在手里,的确是会伤筋动骨元气大伤的! 往严重里说,还有没有起复的能力都两说着呢! “不用!先放几日再说。” 荣娇过了最焦燥不安的阶段,心态反倒更能收放自如了:“铺子你这样做着就很好,库存不急于一时,冬天还没来呢,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你与徐郎中谈得如何?” 虽然暂时没开药铺的余钱,先筹划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钱到手就可以马上启动。 “有二少爷的面子在,徐郎中倒是相信咱们的诚意,也有合作的意见,” 李忠将与徐郎中见面所谈的内容详细说了一遍。“只是……徐郎中医术医德的确没得挑,就是性子稍嫌执拗了些……” 何止是执拗了些! 荣娇失笑,这些年她可没少和徐郎中打交道! “你是想说他脾气坏,讲话直接。容易得罪人吧?” 徐郎中就是这种实打实的倔脾气,不会委婉温和地讲话,比如曾有偶染小恙的病人请他到家中问诊,他仔细把脉反复查看病案及病人的情况后,对着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病患家属来了句“没治了。准备后事吧”,直截了当给一干满怀期望指着他开方子的家属一记重锤,就一点小毛病,那你这里怎么就没救了?给个理由先! 再说了,就算这小病是真得没治了,您好歹先铺垫一番,再说句“节哀顺便”啊,这位先生倒好,面无表情,收拾了医箱起身就走。临走还要出诊金。 结果被当作庸医骗子打了出去,别说诊金一个子儿没得到,拉扯间还撕破了衣裳。 类似的事情不知凡几,别的大夫碰到必死之治,总是先拽一段医理,将家属听得云里雾里的,然后再做惋惜遗憾状,开几副太平药,聊慰心意。如此家属有了心理缓冲,即便悲伤不舍。也多半不会迁怒到医者身上。 徐郎中从来不说类似的话,能治的他必竭尽全力,不能治的,太平药方也不开。“喝那些劳什子做甚?临死前若能吃喝,自然是吃点好的喝点好,不吃不喝也好!都要死了,再讲良药苦口利于病有何意义?” 他的这番理论颇不能令家属接受,一来二去的,在坊间的名声就成了两个极端。说他好的是打心眼里认同他的好,说他不好的提起他是真的深痛恶绝…… 与这种性格的医者合作,李忠真心觉得得有个好掌柜的与他配合,让他只精于专业,其他与人打交道的所有事情都由其他人负责,这样方好。 “徐郎中是个好医者,人品信得过,些许的小毛病亦是瑕不掩瑜,届时让铺子里其他人多帮衬帮衬,若是出诊,就找个机灵会说话的跟着……” 荣娇的想法与李忠一致,只要人好医术过硬,不会说话不算问题。徐郎中之所以在小医馆里没发展,不是他固步自封,实在是没有财力雇请其他人来做这些事,他自己又不擅长,一来二去的,得罪的人多了,路似乎越走越窄了。 “是,粮铺的生意我再盯些时日,东家,李明也跟了我一段时间,铺子里的事也逐渐上手了,您看以后能不能让他做个二掌柜的,负责这边的买卖?” 李明是随李忠一起来的,同样是二哥给的人,荣娇立刻同意了李忠的举荐:“好啊,这些事你来安排。” 她现在可视李忠为得力臂膀,就算他自己不提,荣娇也不可能让他牛刀用在杀鸡上,埋身在这个米铺里不得解放。 “二少爷说你早年做过药商,对于我们介入药铺买卖,你有什么看法与打算?” …… 荣娇与李忠正说得兴起,却见绿殳在旁频使眼色,面露隐忍,不由奇道:“绿殳,有事?” “……” 绿殳指指窗户的天色,又比划了两下……虽然屋里只李忠一个没外人,她还是忠实在做着哑仆的角色。 “噢!” 荣娇明白了,“今天出来的时辰的确不短了,到此为止吧,李掌柜说的这些极好,待我回头仔细想想,再与你细说。” 再不回去,嬷嬷在家又要抓狂了。 “还有一事,东家,我们要不要改改姓名?” 李忠起身做势要送荣娇,忽然想起另外一桩不太紧要又一直疏忽的事情。 改名? “为何?” 无缘无故地怎么想到这个了?荣娇目露疑色。 “东家姓楼,小人几个身为东家的奴仆下人,理当由公子赐名。” 唉,也是他疏忽了!为这事被二少爷教训了,问他们是否真心奉小楼东家为主,还是心怀贰念! 二少爷说了,给了小楼东家,他们几个就是小楼东家的人,只能忠诚于他一人,即便是二少爷也不行,任谁在他们的心中也不能排在小楼东家的前面,主子只有一个,就是小楼东家。 “……噫?” 荣娇打量了李忠两眼,“不必了,我看你们几个的名字都挺好,继续这么叫着吧,李忠可比楼忠好听,再说,我只想做幕后东家,别人以为你们的主子姓李,也没什么不好。” 李的是大姓,大夏满地都是,绝对是大路姓,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姓李的皆不在少数,不象楼姓少见,随便被人问起几句,编造假话的余地都没多少。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忠心不在这上面。” 荣娇淡然一笑,转身离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变数 专注于某件事情时,总会忽略了时间的流逝,荣娇走出米铺时,天色已近黄昏。首发哦亲 包力图已将马车停在了门前,绿殳撩开了帘子,荣娇刚踩着凳子上了马车,绿殳手里的帘子尚未放下来,正好有人从街对面向缓步而来,目光随意地扫看了过来…… 唉,人生总会有些出其不意的偶遇! 荣娇哀叹,在车厢里冲那人淡然一笑,隔着车厢拱手示意。 “小楼东家!” 对方惊喜之余,显然不想轻易地放过他,加快脚步迎了上来。 傍晚那些负隅顽抗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将其身上玉白的袍子投染上淡淡的偏金红的颜色,他整个的人似乎也被镶了道金边,衬得其人愈发高洁夺目。 “王三公子……” 小楼露出生意人无懈可击的微笑,向这位晓阳居的老客户打招呼。 “小楼东家,近日少见,一向可好?” 王丰礼面含笑意,一派轻松怡然,走到近前,躬手欠身,举止间甚是温文尔雅,确有一番清朗恣意的雅士风范。 “托福。三公子几日不见,愈发风采照人。” 对于这个似乎经常会出现刷存在感的王三公子,想到他对二哥说的那通话,荣娇的心理就有些纠结与矛盾,既觉得这人搞不好与自己相同,也是重生知晓前事的,与他多接触实属不智,另一方面,又想从他嘴里套出更多的前世之事,最重要的是探知出二哥后来的情况。 想要达成这一点,敬而远之。见了他绕道走显然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可二哥又说让自己尽量避免与他来往,以免露了马脚…… 前世荣娇没有扮过小楼,自然也就没这个人的存在,那么王丰礼对小楼的关注,应该不可能是有所怀疑……或许是觉得面善,凑巧而已? 荣娇的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嘴里与王丰礼寒暄着。一瞬之间,脑子里却连过了数个念头,到底应该如何拿捏与王丰礼的距离远近呢? “多谢小楼谬赞!小楼东家亦然。” 王丰礼满面春风。因了这份巧遇心情极是愉悦。 他最近确实神清气爽,心情好得很。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老实说,自从他自昏迷中醒来后,对那些梦见的事情。似信非信,整个人也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幻,那场梦也太真实了,令他几欲信之。 好在众人皆以为他是脑部受伤引起的症状,太医也说他刚醒来会有几分神智不清。毕竟后脑受到重撞,颅内有些微淤血也是常规现象,静养几日会逐渐恢复的。 他听从医嘱。在床上躺了几日,将还能记得的梦中情形反复回放。咀嚼了数遍之后方能确定,这确是一场匪夷所思的梦! 不是所谓脱胎换骨的重生! 因为在这个梦里,只有一个中心!所有的他梦到的片段皆是与池家大小姐有关,自婚事起,自王家败落止。 在与池家大小姐成婚前的事情,一件也没出现过! 在其后,亦然。 在这其中,他个人以及王家有何动态,要么是没有交代,要么是随便一提,象王家败落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是草草而过,重点场景却落在和离后的池大小姐去牢狱中探监,给自己病重受寒的母亲送去食物药丸与御寒衣物! 若这是他的前世,怎可能如此潦草苍白? 难道他一辈子就只做了一件事:娶妻,虐妻,和离,家败? 他的人生里重要人物只有池大小姐池荣娇一个?其他的,诗学才华也罢,知交好友也好,甚至亲人长辈,统统没有单独出现过!他们只在有池大小姐的场景中才出现,比如自己的母亲,她在梦里出现过过两次,一次是要休弃池荣娇时,母亲在堂前力主和离,破天荒地为池氏女讲话,一次是探监。被池氏女探视的主角。 若是他的一生,母亲如此之重要,怎么可能只出现这两次? 家败,是何其重大的事情?不可能走过场似地交代一句! 所以是一场梦。 是上天昭示他不得错待池家大小姐的提醒吧? 王丰礼躺了几日,终于搞明白了。 或许自己上辈子欠过池家大小姐的情债,或许是今生自己与池大小姐乃天成姻缘,但因时局原因,月老恐自己对其薄待,这才提前借梦预警? 人有七情六欲,莫不是自己命里七情或缺一,故有此梦? 王三自家事自家知,他虽自诩风流,怜香惜玉流连花丛,皆为逢场作戏,内里用了几分真情,他这个当事人最清楚不过,看似有情却最是无情,不外如此。 倚翠楼,红袖招,风花雪月间并无心动,只有美色怡人。 庄周梦蝶有之,既有此梦,他且用心些就是,纵使将来对池大小姐亦无男女情谊,既已成亲事,理当善待。 他其实不相信自己竟会是如此的凉薄不堪,想他王三公子,风流不下流,对娶回来的妻子,不喜不动心或会有之,虐待与人,却是过了吧? 洞房花烛夜,在新房与丫鬟当着新嫁娘的面胡闹,行那云|雨之事——如此无耻卑劣之事,怎么可能是他做的?! 对于这场梦,他将信将疑。 不过王丰礼倒也豁达,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与池家订亲之事已与梦中对应,对池大小姐及她两个哥哥的态度,他会重新拿捏,该修复该示好该重视的,他取用心之态,与梦中截然相反。 对自己,也惜取教训,自省其身,将往日沉醉温柔乡的功夫,全用在了正经读书做学问上;对于自家的前程,对朝堂政事以及父兄在外的行事,也比往日更多几分关注,左右梦里家败祸源一在自己和离后新娶的妻氏娘家兄长身上,二是父亲的幕僚之一,眼下父亲身边暂无这个幕僚,这回娶了池荣娇他更不会和离,自然不可能再娶左氏,与左家扯上关系。 王三公子心有决策,是以不怕自暴其短,除隐下了王家败祸之事外,其它能说的,他斟酌着与池荣厚坦言大半。 王丰礼想得很光棍,反正是梦里的事,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又不是现实中他真干过!坦承相告未曾发生的事,效果的确一如预期,历来行事磊落的池荣厚对他的坦率直言,好感倍增。 王丰礼与池二少一述,似乎分享了秘密,骤然轻松。 见近期天气难得,遂择日访友,这么随便一出门,居然偶遇到了小楼东家! 这真是人逢喜事,处处皆顺! ++++++++++(未完待续) ps:新书上架第一个月,成绩很重要哦,快到月底了,弱弱地伸手求票、求订阅,求各种支持,谢谢诸亲。 第一百二十八章 查探 “姑娘,您说那王三公子是什么意思?” 回程的马车里,绿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是她装半天的哑巴憋得慌,实在是王三公子这人太奇怪了。 “怎么,你讨厌他,觉得他不怀好意还是别有用心?” 荣娇妙目微敛,斜靠在宝石蓝绣碧桃的软靠垫上,声音里透着股懒洋洋的意味。 “没有,就是觉得奇怪!” 绿殳也说不好那种感觉,非但不是讨厌,还有那么一点说不上算不算好感的印象,总之王三公子长得好,为人也斯文有礼,绿殳很难昧着良心说人家贼眉鼠眼。可是,就是对他有股发自内心的戒备。 “奇怪?哪里奇怪?” 看来有这种感觉的不仅是自己一个,荣娇忽然想听听绿殳的看法。“不就是比较想与你家公子亲近么?难道不会是被你家公子我丰神俊秀的过人魅力所吸引?” 她笑嘻嘻开着玩笑。 “公子,哪有这么夸自己的……” 绿殳小声嘀咕着,她听着就觉得面红耳赤的。不过,看到姑娘有开玩笑的心情,她也高兴。 于是歪着头,仔细思索起王三公子的表现来……不能说他有恶意,或者说与姑娘交往时,分寸把握的不好,让人心有不悦……看上一切都好,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笑容十足真诚,举止言谈恰到好处,进退有据,收放自如…… 简直是无懈可击!就是太好了,才令人心里不安,乃至有那么一丝惊悚—— 他为何对小姐有股莫名其妙的别样热忱?!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这类话,绿殳也是知道一点的,比如姑娘与玄朗公子,甚至比与王三公子走得更近,第一次见面就是玄朗替她们解了围。还请吃饭,不过几面之识,就邀请姑娘替他管茶楼…… 可那一切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水到渠成,两方合拍就不觉得突兀或不自然。而自家姑娘对王三公子,怎么看怎么都有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感觉! 自始至终,一直是王三公子想凑上来,姑娘对他,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生意人对客户一般,王三公子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这其中的疏离?那他为何还不以为意,每次都热情如初? 何至于? “……奴婢就是觉得什么事都要讲个你情我愿,双方有意,王三公子是晓阳居的客人,与情与理都没有必要讨好东家吧?他又不是缺银子,想找二东家要个茶钱优惠!” 按说来者是客,出钱的才是大爷,就算姑娘不会为了和气生财故意讨好他。也不可能是出钱的反过来吧……嗯,有点硬贴上来的感觉…… 小楼公子是小姐呀,被一位俊雅男子如此相待,还是曾传出结亲谣言的当事人,细思量,难免心惊肉跳的。 “……总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明明这位三公子对别人并不是这般殷勤的!岐伯是大掌柜吧,地位仅次于姑娘这个二东家,甚至因为全权负责管事。要喝好茶,找他比找姑娘更管用! 可绿殳用心观瞧过数次王丰礼与岐伯的相处情形,并不似对自家姑娘这般的…… 王三公子虽不是个轻浮倨傲的,但世家公子的傲气骨子里还是有不少的。别看他待人彬彬有礼温文而雅,似乎永远一副不急不燥温雅怡淡对谁都一视同仁的感觉,实际上内里那种淡淡的疏离感,若是用心观察,还是能从眉宇眸间辨出些许痕迹来。 但他对上自家姑娘时,一口一个小楼东家长小楼东家短的。那叫一个如沐春风!绝无半点架子——若无任何原因,世家贵公子,对茶楼二东家,会是这种态度? 非奸即盗吗? 荣娇的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王丰礼这热乎劲儿还真让人摸不出头绪来,静观其变吧,想知道二哥的事情,也不是非要着落在他手上,只要二哥没有因她的事情与家里长辈闹翻,愤而前往边关,就不会有阵前失踪的情况发生,自然就更不会生死未卜! +++++++++ “姑娘!你可回来了!” 三省居里栾嬷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为了避人耳目还要佯装若无其事,不敢露出丝毫的端睨——三省居也不是铁桶一块,还是有几个别处的耳报神,背后另有主子。 这一点荣娇早就知道,既然不可能彻底清除,与其将她们赶出去,再换进不知是谁的新眼线,还不如任由其存在,不去打草惊蛇,只要别让她们进屋里服侍,在院子里做些粗使活计,让她们探听到想要让她们知道的信息,能给背后各自的主子也交代就罢了。 别的更机密的,就不要想了。 其实左右不过就是康氏、杨姨娘与池荣珍母女收买的,没有任何可猜性。 至于池老夫人与大少奶奶邹氏,前者地位超然,是无视,后者没有利益牵动,不屑为之。 “出了何事?” 荣娇从后窗跃进屋里,就见栾嬷嬷惊喜中透着松懈的神色,红缨站在楼梯外面,一幅随时候传的模样,这看似随意的站位,既能居高临下观察到楼下的人员走动,又能随时听到动静进屋。 屋子里燃着熏香,还有股浓浓的药味,内室里床幔遮遮掩掩,透过帘幔隐隐约约能看到床上被子鼓起一团人形……应该是假扮自己的丫鬟绣春在装病,卧床不起。 “夫人今天过来了!” 栾嬷嬷边将荣娇迎进内室,张罗着递毛巾,准备服侍她洗手净面更衣,边面带悸色说道。 绣春听到动静,也爬了起来,撩起床幔,探出半个身子向这边望来,白白的脸上涂抹的红红绿绿青青的,宛如开了颜料铺子,看上去甚是恶心,让人望之却步。 “……!” 荣娇正在擦脸的手停顿了,“她来做什么?可有为难你们?” 说话间眼睛已在上下打量着栾嬷嬷,上回池荣珍来闹过一场,累得嬷嬷挨了打,没想到康氏也会学她搞突然袭击! 康氏可不是个大善人!论狠戾论淫威,几个池荣珍捆一起也不够看的! “没有,姑娘别担心,没有为难我们……” 栾嬷嬷见荣娇面色不好,急忙出言澄清:“有绣春支应着,夫人上来后,只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就下楼了,叮嘱好好服侍,就走了。” 提起康氏来时的情形,栾嬷嬷心有余悸,要是被夫人发现床上躺着的不是大小姐,可就要了人命了! 她们几个受罚尚在其次,关键是暴露了姑娘的秘密! 若是被康氏拿到了这个把柄,不知她会怎么闹腾呢! 话说,好端端无缘无故的,她搞这么一出,是要干嘛?!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极品 是啊,康氏心血来潮搞这么一出,所谓何来? 正院里,康氏正在向康嬷嬷抱怨:“……真是丧星!衣服吩咐人处理了吧?还有鞋,都扔了!什么味儿?是点的清灵仙草的熏香吧?真是折腾……得好好去去晦气,别沾带了不干净的脏东西过来……” 真是!若不是大将军在信中吩咐,要自己对小丧门星上点心,她何至于纡尊降贵,亲自走上一趟? 若说起她最不愿意的事情中,给池荣娇做脸面,毫无疑问,绝对是其中之一。 她宁肯对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和颜悦色,施以善心援手,也绝不愿意对那个孽障多看一眼! 陌生人好歹与她无仇无怨,怎及那个毁了她幸福抢了她夫君的孽障丧门星给予深仇大恨? 早知有她,何必当初? 这些年,悔不该甫一有孕就早早打下的念头,如毒蛇一般淬噬着她的心,每每思及,悔恨得无以复加,几欲成狂。 当年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犹豫,没有痛下其手呢? 康嬷嬷对自家夫人的禀性了然于心,让她去三省居探疾,也就是大将军的意思,若是别人敢这样进言,早拖下去打板子了! 就算是老夫人开口,夫人当面应下,事后也会有无数无可挑剔的理由来推脱……康嬷嬷的脸上堆出恰到好处的感同身受的表情——夫人这时候不需要她的声音,夫人只是在发泄她的憎恶之感,只需要听,只需要简单的点头附合,不需要企图劝解与加油添醋的同仇敌忾。 “……都吩咐办妥了,是清灵仙草香,老奴亲手点的,不愧是香中珍品,这味道,闻着就一不样……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呢……” “那当然!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嗯?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至于吗!没得小家子气,丢人现眼……” 康氏顺着康嬷嬷的话题往下走,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是在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不会,”康嬷嬷陪着笑:“这不是在夫人跟前儿嘛……您看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让她们准备摆晚膳?” “摆吧!” 康氏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左右也没什么胃口……” 每回想到小丧门星,她都胃口不佳,何况今天还亲自去了一趟三省居?哪还吃得下去?喝口汤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由又是一阵气苦:“嬷嬷你说,会不会是杨贱人从中做梗?不然,大将军素来从不理会小丧门星。怎么会忽然就关心起这个了?” 搞不好就是杨贱人因为池茶珍镶牙的事,怀恨在心,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让大将军误信了她的诡计! 明知道她对小贱人的不待见,还让她去扮慈母,故意让她不好过的吧? “……拢月居那个虽不是好东西,却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挑拨这个,对她没好处吧?” 康嬷嬷对此持小心翼翼的怀疑态度。 “怎么没好处?” 康氏徒然拨高了声音,尖利中透着股恨意:“她损人不利己的事干得还少嘛!只要能令我不舒服不痛快。她就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得利了!贱人……” 听康嬷嬷一说,康氏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了,这件事与杨姨娘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大将军信里说得明白,近日圣上连番在朝堂上提及文武精诚合作乃国朝根本要务,朝野风向显而易见,虽说此类的话,圣上以往也没少说,但从未象最近说得如此频繁,搞得两派都收敛了许多。往常动辄吵骂动手的局面已数日未见。 照此情形下去,池王两家结亲就更有代表性,意义更不同了,信中嘱她要对池荣娇好一点。切不可节外生枝,有病该治当治,别小病耽搁成大病,延误了大事……与王府亦如是,王夫人既主动示好投之以桃,池府当报之以李。积极回应。 大将军还说王来山果然乃嗅觉灵敏的老狐狸,早早洞察到圣意,抢先一步,不然他那个出身陈郡谢氏的夫人,惯来清高目下无尘,怎么可能会因这桩未曾公之与众的联姻,折节下士? 哼,折节下士!怎么就折节下士了? 康氏看到这里时,心里尤为忿忿不平,不就是多读几本书多识了些字吗,不就是投生在陈郡谢氏吗,她康氏一族也是戍守一方的将门,怎么就比她低一等了? 两家因联姻有了关系,一方娶妇一方嫁女,怎么她就成了屈居人下的那一方了?尤其还是因为池荣娇那个孽障的原因! 若是为了厚哥儿娶妻还差不多,她低三下四做低伏小也没什么,只要那姑娘值的! 小丧门星哪配? 康氏极其不忿!自打收到信,心情就极其恶劣。 但池万林的吩咐她向来是奉为圭皋的,既然大将军说要她过问一下池荣娇的病情,做做慈母,她再厌恶三省居,也要捏着鼻子贵脚去踏贱地! 池荣娇那个孽障命硬着呢,病了这么久,也还活着好好的,虽然体弱了些,脸上长了些不能见人的东西,不过,王家结这门亲,也不是为了求她这个人来的,长相体质如何无关紧要,只要她有池家嫡长女的身份即可。 “夫人说得是,不过姨娘小妾的就是玩意儿……凡是紧要事,大将军还是最信任您……” 康嬷嬷知道怎么能挠到康氏的痒处,轻飘飘一句话说得康氏阴转晴,晴转心花怒放,嘴角噙着志满意得的笑容:“那是!本夫人才是池府的当家主母!那些个以色侍人的贱东西怎配与夫人我相拼并论?” 夫君又不是个糊涂的!焉能分不出孰轻孰重? 至于杨月儿那个贱人,她愿意蹦跶就随意,她也一把年纪了,看能得意到几时? 一个做妾的,还指望着与男人天长地久?做梦去吧! 康氏早就想好了,若是将来池万林走得早,杨姨娘就一辈子呆在拢月居,别再想踏出一步来!是好死还是赖活,全看她心情好坏,皆在她的一念之间! 若是老天不厚待,让她走在了池万林前头……那也不怕,杨贱人是不可能被扶正的,她有三个儿子,原配发妻,任他续弦再娶,继室在她灵前也得执妾礼! 与大将军同穴共葬的,只能是她!任谁也抢不了她的位置! 康氏的心情大好,暂时将下午去过三省居沾了晦气的事抛到了脑后,任由康嬷嬷服侍着下了榻,起身用晚膳。 小丧门星那里,死不了,亲事不黄就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堆积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夜已渐深,天色空蒙,新月如眉。】 星子暗淡,一颗颗不知凄凉地隐去了哪里,只余那枚弯月,带着一抹撩人愁绪的如钩娟态,清冷冷,孤零零的。 屋里有凉意,白天那热乎乎的温度似乎随着太阳同时消失了……荣娇搓了搓手…… 栾嬷嬷见了,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姑娘暖暖手……明天得把暖手炉找出来……这天毕竟到时候了,说冷就马上要冷的。” “唔……” 荣娇心不在焉的接了过去,随口应道:“也好,说不定明天就下雪……嬷嬷安排就是。” “姑娘,天不早了,你忙了一天,早些安置吧?” 栾嬷嬷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荣娇,不由地心疼起来,对无故来扮慈母的康氏也忍不住生出几分不满,好端端地探得哪门子的疾? 若是真想对姑娘好,真想拾起母女情份,倒也罢了,哪个当娘的来看望生病的女儿,阴黑着张能滴下水的脸,嫌这嫌那的?不是嫌屋里药味大就是嫌姑娘没用,下人们好吃好喝服侍着,居然还能病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好命,投生为大小姐! 这是来探疾的还是来找找碴数落人的? 原本她和红缨几个还担心吊胆吓坏了,生怕绣春被看出破绽来,哪知康氏听说最近姑娘脸上起东西,可能会过人,就站门口停住了,连往屋里挪一步都不迈的,站在那里不咸不淡地哼哼了两声,估计连帐子里有没有人都未必看得到,然后就被康嬷嬷搀扶着下了楼,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了个一干二净! 连交代她们这些人好好服侍大小姐的场面话都没有!更没说问问医案、大夫的诊疗、用的什么药! 什么也没有!大张旗鼓地来探疾,却问都没问…… 栾嬷嬷想想自己心里也挺矛盾的,担心康氏问多了绣春露馅,坏了姑娘的大事,可她什么也不问。←百度搜索→【ㄨ书?阅ぁ屋就是来做做样子,令她们唱空城计的这些人只是受了场虚惊,栾嬷嬷的心里也不好受,替荣娇难过。 天下竟真有这样的娘亲?!实例摆在眼前。由不得怀疑。 “嬷嬷,这事古怪,必定事出有因。” 荣娇这半天都在思量康氏的举动,记忆里康氏从未有过不假辞色之举,在她病得要死时。康氏也未曾踏足过三省观! 绿殳今天说王丰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起来,这句话放在康氏身上更恰到好处!以康氏对自己的厌恶憎恨,再怎么无聊,也绝不会忽然心血来潮想到探望她!不处心积虑想方设法不露痕迹地除了自己,就是了不得的善意了!哪里还会弄出个探疾的名头来? “最近这一两天可有什么外头的客人来拜访过?” 难道康氏是听到了什么话,还是受了谁的影响? “没听说过啊……” 栾嬷嬷摇头:“要不我明天去打探打探?” “可有信差来过?” 不是听人当面说的,也可能是这个原因。 “信是有的,有好几处。听说夫人娘家专门派人来送信……好象是舅少爷的喜事已经办完了,之前就听说夫人因为事忙走不开没回去,备了份厚礼,前几个月夫人还带了康嬷嬷亲自上街采办过……” “康老太爷与康舅爷很满意,亲事过后,差了专人来送信……哦,夫人陪嫁庄子上的管事来过府里……京东大营大将军那里也送过家信……” 栾嬷嬷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出,自从荣娇让她看好院子,注意府里,特别是康氏的动态后。她也会经常借些由头让小丫头们到人多闲话多的地方有事没事地勤走动,机密的事情或许打听不着,无关紧要的消息,但凡新鲜出炉。她总能通过小耳报神们抢鲜知道。 这么多地方都有信来……荣娇沉吟暗忖,到底会是什么消息,是谁影响了康氏呢? 与其没有头绪地乱猜,要不要晚上潜入到康氏房中,偷出信件来瞅瞅? 荣娇认真琢磨起这种可能性。 “……算了,不想了。明天再说吧!嬷嬷这一天担惊受怕的,也赶紧去歇息吧。明天我不出去,咱们再核计。” 荣娇伸了个懒腰,要不要去盗信,得瞒着嬷嬷,总归得先让她下去安置了,左右现在还不到三更半夜,就是去康氏那里,也得再等等。 栾嬷嬷掩好门下去了,今天留在院子里的几个心腹丫鬟都被康氏搅得人仰马翻,受了不小惊吓,绿殳又跟着在外头跑了一天,是以荣娇今天夜里没留值夜的丫鬟,用完晚膳后,就早早地将她们打发回房歇息了。 荣娇上了床,熄了烛火,只留一盏小夜灯,仔细想想,还是暂时放弃去偷看信件的打算,正院那里不比池荣珍的明珠阁,守卫要更严密,康氏又惯来摆当家夫人的谱,院里屋里留下值夜的丫鬟婆子不少,连小厨房都要人值夜,以备不时之需。 要想不露行踪,不惊动任何人,去康氏的屋里偷信,有些难度……关键是不值得啊,荣娇觉得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去偷看一封不确定是否有用的信,实属高风险低回报的亏本买卖,万一失手,就太得不偿失了。 不如再等一两天,一来或许嬷嬷红缨几个能否打探到些什么,二来也再看看康氏那里接下来会有何动静。 虽然今晚不打算动手了,她还是在心里将正院的格局反复地回忆了几遍,将地形熟记与心,若真有必要,去康氏那里探探虚实也是有可能的。 荣娇的心里有份不太好的预感,池家与王家的交往走动,康氏突然一反常态的行事做派,王夫人谢氏对自己的格外关照…… 这一切都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却无一不指向着那个前世必定的结果——两家联姻,她嫁,王丰礼娶! 嗳,有了! 康氏那里不好打探,到是可以探探王丰礼的口风,无需刻意,下次偶遇时顺嘴提到他的亲事,或许就能得到信儿! 据荣娇所知,王丰礼在与她订亲前,并未与其他女子有过婚约或曾议过亲,她以小楼的身份,态度自然地套问几句,想来王丰礼也不会特别防范——即便结亲的事要私下进行,不宜公开,只要王丰礼不否认,态度模糊语焉不详,就十有**已成定数! 想到这里,荣娇倒是头一次对与王丰礼的相遇,生出前所未有的期待之感! ++++++++(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来了 次日荣娇起得很早,是被冻醒的。 夜里愈睡愈觉得被子薄得令人发指,简直就象一张轻飘飘的纸似的,全身都裹在里面,也感觉不到半分重量,仿佛是露在外面什么也没盖,脚丫冰凉,鼻尖都沁着凉意。 荣娇发冷,迷迷糊糊地打开床头的被柜,闭着眼随意拽了条薄毯子加在身上,心满意足地躺下再睡,没多久复又醒来。 怎么这么冷啊! 她在半梦半醒间嘀咕着……冷?冷! 是冷了! 荣娇打了一个机灵,一下子睡意皆无——天冷了?来寒潮了?! 被窝里并无多少热气,荣娇搓了搓泛凉的小脚,一只素白如玉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往头顶的虚空里摆了两摆,仿佛在感知空气里的寒意——真的冷了! 荣娇那只伸在半空里的手仿佛僵定住了,定格了许多,才极其缓慢地落回到被子上,裹着身上的薄衾,心头思绪复杂莫名,怎是一个喜或一字悲所能概括的? 冷空气如期而至,意味着在这一点上,今生与前世并未有区别! 荣娇的心头沉甸甸地,不管怎么说,米炭有着落了! 天冷炭价高,从来如是!有了银子,就有更多自主的可能!素来有钱能使鬼推磨,黄灿灿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对她,对哥哥们的前程,都是极有帮助的! 赚钱的热情如火慢慢趋散了心底残存的担忧与不安,那一丝丝萦绕在眉睫上的微微的巫凉之气,渐次消融,百转千回的纠结也重归于平和,荣娇轻笑着,吟了句“罗衾不耐五更寒,帘外银子白花花!”,对于已经没多少热气的被窝再无留恋之意,披着被子,下了床。窗外天色将将微明,淡淡的光透过窗纸,加上小夜灯的微光,勉强可以看清楚。 荣娇披着被子趿着鞋。慢悠悠摸索着先去点亮了蜡烛,烛光一起,室内顿时亮堂了起来,似乎也暖和了不少,仿佛随着黑暗一同被驱赶的还有寒意。 地板上的凉气透过薄底的绣花鞋。丝丝往脚心里钻,荣娇裹着被子打开箱笼找衣服,天这么冷,昨儿个丫鬟们准备的夹衣是不成了,得再找件更暖和更厚实的棉背心之类的才成。 …… “姑娘,您醒了吗?” 荣娇正埋头在箱笼里翻找,素常都是红缨几个大丫鬟管着衣服,夏衫冬服的,搁在那里,她不是很熟悉。 门外隐隐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轻微地停在了门外,随之传来的是红缨低柔绵和的声音。 “红缨呀,你来得正好,快进来,帮我找找今天穿的衣服。” “是……” 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红缨应声而入,一见荣娇披着被子,正弯腰在翻找东西,有两个箱笼盖子半开半合着,唬了一跳。紧走几步上前:“姑娘,地上凉,您快回床上,奴婢来!” 这要冻着。着了凉,感了风寒,可了不得! 说着不由分说,半搀半扶地将荣娇送回到了床上:“姑娘您稍等等,奴婢马上就好!” 昨天晚上没想到天会一夜变寒,照着昨天给大小姐准备的衣服都过于单薄了。红缨她们两个丫鬟住一屋,房间又小,夜里虽没冻醒,待黎明时分也是冷得睡不着了,爬起来穿衣洗漱,想到荣娇屋里也没生暖盆,房间大又空旷,难保不更冰冷入骨。 草草将自己收拾利索,就赶过来当差,没想到还是晚了大小姐一步,红缨的心里多了几分自责,忙快手快脚地从没被荣娇打开过的一口箱子里拿出了丝棉小袄,毛出锋的狐皮背心,又从另一口箱子里取出了厚袜子厚底的靴子…… 荣娇见她取来的这一堆厚实的全副武装,看了看她身上穿的棉褙子,不由露出丝不赞成:“红缨,天是冷了,不过,不用穿这么多吧,又是棉衣又是皮背心的,等下我还要练功呢……” 你自己不也才穿了件棉褙子吗? 荣娇知道,这天才刚开始冷,这是头一天,其实还不是很冷,之所以觉得受不了,是因为包括昨天在内的前段日子一直太过暖和,久暖突寒,冷不丁儿地落差太大,人才会觉得受不住,明天会比今天还冷,往后的数天里,会一天更冷似一天,然后,会有大雪,连降几天。 “姑娘,外头冷得很,您得多穿点,等活动开了,再脱了背心……” 红缨不为所动,转身又将大披风找了出来……她是没穿上棉衣不假,可那是因为预料不足,没想到天气会出乎意料地这般冷!服侍大小姐洗漱后,她还打算回去换上呢。 “这天,总算是冷了!” 红缨边服侍着荣娇更衣,边略带感慨与欣慰道。 荣娇做生意的事,没有刻意瞒着几个贴身之人,是以红缨虽然不知道的特别确切,也明白自己姑娘采购的那些炭火是要天冷才有用武之地的。 是呀……荣娇也轻轻暗叹了一声,天冷,有冻伤冻死非她所愿,但从卖货角度看,总归是好的。 …… 虽然荣娇想去外头看看情况,又想起答应了嬷嬷今天会呆在家里不出去,遂安下心,老老实实在屋里读书,认真完成玄朗布置的课业。 一上午平静无事,半下午时栾嬷嬷面色不太自然地走了进来。 “怎么,可是又有谁为难了?” 荣娇停了笔,栾嬷嬷早膳后就等着管事处来送炭火份例,天冷成这样,况且已经立冬,按说炭火份例早就可以领了,只是天气暖和,管处事没送,大家也都没去催着要。 等了大半个上午,没见动静,栾嬷嬷坐不住,打发了人往管事处跑了趟腿,对方答应着尽快尽快,可完了午膳又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影儿。 栾嬷嬷舍不得荣娇挨冻,决定自己带人先去取一些回来,既然你们没人来送,我们自己来领总可以了吧? 结果到了地儿,对方愣是不给! 话是说得很好听,态度也甚好,姿态放得很低,困难一大堆,总之,就是没有! 理由甚是堂而皇之:“……前些日子天热,府里采买上没着急,只备了不多的量,这会儿子天气乍冷,银霜炭只能尽着老夫人和夫人几个主子用,其他人只能暂且委屈委屈……这天儿也不能说很冷吧?不用炭盆子,也能将就将就……” 管事的嬷嬷如是说。 栾嬷嬷当场就恼了:“只能给主子用?大小姐不是主子?你是让大小姐委屈委屈将就将就?” 对方却不恼不怒,依旧陪着笑脸:“瞧嬷嬷说的,大小姐自然是主子,我一个下人,哪敢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可你为难我也没用啊,库里就这么多,眼下也都分到各处院子了,不然,嬷嬷去请示请示夫人?”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争 不就是没炭了吗,惯用的伎俩,没有新意啊。 荣娇放下笔,站起身,微笑着拉栾嬷嬷坐下:“嬷嬷,不气了,来,坐下喝杯热茶……” 不用生气,这不是头一回。 再说按康氏向来的行事做派,有这种默许或暗示的行为才是合乎常理,突然散发善意才出乎意料,令人心惊肉跳呢! “我,我也不是气……” 栾嬷嬷声音透着丝抖,身子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激动,有着微不可察的轻颤,她就势坐下,接过了荣娇递来的热茶,用力地紧紧捧在手里,仿佛要借此汲取更大的热量,驱走来自心底的寒意。 “嗯,我明白……” 荣娇默了默,伸出柔白的小手,盖在栾嬷嬷握杯子的手上……嬷嬷不单纯是在生气,她懂的。 嬷嬷是在心疼她。 这么多年,经过康氏无数次的打击与摧残,嬷嬷对康氏的期待虽然有所降低,却并未完全失望,她的心底总盼着,有一天,康氏或许会真的有所改观,对她好一些,关心一些,在嬷嬷的心里,应该是坚信,孩子都还是需要娘亲的疼爱的吧? 不管嘴上说不说,行为上是否有表示,哪有不渴望娘亲温暖的孩子? 栾嬷嬷心疼自己养大的荣娇,总盼着她能得到最好的,最想要的——也因此即便康氏做了那么多泯顾亲情的事情,栾嬷嬷还是对她抱有期待的。 因为有期待,因为在意,就会被伤,就会难过。就会屡受打击…… “对不起,姑娘……” 栾嬷嬷觉得很抱歉,有些自责与失落,自己总是好心办坏事,在姑娘面前说这个,不是更让她伤心吗? 明明都决定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不让姑娘知道的。怎么就又说出了真相? 她暗自懊恼。原本是想来找个由头将没有炭的事圆了,与姑娘商量看是等两日,还是先从外面买些进来——姑娘收了不少的炭。总不能自己还会缺了炭盆子用! 只是她在荣娇面前向来不是个掩饰情绪的高手,而荣娇对她又太过熟悉,没有三言两语,就被从神色间看出了端倪。想要隐瞒的事情,再也瞒不住。只好老实说了出来。 “嬷嬷,” 荣娇嗔怪地拉长了声间:“这又不是你的错,你替谁道歉呀?” 不就是点炭吗? 前世她会因了这点东西差点冻死,还连累了两条无辜的性命。这一次,类似的悲剧绝不会再重演! 寒潮与前世一样,来得突兀而无情。漫长无期,她池荣娇却不会再为此所累! “嬷嬷。你忘了,咱们现在还稀罕她们那点炭火?” 荣娇为了安抚栾嬷嬷,语调轻快而隐含不屑:“谁没了炭用,咱们也不会没有!”仓库里堆着座炭山呢,还能缺了三省居的份儿? “那是,姑娘能干……不过,那是有本钱进的,也不能太浪费……” 栾嬷嬷心情好转,想起别的念头了,姑娘的炭是花银子收的,是做生意用的,虽然自己用不了多少,那也是钱! “姑娘不能冻着,屋里的炭盆要早点生起来,银霜炭烟气少,不呛人……至于下人们用的,应该府里出的,凭什么都短缺着?就是不给,我明天也要再带了人去要!” 栾嬷嬷想好了,你不给,我就去要!天天去领,不吵不闹,就是去领应该给的东西……不管那边管事的说什么,她都要一天几次地打发小丫头去问,你康氏当家夫人都能不慈不要脸,连嫡出大小姐的份例都克扣不给,我们做下人的忠心为主,去问得勤了些有何不可? “嬷嬷呀!” 荣娇想笑,嬷嬷居然还有这起小孩子斗气般的心性! 不过,她若想,自己也支持……康氏既做了,想来是根本不在乎被人知道的! “好吧,不过也别与她们争执,吃了亏或挨了打就不合算了!” 被打了,就算她再想办法找回场子,惩罚了下手之人,挨打的痛也是找不回来的。 不过,总是忍气吞声也不是办法,尤其是康氏一边想扮慈母一边又故态重萌,她倒是可以不在意,可是小哥哥却被她偶尔的表面行为所蒙蔽,一厢情愿地以为康氏有悔恨修好之意,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小哥哥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的期盼荣娇看得明白,自然是希望自己能主动向前一步,给康氏机会,就算做不到母女情仇,也不必搞得像生死仇敌似的! 唉,小哥哥始终不相信,不是她对康氏没有孺慕之情,不想与康氏母女情深,是康氏视她为原罪,生活中一切不幸的罪恶之源,她何时不想对康氏好,不贪恋娘亲的温暖了? 是康氏不要她,不是她不要康氏! ……嗯!康氏想演戏,她偏不配合! 为何她要自己吃苦头,自己还要忍气吞声强装欢颜,陪她演戏? 这一出母慈子孝的戏,与她没有半文钱的好处,百害无一利,为何要演? 荣娇瞬间决定了:“嬷嬷放心,想去要就去,咱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干等着挨冻……我会让人将炭送到府里,给闻刀收着,就说是二哥订的,特意给三省居用的……我会给哥哥们写信,让他们知晓此事。” 荣娇对康氏,早就冷了心,如今只剩下委以虚蛇,若大家能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最好不过,康氏不愿见她,那她就猫在三省居,绝不到她跟前刷存在感,惹她眼疼心烦,而康氏,既然不能释怀,那就恨到底吧,她不能接受某种事实,需要一个迁怒或怨恨的对象,才能心里舒服,那就这样吧……尽管荣娇觉得自己成为这个对象,实在是挺无辜的。 但是,她无能为力,人心里的魔鬼只有自己才能驱除,别人都不行,况且如果她死了,康氏才能得到救赎……荣娇仔细想想,她并不想为此奉献,虽然是康氏生了她,给了她生命。 或许上一世的她会,但这一次,命是她自己的。 “应该的,三少爷上回还说夫人有改变呢……” 栾嬷嬷的心里话脱口而话,说完她就有些不自在,神色间略带别扭与尴尬:“咳,嬷嬷又多嘴了……” 叫你一时嘴快,乱戳姑娘的心! 自打夫人提出教姑娘管家之事后,三少爷是其中最高兴的一个,上次回府,特意交代过好好服侍姑娘,早些将病养好,争取尽早能跟着夫人学管家……“难得母亲有心,栾嬷嬷你要多劝劝你们大小姐……” 三少爷那时就知道姑娘是装病的,指当她不乐意跟夫人学,私下里还吩咐她要在大小姐面前多劝解些,母女哪有隔夜仇? 三少爷很乐观,夫人对姑娘好一点,是三少爷最乐意见到的,也是三少爷这些年持之不懈的努力目标。 夫人最疼三少爷,三少爷对夫人感情很深,一边是慈母,一边是爱妹,没有人比三少爷更渴望她们的正常化相处吧? 正因为顾忌太多,荣娇以往也尽可能掩饰,如今却不想再遮遮掩掩,自己受了苦,还要为施手的人百般遮掩,找尽理由! ++++++++++(未完待续) ps:谢谢蝴蝶岚澜亲、睡狗11亲的月票支持,谢谢朗格子亲的打赏,十一月最后一天,还有票票的亲们请多支持,么么!&lt;!--over--&gt;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抚慰 次日天又更冷了几分,渐次而来的凉寒之感,令人无处遁逃。 今朝郡斋冷,更念炭价何。 一整天荣娇都在心心念着李忠那边的情况,冷空气突袭,没备炭的人家不在少说,想来铺子里的生意应该不错……一般来说,米铺子是不会卖炭的,但若是店家愿意,搭卖一起来,也没人会管,只要你能卖出去就好! 正常情况下,是没人愿意从米铺买炭的,这米是吃的东西,与那黑乎乎的炭搭配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合适,虽然米要做成白花花热腾腾的米饭,没有炭火是不成的。 为这个,李忠特意花费了些心思,先是查过文典律法,又到官府打听过,确定米铺卖炭不违法,全凭商家自愿自主。 为了让买家观之心情好,又特意在铺子门脸旁开了个小侧门,平时不开,只在上面写了个斗大的炭字,起到招牌之用。计划着若是有人要买炭,就走这个单独的小门,与买米的分开。 进了小门后,售炭的场所有单独的隔间,与米粮是完全分开的——李忠之前虽不十分赞同荣娇一店同售的做法,可又没有更好的解决之道,总不能单开个杂货铺子卖炭吧? 只好在现有的条件下,尽可能互不相扰,又能起到同卖同宣传的效果。就连卖炭的小二,也指定了专人,总不好上一刻还在给人称白米,下一刻就用同一双手给人称黑炭吧? 自己想想都觉得不讲究,何况是外人买家? 事实证明,人在有些时候是讲究的,有些时候是顾不上讲究的——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有人上米铺子来打听,询问小侧门的那个炭字是不是真的,有没有炭卖,炭价几何,称炭的时候还会一边抱怨着天冷一边扯上句闲话“你们家也忒可以的了啊,米铺子还卖炭!” 等到第二日再来问炭的,就甚少有这等闲言了。多是来句“哟。这天邪性的,说冷就要冻死人!得亏你家还有炭卖!”,也不是称几斤应付应付。可是正巴儿经地谈谈价格,能不能送货上门…… 李忠按着荣娇起初的吩咐,大量采买的一概婉拒:“……实在抱歉,我们也没多少存货。这天还不知道要冷几日呢,东家自己府上还要用。不敢多卖,您看您称上个十斤八斤,够一时急需就好,再说这天一冷。卖炭的马上就多起来了……” 东家可是交代得清楚,不能一开始就大量地卖出去,就算没有荣娇的吩咐。李忠也不可能以现在的价格大量抛售。 眼下这个炭价,虽说因为气温陡降。市面现有的炭料不足,价格比往年同期要贵上几文,但扣除成本人工,利润还是太薄了,没多少赚头。 生意人开门做生意,虽不能昧着良心赚黑钱,可也不是开善堂,搭了本钱担了风险,白出工替民众服务,个人总还要有些可观的利润才是。 这天刚冷,寒潮来势又汹汹,现在远没到清货的时候,冬天这将将才来呢! 李忠不卖,买家也不以为意,诚如他所说的,这也就是天冷得太突然,冻得大家措手不及,前些日子又太暖和,街上卖炭的也少,不少人家都没着紧采买炭火的事,既然天冷了,时候也到了,自然不能少了这桩事。没两天,肯定满大街的卖炭的,扛过这一两天,届时什么样的好炭不是可着劲挑? 何必非要抢在一时,上门送还让人家掌柜的为难? 天一日赛一日的寒,闷在家里荣娇颇有些坐不住的感觉,特别想偷跑到铺子里看看情况,可是又答应了栾嬷嬷这几日不出去,另外因为给哥哥们去了信,也挂念着他们可能采取的行动,怕到时康氏发彪,栾嬷嬷几个应付不来,故此一直没敢离了三省居。 因为有些计较在,三省居还没有用上炭盆子,只是换上了棉帘子棉垫子,荣娇被里外包裹了好几层,披着白毛出锋的大斗篷,原本苗条的身材也象个球似的。 屋里冷,她又有心事,坐立难安间,象个圆滚滚的球忽快忽慢忽动忽停……栾嬷嬷笑言,她以往小人儿一个,要么沉默不语谁都不搭理,要么老成持重象个历经沧桑的大人,现在终于有个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心性与表现…… 说话的语气与表情甚是欣慰。 栾嬷嬷温和与开心的语调,使荣娇猛然意识到自己以往的一个担心,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她以为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前世又念了十几年的佛经,早已内心苍老,行事瞻前顾后,私底下无人处常唯恐自己今生也难彻底改变。 一个人即便重生了,也不会立即性格改变,能将所有的缺点全部换成了优点,转瞬间成为一个与前世迥异的优秀之人,她一直还担心自己的懦弱卑微很难有脱胎换骨的改变,可是若没有彻底的改变,若不能变得坚韧强大,她可能还是会无法改变前世的轨迹,无法保护住自己想要护住的人…… 重生以来,白日里看似胸有成竹,镇定自若,夜里常有惶恐不安五内焦灼之感。 却忘记了自己现在并不仅仅是池荣娇,还有楼满袖啊!中和了楼满袖风风火火勇往直前的性格,倒无意中成就了足够沉敛稳练,行事思虑周全又不失霸气冲劲。 难怪二哥说自己现在通透大气行事有章法,气度不凡!还以为他是故意说好听地逗自己开心呢! 收敛了心思,认真温习玄朗布置的课业,间或着翻看从晓阳居带来的医书药典,静等前院传来的消息。 ++++++ 正院里康氏所居的正屋,门上换上了朱红厚锦绣宝瓶的冬帘,屋子炭盆子烧得红红的,烘得内室温暖如春,座椅与床榻也都换上了与冬帘相配的厚垫子。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不孝的东西!生生打我的脸!” 康氏气啾啾地抖着手里的信纸,脸色十分难看。 康嬷嬷早在她发火之前,已经使眼色让屋里其他服侍的蹑手蹑脚地退下去了,只留了自己一人在。 “真是岂有此理!” 康氏愈想愈气,“我这是做得什么孽,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孝的东西!枉我白疼他了……” 说着,气恼之余更觉得伤心,眼圈不由地泛起了红意,眼泪就滴滴落了下来。 “……夫人,三少爷还是个孩子,他素常对您向来是孝顺得紧,将您放在心上……” 康嬷嬷轻手轻脚地给康氏试着眼泪,温言软语地劝说着。: “孝顺?他这是孝顺?这是要生生气死我!” 康氏越说越伤心,这个小白养狼!巴心巴肺疼了他这些年,还比不上个小丧门星在他心里位置! “这天气冷,三少爷在大营里估计受了不少的苦,一时急燥,或许就……” “就什么?就冲他娘发脾气?” 康氏抹着眼泪抢白道,这个小冤家,这还是头一年在大营里过冬,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那份清苦? 一时间又疼又气,百般滋味齐上心头。 ++++++++++(未完待续)&gt; 第一百三十四章 立场 与正院里的愁云惨淡恼怒悲伤相反,三省居上下却洋溢着一片热腾腾的欢声笑语。 红通通的炭火熏走了连日的寒气,看着那红红的一盆,全身上下似乎就都暖洋洋的。 “二少爷对您真好!” 红缨喜滋滋的小声感慨着,小脸被炭火衬得一片绯红,整个人好象都透着一股子暖暖的春|意。 荣娇笑了笑,也不去点破红缨的小心思,顺口答道:“还有三少爷呢!哥哥们对我向来是好的。” 今天这事儿,估计会把康氏气得够呛……荣娇绝不承认,她其实是有些幸灾乐祸,暗搓搓的想看人笑话。 康氏不给三省居拨炭,荣娇虽然外头有成堆的,却没有合适的借口拿进府里来用,正好她也不想老陪着康氏演戏,遂写了封信让闻刀送到了京东大营,告知了两位哥哥现状,然后请他们帮个小忙,以他俩的名义将炭送到府里,这样既不用麻烦府里,她也能在合理的理由下用上木炭,不再挨冻…… “夜里寒意沁骨,三省居上下如冰窖,栾嬷嬷每日派人数次催要,均未果……妹妹实在不想捱寒受冻,候此遥无期日,故想假借哥哥们之口……” 池荣勇看到信就心疼得无以复加,这个傻丫头!冷就让人送炭,府里没有,就从外头送进来,管什么理由不理由!面子好不好看? 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还会在乎面子里子好不好看?做了,想来就是不在意会不会有人说吧? 相比池荣勇的心疼与怜惜,池荣厚就更多了数倍的恼怒与伤心,母亲居然又做出这种事情来!若说没有她的授意,有哪个奴才敢这么大胆子? 尽着主子们用?若说真是紧缺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要先尽着老夫人,母亲是当家夫人,也得优先,还有大嫂邹氏那里。再来也应该轮到荣娇了吧? 嫡出的大小姐不是主子,连盆炭火都没得用!明珠阁的庶女拢月居的姨娘倒都是主子,连她们院里的奴才下人都没挨冻! 偌大一个池府,单单多出一个大小姐不是主子!独独缺了三省居上下的份例! 阖府上下。居然就漏下了妹妹! 母亲,真是太过份了! 就这样,荣娇还顾念着她的面子,不想直接令人送炭进来,落了她当家主母的面子——虽说天寒突然。按照往年的规矩,不管天寒天暖,象木炭这样的过冬必用之物,都应该早早按时采买,提前备下的。 亏了他还以为母亲改好了,还让妹妹多想想母亲的好,不要对她做过的事情念念不忘! 前脚他说了,后脚母亲就又让他自打嘴巴! 失望气忿之余,恼羞成怒的池三少爷,给自家母亲康氏写了封言辞激烈语气尖锐的问罪信。严厉指责康氏的不慈,说她没有为母之心…… 康氏看了果然气得要吐血,连骂池荣厚是个白眼狼,只要妹妹不要娘亲的混账! 池荣厚义愤填膺地去写信,池荣勇也没闲着,将送炭之事安排妥当——荣娇事先已吩咐李忠将炭送到了兵器铺子,届时让老掌柜的差人送到府里,找闻刀接收即可。 相比池荣厚泄愤似的洋洋洒洒,池荣勇的话极简单,只让人给康氏捎了一张字条: 池府养不起大小姐。做哥哥的养;家里若缺荣娇那一份,做哥哥的给她补上。有哥哥们在,必不会让母亲为难。 康氏见了这短短几句话,想到二儿子那幅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样子。全身都往外渗寒意,还有厚哥儿这个不省心的……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一个两个都冲她急赤白脸的?不就是府里进的银霜炭不多,没及时供给三省居吗?一时半会儿的,怎么就要冻死了? 街上多少人家没购炭没生暖盆子,也没见人家都冻死了!这府里。老的老,少的少,哪个能缺了? 老夫人不用说,短了谁也不能短她老人家的;邹氏那里有大姐儿,小孩子受不得冷;杨贱人母女没事还要找事呢,又怎么能让她们抓到错处? 自己是当家主母,府里人来人往的,场面上不能马虎,炭盆子虽小,窥一斑而知全豹,可不能让人以为池家没落到炭都使不起的地步。 “……嬷嬷你说我这是图什么?还不是全为了他打算?不领情倒罢了,还生生拿刀子戳我的心……” 康氏历来疼池荣厚,愈疼爱就愈在乎,愈在乎,伤害就愈重,只觉得看了这封信,天昏地暗,日子都没法过了! 晚膳也没心思用,想到恼处就骂上几句,思及伤心事,又忍不住流泪。 她让他们离池荣娇那个丧门星远点,有什么不对?别忘了,她是她生的,虎毒不食子,若不是真做实了她的罪名,若不是这个丫头真是来寻仇的,她这个当娘的会惘顾亲情? 妹妹? 没有母亲哪来的妹妹? 哪来的你们兄妹情深?白疼了这两个小白眼狼! “……夫人,母子哪有隔夜的仇?少爷们年轻气盛,又素来跟您亲近,一时想不开……现在指不定多后悔呢,” 康嬷嬷忍着饥肠辘辘,尽心尽责安抚开解着自己的主子,半天下来也说得口干舌燥:“不过,这入了冬,年关紧着就来了,府里要采买的东西不少,您看那银子是不是就不要再……” 就不要再放出去……康氏明白康嬷嬷的意有所指。 她想了想,点点头,“也好,我记着就这两天了,哪日到期?” “明天。” 这些要命的事,康嬷嬷记得一丝不差。 “好。明天取回来,年前就不要再动了,采买上缺了什么,短了哪些,这两天赶紧补全。” 说到这个,康氏神色肃然,这两个不小心的小兔子崽子一闹,定会传到大将军耳朵里,前脚他刚让自己善待,后脚就发生了这种事,康氏想到池万林的脸色,心情就更不美妙了。 “明天赶紧把过冬要用的木炭补齐,其他的你叫上采买上的刘五家的,挨个对照,缺哪样补哪样,三日内全部备齐,不能有任何毗漏。” “是,老奴一定办好。夫人放心。” 这印子钱,绝对是不能再放的,就算来钱再快,也非正常所为。若是被人知晓夫人挪了公中银两放印子钱,大将军那么好面子,定不会轻饶了夫人! 康嬷嬷恨不得此刻就是天明,赶紧去结清了,再也不捣鼓这些要命的玩意儿! 以前夫人总担心大少爷承袭家业,三少爷分不到多少,趁着自己身上有权,想为厚哥儿多攒些家当,挪了公中银两放印子钱,利息投到她的嫁妆铺子里再生益,夫人想得好,将来她的私房体己,愿意给哪个儿子就哪个儿子,她都留给三少爷,也没什么不妥的。 劝了多少回她都不听!府里有个杨姨娘虎视眈眈,又有个大少奶奶掺和着管家,夫人居然还不收手! 康嬷嬷想起此事,心就象在油锅了滚了几滚,万幸以往行事隐秘,无人知晓,这回好了,三少爷闹了这么一出,倒是暂时打消了夫人的这个念头,这也算是坏事变好事,真是菩萨保佑! +++++++++++(未完待续。) PS:谢谢ysshiau亲、annefan亲的月票,谢谢狂喜的狂气亲的月票和打赏,多谢支持!新的一个月开始了,请亲们多多支持,谢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未料(上) 这天夜里荣娇睡得很安稳,被窝很暖和,入睡前心里也无比地踏实—— 这回她有炭了,三省居上下不必再挨冻,她不会生病,小丫头不会冻死,这是不是改变了? 在她的努力下,寒潮虽然还是来了,但是情况却完全不同了呢! 她不仅没有受制于寒潮,反而借此谋划成功! 这一切都与前世不同了,而且她还有了铺子,库里还收购了足够多的米炭,想想就满心的暖意与富足,情不自禁地眉开眼笑。 “以后会更好的,加油!池荣娇!” 她躲在被窝里,笑着悄悄给自己鼓劲,眼睛却酸酸的,有热热的水意渗出。 …… 荣娇一夜好眠,醒来时屋里比往常亮堂了几分,想是自己起晚了? 她慢吞吞爬了起来,屋里还是暖暖的,炭盆不可能燃这么久,想是早上时丫鬟们进来换过了。 “姑娘您醒了?” 她这厢刚有动静,耳边就想起绿殳偏低沉的嗓音。 随着脚步声走动,一只修长的手撩起床帐,果然是做丫鬟装扮的绿殳。 荣娇微怔了下,她刚醒,人还有些迷糊,绿殳这好长时间一段时间跟着她在外奔忙,很久没在早起时见到她着了府里丫鬟的衣衫,来服侍她起床了。 习惯了看她男装的模样,乍一见到恢复丫鬟装,荣娇有些恍惚。 “哦,是绿殳呀,你还是穿这身好看……” 妙龄少女,再怎么没胸没臀,长相中性,换上女装,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青春妩媚是难以掩饰的,绿殳扮小厮久了,荣娇突然在外头灰扑扑不起眼的哑仆绿殳,也是俏丫鬟美少女一名! 什么叫没胸没臀? 绿殳翻个白眼。姑娘,您确定这是在夸奴婢而不是损奴婢? 嗯,幸亏她身材平板长相中性,否则也不能被姑娘挑了扮小厮。跟着姑娘在外面开眼界长见识……红缨姐几个,不知多羡慕她呢! 想到这里,绿殳也释然了,没胸就没胸吧,权当姑娘是夸她扮男人先天条件方便…… “……” 荣娇吐吐舌头。她一定是刚醒脑子不清楚,怎么直接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难怪绿殳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红缨她们几个呢?” 果断转移话题,还说人家没胸没臀呢,她才是那个平板上刚隆两个小包子的,穿件夹衣就不显山不露水了,何况厚厚的棉衣?裹上两三层后,即便腰间束了玉带,也还是上下一条直线,贴合了那句身材平板长相中性。 怎么看怎么都是小公子! 十三了,还跟个小男孩似的。池荣珍小她一岁,都比她高半头,身姿窈窕前后有料……荣娇虽不期待快点发育,而且若真现在开始加速发育了,对她的小楼身份还有影响……可是偶尔想想,还是有点小郁闷…… 不想长与不长,是两个概念啊。 “外头下雪了,红缨姐领着人在打扫院子,清理积雪。” 屋里虽有炭盆,毕竟不比被子暖和。绿殳手脚极快,荣娇自己也做惯了,在她的帮助下,三下两下就穿好了衣服。收拾妥当。 “下雪了?!” 荣娇奔到窗前,推开窗户向往望去,一股清寒之气扑面而来,入目一片白,银装素裹,绵绵白雪点缀了整个天地。她站在二楼,居高临下,极目远眺,目之所及处,皆是一片苍茫,往日青色的屋顶铺上一层厚厚的银色,唯有飞起的檐角下还有往日的颜色,檐下的铜铃落满了白雪,仿佛被冻住了似的。 远处空山在蓝天下迤逦出一道惊心动魄的银线,近处琼枝玉叶,叶子尚未落光的柳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片片如玉雕琢。 雪已经停了,天是蓝的,院子里一片克制了音调的欢声笑语,红缨几个大丫鬟正指挥着一干人在扫雪铲雪,活泼的小丫鬟们边干活边捏了雪球趁人不备偷袭,玩耍打闹着,红缨也没训斥,只是低声提醒着,小声着点,别吵醒了大小姐…… 小丫鬟们嘻嘻哈哈咧着嘴,都放低了声音,边玩耍边干活儿。 原来,雪是从昨晚上开始下的啊…… 她依稀记得持续的超低寒天气是从第一场大雪开始的,这场雪之后,天晴了一两日,不待雪化,又下了第二场雪,连续几场大雪,彻底封了道路,交通受阻,城里炭米棉衣棉被等过冬急需之物,一时紧缺,价格暴涨。有价无市,拿着银子也买不到。 “绿殳,你今天去趟铺子,看看那边的情况,跟李掌柜说,不用急着出货,过几日价格说不定还会再涨,这才下雪,天刚开始冷,一两个月内能全部出清就可……这段时间我未必有时间过去,铺子的生意,都交给他,让他放手去做就好。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为难事,到兵器铺子给闻刀带话……” 虽然她有了芙蓉街这个据点,不过,若是直接往府里传消息,还是得通过闻刀,那是最稳妥最不会引人怀疑的。 “是。” 绿殳点头称是:“姑娘,晓阳居那里,用不用去知会一声?” “也好,你顺道跑一趟吧,告诉歧伯最近天气不好,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在家里温书,不到茶楼去了。若他有事,请派人到芙蓉街家里说一声。” 最近天寒雪大,人人都懒得出门,到晓阳居喝茶的客人必也是寥若晨星。况且本来也是岐伯坐镇,她去不去的,并非紧要。 “顺便帮我把新做的课业拿过去,再带几本书来,等下我写了单子给你。” 玄朗与岐伯有他们的联系渠道,每次她只需将自己做的课业交给岐伯,他自会转给玄朗。玄朗批改之后,连同新的课业要求,也会由岐伯再给到荣娇手里。 “好的,用了早膳奴婢就去……姑娘,您还是先洗漱吧?开着窗吹冷风,被嬷嬷知道了,可是要骂奴婢的!” 绿殳笑笑,将热水毛巾备好,上前几步,看似请示,手已经搭到窗上。 荣莞尔,想到自己刚爬起来蓬头垢面站在大开的窗前,若是一不小心被嬷嬷看到,别说是绿殳,连她也少不得要被耳提面命地唠叨。 “嗯!我也怕……嬷嬷呢?” 荣娇与绿殳四目相投,对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然后俩人一个迅速离开窗前,一个飞快地关好窗户,仿佛动作慢了,下一秒栾嬷嬷就会突然出现,抓二人一个现行! “嬷嬷在厨房弄早餐……” 自从她托辞生病以来,嬷嬷就不让自己吃大厨房备下的早膳了,每天早早起来亲自忙活,更不用说下雪了,嬷嬷更是嫌从大厨房取回的餐饭不好吃又凉透了! 其实,自己还是很很幸运很幸福的,不是吗? 前世今生,栾嬷嬷对她,亲生母女莫过如是! ++++++++++++(未完待续。) PS:谢谢寻找于晴亲的票票,十二月的第一天,收到亲的票票,很开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未料(中) “嬷嬷,这么大的雪,您也要出去?” 服侍的小丫头给康嬷嬷找出了带雪帽的厚披风,厚底的棉鞋,小声嘟囔着。 有什么事这么急,街上的雪还没清扫呢,天已放晴了,等明日雪化再出门也不迟吧? “去!必须得去!” 康嬷嬷毫不犹豫,别说是下雪,就是下刀子也得出门,火烧眉毛的事情,片刻也耽搁不得! 每回钱没收回来,她这心就跟在油锅里煎似的,出了事,夫人能保必保她,若自身难保,头一个被推出来顶缸的一准儿是她! 大将军那般好面子的人,若是被爆了治家不严,夫人放印子钱,她这个参予其中跑腿的,百死难逃其咎! 一大家子都得跟着遭殃! 好不容易夫人吐了口,怎么可能因为下场雪就裹足不前? 康嬷嬷心里揣着事,恨不得插翅而飞,将必行之事迅速办妥,补足所有漏子。 这场雪来得真不是时候!夫人也真是的,炭银才多少,连这点都不放过!这种天气炭价必是要涨的,利息钱不知比涨价能多出几文! 康嬷嬷心里嘀咕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二门,唤了顶小轿,自出门办差。 银子取得很痛快,康嬷嬷揣着银票急忙忙往回赶,眼见着积满落雪的街道,心底暗自担忧,昨晚上她就吩咐了采买的池五家的今日要人送炭,不知这场雪是否会受影响。 “……嬷嬷放心,说是今天街上的雪未清扫,明天一准送来!” 本来就是说好的事,定金也交了。只是没有付清全款,货才没全送来,池五家的私心里对康嬷嬷的紧张颇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短了些炭吗?嬷嬷何至于如此? 若不是看在康嬷嬷昨晚连夜差人特意来吩咐,就冲这大雪,池五家的也不想出去跑一趟的,向来都是商家上门来求着她们采买。何时为这点东西跑上人家的门?没的掉价! “那就好……” 康嬷嬷松口气。炭这上面必须得妥当了,否则凭着少爷们这一顿闹,真要较起真来。少不得大家都要吃瓜落!三省居的炭总不能真让少爷们管了,偶尔一次为之,若以后真要样样单独采买,传出去。夫人还要不要做人了? “就是……车钱涨了几文,说是雪天送货得多些辛苦钱……” 池五家的觑了觑康嬷嬷的脸色:“我看嬷嬷挺着急的。就应下了……若是不成,就让他们晚几天等天好了再送?” “不必了!不差那几文!统共也没几两银子。” 康嬷嬷满口应承,早弄利索了早安心。 ++++++++ 接下来的天气与荣娇记忆中相差无几,晴了两日后。雪尚未化,气温也未见回升,夜里无声无息地又落了一场大雪。前后相覆盖,积雪就更深了。 康嬷嬷暗道了声侥幸。得亏她当机立断,没心疼那几两送炭银钱,不然等到这场雪一落,还不知要涨多少呢!大门上的那帮小子们都嚷嚷着城外炭窑的炭运不进来,现在市面上能称到现炭的根本就没几家……即使有,店家也不多卖,一天一个价,全部限量供应。 你要责怪商家不仁不义,人家更有道理:“……这怎么能叫发黑心财呢?您买回来囤着全家暖和和了,来晚的可就一斤也没有了得挨冻了!我们虽是十斤二十斤地零着称,却能照顾到更多的人家,这个天儿,有个炭盆子可救半条命!” …… “噫!这话说的,虽本质上逃不过个向利,但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听到阿金的汇报,身着素面皮袍的玄朗轻轻一笑,这些做生意的,就算他限量供应是为了牟利,可这话说的倒也有几分胡搅蛮缠的糙理! “朝延上可有什么动作?” 今冬冷得突然,大梁城虽是大夏都城,素来繁华,但流民乞丐还是有的,家境苦寒无柴炭余米过冬的贫民,也是有的。 每年冬日,朝延或达官贵人之家总会有施粥之举,寻常年景多是在进了腊月,从腊八粥起,今年说不得要提前。不单是粥粮,柴炭棉衣被等御寒之物恐也需救助。 “已议过此事,具体的章程由户部出,过个一两日,应该有所行动。” 冷空气又不会顾此失彼,单独照顾某一个人,更不会撇了富人只找穷人,那些官员们虽然不缺冬衣米炭,每日起五更就上朝,对寒冷也是有着彻骨之感的。 “……小楼最近没有去你那里?” 玄朗沉吟了片刻,忽然对一旁暂时闲着无事,用铜箸拨弄着黄铜炭盆里炭块的岐伯问道。 “没有。就是属下之前与您说过的,前些日子差他的哑仆去了一趟,说是天冷不出门,送了课业过去,还又挑选了几本书。” “……天冷不出门?” 也应该的,他那个小身子骨,受了寒气,可容易生病……也不知道他家里可曾苛待与他……玄朗的嘴角泛起温和的笑意:“你差人给芙蓉街送两车银霜炭过去,米面风干的野味也送些过去……” “皮褥子也送两床过去……”玄朗想了想,接着道。 “是。” 岐伯一一应下,面上略带犹疑:“公子,小楼公子未必是住在那里的……”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芙蓉街那一片,没有大宅子,小楼公子未必是住在那里,或许只是一个能对外宣之于口的暂时落脚之处罢了。 “那又何妨?” 这种可能他早就了然于心,玄朗不以为然:“至少他若有需,能有可取之处。” 如此,也能聊表他做大哥的心意。让他知道,若有难处,还有个大哥在。 “是,属下马上去办。” 公子是当大哥当上瘾了吧?处处不忘刷存在感!柴炭米粮皮褥子这等老妈子关心的琐事都操心上了…… 岐伯不敢多话,一口应下,早知道小楼公子的事,在公子这里,大小都是重要的! …… 荣娇暖和和地猫在三省居里,天冷骨头似乎都要僵了,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该练的拳脚功夫一日也不能停,因为之前放出了荣娇脸上长东西的说法,她现在也不好立刻恢复如初,只得辛苦了红缨几个丫鬟,每日里将厅堂里的家俱物件搬抬开,尽可能腾出地方来供她练拳。 天寒宜进补,正好荣娇又日日在家里,栾嬷嬷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天天呆在充做小厨房的茶水间里,灶头就没空闲过,砂锅连着炒锅,汤锅之后是小蒸笼,汤汤水水的,就没停歇过,一幅誓要将荣娇养肥催壮的架势。 荣娇一边享受着栾嬷嬷的喂养,一边等待着康氏的发难,出乎意料的是,康氏那边竟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仿佛那天忽如其来的探疾,真的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后来的两位少爷差人送炭的举动,似乎对她亦无半分影响…… 好象许多未尽的事情都凝滞在这数场大雪中了,诡异地平静…… +++++++++(未完待续) ps:谢谢一把思念亲的打赏,谢谢皓月当空0605亲寻找于晴亲的票票,多谢亲们的支持。&gt;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未料(下) 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不会提前给你时间万事周全。 荣娇怎么也没想到,正经的铺子,太太平平地卖米卖炭,也会招来飞来横祸! 自那日大雪后,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外头没有特别要办的事,铺子里有李忠,晓阳居是岐伯的地盘,荣娇就一直呆在家里,思忖着药铺之事。 等到库里的米炭全部出手,本钱回笼了,临近年关,天气也会逐渐回暖,正好李忠忙完这一档子事,有时间商量筹备开药铺的事。 这一日掌灯时分,闻刀匆匆让人往里带信儿,说是二少爷给大小姐的来信。 二哥的来信? 荣娇有几分疑惑,这些日子雪路难行,书信往来困难,几天前她刚收到哥哥们的信,若无紧要事,不应该又有信来的。 思量间展开信一看,不由面色大惊,怎么会如此?! 信是李明托人送来的,说是自家的铺子惹上了官司,大掌柜李忠今天下午被突然上门的官差拿走了! 罪名是蓄意囤货,哄抬物价,恶意扰乱市场,制造恐慌,大发不义之财…… 这话如何说起? 荣娇急召了绿殳红缨进来:“绿殳,换衣服,跟我过去看看。红缨,一会儿你下去跟嬷嬷说一下,不要惊动了其它人,今晚若是过了时辰,我们就宿在芙蓉街,明早再回来。有什么事,你们先支应着。” 这雪随清随下,三省居通往正院的路还未清理完,若无十万火急的紧要事,康氏是不会踏雪亲至的,其他人来,栾嬷嬷几个还能打发了。 说话间,荣娇已匆匆脱了外衣,红缨取了毛坎肩外袍过来,边服侍着荣娇更衣。边暗自庆幸得亏这几天手勤,给姑娘改了三少爷的棉袍坎肩毛大氅,不然这大晚上的猛不丁儿要出去,现准备衣物哪还来得及? 发髻拆了。简单梳了男子的发髻,用头带扎紧,待要仔细收拾,荣娇见绿殳已准备妥当,就道:“不必忙活了。早去早回,晚上看不仔细,也没外人。” 顾不得红缨的欲言又止,打开后窗,探头见后院一片黑暗,左右无人,飞身跃出,顺绳而下。 绿殳紧跟其后,红缨匆忙间还是眼疾手快将自己准备的手暖炉塞到了她的怀里:“给姑娘,夜里冷。” 绿殳不待回答。就已没了影子。红缨探出身去,空气清寒,只一个呼吸间,鼻子冻得冰凉,怕自己在明处,露了端倪,忙关了窗户,将荣娇换下的衣服收好,被子铺开,枕头塞进去。床帐放下,做出已经歇息了的假象。 掩了门,站在楼梯上让小丫头去唤了栾嬷嬷过来,道是姑娘有事询问。 不提红缨栾嬷嬷几个如何商量空城计。荣娇与绿殳出了府,一路前往芙蓉街。 铺子虽在昌乐路,荣娇不确定李明几个眼下会不会在铺子里,素常他们都是住在芙蓉街的,遂决定先往芙蓉街碰碰运气,若是不在。让包力图去找或自己骑了马过去都要快捷些。 荣娇心急如焚,然路滑难行,俩人再着急,也不能在大街上施了轻功身法,只好踩稳了下盘,尽量疾行赶到芙蓉街。 巧的是李明正在家中,见是荣娇进来,面带惊喜:“东家,您来了?” 他以为小楼东家收到信已经晚了,未必会遑夜而来。或许要明天也说不定…… 包力图家的端上热茶又拿了个烧着银霜炭的炭盆子进来,换走了之前烟味大的普通木炭。 “他们几个呢?李忠怎么样?你将情况仔细说来。” 荣娇一身的寒气,屋里也不够暖,她摘了披风,坐在炭盆子边烘暖着自己冰凉的手。 “忠大叔被收监,关在京兆衙门,今天晚了,去了没让见,同叔去找池二少爷铺子的掌柜了,看能否找关系明天使了银子去探望……勇哥带几个人守在仓库那边,铺子今天被查封了,好在里面货不多……” 李明虽着急激忿,还是条理分明地先交代了自己几个人的动向,然后又仔细将事情的原委向荣娇交代清楚:“……东家,咱这回纯粹是遭小人陷害了!纯属无妄之灾,罪名都是莫虚有的,原因就是咱们没主动识趣,没爽快地让人家发财!” 待李明将事情的经过述说了一遍,荣娇明白他说的咱们没主动识趣是何意思了! 原因出在米与炭上……确切的说,是出于利之一字。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现在还不是言败的时候,她也绝不会言败的! 原来李忠照着荣娇的吩咐,每日限量销售,随行就市,价格随大流,基本属于中低的,细水长流地慢条斯理地销售货物,在这个交通受阻货物运不进来,大铺子都卖断货的情况下,不消几日,昌乐路上的这家铺子就名声在外了,虽是限购,却总是有货,天天开门,总不见卖空。 眼见着这米价炭价一路飞涨,有货就意味着银子,意味着高利润,财力雄厚的大商家都因货运不上来停摆了,你一个新开张的小铺子,凭什么卖得风生水起? 有货,也应该转让出来才是! 于是就有别的铺子派了管事来谈大宗采购,李忠自然是不肯的,不消说他之前得到东家的授意,更主要的是对方开的价格都太低,自己的铺子又不是不卖货或卖不完,为何要放着合适的利润不要,去就那个低薄的? 再说也没这样做生意的,上来就狮子大张口,米炭有多少,要全部包圆,而且蛮横地开出一口价,摆出一副老子要你的货是瞧得起你,别不识抬举……李忠行商多年,知道但凡是这样的,多半是有背景有后台的,不能回绝得太不讲情面,让对方下不来台,于是就婉拒之,借口自家东家不在,此等大事需请示东家才能定夺,他一介掌柜的,不敢自专。 原本是想行个缓兵之计,回头再把消息递给荣娇,顺便查探下对方的底细,好再行其事。结果对方居然如此霸道,头一天来谈不成,第二日居然就把衙门的公人引来了。 “可知对方背后是何人?” 能在这个时候指使动府衙的,太多了!本来大梁城就遍地权贵,当官的一抓一把,而现时又是非常时刻,受寒潮影响,物价涨伏厉害,生活物资供应不足,即便不使大力气,说动京兆衙门为了安抚民心,抓一两个商人做反面典型,也无非是一两句话的事。 “来谈买卖的是哪家?” 既然李明说是他家搞的鬼,就先看看这是哪路神仙何方妖魔!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横祸 对方是谁? 听荣娇问此事,李明面带涩意,反问道:“东家,可曾听说过五胡四海晋来财?” 五湖四海八方来财? 荣娇闻此言,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可能没听说过!难道此事与这几家有关系?自家这小小的铺子,怎么会招惹到这种大佬? 大夏疆域辽阔,富商云集,但真正在整个国朝排得上号的也没有多少家,其中五胡四海晋来财就是首富榜上赫赫有名的三家。 南边五羊的胡家,东边四平的海家,西边晋城的来家,这三家具是数代从商,财力雄厚,生意涉及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是富甲大夏的超级商家,但凡从商者,焉不如雷振耳。 就连那普通人见识最少的妇孺,也都听说过五胡四海晋来财的说法。这般的超级大物,怎么可能与她这间小小的铺子过不去? 就算她借着重生的先知,多囤了些货物,借机赚些银子,但她本钱有限,囤积的货是有数的,价格上又比别家便宜了一点,这些银子在她眼里是钱,在巨富四海眼里,毛毛雨都不是,根本看不到! 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钱来陷害?以乱市之名,查封铺子,收押掌柜? 凡是得有利,四海为商家,行事更会因利而行,既无深仇大恨又无财帛动心,就因为买卖不成,就搞这一出绝杀?按说生意人不应该如此行事狠辣…… 荣娇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弄错了? 被谁扯着虎皮充大旗?还是另有隐情? “没有错,他们来的时候是这样说的……不过,其中有没有别的误会,或是另有隐情,小人暂且不知,” 李明回答得很谨慎,他们也希望这个消息是弄错了,不然得罪了海家,东家以后的生意之路几乎是被断绝了:“同叔出去打探了。或许能够打听到更确切的消息。” “之前来找忠叔谈生意的,确实自报家门是海家的,旁人也说那人是海家所属商铺的管事的。” 就算是海家,也不能强买强卖吧?况且忠叔还不是一口回绝的。态度极温和,只说东家没回来,自己不能做主,也给对方留足了面子。 “不管是谁家,都要尽早了结此事。至少,要尽快把李掌柜接出来……” 不管是四海还是五海,有没有隐情误会,当务之急是早一天接李忠接出来,天这般冷,牢里就更不消说了,一个不当心,冻伤冻死都有可能!估且将或许会有的牢刑刨除。 “你明天一早就拿了银子去牢里打点,务必见到李掌柜的,让他安心。棉衣厚被等御寒之物送一些,我会找人请托,争取保释候传。” 被四海缠上,又被官府以这样的罪名扣压,在这等风口浪尖上,想两三日内翻案,很难,但若是运用关系,先把李掌柜从牢里捞出来,倒还是有几分可行的…… 荣娇的脑子高速飞转着。盘算着眼下自己目前应该找谁,该怎么做才能摆脱困境。 “可是,池二少爷池三少爷都在京里,池府会帮这个忙吗?” 李明看了看荣娇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是真的很担心忠叔,忧心眼前的局面……东家年纪小,在京里又举目无亲,除了二少爷兄弟就没有别的靠山…… 二少爷当然是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他的命是二少爷救的,恩同再造……可是一来二少爷不在京里。雪大阻路,去京东大营送信一来一回得好几天,二少爷军务在身,也不方便…… 池家是军中将门,与京兆衙门未必有交情,二少爷年纪又轻,地方官场上的那一套,未必是路通的…… 眼下池府家中并无男丁在,当家的是池夫人,可是池夫人一介女流,定是不愿意沾这种官司麻烦,可是若不找池家,又能找谁家? “……银子够吧?” 荣娇明白李明的纠结,她自己也没底气,心中又痛又悔,若不是她的首鼠两端妇人之仁,既想赚钱又想多帮几户平民,不愿一下子将货全部清出,担心对方买了后将价格抬得离谱……其实左右都是为了自己赚银子,你管别人卖高卖低? 这下好了,惹上这等飞来横祸!若是不贪心又不充善心,前几日就将货全部清售,也不会被人盯上! 她还是太心软了,既想自己得好处,还想着兼济众生,结果却把自己砸进去了…… 荣娇的心象热锅里的丸子,连翻滚着,一排排细密的悔恨与愤怒连翻袭来,海家真是欺人太甚!堂堂巨豪,商界巨擘,竟如此恃强凌弱!一言不合,即赶尽杀绝! 太多的情绪如岩浆在心头翻滚,荣娇将它们一一压下,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在李明面前流露一丝一毫:“若是有海家在,衙门牢房那里别舍不得银子……” “够!忠叔让小人把这个转交给东家。” 李明说着,起身从暗柜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匣子:“这是这几日铺子的收益,昨日之前的,都已经换成了银票,昨天收的原本应该今天去兑换的……” 谁知今天还没来得及,就出事了……“东家,这是账本。” 李忠是个谨慎的,这些天铺子里流水交易不同以往,放在自己手上他不放心,每隔几日就会托闻刀将收益送至荣娇手里,五天前刚送过。 “不用给我,上下打点需要银子,你先拿着花用也方便。” 银子事小,救人为先。 “谢谢东家!” 李明语中感动之意明显,东家这样有情有义,分明是将忠叔看得比银子重要得多。 …… 隐约听着门响,荣娇凝神细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去打探消息的李同回来了,同行的还有闻刀。 “公子,这事儿,还真是海家在其中捣的鬼!铁掌柜的托人打听了一些,担心人多眼杂,他就没跟着这来……” 闻刀口齿伶俐,将打听到的消息转述了一通,简单说来,是与海家有关,未必是海家主子授意的。 海家有一位小姐月前上京探亲,结识了一些千金闺秀,来往甚密。天气冷大户人家施粥做善事,一帮子深闺小姐们也起兴要弄粥棚,各自拿了些钱出来,这采买的事情就交给了海家小姐,她家经商嘛,路子熟悉。 海家也不是人人通商事,至少这位接了任务的海小姐是不晓得市场如何的,本以为是桩小事情,大包大揽接过,待应承之后找了管事来派活,才发现都城米炭价格早就一日千里,她们筹的那点款项根本就不够! 按说以海家之富,钱不是问题,海小姐应该有的银子,缺口她补上就是,偏这位海小姐是个小气吝啬的,不舍得凭白做这个冤大头,往外大把添补银子。 既不想多花钱,又想办成事,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但身为海家娇女哪管这个,反正这事得办,她不能在一干新结识的姐妹面前丢份子,东西要买,价格还不能太高! 接了这个差事的管事,就找到了昌乐路荣娇的铺子。 提出要买断店内存货。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想方 因为李忠不卖,所以他们就诬告? 荣娇颇有几分不可置信,买卖自由,因为人家不卖,你就断人财路不说,还要绝人生路? 这不象是商家作派,倒是强盗行径了。 “他既有心要买,为何价格压至如此?” 以李忠的稳妥,若是对方出价合理,有海家的名声在,即便不全部清仓,他应该也是会出让一部分的。 “多半是办事的自作主张,为了在小姐面前显摆露脸……” 闻刀是家生子,自小就在下层摸打滚爬,对这些下人的小伎俩甚是了解,若是李忠的态度没问题,对方却不顾当前市价,非要出低了许多的一口价,想必这个价格是他们小姐之前说过的或是他自己猜测的能让小姐满意的价格。 以为抬出海家的名头,任一家不起眼又没靠山的新开小铺子,一定会乖乖就范—— 生意人嘛,最懂得趋吉避祸,和气生财,海家买他的货,能与海家搭上关系,是他的造化!得罪了海家,就别想在这一行混了,孰轻孰重,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海家的下人也不是莽撞行事的傻子,大梁城藏龙卧虎,贵人遍地走,谁知道哪家铺子后面有哪座大山?出手前哪能不打听仔细了? 确认了昌乐路这家挂着“和”字招牌的小门脸是只真正的小蚂蚁后,才找上门的——不然虽米炭紧缺,还是有几家卖的,为何单找到他家? “如此说来,这就是个巧合的意外?” 荣娇皱眉:“他既是要买米炭,为何不待李掌柜再次回复,就直接将事情做绝?” 按说本意是为了施粥,那重点应该是在做成交易,将自己告上官府这种行为,对他并无益处啊? “也并非没有……查封的货品官府是要处理的,也不对呀。” 闻刀摇头:“照现下的行情,人多嘴杂,他也别想以低价拿到……” 那搞这一出到底是为何?损人不利己?实在不象是生意做老的海家人所为! …… “算了,想不通就不管了。还是想想怎么救李掌柜吧,” 荣娇将话题拉回:“闻刀,你可有门路?” 当着李明李同的面,不能说得太明白,闻刀知道荣娇是问他二少爷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他将之前就想到的没做隐瞒:“……池府与京兆衙门素无往来,小人明天一早去安国公府上,请张世子出面,公子不必忧心。” “闻刀哥儿,要不要给池二少爷送信?” 李明不知晓荣娇的身份,听闻刀大剌剌地说要求到安国公的世子,不知人家会不会给他这个小厮面子,万一不成……“能让咱们见见忠叔,送些东西进去也行。” “我会给池二少爷写信,明天就送出……事急从权。同时行动吧。” 荣娇心底微叹,她还没想好是否要写这封信呢…… 二哥若有的关系,闻刀绝不会瞒自己,能得用的肯定都会说出来……哥哥们在大营里,知道她这里出事,少不得要担忧,倒不如报喜不报忧,暂且瞒下? 可是,除了哥哥,她哪里还有关系来解决此事? 要不。到晓阳居找岐伯?让玄朗大哥帮忙? 他能不能帮上?会不会为难了人家?而且,她又如何解释自己提前囤货的行为? 之前她可是借口酿酒备原料,建议酒坊也进购了不少的粮食,若是玄朗两下一联想。怀疑自己的行为,她又该如何解释? 可眼前的燃眉之急,又亟待解决,多拖一天,多一天的危险,李忠多受一天罪不说。万五事情闹大,真被抓了典型,想脱身就更难了! “牢狱那边,铁掌柜有关系,明天早上他会直接过去,你们在那里会合,你把要送进去的被褥衣物准备好。” 这个闻刀已经安排好了,他心里憋着火呢! 三少爷特意把他留在府里,就是为了供大小姐差遣的,两位少爷的人脉关系交到他手里,目的是为了让他出面好给大小姐办事,结果这回倒好,好端端做着生意,被人家封了铺子抓了人!临了还有可能判个罪名什么的! 真当池家的少爷都是好脾气的? 管你什么四海五海的,居然欺负到我们大小姐头上了,这里可是都城,不是海家四平的一亩三分地!还想在这里一手遮天? 若能没事最好…… 荣娇心焦头疼,禁不住想狠狠地将罪魁祸首的海家诅咒一番,既然闻刀说得并不严重,她心底的这根弦也略微松缓了一点,或许二哥的朋友,真能帮上忙? 世代勋贵之子,自己这事算不得大,应该能顺利解决吧? 荣娇暂时也顾不上计较被查封的货,先把李忠从大牢里弄出来是正理…… 至于其他的…… “库里剩下的货,你明天见了李忠后,若有合适的买家,价格差不多就全部处理了,也不用派人守着了……” 自从进了货后,李勇就一直守在那边,吃住都不回芙蓉街。 “是,买家有,小人见过忠叔就马上安排。” 这个李明倒不愁,别看自家铺子沾了官司,查封的只是铺子,又没有落实罪名。这时节,只要有货就意味着银子,没人会拒绝。 “行事小心些……你让包力图家的准备下明天带给李掌柜的东西,很晚了,你们惊累了一天,早些下去歇息吧,明天还有事要做。” 荣娇打发了李同李明二人下去,单将闻刀留了下来。 “闻刀,你跟我说实话,张世子那里有没有门路?” 国公世子啊,听说是很吓人,但这里是大夏的都城,皇室宗亲都把把抓,这里面水浑着呢,张津的面子到了京兆府那里,到底管不管用? 海家是经年的巨富,未必没有面子,况且他家的银子是货真价实的,或许比安国公府的面子更实在。 “小人说不好,” 闻刀挠头:“以前没跟京兆衙门打交道,那帮兔崽子,每回看到少爷们出现,有多远就溜多远,躲还来不及,哪敢主动凑上前来挑事?就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这回是把咱当软柿子捏了!” “不过,您放心,安国公不行,咱找定国公,再不行找辉郡王,总之,与二少爷有交情的,小人全找个遍,总能找出个说话顶用的!” 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被人陷害还不兴喊冤? 闻刀悻悻然,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如果明日张津的面子不顶用,他下一个应该找谁去。 “你可别!” 荣娇吓一跳,可不敢由着这孩子胡来:“咱这事儿,只能找一家,请托多了,反会小事变大事!张世子既然是二哥的莫逆之交,你就把事情全权拜托给他,不要再找别人。” 若真是二哥的生死之交,此事如何解决,张津会自行把握。 “你只需向他强调此事,还有小楼公子对二哥的重要性就好。”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设法 凌晨时分又下了一场雪,整个天地似乎已陷入僵直凝滞的白色中。 “闻刀,你这个小子,一大早的搅爷的清梦!这么大的雪也挡不住你的腿!” 安国公世子张津在书房一见闻刀的面,什么事还没问,张嘴先开骂。 这小子!他最好是真有事,否则爷绝不轻绕! 大清早的,他刚醒,没洗漱更衣,早膳更是没用,就有下人急吼吼地进来通报,说是池荣厚池三少爷的身边的闻刀有急事求见。 闻刀有急事? 张津对他不陌生,池荣厚老跟着他二哥和大伙儿一块玩,每回带的小厮多半就是这个叫闻刀的,荣厚倒没什么,他就是跟着荣勇的小弟弟,关键是数月前,荣勇专门写了封信给他,说是有个小朋友瞒着家人做生意,必要时请他关照一二。 荣勇的话说得颠三倒四的,说什么一般是不会有需要的,所以这人呢,他也没必要提前认识,若是有需要,必是紧要事,到时会遣了荣厚跟前的闻刀来找他,需要帮忙的小朋友他见不见都无关紧要,关键是他所求之事,能帮必要帮,不能帮也得想法子帮。 总之一句话,得视这位小朋友的事,如待他池荣勇的事那般上心,尽全力。 张津当时收到这样一封信,着急满心好奇,荣勇素来面冷心热,侠肝义胆,但也不是那等没原则的烂好人,又特别不喜欢麻烦朋友,哪有主动开口求人的时候?向来是上赶子求他赏脸给个效劳的机会才是! 这个小朋友是何方神圣,竟蒙他如此相待? 话说大家一起长大,都与些什么人来往,多少也是知道些的,这个小朋友他何时结交的?何时就有了过命的交情,能等同与他本人了? 可自打这封信后,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荣勇的小朋友依旧如神龙不见首尾。 他写信去信。荣勇还嫌他啰嗦,说没事就是好事,说明一切平安顺利!最好永远也别用着他! 故此张津一听闻刀清晨踏雪而来,立马就想到池荣勇的那位小朋友了——哟!不会是交情过命的小朋友出事了? 不然闻刀找他干嘛? 匆匆洗漱一番。早膳都末用,就先到书房见闻刀了。生怕他真是有急事,耽误了正事。 “世子爷,真有急事,等着您救命呢!” 闻刀给张津见礼。忙捡着紧要处,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世子爷,二少爷三少爷将小的留在京中,就是要小的照顾好他们的朋友,二少爷交代过,若是有小人办不了的为难事,就来请世子爷出面……小楼公子是个安份守己的,这几个月也不曾有事要烦劳世子爷,不曾想,坐在家中好端端做着生意。竟飞来横祸!世子爷,二少爷视小楼公子为手足亲兄弟,这个忙,您无论如何可得帮啊……” 闻刀是真着急啊,虽不是亲兄弟,那是比亲弟弟还亲的亲妹妹,少爷们当眼珠子似的护着,若是两位少爷知道大小姐吃了这个大亏,自己没及时找人摆平,小命休矣! “停!爷知道了。多大点事!用得着救命吗?” 张津嗤之以鼻,海家是有钱有能耐,那也得分跟谁比!终脱不了个商字,也就唬唬平头老百姓。真有底气的,还怕他? 这回荣勇的小朋友被人下菜碟,当软柿子捏了呗! “让大管事的拿我的名帖马上去京兆府走一趟,别让他们手快把罪名坐实喽……” 一旦做实了罪名,再往外捞,就要费力了。抹黑容易,抹白就要搭更多的人情,费更大的周折。 “您,您不亲自看看?” 闻刀小声喃喃,说完自己可能也觉得这漫天大雪的,自己的要求实在有点不合情理,这是求人帮忙的事,遂垂了头不再吭声儿。 张津却笑骂道:“你这个笨蛋小子!这种事还用爷亲自出面?若爷的帖子真不管用,京兆府不给这个面子,爷也不能自己直接找上门去,该出面该斡旋的,自然都要私下进行!” “是,小人知错!” 闻刀也是关心则乱,急着赶紧平了此事,把李忠从牢里放出来,以为张津肯出面走一趟,凭他的面子,自然手到擒来,却忘记了这种请托的事,他堂堂一个世子,哪好冒冒然就直接跑了过去? 总应该先派个管事持了名帖过去,探探口风,若是小事,对方会给个活话要么干脆就让先办了保释,若是不成,那就表示此事不易轻了,那应该找谁怎么活动,自有另外一番运作。 “沉住气,跟你家二少爷学学!那叫个泰山崩于前形色不变!别一点小事就咋乎!行了,爷用早膳去了,你就在爷府里等信,噢……若是不放心,你就跟着管事一起过去,省得你火烧屁股似的坐不住!” 闻刀二话不说,自然是要选跟着管事走。结果如何,早知道早好,大小姐还等着呢! …… “……这么说,徐东野是不给这个面子喽?” 张津面沉如水,原以为小小的商家之争,本就是诬告,财物已被查封,有他这个安国公世子出面,京兆府应该给这个面子的,居然拿话搪塞他! “倒也未必是徐府尹……小人没见到徐府尹,是他的师爷接待的,说是这案子虽小,盯得人多,举报的颇有身份,他家大人也不敢明显徇私……” 张府的大管事据实以回。 “呸!什么举报的颇有身份,不就是海家一介商贾吗?莫非还有别人牵扯了进去?” 不对呀,若只有海家在后头,京兆府尹徐东野未必会不给他面子,毕竟海家虽有钱却是商家,徐东野惯来会和稀泥,他都派了府里的大管事去了,说明这个小铺子后头有他做靠山,李忠这个掌柜的,也不是无依无靠…… 徐东野是个识相的,会看不懂这么明显的暗示? 居然没给行方便?反倒讲了一堆他自己的难处……那就不仅仅是一个海家了。 “你派人去打探下,你再去趟衙门,一来带闻刀去见见那个被关着的掌柜的,上下帮着打点打点,别让人在里面受罪;二来,直接问问师爷,让他们把话说明白……就说此事真相如何,想来他们心中有数,冤有头债有主,爷体谅他们的难处,但给爷挖坑打爷脸的人是谁,总要给爷个明白!别跟爷说什么有身份没身份的,爷这安国公府也不是白丁!若是连这个面子也不给,那爷无话可说,咱们就来日方长……” 张津着实有些恼了,本以为是小事一桩,没想到自己的面子不好用! 若是人捞不出来,他也能理解,都城贵人多,京兆衙门历来是打太极的高手,凡起纠纷,哪边都不想得罪,若是没有幕后没有其他人,绝不会为了海家不给安国公府面子…… 若是徐东野这伙子人左右逢源惯了,连实情也不吐露半分,那,可就是他的敌人了…… 荣厚难得让自己帮忙办事,可不能搞砸了,让他在小朋友面前丢了脸面!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困境 荣娇夜宿在芙蓉街,辗转难眠。 非是认床。 包力图家的是个能干的,荣娇虽从未在此歇息过,她每天都打扫整理房间,保持着随时可以入住的状态。 屋里烧着银霜炭盆,空气温暖而干燥,没有长期不住人惯会有的阴森。被褥都是新做的,逢太阳天就拿出去晾晒,晚上铺放前还在熏笼上熏得软软暄暄的,散发着清新好闻的味道。 荣娇躺在被子里,盯着床顶,事情发生地太突然,从晚饭后到现在,她整个脑子都是满的,一刻不停地在思考,甚至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有无纰漏。 终于万赖俱寂,她感觉很累,却无半丝睡意,被子里很暖,身下铺的狼皮褥子呼呼地散发着热量,不知不觉间她冰冷的小脚慢慢变得热乎起来…… 荣娇强迫自己慢慢放松下来,将脑子里的事情尽可能放空,再一点点捡拾回来,仿佛整理箱笼那般,先全清空,搬置在一旁,再一件件细细捋过,思量再三,唯恐自己疏忽了什么。 她只想赚些钱,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过自己的太平日子,没想到外面的世界这般可怕……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招惹你!甚至不因为什么,就轻易而举地断了你的生路。 荣娇哪怕历经两世,终归是个幽居在内宅中的深闺女子,她知道世事艰辛,谋生不易,只是没想到会这般难…… 即便是街头策马扬鞭的楼满袖,虽知人心叵测,商场如战场,唯利是图。却也没有真实地经历过…… 池荣娇在此之前所能想到的最多的,还是如何能做生意不亏,如何能赚到银子,却没有想过会因为买卖不成摊上官司! 猝不及防间,铺子被封,李掌柜被抓,荣娇心中仿佛坍塌了一块。这种打击尤如当头雷击。瞬间懵了,她虽然强自镇定,也有条不紊地安排了善后。心里却惶恐不安——万一李忠救不出,万一事情闹大了,万一她的身份被揭穿,万一…… 她不怕子虚乌有的小楼公子被剥了皮。现了原形,她不是舍不得池府大小姐的身份。她既然做了小楼,自然想过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逐池家或一死谢罪,前者她接受。若是后者她就带着栾嬷嬷逃走——没有人可以拿走她的性命…… 她怕的是连累了二哥三哥,她怕她还是没有办法改变前世的命运! 她做这一切明明是为了想要保护的,谁知刚刚开始。就惨遭破灭?若是不能改变哥哥们的命运,她做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她重生一回。又有何意义? 不行!她绝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放弃自己的目标! 她岂能因为这点挫折就倒了下去? 李忠要救,银子她还要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不管是海家还是河家,想要从她身上踩过去,绕是绕不开了,那就是她要反击的对象! 闻刀说有安国公世子帮忙,基本可保无虞……库里的货处理后,米铺不开也行,被查封的货要不出来就算了,本钱早就收回来了,待李忠出来后,先休养些时日,再筹备药铺…… 不行!脑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反驳,这样就行了吗?凭什么白吃这个亏?凭什么要忍气吞声?就这么算了? 不这样算了吗? 荣娇又想了想,这样好象有些窝囊,要不需官府给澄清罪名?她以后还要做生意,李忠李明还要做掌柜的,冠之个不良商家的帽子,是会有影响的…… 海家那里要报复回来? 荣娇无奈地发现,这个更要从长计议了,以她的财力要想与海家对上,无异于蚂蚁撼树,关键是她也没那么精力与他家唱对台戏,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不能因小失大。 还是等李忠出来,若是没受什么苦头……再说吧。 身下的皮褥子愈睡愈暖,荣娇想到玄朗,狼皮褥子是玄朗大哥送的,前些日子,绿殳跟她说过,岐伯派人往芙蓉街送了几大车的东西,说是他家公子给小楼公子的,有米炭风干的野味等,这皮褥子也是其中之一…… 这件事要不要跟玄朗大哥说? 荣娇思忖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暂且不说。 玄朗大哥还不一定在京城呢,而且他平素够忙的,就没必要用自己的事去添麻烦了…… 既然已经请了安国公世子帮忙,待事情解决后再找机会提一句。 她向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若不是这次需要闻刀跑腿,张世子又是哥哥的好朋友,都是哥哥的耳报神,她不说他们也会说,她都不想马上告诉哥哥们,总应该等事情知晓个一二再说吧,否则他们不是跟着着急担心? 不过,发生这样的事她若是不写信,哥哥们估计气得要揍她的吧? 荣娇想到以往小哥哥被自己气得跳脚,却又舍不得说她,只好自己飞快地在屋里绕圈子,禁不住想笑…… 一定会好好的,一定会的。 ++++++++ 凌晨开始下雪,天明后还有不大不小的雪花漫不经心地飘扬着,闻刀与李明等人一早就各自分头行动。 荣娇挂念着结果,想到自己回府后消息的传递毕竟不够方便,见天还落着雪,想来府里也不会有人去三省居找她,遂让绿殳回去给栾嬷嬷送信,自己就等在芙蓉街。 先回来的是包力图,去时拿的大包袱,回来时没见小多少,荣娇就是一怔:“……怎么,没见到人?” 不然东西怎么没送进去? 包力图点头又摇头:“……怕公子担心,李明管事差小人先回来禀告……” 原来铁掌柜带他们去通融了,但铁掌柜的那个做狱卒的朋友却一脸为难,说是昨天不知道,只以为是桩小案子,捎些东西无所谓,今天才知道李掌柜的事要怕不小,上面有人盯着,他们做喽罗的,不敢太照顾…… “人没让进去见,给捎了件厚棉袄进去,还塞了些肉干……说是被子太招摇了。” 包力图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番,“李明管事去处理货了,说怕夜长梦多……铁掌柜的和他一起走的,铁掌柜说是再去托人打听消息,左右还有闻刀那里,让您不要担心。” 荣娇的心却沉至了谷底,老关系的狱卒连放人进去见一面都不敢,这说明问题很严重,上头有人盯着,这个有人不一定是海家——同样是钱,海家的好使,铁掌柜给的也好使,何况铁掌柜的身后东家是给池家两位少爷,狱卒不可能不知道,明明知晓,却还是不让见面,只帮忙捎衣服进去…… 事情好像很不妙! 一瞬间荣娇的心尤如空中飘着的雪花,没了着落……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棘手 闻刀带回来的,也不是好消息。 有了张津的面子,他倒是进去见到了李掌柜的,也送了被子进去,但事情也比他们之前想的要棘手许多。 原来并不仅仅是一个海家。 买货的是海家没错,生起事端的也是海家,只是其中还有别人在推波助澜。 海家的下人遭到李忠的婉拒后,起初并没想要怎么样,在他看来,待掌柜的报给他背后的东家知道后,这事情定然是成了,那个东家只要还长着脑袋,就不会拒绝海家。 结果他汇报这件事的时机不对,海家小姐正邀了客人在家赏花。 海家有钱,京里的宅子建得漂亮,最难得的是花园里建有极大的玻璃暖房,眼下外面冰天雪地,暖房里面却温暖如春,奇花异草,争相吐艳。 更难得的是暖房旁边还建有琉璃暖阁,与暖房相通。暖阁里一应物品俱全,赏花累了,可以到暖阁里小憩。 故此每逢冬季,海家的女眷多喜欢在此招待客人,特别是那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更是爱极了冬天里的这一抹春|意。 海家小姐招待的小姐妹们就是出了银子要施粥的那几个,一听是关于此事的,纷纷起了兴致,要海家小姐赶紧差了嬷嬷出去问个清楚。 海小姐以为事情办妥了,也没查问,就让嬷嬷出去问了,待回来一转述,小姐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什么意思!这是不卖的意思? 当日她们一时兴起凑了银子放了施粥的大话,待这两日已经知道市面上米炭紧张,施一锅粥的价格比往年不知贵了几倍,当时觉得各自出的银子不少了,谁曾想这件事有可能不成? 若让她们再照着市价出多银子…… 大家心里都不乐意了,本来就是解闷逗乐行善事,出银子出到肉疼,谁干呀!驳那个虚名又没多大用处,她们是闺阁千金。又不是当家夫人!偶尔一次为之,又是凑份子的,也别想留下什么善心美谈的! 所以,银子是不能多添了! 海家小姐不以为意。银子,海家不缺。 她一口包了,又有那心眼小的姑娘不乐意了,大家出银子,就算你出了大头。会不会就最后就成了海家小姐施粥,我们都成陪衬的了? 还有那心眼多的官家小姐想得更深,海家不过一介商贾,士农工商,若是由着她出银子,会不会落了自家的脸面?若她私下暗讽,没钱施得什么粥?倒象是要受她施舍似的! 这也不好,那也不成,一时就冷了场。 本来是挺高兴的事,偏生有扫兴之人——不知怎么就有那心思活泛的。将目光投向了先前不肯卖米的铺子上,就是这帮唯利是图之辈,借机发黑心财,哄抬物价,搅乱行情! 确定是没有靠山没有后台的无名小铺子? 于是乎正义爆棚的千金小姐们一致决定,施不施粥的还在其次,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这等宵小继续发不义之财,逍遥法外! “……这几位里面有户部钱主事的女儿,二皇子长史的侄女、还有石御史的小女儿。” 闻刀苦笑,他也没想到这么大阵式。听安国公府的管事一说,头都大了。 “这么多人都盯上咱们那间小铺子?” 这不可能吧?荣娇几乎要相信是闻刀打探错了消息,这说的是她们这件事吗? “是那些小姐,倒不是她们的父兄长辈。” 这些女人真是闲得难受!又自以为是! 闻刀恨不得一人给一嘴巴:“她们派了下人,联名去京兆衙门举报。虽然没有持自家的名帖,又因为是闺阁小姐,身份不宜外传,衙门没备案,明面上就是海家出头。” 但这种情况。京兆府自然要谨慎对待,天子脚下,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又涉及有皇子府、户部主事、御史等,就算始于小姑娘玩闹,事以至此,已不能轻易收场,否则失的就是这几家的面子。 本来若今日没有安国公府出面,京兆衙门是要立即定了李掌柜的罪的,准备拿了此事立靶子树典型,虽不能救市,至少也能威慑一二。 尽管官老爷们都明白,遇上这样百年不遇的寒潮,商家就紧俏物资涨价,也是天经地义情理之中,物以稀为贵,手里攥着紧缺又必需之物,卖得贵些,实乃常情。并无哄抬物价之说,可眼下市面什么都缺,民众骂官府,他们也需要找只替罪羊来转移视线。 可谁知半路杀出拦路虎,有安国公府出面,京兆衙门就不好肆无忌惮定罪了,可惜是自然的,晚一天出来也好,偏还没定罪先找来了…… 两不相帮,秉公办事。 这是府尹徐东野给安国公世子张津的答复,潜台词是:此事我不管,就这么放着,谁有本事谁使唤,让我定罪我就定罪,让我放人我就放人。 “……那张世子如何说?” 秉公办事?要真是查证过了,哪里有证据证实她哄抬物价故意坏市了?卖得比别家还低好不好? “张世子说他先去会会这几家的当家人……李掌柜怕还要在牢里呆几天了,张世子在衙门打过招呼,上下也打点过了,暂不过堂审案,不会受皮肉之苦。” 遭罪是难免的了,牢里再好,也没家里好。 “可有说需要我们这边做些什么配合?” 荣娇对张津早有耳闻,不过本人却一直未曾见过。以前按二哥的意思,是不希望她以小楼的身份与这些人打交道,担心留下破绽,虽然是好朋友,但自家妹妹女扮男装的事情,能少知道还是尽量少为人知的好。 但这次是自己求人办事,一直不露面,只让闻刀跑前跑后的,会不会让张津觉得自己太托大太不懂事,不够尊重他? “没有,只说让我们别着急,等他消息。不过……” 闻刀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 荣娇看了他一眼,猛然想起一事:“哦,对了,是不是应该送些银票过去?打点的花费总不好让人家出。” “不是为这个……就是,世子爷今天提到了您……” 也不算特意提到,张世子只问了句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主家露面,你家二少爷的这个小朋友倒真能沉得住气…… 当时他就想,世子爷的这句话,是不是说,他其实是在隐晦地表达想与小楼公子见面? 可是,二少爷又吩咐过,有事他跑腿,尽量不要让大小姐出面,所以,他就装作没听懂什么意思,替小楼公子说了几句场面话。 与张津面谈? 荣娇有些迟疑……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难解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若我不露面,张世子可会对此事不尽力?” 荣娇记得哥哥的嘱咐,反问闻刀。 “那倒不会,他看的是与二少爷的情份,有二少爷的关照在,您出不出面,对世子爷的帮忙没有影响。” 顶多是觉得你年纪小不懂事,求人办事也没个应有的姿态,但这份抱怨他会留到二少爷面前去唠叨,账是不会算到小楼公子身上的。 “那就暂shí不见面了,明天你送些银票过去……” “银票也不必送了,张世子那人傲气得很,您若不露面,又让小人带银子过去,恐他多心不悦,这人情还是花费,到时让二少爷来算……” 闻刀比荣娇更了解张津的为人,“小人明日过去把话带到,要不,您找个什么借口,让李明或谁的代笔写封信?” 人不露面,感谢或拜托的信总应该有吧,不然总有藏头藏尾之嫌,有失坦诚。 荣娇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不象是十分诚恳地想请人帮忙的正常样子,可是找别人带笔还不如不写,待人家知晓那天,恐更引发误会,以为自己连笔墨都不屑为之。 “……还是算了,你向他替我带个不是,就说这几日实在不方biàn,待日后必负荆请罪。” 闻刀听得直咧嘴,大小姐这话更没诚意,你能上门负荆请罪? 二少爷还不把张世子搓圆了揍扁了? 正说话间,李明李同几个回来了。仓库货已出清,钱款两讫,李明将账本和银票呈给荣娇,还留了些米面和炭柴自用。 李明回来时拉了一车,李勇几个随后还会陆续运来。 待把情况一介shào,他几个也没辙了:“……东家,那眼下是不是只能等着张世子爷那边的消息?” 昨晚荣娇就说过,一事不烦二主,请托的头多了,反倒容易坏事。既然拜托给了安国公府世子。就请他全权操作。不再私下另找别人。 那我们自己要不要再做点什么?还是就这样等着? 关于这个问题。荣娇也在想,信任张津的同时,她也不想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自己在家坐以待毙。 “虽然有张世子帮忙奔走。我们也不能什么也不做。至少准备些证据。为咱们自己多争取些主dòng……” 不是举报她的铺子哄抬物价搅乱市场吗?那他们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与别家相比,既无过激之举。亦无违法之处,甚至价格上,也是跟着别人走,随行就市而已,定价上从来不是最高的,不曾有过哄抬之说。 若无张津的介入,准备这些所谓的证据是没有用处的,衙门那里根本不会给她说话的机huì,可现在不同,就算他们想扣这个帽子,也得有真凭实据,不可能上下嘴皮子一动,就做实了罪名。 举报不等于属实,只凭海家一家之词,是不足以定罪的。她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海家强取豪夺不成,就恶yì诬告陷害! “从明天起,你们所有人,除去必须要做的事情外,全都到外头去搜集信息,从天冷以来,每天都谁家开张卖货,是什么价格,大约销量多少,尽可能详细,特别是价格,每天是什么价,一定要弄清楚,而且至少要查访到两到三个买家……不需要他们出庭做证,不要提前惊动,只需记清名zì住址,以备查验。” “我们要有证据,有了这些东西,或许张世子行事就能更方biàn,更有说法。” 她们举报,说我们不法,张世子说没有,大家全都是红口白牙,那我们就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我确实没有,是你们乱讲。 说实话,这也是个憋屈的主意,好比你正走在路上,忽然冲来一人揪住你不放,说你杀人了,于是官差来了,把你收押入狱,要定你的罪。 你找人说情,说你没杀人。好嘛,拿证据出来,证明你是清白的。不然你就是杀了! 这都是什么鬼! 魂淡的!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张津也在书房里大骂,一个个的,上不能匡主,下不能益民,净是些尸位素餐的东西!自己治家不严,生个女儿也不学好,长舌妇一般不说,还自诩正派,实则心思歹毒!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连连碰壁! 本来就是自家女儿不辨是非,鲁莽惹是,他这个苦主……好吧,也算不上苦主,苦主的朋友找上门,原本以为大家私下里将事情说开了,一场误会,就算了,荣勇的朋友也表明不追究的,他们几家派个人到衙门一说,这事就结了。 大家都有面子……没想到!居然跟他玩花腔! 钱主事那个老丫挺的,打着官腔说什么不是不从世子爷之命,那是海家人举报的,与自家无关。户部管着天xià财粮,值此恶劣天气,囤粮实属丧尽天良的不法行为,既有嫌疑,当查!世子爷风光霁月,不知那等小商小贩最是利欲熏心…… 石御史更是装腔做势摆出一幅清正严明忧国忧民的样子,世子爷,虽是海家举报的,下官确是赞成的,下官向lái对此类行径向lái深恶痛绝!既有天灾,身为大夏子民,皆应以家国为重,商人更不能例外,偏有那不法之徒,眼里只有银子没有人命,这种人,理应教化!您呀,素有侠义之心,定是被那宵小之辈给蒙蔽了…… 二皇子的长史没见着,说是被二皇子遣出去办差了,倒是二皇子见了他,态度还成,只说这是长史的私事,他并不知晓,待长史回来后,定当查明。绝不会为了这点事,伤了与安国公府的和气。 都是些屁! 他不就不信了,这么小的一档子事,怎么就棘手成这样? 往常比这难多的事也没这么难搞啊…… 叫了府里的幕僚来商议,本以为用不着这番兴师动众,正经筹划的!幕僚稍一琢磨,看明白其中的奥妙了:“……世子爷,他们这是打算将错就错了!” “依老夫猜测,他们恐怕早就责罚过家中小辈的肆意妄为了,但那日官差动jìng不小,怕是知晓的不少,若是去京兆府打招呼,不是落实了治家不严,小辈诬告?索性装聋作哑,以为只是一介小民,没有靠山依仗,办了也就办了。而京兆府徐东野那里,这阵子市面上挺乱的,也需要杀鸡儆猴,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可现在有安国公府出面……爷的面子他们也没给啊!” 说得是挺漂亮,姿态摆得也低,事儿都推到海家头上,自家的态度也军马分明,就是落井下石,拍手称快! “这正是他们的奸滑之处呀!以为您只是受人之托,助人解围,这安国公府的事,与请托办事,区别可大着呢!” 一句话,帮人办事,能帮则帮,能办则办,总不能与自己家的事一样,您总不能因为帮忙不成,就押上国公府与他们对掐吧?这又不是国公府的铺子! +++++++++(未完待续……)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四十四章 阻拦 安国公府的幕僚将事情掰开了分析给张津听,张津也是通透,一听就明白了,也是,在别人眼里,这自己府上的事,与替别人帮忙,当然是有区别。 “世子爷说得是,在钱主事石御史看来,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卖安国公府面子,他们自己折损些倒也无妨,可现在您也是为人请托,他那厢却是关自己的颜面……您总不会为了别人的请托,就不依不饶……” “我为何要就此放过?” 张津眼一瞪,“这事,跟爷自己的事无二,况且本就是诬告!” 幕僚笑笑没说话。 张津也知道这诬告不诬告的,都是大家心知肚明心领神会的,说你合法你就是合法的,说你乃奸商,你就是奸商,证据要多少有多少。 自己为这个气恼,倒是不值当了。 “你说吧,爷如何才能摆平此事?” 总不能为了他们的颜面,爷就负了朋友所托。 “世子爷愿为此事出几分力?” 幕僚见他问得正色,也认真起来。 “自当尽全力,等同于安国公府。” 张津一脸坚决:“爷先头是太好说话太给他们面子了!还亲自登门拜访——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这就派人去跟他们说,这件事爷管定了!此中曲直,是非黑白,大家皆了然,闹大了,我安国公府还怕了他们不成?” “老夫知世子爷高义,可是您要将此事视同于府务?” 幕僚的眼中闪过不赞同。 “有何不可?这不是帮忙,这就是爷的事!” 荣勇的事就是他的事,荣勇朋友的事,嗯,也是他的事。 “胡说八道!” 帘外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 张津与幕僚先生急忙起身,一道人影走了进来,正是张津的父亲,现任安国公。 “别人请托帮忙,怎么就成了你的事?何时又成了我安国公府的事?” 安国公在外面听了一小会儿。实在忍不住,方才出言打断。 历来帮忙都是视情况斟酌,帮是人情,不帮是常理。哪有象他这种大包大揽的!竟把帮忙请托之事,视作自己的事情,还要视为本府之事,押上自己的身家去终人之托,好听点是仗义。难听的就是个不知深浅的傻子! 堂堂国公府世子,可不能是如此不知轻重! “爹……儿子是安国公世子……” 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咱们府面子嘛! “打住!我没说你不是我儿子,我问你,你上蹿下跳的,给谁办事?帮谁的忙?办的什么事?连国公府都扯上了?” 他在外面可都听见了,到现在请帮忙的人还没露面呢,一介商人,在国公府世子面前都如此托大!真拿自己儿子是傻的? “没什么,小事一桩。不敢劳烦父亲。” 张津惯用察言观色,见父亲虽面色如常,眼神却不太对,哪管多说,岂图搪塞过去。 “嗯……?自己说还是要为父查?” 安国公慢条斯理地在上首坐下,不急不燥地看着张津。 “没大事,是荣勇的朋友,开的铺子出了点小问题,他人在大营回不来,托我给活动活动。” 张津讪笑:“您知道。荣勇不是外人,兄弟的事,可不就是我的事?” “铺子是池荣勇的?还是他有份?” 安国公瞥了他一眼。 “不是,是荣勇朋友的。” 张津睃了他爹一眼。刚才不说得明白吗,是荣勇朋友的铺子。 “哦,荣勇倒是个好的,他回来了?” “不是,荣勇不是在大营吗,是荣厚的小厮来传的信。” 若荣勇在都城。哪还用他帮忙,荣勇自己就去办了。 “池家三小子?找你帮忙的又是什么人?可是妥当?” “还没见到人呢,荣勇的朋友,岂能不妥当?” 张津答得自然。 他爹的脸色却微微一沉,“唔!荣勇人没来信,托你帮忙的也没露面,里外就是池荣厚的小厮指使着你在忙活,我没说错吧?” “……也不能这么说,” 张津笑得有些不自然,好象老爹说得也对哦:“荣勇以前特意写信提过这个朋友,让我多照顾照顾……这不雪大路阻信件来往不便嘛……事情急,自家兄弟不必计较这个,处理事情要紧!” “哼!” 安国公面有不虞之色:“你倒是热情!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为何?” 张津惊讶:“人家还等着我救人呢!撒手不管太不仗义了!以后还怎么见荣勇?不成!恕儿难从命!” “都城遭遇天灾,圣上甚是郁郁,今日大朝会还叱责各部及京兆衙门,怪他们准备救助不利,连对钦天监都多有微词,如此大灾事先竟无预警……这个节骨眼上,荣勇的这个朋友被户部御史京兆衙门同时盯上,怕是不好脱身。” 安国公将局势讲给儿子听:“为父听你描述,此人至今都未曾亲自来约你商谈,只差池荣厚的小厮来回传话,与情理不合,实非君子所为,此人,恐不值得相交……” “……荣勇说过视此人等同于他,那就是不一般的交情!荣勇择友可不随便,所以或许被别的事拖住,才无法亲至与儿子见面的,父亲怕是多心了。” 对于小楼一直不露面的事,张津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但他相信闻刀不会骗他,而荣勇当初在信上亦曾交代的清楚。 “我们安国公府向来持中守正,以国事为先,不过激冒进,不可为这等来历不明之人搭上风险,此事你暂时不要再管了!” 安国公制止了急欲反驳的张津:“你还是先给荣勇先封信,问明来龙去脉,别傻乎乎地弄错了人白出气力……等信的这几天,你该关照的还是可以关照,只是不许你打着国公府的名义上蹿下跳!不然,可别怪为父禁了你的足!” “这不行!那若是荣勇回信确有此事,岂不延误了?” 张津不同意。再拖几日,万一徐东野那边见他没了动静,以为是撒手不管了,就直接立了罪可如何是好? “你想禁足?” 安国公一瞪眼。这个混小子,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都说了这件事不易插手,若真是自己家的事,或者哪怕真是池荣勇那小子的事,也还倒罢了,一个不相干的外来小子,半分规矩礼仪不懂,不值当! 让他去写信确认,就是不想让他再管此事!搞不清楚状况! “不是……我怕误了荣勇的托付,以后没脸见他。” 这点事都要去信确认?若是待他回复事情已到了不好处理的地步,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那可如何是好?以后还有没有脸见他?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上门 岐伯竟然不在! 说是下午的时候出去了,估计一时半会不能回来。或许晚上不回来,也说不定。 真是诸事不顺! 荣娇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在此干等? 无奈只得给岐伯留了话,甚是沮丧地带着绿殳起身返回芙蓉街。 天气酷寒,大街上很少有人走动,北风呼啸着,将沿途商铺前挂的布幌子刮得飘来荡去,身无所依。 有那么一瞬间,荣娇觉得自己好象就是那风中的布幌子,不管自己是想停还是想动,全由那风说得算,自己是全然做不了主的。 若是她不能救出李掌柜,摊上这样的罪名,按律没收家产,流放十年,若是要从重严判,或有性命之忧……李掌柜只是奉命行事,所有的主意都是她来定的…… 文书上却只能看到李掌柜,即便她此刻去衙门,想要替了李掌柜都不行!况且,她若一去,会牵扯出更多…… 可若就此放弃了李掌柜,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一关! 荣娇恨不得潜入到那几个生事的女子府上,将其痛打一顿,若是行之有效,她立即就去……可是!唉!虽然解了一时之气,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绿殳,我们买些大纸笔墨回去!” 目光扫过墙上被风揭走了大半张的告示,一个模糊的念头快速地闪过脑海,荣娇不待细想,先做了准备再说! 买东西耽搁了些时间,回到芙蓉街时,闻刀和李明都已经回来了,安国公府那边没得到有用的信儿。管事说会继续打听,一有消息马上就通知…… “那药呢?送进去了没有?” 安国公府的反馈在荣娇的意料之中,失望之余倒也没过多的情绪。 “不行……” 闻刀苦着脸:“我和李明都去过了,不让见,说是上头有大人物过问此案了,不敢再开方便之门,药留在铁掌柜找的狱卒手上了。他答应找机会捎进去。” “公子。眼下咱们应该怎么办?” 李明倒是从衙门那边多打听到了几句:“听说今天上午有上面的人问到了此案,京兆衙门不敢再拖,所以就急急忙忙地抢先过堂……” 上午包力图去送东西还让进的。不过一两个时辰后事情突变。 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 荣娇抿紧了唇,小脸一片冷肃。 屋内气氛凝重,外头传来禀告声:“……公子,有客拜访。” …… 有客?拜访? 这可是破天荒同一回! 几个人同时一怔。荣娇更是纳闷,谁会来这里拜访她?这种天气?这种情形? 谁知道这处宅子是她的? 霎那间滚过的全是不好的猜测! 是谁? “我去看看!” 闻刀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 “玄。玄朗大哥?” 荣娇看着闻刀请进来的人,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怎么会是玄朗? “嗯。是我。这么惊讶?是我来得太冒昧了?” 玄朗披着黑狐皮的大氅,进来的急了,带进一股寒意。外头又在飘雪。油亮的皮领子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雪粒子。 与荣娇的讶异比较起来,玄朗就显得随意自然了许多。自行提步进前,幽黑的眼眸迅速地打量了荣娇几眼:“怎么瘦了?脸色青白!这一阵子没休息好?” “啊?” 荣娇还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大哥初次登门,小楼连杯热茶都不准备请我喝的?” 玄朗开着玩笑,顺手解下披风搭在了一旁的椅背上。 “不,不是,大哥请坐。” 一声小楼把荣娇从呆怔中震了过来,她掩下意外与惊奇,吩咐上茶。 趁玄朗四下打量着室内的陈设,荣娇偷偷看了他几眼,猜测着他的来意……暗忖,自己要不要把事情跟玄朗商量商量,就算他没有门路,帮忙出个主意也是好的,本来她就想找岐伯的。 绿殳奉上了热茶,玄朗捧在了手里轻抚着茶杯盖,似乎并无喝茶的打算,他面带温色,“小楼,这阵子过得如何?” 小家伙最近肯定过得不好,瞧这小脸瘦的,下巴也尖了,眼睛愈发大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轻投眸过来,波光潋滟,竟有种动人心魄的精芒! “还,还好……” 荣娇的心底泛起一股委屈,勉强在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总不好上来就跟人哭诉吧?玄朗又不是二哥三哥,若是此时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他俩个,她一准什么都不管不顾,先号啕大哭一场再说其它。 “……那就好,” 玄朗眸光微闪,暗自叹口气,这个小家伙,还是拿他当外人呐!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找岐伯不说,自己都上门当面问他了,还跟自己掩饰打马虎眼呢! “我瞧你神色不好,还当出什么事了……小楼,你可还记得,大哥之前说过,你若有事,随时都可以找我?” “嗯。” 是说过,可不管这句话是不是客气,她也不能有事总找人家,玄朗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唉! 小孩子自尊心真强,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还是怕自己能力不够,说了还要多一个人徒增烦恼? 想到小楼向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虽要强却也懂得审时度势,不开口求助想是怕他力有不殆反而为难……玄朗的心就软了。 “小楼,” 玄朗微顿了顿,愈加放柔放缓了声音:“阿金上午去京兆衙门办事,看到你的车夫去探监……铺子的事,我知道了。” 知道了? 荣娇呆呆地看着玄朗,眼睛瞬间就亮了,嘴巴似乎不受大脑控制地就脱口而出:“大哥有办法?!” 玄朗脸上的笑意就深了,这孩子!明明肩膀还稚嫩着,却偏倔强地扛这么多的事! “嗯!有!” 他本来想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在暗地里让人帮他把事情摆平了,转念又想小楼为此事提心吊胆着急上火了好几天,还是与他通个气,让他放心。 顺便地,玄朗还藏了个小小的无聊心思,他就是想知道若自己此时出现在小楼面前,他会不会主动开口让自己帮忙。 有?! 荣娇的眼睛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如暗夜里的星辰,华彩夺目:“大哥,你真的有办法?我说的是李掌柜,铺子的事情?他们说上头有大人物关注此事,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李掌柜是无辜的,我们是冤枉的,没做违法的事情……” 希望来得太过突然,荣娇有些颠三倒四的,太多的话压在胸口,如同梗了块大石头,不吐不快! 话说,玄朗大哥真是她的救星! 救命的贵人!每次都出现得如此及时!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缔蓝盛雪亲书友150408233226692亲投的票票,感谢亲们支持! 第一百四十七章 相助 荣娇紧张地盯着玄朗的脸,屏住了呼吸,你可以吗? 玄朗温和而笃定地点点头:“放心,小事而已,能解决。” 是真的吗? “不会定罪流放?” “嗯。” 点头。 “李掌柜可以全身而退?” “嗯。” 点头。 “那,那什么时候可以?李掌柜身上有伤……” “很快,最多不过三两日。” 本来马上就可以将李忠放出来的,只是他家小楼被无缘无故欺负了,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真当他不知道市面上那些猫腻?奸商有,发黑心财的也有,哄抬物价乱市的也有,这里边有别家也有海家的影子,没想到贼喊捉贼,竟把无辜的小楼给扯进来了! 既然他们想作死,就成全一把! 没必要轻饶,正好狠狠查处,以儆效尤。只不过如此就要委屈李忠在里面再多呆两天,现在不是放他出来的时机:“……我来之前已经安排人给他诊治用药了,皮外伤,并无大碍。” “谢谢大哥……” 荣娇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哽意,仿佛骤然间卸下了心里的巨石,如释重负的同时又生出浓浓的悔意,恨自己未曾早些找岐伯让他转告玄朗,若是早些找他,李掌柜不会多受苦,自己这一干人也不必煎熬至五内俱焚! 看着玄朗温暖抚慰的笑容,不由就觉得哽在胸口的巨块堵得喉咙又酸又热,硬生生憋红了眼眶。 “没事了啊,有大哥呢。” 不知为何玄朗看着她红着眼睛,抿着嘴,小鼻子红红的,倔强地强忍着在眼底打转的泪珠,不由心中一软,唉,还是个孩子呢!独个撑着这些事。也难为他了。 不由自主地就放低了声音,声线中含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与怜惜:“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记得来找大哥。” 可不能再由着他拳打脚踢的一个人闷头硬撑着,有事跟谁也不说! 玄朗觉得自己有必要趁热打铁。借此机会再次跟小楼灌输强调一下有事找大哥的认知,“小楼,可是大哥哪里做得不够?” “呃?没有啊!” 荣娇愕然,一个没注意,在眼眶里打转的两大颗眼泪就夺眶而出。顺着脸腮一路滚了下来,滴落到衣服上,洇进衣料里不见了踪影,只留两处颜色更深的泪渍。 她晶莹剔透如被水洗过的墨玉眼,睁得大大的,略有紧张的盯着玄朗,神色间满是否定惊疑与郑重,她没有啊! 大哥突然登门,是为了帮她,特别还是在自己没有去找他。而是他听说了自己的事情主动来出手相助的,她的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怎么还会觉得他不好? 说起来,玄朗一直待她一片赤忱,关爱有加,如护手足,亦师亦友亦兄,她自己不能以诚相待,感激羞愧还来及,怎会觉得人家做得不够好? 说句话的应该是她才对! “……为何不告诉我?” 这才是令玄朗不舒服的源头。他一个小人儿,遇事无依,情急之下,能间接通过池荣厚的小厮去找池荣勇的朋友安国公世子张津帮忙。却没想到来找自己! 张津那小子能顶什么事?何况这一代的安国公不掌军中实权,游离于中枢之外,血性消磨了大半,历来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可能愿意为他人之事沾染麻烦? 小楼是池荣厚的朋友,池荣勇是池荣厚的二哥。张津是池荣勇的朋友,多么七拐八绕的关系!放着他这个最直接的大哥不用,尽请托些不靠谱的! 玄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小心眼了,对这件事这么在意!从听了阿金汇报后,他心里就一直有点不舒服——小楼有事,第一个找的居然不是他!第二个也不是!居然就没想到可以找他! 若他找的是自己的亲人长辈也就算了,张津根本就是末曾谋面的陌生人!竟将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他身上!就因为他是池荣勇的朋友? 小楼对池家兄弟就这么信赖?不就是认识得早一些吗? 想想就不舒服,还有些许的挫败感,是他这个大哥做得不好吧? “……我,我去找过岐伯了,他没在!” 荣娇也后悔了,早知道玄朗这么给力,她就不去请托张津了!二哥不在府中,她又不认识张津,哪有大哥关系亲近? “哦?” 玄朗挑挑眉,有些意外,他甫一听闻此事就找过岐伯,岐伯说他未曾知晓……可小楼总不至于为这个撒谎,随便一问就能知道的,他不可能这样狡辩。 “我,我下午去过!才,回来……” 荣娇吞吞吐吐,在玄朗的注视下,脸就红了,垂头丧气小声嘟囔道:“我知道我错了……我怕给大哥添麻烦……” 也怕让人家为难……玄朗又不是她亲哥,什么事都会无怨无悔不计报酬不计代价替她去做。 “你呀!小小年纪,想得太多!难怪不长个!” 玄朗无奈地叹息了声,小孩子太懂事了不好,让人心疼! “大哥不怕麻烦,以后记住了!” 看来小楼对自己是大哥还是认知不够,要不要插香结拜对天盟誓,正式结为金兰兄弟? 玄朗念头转了几转,还是放下没提,他自己才是一身的麻烦,若小楼是自己结拜兄弟的消息外泄,祖宗八代都不知得被多少人翻多少遍! 还是算了,只要他认这个小兄弟,形式不重要! “是!下回我一定记住了!” 最好没有下回,这种提心吊胆殚精竭虑的日子千万不要再来! 荣娇心有余悸,心思又回到事情上了:“大哥,你准备怎么运作?还有,我这里搜集了一些信息,你看看可有用处?” 说着从旁边的书案上将李明等人搜集到的证据递给玄朗看:“……我们真没有乱市,就是随行就市还是卖得便宜的!海家小姐还有那几个小姐们根本是信口开河胡乱栽罪名!” 玄朗翻看着手里的东西,脸上却情不自禁露出会心赞赏的笑容,抬手摸了摸荣娇的脑袋:“好孩子,做得好!” 阿金的手下已经在查,有了小楼的这份东西,可以更省力快捷些! “你弄了这个,原先打算怎么用它?” 玄朗饶有兴趣地问道,他就知道小楼不是那只会傻等着依靠他人,自己不做半点自救准备的! “想托人呈给衙门,争取做为佐证……” 她原本是要递给安国公府的张津的,可是张津偏巧不在:“还有,我觉得这份东西并不难得,官府若有心查探,也是可以知晓一二的,所以如果没用或他们根本不需要,我想多抄写几份,夜里偷贴到街上……” 别笑! 她也知道偷贴这些多半还是与事无补,或许还要被列为同党深究,可至少得为李掌柜为自己辩解,官府不让他们说话,她就多撒些传单,自证清白。 哼,她不能去大牢劫人,夜里上街贴告示还是可以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疑 “呵呵!不错!” 玄朗看着他认真的小脸,如碎芒闪烁的星眸,不由地心情大好,不愧是自己认可的弟弟!就要有这股子不服输不甘心的劲!官府又如何?不能秉公执法,失了公允,凭什么还要别人为所欲为,任意宰割? 嗯,就算磕掉牙也要咬对方一块肉下来! “这还不够,大哥定用这份东西帮你出口恶气!对于那海家,你有何想法?” 海家呀,小楼赧然:“……没空想呢,之前只想揍海家小姐一顿,让她起坏心!” 揍一顿? 玄朗被她这娇憨又满是孩子气的话逗得唇角翘起大大的弧度,小楼还真是个孩子!行事虽沉稳,却是被逼的,心底里还是一团孩子气,被人欺负了,只想打回一拳反踢一脚么? 不由就起了促狭之心,忍不住逗弄荣娇道:“揍一顿岂不太便宜了?再说好男人不打女人,可别为她污了咱们小楼的手,不若让她给小楼做个端茶倒水的小丫鬟……” “才不要!” 荣娇满头黑线,她还真摸不准玄朗的脉,这话要是在别人口中说出来,比如自己三哥说的,一准是玩笑话,哪怕他的神色再认真不过,也是在开玩笑,若是二哥……呃,二哥才不会说这种话,二哥一准儿是直接找她父兄揍一顿! 偏偏玄朗看似清雅俊秀最端方不过,说话的语气也一本正经,让人拿不准他这轻描淡写的是在开玩笑还是要动真格的…… “我有的是贴心的丫鬟,才不会要她!” 还端茶倒水呢,万一她下毒……噢,即便不下毒,往茶里吐口水才更恶心呢! “哦,那就算了,还是依你!” 玄朗听了荣娇的话,眸光微闪。似有所思,小楼说他有的是贴心的丫鬟,可自认识以来,他的身边只有一个哑仆小厮。从未见过丫鬟…… 可他这话是脱口而出,语气甚是自然,想来贴心丫鬟之事属实,他在家里身边跟着的是丫鬟? 嗯,象他这般大小的少年小公子。贴身随侍的是丫鬟也应该,丫鬟比小厮更体贴周到……只是,玄朗不动声色地又环顾四周,这座小宅子,应该住不了太多人吧? 小楼不与家人住在一起?他是独居此处? 刚才门外上茶的明明是个仆妇,不是丫鬟。 玄朗愈想愈觉得小楼身上迷点甚多,不过,他既然不主动开口,事涉隐私,玄朗也不想过多打探。 “天色不早。大哥该告辞了。” 玄朗略有踌躇之色,不知小楼家里可有长辈,按说他既然登门,应该去请安……小楼没提,他自己也因心中顾虑,不知要不要开口。 “大哥,不若用了晚膳再走吧?” 这番踟蹰落在荣娇眼里,不免多想,这个时辰了,大哥又是为了她的事奔忙。此时让人走,到底是有些不近情理。 虽说今日答应了嬷嬷回府的,既然已经晚了,索性就用过晚饭再回去。 “我这里的厨娘手艺虽不比外头大厨精妙。家常小菜还是很拿手的!大哥就留下吧,顺便也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唔! 荣娇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尖,她一时口无遮拦,竟忘了自己现在是男子! 以往犒劳哥哥们,要么是下厨房做几道点心小菜煲一锅汤给哥哥吃,要么就是做些针线绣活。除了亲手做些吃食和衣裳,左右她也给不了哥哥们别的,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玄朗帮她这个大忙,心情骤然轻松大好,玄朗又是个特别能令她放松的,一时忘形,竟将与哥哥们的相处习惯露了出来! “小楼还会下厨?!” 玄朗这下是真的面带惊奇,君子远庖厨,他虽没这些个讲究,也知小楼素来跳脱,不可按常理形容之,可听到他要让自己尝尝厨艺,着实意外,这谁家的小公子没事会练一手烹饪技艺? “……” 荣娇面露尴尬,眼珠转动,恨不得轻掴自己两嘴巴,叫你得意忘形言多必失! “那个,也不是啦,会一点点,能做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这样若误了饭点,也不至于挨饿……” 本来就是嘛,若没有嬷嬷,她就是饥一顿饱一顿,嬷嬷的好厨艺就是为了不让她饿肚子才练成的! 这番心虚的解释之辞,玄朗听来一阵心酸,小楼以往在家里,竟是受虐待的不成?不然谁家的小主子误了用饭时辰就要挨饿?总不至于家教严至如此吧? “……今日就不了,改天再尝尝小楼的手艺。” 他想说点别的,又怕小楼难堪,只将手掌轻落在她的肩头,轻拍了两下:“大哥先走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凡事有大哥,铺子和李掌柜都不会有事的。” 咦,他竟没有再多问! 荣娇抬头看了看玄朗,他的眼里没有怀疑和探究,只有满满的怜惜和关心。 轻轻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对不住,“那,那改天大哥有时间让岐伯告诉我……” 别再来这儿了,我不一定在——玄朗竟然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温和地笑了笑:“好,到时我让岐伯提前与你约日子。” 荣娇送玄朗至大门,玄朗的目光在她半旧的灰鼠披风上微微停顿,眸光微凝,之前给他的皮子没有做衣服吗?是没做舍不得还是被别人据为己有了? “天冷你穿得又单薄,快进去吧……” 最终所有的关心与疑问化为心底无声的轻叹,还是别问了,万一有隐情,倒让小楼尴尬了,既然送了他,就是他的东西。 “嗯,大哥慢走。” 荣娇精致的小脸裹在灰毛出锋的风帽里,看上去还没有巴掌大,“大哥走了我就进去!” “那我走了。你快回吧。” 玄朗笑笑,顺手将她被风吹得有些歪的风帽抚正,手落下时不着痕迹地试了试披风的薄厚,眼底有碎星闪动,却什么也没说,上了停在门前的马车,挥手离去。 荣娇前脚送走了玄朗,后脚带着绿殳匆匆回了三省居,当然临走前没忘将好消息告诉李明闻刀几个,喜得李明咧着嘴笑,连问明日一早去大牢给忠叔行不行,能不能让进。 待荣娇悄无声息地回了三省居的闺房,栾嬷嬷紧拉着她的手,姑娘清减了不少,这三天可真是煎熬,好在姑娘回来了! 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姑娘,外面的事情,可是有了眉目?” 真是急死了也吓死了,姑娘再不回来,她的心都要烤熟了! +++++++(未完待续。) PS:谢谢皓月当空0605亲的票票,多谢亲的支持,握爪抱抱……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平息 玄朗办事果然极有效率,第三日李掌柜就被无罪释放,铺子也解了封,之前被没收的米炭因为已被移做他用,衙门按照时价付了银子,还多赔付了一倍。 官差当日封铺子时甚是粗暴,尽乎于打砸凌虐,损坏了不少东西,也全部做价赔了银子。 李掌柜放出来的同时,衙门去了一个主事,在铺子前敲锣打鼓,亲自揭了米铺的封条,贴出正名告示,以示清白。 荣娇听着李掌柜出狱了,特意与栾嬷嬷请了假,跑到芙蓉街去探望,见他果然如玄朗所言,只是人憔悴消瘦了些,过堂时被打了板子,皆是皮外伤,行动不便,倒的确没有性命之忧。 李掌柜趴卧在床上养伤,荣娇去时,他硬要爬起来给荣娇磕头—— 这几日一波三折的变故及荣娇竭尽全力的救助,他都听李明说了,东家年纪虽小,却是个有担当有情义的! 直到这一刻,李忠才彻底发自内心地将荣娇视为自己的主子,而不是之前看在池二少救命之恩上的情份上。 不愧与池二少是朋友,果然都是重情重义之辈! 荣娇并不知晓李忠几个的心思,能出来就好,事情完满解决,银子也多赚了一些,说起来有惊无险,只是李忠受了苦,其他人跟着担惊受怕。 “你好好休养,等养好了伤咱们再论其他。” 见李忠趴在床上还惦记着铺子的事,荣娇出言宽慰。眼下仓库里的货出清了,铺子开门也没东西卖,索性先关着,李明李勇几个这阵子跟着跑前跑后,个个都憔悴了不少,天又冷,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大家正好借此休养几日,商量下后绪之事。 “药铺的事……” 李忠还想继续谈。公子来一趟不容易。何况他现在是满腔热忱,全身上下都充满着感恩报德的激情。 “这个不急……养好伤再说,年前咱们只筹备,就是要开业。也得过了年开春后。” 荣娇理解李忠的心理,不过,真的不必如此:“李掌柜,咱们是一家人,你出事我搭手乃情理之中。说起来你还是奉我之命行事才惹上这般祸端,说起来,倒是我要给你陪个不是,让你白受了一遭罪。” 此言非伪,李掌柜或是有个好歹,她确实良心难安。 “公子,那举报的幕后之人……” 到现在,李忠也是糊涂的,之前仓皇入狱,接着李明来探监。说是请托了安国公府的世子周旋,很快会没事的,然后却突然过堂,挨了顿板子,就在他以为此事断无善了时,上午打的板子,到了傍晚狱长突然出现,给换了单间,找了郎中看伤上药,态度无比的和蔼。新换的房间虽还在牢里,条件却象是住了普通客栈,有床有铺盖,一日三餐。还允许家人送餐。 李明说是小楼公子请了晓阳居的东家玄朗公子帮忙,不日就可以放他出来…… 安国公府都办不成的事情,玄朗公子可以? 将信将疑间,没两日就李明包力图就赶着车把他接出来了,无罪释放,还赔了银子……这一切像做梦似的。 听说是被他婉拒的买主。海家小姐与其他几位闺秀举报的,那几位个个来头不小,玄朗公子不过一介商贾,怎能有如此大的能量?那可是五湖四海晋来财的海家! “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恶气的!” 这个亏不能白吃!总得算些利息回来! 荣娇未必会象她告诉玄朗那样的,把那几个女子揪出来吊打一顿,但有仇不报非君子,现在李掌柜出来了,她也正好倒出功夫来想想怎么跟这几个姑娘算算账。 “不用不用!公子且不可轻举妄动!” 李忠急忙出言阻拦:“小人不是要出气,不用出气,只是问问,怕有后患。提醒公子得提前有个防范之心。海家是天下皆知的巨贾,与朝中大员多有丝缕……” 天晓得,他真不是要报复,想都没想过!吃亏是福,左右也平安无事了,他怕的是得罪了海家,对方不会轻易罢休,以后这生意恐不好做…… 这回有贵人相助,下次呢?总不能回回一有事就找人家吧? 人情愈用愈薄,公子要开门做生意,以海家在商界的地位,想刁难他们太容易了,都不用海家自己出手,只需放出话来,自有无数人替海家拨除眼中钉。 “防范自然要的,不过,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现在算还是秋后算,总不能白吃了亏!” 海家怎么了?闺阁千金怎么了? 就可以任意妄为,不辨是非,断人生死?做错了事还浑然不知,沾沾自喜,自以为手握大义? 搞什么嘛!若是没有玄朗,李掌柜的结局可想而知,这飞来的横祸,要算在谁的身上?自己按活该倒霉处理吗? 所以呢,账是一定要算的。 荣娇见李忠实在惶恐得很,不由安抚地笑了笑:“好了,我知道海家势大有钱惹不起,李掌柜你现在只需安心养伤,不用操心这些事了,我也没想把他怎么样啊,嘴头上说说出口气总是可以的吧?” “公子……” 李忠趴卧着,努力抬高头,只见自己的小主子眉眼弯弯,笑得象只狡诈的小狐狸,唉!公子还年轻气盛,平白吃个大亏,心有不甘是正常的,只是有些人能惹有些人真是惹不起,甚至都躲不起…… 想躲想息事宁人还要看人家愿不愿意高抬贵手放一马呢! 公子吃了个大亏,又在气头上,等以后自己再慢慢劝解吧…… 没想到过了两天,没等李忠身上的伤全长好,又一个消息炸了出来,遍布大梁城的通源粮店被查封了!罪名是哄抬物价搅乱市场引发民心动荡! 荣娇听到这个消息,甚觉意外,细想又在情理之中,气恨的咬牙切齿,拍手称快之余又有些啼笑皆非之感,这真是贼喊捉贼! 根据李忠前天刚给她做的补习,通源粮店是海家所属产业! 全城粮价的制订者,这段时间的所谓随行就市,实际上都是通源卖什么价,大家跟着卖什么价!高低涨伏皆在通源的一念之间。 荣娇是真想不通,明明海家自己有粮,要施粥干嘛还要出来买米买炭? 难道自己家的米要留着高价卖出赚钱,别人家的米就可以仗势强行以低价收购?不卖就是乱市?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还有那些个狗屁的户部主事御史大夫,搞不好暗地底早就与海家官商勾结沆瀣一气,表面上还装着大义凛然! 身在其位,不谋其政,也不是好东西!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披风 还真叫荣娇猜着了,消息一个接一个,通源被查后,接着传来户部钱主事利用职权之便,大肆收受贿赂,大开方便之门,跟着落马的是石御史,素以正人君子清正廉洁自喻的石御史,爆出宠妾灭妻的丑闻。 一个是证据确凿抄家没收家产受流放之苦,一个是其身不正私德不修,罢职丢官被免了御史大夫之职。 荣娇听着闻刀递进来的消息,乐得嘴角翘起老高,不是她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为人不厚道,看结过梁子的人倒霉,实在是大快人心! 就说嘛,能教养出那样的姑娘,一般说来家教多半不怎么样!不是好人家! 不行,她得去晓阳居走一趟,即便见不到玄朗,也得跟岐伯当面交代,替自己认真着重地道声谢谢。 不管是不是玄朗的手笔,他有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总之,李掌柜是他施以援手,而这些当初的幕后黑手逐一落马,不管是谁揪出来的,反正她是也跟着出了口恶气! “……玄朗公子帮了这个大忙,姑娘得好好谢谢他,” 栾嬷嬷对荣娇的想法表示了极大的赞同,不过出发点却是不一样的:“人情债欠多了不好还,非亲非故的,能施以援手,这个人情总欠着不好。” 还有些心里话藏着嬷嬷没敢挑明,玄朗又不是自家的两位少爷,兄妹情深,哥哥帮妹妹,怎么都不为过,玄朗可是没有干系的一介外男! 说是把姑娘当弟弟待,可这弟弟可不是真的,万一有一天他知道弟弟是女子,生出些不好的想法来,硬要拿人情说事,可怎么办?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欠下人情。总是心虚气短! 听说荣娇要答谢玄朗,栾嬷嬷是举双手一百个赞成! “应该的应该的,姑娘可得备份厚礼,好好谢谢人家!” 备厚礼? 也是哦。总不能只用嘴巴说说……可是,送什么好呢?玄朗有钱,貌似什么也不缺!反倒是她,虽现在手里有些银子,不是囊中羞涩。可要选样能拿得出手的礼品,还真没有。再说,送礼要投其所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玄朗公子是男子,二少爷三少爷喜欢的,他多半也能用上,就比照着两位少爷的来!” 栾嬷嬷不觉得这是件为难事。 比照两位少爷来了? 荣娇忍俊不禁,嬷嬷之前还脑补过度,想出一大堆有的没的,让人好笑。这会儿她倒又简单直接得令人不敢相信了。 她给哥哥送的最多的就是吃食衣物,难不成要亲手做点心攒个点心盒子送过去?还是动动针线做件外袍送个荷包的? 你见过谁家的小公子送人这些东西的? 这不等于直接告诉玄朗她是个女的?或者让玄朗以为她是个变态小受? “咳咳!嬷嬷老糊涂了,净出馊主意……” 在荣娇有意揶揄,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栾嬷嬷老脸一红,可不是糊涂了怎的,居然让姑娘比照着两位少爷的来! 姑娘给两位少爷的,向来都是亲力亲为,玄朗公子可是外男!送个姑娘亲手做的东西,这不成了私相授受? “没那么严重。要不,去二哥店里找柄好剑或短匕送他?” 也不知道玄朗会不会武,他看起来斯文清隽,是个文书生的模样……好象也没见他佩剑? 荣娇在脑中回忆着与玄朗的数次见面。确定从未见他带过剑或刀,装门面的文士佩剑也没有过!倒是用过扇子…… “这个天要冻死人,扇子不应景,除非能弄不一样的贵重的。” 有了刚才的小失误,栾嬷嬷这回可是打起十足精神,帮着荣娇一块出主意。 那倒是。普通的扇子当然送不出手,除非是材制非凡或是扇子面出自大家之手要么是前朝古物,符合这些条件的,她一把也没有,哥哥们也没有! “不若还是送把剑?” 玄朗公子虽斯文却不瘦弱,就算不好武,送把剑也得宜,哪个少年没有仗剑走天下的梦想,这完全符合小楼公子的身份。到时只说是自己喜欢,才送他的。 “也好……不过,那样岂不是又要占哥哥们的便宜了?” 她从店里拿东西,铁掌柜肯定是不会收钱的,这样一来,倒成了她送礼哥哥们赔钱了。也不太好。 “要不我也回他一件毛披风吧?” 荣娇这话是有原因的,那天玄朗突然到访芙蓉街后的次日下午,岐伯就派人给小楼送了东西,说是他家公子特意吩咐的,东西是一大包衣物,两件簇新的狐皮披风,一件玄色面镶红边内里黑狐裘,一件是银底暗竹纹面白狐裘,里面用的是上好材料,轻软暖和,还有两件新制的丝棉锦袍,两双厚底的小牛皮冬靴,两双厚羊毛冬袜,无论衣物还是靴袜,长短大小与荣娇的身量正相合,明显是特意为她缝制的。 想是那日自己送玄朗出去,他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披风旧了? 收到这份礼物,荣娇感动之余还有些小小的尴尬……之前天未冷时玄朗送过她一些上好的皮子,让她做冬衣来的……她觉得自己又不怎么出门,而且又是发育长个儿中,做了衣服也穿不了几回,糟蹋好东西了,所以就把玄朗送的皮子给哥哥们一人做了一件外袍…… 让人将哥哥们以前用过的旧披风改了改,想着反正也穿不上一两次,再说其实也没那么旧啦,而且她里面穿的毛皮背心都是新做的,很暖和…… 偏偏让玄朗看到了……人家送的东西被她移做他用,尽管送她的就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不自在,仿佛做了不好的事情被抓了现形。 结果玄朗并没有问,反而直接派人送来了成衣……荣娇的心里颇有些百味杂陈。 所以,实在没礼物送,送些衣物也没关系吧,玄朗都送给她几次了。 “那可不一样!” 栾嬷嬷持反对意见:“他居长,可谓关爱幼小,再说他又不知道姑娘的底细,送的也是男子衣物,即便将来说开了,也无妨,您若是照样回送,可是不妥当!” 刚才还笑嬷嬷糊涂呢,这才多会儿功夫,姑娘怎么也不清楚了?这一样的行为,说起来含义可未必相同! 真论起来,玄朗公子倒真是个体贴的有心人…… 栾嬷嬷暗自感叹,连她都忽略了裘衣旧了定是不如新的暖和,只觉得姑娘里面穿得厚暖,外面的大氅虽旧却也是厚实的,应该不会受冻,却不想天这么冷,旧的确实不如新的御寒…… 以后给姑娘准备的衣物要一式两份,切莫因男装穿用的少,就轻慢疏忽了。 玄朗公子对姑娘的这份细心,都要赶上两位少爷了……可惜他年纪大了几岁,家中已有妻室儿女,不然人品样貌倒是配得上姑娘…… 荣娇压根没想到,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好嬷嬷已经深层次忖度考量了玄朗做自家姑爷的可能性,她还在为送礼伤神,这也不成那也不好,到底应该回什么?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150408233226692亲(不知数字会不会显示)的票票,第三次了呢,谢谢亲的支持!内个,其实十则也极爱票票的,只是不太好意思求票,有票的亲,请多支持! 第一百五十一章 欢心 荣娇和栾嬷嬷琢磨了小半天,也没整出个满意的回礼来,但道谢的事,尽早不尽晚,人家帮了忙,自家不能装作不知不领情,礼物可稍后,这表达谢意的话却要及时,不能拖得太久。 于是荣娇很认真地写了封感谢信,正好栾嬷嬷新做了梅花糕,味道非常的不错,上门专程道谢呀,总不能只带封信去,应景的梅花糕主打,再加上蜜饯果子,攒了满满两个食盒,好事成双嘛! 蜜饯是自己做的,栾嬷嬷最好折腾这些,以前荣娇太过安静,除了在哥哥们面前还有话外,其它时候几乎是不言不语,唯独在吃美食零嘴面前还有个笑脸,栾嬷嬷就使劲在这上面钻研,就连果脯蜜饯这些小零嘴,也费尽心思,力求个味道特别能得荣娇欢颜一笑。 这些年下来,在荣娇挑剔的嘴巴下,三省居出品的,就连寻常的桃脯渍梅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荣娇是女孩儿,栾嬷嬷攒盒时就按照荣勇荣厚的口味偏好选择,甜咸各半。荣娇打开食盒看过栾嬷嬷的选择后,忍不住抿嘴一笑——可能外人谁都想不到,如冰山般冷俊的池荣勇最喜欢吃甜食,特别是甜腻到发齁的那种蜜饯,堪称最爱,酸甜味的次之;而素来满脸挂笑嘴巴甜会来事的池三少,却食不得甜,偏好咸脆,各种咸味的口感脆爽干硬的点心才是他的最爱。 栾嬷嬷不晓得玄朗喜好,根据两位少爷的口味,甜酸酥的装一盒,咸脆硬爽的装一盒,酸甜软硬都有,总有一款是他喜欢的。 就算他哪一种都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咱们送礼的讲究个诚意与心意,各种口味都备上了一份,礼轻情义重。送两个食盒纯粹是表达谢意的诚挚。 因为雪大,三省居偏于池府一隅,荣娇又向来是个不得宠的,正院那边康氏自天寒送炭之事后。就恢复了常态,不再每日派人探病做慈母状,已有近月余无外人踏入三省居。 荣娇用过午膳,换了男装,这回穿的是玄朗送的大氅。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银色素面白狐的大毛领,衬得她一张小脸愈发地欺霜赛雪,眉色如黛,目若点漆,唇红齿白,好一个俊俏贵气的小郎君! 栾嬷嬷看了心惊肉跳,姑娘眉眼愈长愈精致,这幅样子走出去,实在是太扎眼! 荣娇自己对镜照了照。也觉得有点出挑,取了粉膏揉开,往脸上轻铺了一层,都说一白遮三丑,反之亦然,这偏黄的粉一敷,肤色黑黄黯沉,眉再画粗点,眼线逶迤至眼角下勾,原先灵动的明眸顿时因这小小的耷拉。而显得无精打采,原先十分的风采立减了大半,五官虽没多少改变,整个人的感觉却平庸了不少。 这样才是她惯常示人的模样。只是今天的衣服太出色,衬得人格外不起眼。荣娇满意的笑笑,与绿殳人手一个食盒按老路出府,包力图驾车在后街处等候,两人上了马车,直奔晓阳居。 玄朗照例是不在的。东西给了岐伯请他转交,天南海北闲聊了好一会儿,荣骄又在书房取了几本书,这才起身告辞,顺道去芙蓉街看望李掌柜。 …… “绿殳,你有没有觉得岐伯好象变了些?” 路上有冰雪,马车走得不快,荣娇捧着个暖手炉,与绿殳八卦。 “有吗?” 绿殳微眯着眼睛想了想,“是有一些,岐伯比过去对公子您更恭敬了……” 恭敬? 荣娇在脑中回放着岐伯的言行举止,发现绿殳说得一点没错,岐伯对她的态度与以前相比确实好了许多,言谈间虽还象以往那般自然,但说话的语气与表情却与以往不同,从一起初岐伯待她,就是客气而尊重的,只是那客气中的清淡与疏离,荣娇还是能感觉得到,就是那种囿于玄朗的命令不得已而从之的尊重,并不是因为她本人。 绿殳还曾因为这个闹过别扭……自玲珑雅集后似乎好了些,指点时也多了几分诚意,但那种不是自己人的隔阂看不见摸不着却一直都在,特别是在初次到酒庄发生了沙栎之事时,荣娇明显地感觉到岐伯没有述之于口的态度…… 再后来,玄朗送马之后,岐伯待她似乎更微妙了些……善意愈加明显,尊重的姿态更平和……而这次,这次岐伯似乎将自己放得更低,不是降到了平等位置,而是隐有奉她为尊的感觉……荣娇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不是的,岐伯对您就是更好了,本来他也没理由冷眼相见啊!” 绿殳没想那么多,感受也不象荣娇那般敏感:“您是二东家,他是大掌柜,不应该客气吗?再说您是他家公子的朋友,冲玄朗公子,他也不应该跟您摆架子!现在这样是应当的……若不是看他年纪大,奴婢早就不想忍他了,他凭什么一幅瞧不起的样子?” 提起这个,绿殳还不忿呢,就是自己主子脾气好性情温和,以前岐伯那幅明着客气实则高高在上的感觉,着实让人不爽呢! 又不是我们硬贴上去占便宜的!最初的提议明明是他主子玄朗先提的嘛!有意见有不满找主子说去,跟我们小姐摆什么脸? 别看绿殳不言不语,心里可明白得很。 …… “……小楼给我的谢礼?” 玄朗听岐伯说完,看着案头的两个食盒,眼里浮起浅浅的一层喜悦,如初雪微霁春风拂波。 “还有一封信。” 岐伯掏出信呈了上去:“小楼公子要属下转告,十分感谢公子为他做的一切,改日您若有空,他随时恭候。” “还有,他说暂无合意之礼,个人犹爱自己乳娘做的点心蜜饯,家常粗制,同好同享,请大哥品尝。” “是吗?这个小家伙,礼数还不小,不知跟谁学的……” 玄朗看完荣娇的感谢信,唇角的弧线拉得更高,还真挺郑重的,因为太认真,字迹都比平常拘谨了两分……不禁摇头失笑,心情还真正是微妙,小楼知礼是好事,可跟他这么见外,就没那么好了!做大哥的,关照兄弟本是份内事。 好在他送的是自制的食物,若是真金白银的呈过来,玄朗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了…… 打开手边的这个食盒,是蜜饯,红绿白黄,颜色煞是漂亮,莹亮润泽,码放得整齐有序,一看就是用了心。 他随手拈起红色的蜜渍红果放到嘴里,一股带着玫瑰花的蜜甜瞬间染遍了口腔,玄朗的眉头微不可察的轻抖了抖,心尖象被羽毛拂了一下,甜味从口腔至喉管胃腑,一路芳甜。 他喜甜,小时候对蜜饯甜点心的执着向往,身边无人知晓,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小楼他怎知道?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往事 玄朗含着糖渍红果好半天没吭声,那蜜饯果子做得极甜,含在嘴里象含了经久耐化的糖块,甜滋味丰裕持久,不仅仅停留在口腔里,仿佛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缓缓地浸在了蜜糖中,将他窖藏在灵魂深处自己都仿若忘记的陈年旧事,轻轻地勾起。 让他想起了当年小小自己,初尝这种甜蜜的滋味时的情形…… 那年他四岁。 住在一个冷清黑暗的屋子里。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光头伯伯照顾他的衣食,他只被允许在屋内活动,偶尔哑伯伯心情好,会放他走出屋门,在小院里活动。 院子不大,院墙很高,院门很小,院子里胡乱堆着些石头瓦块,长着自由自的野草,那就是他最快活的乐园。 这样的快乐时候是很少有的,更多的时候他都呆在屋里,盯着高高的院墙,紧闭的院门,哑伯伯不会说话,几乎也不看他,大部分时间里都跪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只有在叩门声响起时才会起身走出屋子,将院门打开道小缝,会有食盒从小缝里递进来,他知道,有饭吃了。 院子外面有什么他一无所知。 他曾试着想跑出去,刚迈出一步,就被哑伯伯捉了回来,他不打他,却捆了他的双手双脚,将他丢在床上,任他如何哭喊哀求,都不理不睬,只到三天后才将他放了。 这三天,水米未沾,大小解任其弄污衣裤被褥,哑伯伯看都没有看一眼。解开绳索的那一刻,他就明白,哑伯伯不在乎他的行为,如果他不听话,就会没饭吃没水喝,就会被一直绑着,连在屋里跑跳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他再也没有不听话过,直到那天。太阳都往西去了,院门还没被叩响过,早饭午饭都没有吃过,他的小肚很饿。缸里也没水了。哑伯伯可能也饿了,看了看他,走出屋子,走向院门,回头凶狠地瞪了他两眼。他明白那是让他乖乖等着,不许出门的意思。 他在窗户里用力点头,哑伯伯开门走了。他悄悄跑到院子里,跑到院门前,趴着门缝向外看,门缝太窄,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他心痒难耐,就学着哑伯伯的样子,拉开了门栓,走了出去。 外面与小院里大不一样。他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从未见过的一切,什么都新奇,什么都好看,隐约的他还听到了与鸟叫不同的声间,他循着声音找过去,走了很远也没找到,实在饿得走不动了,坐在石头上休息。 不远处有一个模样很怪与哑伯伯不一样的人,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位上香的老婆婆。她坐在那里,手里拿了个东西,好象很拿不到主意,然后扭头看到他了。挎着篮子踱了过来:“给,给你吃吧,年纪大了,吃积了食不好,这甜软的东西,好吃不好消食……拿着。吃吧,小孩子都喜欢糖啊这些甜东西,这白糖芝麻馅的软饼好吃……你家里大人呢?” 他虽不解,却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接了过去,手里的东西圆圆软软的,与他惯常吃的饼子不一样,一股好闻的味道扑鼻而来,他看看饼又看了看老婆婆,面对从未遇到过的状况,一时拿不定主意。 “吃吧,家里人不让吃糖怕掉牙吧?没事,吃完了喝口水就好了,掉了也不怕,你还小,牙掉了还能再长……不象老婆子,牙都快没了……这谁家的孩子,光顾着上香拜佛,这么小的孩子自个儿放在这里也放心……你别乱跑,别等会儿你娘来了找不到……” 老婆婆嘟囔着,步履蹒跚地走开了。 他盯着手里的小圆饼,香香的,比平日的饭要好闻。挨不住饿,张嘴咬了一大口,那股原本香香的味道逐渐变得浓郁,他身子一僵,小小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微微哆嗦,牙齿慢慢地咬开咀嚼,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的嘴里扩散蔓延,那滋味是他从未尝过的,那么的美好,比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还好,比和风吹过披散的头发还好,比野草丛里开着的小花还好…… 他慢慢嚼着,原来这就是糖,这就是甜吗? 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么美好的味道? 这种奇妙甜蜜的滋味,仿佛是给他打开了一扇前所未有的新的大门,嘴里是甜的,大滴大滴的眼泪却如泉涌般不由自主地顺着小脸滑下…… 他尽乎虔诚地吃完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甜饼,想起给他老婆婆说的话,吃完要喝水,去哪里找水呢? 他顺着小路漫无目的走着,终于在一处竹林前找到了一眼小泉,趴下来喝水时有一个光头的老爷爷过来与他说话,然后将他送回那处高墙小院,哑伯伯这次出乎意料的没将他捆起来,又过了几日,他被带出小院,带到了光头老爷爷那里,老爷爷说从此后自己跟着他,不必再回原来的小院。 这就是他的师傅,他跟着师父识字念经。师傅住在后山,地方很大,他可以随意玩耍,只要不穿过那片竹林走到前面——他想走也走不出去,只能在林中打转。 再后来,他偷听到了师傅与老友说到他的身世,从此无法再听天由命地继续做个打坐念经的小和尚…… 走到今天,回首来时路,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心中支撑他的,除了不甘于命,还有老婆婆的顺手施善,初尝白糖软饼甜蜜滋味时的颤栗…… …… “公子?” 玄朗被荣娇的一块蜜饯勾起往事,一时神色恍惚,幽黑的眼眸深沉莫测,岐伯在旁看得心惊,不由小心翼翼的出言相询:“……莫非小楼公子的蜜饯,味道不合?” 不然怎么只这么在嘴里含着,不见咀嚼下咽,也不见吐出,这是味道好呀还是不好呀? “极好,甚合我意……” 玄朗眼眸微垂,再抬眼时,眼底的风云变幻已重归风轻云淡,牙齿割开果肉,果肉中的每一个小颗料都在争先恐后的开裂,释放出更多的甜意,味道充盈在嘴中的每一个角落,甜到浓郁的糖汁滑向喉咙深处…… 因为嘴里含着果脯,他的声音低而含糊,岐伯只听到了极好两字,后面的几个却听得不甚清楚。 “噢……” 极好就好,岐伯放下心来,施礼退下,这小楼公子还真是邪门儿,公子凡是对上他的事,就有反常之举! 不就两匣子蜜饯点心嘛?再独特又能独特到哪里去?公子还能为了一块果脯动容?含在嘴里不言不语一动不动站了这么久,是怎么回事? 公子还没吃过蜜饯吗?何况,公子的口味素来是没有偏好的,何时喜欢吃甜了? 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入心 玄朗将所有人遣出,独在书房,将荣娇送的食盒打开,再也难掩欣喜之色,就象得了宝藏的孩子,每样取来逐一品尝。 甜酸咸、糯软酥、干脆爽、绵硬韧,不大的两个食盒,几乎纳括了所有的口感滋味……玄朗边尝边忍不住嘴角的上扬,这么多味道,小楼的口味还真是复杂! 同好同享,这不会都是她喜欢的吧? 幸好,他有个疼他的乳娘……小孩子能有糖吃,也算苦中有乐。 玄朗又拈起一块蜜渍黄桃放到嘴里,微眯了眼睛,满脸的幸福与满足…… 这些年,他将这甜蜜的滋味深埋心底,没有任何口味上的偏好,酸甜苦辣咸,何味都能入口,对享受已然能屈能伸,盛席华筳食不厌精坦然享之,野外简驿粗茶淡饭亦能欣然而食。 以他今日的地位,若是有意,山珍海味再少见的食材也能弄到,世人皆道他无口腹之好,却不知心里执着多年,从未忘记的始终是最初那惊为天人美好到令他流泪的甜滋味。 在之后的好几年,在他从幼童到儿童到少年,一路上最期待的礼物莫过于有人会与他分享一把糖一包甜点心……可惜,从未遇见! 等他有能力日日浸泡在蜜罐里时,随心所欲尝尽天下糖滋味时,他却从未对甜之味表示过特殊偏爱,曾经的童年里年复一年的期盼渴望成了早被遗忘的旧梦。 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曾经对糖对甜的向往。 直到今天,在他全然没有准备时,小楼用两盒攒得满满的各式各样的蜜饯点心,悍然轰开他的心门,久远的梦想猝不及防间猛然实现。 原来,他的眷恋与渴望从未少过一丝一毫! 小楼,真是贴心! 嘴里的蜜液顺着喉管一路流下,玄朗的心也化做了一滩糖水,那个小小的身子彻底地印在了心上。 从最初带些逗闷的顺手为之。到后来的相交日厚,渐成手足,到这一刻,在玄朗的心里。小楼已从陌生人成为再难割舍的牵绊,是他为之护佑疼爱的亲人。 这番念头若是被岐伯阿金几个知晓,肯定要悔得抱头痛哭——有没有天理啊!谁知道主子还喜欢这个呀?隐藏得太深了! 主子那样巍峨俊秀的人物,谁没事敢塞给他一包糖或往他的案头搁盘蜜饯啊,要放也是放鲜果点心。谁会想到象打发小孩子似的塞把甜腻腻的小零嘴给公子?那简直是亵渎! 谁要是动了这个念头,不待他行动,自己人都先把他灭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主子会要这个?这是要暗讽公子幼稚还是讥嘲他娘们气? 上回所谓娄城特产的酥糖,公子让人稍了几盒给小楼公子,自己可是一口也没尝的! 公子捧着一大盘小孩子与闺阁女子才爱吃的糖块果脯,嚼得眉开眼笑,心满意足? 画风太美妙,做梦也梦不到这个! 荣娇可不知道自己的食盒误打误撞正中了玄朗的软肋,不知道对于玄朗而言意味非凡,并不是简单的两盒零嘴吃食! 更不知道玄朗晚餐都没用。就着一壶白开水漱口,将她装在食盒里分享的,每一样都品尝了一番,更不知道因为这两盒点心零食,就将这个小巷子碰上的实力派便宜大哥发展成了铁杆的亲大哥。 她离了晓阳居顺道去芙蓉街探望李忠。 又养了这几日,李忠的伤好了些,虽还不能下地走动,已经从之前的趴卧到可以侧着身子半躺半坐,外界的消息他也听说了不少,说到通源的被封。见荣娇兴致不错,担心她会冒进:“……公子,通源虽是遍布国朝的粮店,对海家不过是九牛一毛。即便全部查封,也伤不到海家的根本,何况现如今只是在都城的几间铺子被查封,对海家而言,连一分元气都伤不到……您切不可掉以轻心……” 更别想着要与海家对着干,通源被查。这也算给咱们出了气了,以后这事就放下吧……但愿海家别再找我们的麻烦。 李掌柜甚至都想再开药铺时,他要不要在幕后,让李同在前面张罗,开米铺时,他和李勇多守在仓库那边,没怎么露面。 “李掌柜放心吧,我是小气又不知轻重的人嘛?他不来招惹我们,我自然不会找他家的晦气……” 本来要找也只会找海家小姐和那个主事下人的麻烦,海家的其他人又没得罪她,至于他们恶意抬价发黑心财神马的,与她是无关的,她亦不会高举正义大旗去讨伐。 “那就好,那就好……” 以后他们小心谨慎些,应该是能避开的,海家并不做药材生意,按说是无交集的可能。 不怪李掌柜担心,他经商数年,对海家的仰慕与敬畏已深入骨髓,又经此一役,虽全身而退,不至于如惊弓之鸟,但想消除由来已久的惧意,还是暂不能够。 在他眼里荣娇还是个半大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吃了亏想要讨回来,实属寻常,但吃亏是福,惹不起的人,还是应该远远的躲开。虽然有池二少爷做依靠,但二少爷毕竟不能当池府的家,不若池大将军在皇帝面前有体面,想要在海家手底下讨回便宜,也是不容易的。 海家岂止仅是有钱的商人?背后搭上的官家不知几何!就比如这次,很明显的事,连安国公世子出面都没有用! 好在还有玄朗公子,不知是他使的劲儿,还是赶巧了,这件事惊动了圣上,还好皇帝圣明,不相信一间成立没多久毫无根基的小米铺能影响到都城的米粮木炭价格,指派了专人限期查清,这才还了他们清白,扯出了海家通源号。 这样的人情与运道,不是时时都能有的! 荣娇知他是好意,倒也没嫌烦,点头称是,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包力图赶车,马车慢悠悠向池府后街的方向而去,途经太清路,与对面来的一辆车对向而行。太清路是条不宽的路,平素倒也能容下两车相会,但现在路边积了厚厚的雪,只余中间供一车之行的路,无法会车。 包力图与荣娇说了一声,将车停在路边一户已清理了积雪的人家门前,静候礼让对方先行。 对方的车夫是个知礼的,错车之前先向包力图微欠身一拱手,以示承情谢意。 两车相错,包力图正欲驱马,就见刚错过去的那辆车忽然停了,车厢帘打开,有人探出头来,高声问道:“请问对面,可是小楼东家?”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约客 声音清越而熟悉,透着一丝意外的惊喜—— 荣娇一抚额,是大梁城太小,还是与他太有缘,怎么哪里都能遇上? 行踪既已被对方道破,装聋作哑非君子所为,她深吸了口气,也学对方的样子,将厢门打开撩起半截帘子:“王三公子,幸会幸会!小楼有礼了!” 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向对方拱拱手。 心里暗诽,不是说足不出户在家里埋头苦读吗?这种天儿,你满大街溜达什么?也不嫌冷? “小楼公子,近日少见。这是欲往何处?” 王丰礼面露笑意,跳下车。 没想到答话的真是小楼本人,他之前在车里听了车夫的禀告,对对方的主动礼让行为甚有好感,本来是他们刚驶入太清路,对方已经行驶了大半段路程,若是对方不让,少不得己方要倒退出去,不然双方僵持都走不了。 因为了份好感,两车交错时他就向外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对面的车夫甚是眼熟,再一仔细端详,咦,这不是晓阳居小楼东家的车夫吗? 难道车里坐的人是小楼?于是出言相询,没想到还真是有缘,竟是小楼本人。 见他下车走来,荣娇虽不愿意多寒暄,却不好再托大,只得裹紧了披风,也下了马车。 “有位长辈偶尔小恙,在下前往探疾,不想逗留间忘了天色……” 潜台词是:天不早了,聊两句打个招呼就快各自回家吧。 “这阵子天寒,易染病症……小楼公子似乎也清减了些?气色不若以往……” 王丰礼语带关切。 眼睛还挺尖的……因了铺子的事,荣娇确实瘦了些,这几日还未补回来,加之今日穿的衣服太夺目,她黄白的脸色被反衬得愈加暗淡。 “噢,前阵子病了几日,方方初愈。” 荣娇紧了紧披风,挤出一丝虚弱无力。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小楼公子还要多保重,” 王丰礼目光诚挚,面带关切:“今日有幸偶遇。又即到用膳时辰,前面就是丰源楼,不知能否请小楼赏光一聚?” 要请客吃饭? 荣娇摇头,婉言拒之:“多谢王三公子盛情,不过今日出来盘桓已久。倒是有些体力不支,怕不能尽兴,能否改日再约?” 王丰礼看了看荣娇的脸色,拱拱手:“小楼方初愈,是我唐突了……择日不如撞日,不若明日中午如何?” 不是他非要定个日子,实在是这小楼公子太难见了,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比闺阁千金还难见上一面。 “这……也好。” 荣娇本想一口回绝,忽然想到自己还想从王丰礼这儿套话,饭桌上坐下来,天南海北扯一通,最能令人心态放松,说不准就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既然王三公子盛情,小楼就却之不恭了,明日午时丰源楼,不见不散。” 两人又客套了两句,拱手道别。各自离开。 …… 三省居里一切平安,迎接荣娇的照例是栾嬷嬷的嘘寒问暖,以及热腾腾的各色美味吃食。听到她说应了王丰礼次日的宴请,栾嬷嬷想起一事来:“……姑娘。您可以套套这王三公子的话,看他是否知道两家府上忽然有了走动,是何原因?” 她可是一直没忘记之前还曾传出姑娘与此人要定亲的事呢,虽然事情后来不了了之,但这两家素无来往的府第却有交往,王夫人还曾差人给姑娘送了东西。这想想就让人心里没底,总觉得不是什么好现象。 “哦,亏了嬷嬷提醒……” 不提她还忘了这道茬,原先一心只想着从他那里套问到二哥的事情,倒把自己与王丰礼可能有的瓜葛给忽略了。 荣娇转着眼珠琢磨着明日该怎样下套,制造话题,才能在王丰礼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成功获取到自己想要的。 ++++++ 次日是个晴天,天空湛蓝,阳光照耀着地面的白雪,银光反射,愈觉眩目。 风干硬,吹在脸上象小刀子在割,荣娇带了绿殳出门赴约。 丰源楼里王丰礼早到了一步,雅间里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暖炉热茶,荣娇解了披风落座,她今日穿着玄色镶红边的外袍,领口处露出黑色的中衣,脸色虽还是不太好,却比昨日的苍黄惨白强上了几分。 王丰礼约小楼也无正事,两人喝着茶随意闲聊几句,待饭菜摆上,王丰礼也没要酒,道了声歉:“……小楼公子年纪尚小,恐家中长辈不允用酒,今日就以茶代酒,来日方长,待以为定当与小楼把酒言欢。” 噫?荣娇闻此言心中微愣,对王丰礼的言行颇感意外,这个人与她记忆中的那个纨绔公子哥儿似有天差地别,虽然前世她对王丰礼没什么了解,总归印象是极恶劣的,而今生再见,感觉这个人虽然行事有些莫名其妙,似乎好象也没有那么讨厌。 两人用着饭菜,王丰礼有心示好,将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发挥了个十足,他本身又是个有才学的,荣娇此时是小楼,对他亦无多少偏见,谈天说地,席上气氛倒也热闹。 王丰礼正好问到小楼为何选了经商之道,大夏虽无明令禁止许商人入仕,但商人的地位终归是低的,商家子若要走仕途,还是要受些限制的。 “……在下痴长几岁,托大称兄,有句冒昧之言,还望小楼贤弟不要见怪,” 谈兴浓,话至酣,王丰礼开始与小楼称兄道弟,言语也放开了许多:“若小楼不是出身商户,以你的年纪,入书院读书方是正途。” “贤弟莫误会,愚兄没有瞧不起商户之意,只是世情如此,不得不察。若是贤弟为难,就当愚兄没有问过。” 见荣娇面色微凝,王丰礼忙语意诚恳,跟了句解释。他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小楼聪慧,行商非正途,难上青云。 “其实也没什么好为难的……” 荣娇微微一笑:“只是说出来令三公子见笑,无非是家宅里的那点事,生不逢时,不为父母亲长所喜,不想天生地灭,无奈下只好为自己谋条出路罢了,没有选择之下的最好选择。” 她语气平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仿佛不觉得自己说出的真相有何悲凉。 莫非是庶子不为嫡母所容?这也是豪门大族里常有的事…… 王丰礼一时怔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明了 荣娇半真半假编了一套身世说辞,王三公子听了不由唏嘘不已,“贤弟受委屈了!” “没什么,习惯了就无所谓了,子不言父过,上一辈的恩怨情仇本来也不是我能置喙的,倒让三公子见笑了。” 相比王丰礼的萧瑟,荣娇倒是风轻云淡,十分地平和:“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怨,母亲不喜欢我,自有她原因的,我虽有心向孝,却不愿意被她现在就象件东西似的丢出去,随便找个人定亲……” 啊?王丰礼皱皱眉,小楼的长辈实在太过份了,不帮他谋划前程,还要早早给他定下亲事,不用问,肯定不会是什么得力的岳家。 “算了,不说我这些不高兴的事了,三公子,你订亲了没有?” 荣娇借势转了话题。 “我?” 王丰礼听他问得直白,不由笑了笑,点点头:“嗯,订了。” 订了?! 荣娇心底咯噔一下,王丰礼订亲了?是这一世与前世不同,他早早与别的女子订了亲,还是已经与池府暗中行事,只是瞒着没说开? 心中波涛激荡,面上却一片喜欢:“真的?” 荣娇一幅好奇又为他开心的模样:“三公子如此丰采过人,想必与你订亲的小姐定是出自书香门第,温婉贤淑,能诗善画,才貌双全,小楼提前祝你和嫂夫人琴瑟相合,夫唱妇随。” 说着举起手中的茶杯:“小楼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多谢贤弟。” 王丰礼亦举了杯中的茶一口喝干,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对荣娇刚才说的这番话极为受用,清俊的脸庞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小楼这次可没说对,她温婉贤淑容色出众倒是不假,不过,可不是出自书香门第,实乃将门闺秀。诗画上的造诣可能会差池了几分。人,却是极好的……” 听话意,对自己的这位准未婚妻甚是满意。 荣娇听到将门闺秀这几个字时,只觉得好象被重锤迎头砸下。脑袋嗡嗡做响,尤如山谷回音般,反复播放着“不是出自书香门第,实乃将门闺秀”这句话,后面王丰礼又说了些什么。已然听得不真切。 “贤弟?贤弟?” 耳边传来王丰礼的呼声,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心。 “噢,没事……我只是,太过意外……” 荣娇的嘴角扯出一道微笑,仿佛要尽力掩饰掉面上的惊讶之色:“那个,我以为象你们这样的世间高门,更会讲究门当户对……不是都说文武不结亲嘛,原来都是讹传啊,京城不是这样的……” 后面的几句话音明显低了许多,就象她在自言自语的小声嘟囔。 “也不能说是讹传……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再说她虽出自将门,门第却也是相当的,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告诉你是哪家的,还请贤弟不要介意。” 王丰礼刚才说出将门闺秀就有些后悔了,在这之前与池府传过谣言,小楼若是都城人,很容易就会猜测出来,但父亲说过了。这桩亲事眼下还不到公开的时候,时机未到。 “不介意不介意,不知你几时成亲,到时若我还在都城。定当备份成亲贺礼。喜酒就不讨喝了……” 太原王氏的门槛对他小小一介商人而言,过于高了。 王丰礼明白荣娇隐藏的话意,对他这份近乎本能式的知情识趣谨守本份,忽然就有种熟悉之感,心中怜惜,遂语气放缓道:“还早呢。若无意外,至少是要等到她及笄之后的……届时贤弟若在京中,定当给你下帖子。” 将军,还未及笄……荣娇的心仿佛被巨手攥紧,这说的,怎么愈听愈觉得是她?! “呀,还未及笄,那嫂夫人岂不是年纪还没有我大?” 荣娇故意扯着话题不放:“我今年十三了!” 王丰礼就笑了笑:“是,与你年纪相仿若。” 池家大小姐今年也是十三吧?还真巧呢,与小楼是同岁! 也不知道为什么,王丰礼总觉得对小楼有仿若故旧的熟悉之感,但小楼明明白白地坦言过,他以往从未见过自己,亦没有来过都城。 换言之,俩人在之前绝对是不可能存在交集的,可是,就是莫名地觉得熟悉…… “哇,” 荣娇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故意开玩笑打趣王丰礼道:“我听说将门人都是用拳脚说理的……您可是文人雅士,君子动口不动手,三哥以后可得对人家好,不然少不得会有几个不好招惹的大舅子用拳头来说话。一个两个还好说,若三五个哥哥弟弟一齐来,您呀……可就惨喽!唉!” 说完,脸上还带着笑,却做出垂头丧气前途堪忧的模样来,逗得王丰礼哭笑不得:“促狭鬼!要白头携老的人,自然是要善待的,不过倒让你蒙着了,她有三个哥哥!不用都上,就她二哥那武艺,一个手指头我也接不下呀,惹不起的!也不会惹。” 池荣勇池荣厚那两人,疼妹妹都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他哪敢没事去招惹他俩?要不怎么一梦醒来,交好池家兄弟是他的首务? 说到此,荣娇已经可以断定,王丰礼嘴里的这个将门闺秀,就是她自己。 池王两家长辈已经悄悄订下了亲事,只是还将她瞒着! 二哥还说父亲已经答应允他参详她的婚事!骗子,大骗子!对自己的儿子竟也使这种阴鸷手段! 荣娇的心中充满怒火,不全是为了明了亲事,在这之前她已有所猜测,王丰礼无非是证实了她的猜测,更多地却是对池万林与康氏联手欺瞒池荣勇的愤怒,不同意就不同意,定亲就定亲,为何还要骗他? 看他像个傻子似的,费尽心思地在军中袍泽及自己认识的人中给她挑选夫婿,很好玩吗? 对他的人选与询问,一遍遍拒之,很有意思吗? 心中的羞恼与心疼犹如热油沸腾,烫得她的心火辣辣的,眼底都要熏出了红意……强打着精神与王丰礼又闲扯了一会儿。 心里压着事,面色就难看了几分,王丰礼是个细心的,见他脸色苍白,似有难耐坚忍之色,想到他病体初愈,恐精力不支,虽谈兴正酣,颇有几分恋恋不舍,却还是收了话题。 荣娇谢过他的款待,并客气地表示等天气好些,下回自己做东二人再叙。这才彼此告辞,各自打道回府。 绿殳觑了荣娇的脸色一眼,“公子,莫非那王三公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不然为何姑娘的面色这般黑云翻沉? 浑身的煞气压得她喘不动气!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甘 荣娇看了绿殳一眼,摇摇头,没说话。 不是王丰礼说话不中听,是池府的那两位太过份!令人发指! 绿殳张了张嘴,将心中的疑问咽下,姑娘的脸色从未这样难看过,想来已是极为愤怒,她还是不要再多嘴多舌添乱了,等姑娘想通了,情绪自然就平静下来,到时姑娘愿意说,她就好好听着,若是姑娘不愿意说,她就要谨守本份,不该问的不要问。 荣娇紧抿着嘴,身子坐得笔挺,双手攥拳指甲戳着掌心,努力平息着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好一对慈爱的父母! 她气得不是这桩秘而不宣的婚事,有前世的经历及自己的猜测,池万林夫妇能做出这种事绝不奇怪,他们不在乎自己这个女儿也就罢了,反正他们从来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她也不在乎,更没打算热脸贴冷屁股,当她稀罕? 最可气的是他们连二哥都骗! 二哥为了她的婚事,费尽心思,不惜一改往日的低调内敛,处处高调行事,展现能力,为的就是让父亲看重,在父亲面前争得话语权,谁知池万林可好,一边假模假式地答应二哥,一边又与王家早就暗通曲款! 实在可恶! 荣娇一想到二哥那么沉稳的人,也会高兴地开玩笑说定会擦亮眼睛挑个好妹婿,就恨不能啐池万林这个伪君子一口,神马东西!对亲生儿子都使伎俩! 居然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二哥挑的人选做点评! 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就他一个聪明!将亲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很得意? 呸!他眼里只有权势,哪还有血脉亲情? 荣娇有种想动手打人的冲动,二哥三哥为了她的事,嘴上不说,还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让她放心,万事有哥哥在,背着她,却没少操心。甚至惹来不少的麻烦,因为二哥的高调,池荣兴不就是怀了猜疑忌恨之心? 连伙同外人给自己亲兄弟使绊子这样的事情都做了不止一次! 可是,到头来二哥所求的。在一起初就是个骗局! 荣娇气得身体都微微的哆嗦,她强行克制着自己,生怕一个忍不住,就身不由己地冲到正院将康氏质问暴打一顿——那样,池家大小姐就该病弱暴毙了。 呵。也说不定,荣娇冷笑,说不准与王家的联姻太过重要,不能少了她这颗棋子,池大将军向来以大局为重,康氏向来以大将军之命马首是瞻,就只能白挨这顿打了! 荣娇心底冷嘲,却也知道康氏打不得,她若对康氏动手,最痛最难过的是三哥。皮肉之痛不过一时之痛,心上的痛才是最难消弥的,她这一动手,就是彻底与康氏与池家长辈撕破脸,二哥尚还好些,三哥夹在其间,才是痛彻心扉最煎熬的那一个。 …… 荣娇一路平息着怒气,回到三省居时滔天的怒火已然沉敛,脸色趋于平静,栾嬷嬷却是知她甚深。见她如此模样,心里一沉。 偷偷叫住了绿殳,将她拉到一旁的角落处打听,可是姑娘在外受了什么气?那王丰礼既是请了姑娘做客。总不会是他令姑娘受气,难道席上还请了别人不成?既是诚心请客,哪有主人家让客人受委屈的道理? 绿殳一头雾水,茫然不知,当时雅间里只有王三公子与姑娘两人在,她和三公子的小厮都站在雅间外的门口候传。里面说了什么听不十分真切,有一点是确认的,其间并无争吵或意见不合之处,临告别时姑娘与王三公子神色如常,气氛甚好,不象起了龃龉。 栾嬷嬷一听,心里更担心了,与绿殳不同,她是知道荣娇有套问询问亲事的目的,难道是……真被姑娘问出了些什么? …… 荣娇面露倦色,半躺半坐在暖榻上,栾嬷嬷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姜茶进来:“姑娘,喝碗姜枣茶,驱驱寒气……” 待荣娇接了茶,又取了铜箸将炭火拨旺些,“姑娘,天大的事,也别跟自己生闷气……” 是呀,她知道。 她再生气有什么用!不在意的人无关痛痒,在意的人却要心疼她! 无非是亲者痛仇者快,道理是明白的,只是火气上来,一时不由人。 “嬷嬷,气死我了!” 真是气得心肝痛,气炸了肺! 荣娇没打算瞒着栾嬷嬷,喝着热茶,慢慢将王丰礼与自己的对话转述了一遍,“……你说,他们知不知道何为父母长辈?对自己的亲人也玩阴的!” 在栾嬷嬷面前,荣娇也不加掩饰,咬牙切齿,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这,姑娘是说,亲事已经定了?” 栾嬷嬷的重点与荣娇不同,与池二少爷的上当受骗相比,她更在意荣娇的亲事,嫁人关系到姑娘后半辈子的幸福,在栾嬷嬷眼中,是什么也越不过的重中之重。 “是!” 荣娇吐口粗气,与此一事上,虽然中间过程与前世不同,还是没能改变了走向,今生,她还是又与王丰礼订了亲! 这真是个令人沮丧的事实! 这说明,她这半年多的折腾没有起到任何有效的作用,虽过程细节不同,结果却是相同,难道不任她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不可能! 她又不是原来那个傻蠢的软包子池荣娇! 一股强烈的不服之气冲腾在荣娇的心里,若是今生与前世无异,她重活这一遭所为何来?况且她现在不仅仅是池荣娇! 属于楼满袖的不羁狂放瞬间释放,那种不管不顾睥睨众生的感觉又爆发了,池万林算什么?康氏又算什么?有何资格来左右她的人生? “姑娘,不能急,慢慢筹划……” 栾嬷嬷也慌了,这是怎么说的,居然悄没声儿地就定了亲,若是门好亲,何至于掖着藏着? “姑娘,那王三公子您认识,他的人品才貌……” “不行!嬷嬷,他人品才貌如何,皆与我无关!” 荣娇明白栾嬷嬷未尽之言,不就是觉得小楼认识王丰礼,王丰礼待小楼也亲厚,这人若是还顺眼,值得托付终身,亲事就这么认了,毕竟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她若想抗婚,也是不成的。 但是,她不会再嫁给王丰礼! 哪怕这个人比之前世,已然不同,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无论如何,他再好,她也不愿重蹈覆辙,何况,这么一桩为利益的政治联姻,好又能好到哪里? 朝堂局势风云诡谲,届时一句身不由已,就能摘得干净清白,重新披红戴花,另娶新妇,到那时,还有谁会管她的死活? 况且,在荣娇的眼中,这桩婚事,是导致二哥三哥悲剧的源头,她绝对不会任其发展! 这亲,订了能退,不退也得退!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试 退亲? 栾嬷嬷张张嘴,怎么退?且不说退了亲,会有碍姑娘的名声,就是不怕名声受损,这订亲退亲,也得长辈出面,姑娘自己如何自行其事? “姑娘,这事急不得,可得想个万全之策,要不,还是先跟二少爷说说?” 就算看不上王三公子,也不能冲动行事,还是得听听少爷们的意见,请少爷们拿个主意。lWxS520.coM否则闹腾一顿,最终坏了名声丢了脸,亲事还没退掉,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 自然是要告诉哥哥们的,只是,荣娇心口发闷,二哥知道了真相,怕是会很难过吧?他一改多年的行事方略,就是为了给她求个婚配自主,结果却……! “我会给哥哥们写信的……” 只是退亲之事必定是极为棘手的,因为这桩亲事旨在联姻,不存在般不般配合不合适的问题,不能按常理论之,无论哪一方出些事故,即便她愿意自毁名声,或者王丰礼爆出丑闻,两家都会最终达成谅解,婚事依旧。 除非双方间有一人死了,阴阳相隔,自然做不成夫妻……嗯,即便死了也不一定,或许利欲熏心到连死人也利用,结个冥亲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反正他们要的只是这桩亲事的象征意义,如果有需要,不管是活人死人,都可以的。 若死的是她,池万林与康氏是绝对是做得出来的!反正实际论起来对王丰礼也没多大影响,除了会赚个一往情深的好名声外,照旧娶得娇妻美妾! 若死的是王丰礼,嗯,那更简单了。跟牌位拜堂成亲,然后囚禁小院,美名其曰为亡夫祈福修行,哪管她愿不愿意的? 实在不行,她就假死换个身份,离开大梁城去过自己的自在日子,只是这样就要与哥哥们分开了。且以后也不得再相认…… “姑娘。就算订了亲,总得要及笄后才能成亲的,还有时间慢慢想法子……” 栾嬷嬷温言宽慰。着急也没用,总得心平气和下来,才可能寻个良方,内心里栾嬷嬷却是惶恐的。若大将军与夫人铁了心要如此行事,姑娘可怎么办? ++++++ “咚!” 池荣勇一拳重重击在旁边的桌案上。紫檀木的桌面上被砸出碗口大的窟窿,桌腿哗拉一声断掉了,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盯着手里那张薄薄的信笺,池二少的脸绷得比冰山还寒硬。眼底浮动着红色的怒火,信上是最熟悉不过的荣娇的字体,短短一句话:小楼自王丰礼处得知其已与池家订亲。 这几个字如重锤连番击来。一瞬间砸得池二少爷头晕目眩双耳轰鸣——怎么会这样?荣娇已经被许配了人家? 父亲怎可如此? 既已与王家订了亲,为何还要假意许他?哄他放松警惕。以为自己可以为妹妹谋得良缘佳偶? 心痛如刀绞的滋味中又夹杂着些许的果然如此,这方是父亲母亲的惯来行事作派啊……可笑他心底明明是知晓的,却从来不愿意去承认。 “二哥,现在怎么办?” 池荣厚对满地的狼藉视而不见,“难道任由妹妹嫁给王三?” 已经定了亲,父母还瞒着他们,想来这桩婚事是难以退掉的……而且他觉得被教训跌破了脑袋之后的王三似乎也不是很讨厌。 “二哥,你觉得王三怎么样?” “不怎么样!” 池荣勇冷哼了一声,怪不得之前对自己兄弟百般示好,还编出一套做梦的说辞,敢情他从头到尾就是知晓内情的,什么知梦结交,怕是听说了他们府里的情况,故意套近乎,在他们兄弟面前留个好印象,为了顺利娶荣娇吧? 休想! 本就不是好姻缘,将来不知福祸,明知是个火坑还往里跳?除非是妹妹看上他了,否则他们做哥哥的是绝对不会任由父母如此行事! “我去找父亲去!” 池荣厚年轻气盛,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站住!你去找他做什么?” 池荣勇的声音寒得掉冰渣子:“挑明此事,有何益处?” 这般怒气冲冲前去兴师问罪,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指望着父亲给你个说法还是就此退了亲事? 捅破此事,父亲心情好或许会几句敷衍的话就打发了你,心情不好,会挨顿叱责,你愈闹腾,效果愈坏,被打顿板子也是可能的……白挨顿打骂,与事无补,反而惹恼了他,事情更无回旋余地,这不叫解决,这叫添乱! “那你说怎么办?” 池荣厚知道二哥说得有道理,可是:“就装做不知道?” 这怎么成,任其发展,结果不是必然的? “暂时不要说破,妹妹还未及笄,这事,还有时间。” “也就一两年的功夫,况且及笄前出嫁也是有的……要不,我找个机会回城让王三那小子主动退亲?” “没用的。” 池荣勇摇摇头:“他做不了主,何况,他也无意退亲。” “不退亲,就揍他!打残了看他退不退!” 池三少火气很大,娘淡的,自己老子打不得,王三那小公子他还打不得? “打残打死都没用,” 池荣勇看得透彻:“联姻,也不是非得活人。” “那,那……” 不至于那么凶残吧?池荣厚被这般冷酷之言惊着了,他握了握拳头,绞尽脑汁寻主意:“要不,找个合适的对象,与妹妹凑成一对?反正这亲事也没过了明面……张津怎么样?给张津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他娶妹妹,倒也勉强……” “不行!不能拿妹妹的名声做文章,” 池二少断然否决:“这都什么馊主意!若妹妹与张津有了牵扯,又爆出与王家订亲的事实,届时王家不肯退亲,却又不肯以妻位待之,我们理亏在先,不更毁了?亲事要退,但绝不能与妹妹扯上任何干系。” 自污清白名声退亲,这绝对不允许的!有问题,也一定是王丰礼有问题,或者双方长辈因某些原因改变了主意,或退或订,在外人眼中,妹妹只是个听从长辈之意,不能自主的无辜可怜的娇弱女子。 “我知道,我这不是没辙瞎想吗?二哥你有主意?” 池荣厚顿足,揍王三不管用,妹妹这边抢先寻得良配也没用,有什么好法子?他回府去缠闹母亲? 摇摇头,这个没用,母亲也是听父亲的,这样的大事,她再疼自己,也绝对不会松口的。 “在想!” 池荣勇捏着眉头,难道眼下除了一个拖字诀,别无他法? ++++++++(未完待续)&gt;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定策 “……二哥?” 池荣厚等了半天,见二哥掐着眉头一直没说话,忍了又忍,还是出相询。 小说 “莫催!” 池荣勇姿势不变,如一尊冰雕像似的。 “……” 池荣厚张张嘴,他也不是要催,只是着急而已。 唉,要是他能干些就好了,不用父亲听他的,至少在父亲面前说话有些份量就成,不象现在,他说的话,轻飘飘地跟放屁似的……还不如放屁受重视呢! 池三少苦笑自嘲,以往他和二哥能护住妹妹,那是因为在父亲看来,全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他根本懒得理会,才会任由他俩折腾,放到与府中利益相戚的大事上,根本不会有他俩置喙的机会! 二哥多厉害啊?整个大营无人能敌,真比试起来,父亲肯定都不是对手!可这样又怎么样呢?父亲还是照样能画个大饼让哥俩白乐呵一场,到头来,还只能忍了——你见过找父母亲长要说法讨公道的小辈吗? 开玩笑!孝字大过天,别说这事本也轮不到做哥哥的插手,就是可以,父命怎么硬违硬抗? 妹妹真可怜……明明什么过错也没有…… “荣厚,你说他们为什么非要给妹妹订这门亲?还不声张?” 良久,荣勇揉了揉被掐得红紫的眉头,抬头哑声问道。 “二哥是说……?” 荣厚眼睛一亮,二哥是要从根本上找原因,询求解决之法? “原因或许有二,一是圣心所向,观上意而行。试测之举。” 池二哥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推测说与弟弟听。 “嗯!应该是!” 池荣厚频频点头:“我朝将相不和由来已久,虽利于实施平衡术,发展至信,强敌环伺,已是弊大于利,今上虽有些许个人偏好。却是不想朝堂之上泾渭分明的!二哥你说这是父亲投上意的破冰之举?” 是看出了皇上有意消除文臣武将的隔阂。所以才将妹妹许配到文臣之家?秘而不宣,是觉得时机不到? “这是其一,若仅如此。倒也不是全无解脱之法,怕只怕还有其二……” 池荣勇的脸色愈显郑重,探身在池荣厚耳边,压低声音。近乎于耳语道:“东宫悬空,若私下站队。此举因人授意别有内情,就难善了……” “不会!” 池荣厚张大了嘴巴,难掩惊诧:“父亲是纯臣!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头脑发昏去参和党争夺谪的漩涡吧,好了是有从龙之功。若有个闪失,搞不好就是抄家灭族之祸!父亲甚得圣上龙心,没必要做这种事! “是人都会死……一朝天子一朝臣。为家族孤注一掷也是有可能……能入局的,都是认为自己不会输的……” 池荣勇语气凉凉。春秋鼎盛正当壮年谁不会说?没有长生不老的天子,是人都有一死,父亲为了家族权势富贵绵延不衰,生出些别的想法,在他看来,实在没什么好惊讶的! “不会的,二哥你想多了。” 池荣厚不相信这种可能,父亲那么精明能干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可能掉脑袋的事? “会不会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池荣勇语气平稳中竟带了丝漫不经心,他也希望不是后者,只是前者为了迎合圣意,那就最好不过了。 “怎么试?” 池荣厚向来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也能跟上二哥的思路,常常他说上句,自己就能领会下句,这次,怎么觉得完全跟不上节奏? “荣厚,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何打算?” 出乎意料的,对上弟弟急巴巴求解的小眼神,池荣勇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我将来?” 池荣厚愣了,二哥怎么忽然严肃认真的问到他的人生规划?确定不是在商量妹妹的亲事? “没特别的打算啊,大哥是长子,家业肯定是他承袭,我又不比二哥你武曲星下凡弓马娴熟武艺超群,估计会管管府里的庶务,在军中谋个闲职小官……做个低等军官,富贵闲人呗……唔,应该这样的。” 池荣厚答得轻松,语气甚是漫不经心,长辈们不就是这样安排的吗? “我是问你自己的打算!” 池二少的语气严厉了几分,“不是问你别人的打算!” “我没打算啊,我又没那么大的本事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更不可能从大头兵做起,估计也就是这样……或许会跟小楼合开个铺子,做买卖赚些银子花花。” 不然呢? 他想做别的,也得爹娘同意才行。而且由他本心而论,也不喜欢打打杀杀,虽然他遇到不快事,总想拨拳相向,但对于行军打仗操办军务,还真没多少兴趣。其实他最感兴趣的是…… “读书,参加科考。” 池二少清淡如冰的声线,慢条斯理地抛出几个令池荣厚彻底大惊失色的字眼。 “科考?二哥是说我从文?” 这是他听到的最不可思议的提议,池荣厚怪叫一声:“我可是将门之子!” “将门之子又当如何?” 池荣勇浅浅地扫了他一眼,语气淡然道:“池家祖辈上论三代,是耕读世家。” 谁规定祖辈可以投笔从戎,后世子孙就不能弃武从文? “可是……可是……” 池荣厚结结巴巴欲要反对二哥,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似乎他说的也有道理。 “你不喜欢?还是怕寒窗苦读依旧榜上无名?” 池二少微微翘了翘嘴角,“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被二哥一激,池三少顿时涨红了面皮,他怎会不敢?想他堂堂池三少生来聪慧,过目不忘,天生读书的材料!当年府中请的夫人就曾多次感叹他若是生在书香门第,一定是才华横溢,状元不敢打包票,进个前三甲是妥妥的! “若是对退亲有用,我明天就拜师进书院求学……这样就能退亲?” 不是他脑子笨,真是搞不明白这个与妹妹的亲事有关系啊。 “可以一试。若父亲是猜忖圣意,与联姻比起来,你这个出自将门的嫡幼子有志于文人科举一道,不是比联姻更能令圣上满意吗?” 池荣勇将自己的打算细细说给三弟听:“让儿子读书进学,不是比将女儿嫁入文臣之家更有魄力吗?待你能得到先生的赞许,名声鹊起之时再与父亲谈妹妹退亲之事,若是真为此原因,想来他不应该过份拒绝才对。” “只是派别之争由来已久,你若选了此路,必会引人瞩目,少不得要受到排挤打压,此去艰辛,未必好走。” “无妨!诚如二哥所说,我若进学,必引人注目,众目睽睽之下,太过阴损的伎俩反倒不方便使,几句酸话些许攻击,我受得住!” 那些算什么,他才不怕呢,实在惹急了,小爷夜里下黑手揍他个鼻青眼肿!他更担心的是……“如此会不会弄巧成拙,觉得王家可成助力,反而愈发抓住不放?” 别人不敢说,母亲就绝对做得出来的! 池荣勇面色一僵,倒是把这种可能忽略了!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寻找于晴亲书友081113141025630亲的票票,多谢支持!&gt;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承载 “这……” 池荣勇被问住了,这还真是兵行险招,他只想到父亲在其中的决定作用,却忽略了母亲,以母亲对荣厚的疼爱,牺牲荣娇的婚事来成全荣厚的前程,那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 有母亲在其中做梗,就算父亲真的是为迎合上意,也未必会同意退亲,若为荣厚前途计,与王家联姻,有莫大的好处! 非但不能退,反而会紧绑着不放手! 届时荣娇为了荣厚,再不满意也会应承下来,呵!他这个倒真是馊主意! 只想着一举两得,既圆了荣厚喜读书的梦想,又能解了妹妹的难题,殊不知竟有可能做成了死局! 池二少的脸上少有的现出懊恼之色。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也可以反将一军的,” 倒是池三少先反应过来了:“若是父母不答应,我就不入仕途了,重新做个闲人就是。将来二哥你做了大将军,让我在你帐下当个小兵就成!” 要他的前途,就退了妹妹的亲事,不退妹妹的亲,他就止步于此,借此放出风声,因不耻于用妹妹联姻做助力,忿而自绝前程,这样的话,好名声的父亲极有可能让步……至于母亲吗,父亲做了决定的事,她是不会坚持反对的。 “别犹豫了,反正也没别的万全之策,将来只要我不愿意,谁逼也没用!” 池荣厚反倒坚定了决心,他自幼喜欢读书,虽然也喜欢舞刀弄枪,更多的是出自将门之子的自觉性,倒不是象池荣勇那样,对此有种发自内心的欢喜与着迷,相比之下,他实际更喜欢舞文弄墨,只是因为出身之故,从未想过走科举之路……即便偶尔动动念头。也只是想想,似乎没有动机促使他一定要这么离经叛道,更不愿意为了自己阖府上下闹得鸡飞狗跳的。 可是就着长辈铺设好的路走下去,他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二哥的这个提议。对他也是一个契机,不管将来是否入仕,至少能在书院里正经读书做学问,也是难得的经历。 “可是这样你就要自毁前途了?” 池荣勇难得有些犹豫不决,妹妹要管。弟弟也不能弃呀,他要的可不是顾此失彼,将来陷入两难之地,必须在二者之间做出取舍。 “这怎么叫自毁前途?” 池荣厚两手一摊:“暂时弃武从文又没规定将来就一定要入仕为官,官场那一套,可不是我喜欢的!再说不还有你吗,有二哥在,将来提拨我当个低级军官,总还是可以的吧?怎么,难道二哥对自己没信心?” “那倒不是。” 好为难啊,池二少的淡定不在:“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就算我读了几年书有了功名,却无意仕途,再次投笔从戎,结果也会与现在一路平顺地走下去没多少区别,现在,却有可能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二哥,你就不用再多想了,现在应该操心的是我应该去哪座书院。拜在哪位名师门下……” “再有就是尽快给妹妹回信,让她不要焦灼此事,哥哥们自有解决之道……至于其它的,就不必全告诉她了。” 还是待这件事情有些眉目后再说与妹妹知晓。不过他准备读书进学的事情倒不必瞒着妹妹。 “二哥,你可是我们坚实的后盾,有你在,些许变故不在话下。” 池荣厚双眸亮晶晶的,半开玩笑半认真到。 “嗯!” 池荣勇点点头,他一定要更努力……在大营恐难有出头之时。积攒军功也太慢,或者他应该请调去边关?那边虽无大战事,小规模的摩擦却常有发生,既能上阵杀敌又能快速累积军功,于公于私都有利! 池二少动了请调的念头,嘴上却说:“荣厚,拜师的事,二哥没多少门路,不认识什么有名的先生……想让闻刀打听打听,有了人选之后,我们再商量如何请教……” 兄弟俩又核计了半天,确定行事步骤,如何做才能使父亲无从反对,大致商量出个可行的计划后,才又斟酌着语句,给荣娇写了封回信。 +++++++ 小哥哥要弃武从文? 荣娇看到这个消息,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情,前世没有发生过! 前世小哥哥一直跟在池荣兴身边办差,并未有过读书走科举之路的行为,小哥哥是否有过这样的想法她不知道,前世小哥哥也是性喜读书,过目不忘极有才气的,或许是想过的,但他最终也没有付诸于行! 这样的变故,是好还是坏呢? 不知小哥想入哪座书院读书,可有拜师的人选? 忽然就想到玄朗…… 如果请玄朗帮忙介绍个好先生?不知他是否愿意? 荣娇觉得观玄朗素日的言行,他肯定是认识不少有学识的读书人,或许给小哥引荐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予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呢? 连小楼这样的商户他都有办法引荐入学,何况小哥哥? 反正玄朗自己说的,有事找他,自己就先问问,不成也没什么……小哥哥情况特殊,若是能拜在名师门下,益处多多。 心动不如行动,小哥哥的事就是自己的事,荣娇毫不犹豫地就给玄朗写了封信,拜托他帮忙留意人选,为了找到适合的良师,荣娇在信里简单介绍了自己小哥哥的基本情况:出自行伍之家,记忆力超群,性情略跳脱,思维敏捷,不喜刻板束缚,进过家学,粗通四书五经。 为了更有说服力,又从小哥哥以往做的文章中挑出一篇来,一丝不苟地抄写了一遍,想想觉得还不够,又挑出首诗作了,认真抄在纸上。 以文阅人,也让玄朗对小哥哥的水平及性格有个基本的了解,挑个更适合他的师傅。 为了以示郑重与紧要,这封信小楼是亲自送去晓阳居的,不象往日那般打发了绿殳跑腿。 果不其然,次日一大早岐伯就打发了人到芙蓉街报信,说是他家公子请小楼小公晚上一起涮鹿肉锅子,有些详情要当面谈。 真是神速! 荣娇痛快地答应,下午还与栾嬷嬷一起动手,做了一匣子甜味点心,自制的玫瑰麦芽糖也装了一份,天刚擦黑,就赶到了晓阳居。 没想到玄朗到得更早,荣娇去时他已然拿了本书闲候多时。 “……小楼,适才说的几位先生,人品学识都足以做他的师父,只是师徒间也讲究个缘分,最好能性情相投,我不了解你的这位朋友,依你之见,哪位先生更适合与他?” 玄朗知道荣娇最关心的是什么,一见面就先把找先生的情况介绍了一番。 “我……” 玄朗介绍的这几位人选,荣娇瞧着个个都好,实在不知应该如何比较甄选。 “你这位朋友性情如何?可有心仪的先生?对进学科举之路自己可有计划?家境如何?束脩方面,可有为难之处?” 见荣娇一脸的无从选择,玄朗笑了笑,温和地给她提示。 心底暗忖,小楼的这位朋友多半就是自己猜测的那位,若是他,倒真是不好选!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点透 听完玄朗的数个问题,荣娇定定神,开始认真思索:“我三……噢,我这位朋友,性情洒脱不喜拘束,束脩上没有问题,家境优渥,不缺银钱,不过他出自将门,走科举之路多少有些离经叛道,最好选那种信奉有教无类,能因材施教的先生,门下的弟子也无文武偏见的……” 她可不想三哥找个先生,还要整天看先生的脸色,受同门冷嘲热讽,排挤打压。 “还有,最好拜个名声大学问高的先生,做他门下弟子就能引人注目的……” 小哥哥是有这个意思吧?不然说什么要一鸣惊人? “……” 玄朗清俊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他这么与你说的?” “有什么不对吗?他说不鸣则矣,一鸣就要惊人,想来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再说,名师出高徒,先生学识名望高,做弟子的不是受教更多?” 荣娇被玄朗笑得有些不确定了,难道自己理解错了? “你这位朋友,是池三少爷吧?” 啊?! 荣娇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心底涌起波涛,难道玄朗查过自己的底细? “大,大哥何出此言?” 他怎么知道的! “稍微一想就知道啊,池荣厚的小厮闻刀不是替你跑过腿?” 玄朗可不知道面前小人儿的愕然之色是被他吓出来的,他温声又极有耐心的解释道:“你的朋友,出自将门,弃武从文又想急于成名,除了他,还能有谁?” “没想到池大将军还能养出这般有情重义,为至亲骨肉不计代价的儿子……小楼,池家老二与老三,皆是可交之人。” 什么? 荣娇愈听愈不懂,为至亲骨肉不计代价?大哥是几个意思啊。完全不明白! “你不解情况,” 玄朗见她急于求解,也不卖关子:“池荣厚有个嫡亲的妹妹,你知道吗?” 知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然后呢?与他妹子有何关系? “他这个妹妹不得父母的欢心。倒是池荣勇与池荣厚对嫡妹甚好,他家长辈私底下给他妹妹订了门亲事,估计他是知道了这桩亲事,才想要改换门庭的。” 还是不懂!这与那门亲事有何关系? “那门亲事不甚稳妥,明知或许有火坑。他定是不愿让妹妹跳的,此举是为退亲,只是,依他父亲的为人……成败难说,他能有这个决定,不失为性情中人。” “我原以为他有意于科举入仕,如此于化冰老先生适合,中正平和,门生入仕者多。他既出自将门,想来于文臣清流间并无人脉。能得同门师兄弟扶携,与他未来前程会有益处……” 玄朗将自己的思量说与荣娇听:“不过眼下看,倒是大儒庄烟生更适合,先生才高八斗,地位非凡,闲云野鹤般的人物,收徒甚严,等闲人不入其眼,若是能拜在他的门下,自能一鸣惊人。即便不能入正式拜师,能入门下听学,得其指点,也足矣达成目的。” “可是。那样将来怎么办?” 若是将来不能入仕途,小哥哥以何安身立命?还要再做回武将吗? “将来?” 玄朗笑了:“小楼,你是关心则乱,将来他当然可以下场会试啊,谁说庄大儒的徒弟就不能参加会试了?乡试三年一次,今年八月秋闱刚结束。池荣厚没有任何功名,就算拜在于老先生名下,也没有资格参加明年二月的春闱,他妹妹年纪未必能等到下一次乡试,所以,他若想要帮其退亲,自然是拜在庄大儒门下更有份量……” 你还是个孩子呢,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的? “这样吧,为防大哥猜错了,误了你朋友的大事,你可以把两位先生的情况介绍给他,让他自己选择……毕竟我不了解内情,或有差池。” 根据手中掌握的情报,玄朗不认为自己猜错了,不过既然小楼不放心,还是让池荣厚自己选吧,这两位先生,他能拜到哪位的门下都足以引发热议。 …… 荣娇整顿饭都处于恍惚中,好在吃的是涮锅子,沸腾的锅里翻滚着食佬材,始终热气腾腾的,她又埋头于碗中,坐在对面的玄朗看不真切她的脸色。 ……“小楼,岐伯之前与你讲过吧?庄子储存的酿酒粮食我移做他用了?” 玄朗想起一事来。 “说过。” 前段时间岐伯打过招呼,她没在意,本来当初提备粮也是有原因的。用就用了吧。 “岐伯已经按市价核算了银钱,银票他备好了,一会儿你拿去。” “不用了!留着再进粮吧。” 荣娇急忙拒绝。 “这是多出的,你应该得的。” 那些粮食他拿去救济贫民了,小楼身家不丰,该算的银子还是要算,若没有他的建议,庄子里也不会提前备下这些粮。 “又是亲兄弟明算帐吗?” 荣娇笑问。 玄朗含笑点头又摇摇头,取公筷给她挟了些青菜:“鹿肉火大,配些清淡的。”。 “咦,那这回是顺眼?” 荣娇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虽然银子是好东西,可我欠了大哥这么多人情,真不好意思拿这份钱。” 总是麻烦你,栾嬷嬷说得对,人情债最不好还。 “小楼,” 玄朗的声音似乎带上了抹郑重,“对于有的人,能有机会不带目的单纯地对一个人好,不求回报,只为情谊,也是他的可遇不可求。” 唔?有些深奥没听懂,是说自己给了他帮自己的机会吗? “那,我把银子收下?” “嗯,缺银子找岐伯拿。” 说到这里,玄朗忽然有些疑惑,刚一上秋天还没冷,小楼就忙着收粮收炭开米铺,还提议让酒坊提前备上原材料,她是早有打算还是碰巧了? “你那铺子,现在还开着?” 玄朗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开了,没东西卖。” 荣娇没在意,顺口答道。 “以后有什么打算?” 继续不动声色地话家常。 “看情况吧,开春后青黄不接,米面粮食的价格肯定低不了,进货渠道没有优势,进价高就没多少赚头,到时再看吧,铺子一租三年,租金交了一整年的,总不能空着,若不转租总能卖些东西的。” 荣娇没提防,实打实地说了自己的打算。 米炭生意本就是权宜之计,一锤子的买卖,当时是为了拿批文需要个门面,也为了出货方便,才开的,年后准备开药铺,米面利薄,或许就转租了也不一定,听听李掌柜的意见再说。 “你呢?想不想与池荣厚一起拜师?” 这孩子是不缺银子了还是对做生意没了兴致? 玄朗倒是觉得他若与池荣厚交好,一起读书也是不错的选择。 “呃……” 和三哥同窗? 荣娇摇头:“不想,我还是喜欢做生意。银子永远不嫌多……” 看了看玄朗的脸色,心虚地又补了一句:“或许再过几年想法会变的……眼下还是不想的。” 哪个老师都喜欢上进的学生吧?就凭人家天天给她布置批改作业的用心,一口否决实在不好意思,以后再说。 还是让小哥哥先拜名师更重要些! 总之,将来她绝不允许小哥哥为了退亲之事自毁前程! +++++++(未完待续。) PS:谢谢一把思念亲的打赏,多谢支持!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惊爆 池大将军连着几日暴躁不安,不知自己是走运了还是要倒霉了! 总之就是家门不幸,出了个逆子! 不声不响就闯出这么大的祸! 平时以为他年纪小没个正形,犯点小错没关系,谁想到他竟然胆大妄为到连天都敢捅个窟窿! 想到这个,池万林就恨不能将池荣厚抓过来痛打一顿,叫你自作主张!叫你肆意妄为! 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京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愈是平静,就愈觉诡异,他的心就愈发不得安稳。 …… 老实讲,池大将军忐忑,京里的朝臣们也看不懂呢,池万林这厮是要做什么?年初传出他要与王侍郎府上结亲,后来不了了之,这要到年跟儿了,又爆出他的嫡三子拜到大儒庄烟生的门下,要跟庄大儒读圣贤书! 而庄大儒居然还没拒绝! 当场考校之后,道了句孺子可教,就收下了! 庄大儒,杏坛泰斗,当年指点过今上学问,是不在野的国师;池荣厚,京东大营主将池万林的三儿子,行伍出身,一介武夫! 怎么看,这两人也凑不成师徒……池万林想干什么? 想得多的文臣们自然阴谋论了,心眼不够的勋贵武将们就直接了许多,你小子明明是将门,好不好地弄个儿子去学酸儒做派,想干嘛?瞧不起自己个儿的出身? “……厚哥儿,你是要气死娘吗?” 康氏气啾啾地盯着面前的小儿子,这个小冤家呀,就没个省心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自家是做什么的?跟着你大哥,以后前程还会少你的吗?你怎么就猪油糊了心,什么大师大儒的!难不成将来你还想考状元?是那块材料么!” “娘怎么就知我不成?” 池荣厚本来还跪着,听康氏这么一说,自地上站起身来,自顾往椅子上一坐,反问道:“咱家是做什么的?不是说老祖宗以前也是读书人?吃不上饭了才投笔从戎的?” “你!你也知道是吃不上饭才从军的?” 康氏被他漫不经心地态度气坏。一时也口无遮拦:“有老祖宗的前车之鉴在,你也想将来走投无路没饭吃?!” 池荣厚笑了笑:“母亲,您可是池家的媳妇,这样说池家的老祖宗。真的好吗?” 康氏气得要抓身边的东西砸他,转了一圈没看到有合适的,只得狠狠地剜他两眼:“少给我耍花枪!你现在就去那个什么庄大儒那里,告诉他你不学了,明天就回京东大营去!” “娘。这可不成,这拜师礼都行了,岂能如此儿戏?大营我是不会去了,明天我就要正经跟着师父读书了。” “你不去是吧?你不去我替你去!” 康氏气坏了,这个孽账! “不想去大营也行,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自己院子里反省吧!何时知错了何时再出门!” 哟,这是要禁足? 自小被康氏宠坏的池荣厚根本不怕她的要挟,用几分随意的口吻道:“随便!您要是不想坏了父亲的名声,尽管去好了……不过,儿子可要提醒您。” 他拉长了声音,一副我是全心为您着想的好儿子模样:“我师父可不是随便什么贫困潦倒吃不上饭的穷书生,他老人家可是指点过今上的诗画文章的,从来都是别人跪求着想投到他门下,哪怕是能得他指点一二,也是莫大的荣幸!还从来没有拜师之后敢弃他不要的徒弟,您呀,要是觉得这大将军夫人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了,尽管去!我没意见!” “喏,这是我老师的住址。先生图清静,他的住所等闲人是进不去的,不过,您若说是我的母亲。门房大概是会让您进去的……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份,到您这儿就成了不务正业,您到底是真疼我还是假的?您想怎么做,儿子不敢拦着,若是没别的吩咐,我先告退了。” 说完。起身走了。 “你,你这个逆子,你给我回来!” 康氏没想到他一番长篇大论之后,竟然就走了!竟然旁若无人地走了! 等她反应过来,池荣厚已经不见了人影儿,康氏气得倒仰,这都造的什么孽!即便她是武将间的内宅妇人,对文人的事没多少了解,也是听说过庄大儒的名号的,连圣上见面都尊称一声先生,她哪敢真上门替厚哥儿去辞了师父? 她这番声色俱厉,无非是要厚哥儿自己去,小孩子心性不定,仓促间拜了师,回头又觉得还是从军的好,怕自己玩劣,堕了先生的清名,还是不以师徒相论的好…… 瞧,这么一说,也没什么吧?难道先生还要怪罪个半大小子不成? 她想得好,可惜池荣厚根本不按她的节奏来,康氏发了好一顿脾气外,慢慢冷静下来,决定还是再等等,厚哥儿再聪明,也没正经读过书,没准过几天他自己就受不了那份苦,先淡了心思,他还小,愈逼愈适得其反,你说那个什么庄大儒也是够讨厌的,不是有的是上赶子求着给他当徒弟的吗,怎么莫名其妙地就选我们家厚哥儿弟子?! 就说嘛,我们厚哥儿就是天姿超群与众不同,连什么大儒都看好了,硬要收在门下呢! 康氏虽然不喜欢池荣厚走文人路线,但对自己儿子能被这个大儒看上,心里还是异常得意的,一会喜一会儿忧,纠结得百转千回,一时倒忘了继续追打池荣厚。 说起这个,池荣厚自己也纳闷着呢,天上掉下好大一个馅饼,砸得他自己都晕乎乎的,一路到了三省居,还有几分迷糊呢。 “妹妹,你说先生怎么会看上我呢?” 不是他没自信啊,三小爷也算是个人物,可,他将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端详审视,实在没有能令先生看中的地方啊,唯一的解释就是: “荣娇啊,这玄朗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面子?” 若不是他自己的原因,一定就是介绍人的面子大,先生放宽条件给自己行了方便呗! “我也不知道……” 荣娇老实摇头,自那日玄朗说最好让三哥自己选择后,她就写了封信做了情况介绍…… 正在为寻不到先生而苦恼的池荣厚看了大吃一惊,荣娇不清楚玄朗那几个人选的份量,他可是清楚明白,几乎以为是遇到了重名现象,将信将疑间他选择了庄大儒,理由么,与玄朗猜测的无二。 然后,他就按照妹妹下一封信的要求,在指定的日子约定的时辰到了指定的地点,然后就碰上了先生,然后就被收为弟子! 然后他还没到家,池家三少爷拜入庄烟生大儒门下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恍然如梦! “管他是谁呢,反正没恶意,还乐意帮我们!多好!” 想不通就别想了,三哥你要想的是怎么勤奋读书,给你家师父争光,怎么借先生的大旗,来扛住父母长辈的压力才对! 其它的,不要多操心!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幕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处豪华府邸的书房里传来清浅却阴寒的声音:“不是说绍栋有极大地可能拜到庄烟生门下吗?为何却成了池万林的儿子?一介武夫,也敢跳出来跟爷抢?他怕是没那么大的能耐,是谁插了手?” “殿下息怒,目前看应是巧合。” 一个类似幕僚的文士率先开口:“池家三子从年初就跟随池家老大在京东大营办差,因不在军籍,短则十天半月,长则月余,就会回城一趟。这次亦然,据报是他在回城路上,在十里亭小憩,正遇上在此赏梅的庄大儒,不知怎么就入了先生的眼,考校了几句,又让他做了两句诗,就忽然提出要收他为弟子……” 这池家老三,出门踩的不是雪是狗屎吧?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就这样?” 被称为殿下的是三皇子面露疑色,“可知先生考校了什么,池荣厚做何解答,还有那诗作又是怎么回事?” 池万林自诩儒将,实际上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肚子里的墨水或许比一般武将多些,跟真正有学问的读书人是没法比的,就他的儿子,读过几本书是可能的,若说能引庄大儒青眼相待,他是绝对不信的! “考校的详情不知,那诗倒是有传开,” 文士难掩心中的羡慕嫉妒恨,在他看来,池荣厚那两句歪诗虽说还成,可那是庄大儒啊,就凭这两句多半是胡乱蒙出来的梅雪诗就能拜入大儒门下,从此一步登高?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注]。先生听了夸他小小年纪胸襟气度皆不凡,就说自己是庄烟生,问他可愿跟自己读书。” “那池家小子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应了?” 先生不知他的出身,他自己不知道? “或许他没说,说不说又何妨?先生素无门户偏见。又起了爱才之心,除非他是作奸犯科罪大恶极之辈,否则……” 文士苦笑,他是将门之子又如何?先生授徒。向来不在意出身的。只看本人意愿。 “池家祖坟冒青烟了?” 二皇子显然还是不悦,不屑地哼了声,只觉得心里的这股郁火没地儿发——本来绍栋最有希望成为庄大儒的弟子,生生被这个池荣厚给搅和了! 庄烟生虽不在野,在儒林中却地位超然。几乎是一呼百应,虽然不可能得到他的直接助力,自己人能成为他的门下弟子也好呀,结果又是白欢喜了一场! “殿下,那我们要不要……” 对付这个坏事的池三? 文士以目示意,二皇子对他的求尽之意了然于心,对付?当然想了!恨不能劈了这个坏事的小子,不过……“现在不行!他刚被先生收到门下,正是风头最劲的时候,这个节骨眼儿若出了意外。太引人注目,万一被谁知晓了首尾,平白送把柄出去,还得罪了庄烟生……来日方长。” “池万林,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可知他与我哪位好兄弟走动勤快?” 若是池府已偷偷生了别的不该有念头,另当别论。 “目前暂未发现,” 文士摇头:“池大将军得圣上看重,向以孤臣纯臣自居,未必会有不贰之举。” 皇上春秋鼎盛,只要池万林没被利欲冲昏了头。他不可能在这个阶段就早早选择站队的。 二皇子点点头:“不能掉以轻心,他儿子成了庄烟生的弟子,父皇少不得对他更看重……或许,猜忌也说不准……” 圣心难测。父皇最近一年两年里,倒是没少强调对派别党争的不喜,欲消除文武隔阂的态度与决心,可是,朝野中那么多老狐狸,个个点头应是。小打小闹的表态支持,却没有动真格的。 所以他也拿不准父皇是真有此意呀,还是帝王平衡术的升级用法,总之,别冒进就对了!出头的椽子先烂,现在局势不明,一切都应徐徐图之,被父皇早早惦记上,未必是好现象! 可是,最近巧合的事情怎么一连串地发生! “……海家的事可查清是谁在父皇面前多嘴了?” 因为一桩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将海家的通源号扯进去尚且事小,折一个户部主事一个御史大夫,这虽谈不上伤筋动骨,但也是损折了有用的人手。 “据某分析,是英王。” “王叔?” 二皇子闻言一怔,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犯到他手上,真是运气不好,只能自认倒霉。依先生之见,不是看本王不顺眼,特意为之吧?” 若是那样,自己什么野心什么抱负都不要想了,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他的皇子就好了,那把椅子不能再肖想! “定然不是。英王素来不理这些,只是巧合而已。” 在这一点上,文士自认为看得清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二皇子简述清楚:“……故此,钱石二人只是因与此事有关,被顺带着查了,谁知他们马脚太多,不禁查!还好不会牵扯到殿下。” “本王这阵子还是韬光养晦闭门读书吧……” 别莫名惹上英王还不自知,虽为叔侄,却与陌生人无异,大殿上对面相逢,他未必认得自己是他的皇侄——当然,自己单凭看脸,也不认得他是哪位。 英王在朝中地位超然,虽诸事不理,也不与众臣来往,甚至连都城的王府都鲜少入住,常年在西山碧云寺参禅,偏父皇最信他不过,但凡他在京里,内阁六部的公文要抄送给他,还时不时召他入宫。 在父皇眼中,恐怕没有哪一个儿子能与这个英王弟弟相提并论的! +++++++ 同一时刻,三省居里,池家兄妹还在说着拜师的话题,吩咐准备拜师礼品,荣娇比荣厚还紧张重视,甚至连穿什么衣服,配什么腰带荷包都反复斟酌,提出推翻复提复推翻,折腾地不亦乐乎。 庄大儒虽然当场拍板收荣厚为弟子,荣厚也磕了头,只是先坐实了师徒名份,没献茶也没备拜师礼,尚缺一个正式的拜师礼! 按照礼仪,池家需备好拜帖,准备芹菜莲心肉干等拜师六礼,弟子要向先生行跪礼,还要行献茶之礼,先生还要给弟子回赠礼品,才算正式礼成。 “……嬷嬷,红豆要选大小均匀,颜色上乘有光泽的,红缨你们几个千万挑仔细了,别把带虫眼的放进去……莲子一定要挑个大带心的,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导,可别混了没心儿的进去……红枣是备大个的好,还是紧实肉多核小的好?” 荣厚原本在康氏那里受的郁气就在妹妹紧张又欢快的叽喳声中云消雾散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荣娇扬溢笑容的小脸,他不禁开口道:“……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拜师 &lt;!--章节内容开始--&gt; 一起去? 这个提议如同一把软毛的小刷子,挠得荣娇心痒痒的,好想去呢!见证这个属于小哥哥的重要时刻,而且,还是前生所没有发生的! 可是,再仔细一想…… “还是算了吧,若是人家问起我是谁,你怎么说?” “江南来的小楼公子呀!” 妹控池三少最见不得妹妹没精打彩的模样,立马想到了合适的身份:“再说你也是间接的引荐人呢,出席拜师礼也没什么突兀的。” 生平第一次正式拜师,还是拜名满天下的庄大儒为师,他也很想有亲人在场呢!二哥回不来,母亲是内宅妇人又是那种态度,若是妹妹能到场,就完美了! “唔,还是算了,小楼毕竟是假的,让很多人知道我们是朋友关系,以后少不得是麻烦,二哥不让咱们张扬。再说庄大儒是你的师父,骗他也不好,讲真话自然更是不行……” 荣娇按捺下雀跃的心,说给哥哥也是说给自己听:“等你回来讲给我听!先生说了什么,小哥哥你一个字也不许漏噢!” “还有你……” 荣娇笑着看向在旁边手上忙活着耳朵却竖起来留意这边动静的绿殳:“耳朵伸得都要比兔子长了!我们都不去,别惦记了!等三少爷回来时,准你旁听!” “小哥哥,你用那支羊脂玉的发簪还是用乌木簪?君子如玉……乌木的也很好,抱朴守真,不知道庄先生喜欢那个……或者用发带?” 荣娇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小哥哥的院子里,将他所有的衣服配饰都检查一遍,从中挑出适合的,再让哥哥挨套换了看上身的效果。 “哪个都好……” 虽然荣厚很享受妹妹围着自己转的感觉,不过看她有愈演愈烈之势,还是及时地浇浇水:“先生不会在意这些的。” “哦……也是呃,” 荣娇吐吐小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哥交代过先生非常人。不必刻意……一时紧张忘了!” “大哥?” 池三少俊眉一挑,目露疑惑:“哪个大哥?” 绝对不会是自家的大哥!大哥向来待荣娇冷淡,更不可能与庄先生有交集。 “噢……是玄朗啦,他认小楼做弟弟。就喊他大哥啦……” 荣娇话音刚落,莫名就觉得屋里冷了几度,难道炭盆子该加炭了? 怎么觉得是小哥哥在外冒冷气? 仔细看看小哥哥的脸色,好象很正常呀…… 莫非是小哥哥不喜欢自己喊别人大哥? 荣娇突然福至心灵,“当然啦。他这个大哥与小哥哥你,还有二哥,自然是不同的,在我心里,论谁也不能与哥哥们相比……小哥哥,他年长小楼,若兄弟相称,自然是小楼为弟,玄朗为兄。” “玄朗大哥是好人,真的帮了很多忙。不过,他是小楼的大哥,荣娇的哥哥只有你和二哥……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不是要瞒着,大家来往多了,变熟悉了,从公子的客套到称兄唤弟也是自然而然的,难道我还能硬不准么?” “我可是小哥哥你和二哥教出来的,会那么没礼貌嘛!” 听了这番解释,池三少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模样。真是的!居然要跟他们抢妹妹!这玄朗好是好,可也不能仗着他对妹妹好,就想当妹妹大哥吧? 妹妹的哥哥只能是二哥和他,外人别想争抢! 妹控哥哥对于外面想给妹妹做兄长的男人有种直觉的警惕与排斥。这玄朗虽然不知道妹妹是女孩子,但是要把小楼当做弟弟,也足够池三少炸毛的! 不行不行,哪天他一定要亲自会会这个玄朗,即便是好人也不能与妹妹走得太近,做生意就做生意。在商言商,别套近乎! 池三少决定了,玄朗的好意及他的出手相援,这份人情就由他和二哥接下了!绝对不能让妹妹欠他人情债! 呵呵,至于玄朗乐不乐意他哥俩接手荣娇欠的人情,池三少可不管,妹妹是他和二哥的妹妹,玄朗认不认没关系,断没有越过他们的道理! 池三少本来为自己能拜到庄先生门下承玄朗好大的情,可一听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自己娇软乖巧的妹妹就喊这家伙叫大哥,心里莫名就涌起股不舒服,按说叫大哥也没什么,正常的客套称呼嘛,他在外头也没少与人称兄道弟的,可一想到妹妹称别人为兄,就各种不爽! 有人要与他们抢妹妹! ++++++++ 正院里康氏待池荣厚走后,又发了顿脾气掉了回眼泪,这个不省心的小孽障,放着现成的安稳前程不要,非要去读书学文!他出身将门,跑到文人堆里,光酸话也淹死他了,哪里会有什么前程? 愈想愈头疼,哭够了骂够了,咬牙切齿发狠再也不管他了,随他去吧,是死是活自己选的路……再想想还是不忍心,骂归骂,真要撒手不管,还真做不到!这个小冤家,真是前世欠他的了! 半晌,康氏还是爬起来,有气无力地吩咐康嬷嬷,去准备拜师需要用的一应礼品:“……再多加两匹好料子,两包好茶,两坛好酒……我记得当年的嫁妆里有方好砚,你去找了出来,一起加上……” 康嬷嬷脸色微怔:“夫人,您说的可是那方前朝古砚?” 当年出嫁时听说未来的姑爷文武双全,是位儒将,康老夫人花了好大的功夫,机缘巧合之下,才寻到一方古砚,半刀澄心纸,添到嫁妆里。 澄心纸送给大将军一半,这方古砚,压箱底几十年了,夫人是打算给三少爷当拜师礼品吗? “不然怎么办?” 康氏满脸无可奈何:“厚哥儿这个小冤家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池康两家也没有能帮衬上的,将来要想有个好前程,只能靠他拜的师父提携了,不能轻慢了……再说人家是圣上都看重的大儒,礼轻也不好看……”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一点,舍不得厚哥儿受苦,希望师父能多照看些。 “那大将军那里……?” 虽说夫人的嫁妆就是夫人的,想给谁就给谁,可对三少爷习文这件事大将军是个什么意思?这么贵重的砚,夫人说送就送出去,万一大将军知道不满…… “还没信儿,不过他就是再不愿意,也不会当面拂了庄先生的美意……” 对大将军她知之甚详,他肯定是不满而且恼火的,但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明着表示出来,定会私底下找些理由让厚哥儿自己去请辞,因为庄先生是皇上都推崇的大儒,夫君向来是谨慎的。若厚哥儿拜的是普通读书人为师,名不见经传,大将军一准儿会将他家法伺候,然后派人去先生家里,送上一笔钱就了事了。 “你说厚哥儿中了什么邪?” 康氏气恨未消,想到池万林回来后的怒火,不由打怵,厚哥儿以前很懂事啊,会不会是被谁教唆了? 池荣娇!一定是她! +++++++(未完待续。)&lt;!--章节内容结束--&gt; 第一百六十四章 记仇 池荣厚看了看康嬷嬷送过来的礼品,眸色微动:“……东西你拿回去吧,给先生的礼品,我已经准备了!” 母亲她竟连那方古砚都舍得拿出来……方才还骂得那么凶,一副要从此断绝母子关系的狠状。 池荣厚的心头泛起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酸涩有温暖。 “三少爷,这是何意?” 康嬷嬷神色不变,脸上带着温和慈爱的笑意:“老奴说句逾越的,您还在生气呐?亲骨肉哪有真仇怨?爱之深责之切,夫人下午虽火气大了些,还不是担心您的前途……” “您前脚走了,后脚夫人就吩咐老奴准备东西,夫人还说,您拜的先生是大儒,定是不喜金银之物,特意把这方古砚找出来,想来先生会是喜欢的……夫人嘴上说着不管,心里心心念着的可全是您!” “我知道!” 池荣厚闷声答道,母亲的这番心意他又不是个冷血无情的,当然能感受得到,只是,“母亲备的师礼太过贵重,先生不会收的,劳烦嬷嬷带回去吧。” “诶,三少爷这是怎么说的?” 康嬷嬷怔了怔,话都说这么明白了,怎么还犟着呢?这是真被骂伤心了?还没缓过劲儿来? 这是怎么了?按说夫人今天也没怎么着啊,以往骂过更难听的,也没见三少爷记仇啊…… “没什么!就是不要的意思!嬷嬷是年纪大了耳背听不见,还是听不懂?” 池荣厚忽然冷了脸,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仿佛康嬷嬷再不走,他就要直接动手赶人了。 “三少爷……” 康嬷嬷看着他的黑脸,仿佛被他的冷言冷语吓着了,三少爷向来是笑模样,对她这个母亲身边的老人甚是尊敬,平素里说话从不摆少爷的架子。 “马上拿走!” 池荣厚冷着脸转身走向内室,再不理会呆若木鸡的康嬷嬷。 他不是真生母亲的气了。不过,在父亲没有找上自己之前,还是保持与母亲斗气的状态为好,这样也不至于让父亲迁怒于母亲。 若是父亲对拜先生为师的事情是赞同的。那母亲连古砚都愿意拿出来送给先生,父亲鉴于此,自然没有理由为难与她;若父亲大发雷霆,那至少表面上,母亲与父亲的立场还是一致的。都持反对意见。 这份用心,现在他是不会告诉母亲的,她生气就生气吧,反正到时候自己多缠着哄哄她,做低伏小自己骂自己一顿,她一准儿就消了气儿。 康氏听了经过康嬷嬷粉饰太平的回话,气得心口疼,这个不省心的东西!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还有脸堵气! 一气之下也不管了,随他自己折腾吧! 心里有事一宿没怎么睡。早上起来气几乎全消了,不管怎么说,厚哥儿的前程要紧,回头有的是机会再收拾这个不懂事的小子! 让康嬷嬷再把东西送过去,结果康嬷嬷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道是三少爷一大早天还刚蒙蒙亮就出门了! 他的小厮闻刀问剑提着大包小包跟着一起出去的! “……听院里的丫鬟说是行拜师礼去了……” 康嬷嬷的神色也不太好看,谁能想到三少爷竟然这么早就出门了!现在再去追也来不及了,再说,昨天他也没把庄先生的住址说全,上急三火四的。挨家挨户地打听,哪里还来得及? 康氏颓然,要责骂的话都冲到嘴边了,却不知应该骂谁……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去问问昨天是谁给三少爷准备的礼品。传过来我仔细问问。” 厚哥儿哪懂这些个?他那个院子里也没个明白的,唯今之计,只能以后再想办法找补了。但愿庄先生不在乎。 “是……是大小姐。” 康嬷嬷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就是捅了马蜂窝,夫人这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儿出呢! “老奴刚打听了,昨儿三少爷去了三省居,让大小姐帮着他准备礼品。听说是照着规矩备足了六礼……” “池荣娇!” 康氏脸色铁青,从牙缝里一字一顿挤出这个名字,怎么哪里都有这个丧门星的影子!什么事她都要来掺合一脚? 有她在,经她一掺合,这事还能好吗?好事也得变坏事,坏事就会变得更坏! 原本昨晚她还是习惯性迁怒,没想到还真是与她有关!康氏真觉得池荣娇这个丧门星不能继续住在府里了,因为王家的亲事,她得活着不能死,可这每天在厚哥儿面前晃悠,难保厚哥儿的福泽被她晃悠没了! 看吧,这已经有苗头了,再不制止,说不得厚哥儿被她牵连的更惨! 康氏的心思从池荣厚拜师礼的薄厚转到了如何拉开他与池荣娇的距离,住在一个府里,想管住厚哥儿不去三省居,康氏自问她的话还没那么好使,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厚哥儿惯会在她面前耍滑头,当面应得好好的,起身就抛到脑后了,只要他在府里,想不让他去三省居找妹妹,把脚捆起来都没用! 最好是将池荣娇打发得远远的,让厚哥儿没机会见她! “……你说,让她去庄子上养病如何?” “夫人,这天气虽然比前阵子和缓了些,但这个时候去庄子,是不是……” 康嬷嬷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针对性太强了,两位少爷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再说又快过年了……” 年关将至,嫡出的大小姐送到庄子上养病?若不是急症或过人的疫病,怎么可能如此行事?指不定人家会怎么猜想呢。 “正是因为要过年……你想,她病了一秋加一冬,一直不见好,这要过年了,府里街上都乱糟糟的忙年,更不利于养病,换个清静地方,不是好得更快?” 康氏自有她的一番道理。 “这……去哪个庄子?” 康嬷嬷不知康氏是在气头上一时起意还是心意已决,不敢乱接腔,试探着问了句,探康氏的口风。 “呸!她配住什么好地方!” 康氏语气甚是轻蔑:“难不成还要住温泉庄子?” “……夫人,若是养病,这大冬天的,只有去温泉庄子才合适。” 知道这话夫人不爱听,不能不说,快过年了,总不能随便找个又冷又破的小庄子将嫡出的大小姐送过去吧?那不是养病,是惩戒。 “她去了温泉庄子,以后别人还怎么去泡汤子?” 康氏颇为不悦,池荣娇那个小丧门星,走到哪里就会带坏哪里的风水,她泡过的温汤子,谁还敢再泡? 若送出去不成,就再想个别的法子,总之,不能让脏东西沾厚哥儿身上!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相谈 池荣厚行完了拜师礼,听完先生的教诲,庄大儒就让他先回去了。 “……这么说小哥哥是要住到先生家里了?” 荣娇关心加好奇。 刚才小哥哥眉飞色舞的将行礼的过程讲述了一遍,末了还说到了先生教学的规矩:凡被正式收入门下的,初入门者需在一年内随侍先生身旁,一年后经先生考校学问,过关者则不无需紧随左右,根据先生指定的书目与学习要求,自行安排功课,只要能达到先生的要求,宅家里苦读还是外出云游,先生一概不管。 半年一试,期间有不懂之处,可随时上门请先生指点解惑。 “是不是明天就要去?都要带些什么过去?我帮小哥哥整理行李吧?” 要是住在那里,要带的东西可不少,铺盖衣物生活用口,还有笔墨纸砚等读书要用的东西,林林总总的,都收拾仔细了。 “还没确定呢,不急……也可以不住,” 见妹妹一副马上要去帮他收拾行李的着急模样,荣厚面带笑意,一一将内情解释给妹妹听:“先生说他明年春闱前都不会离京,池府距先生的住所并不是很远,我也可以每日早出晚归,无需一定住在先生处,但春闱之后,先生恐要外出访友,那时我就要跟随同往。” 他正在犹豫呢,住到先生暂居之处,可以随时得到教授指点,但毕竟是先生府上,进出都不好太过随便,半夜里跑出去就更不可能了! 若是住在府里,距离虽不远,每日路上也要耽误些时间,况且还得应付母亲每日的盘问……看书学习的时间短缺了不少,唯一的好处是每天想见都可以见到妹妹,有事也能照应得上。 “依我看小哥哥还是应该住在先生处,” 荣娇觉得虽然庄先生体贴地给出二选一。但做为一个用功好学的弟子,小哥哥根本就不应该选择回家住。 “虽然小哥哥想住在府里,是因为心有挂念,不过。先生许你住宿的自由,是先生宽厚,体恤弟子,若顺水推舟应下就不对了,小哥哥之前也说过。能拜先生为师,是千载难逢的幸运,既然如此,更应该珍惜,都说言传身教,你跟在先生身边聆听教诲,不但学先生的渊博学识,还能从先生的言谈举止中受教,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 “况且,先生暂居京城。家人不在身边,你这个做弟子的更应该服侍左右,照顾起居……再说了,你不回府,安心在先生处读书,倒能省却不少的麻烦,反正师命难违,谁也不能给你扣一顶不孝的帽子……” 听妹妹说得头头是道,池三少一咧嘴,妹妹越来越有先生范儿了。不过说得有理,他是尊重妹妹意见的好哥哥! “成!听你的!对了,玄朗公子那里要好好表示表示,你问问看。他几时有空,我们用心备桌酒席答谢?” 荣厚想起此番全亏了玄朗的帮忙,他才能拜入先生门下——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明白,玄朗是怎么安排才做成了此事的。 难道他能量大到可以让先生配合他的要求行事?大冷天的特意在他回城那天去十里亭赏梅? “我问问,他向来很忙,经常不在都城里。” 荣娇不知道玄朗有没有出城。不过照他向来的行事习惯,即使人在城中,恐也未必会来赴约。 “若是他没空就算了,小哥哥你住进先生家,也未必得闲,玄朗大哥不是外人,不会在意这些虚礼的。” 荣娇在哥哥面前不会藏拙,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在她印象里,玄朗就是这样的人,他帮自己的忙,绝对不会是要求回报的,否则前头帮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他当回事。若自己真要感恩戴德地谢他,怕是会让他不高兴呢。 荣厚听了这番不见外的话,心里一边高兴妹妹慧眼识人,结交的朋友是情义之辈,一边又泛起酸来,听自己自小疼到大的妹妹用这么熟稔的语气说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感觉特么不爽! 好象自己家的宝贝要被抢走了似的…… 基于这种心理,池三少愈发想见见玄朗了:“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你先问问人家,等年节下有空闲时再约定日子也行。” “好,那我先跟他说这件事,具体日子再定。” 荣娇哪里知道哥哥的心理,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还不忘威胁哥哥:“不过,我要提醒小哥哥,小楼公子是你的朋友,到时候你可别露馅,若是被他看出端睨,我可是要找小哥哥你算账的!” “行呀小丫头,连我你都敢教训了?居然不相信哥哥!” 荣厚故意瞪眼,做出不悦的表情,惹得荣娇咯咯笑,小哥哥惯用虚张声势,根本不会真生她的气,才不怕他呢。 +++++++ 玄朗收到荣娇的来信,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对他而言,答谢倒不必了,不过池荣厚既然是小楼的朋友,他总是要见一见,当面了解其人,看他是否有资格做小楼的知己之交。 因了池荣厚拜师之事,玄朗想起另一桩要紧事,关于小楼的前程规划,这孩子,眼下不想读书进学,将来是否会改主意暂不得知,但时光不等人,他想做什么,总要好好打算,家中长辈不帮着他,给他引导扶助,他这个做大哥的,就应该多为他操心。 想做生意也行,拿出个章程来,有他在,本钱人手资源都是不愁的。 于是在所谓答谢宴之前,荣娇先收到了玄朗的口信,问她传说中的她一直要请又一直没有请的客,准备什么时候请? 带信儿的岐伯笑道:“……公子问今年还能不能吃上小楼公子请的客?欠到明年可是要加倍收利息了……” 荣娇小脸一红:“呵呵,随时都可以,我随时都可以,是大哥太忙。” “公子说日子你定,他随意候请。” 岐伯这么一说,荣娇更觉不好意思了:“那岐伯可知大哥平素里喜欢哪家馆子的口味?” “公子的意思,若是你方便的话,就在芙蓉街宅子小聚,上次时间紧没尝到贵仆的好手艺,而且……” 说到这里岐伯顿了顿,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公子说兄弟小聚,不必兴师动众太丰盛,几道家常小菜就好,最好能喝到小楼公子的拿手好汤……”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聚 拿手好汤! 荣娇这下耳根子都要红了,上回一个不小心言多必失后的小补救,竟被玄朗拿来打趣了!没想到正人君子般的大哥居然也是个促狭鬼! 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地让岐伯传话! 想她小楼公子聪慧清俊的高大形象,全让他这一碗拿手好汤给毁了! “岐伯,你跟大哥说,别的不敢保证,届时汤水一定管饱!” 哼,要多少有多少!看你能喝多少碗! 看着荣娇羞恼的小脸,岐伯呵呵笑着表示定会一字不漏的传递给公子,说实话,当时公子以最正常不过的表情清浅浅地吐出这句话时,他都愣了,一来没想到自家公子居然还会开玩笑!二来是惊异于小楼公子居然会煲汤! 一个半大小公子会下厨,能抢厨娘的活计!想想就觉得违和。``公子居然还拿这个来打趣人家,真是太坏太欺负小孩儿了! 见面前的小孩涨红了面皮,气鼓鼓的,与平素的冷静与故作老成持重迥然不同,模样儿也愈发地雌雄莫辨,岐伯也不禁起了凑趣之心:“……没想到小楼公子还擅烹饪之道!真是难得!不知你的拿手好汤是什么?不过,我家公子在吃食上并不挑剔也没有口味偏好,想来小楼的汤必是他喜欢的,不知道何时岐伯也能有这个口福……” 看着岐伯不无促狭的神色,荣娇决定了,请客那里一定要在所有的汤里都多加两勺盐!而且还一定让玄朗全部喝完!以报他嘴快之仇! …… 不过,这只是一时气恼,真到了请客这天,荣娇早把要报复玄朗的想法抛之脑后。提前两日就与包力图家的商量了菜谱,准备上好的食材,若不是栾嬷嬷出门不方便,她还想让嬷嬷一起到芙蓉街宅子,与包力图家的一起主理——嬷嬷的手艺可不是乱盖的! 想想此举的潜在风险,还是放下念头——气温回暖,积雪融化了大半。谁知道康氏会不会突然就搞袭击。有栾嬷嬷在三省居坐镇,她也放心。 若俩人都出来了,即便有绣春假扮。怕红缨几个应付不来。 栾嬷嬷知道玄朗公子帮荣娇良多,又是荣娇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宴客,既然不能过去帮厨,就做了些拿手的卤味做冷拼盘。包办了全部的凉菜。 听说上回送玄朗的零食点心受欢迎,又做了一批适合凉着吃的。虽不到辞灶日,麦芽糖也新制了一锅,装在食盒里带去。 待玄朗坐到餐桌上后,被荣娇的隆重搞得既高兴又无奈:“……小楼。都说了不是外人,你这样,大哥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他接过荣娇递来的温热巾子边擦手边开着玩笑道。 “大哥又唬我了吧?这样就受宠若惊了?” 少骗人了吧!虽不知道你的身份地位。肯定是见过大阵势的,这小小一桌宴席就让你受不住了?谁信! 荣娇皱了皱小鼻子。不太雅观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我还没说有大哥光临,寒舍蓬荜增辉呢!” “……你呀!” 玄朗失笑摇头,清俊的脸上挂着一抹清淡如风的笑意,看见她的目光多了些浅浅的溺色,小楼在他面前愈来愈无拘无束,象个被宠着的小孩子,这是个好现象。自己每回看到他,不也是全然放松的? 所以,一定要好好与他谈谈……意识到小楼对自己的重要意义后,玄朗愈发觉得自己要负起大哥应有的责任,好好地与幼弟推心置腹地谈一次——无论他有何梦想,做大哥的都会支持的。 “……我将来?” 荣娇似乎没想到玄朗前面做的那些温暖人心的铺垫是为了问自己这个问题。 “嗯,” 玄朗点头:“大哥刚才说过,不是要干涉你,更不是要你听我的安排,凌驾你的意志之上,大哥知道小楼是有主见的,你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关于自己的未来,与什么打算,不知能否与大哥说说看?” 之前想让他跟着池荣厚一起拜入庄先生门下,他不愿意,做生意吧,靠着小打小闹的,什么时候才能做大? 玄朗觉得自己愈来愈搞不懂这个弟弟了,以前没觉得他是这么难搞的小孩儿啊,是因为愈在乎就关心则乱? 总之,谪仙般的玄朗公子表示,就算小楼不耐烦,嫌他多事,该操的心不能不操。 “大哥是要帮我?” 荣娇眨了眨眼睛,听大哥的意思,是这样的吧? “好时光稍纵即逝,大哥知道小楼能赶,可多一份助力不是更好?” 玄朗还以为自己一个不小心让小少年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了,忙温声安慰:“我比你痴长几岁,自然要多一些积累,你我兄弟相称,做哥哥的帮扶弟弟也是应该的。再说,冲这碗汤,我也应该有所表示……” 想帮忙就直接说,扯汤做什么? 荣娇一直噙在嘴角的明丽笑意随着玄朗最后说的那句话,忽隐忽现,怎么老是拿汤来打趣? “……除了厨娘,还从来没有人为我煮过汤……” 见对面小孩唇角的笑如被白云遮住的阳光,玄朗急忙又跟上一句,虽然这句真心话说出来有些窘然,不过,若小楼误解自己在打趣他下厨房的行为就不好了。 这样啊…… 荣娇脸上多云转晴,就说嘛,虽然君子远庖厨,但会做饭也是一种技能,饭店的大厨几乎都是男人,厨子正经是门手艺,依大哥的性子怎么可能接二连三的拿这个来开玩笑? 原来是感动啊…… “小楼,借力也是成功的途径之一……” 玄朗以为她不情愿,依旧很有耐心很有诚意地劝导这个别扭的小孩儿。 咦,我没想要拒绝啊…… 荣娇又眨了眨墨玉般的大眼晴:“大哥想怎么帮扶我?” 有可靠的大树当然可以靠啊。不过,即便是掉馅饼,也可以问问是什么馅的吧? “……” 听到她的答复玄朗隽秀俊雅脸上忽然就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如初雪后的第一缕阳光,光彩夺目,充满了温暖与感召,仿佛要照进人的心灵深处,荣娇被这笑容晃花了眼,心神失守,有片刻的恍惚,虽然早知道玄朗有副好皮囊,以往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他颜值之高! 在荣娇心里,自己的两个哥哥才是最好看的,二哥冷咧清俊,三哥温雅洒脱,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好看的了,第一次发现原来玄朗也是好看的…… 荣娇盯着他的笑容,心,微微地动了一动…… +++++++(未完待续) ps:谢谢皓月当空0605亲的票票,感谢亲的支持!&gt; 第一百六十七章 涟漪 “你想大哥怎么帮,都可以!” 玄朗见荣娇盯着自己不说话,一味地发呆,还以为他在等自己的回答,想到这个弟弟性子虽好,偶尔也会闹点小别扭,忙先一口应承下来。 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应该是难不到自己的。 在玄朗眼里,除非小楼是想做皇帝,否则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自己应该都是有能力帮忙的,况且,他不是一直想发财想银子? 若是要这个,实在不算是难题。 “……我其实没有特别具体的打算,” 荣娇想了想,决定还是坦言相告:“就是需要赚比较多的银子,因为我有很多要花钱的地方,具体要花在哪里,暂时不能告诉大哥,总之不是拿去做违法乱纪的坏事就对了。” “这次我赚了一些,想开春后开个药铺,我手下的李忠掌柜以前做过药行,有些经验,做药材生意,特别是珍贵的药材,利润很可观……至于米铺,利薄又没有好的进货渠道,不确定是否继续开下去。” “我知道大哥是真心想帮我,不过,我确实无意仕途,既不想习文参加科考,也不想投身军中,具体原因不方便透露,希望大哥能体谅,我唯一想做要做的事情就是从商,只要是能赚银子的合法生意,我都想做的。” 对于玄朗想给自己谋划个更好前程的善意,荣娇理解,不过自己事自己清楚,女扮男装在幕后做做生意还成,真要去学武习文? 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样做对自己所要守护的没有增益之处,没有好处又会有大隐患的事情,她绝不会头脑一热就往上冲了。 不过,玄朗能帮三哥拜到庄先生门下。不知道他在军中有没有人脉? 二哥能力出众,只缺机会与提携他的贵人…… 玄朗听了这番坦言,看着她黑白分明眸色纯澈的大眼睛,沉默了一小会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好象瞬间转过千头万绪,又好象神思放空,波澜不起…… 这孩子,倒是不改初心。一心只认银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不方便,能让一个半大孩子既不无青云志也不想当军中英雄,只能选择做商人赚银子? 好吧,赚银子也没什么不好,玄朗虽然不理解他有别的选择为何还非要坚持初衷,不过,这也是好事不是吗? “就想做生意也不错哦,不过,你若是想要赚很多的银子,就要有大投入。小打小闹一两一钱地攒,可得积累很久,估计等你胡子长出来了,也未必够呢……” 玄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次见小楼瞪着大眼睛板着小脸认真严肃地听自己讲话时,总忍不住心痒痒地想逗弄他,其实,他真的不会玩笑也从来不跟人开玩笑的! 噫? 荣娇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与神情,说着开玩笑的话……还是,大哥认为她搂钱的迅速太慢。这其实是一句没有恶意的嘲讽? 哼! 她轻轻从鼻子里发出个单音:“不是有大哥吗?还会等到长胡子?” 笑话,她根本不可能长胡子!再过多少年也不长的! “当然不会!” 玄朗见她气哼哼地小模样,只觉得可爱得不得了,见小少年有呈羞恼爆走的可能。忙继续以无比正经无比真诚地语气说道:“大哥有两个建议,银子与资源,你想要哪个?” 什么意思? 荣娇目露不解。 “岐伯经验老道,听他说你已经能独挡一面了,白手起家无非是差本钱,我出银子。要多少,是借还是算入股,大哥听你的,还有一个选择是管理现成的产业,大哥在国朝也有一些生意,岐伯是大管事的,你若是愿意,就过来做个二东家,有岐伯带着,也没什么难度,晓阳居你就做得很好,这次无非是多了几家……你若是不方便离开都城,先拿城里的生意练手。” 玄朗语气平和中似乎还带丝诱惑与隐不可察的忐忑,在他心底很担心这两个提议均不被采纳。 “……?!” 好大一个馅饼!彻底被砸晕了! 有钱人就是任性,要多少给多少!听听,多霸气呀! 她喜欢这种平平淡淡又睥睨的语气!好熟悉! 不过馅饼太大,她需要好好想想:“……大哥,谢谢你!这是大事呢,容我考虑一下再回复你好不好?” 荣娇心里更倾向于前者,虽然与玄朗关系很好,但这二东家什么的,总觉得占得便宜太大!晓阳居这种特例,有过一次就够了! “也好,你好好想想,不过,你只需考虑自己的发展,无需顾虑太多……更不要将大哥当外人……” 不要对我的帮扶有压力……这句话都到了舌尖上,玄朗还是将其咽下了。 如果小楼不愿意接受,暗中相助的办法也有许多。 +++++++ “……嬷嬷,你说我是跟玄朗借钱好呢还是让他出钱入股好呢?他还说要让我做二东家跟岐伯学习,帮他打理生意……” 自芙蓉街送走了玄朗,荣娇回到三省居,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至于玄朗二东家的提议,她并没有多加考虑,虽然玄朗没说她若做了二东家占几成股,但估计他的生意规模小不了,白送一成半成股份都会是笔巨额收入,这么大的馈赠,她受之有愧。 不过,虽然没打算要,但玄朗能说出这番话,还是让荣娇的内心震荡了一把,二话不说主动要给个东家做,玄朗还真是把小楼当亲人待呐! 就象哥哥们对她似的……荣娇想到这个,就略有失神。 ……玄朗的提议,前者她倒是有些动意,虽然现在手头有些银子,但做生意还怕本钱多吗?自然是手头资金宽裕些的好! “嬷嬷哪懂这些?” 栾嬷嬷见夜都深了,荣娇还坐在那里长叹短吁的,没有一点要洗漱就寝的打算,不禁催促道:“不早了,想不好就先别想了,睡一觉起来,没准就有好主意了。” 荣娇不理会,还在那里念念有词:“嬷嬷你看,我若是借银子吧,一是利息他多半不会要,二是借多少的问题,借多了若赔了,我还不上,可若不赔,自己又过意不去;若太少,又不值当借的;还有啊,合伙也不错,有事岐伯就摆平了,不过那样李忠是不是就要归岐伯管了?我还是想有自己的班底,不想事事依赖玄朗,再说了,我又不是真的小楼公子,生意与他搅在一起,以后也少不得要解释许多,怪烦的……” 听她嘀嘀咕咕没有睡觉的打算,栾嬷嬷只好按自己的理解劝道:“嬷嬷觉得既然玄朗公子没有别的用意,纯粹是想帮忙,姑娘就看自己最需要哪种,哪种情形最便利,就选哪种呗。人家真想帮你,利息不利息的,倒在其次,问问就是,若不要就当人情领,若要就按票行的利息给……真没赚钱,嬷嬷看他也未必会要姑娘赔,有多少就给多少,没有先欠着……” “……姑娘别为这还没影儿的事犯愁,快早点歇息了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驱邪(上) 栾嬷嬷一语惊醒梦中人,荣娇呆呆地望着她,哇!嬷嬷好厉害!一针见血! 对呀,这明明是件好事,她在这里纠结得百转千回的,有必要吗? 诚如嬷嬷所说,玄朗本意是为了帮她,对于采用何种形式,他都无异议,而且他还反复叮嘱让自己只考虑自身的便利,无需顾虑他,就是说,无论她怎么选,对他都是没有影响的!都是欣然接受的! 你说自己还较得什么劲? 要么接受人家的好意,要么拒绝。 若是接受,自然是照着自己的需要来,想有更多的本钱资金,想自己做主有自己的人马,还想出了事有人帮忙担着,需求明显又明确——成了,借钱吧! 除了银子,旁的都不选! 也不需要合伙! “……姑娘,嬷嬷说错话了?” 栾嬷嬷见荣娇直盯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说得不对了,“嬷嬷就是那么一说,对的你就听,不对的就当嬷嬷吹了阵风……” 荣娇“噗嗤”笑了起来,抱住栾嬷嬷的胳膊,撒娇道:“嬷嬷是吹风还是吹牛?姜是老的辣,嬷嬷最厉害了!你说的都对!再正确不过!” 栾嬷嬷见她笑面如花,显然是重负已释,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厉害了,还是慈爱地拍拍她的后背:“累了一天了,嬷嬷服侍姑娘洗漱就寝……” 次日一早,三省居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荣娇睡得晚,又比较兴奋,躺在被窝里还在琢磨着需要跟玄朗借多少钱,怎么个花用,投资到哪上头……脑子里念头主意滚动不断,越想越睡不着。后半夜才睡去,到了平素起身的时辰竟没醒。 直到被外头隐约传来的吵闹喧哗声吵醒,她仔细辨别,那忽而陡然拨高的尖锐高亢的女声。是一道陌生的声线,是康氏又派人来了? 荣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天冷她消停了这些日子,这是又要开始折腾了? 撩开床帐子,探头看了看见外面没人。红缨几个大丫鬟居然都不在!这可是比较少见的情况……结合到外头的时高时低的吵闹声,荣娇心知是又有事发生了。不知康氏这次又折腾哪出戏。 她不慌不忙地起身穿好衣服,撩开帐子下了床,屋里安静得很,荣娇也没叫人。自去净房洗漱,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三下两下就收拾得全身利索。 又从暖壶里倒了碗热水,桌上摆着点心,就着热水吃了两块点心,这才不紧不慢的开门。 “……姑娘,您醒了?” 出了内室外厅,走出闺房,就见绿殳象个门神似的站在楼梯口处,将通往自己房间的路堵得严严实实的。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嗯,怎么了这是?” 从楼里头看外面,视线有遮碍,看不真切。只能见下面院子里站了不少的人,象是分属两拨,神情很激动地在争吵着,栾嬷嬷带着红缨几个,面朝院门,背对着荣娇这边,似乎在阻拦着什么。 嬷嬷的脊背挺直。双肩虽有些僵直,整个人却散发着不容侵犯抗争到底的气势。 “夫人派人过来,带了两个道姑来做法事,说是要祈福驱邪。给您驱疾的,进门就往里冲,嬷嬷说您还没醒,况且事先也没得到知会,要您醒了禀告之后再做安排,正院来的康亮家的不同意。就吵起来了……嬷嬷让奴婢在这里守着,谁要敢硬闯上来就直接踹下去……” 绿殳气恼得声音都带着微微的抖意,一大早正院的人就来砸门,来的还是夫人的陪嫁康亮家的,说是奉夫人之命请了真云观的仙姑来驱邪! 嚷嚷着让她们赶紧都到院子里去,三省居上下,有一个算一个,仙姑要施法祈福驱邪! 栾嬷嬷听说是康氏派来的,虽内心极不满,却因尊卑上下之故,没打算强硬对抗,好言好语让她们等会儿,待上楼看大小姐醒了没有,禀告一声,结果康亮家的好一顿冷嘲热讽,大小姐怎么了?是夫人的命令,她还能越过了夫人不成?有什么好禀告的! 没醒就赶紧叫起来,驱邪的时间是仙姑算过的最佳时辰,错过了若是驱得不彻底,坏了风水,可是大罪!大小姐担得起吗? 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这番话彻底惹毛了栾嬷嬷,不是说是祈福驱邪,为的是给大小姐去疾病的,怎么听话音,目的只有驱邪,没有别的? 驱什么邪?邪物在哪里?明摆着是找茬儿,目标直指大小姐。 康氏视姑娘为眼中钉由来已久,手段层出不穷,但她既是当家夫人,又没有明指出大小姐是邪祟之源,栾嬷嬷只是个下人,不能硬抗,但康亮家的算什么?充其量是康氏跟前的一条狗,再得脸也不过与自己一样是下人,听她出言不逊,态度放肆,栾嬷嬷可没必要给她留脸面,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康亮家的拿康氏的命令压人,她就拿大小姐的身份压回去,在大小姐面前,你也是一个仆妇下人,要不要以下犯上? 夫人让你带着仙姑来三省居,可没让你硬闯大小姐的闺房! 不听劝阻不等通传,你眼里还没有大小姐? 康亮家的被栾嬷嬷堵得哑口无言,她眼里当然没有大小姐!那就是个亲娘都嫌弃的丧门星!还真当自己是嫡出的千金大小姐了? 这话,她心里敢想,私下里她们也是这般认为的,面上却不敢真说出来,不管夫人再怎么讨厌池荣娇,恨不得她死了干净,即便是知道这些,她不会当着诸多下人的面就大剌剌地承认没把丧门星当主子。 康亮家的明白,心里怎么想的,私下里怎么肆无忌惮地说笑,都没有关系,她若当着这么多的下人还有真云观的道姑直接嚷出来,就占不住理了。 若闹开了,池荣娇那个丧门星不依不挠,夫人少不得要装模做样训斥她几句,于是康亮家的不硬闯也不放栾嬷嬷走,就让人扯着嗓子拉出康氏的大旗与栾嬷嬷搅和,吵成这样,看她还能躲在里面一直不出来? “……栾嬷嬷,我看你是大小姐的乳娘才给你几分脸面,别真当自己是主子!这驱邪的时辰都是有讲究的,若是误了大事,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不在夫人面前给你留脸!” 荣娇听完绿殳的回话,还不待回答,就听下面传来康亮家的尖利的嗓音:“来人,你,你快去回禀夫人,就说大小姐的乳娘拦着不让,说不能惊动了大小姐,否则就是以下犯上,说我们是恶奴欺主,仙姑们都在院里等着,请夫人示下……”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驱邪(下) 栾嬷嬷拦着领人来驱邪的康亮家的,双方僵持之间,康亮家的派人回正院找康氏要请示,实则是为了拿到明正言顺惩戒栾嬷嬷的指示。 荣娇平静地看着院中的情形,心里无波无澜。 康氏,还真是…… 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心底有悲凉的雾气拂过,无边无际,又仿佛是自己的错觉,心湖平静如镜。 “绿殳,你下去告诉嬷嬷,不用拦着,让她们自便吧。” 荣娇语气平和,不喜不怒:“我还没吃早饭,问嬷嬷有什么好吃的,去告诉红缨几个,有差事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当差的回房,噢……驱邪难得一见,没差事想留下看热闹的,任凭自个高兴。” 她们想驱,就驱呗。觉得哪里有邪物做祟就驱哪里呗,没意见!反正有与王家的亲事牵绊,就算康氏现在想将她当成邪物处理了,权衡利弊之后还是会放弃的。 “是。” 绿殳应了声是,迅速地下楼传话去了。虽然她并不明白大小姐为何会象没事儿似的,不但没生气,居然还要大家配合! 照她说,就应该把康亮家的带来的这伙人全部打出去! 显然,抱有同样想法的远不止绿殳一个…… “姑娘,你怎么就答应了?” 对峙中的栾嬷嬷听了绿殳的传信后,立马照荣娇的吩咐,将原先围在院子里的人遣散了开来,该干嘛干嘛去,没差事愿意留下看稀奇的,还真留下了,其中就有红缨。 康亮家的原本来势汹汹,卯足了劲儿想耀武扬威一把,结果被栾嬷嬷挫了锐气,虽说她有康夫人在后面撑腰,有恃无恐。不过能在内宅里混到当家夫人的心腹位置,康亮家的心眼也不少,闹得太过火了,夫人就是不责罚她。也会觉得她办事不利,一点小事都搞不定,凭白减了印象。 既然大小姐配合,她也没必要折腾得太过,见好就收。只要能把夫人交代的事情办好就是……于是识时务的康亮家的叫回了去报信儿的婆子,也没再坚持要把荣娇及院里的下人都叫到院中集合,让人将带来的驱邪之物,按道姑的吩咐,准备好,然后叉手立在一旁,由两个仙姑点了香烛,手持桃木剑,手舞足蹈跳地做驱邪法事。 荣娇吃完早饭,坐在案前慢悠悠的研墨。准备练字。 抬头见除了红缨在下面看热闹外,栾嬷嬷等人都不眨眼地地看着自己,不由轻轻一笑:“怎么?我这里不用人服侍,想看热闹就下去看吧。” “姑娘!” 栾嬷嬷嗔怪道:“你明明知道我们没这个想法。” 就任由她们在下面做践? “没事的,驱邪是利风水的好事,我们也没必要拦着对吧?又不是把你们哪个当成邪物抓走了,愿意在这里跳大神,就借个地方给人家也没什么,你们那么小气做什么?这三省居虽说是咱们住着,可正经是属于池府的产业。当家夫人要来跳舞做法事,我们配合是应当的!” 荣娇这番话说得不紧不慢,语气再自然平和不过,仿佛在她看来。这件事是完全接受,理所当然的。 “姑娘!她们这不是借地方……” 她们这是冲您来的! 整天不吭气的绣春其实是个小辣椒脾气,若依她的意思,早拿笤帚将这伙人打出去就对了!在院子里点香拜神又唱又跳,疯魔一般的,是自己中邪了吧?! 要驱邪也应该到正院去。那个地方才是真正风水不好,邪性儿! “不是借地方还是咱们这儿真有邪物让她驱除?别想那么多了,日子太平静了,有好戏看你还不乐意?” 荣娇是真不在意,反之,她倒觉得康氏这次有失水准,连驱邪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临近年关了,你说你找两道姑上门驱邪,传出去不成了笑话? 别人还管你做法事的现场是在三省居还是正院,总之是池府就对了! 愚蠢至极! 身边人也不知道劝劝! 这次荣娇还真猜错了,其实康嬷嬷苦口婆心劝了好多次,康氏就是不听!不管,要么把丧门星撵到庄子上,要么就要请人来驱邪,在三省居四周布上镇压去秽之物! 自打池荣厚二话不说搬到庄先生住所,全心全意跟随先生读书学习,康氏的心就一直在火上烤,她有多疼爱儿子,对荣娇怒气与憎恨就有多深! 坚定不移地认定这一切都是荣娇之故!她就是个克星,克死祖父克亲娘还不够,还要克哥哥,凡是亲人,谁与她接近谁就要倒霉! 你看厚哥儿,不就被她哄骗走歪了路?就连池荣珍,不过是白天去了三省居一趟,夜里就被人爆打,池荣娇是个丧门星,三省居绝对是有邪物的! 谁劝也没用,康嬷嬷只好找了两个嘴严的道姑,借着送平安符之名,请进府里,也没直说要做法事,只说大小姐的病缠绵了一冬也不见好,请仙姑给看看。 然后重点提示到,府上有个院子过于偏僻阴森,会不会有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 道姑常在高门大户的内宅行走,一听就明白,当然是院子有问题! “……姑娘,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嬷嬷去做?中午吃烩白菜肉卷好不好,上次做的嬷嬷看你都吃了……” 几个丫鬟各自忙去了,栾嬷嬷听着窗外的鬼哭狼嚎,再看看案前气定神闲的荣娇,心里酸涩得难受。 “好呀,还要吃烘得焦香的麦饼,” 看着嬷嬷小心翼翼担心自己难过的眼神,荣娇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微微眯着眼睛,拉长了声音,尾音微微上挑,透着股娇意:“嬷嬷,真没事!你不会以为我是在强装欢颜,心里泪流满面吧?” 她这个若无其事可不是假装的,是——真——的,没当回事! “嬷嬷,我已经长大了,不是想要糖吃的小孩子了!有些事,有的人,已经无所谓了,我以为上次送餐那件事你就明白我的心思了呢……” 这个府里,所谓的亲人,除了二哥和三哥,其他的,她一个都不在乎! 别说是打着祈福去疾名义的驱邪,康氏连绝子的药都能下到她的茶里,这么阴毒的招数都能使出来,在康氏那里,早就没有半丝半毫的情份,她傻了才会对这种女人再抱什么期待! “那,姑娘想怎么做?” 会反击吗?还是轻轻放下? “先这样吧,若她到此为止,我们权当看场戏了,若是……三番两次承蒙她的厚待,总要精心准备份回礼……” 不在乎了,没有期盼了,也无所谓伤害了,向来只有最在乎最爱的人才能伤到心里,康氏,她不配也没资格了! 眼下忙着呢,没空陪这个疯女人玩。若是她不知收敛,收拾她并不是难为事,不动手,能忍则忍,只是顾忌二哥和三哥的感受罢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各方 三省居一场祈福去疾的法事如一块石头投在平静的水面,道姑们还在跳着,池府里各房各院的主子们都得了信。 “……这都要过年了,她还真是!” 池老夫人捻着手里的紫檀木佛珠,垂着眼皮,似有嘲讽:“好歹知道用个祈福的名义,还算有脑子……” 临近年关了,招些三姑六婆来府里,也不怕不吉利! 康氏自己生的孩子,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样吧,对这个孙女,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拢月居里,杨姨娘娘俩自然是喜闻乐见,康氏与池荣娇闹得愈僵愈好,对池荣珍而言,最好是康氏能把池荣娇灭了,这样,也就没了嫡长压她一头了! “……娘,你说把这件事写信告诉池荣勇?为什么呀,他也不会领情!” 池荣珍嘟着嘴,自从她镶了牙后就禀持笑不露齿,连说话也是以手半掩口,唯恐别人注意到她的牙齿。 “不需要领情,只要能让康氏不痛快,能让他母子生隙,这个信儿怎么能不报呢?” 杨姨娘温婉地笑着,被亲娘驱邪,池荣娇未必会告诉她的好二哥好三哥哥,这样的消息怎么能不让两位少爷知晓呢? 邹氏听了消息,面无表情,语气甚是冷淡:“不管我们的事,让下面人把嘴都封好了,别扯些乱七八糟的!” 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下得了手,亏她以前还觉得婆婆还不太坏,这般没人性,能指望她对儿媳妇多好? 邹氏已经打探到消息,要给夫君纳的妾室人选已定,年前就会抬进府里,事情都成了定局,老夫人和康氏没不曾告诉过她,想是要等着小轿抬进府门的前一刻再告诉自己吧? 哼,真以为她一点底牌都没有? 一个妾而已。抬就抬了,这个小妾进门,康氏的管家权也该交出来了! …… 府里那些闲得蛋疼的女人有何种心思,荣娇懒得理会。听着外头又唱又蹦的声音小下去了,淡然开口:“绿殳,下去告诉康亮家的,就说我吩咐她把院子收拾干净了再走,若是不听。就让她跪下请罪吧……允许你用点小手段。” 意思是康亮家的若不听话,可以采用强制手段,绿殳两眼放光,摩拳擦掌地就冲下楼传话去了,她倒真希望康亮家的不听话,这样就可以尝尝大冷天跪地吹西北风的滋味了。 可惜,康亮家的也不傻,正事都办完了,不可能再为一点小事节外生枝,打扫就打扫呗。反正她带着人手,又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听绿殳一说,挤了丝笑容:“应该的,这就打扫干净,只是我们来时没带工具,不知绿殳姑娘能否行个方便,借些笤帚簸箕?” 绿殳心里万分不情愿,却也知道自己若是一口回绝,让她自己回正院取是不妥当的,遂也不听说什么。让洒扫的婆子借了工具给她,转身上楼了。 康亮家的吩咐人打干净院子,她自己又顺着三省居的院子绕了半圈,确认四个方向都挂上了驱邪镇鬼的桃木符后。又特意让人禀告了荣娇,这四道符是请仙姑施过法的,万万不可私自摘下,这才回正院给康氏复命。 “……姑娘,就由它挂着?” 绿殳探头看了看那四块巴掌大小的牌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挂着就是。那么个小东西,你看着碍眼?” 荣娇淡淡问道,头也没抬,视线继续投在手中的书上。 “碍眼!看着堵心!” 绿殳恶狠狠地盯着窗外的某个方向,若是目光能点燃实质的火焰,那几个烂木头牌子早就被烧成灰烬了。 “……不看就是,枯枝烂叶而已,你若是闲着无聊,就去晓阳居跑腿送信。” 荣娇决定接受玄朗的建议,借银子做本钱!具体借多少还没想好,先回复一声。经过康氏闹的这一出,她也愈发厌烦,若是不能搬出去住,至少也得断了康氏的折腾之心。 不防借她今天的这出驱邪做点文章? 荣娇走到窗前微眯着眼睛看了看钉在墙上正冲着自己窗户的那块驱邪的桃木符,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 +++++ 京东大营,池万林与池荣勇同时知道了府里的这桩祈福去疾的法事。 池万林心头浮起一丝满意,康氏虽然粗鲁暴躁了些,基本还是识大体的,池荣娇本身没什么,但有王家的亲事在,该做的样子还是应该要做的,心里原本因荣厚的事情对康氏的迁怒之火减弱了两分,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幕僚与他分析过…… “……三少爷此举虽鲁莽,对您倒无害处,圣意难测,若圣上不喜,您就推说三少爷年少轻狂,又不忍拒绝庄先生的美意,让老先生难过,就自作主张,不知轻重,定当训斥责罚,若是圣上不怪反而为喜,您不是收获良多?庄先生的门下亲传弟子,非同一般呐!” 池大将军之前是当局者迷,被幕僚一点醒,恍然大悟!对呀,若是风头不对,这事就是厚哥儿自己闹出来的,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情势之下,不曾与家中长辈商量,因尊老而自行做错了事,也没有多严重,况且只是他的个人行为……若是真闹得太严重了,先将厚哥儿打发得远远的,到他外祖家,等过几年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若是正合了圣意,又拜了庄大儒为师,呵呵,正如先生所说,非同一般! 同一件事,角度换了,心情就不一样,原先只恨康氏宠溺幼子将人惯坏了,恨不得返回府中将她骂个狗血淋头,这么看来,康氏也是有功劳的…… 池二少的心情却极为愤怒,明知道杨姨娘告诉自己这件事是不怀好意,目的就是为了挑拨他与康氏的关系,但他还是如杨姨娘所猜想的那般,对康氏的所为忍无可忍,母亲真是越来越过份了!非要赶尽杀绝吗? 母亲这样,只一味的让妹妹忍耐,实在太委屈荣娇了!或许真应该让荣娇搬出府去?到了外边,行事也更方便些? 池荣勇心底是不愿意让荣娇一个弱女子出府独居的,不过,比起母亲无休止的骚扰与伤害,远远避开倒是有必要了——况且母亲又把荣厚的事情迁怪到了妹妹身上,这口气不顺,就少不得要三番五次地去找事儿,情形只会越弄越糟糕。 驱邪的事都搞出来了,下回不定又要折腾什么……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曾韵亲的票票,多谢支持! 第一百七十一章 搬离 今日的三省居,气氛似乎有些不同,有的仆妇丫鬟苦着脸,手脚慢腾腾地,眼宇间颇有几分垂头丧气,有的却面露喜色,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如释重负。 红缨几个大丫鬟却是最高兴的,领着小丫头,欢快地收拾着东西,叽叽喳喳讨论着哪个要带哪个不用。 栾嬷嬷的心情有些矛盾,且喜且忧着,事到如今,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姑娘,您真的想好了?” 这眼瞅着快过年了,这时候搬出去,连年都未必能回来过。 “嬷嬷别担心,这也是二哥的主意。” 荣娇知道栾嬷嬷担心什么,不过这个结果,是她和二哥商量过的,也正是自己所求的。 在外人眼里,她是要被发配到庄子上养病,或许等死也未必,对她自己而言,却是难得的自由机会。 经过康氏的一番折腾,荣勇与荣娇同时生出了远离之意,两人一商量,借着驱邪这事,荣勇让人找了个道士,上门忽悠了康氏一顿,告诉她大小姐这病只有到庄子上才能养好,而且最好往南。否则不但病难痊愈,恐及家人。 康氏一听就信了,就说这小丧门星不是个好东西嘛!走,走走!别管什么临近年关了,赶紧撵出去! 只是家里的庄子都不在南这个方向上…… 难道要为她再买座庄子? 这时池荣勇说他有个朋友在南门外有个别院,地方小也没什么出产,就十几亩薄地一个院子几幢房屋,那房子收拾一下倒也能住人。 康氏一听,行,只要能住人就行,问人家租不租,租金多少。那样子恨不得立马将荣娇扫地出门。 于是住所搞定后,康氏施展了她的雷厉风行,勒令荣娇两日内必须搬离府中。三省居原来的下人,她想带谁过去自己选,剩下的一个不留,改派到别的院子当差。三省居封院,不留人。 这消息一出,三省居顿时人心浮动,有喜有忧,有人脉有去处的。自然是乐不可支,谁愿意侍候大小姐呀,府里随便哪个院子当差,都比在三省居要强上数倍!特别是当初带着目的来的那几个,如释重负,可是能离开了! 既然搬出去,荣娇无意与池府再多牵扯,只带了栾嬷嬷和自己最信任的红缨绿殳等四个丫鬟,其他的人手她已经让李忠买了新的,以池荣勇的名义送了过去。 那座小庄子其实也是池荣娇安排李忠买下的。实际上并不存在所谓池二少朋友这个主人的。 既然搬到庄上是长住,红缨几个丫鬟几乎把所有她们认为能用到的东西全收拾打包,不能打包的家什也全搬到了一个屋子里,找了把大锁结结实实地锁了几道。 荣娇瞅着几乎是搬空到家徒四壁的闺房,不由咧嘴好笑,你们至于吧?咱们又不是再不回来了! 其实她还真没打算再回来…… 栾嬷嬷给所有不带到庄子的人放了假,天刚放黑,闻刀带着包力图来回运了四五趟,连着运了两晚,才把要安置到芙蓉街的东西都拉完。 狡兔三窟。荣娇是有目的地搬离,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庄子里所谓养病,芙蓉街宅子才会是她的常居所在,绣春会在庄子里扮她。庄子上下都是她的人,不管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都不会泄露半句。 对她搬家的行为,不知内情的李忠极力赞同,原先只能通过闻刀递话,也不知道公子到底在哪儿。有再急的事也找不知去哪里寻人,住在一同座宅子里,自然好,赶在年底,有些不想做或要续租的店面陆续多了起来,药铺的事要抓紧,公子搬到芙蓉街,正好就近商量。 到了离府的日子,等得已无耐心的康氏一大早就打发人过来催促,这边外院的家丁往外搬行李箱笼,那边就已经开始清理物品,打扫房间,该封的屋子准备封起来,真是扫地出门,一刻都不能再等的做派。 康氏派来的婆子一个劲地催着,当然话还是说得比较有技巧:“……去庄子路远,大小姐身子又弱,夫人吩咐马车行得慢些,若是起程太晚,就过了晌午头的饭点,哪能让大小姐饿着?今儿是良辰吉日易出行,还是早些出门上路的好……” 婆子又急又不敢硬催的纠结,荣娇听了颇觉好笑,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可是,我没有去给老夫人和夫人辞行……” “大小姐真是知礼数,” 婆子挤出一丝笑意,先恭维然后话风一转,回绝地干脆:“老奴来时夫人吩咐了,路远大小姐身子弱,就不必请安辞行了,老夫人那里早就传过话了,早上要礼佛不得空……府里其他几处,更不会挑这个理儿,毕竟您养病要紧……” 看来是提前得了吩咐……荣娇也不是真有心去请安辞行,她早料到康氏和老夫人都不会见自己,所谓辞行不过是为了失礼的那一个不是自己就对了。 笑了笑,看了看自己几个面带不虞的丫鬟:“……说得对,早晚是要走,晚走不如早走,红缨和绣春去看看东西抬完了没有,我们先出去!” 直到荣娇一行人从侧门出府,上了车,还没等车起动,侧门拍得一声关上了,充分表达了关门人迅速而迫不及待地送走瘟神的心理。 从康氏决定这件事,到荣娇出府,自始至终,满府的主子没有一个露面的,哪怕象征性的打发个得脸的下人走一趟都没有! 一辆马车三辆骡车驶离了池府,看着池府在视线里逐渐远去,荣娇轻轻笑了笑,这样也好…… 二哥三哥不在,这个地方原本就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 时辰还早,路上车不多,因为有两辆骡车拉着行李箱笼,怕走急了磕碰到易碎物品,荣娇也不急,车慢悠悠地走得不快,等到了南城门时,发现城门前的车辆还真不少,已经进了腊月门了,进城出城的都不少,荣娇的这四辆车夹在其中倒也不算显眼。 守城的军士照例做了日常查问,听闻刀说是池府的车架,又见前头马车的不起眼处果然有池府的标记,虽然心里纳闷池府的马车这种天气出城做什么,却也没多嘴,顺利放行。 荣娇一行出了城门,完全不知道就在闻刀与守门军士搭讪的功夫,后头那辆看上去不显眼的马车上,正好有人探出头,刚好看到了他的背影……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相遇 噫,那不是闻刀吗? 阿金眨眨眼,他觉得嗓子痒鼻子酸,想打喷嚏,就捂着口鼻,推开车厢窗,厚帘撩了一角——当着公子的面,他可不想在车厢里打喷嚏——难得享受一回与公子同车的待遇,别给公子留个坏印象。 咳,公子以前出行都喜欢骑马的,现在也改坐马车啦!就因为他亲爱的小楼弟弟说了句若无急事,大哥坐马车多好呀,不用太辛苦…… 得!他们这些年来不知劝了多少回,还不如小楼公子一句话好使! 不过这种鬼天气,不急着赶路,确实坐马车里比骑马要舒服——小楼公子做了件好事! 阿金捂着嘴巴连打了两个酣畅淋漓的大喷嚏,终于舒服了,满意地揉了揉鼻子。 目光随意一扫,瞧见前面背着自己这个方向与军士挥手的背影,甚是熟悉,阿金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是闻刀。 他是护谁出城呢? 因为玄朗对小楼的重视,凡是与小楼交好或有关的事情,阿金已习惯下意识地要与自己主子汇报一声:“……公子,闻刀在前面。看样子是护送人去哪里,有三辆骡车拉着箱笼。” “不是小楼吧?” 腰板挺直手中握卷看书的玄朗抬起头,第一个念头竟是,难道小楼要回南方过年?他应该不会不辞而别吧? 握着书册的手指紧张而用力。 “……说不准,属下去看看。” 就知道跟公子一说,他准会想到小楼公子身上,阿金哀叹一声,跳下了马车。 出了城门是官道,这一路护送的只闻刀和洗锤两人。闻刀在前头引路,洗锤压在队尾,刚走了没多远,闻刀就听后面伴着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喊自己。 勒马回一看,竟是玄朗公子身边的阿金! 顿时就有些懵了!身体僵直。目光不由地往马车上瞟了几眼,怎么会遇到他呀……不是说今日易出行吗? “闻刀小哥,一大早就出城啊?你这是要去哪里?” 阿金笑呵呵地催马上前,:“从后面瞅着象你。就叫了两声,没想到还真是你!” 闻刀一僵,后悔不迭,刚才是不是应该装作没听到若无其事往前走? “啊,是阿金大哥呀。” 他故意提高了嗓音,脸上挂着偶遇的喜悦:“真是巧遇啊,你这是要去哪里?是自己还是与玄朗公子一起?” “我陪公子出城办差,喏,公子的马车就在后头。” 阿金对闻刀兴奋有些不理解,见到自己有必要这么热情吗?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还是个大嗓门? 玄朗公子在后面! 闻刀的小心肝就是一阵乱跳,下意识地又扫了安静的马车一眼,微顿了顿,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任何指示,于是胡乱地笑了笑:“呀。阿金大哥,我要护送府里的主子,就不去给公子请安了,就此别过。” 说着就要驱马向前。 阿金哪可能放他走,伸手拦下马头:“这么急做甚?府里的哪位主子?说起来我家公子的弟弟与你家二少爷三少爷都是好朋友,若是池家的长辈在,按礼是要……” “不必不必!玄公子客气了,不是长辈……” 闻刀对阿金的热情有点招架不住,哪个敢让玄朗公子来请安?躲都来不及呢! “是……” 他面带迟疑,若是说是大小姐的车架。男女有别,阿金总不会还硬要请安吧? “是我家大小姐,要去庄子上休养……不方便见礼,就此别过。改日再给大哥陪罪。” 闻刀急着要走。 阿金一听是池府的大小姐,想到关于她身体的传言以及那桩暗定的婚事,不由多看了几眼那辆一直安静等着的马车。 天寒在冻临近年关,这个时节被打发到庄子上养病,看来这池大小姐还真是不受父母待见,拉了这么多箱笼。这是长住的架势,估计过年都不打算接回了吧? 池家那两位护妹如眼珠子的哥哥居然不管?是不知道还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这样啊,” 阿金点头:“希望大小姐早日康复……你稍等一下,我去回禀公子一声,公子还等着呢……早就听说池家两位少爷与大小姐兄妹感情好……你也知道我家公子对小楼公子看护得紧,池家少爷与小楼公子又交情甚好……不会耽误你时间的!” 说着,不待闻刀答话,拨转马头到后头的马车前给玄朗回话了,闻刀无奈,只好凑近了马车,压低声音问:“大小姐,玄朗公子在后头……” 就是知道玄朗公子对小楼好,他才紧张的! “稍安勿燥,见机行事。” 答话的是红缨。 荣娇听到阿金的声音也有点紧张,她现在虽然是做女子装扮,但若无必要,是不敢轻易与玄朗、阿金碰面的,甚至连答话都不敢,这些人耳朵眼睛尖着呢,若是起了怀疑之心,顺着闻刀这条线查起,就能把她的底儿揭了。 …… “是池三的妹妹?” 玄朗微挑眉,这时节出府到庄子上养病? 男女有别,见礼寒暄什么的倒没必要了……“你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我看他们人手不多。” “可不是嘛!一辆马车三辆骡车居然就闻刀两人护送,我看若庄子那边没人,光这些行李箱笼可够他俩搬的!路上万一再有个意外,真够呛的!” 阿金抱不平。谁叫池三与小楼公子关系好呢! “调两个人过去照应一下,送到庄子再回来。” 也不知道他们所谓的庄子在哪里,远不远,又有女眷又有行李,才派了两个护卫,万一有事真支应不开。 “……不用不用!” 闻刀听了忙摆手,“太客气了,这一路都是官道,也没多远,我们俩就够了。” 后背都急出汗了,这是好意不假,可这好意不怎么敢接呀,早知道自己就在院子里多叫几个人了,这不是嫌人多嘴杂嘛,夫人不给派人正好,大小姐也不愿意跟别人多接触。 可阿金说得有道理,两个人确实少了些…… “那个,我们这护送的是女眷,您……这外人看到了……嗯,要避嫌……” 话说完闻刀都想抽自己,这找的是什么破理由! “你说得也有道理,我让这俩弟兄跟在后面,隔开一段距离。” 虽然闻刀的理由很奇怪,但也不能说没道理,阿金还以为池家两位少爷平素太过重视妹妹,所以让闻刀也在不觉间对大小姐恭敬异常。 “这个……我要请示一下主子,大哥见谅。” 说这半天马车里也都能听到,大小姐您好歹给句话,我应还是不应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借车 安静的马车里终于传来了清脆的女声,“……大小姐说既是两位少爷的朋友,盛情难却,就麻烦几位辛苦了,天寒体弱,大小姐就不亲自道谢了,请闻刀代为致谢。” 荣娇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闻刀若太过推辞,反倒惹人起疑心,只要不是玄朗或阿金亲自护送,其他的人对她和绿殳并不熟悉,想来谨慎些是不会露出破绽的。 关键是栾嬷嬷,她和绿殳至少每次都有化妆,栾嬷嬷在桃花观可是以本来面目出现过,若是被发现了,想自圆其说就难了——小楼的乳嬷嬷怎么会出现在池大小姐身边? 一眼就会被人家看出其中的猫腻! 闻刀听红缨传的话,心里可算松了口气,冲阿金做了个揖:“……多谢玄公子与阿金大哥的关照,时候不早了,就烦请两位护卫大哥辛苦一趟了。” 阿金拱手回礼,闻刀冲车夫们挥挥手,马车重新启动向前。 ……总算过去了…… 闻刀心里提着的这口气终于放下,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轻微的“咔嚓”声,没等他回头去查看,就听洗锤在后头喊了声:“四牛哥,车子怎么了?” “榫子断了。” 最后一辆骡车的车夫四牛简单地检查了一遍,立刻找出了原因,“……不好修,这辆车太老了,有些部件木头都酥了,拉了重东西就容易出事。” 闻刀也过来了:“四牛哥,能找根棍子将就将就吗?” 昨天定好的车,今天一大早装东西时才被告知有辆车被夫人派去另做他用,其它车都有安排,无奈只好临时找了辆旧车,因为车旧还特意少装了些东西,结果…… “路途近还可以,那庄子有多远?若是路远路况不好,想将就也不成啊……” 车夫说得很为难。 闻刀一听就知道这提议不太可行,这才出城呢。还有二三十里的路要走。只能先雇辆车,把这车换了,让四牛哥空车慢慢赶回府。 只是这时候现跑大车行雇车也需要时间,闻刀赶紧跑到马车前把情况告知荣娇。“大小姐恐怕要多等会儿,我现在就去雇车……” 这会儿功夫,玄朗也从阿金口中得知了原委,他略一沉吟:“把马车借给她们。我们骑马去。” 这个时候现回城找大车行,雇好车再过来。这一来一回的,还不定要耽误多少功夫,而他坐不坐马车都无妨,城门这里就有驿马站,以他的令牌随时都能调用。 “……大小姐,玄公子好意出借马车,把坐人的骡车腾出来运行李,这样就不用回去雇车了,小人再三婉谢,玄公子说三少爷与他弟弟是至交好友。无须客气,您看……” 闻刀真心觉得今日不易出行,车坏了不说,玄朗公子盛情难却,阿金一口一个他家公子的弟弟与池家少爷是好友…… 自己总不能告诉他再没有比我们大小姐更熟悉你家公子的好弟弟与池家少爷的关系了…… “……” 这是个极好的建议,可是荣娇就是为难,原因很简单,绿殳坐在那辆骡车上呢! 她和栾嬷嬷红缨同乘一辆车,而绿殳绣春与青钩却在骡车上,无论腾哪辆车都要在人前露面。总不能将玄朗借的马车运箱笼。那就太失礼了! “池大小姐,请恕在下冒昧,” 见闻刀说完,半天马车里没动静。等在一旁的阿金忍不住了,他家公子是什么人呐,见他们有困难,主动让出马车,这伙人非但不领情,还磨磨矶矶的不痛快! 他斜睨了闻刀一眼。以前没见这小子这么不干脆呀,怎么粘乎成这样! “我家公子乃一片好意,概因其幼弟与贵兄长相交莫逆,不好袖手旁观,并无唐突之意,请池大小姐不必矜持推却。” 阿金的话听得荣娇想笑,虽然看不到阿金的模样,话意她却明白得很,阿金实际上想甩她一脸: 池大小姐别把自己当盘菜,我家公子是瞧在他弟弟与你哥有交情的份上才帮忙,不然才懒得理你!不感恩戴德,还拿乔上了! “如此就谢过了!” 荣娇忍着笑,轻柔地用自己本色的嗓音回道。 阿金听得一愣,这个传说中的池大小姐倒有付好嗓子!娇柔甜糯仿佛还透着丝笑意,听了让人心生欢喜,忍不住地就会嘴角上扬,想猜测有这么好听声音的人,长得会是什么模样。 “不敢当,池大小姐客气了。” 阿金愣了愣,都说闻其声知其人,这个传说中的病秧子池大小姐,似乎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 荣娇压低了嗓音吩咐红缨:“……你下去替我给玄公子和他的属下道谢,帮后面几个丫鬟换车,天冷让她们包裹严实了,别被冷风吹闪了。” 她和栾嬷嬷都不能露面,绿殳那丫鬟还不明白是什么情况,需要有个人去点醒。好在她们几个都穿着统一的丫鬟服,一时半刻的,绿殳多注意些,应该没问题。 看吧,果然是不能撒谎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谁想到今天出门能遇上玄朗?偏巧他还因为他小楼弟弟的原因,这么热心? 这就是典型的自作自受! 荣娇自嘲道。 红缨不认识玄朗阿金几个,却也知道是与小楼公子认识的,忙下了车行礼道过谢后,又上了骡车,叮嘱了几句。 等绿殳几个裹好头巾挽着包袱一声不吭飞快地鱼贯爬上玄朗的马车时,阿金才反应过来——合着我家公子的车是让给池大小姐的丫鬟坐了? “闻刀,我家公子的车是特制的,宽大舒适又平稳,路途颠簸,你家大小姐身子不好,是不是让她过来?” 阿金直言不讳,别看公子的车外观不起眼,这叫低调! 与池府那辆马车有着天差地别,妥当地安排不应该是池大小姐坐公子的车,骡车上的丫鬟坐池府的马车,然后腾出的那辆车装行李吗? “不用了……大小姐禁不住这风……随时要用的小零碎也多,就不倒腾了,再说大小姐要服药,她不想弄得公子车里一股药味儿……” 闻刀期期艾艾的,拒绝的话透着股心虚。 “哦!” 阿金倒没在意,这么说来,池大小姐还是有颇自知的,只是闻刀这小子,“你今天怎么娘兮兮的忒不爽快!跟着我们家小楼公子时可不是这样的……” 闻刀被这话噎得无言以对,心里千万头驼羊咆哮而过,什么叫娘兮兮的?什么叫你家小楼公子? 小楼公子何时成了你家的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蛛丝 玄朗骑在马上,目送着荣娇一行离去。 “……说来这个池大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她这个时候被送出府,不知池二池三是否得了信……” 阿金看着那缓缓而去的几辆车,不由地带了几分感叹:“可惜了!一代佳人……” “……?” 玄朗瞟了他一眼,何时阿金也有怜香惜玉之心了? 你似乎没有见到人家吧? “池大小姐说话声音很好听……” 阿金被玄朗这一眼看得有些窘然,忙为自己辩解道:“真的……象小溪流,听着自然舒服又亲切,还有点莫名的熟悉……” 熟悉? 玄朗眸光微凝,“你注意到那几个上车的丫鬟没有?” “没特别留意,” 阿金微怔,那几个丫鬟裹得严实,又是池大小姐的丫鬟,他没事盯人家看多不好呀:“可是有不妥?” 公子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何况原本是个无关紧要的丫鬟? “……身形有点熟悉……” 玄朗摇头,仿佛若有所思…… 那三个丫鬟中,有一个的背影,与小楼常带在身边的哑仆有些相似……应该是巧合,他想多了…… “无事,走吧。” 一定是遇巧了,玄朗按下心里的些许疑惑,驱马带着阿金等人疾驶远去,去的方向与荣娇一行完全不同。 …… 经过大半天的颠簸,荣娇主仆终于抵达了养病的小庄子。 说是庄子,其实只是一个别院,建在半山坡上,距真正的庄子还有几里路。因为是冬天,四处是荒野积雪,看起来甚是荒凉。 别院占地不小,有一个很大的园子,前后十来幢房子,平常只有守院的一对老夫妇住在这里。房子李忠提前带人收拾好了。该配的家俱一应俱全,虽不是什么做工精良的高档家俱,散发着自然的木头气息,倒也别有一番质朴的味道。 闻刀指挥着车夫们卸下了箱笼。搬到指定的屋子里,简单用了午餐后,闻刀与洗锤带着车夫们驱车回府。 至于玄朗派来的护卫,在她们安全抵达之后,并没有多做停留。就带着自家的马车离开了。 出了大门,洗锤磨磨蹭蹭满脸的不情愿,将闻刀拉至一旁,语气甚是不悦:“闻刀,我们这就走啦?” “啊,” 闻刀一愣:“不走你还住下不成?再晚天黑就赶不回去了。” “你,你忘了三少爷怎么交代的了?” 洗锤见他那一幅理所当然的无辜表情就来气,你是不是把三少爷交代你的事全忘记了?! “没忘啊,” 闻刀被洗锤的怒气搞得很莫名:“三少爷的吩咐我怎么可能忘了?” “那你就这么心安理得的走了?” 洗锤真有点急了,平时他不是个善言谈的。一急却超常发挥:“我们都走了,剩下几个女眷怎么办?行李虽卸了,都还没有归整,指望着一个看门老头子帮她们搬搬抬抬,还是让栾嬷嬷带着几个丫鬟亲自动手?往日我觉得你办事妥当可靠,你看看这回?就这么扔下不管了?!小心主子回来打断你的狗腿!” 夫人就这么把大小姐送到城外几十里的偏僻地方,还家丁护院都不安排,唯一的男丁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剩下的全是女眷,万一出个事情,连个指望都没有! 闻刀居然对这种情况视若未见!亏了主子去先生家前还交代让自己听闻刀的安排! “哈!” 闻刀笑了。抬手捶了洗锤一拳,原来这为这件事愠怒呢! “放心,” 虽然四下无人,他还是凑近洗锤压低了声音道:“二少爷有安排呢。我们这一大伙子人在这里,不方便露面……” “走了走了!” 洗锤一听有二少爷的安排,怕自己这些人有夫人的眼线,一直没露面,立马什么也不问,拉着闻刀就走。那还啰嗦什么?我们赶紧倒地方,好让二少爷的人出来。 闻刀一行走了没多久,别院的大门关上,从里边插上,原先看似空置的屋子陆陆续续走出数个仆妇与家丁。 李忠李勇居然也在其中! 荣娇没想到李忠也来了这里,听到栾嬷嬷的回禀,不由暗自庆幸,幸亏怕车夫里有康氏的眼线,一早做了安排,不然若是大哥的人见到李忠,可就糟糕了!这两人中的一个,以前是曾经与李忠碰过面的! 李忠倒是被吓了一大跳!得了通传进去后,他才知道眼前娇滴滴的池大小姐居然就是小楼公子! 好半天才从呆若木鸡装恢复正常! “这……这真是……” 他搓着手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乍听闻匪夷所思,细想似乎又理当如此—— 以二少爷三少爷对小楼公子近乎反常的格外关照,好象也只有小楼公子与大小姐是同一个人,才合情合理。 荣娇选择让李忠知晓内情,是经过再三考虑又与二哥商量过的,以后她可能要常住在芙蓉街,与李忠打交道的时候会很多,与其接触多了可能露了马脚让他产生疑惑,不如坦言告之,经过米铺一事,李忠对荣娇已死心踏地,她是大小姐还是小楼公子,已经不是重点。 “……李掌柜我和哥哥们没将你当外人,不过,此事暂时只你一个人知道就好,希望你能严守秘密。” 李忠频频点头,心中涌起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没想到这么大的秘密大小姐居然能对自己坦言,您放心,属下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 别院的空气很清冷,吸一口从鼻腔到肺管都是冰凉的,荣娇看着带着兴致勃勃忙前忙后的栾嬷嬷,还有自己那四个仿佛象脱笼的小鸟一样欢快的丫鬟,微笑情不自禁地泛上嘴角——搬出来大家都很高兴呢!以前的三省居,真的太压抑了! 这里虽僻静偏远,空气却是自由的。 荣娇在别院了住了三天,嬷嬷带人收拾东西,一心一意要布置出最合意的居所,荣娇把丫鬟全都打发归她指挥,不单是红缨几个,新买的仆妇丫头自然都归嬷嬷管理。 新上任的别院总管栾嬷嬷热情百倍地带领着自己手下人干得热火朝天,荣娇没有插手的机会,干脆趁着得空在园子里溜弯,顺便熟悉下园子,想想园林改造计划——这个别院原是二哥的私产,现在已被转到李忠名下。 李忠是小楼的奴仆,从律法讲,家仆不设私产,这处别院实际上是荣娇自己的。 住在自己的家里,与住在三省居,感觉确实不一样,荣娇很能理解栾嬷嬷等人的兴奋——对她们而言,这并不叫发配,而是获得了相对的自由。 三日后荣娇在栾嬷嬷的千般叮啶百般不舍中带着绿殳青钩在李忠的陪同下,返回都城。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热情 “大哥,不用这样吧?我现在还用不到,” 荣娇望着玄朗手里递过来的玉佩,面露踌躇:“什么时候有需要再跟岐伯说?” 不是她要跟玄朗客气,只是那块玉佩的价值实在太大了,她有些承受不起。 不是玉佩本身,而是其代表的意义。 她之前选择了向玄朗借钱的方式,因为没有与李忠商量,具体的借款金额暂且不知,只与玄朗提了年后开新店若有所需再请他帮忙,岂知玄朗今天见面后就给了自己一块玉佩,告诉她这是他在金通票号的信物,凭这枚玉佩,她可以在任意一家金通票号无限额支取银子。 也就是说,除非玄朗账上没钱了,否则,她随时随地想取多少就可以取多少! 荣娇没想到玄朗会对自己这么好,他一向对自己很照顾,总是以自己的大哥自居,荣娇觉得自己居然还是低估了玄朗对自己的好。 可是,这样不好吧? 玄朗的银子也不是风吹来的…… “拿着!岐伯不如这个应急方便。” 玄朗不理她的纠结,一把将玉佩塞到她手里:“是不是又想跟大哥见外?” “不是……” 这不是见不见外的问题,荣娇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强调一下:“大哥之前不是赞成亲兄弟明算账的吗?” “是呀,我现在也赞成啊。” 玄朗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这个,” 荣娇举了举手中的玉佩:“怎么算?” “怎么算?” 玄朗笑了:“当然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 “那我取钱是否要提前知会大哥?还是事后给你打欠条?利息几何?最迟还款期限是多长?” 荣娇很认真,别为钱伤感情,先小人后君子,这些事还是应该提前说好的。 ……玄朗听她问得一本正经,心底莫名就有些失落,小楼,对自己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若是找他的亲大哥借钱,是不是这些利息还款期之类的。就根本不会提的? “小楼,你还真跟大哥明算账啊?” 玄朗露出略微受伤的表情:“不需要提前知会,至于欠条,你愿意打就打吧……利息就算了。还款期限没有限制,看你方便吧。” “那不成,若是我赔了呢,根本没钱还呢?” 做生意有赔有赚,荣娇可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是赚的那个。 “你呀……” 玄朗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额角:“赔了算我的。做大哥的给弟弟交学费是应该的,赚了的话,多请我吃几次家宴好了,噢,还要上次煲的汤……” “大哥我是认真的!” 荣娇偏了偏脑袋,不悦地白了他一眼,严肃点!正谈借钱的事呢!老拿她当小孩子逗弄! “我是认真的啊!” 玄朗顺手揉了揉荣娇的发顶,慢条斯理中透着云淡风轻:“我没亲弟弟,真不知道怎么做大哥才是合格的,不过。做哥的给弟弟银子花,是应该的吧?” 他神色温和又带了些宠溺地盯着荣娇,视线专注而温暖:“小楼不想白花大哥的银子,借给你用的,也要算得这般清楚?” 呃? 莫名的荣娇就觉得玄朗清浅自然的语气中似乎散发着小小的委屈与幽怨……好象自己若要再坚持下去,他就要难过的哭了…… “噗!” 想到玄朗抱着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虎目蕴泪的画面,荣娇蓬勃的笑意就再也忍不住,嘴角咧到了耳边:“那个,不是呀!” “不是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小楼。你与池三少关系很好吗?” 玄朗果断地给出结论,又转换了新的话题。 “啊?是呀!有什么事吗?” 笑容半凝固在脸上,怎么忽然就扯到三哥头上了? “也不算有事,池三少有个妹妹。你知道吧?” 玄朗不是个愿多管闲事的,见小楼笑得那般开心,忽然就多嘴了。 “我前几天出城,见到闻刀了,说是护送他家大小姐去庄上别院养病,这都要过年了还……不知池荣厚有没有跟你讲过他妹妹的病症?” “啊……没有没有!” 荣娇心里有鬼。特别怕提这个,急忙把小脑袋摇得象拨郎鼓似的:“大哥,池三哥怎么可能跟我讲他妹妹的事情?人家是闺阁千金!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瞧你想到哪里去了!” 玄朗失笑:“你大哥是那等没品行的人吗?我是说,大哥认识几位医术特别高明的大夫,若是需要,介绍过去给他妹妹看病,只要不是什么罕见的疑难杂症应该都能治的。” “这,这,会不会太冒昧了?” 大哥,你这么热情是要干嘛,池三少他妹妹没毛病呀。 “怎么会冒昧呢?你与池三交好,池三看重的家人,我们若能帮忙就帮一把,若是池家大小姐的病能好了,不需要在别院静养,池二少池三少不是也更能放心了?怎么,小楼不喜欢吗?” 凭他给找的大夫,只要不是什么必死的病症,有良医有良药,自然会是手到病除。 他也是看到小楼忽然想到这一点的,小楼与池家兄弟交情莫逆,池家兄弟请不动的大夫,他可以请啊,池大小姐病好了,不也解了池家兄弟之忧吗? 玄朗以为自己出了个好主意,可是小楼看起来好象对他的提议并不开心? 明明上回对池三拜师还非常上心的? “大哥,池三哥从来没提过他妹妹的事情,我们不好主动打探,再说,人家是闺阁女子,有些病可能也不好外道,除非池三哥需要主动提起,否则我们不好多问多做。” 荣娇绞尽脑汁想理由打消玄朗热情的神来之笔,“大哥,你可真是怜香惜玉!不但帮池三哥,连人家的妹妹都要管!” “胡说什么,” 玄朗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一脸的无奈:“大哥还不是为你?想帮你朋友的忙?还不领情!对了,小楼,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哑仆,是不是池荣厚给你的?” “……大哥怎么忽然问这个?” 荣娇心头起了惊疑,今天玄朗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没什么,随便问问。那天见到池大小姐随行中有个丫鬟的身形与他很相似,看着象是姐妹,想到了就问问。” 想到他家小楼弟弟连身边服侍的都是池荣厚帮忙给张罗的,以大哥自居的玄朗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自己是不是也要给小楼置办些人手呢? 还好,不是绿殳露了破绽…… 荣娇松了好大一口气,心里生出对玄朗的小怨气,你说你没事眼睛长那么尖干嘛! “应该吧,我也不清楚。” 荣娇给了个含含糊糊模棱两可的答案,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玄朗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却也没揪着她继续,“小楼有喜事?” 刚进门就想问了,小家伙一看就心情很好的样子,有什么快乐的事说出来听听。 玄朗嘴角噙着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荣娇。 “没有啊……” 荣娇茫然地摇摇小脑袋,她哪里有什么喜事啊?大哥,你这话题转得…… “没有吗?” 玄朗似乎有些不相信,明明他脸上的快乐都要满溢了出来。 “噢,有的,有的!” 荣娇对上玄朗含笑的眼神,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象小鸡啄米般频点头:“就是这个呀,”他举了举手中的玉佩,满脸的灿烂笑容:“这不是大喜事么?” 可爱狡黠的模样令玄朗失笑,这个淘气的小孩! 明明知道他此举乃是灵机一动的顺势为之,心里还是满满的全是愉悦,嘴角忍不住扬起再扬起:“我还以为要过年了有糖吃,有红包拿你才开心的……” 每次与小楼相处,总是这么令他欢喜。 “红包?大哥不说我还忘了,过年你不用给压岁钱了,我会从这里取银子给自己封个大红包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流水 玄朗显然不是十分相信荣娇的说法,在这之前还没说玉佩的事呢,明明刚进门时小脸就一片神采飞扬。 “……哦?” 他没继续追问,就是用含笑的目光看着荣娇不说话。不是置疑也不是探究,就那么温和地浅浅笑着…… “那个,其实,也算不上是喜事……” 明明没做亏心事,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荣娇其名就有些心虚,好象还生起了些许的负疚感,再也没办法继续敷衍下去,虽然不能说明真相,部分的原因还是可以吐露的。 “因祸得福,获得了些自由,出门更方便些。” 荣娇概括性地实话实说。 应该是这样的,虽说被扫地出门发配到别院了,却也得到解放。 因祸得福? 玄朗的重点却停在了这个祸字上:“怎么,是有什么人在对付你吗?” “没有,详情暂时不方便告诉大哥,总之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荣娇明显感觉到了玄朗的微笑里多了些别的成分,波澜不惊的平静外表下颇有些风雨欲来的征兆,忙出言否认:“是我口误,其实是双赢的局面,大家都得偿所愿……我都不上心的,大哥就更不用在意了。” 康氏自以为心愿得偿,岂不知她也心想事成? 难得有件康氏与她,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事情。 “大哥,我的乳嬷嬷感谢你对我的关照,特意给你做了件新衣服,你可别嫌手艺粗糙。” 荣娇不想玄朗再追问,硬生生切换了话题。 …… +++++++ 李忠自从知道了小楼公子的秘密后,仿佛被打了鸡血,原本就肝脑涂地的忠心为主似乎又强烈了若干。 根本没有象池荣勇之前担心的那样,因为荣娇是个女孩儿,而起了轻视之心,不愿意全力辅佐。 而荣娇。因为对他不再有身份上的保留,机密事也可以放手让他去做。 “公子,我办妥了。” 李忠将玉佩与一枚青色的小印一同交给荣娇:“以后若非您本人去,凭玉佩或持您的印鉴。每日最多可以支取五万两现银。” “这么多?” 荣娇有些吃惊! 玄朗到底存了多少钱里面? 那日玄朗说她本人可以凭玉佩无限额提取,但别人不行,若要授权给他人,需要将她的个人印鉴拿到金通总号去做个登记,这样其他人就可以凭玉佩或她的印鉴做信物。提取银钱。 “……只是按票号的规定,会有最高限额。” 玄朗当时解释过,这是票号出于安全考虑的规定,他虽然可以无视这个规定,给小楼大行方便之门,但在他看来,小楼毕竟年纪小,手下的人是否可靠,还有他那些一直未露过面的家人,是否居心叵测。暂时都未确定。 他的钱给小楼花,怎么都好,但也要帮着小楼防备外人染指,以小楼目前的情况,玄朗觉得每日五万两的支取额度应该是够了,即便有个急用,想来也不会超过这个限额。 再说,若小楼真有事要用到大笔的银钱,必不是一般的状况,若是这样。他应该也会有所知的,必不会耽误了小楼的正经事。 “是啊,我当时也以为听错了。” 李忠对此深有同感,凭信物有限额的提取就是五万。那无限额的提取会是多少? 票号的人虽没明说,却告诉他至少账户上要有一百万以上才可以享受类似的双信物的贵宾待遇…… 玄朗公子的身家还真是深不可测! 更令人震撼的是,这种借给人钱的方式,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问借款金额多少,直接给一大笔钱过来。想借多少,自己拿! 这感觉,简直就跟白送似的…… 玄朗公子对自己主子是真好,象二少爷似的,真当亲弟弟疼…… 不知玄朗公子知道这弟弟是妹妹后,还会不会待自家主子依然如故?还是会因为公子欺骗了他,而恼羞成怒? 李忠忽然意识到玄朗公子毕竟不是二少爷三少爷,不可能象他们那样无条件地包容爱护大小姐,如果知晓了真相,未必会一笑而过不放在心上…… 想到消极的那种可能,李忠激灵灵打个冷颤,原先还想着咱财力雄厚,可以大展宏图,现在看来,玄朗公子的银子,能不花还是不花,必需要用也尽量少用,而且要确保用了能赚回来,不会真给人赔了…… “李叔,这里面的钱毕竟不是我们的,暂时还是不用动,等我们手头的资金不够了再从中取了追加……借就是借的。” 显然荣娇与李忠心有默契,虽然手握可以任意支配的巨财,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不管玄朗怎么说,她也不可能真财大气粗的乱花乱用,即便他说赔了就当做大哥的为弟弟交学费这句话是真的,荣娇也不可能不谨慎投资。 “是,我赞同公子的意见。” 李忠心里的赞许又深了几分,大小姐这份心性非比寻常,就连他猛然间得知这么大钱财都怦然心动,虽没想着要据为己有,却生出了要充分利用这笔奖金,将生意以最快的速度做大,却忘了考虑经营上的具体内容,只想着有银子好办事…… 其实做生意哪这么简单? 本金是必须的,却不是唯一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药铺开起来,李忠卯足了劲,拿出百倍的热情与干劲对待小楼公子的生意,没几天功夫,开药铺的店面就租下了,供货商也谈妥了,徐郎中那边也敲定了,装修图纸也确定了,若不是年关临近找不到好手干活,他怕是会赶在年前就要动工的。 腊月里的日子最不经过,过了腊八,日子象箭似的,嗖地就直射向年尾。 栾嬷嬷翘首以待,终于把荣娇盼了回来。 这个年,荣娇自然是要在别院里过的,自打从池府里出来,仿佛康氏就彻底遗忘了这个女儿,到年跟儿了,也没派人来问候或送些年货过来。 这种情况早在预料之中,荣娇毫不意外,若是康氏派人来送东西嘘寒问暖,才是出乎意料呢。 没人来打搅最好不过! 李忠置办了几大车的年货,栾嬷嬷带领着别院里的众人一起欢欢喜喜地忙年。 池府里,康氏意兴澜珊地操持着过年的大小事务,虽然终于将小丧门星打发走了,但最疼爱的儿子不回来,说要陪老师守岁过年,夫君军务在身,除夕夜也不能回来,老二荣勇也不回来,只有老大兴哥儿会回来,这还是池老太太给儿子下了死命令,这个年他这个做儿子的可以不回来,但是大孙子兴哥儿必须要回来。 因为给兴哥儿纳的小妾已经抬进门了,就等着他回来圆房生大曾孙子了!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蝴蝶岚澜亲的票票,多谢支持!快到月底了,有票的亲,拜托支持哦,谢谢! 第一百七十七章 锦年 “什么?” 荣娇半张着嘴呆呆地望着玄朗,仿佛遭到了雷击般的,两眼发直,脑袋处于空白状态。 “大哥怎么会骗你?” 玄朗对他的反应颇觉意外,不就是要与他一起过年吗,居然惊喜激动成这样? 心里就涌起股酸酸的疼惜与小小的遗憾,小楼他以往都不是与亲人一起过年的吗?若能早早认识他,能早早给他大哥的庇护,这个小人儿是不是会活得更开心幸福些? “以后,逢年过节都有大哥陪你,大哥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他轻浅的语气中透着发誓般的郑重。 不是啊!大哥! 荣娇都要吓哭了,不带这样玩的啊,她怎么敢到玄朗家里与他一起守夜过年?呆在一起的时间愈长,愈容易露出破绽,即便玄朗没有察觉,万一他的家人有眼尖的看出不对来或问些她不好回答的问题可怎么办? 明知自己是冒牌的还送上门去,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那个,谢谢大哥,一起过年就太叨扰了,我在自己家就成。家里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我若不在,她们会失望的。” 荣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心斟酌着词语,用什么样的理由婉拒会比较好,毕竟大哥是好意相邀,若是不能有很好的理由打消他的念头,只是生硬地拒绝,恐伤人心。 而且,嬷嬷确实为了这个年做了不少的准备,她若是敢缺席,嬷嬷头一个不会答应。 “自己家?” 玄朗挑挑眉:“你说的是芙蓉街那里?行,大哥去你那里也行。” 在哪里他并不在意,只要与小楼在一起就行,反正他也不会回自己那座空荡荡的府邸,因为若是回去了,必定要被抓去宫里守岁,去小楼那里正好。本来还想请他去自己在西山的别院,不过城里过年比城外热闹多了,他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在都城过年,想来更喜欢留在城里。 啊?! “到。到我家里?” 荣娇惊吓过度,话都说不利索,明明心里一个劲儿地提醒自己要镇定,不要表现得太反常令玄朗起疑,可还是难以抑制心底的慌乱:“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 “可是我那里太小了,住不下太多人!” 总算找到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芙蓉街是个二进的小宅子,确实不大。 “没有很多人,就我一个,再加阿金,一间寝室足够了,” 玄朗以为荣娇是担心自己把岐伯等人都叫去,唇边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温声解释道:“再说了,既是守岁。没有客房也无妨的。” 吃吃年夜饭,聊聊天,放放烟花,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本也睡不了多久,有没有客房寝室并不紧要。 “那怎么成!那不是太怠慢大哥了?不行不行,我那里窄仄又简陋,不适合!不能这般委屈大哥。” 荣娇继续揪着这一点不放,无论如何,也得把玄朗的念头打消了才成! “自家兄弟,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小楼这是在与大哥见外了?不过,你那里确实也小了些……” 他微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今年还是算了吧,等以后我有了大宅子再请大哥来过年!” 至于以后请不请,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先能混过这一关。 “那去晓阳居吧,你宅子里的人都一起过去,加上岐伯他们。大伙一起热热闹闹的……” 玄朗看着满脸不情愿的荣娇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劝着:“放心,会提前给你准备卧房,熬不住了有地方睡觉。” 不是!诶,不是睡觉的事! 眼见玄朗要把事情确定下来了,荣娇觉得自己还是认真跟玄朗谈谈,含糊其辞似乎没什么效果:“大哥,对不起,是我的不对。我应该一开始就明说的,因为某些不方便现在说的原因,我不能与你一起守岁过年,不是地点的问题,是我自身不行。” 噫? 玄朗脸上的笑意微凝:“怎么了?是有人为难你吗?” “不是。没人为难,就是我自己不方便,别问我原因,原因现在不能告诉大哥,还请大哥不要见怪……” 荣娇心里满是悔意,真心觉得对不住玄朗,人家本是诚意邀请,结果自己推三阻四,找尽各种理由,还不如一开始就明说呢。 “我没关系的……” 玄朗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的,自家的这个小弟弟秘密还真不少,做为一心一意要做大哥的人来说,被告知不方便讲,小失落是难免的。 不过他向来是不形于色的,隐忍下这点失落还是轻易而举的,清俊的面庞上非但不现半分愠色,反而浮现理解与歉然之色:“是大哥给你压力了,不知你有别的安排,本是好意反倒令你为难了,是大哥思虑不周。” “我……” 对上玄朗暖暖的温颜,荣娇颇有几分无地自容,“对不起,是我辜负大哥的好意了。” “你呀,” 还真是一团孩子气,玄朗笑了,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好了,就不要抢着道歉了,过了年,初几有空来给大哥拜年?” “几时都可以!我没有亲戚要走,初一就行,看大哥的时间。” 玄朗愈不在意,荣娇的心里就愈发有负疚感,听到他的问题,小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只要不是除夕,只要不是夜不归宿,初几都可以的。 “那初二吧,我住得比较远,初一你若不忙,好好歇息一天,养足精神。” 若是不能与小楼一起过年,今年他还是会在西山别院守岁的。 “……大哥,我这样,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不识好歹?” 荣娇左看右看,玄朗都没有丝毫被拒的不快,小心觑了觑他的脸色,忍不住问了出来。 “怎么会?你不会以为做大哥的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吧?” 这小家伙,整天都想什么呢,他会有那么小心眼吗?虽然有点不容忽视的小失落,但不至于为此就怪上他。 “大哥,你以后也会对我这么好吧?” 玄朗侧面的线条非常优雅,深邃的眼眸永远如水般温暖,挺直的鼻梁,殷红的嘴角总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弧月,如刀凿斧刻般的下巴…… 大哥,长得很好看呢——荣娇的心轻轻动了动,心头悄然生出一点异样,嘻!她真有福气,二哥三哥就是美男子,半路认的大哥也是俊朗超群的,都是花样美男! 最最关键的是,对她都一样的无条件的暖暖的好! 不由自主地就问了句傻话。 “小傻瓜,放心,一辈子的大哥,自然会管你一辈子。” 玄朗没多想,小孩子都是患得患失的,给个定心丸就好了。 如果弟弟不是弟弟了呢…… 荣娇轻轻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风起云涌……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牵手 爆竹声中一岁除,荣娇在别院里,与栾嬷嬷等身边的人过了第一个自由舒畅的新年。 别院里虽然空旷了些,但上上下下洋溢着浓浓快乐的笑脸,使清冷的空气中也充斥着年的喜庆味道。 除夕守岁,互拜新年,荣娇给别院里的所有人无一例外的准备了大红包,看丫鬟们大呼小叫地嘻闹着,她脸上的笑也如春阳灿烂。 一转身,栾嬷嬷递过一个大红包给她。 “嬷嬷,我也有?” 荣娇惊呼,今年二哥三哥都不在,她还以为自己拿不到新年红包了。 笑笑闹闹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初二一大早,荣娇打扮一新,带着栾嬷嬷准备好的礼品,出发去玄朗家拜年。 她原以为从城南庄子到玄朗给的位于城西的地址会比从城里走要近些,岂知路途是近,却有将近一半的路不是官道。 乡下的道路本就狭窄不平,加之除夕夜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少有马车行经的路面铺着层积雪,即使包力图是驾车的高手,路况不熟又路面积雪,也不敢大意快行。 一路上磕磕绊绊,连打听带猜蒙,好不容易赶到西山,午时都过了,荣娇懊恼连连,早知道就应该昨天下午提前回城,从城里过来了。 西山有不少成片的贵人别院,玄朗的宅子建得位置又特别隐蔽,等包力图按照之前告之的标识,好不容易找到玄朗家的大门时,老远的,马车还没停,就见门房一溜烟儿地跑过来,脸上挂着殷切的笑容:“敢问贵客可是小楼公子?” 包力图点头,正要问这里可是玄朗公子的府邸,就见另一个门房已飞奔入府,等被颠了一路也急了一路的荣娇知道眼前就是要到的地方时,松了口气。总算是到了! 总算是找到了! 颇有些如释重负——虽然已经晚了。 刚刚跳下马车,就见玄朗已身形如风出现在府门外,清俊的脸上带着喜悦,眼底依稀浮现着浅浅的焦灼与担忧。上前上下打量着:“小楼……路上一切可好?” 可算是来了! 他一早派车去芙蓉街接人,结果却扑了个空,守在那里的下人说主子并没有在这里过年,带人走了好几天了,问去了哪里皆答曰不知道。 派去的人一边给他送信。一边去西城门守着,希望能从出城里的车辆里等到小楼,结果日上三竿也没有! 这一上午他派了好几拨人在沿途等候,结果过了午时也没见人影儿,玄朗是真着急了,担心小楼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然有何急事需要在这一两天处理,再联想到之前邀他一起过年时,他推三阻四又说自己有不能言说的苦衷,玄朗的心就提得高高的。 一上午坐立不安的。一听人回禀说是小楼公子来了,已到大门外,他连想也没想,直接冲了出来。 “一路都好,抱歉来晚了,大哥莫怪,” 荣娇拱拱手,满脸的歉意:“主要是这路太难走了,一路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 不但晚了。还误了午饭点!有心拜年却过午才到,总觉得诚意不够似的。 “不晚不晚,你来了就好!” 玄朗上前拉住荣娇的手:“是大哥住的地方不好找……嗯,手怎么这么冰?车里没用炭盆?还是穿得太少了?” 修长的大手刚刚握住荣娇的小手。玄朗清雅的眉头就微皱,继而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荣娇冷不丁被他攥了手,乍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冰凉的小手被温暖厚实的大手严密的包握住时,她仿佛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挥手甩开。哪知玄朗握得紧,非但没有弹开,还被他长臂一伸,揽过肩头,整个人已被他揽在怀里,他厚暖的大披风分了一半裹在了荣娇身上:“这一路冻坏了吧?快进去,外头冷……” 说着半搂半推地带着荣娇就往府里走,边走边吩咐给小楼公子准备姜汤驱寒。 荣娇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彻底弄懵了。 马车冰天雪地里走了一上午,小小一个炭盆难以驱赶无边的寒意,她还盖着毛毯都无济于事,身上僵冷发硬,大脑也似乎反应的有些慢…… 玄朗身上很暖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荣娇被他裹在怀里,口鼻间浓烈的男性气息扑天盖地的袭来,原先僵硬的身体迅速回暖,感知回归,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意识到玄朗与自己当下的亲近情形,荣娇差点没晕过去…… 脸瞬间红得滴血,动作激烈地挣扎着:“放,放开……我不冷……” 她从未和人这样亲近过! 二哥三哥也没有! “别闹!手都是冰的,还说不冷?” 玄朗根本不理会她的声辩,牢牢地将人扣在怀里:“赶紧跟大哥进去……” 小小年纪脸皮真薄,连这个也要逞强!天气明明很冷。 小楼太瘦了,身子也单薄,玄朗觉得他手下的小肩头纤细地仿佛一捏就碎了。 小楼看着不矮,身材修长,怎么骨架子这么小巧? 玄朗微蹙眉,目光无意间扫落在俩人相握的手上,小楼的手小小的,被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握在掌心的触感…… 很软很滑,仿佛柔若无骨…… 他微怔,目光胶着在荣娇手腕处,那里有一小圈肌肤因为她之前的猛烈挣扎从衣袖里露了出来,肤色如玉,细腻如瓷,看不到一丝的毛孔…… 玄朗目光微凝,心头升起莫名的微妙,他自己也是肤色白皙的,不过男子的白,总归不会如此眩目莹泽…… 难道是小楼年纪还小的缘故? 心绪百转,脚下未停,依旧一副亲热好兄弟的模样,揽着荣娇往里走,玄朗身材修长,荣娇刚到他的胸口位置,被他这样用披风包着揽搂着,愈发显得身材娇小象个孩子。 “大哥,我自己走!” 荣娇连续用力挣扎了几次,都无法脱离玄朗的禁锢,见他执着于冷字,干脆也不再否认,只坚持要自己走。 “大过年的,小孩子要乖乖听话!” 玄朗不知晓内情,只当他是在闹别扭,半大不小的少年,都不愿意让人当孩子看待,拍拍她的臂膀,拖着她紧走两步:“马上就到了。” 目光微转,眸光就落在她红通通的小脸与耳朵上:“冷热相加最易受寒,小楼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路上着凉了?” 边说边抬手抚向她的额头,要用手测她的体温。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别扭 “没有” 眼见玄朗的手掌就要贴到自己的额头,荣娇下意识地迅速将头侧向一边,玄朗伸向她额头的手就落了空,直接贴到了她的脸上。 这是两个人都没想到的状况,玄朗没想到荣娇会躲开自己的手,荣娇没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避开了额头却直接把脸贴了过去…… 一时都呆滞了几秒…… 温暖修长的手掌抚在嫩滑的小脸上,玄朗只觉得掌下的肌肤滑软细嫩,最好的羊脂玉不及她润泽,刚出锅的嫩豆腐不及她有弹性,滑腻柔软,净透亮白,不知是热还是着凉,整个小脸白润透粉,颊腮象涂染了胭脂,红通通的如苹果似的,大大的眼睛呆呆地瞪着他,仿佛慌乱失措无从择路的小鹿…… 玄朗的心尖仿佛被一根小小的羽毛轻拂了一下,他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就捏了捏荣娇的小脸:“小……” 一句“小楼你怎么象个小姑娘似的”尚未出口,就见害羞的小孩狠狠地推开他,象受惊的兔子似的蹿出他的怀抱,跳到一旁,又羞又恼跺着脚尖叫道:“不要掐我” “……” 荣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掉了,从头到脚都在燃烧,脑袋里一片空白,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自发行为,完全不受理智控制。 “小楼,你怎么了?” 玄朗看着逃蹿出去站在自己几步远的荣娇,清俊的脸上浮出着一层浅浅的茫然与不解,深邃的眸光中闪动着讶然,清浅温和的嗓音中透着不容错失的无辜:“大哥只是担心……我,我掐疼你了?” 他只是觉得他太可爱。手感太好,轻轻掐了一下,绝对没有用力啊,虽说脸上痛感比别处敏感些,可是,玄朗发誓,他真的只是轻轻的捏了一下…… 荣娇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些。可怜她两世为人。从来没有与男人这样亲近过,二哥三哥也顶多是摸摸她的发心拍拍她的肩膀,连拉手。从她七八岁以后也都是没有的……男女七岁不同席,二哥说亲兄妹有些避讳也是要的…… 所以玄朗上来拉着她的手给她捂手时,荣娇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懵了,再后来的揽肩同行。脑子就更反应不过来了,下意识地只觉得不妥。要逃离,及至玄朗的手摸到她的脸时,彻底丧失了理智,情急之间忘了掩饰。只剩下无意识的直接反应。 等对上玄朗略带惊讶的询问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在玄朗眼里,她是个少年。是个被当做弟弟相待的男孩,携手把臂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举动。 她自小见惯了哥哥们的相处。知道对于男子而言,或言语互损或拳脚往来或勾肩搭背都是表达亲近的方式之一,玄朗对她的举动,若是放在真正的异姓兄弟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他的那些动作纯粹是关心之举。 是她心里有鬼,那些原本平常的举动就被放大到不能接受的程度。反应之大也出乎了玄朗的意料。 他温润的笑意中带着抹隐含的无措,镇定自若中有着些许的不自然,说实话荣娇那避之不及戒备明显的反应让向来风轻云淡凡事不在意的玄朗生出小小的挫败与失落,他以为小楼已经拿自己当亲人,殊不知他对自己的防范心理如此之重,如此不喜欢他的亲近。 还是说,他从来不了解这个年纪的少年心里想的是什么,无意间做了小楼不喜欢不能接受的事情? 玄朗反思着自己的行为,揣测着可能是哪里惹到了这个别扭的小孩。 “不要掐我的脸我不喜欢” 情急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反常的行为,荣娇只能继续揪住这个理由不放,小脸涨得通红,仿佛又羞又窘到气急败坏:“我不是小孩子” “啊?” 玄朗看着那个向来沉稳冷静的少年,跺着脚红着脸气啾啾地发着脾气,不由有些发愣,小楼,还有这样的任性一面吗? “我是认真的” 荣娇在玄朗温润又带一点点审视的目光下愈发心虚窘然,只是骑虎难下,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理由做实了。 “哦……” 玄朗笑笑,别有意味地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不是小孩子吗?” 那怎么做出这样孩子气的举动?看上去象凶巴巴的小兽,明明是色厉内荏。 他憋着笑,淡淡地扫了荣娇一眼,怕再说下去会惹得她愈发羞恼,清淡从容地迈步向前:“跟上。” 小脸红成那样,是气恼还是发烧,总得进屋再说。 “诶?” 这是蒙蔽过关的意思? 荣娇绷着的心就轻轻松懈了一点,担心玄朗故伎重演,悄悄避开两步,跟在隔他自认为安全的距离,板着脸,背手挺胸地随在其后。 也就走了几步远,就进了间温暖如春的屋里,不知是书房还是会客厅,荣娇低垂着脑袋,揣着鸵鸟般的想法,心乱如麻,也没顾得上细看。 “来,把披风解了。” 玄朗率先解了外面的毛大氅,屋里很热,他平素都不用这么多的炭盆,今日特意为小楼准备的,小孩子身子骨尚未长成,不能冻着。 “噢……” 荣娇魂不守舍地,反应慢半拍,等意识到玄朗人站在自己面前,正低了头,一双修长的手灵巧地解开她系在颈间的披风的带子时,她情不自禁地就退了一步,呼吸间全是玄朗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春阳青草的味道,荣娇的脸唰地就更红了,完全不受控制。 “自己来,自己来……” 她慌乱地结结巴巴拒绝着,一边抬手要去拽披风的带子,却不想正碰在了玄朗温热的大手上,荣娇瞬间整个人都僵直了,死拽着披风的带子不撒手。 “小楼你怎么了?” 玄朗被奇怪的举动搞得很莫名其妙,这孩子,怎么过了一年大了一岁,反倒愈发地别扭了? 他向来习惯自己更衣,不用丫鬟小厮服侍,他不知道小楼是否自己打理这些,见他进了屋就站在那里不动弹,以为他不习惯自己做这些事,屋里热,穿不住大氅,就自然地走过去,要帮他解了外面的衣服。 怎么他却紧拽着带子不撒手,小脸一会红一会白的,整个人也时不时散发着惊慌与疏离虽然荣娇在强力掩饰,但玄朗还是能从她不安的情绪中体察到她的真正感觉。 他低头,那只素白的小手紧攥着红色的带子,指节幼细,小小的指甲散着粉嫩的莹泽…… 玄朗愣了愣,脑中浮过一个有趣的认知:小楼的手,还真小…… “……好吧,你自己来。” 他微叹了口气,小楼以前不怕自己呀,在自己面前自由随意,谈笑风生,怎么不过几天功夫,他就这般见外了? 是这几天经历了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怎么忽然就别扭上了? 未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章 拜年 荣娇后悔万分,早知道来给玄朗拜年会发生那么多意外,她绝对绝对不会答应的 就算是玄朗不高兴,也绝对不答应 其实玄朗也没做什么,就是待她太亲近,太宾至如归了 玄朗素来是个体贴周到的大哥,以往荣娇就对此深有体会,因为这次是在他自己家里,对自己这个首次上门拜年的弟弟愈发地体贴周到,嘘寒问暖,搞得心里有鬼的荣娇左支右绌,状况频出,用尽了各种理由来自圆其说。 好在玄朗虽然觉得她古里古怪的,甚是别扭,没往别处怀疑,只当他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高兴,虽然对他的防范心理多少有点不自在,心里还是有些欢快的 比起小楼压抑着性子在自己面前强装欢颜,玄朗更喜欢他这别扭的耍小性子,这是不是表明他没将自己当外人,视为不需要掩饰敷衍的那一类? 相比小楼公子的头一次上人家里拜年,风度翩翩的玄朗公子也是头一回在家招待自己视若幼弟的贵客,看似从容不迫,实际上也蛮紧张的,虽是一天的行程,也列了个详细的计划,光是中午的菜式就添添减减地折腾了好几次,连娱乐项目都特意挑选了这个年纪会喜欢的来安排,结果小楼一个迟到,把整个计划都打乱了。 未时三刻才用上午饭,荣娇也饿了,而且玄朗有种能让人情绪放松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人放下心防。 当他注意到小楼对自己的某些亲近举动不自然时,也就刻意地避免,进退有据。即便是关切,也拿捏在他能够接受的分寸间,不过分亲昵。 在玄朗的刻意用心下,荣娇终于回复平静,不再有惊乍之举,一心一意地品尝起美食来。 这顿午餐虽说是从下午才开始的,精心准备的程度却没有半丝马虎。桌上精心烹制的佳肴几乎全是荣娇喜欢的。 连果子露都备了几种口味。样样都是她喜欢的,而且玄朗听了她的抗议,似乎全然接受了她所谓的不喜欢让人当小孩子对待的理由。荣娇放下心中的重负,吃得眉开眼笑。 玄朗早就练就了情绪神色收放自如,虽然荣娇所说的理由令他忍俊不禁,也认定那只是他的推辞。却也没打算去戳破。 他克制着自己的好奇,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关心。拿着百倍的纵容与耐心,将自己认定的弟弟哄得又说又笑,眉宇间的荫翳早就烟消云散,精致的小脸神彩飞扬。头上银色束发小冠上缀着的绒球也一跳一蹦的,十分地欢快。 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对小楼的反常做了不好的猜测。小楼他在自己面前向来是坦荡自若,举止自然。而今天,所有的反常似乎都来自对肢体碰触的反感,玄朗看得分明,并不是特别针对自己这个人,那是一种无意识的来自身体的最直接的抗拒反应,而是以往,小楼并没有这样的反常啊…… 玄朗回想起自己与小楼的接触,似乎摸摸发心拍拍肩膀类似的亲近举动也不少,每回都不似今天这般反常,即便偶有抗议,也是半真半假的佯怒…… 不似今日,是发自内心的慌乱惊惧与羞恼…… 玄朗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扫过荣娇雌雄莫测的俊美脸庞,难道有人对小楼起了龌龊心思?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才令这孩子这般惊慌失措草木皆兵? 不行,回头得让人好好查查,保护自家弟弟不受骚扰是做大哥的份内事,若真有那吃了豹子胆作死的,玄朗表示不介意让他死得更难看些。 如此想着,看见小楼的目光就愈发温和疼惜,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荣娇软软地斜靠在软垫上,好暖和,吃得好撑…… 若不是还在要玄朗面前保持点面子,她都要伸手揉揉自己滚圆的小肚子了。 玄朗看她没骨头似的半倚半靠,微眯着大眼睛,象只吃饱的猫儿慵懒,整个人都要埋在软垫里了,很舒服很放松毫无戒备的姿态…… 嘴角噙笑,眼里涌动着浓浓的宠溺:“来,喝杯热茶。” 说着,将一碗黄透亮的茶汤递到了荣娇嘴边,看样子象是要直接喂到她的嘴里…… 荣娇哪能直接就着他的手喝,懒洋洋地摆手拒绝:“不要了,喝不下去了。” 吃得太饱,茶也喝不下了。 “山楂陈皮茶,刚端上来的。” 玄朗笑,就是知道你吃多了,才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不然胃要不舒服了。 荣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客人吃得好表示主人招待的好,不过象自己这样需要消食茶总归是不太好,若是嬷嬷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念叨好几天…… 忙坐正身子接过去,小口小口地抿完,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好象也挺管用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刚才那种饱胀的感觉似乎消减了些。 “小楼,园子里的红梅开得不错,要去赏赏梅吗?” 顺便走走消消食…… 玄朗不知道自己要直接说出消食这两个字来,这个脸皮薄的小家伙会不会又要闹别扭。 唉,早知道刚才应该让他少吃点,玄朗觉自己婆婆妈妈前所未有的纠结,既希望他多吃多喝,又觉得饮食过量不好,就如同眼下,他觉得现在拉小楼出去走一圈,既赏梅又消食,是正确的选择,可看他半眯着大眼睛懒洋洋一动也不想动的样子,又觉得硬拉他走出去暖和和的屋子,冒严寒去看梅花,有些不忍心。 “嗯,容我歇息一会儿。”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动,只想睡觉,不过,想到接下来可能的安排,荣娇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尽快养精蓄锐,打足精神,这是上门做客呢,不好太放肆,不把自己当外人。 噫?这是等一下要赏梅的意思? 玄朗真心觉得现在的小孩太难搞,亏他以前还觉得小楼跟自己挺像的,他这么大的时候哪是这样的? “也好,想睡觉等会儿回来再睡。” 吃得太饱马上躺下睡觉容易噎食,这会儿,玄朗觉得还是出去走走的好。 “不睡了大哥,我是不是该去请安,分红包了?” 垫子太软和,睡意愈来愈浓,荣娇果断起身,再懒下去就真要梦周公了。 “什么请安分红包?” 玄朗不十分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迅速从袖袋里掏出早就备好的大红封,朝荣娇晃了晃:“是这个吗?大哥早就备好了。” 本来应该一进门互相拜年时给的,结果小楼迟到又闹小别扭,也没正经地拜年,红包他也忘了拿出来。 “新年快乐,谢谢大哥。” 荣娇接了过来,“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三四个红包来:“这是我给侄儿们准备的,大哥你什么时候让他们来给我磕头?” 什么侄儿什么磕头的? 玄朗一头的雾水,他向来认为自己的领悟力够强,对小楼时不时冒出的奇思妙想也能猜透一二的,现在完全听不懂 “没有侄儿,难道是侄女?” 荣娇也拿不准玄朗到底是有儿子还是有女儿,之前应该向岐伯打听一下的:“大哥,你有几个公子千金?我备了六个红包,够不够啊?” 终于弄明白他的意思了,向来不动声色的玄朗公子却破天荒地呆怔住了,俊逸的朗目中露出讶然,公子千金? 那是什么? 未完待续。 ps:今天是12月24日,祝书友们平安快乐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交心 等终于搞明白荣娇的意思后,玄朗清雅俊秀的面庞难得出现一丝赧然之色,对上小楼似乎有些失望的表情,他颇有些哭笑不得,小家伙这是不高兴了?因为给侄子们准备的红包没派上用场? 那可真对不住了…… …… 居然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 居然没有妻室! 居然没成亲! 居然也没有父母长辈! 荣娇得知偌大的别院只住了玄朗一个主人外,知道他父母早已去世,身边并无亲人相伴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大哥身世居然如此悲惨!似乎终于有些明白玄朗为何对自己这个半路捡来的弟弟掏心窝子的好,心里闷闷的,有些疼有些酸…… 大哥也是可怜人呢! “那,兄弟姐妹也没有吗?” 她总觉得自己虽然没有父母缘份,但是有两个无与伦比天下最好的好哥哥,亲情上并不觉得有缺憾。 玄朗大哥竟什么也没有! “有也没有,” 在玄朗眼里,此刻的小楼眨巴着大眼睛,小心翼翼既想问又担心勾起自己伤心事的小表情可爱极了,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呢,清澈明净如泉水的眼眸里盛着满满的怜惜与感同身受的难过…… 玄朗从不觉得没有亲人对自己是个遗憾,对自己的身世,他向来是厌恶提及的,不过看小楼如此替自己难过,略微说一些倒不至于影响心情:“我父亲,有很多女人,有名份的没有名份的,多不胜数,我母亲与我,与他,都是不堪提及的意外,或者说是污点……同样的。我母亲她对怀孕生子这件事,也是无法接受与容忍了,可谓毁了她一生的信念与追求,打击太大。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 玄朗神色平静,语气一如平时的温和,听不到半分负面情绪,仿佛说的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听得荣娇莫名地就想哭。 “父亲知道我的存在后。一度想要抹煞这个错误的存在,终因种种阴差阳错,没有纠错成功……我只见过他一面,与陌生人无异。临死前他承认了我身份,告之以众。不知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因为原先的成年儿子已所剩无几,他儿女不少,活下来的不多,算起来如今我同父异母的兄长健在的有两位。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有几位,族里的亲戚更不少,不过,几同陌生人,素无往来。” 除了上头坐着的那位,君臣大义在先,不能称之为兄的,稍微熟悉一些,剩下的,不管怎样的沾亲带故。在他眼里,是半分情份也没有的,同样的,对方对他亦然。 “对不起啊大哥。我不该问这些的……那你,你……” 荣娇妙目含泪,都怪她,好端端地提什么请安红包的!大过年的硬勾起大哥的伤心事!伸出白细的小手,轻轻捏了玄朗衣袖的一角摇了摇,带着抚慰与歉意。 尽管玄朗的脸上一直带着一抹清浅的微笑。浅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可荣娇知道,玄朗从来不是那种真正铁石心肠的人,若他不在意,不曾抱过任何期待,又怎么连自己这个认来的弟弟都百般用心? “小时候恨过怨过,” 玄朗仿佛知道荣娇想问什么,他清浅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目光扫过她捏着自己衣袖的小手,白玉般的手指衬在他玄色的衣袖上,愈显得幼细玲珑……象小孩子似的,怎么只长个儿不长手?玄朗的嘴角莫名地泛起弧线。 “后来是不甘于命,奋力抗争,现在早就没感觉了……偶尔想起,只是有些遗憾罢了,说起来,我现在能有今天,也多亏他认下了我,给了一个明正言顺的身份……” 玄朗将温暖的大手捂盖住停留在自己袖口的那只小手:“因为有了这个身份,我才得到一个机会,给同父异母的兄长做事,拼命赚下家业,总算有了栖身之所,也能有自主的自由。所以,我现在是不恨的……” “傻小子,怎么还掉金豆子了?” 玄朗笑着,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摸摸她的头顶,“陈年往事,不值一提,大哥现在不是有亲人了?” 有了一个可爱能干又别扭的弟弟! “嗯!” 荣娇重重点头,以后她一定要对大哥更好,象对二哥三哥一样好!而且,她也可以把二哥三哥也让给大哥做弟弟的,还有栾嬷嬷,“……以后我有的,就有大哥的,嬷嬷做的好东西,都有大哥的份!” “好啊,” 玄朗笑,觉得她信誓旦旦郑重的小模样既孩子气又令人心生感动,向来不着一物的空旷心房突然间涨得满满的,胸口处充盈着暖暖的酸酸的陌生感觉。 “以后大哥就拜托你了。” 他貌似戏谑的语气中透着股认真。 “没问题!” 荣娇泪眼汪汪地就差指天发誓了,呜呜,大哥好孤单好可怜,比她悲惨数倍呢。 “来,擦擦脸,你若是不想灯下赏梅,现在不去就晚了。” 天就要黑了…… 啊?! 荣娇手一僵,什么时辰了?猛转头看见窗外,刚才还阳光正好呢!这一会儿功夫就要黄昏了? 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她,她得赶紧走了! “……冬日天短,日落得快,” 玄朗见她傻呆呆地望着窗外,似惋惜似惊诧,仿佛被西斜的太阳吓坏了似的,不由好笑:“不过,距天黑还有一小段时间,足够赏梅的了。” 这个时节还是昼短夜长,下午的时光短暂得很,他来的时候就过了末时,午餐用的时间长,饭后又东扯西扯相谈甚欢,时间就这般悄悄流过了,更何况轻松喜乐时时光流转的更快? “不看了,下次吧,大哥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 惨了惨了! 荣娇反应过来,慌忙放下软巾,迅速地奔向衣架拿起自己的披风,一边穿边跟玄朗告辞:“大哥我走了,改日再来拜会。” 嬷嬷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早点回去,拜了年就走,最好是午饭都不要留,若实在盛情难却就用过餐饭告辞,谁知她们转过了晌午才到的,开始她还牢记着嬷嬷的叮嘱,后来怎么就忘了呢? “诶,你要走?” 玄朗见她象只乱了手脚的小兽自顾要蹿,哪里会放她走,一伸手就把胳膊拉住了:“这个时候?” 亏他还一直以为他今晚是要住在这里的,晚饭客房都安排了,要走早不走,现在还怎么走?眼见天黑了! “大哥,我没跟家里交待,原本说了当天回的。” 如果夜不归宿又没嬷嬷请假,她回去后一定会很惨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夜宿 玄朗见她执意要走,又说不出要走的理由,强留不妥,于是温声慢语地给她分析情况: “小楼,大哥知道你着急……从这里回城,白日快马加鞭要将近两个时辰,马车就会更慢一些……现在天要黑了,即便你即刻动身,走不出西山就要赶夜路了,三个时辰未必能回去,那时候城门早就关了,你是要在城门外马车里等一宿吗?” “我,我不需……” 荣娇心急,不需要进城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还好关键时刻闭上了嘴巴,她回城南别院,城门关不关的,与她并不防碍。本文由首发 不过总归是要往回城方向走,到了都城附近再折返别院的—— 来时的路况太差,他们磕磕绊绊打听了一路,荣娇不想原路返回,也不认为黑灯瞎火的,他们能一路无误地走回去。 “没关系的,那就先在城门外等等好了。” 即便是晚上走得慢,天亮前也肯定能回去。荣娇走的决心不容改变。 “夜里太冷,我知道你不怕冻,但你的那个哑仆却受不得……” 玄朗打定主意不放小楼走,左右无事,赶的什么夜路? 嬷嬷知道是来了他这里,天黑留宿,也是正常的,有何担心? 若真有急事,他定然不会强留,早派人护送他回去,城门关了,持他的令牌再叫开就是。 “绿殳?她怎么了?” 荣娇心里一紧,绿殳向来不离自己的左右,之前大哥说安排在外面用餐,之后就再也没见影儿,她问了两次。都说在下面休息。因是在玄朗家里,她也没在意,想着大家一路辛苦,能歇歇更好。 “他受寒了,还强撑着不肯让人把脉,服了些驱寒解热的汤药,在客房休息。” 小楼身边的这个哑仆也是个倔的。说什么也不让把脉诊治。他是贵客身边的下人,府里的大夫不好强求,报到玄朗这里。他怕小楼担心就没说,让人给安排了房间照了常规的药方给煎了药服下。 “眼下还没醒,你是要把他喊起来还是自己回城将他留下养病?” 荣娇去看了绿殳的情况,再也无法坚持要走。 绿殳烧得不是很厉害。但也是满脸通红,呼出的气息热呼呼的。整个人看上去绵软无力,吃的药里有安眠成份,她睡得昏沉沉的。 这种时候,硬喊她起来冒着夜里的寒气坐马车回去似乎极不妥。若是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那就更不妥了! 别人不知,荣娇自己可知道绿殳是有秘密的。绝对不能将病得迷糊糊的她单独留在大哥家里…… “小楼,你不要担心。应该只是受了风寒,我看还是让大夫进来把把脉,也好对症下药。” 玄朗见他抿着嘴角坐在床边闷闷不乐,以为他担心随从的病情。 玄朗也是擅医的,看绿殳的模样,觉得问题并不严重,只是若能把了脉,对症开方,一两剂汤药,应该就能好的。 荣娇犹豫,她自然是担心,希望绿殳能早点康复,可又不敢让玄朗家的大夫来诊脉,男女脉相有别,大夫一伸手诊脉,绿殳就露馅了。 “小楼可是有什么顾虑?大哥府里的大夫,医术是极好的。” 病不讳医,只是诊脉治个小风寒而已,小楼和他的仆从怎么好象不约而同地在抗拒? 玄朗的心头升起浓浓的疑惑:“或者大哥也可以,大哥略通医术,普通的病症也能诊治的。” “暂时不用!” 荣娇心如乱麻,玄朗就更不成了,他若知道了,自己连编造故事的机会都没有了,可绿殳也不能就这么病着…… 心里一万个后悔,今日不易出行,不应该来的,来了应该马上就走,不应该留下吃饭的!这一耽搁,居然成了这样骑虎难下的局面! “……还,还是等她醒了再说。” 对上玄朗带着浅浅疑惑的眼神,荣娇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结结巴巴没有底气地补了句不像话的解释。 …… 中午吃多了,绿殳又病着,荣娇没心情,晚饭用得很少,放下饭碗又在绿殳房里守着,玄朗劝不动,就拿了本书在一旁陪着她。 绿殳醒来时已经入戌时了,若是盛夏,此时天还是亮的,可放在这大年初二,天色已彻底黑如墨,实打实地入夜了。 漫说她现在还有些发热,即便是生龙活虎健康无虞,这个时辰也不能再提离开的事情了 ——绿殳醒来一看天色,又急又惊,出一身汗,荣娇让玄朗帮忙找了衣服,准备了热水,亲自到净房陪着绿殳擦洗了身子,仔细一看,玄朗拿来的里衣中衣皆是全新,荣娇原还打算不管他拿来的是谁的衣服,总比穿汗溻透了的里衣强,只能委屈绿殳凑和着穿穿了,没想到是新的! 大哥果然是体贴周到超赞的! “……公子,都怪我!” 绿殳擦过汗津津的身子和脸,换了衣服,整个人精神了许多,想到留宿之事,小脸上满是自责,若不是她这一病一睡,也不致于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玄朗公子自然是可信可靠的,关键是,大小姐不能夜宿他家呀…… “没事,不怪你……大哥又不是外人,住下也没什么,你别想太多,吃些东西,再喝碗药,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好有精神赶路。” 荣娇安抚着绿殳,事已至此,与其懊恼,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玄朗大哥家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今天走不了,明天能走就成。 她最担心绿殳明天好不了,到时就要再多耽搁一天——玄朗家很好,玄朗也很好,关键是再好也不能多留。 不知是见绿殳精神还不错,玄朗没再提诊脉的事,只吩咐人给绿殳准备了易消化的粥饭,按之前的方子给她煎药服…… 荣娇偷眼观瞧,进出服侍的都是仆妇,不知是玄朗家里的规矩如此,还是他特意安排的,心虚的荣娇没敢多问。 原本她是要与绿殳住一起的,正好晚间可以照应一二,绿殳不同意,怕过了病气给她,玄朗也不同意,若是担心没人照顾,府里有的是人手。 荣娇在二人的反对下,也不敢多坚持,总觉得在玄朗那双深邃沉敛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下,说多错多做多破绽愈多,难免他不起疑。 只得放弃自己的打算,让他将自己安排在绿殳旁边的客房住下。 玄朗的星眸中闪过一丝犹豫,旁边并没有客房,当时没想到绿殳会病倒住下,只是临时歇息安排的…… 要么是将绿殳挪到其他房间,要么是分开住。 “那帮我安排最近的。” 客随主便,荣娇虽然很想与绿殳挨着,但也没有想添麻烦或大晚上折腾她换房间。 不知是午饭吃撑了还是忙乱一天累了,她觉得全身都不舒服,说不出哪里难受,肚子也有些隐隐的坠疼…… 玄朗见她没精打采的,面有倦意,将她送到房间安顿好了,嘱她好好歇息,留了两个面善的仆妇服侍,没多逗留就起身走了。 被褥是全新的,在熏笼上烘过了,暖暖软软的,屋角烧着炭盆,案上燃着安神香,荣娇没有认床的毛病,却也睡得不太安稳,一会儿惦记绿殳,一会儿挂念嬷嬷,一会儿又想到玄朗的身世…… 脑子里乱糟糟的,肚子隐痛,却又不是想方便的感觉,下回可不敢再贪嘴了,明天吃了早饭就走…… 荣娇翻来覆去,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未完待续。) ps:谢谢皓月当空0605亲的票票和打赏,昨天八点更新时没看到,抱歉呀,谢晚了亲莫怪,感谢亲的支持,开心!……谢谢一把思念亲的袜袜,祝亲们节日快乐!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初潮 荣娇心里有事,天色微明就醒了,睁开眼睛,盯着陌生的床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夜留宿在玄朗家,这是他家的客房。 翠绿带银竹纹的绸面被子很轻软,身下的褥子很厚暖,荣娇在被窝里伸了伸腿,忽然觉得大腿间的衾裤触感不太对劲,似乎有些硬—— 昨晚睡前她明明记得换上的衾衣是全套新的白绸衫裤,又滑又软的上好绸衫。 怎么会…… 荣娇随手摸了摸,绸裤自然是软滑的,但指尖下有一小块地方触感明显与别处不同…… 这个位置…… 荣娇的手指突然就顿住,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一个模糊的念头如闪电般在脑中飞快地划过…… 不会吧! 想到那个可能,她禁不住全身发冷,整个人都要懵掉了…… 不可能这么巧这么倒霉吧? 一动不动地仰面躺着,鼓了好半天的勇气,不管啦! 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掀开被子……然后……眼睛瞪得大大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尖叫…… 老天!这,这! 荣娇象当头挨了一棒,脸色瞬间唰白,盯着那几处血渍,恨不能晕死过去—— 洁白的褥子上还有她白色的衾裤上,那几团已经干涸凝固的血污是如此地明显! 明显到她想装作看不到都不可能! 她,她居然来初潮了! 居然在昨夜来初潮了! 心底几千万头驼羊咆哮而过,老天,这可怎么办! 她是女子自然会来初潮,她咆哮的不是来初潮这件必定会发生的事实,而是发生的时候与地点! 万万没有想到会是昨晚,会是此地此床! 前世她身体瘦弱,及笄之前才来的初潮,这一世,自重生她就整天忙着改变既定的轨迹。力求主宰自己的命运,保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根本就没想过还有初潮这回事! 更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早! 她过这个年才刚十四岁! 照着前世,至少还要一年后才会来的……好吧。就算这一回你想来得早点,十四岁来初潮不算早,可是,你就不能换一天来吗? 你说你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现在是客宿在别人家。而且她还是个男的! 这不是要命吗! 荣娇面对自己搞出的血腥现场,彻底懵了,怎么办? 床铺衣服都被她弄污了,衣服她可以不顾脸面挟带走,床单褥子怎么办?把床单也挟带了还是就地毁尸灭迹? 那褥子怎么办?那么大一团,想人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拿走也不可能啊! 或许褥子上没有? 初潮,又是第一天,量都是很少的…… 荣娇怀抱着最后一丝的侥幸,将床单掀起来…… 脸顿时挎了,她果然是在做梦。下面褥子上赤果果的落了几块铜钱渍,侥幸心理立刻化为乌有! 呜呜,她不要活了!让她死了吧! 脑子空白一片,漫说她现在是个男的,就是个女子,客宿别家,忽然来了葵水,弄污了衣服被褥就够尴尬丢人的,何况她现在还是个男滴! 男滴! 心里这个悔呀,昨天不宜出行。更不应该留宿,最不应该错把腹痛当成消化不良,她若是稍微多想一下,提前做些预防。即便初潮造访,只要不弄污了东西,也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荣娇狠狠地捶了一下床铺,手还停在被子上,人又僵住了。她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自己起身挥手的这个动作,一股热流从下腹直涌而下…… 不好!又来了! 她低头目光瞟向自己的腿心处,清清楚楚看到新鲜的血色在白绸裤子上快速地洇染开来…… 还,还让不让人活了? 荣娇一动不动地等了一会儿,见没有新的动静,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用膝盖跪移着,生怕动作大了又引发新的血流成河。 她取了自己随身带的帕子,叠了两下,又撕下半截衾裤的裤角,顾不上薄厚吸附性如何,垫上救急先! 至于后续的应对,她一个人是不成的。 定定神,半靠在床头,将被子盖严实,扬声喊道:“谁在外头?来人!” “公子醒了?”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一道温和的声音做了应答,随着轻轻的脚步声,昨日玄朗指派留下服侍的中年仆妇走了进来…… “公子早安,昨晚睡得可好?奴婢服侍公子更衣洗漱。” “等等,不要过来!我的随从呢?把他叫来!” 荣娇眼下的情况哪敢让她近前,更别提服侍更衣了,现在谁都不需要,只需要绿殳! 仆妇极有规矩,听了荣娇的话,立刻停下了上前的脚步,站在外间的中央,恭敬地施了一礼,面上微笑不变,语气温厚:“贵仆昨夜病情有些反复,大夫看过了,并无凶险,凌晨服了药,此时尚未起身……公子若需要,奴婢这就将他传来……” 一席话说得荣娇脸色更白了,绿殳病没好,指望不上了!而且还看大夫了!看大夫是必需的,总不能有病不治…… 可是,可是! 事都赶到一块儿了,荣娇心乱如麻,原先想好的应对之策因绿殳起不了身全做废了,一时间没了主张。 “公子,公子?” 仆妇见他白着脸不说话,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担忧,连唤了几声:“我们府上的大夫医术极好的,您不必担心贵仆的病症,公子若无别的吩咐,奴婢现在给您准备热水,服侍您更衣洗漱可好?” 主子交代过了,需小心侍侯,不能怠慢,这可是主子的弟弟!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对谁上过心呢。 “我家公子刚才来过,说等您起身洗漱后,一起用早膳。” 不是让人吩咐的,是自己亲自过来的。 玄朗来过了!还等着她起床吃早饭! 绿殳的秘密暴露了!她把床铺弄得到处是血迹! 荣娇的脑袋嗡嗡响,老天,还能更悲摧吗? 不管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身体里属于楼满袖的果敢彪悍占了上风,原先一直想着如何隐瞒善后首鼠两端的荣娇,忽然就想开了,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破罐子破摔好了,若是玄朗恼了,接受不了,大不了以后不来往了就是! 只要她咬紧牙关,不说出自己的身份,就算他猜出来了,也抵死不认,又奈她何? 本来认识见过她真面目的外人也屈指可数,她拒不承认,他总不会跑到池府去当面对质吧? 总不会那么无聊吧?无怨无仇的,玄朗不是那种没气量揪根问底的人…… 即使对质也不怕,总之就是不认账!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丫鬟 “准备热水、新的里衣,我要洗漱……干净的白棉巾多拿几块,再拿把剪刀,针线也要……” 荣娇自顾吩咐着,不管了,先把自己收拾干净弄舒服了再说,腿间湿哒哒的,很难受。鼻子闻到的似乎全是血腥味。 至于床铺,她决定不管了,就那么放着好了,反正没办法弄干净,恢复原样,又不能将弄污的地方抠几个小洞弄下来,想再多也没用! 真是的,用什么颜色的布做床单褥子不好,非要用白色的淞江纯棉布? 若是其它的深颜色,比如靛青或深紫,即便有点脏污也看不出来,再用棉布蘸水垫着擦擦,也就能蒙蔽过关了,偏偏是白色的! 真是臭显摆,跟她做对…… 满腹牢骚的小楼公子完全忘记了昨晚自己还觉得大哥够意思,连铺盖都准备得如此奢侈低调,上好的淞江白棉布,最是柔软亲肤,向来是讲究人家做里衣中衣的上选,玄朗居然给自己准备了这样的被褥,好贴心! 哼哼,果然是贴心呐,送了好大一张白纸任意涂抹! 简直是有预谋地让她留罪证呀! 玄朗家的仆妇规矩没得说,虽然对她这一连串的指令完全摸不到头脑,却不见一丝犹豫,干脆利索的应下,告退下去准备了。 …… 玄朗习惯早起练功,加之小楼留宿,他醒得比往日还早些,特意去厨房转了一圈,小家伙昨天晚膳用得不多,早饭要丰盛些,也不知他喜欢吃什么…… 米面点心、包子糕饼、米粥汤水、各色果蔬,甜的咸的蒸煎炸煮,玄朗吩咐每样都准备些,多些口味供小楼选择。 顺路又去小楼住的客房看了看,仆妇说他还没有起身,玄朗停顿了一会儿。叮嘱了几番还是先回了书房—— 玄朗对这个弟弟向来是体贴的,若是小楼醒了知道他等在外面,少不得要手忙脚乱想尽快收拾利索,他可不想一大早就催人。小孩子觉多,应该多睡会儿,等他何时睡够了慢悠悠地收拾利索了,再一起用餐好了。 他拿了本书,一边看着一边心神两用。琢磨着上午安排什么节目,小楼的那个哑仆病未全好,今天也不利于动身赶路,好不容易小家伙来一次,大过年的他也不忙,正好借机留他多住两日,哥俩多亲近亲近。 这时府里的春大夫来了。 春大夫不是府里的下人。 虽然春大夫自认是他的属下,玄朗却向来与他以友相处。春大夫脾气古怪,只喜欢宅在屋里研究草药医书,若非有事。几乎从不会主动来找他。 他能一早来找自己,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 春大夫进来只说了一句,掉头又走了。玄朗风轻云淡的神色就微微凝滞了,还真是出乎意料! 小楼的哑仆,居然是个丫鬟! 小楼,也是知情的吧? 玄朗的脑中回想起昨日提及就医时小楼的神情,那些慌张,以及不是理由的拒绝,非要自己亲自照顾,指定要用仆妇照顾…… 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小楼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随从不是小厮而是丫鬟吧? 这个小家伙!连这种事也瞒着! 这算什么?难道他随身服侍的是丫鬟自己还会嘲笑他不成?丫鬟比小厮细心,起居上更会照顾得更周到,若是他,肯定也会给小楼安排大丫鬟随行服侍的! 这时的玄朗公子完全没有意识到随从是丫鬟。也可能指向主子性别的有另一种可能。 大手一挥,让人好生服侍,不要闲杂人等过去打扰,任何人不可随意进出那个客院。院里当差的,暂时都留下仆妇,小厮一概不用。 他这里因为没有女眷。是不分内外院的,绿殳昨日歇下的客房,是供客人临时歇息用的,并不十分安静,旁边就是主路,少不得人来人往地走动。 小楼也是,早告诉他一声,也能将这些麻烦避免了,虽然是个丫鬟,但对主子尽心尽责,把小楼照顾得很周到,就冲这一点,也应该划出个僻静独立的居处,自己一个不察,倒是让她受委屈了。 如今再将人安排至别的院落,倒显得过于刻意了,看昨日他主仆二人的情形,很明显是想隐瞒绿殳的性别,既不愿意让他知晓内情,那他就装作不知好了。 玄朗向来不舍得令小楼为难,虽然对他主仆二人神秘兮兮的小把戏不甚赞同,却也没有去揭穿的念头。 回头让人送些对味的粥饭过去……小楼挺看重这个丫鬟的,都想亲自照看了,不能让小家伙担心。 正想着呢,听外面通传,去服侍小楼的仆妇有事禀告。 “……公子,小公子似乎是身上带伤……奴婢们不敢自专,请公子示下。” 来的正是晨间在荣娇那里当差的仆妇之一,之前她二人按照要求,将荣娇要的东西备齐后,就按她的吩咐在屋外等着。 两个人一核计,还是觉得不妥,于是就一个留下待唤一个来找玄朗,汇报贵客小公子的奇怪行径。 “身上有伤?你可见着了?伤在何处?” 玄朗心里一紧,人就站起来了,何人伤了小楼?难怪昨日就见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甚正常。 “小公子不要人服侍,奴婢并未亲眼见到……” 仆妇回答得毫不迟疑:“屋子里有淡淡的血腥气,小公子让多备些干净的白棉布和剪刀……” 那屋子没住过别人,若不是小公子身上有伤,哪里来的血气?要干净的白棉布做什么? 仆妇不明白,但,除此外,总归没有别的解释。 “我过去看看!” 玄朗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多了分紧张,伸手从抽屉里上拿了一红一白两个古朴的小瓷瓶,三步并做两步,匆匆赶往荣娇所居的院子。 …… 就在玄朗知道绿殳是丫鬟时,荣娇正在为自己收拾。 没敢进浴桶泡澡,拿着毛巾上下擦了一遍,腿间沾的血迹干涸了,擦了几遍才干净,换上了新的里衣,垫上自制的棉带子,洗了脸,拿青盐擦了牙,总算勉强透了口气。 这一番忙活,小腹更觉坠痛,身上又冒了一层虚汗。 穿好中衣,披上外袍,顾不上梳发,又急忙剪了几块棉布,飞针走线给自己粗缝了两三个用来更换的备用棉垫。 刚把做好的垫子卷成小团勉强硬塞进袖袋里,就听得外面传来轻而急促的脚步,玄朗熟悉的清浅嗓音中透着丝焦灼:“小楼,大哥进来了……” 不待荣娇反应,门咯吱一声被推开,玄朗清逸的身影如轻风般飘然而入,荣娇呆呆地望着他,脑袋傻傻的: 她之前明明是把门插上反锁了,大哥怎么进来的? +++++++++(未完待续。) PS:谢谢皓月当空0605亲的圣诞袜袜,感谢亲的支持与相伴……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受伤 “小楼,你……” 推门而入的玄朗见荣娇吓呆了似的望着自己,清眸中闪过懊恼,他只顾着急,却忘了这般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会不会打扰了小楼或是干涉过问了他的私密之事。 “抱歉,大哥一时情急失了分寸,吓着你了?” 玄朗五感灵敏,又是有心探查,一进门已经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气味儿,清雅隽秀的俊面上隐然透了丝担忧,边说着话,边提步向前,几步走近内室。 愈向前愈接近那个坐在床边的小人儿,微淡的血腥味道似乎愈浓了些,玄朗强按捺住心里担忧与紧张,嘴角噙着一抹温润的微笑,清浅好听的声线放低放缓,愈发轻柔悦耳:“小楼,可是哪里不妥?” 对面小孩儿坐在床边,胡乱披着外袍,乌黑的头发稍显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苍白的一张小脸,几乎没有血色,那双如墨玉般的大眼睛怔然地望过来,仿佛独自疗伤的小兽受到了惊吓…… 玄朗的心尖就微微疼了,声音愈发的低柔:“我都知道了,大哥给你拿了上好的伤药……” 你,你知道什么了?! 玄朗的突然出现,荣娇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已经决定不管不顾了,可他这般猛然出现在房间里,荣娇还是如做错事被抓了现行的孩子,连惊带吓得傻掉了…… “伤,伤药?” 他在说什么? 下意识地结结巴巴重复了一句,听在玄朗耳中,以为他还想否认遮掩,不禁又气又疼,温润的微笑中就多了丝嗔怪:“还要继续瞒着?伤了哪里,怎么不同大哥说?” 啊?! “说,说什么?” 她怎么没听懂?谁受伤了?她吗? “是谁伤了你?大哥以后帮你出气……现在,先让大哥看看伤处,把药上了。” 不管是谁,敢动小楼。他必百倍还之…… 心里转着报复杀戮的念头,面上依旧一派温和,从袖袋里取出那两个小瓷瓶摊在掌心中:“这是独门特制的金创药,效果很好的。” “……吁!” 到这会儿。荣娇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震惊的巨浪之余紧跟着是狂喜的波涛,哇哈哈!她以为自己穿帮露馅了,没想到居然还可以这样! 玄朗居然认为她受伤了! 这真是个美丽无比的误会! 她应该喜大普奔呀还是该半推半就地从了呀? 荣娇的小脑袋高速运转开来,结合眼前的情势,顺手推舟做实受伤的事实。还是坦白从宽,揭发自己? 似乎都不太好…… 她决定二者都不选,模棱两可,避重就轻,含糊其辞,就这样! 说到底,荣娇不愿意冒险,还是贪恋在意玄朗的,担心自己坦言相告之后,玄朗与自己一拍两散。再无结交的可能。 “大哥,我没事。绿殳怎么样了?” 确定了方针,荣娇打起精神,先询问绿殳的情况。 “她无事。大夫看过了,再服几副药定当痊愈。” 自己身上有伤,倒还惦记着那个丫鬟,玄朗知晓了绿殳的身份后,以为荣娇是担心她一个姑娘家的,病在这里不方便,迅速用简洁的语句将绿殳的情况说清楚:“安排了两个可靠的仆妇在那边服侍汤药。厨房也吩咐做了对口味的饭菜,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可靠的仆妇服侍…… 荣娇立刻听懂了玄朗的意有所指,经测试确认他的确已经知晓了绿殳是女子的事实。 荣娇默了默。半垂了头,目光闪烁,似在沉思。 玄朗着急,无心与他闲聊:“小楼,大哥给你敷药……” 温和的语气中不无关心催促之意。 “不用!我没受伤。” 荣娇这是实话实说,她哪里有伤口呀! 这个倔小子! 玄朗又急又气。偏她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无辜模样,忍不住就叹气:“小楼,听话……”,修长白皙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掌心里黑缎子似的长发顺滑柔韧,手感极好。 “大哥这药真的极好,一点药味儿也没有,敷上去还不疼,你试试看?” 对上又开始发小脾气犯别扭的小孩,玄朗表示真心不知道怎么哄劝。 “不看!都说了没受伤!” 咦,明明她都先提绿殳了,大哥那么聪明,难道一点引申的怀疑都没有?怎么完全听不懂她的暗示,非要揪着敷药?她完全不需要敷药! 哼!非要刨根问底,实非君子所为! 荣娇恼他不识趣,不按自己设定的反应走,语气中就带了几分羞恼。 “还说没有,大哥明明闻到这里全是血腥味……” 玄朗有些无奈,小家伙怎么说恼就恼了?眼中的宠溺与疼惜却更浓重了几分:“小楼……” “我说没有就没有!” 荣娇一听玄朗说什么闻到血腥味儿,不禁羞恼急怒,小脸瞬间红成一片火烧云,你属狗的吗?鼻子要那么灵干什么? 她之前把弄污的衾裤换下来,仓促间没找到毁尸灭迹的法子,胡乱团成一团顺手塞被子里了…… 嗯,还有被污染的褥子,还有,她这个散发着血腥气的源头…… 啊啊! 一想到玄朗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荣娇就觉得自己不要活了! “谁规定出血就一定是受伤?” 语气十分地不爽,小脸上颇有几分挑衅。 “小楼,不要任性,” 玄朗抚额,挺乖巧的孩子呀,这小脾气怎么说来就来? “不受伤怎么会出血?你当大哥是三岁小童……” 玄朗清雅的脸上那抹无奈愈发的深了。 “谁说不会?我说是就是!大哥要不要去问问绿殳,问问外头的两个大娘?” 荣娇小脸涨得通红,万分地羞恼尴尬,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瞪了玄朗一眼,就是你!全怪你!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懂,非要她说得更明白! 问绿殳?问外头的仆妇? 玄朗一愣,问她们做什么?难道她们还会有不同的答案……陡然间一个念头猛蹿上他的心头,什么情况下不受伤也会出血? 等等,绿殳是丫鬟!仆妇,仆妇! 玄朗的脑海里自发给出了答案,的确是存在小楼所说的情况,那就是…… 意识到那种可能,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忘记了呼吸,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张通红精致的小脸,脑中快速地浮现出相处的种种片段…… 原来,原来如此! 难怪,难怪! 那些他以为是使小孩性子闹小别扭有个人小怪癖的奇怪举动,皆因为,小楼她…… 荣娇盯着他的脸,见他温润的表情微怔之后,若有所思间竟与平常无异,细看那双幽黑的眸,如两泓深不可测的漩涡,盈转间仿佛风起云涌。 玄朗的心头巨浪翻滚,他认下的弟弟,居然是……妹妹?! ++++++++++++(未完待续。) PS:哈哈,终于知道啦!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心照 短短一瞬间,玄朗看似平静的面孔下,翻涌着惊涛骇浪,心绪万千波澜起伏,百般滋味千种疑惑,无数个为什么喷涌而出,饶是他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被这个发现惊了容色…… 震惊之余是想要了解探寻更多的内情…… 最终却按捺下心底的波澜,重归于风平浪静,依旧是不变的温润笑意,依旧是平和的神色。 “嗯,小楼说的是……” 看那张紧绷绷涨得通红的小脸,明明是躲闪慌乱的小眼神,却偏要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大义凛然,象极了陷入困境的小兽,明明已慌不择路的虚张声势,却还要张牙舞爪做最后的顽抗。 在那张倔强羞囧的小脸上变幻着种种复杂难明,他却瞬间明了她的意思,体味到她的心情,按下自己所有的问题,微微笑着:“大哥也不是什么都懂的。” 噫? 荣娇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惊诧与意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她对玄朗有一定的了解,一定会以为他现在也没听懂自己的意有所指,但,尽管他看上去神色自若一派温雅,那染了一层红晕的耳根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他不但听懂了知道了也完全确认了她的性别秘密! 这是荣娇意料不到的反应,却也是她最想要的! 那个,有些事摊开讲明太让人尴尬了,心照不宣才是更好的! “我……” 玄朗的反应如她所愿,荣娇张张小嘴巴,忽然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你……是大哥疏忽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脸色苍白,眼底发青。玄朗仔细察看着她的脸色,脑中主动浮现出医书上关于女子天葵的文字。 毕竟是过于私密的话题,饶是玄朗素来镇定自若,眼角眉梢也难掩尴尬,若是不管不顾,他又难以放心。 “……” 你确定要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吗? 荣娇不满地哼了一声,果断摇头。 “把手给我。” 玄朗明白她的不耐。若是可以。他也不想继续这个双方都尴尬的话题,可是看她的脸色,明明是有事。 女子在这几日是不能受寒凉劳累的。她昨日还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又在冰天雪地间赶路。 “干嘛?” 荣娇语气很冲,她不是对玄朗有意见,可是。除了色厉内荏外,找不到更能掩饰自己尴尬难堪的方法。 “给你把脉……这几日身体既然不舒服……自然马虎不得。” 受寒受凉是一辈子的事。她现在年纪小,若是不注意,落下什么毛病,以后再调理。少不得要麻烦许多。 “不要,又不是生病!” 荣娇脸上烫得很,感觉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尴尬羞恼的气息。他明明向来最是善解人意,怎么这么不识趣。非要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把这些话说的好象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自然? “信不过大哥的医术?还是,想让春大夫给你看?” 语气温和还带了丝玩笑之意,却毫不掩饰其中的威胁之意。 玄朗笃定,她一定是不愿意声张,更不情愿找别的大夫来看的。 “你!” 羞恼积累到一定程度,似乎脸皮的厚度也随之增加,虽还是面红耳赤,却就没了那种火烧火燎的难受。 荣娇堵着气捋起袖子,将自己白嫩嫩的小胳膊往玄朗面前一递:“神医,请指教!” 见她气鼓鼓的小模样,玄朗摇头失笑,待要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她的发顶,抬手的瞬间忽然意识到她不是他了,这发心也不能说揉就揉了…… 抬到半空的手就又自然地放回原处,看着伸在自己面前嫩藕一样的胳膊,佯装镇定,侧身坐在床边,将她的小手垫在被子上,修长的手指搭在玉腕间,定下心神,认真把脉。 玄朗的手指如竹节般修长,指尖不长不短,修剪的圆润整齐,手腕传来指腹的触感,温暖而厚实。 俩人挨得太近,荣娇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水青草的冷香…… 脑中忽然就跳出他之前说过的闻到血腥味儿的话来,眼下挨得这么近,不是更能闻到…… 意识到这一点,荣娇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写满了尴尬,霎那间嗅觉似乎灵敏了许多,除了玄朗身上似远还近温暖迷人的香气外,鼻管间充斥得更多的是自己身上散发着的难闻的血腥气…… 荣娇恨不能地上裂出条缝,自己一头钻进去,只好板着小脸,低头敛目,盯着他的手视线不动,仿佛要看出朵花儿来。 ……还好没事,稍微有些体虚,气血不足……初次来葵水,难免会有些不适,应该用些温补的方子调理一番…… 玄朗暗忖,收回了手指:“这两日注意保暖,一会儿让人熬些补气血的汤药……” “别!我不喝药!” 她最讨厌喝药了,生病了是没办法,现在又不是有病,喝什么药啊? “小楼,这是温补调理的,对身体大有益处……” 玄朗好脾气的解释着,小楼是弟弟时他就拿他没办法,换成了妹妹就不知所措了…… 妹妹呵…… 这两个字滚动在心口舌尖,他忽然有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心中明明是起伏激荡,偏又没有词语可以恰到好处的来形容,甚微甚妙。 就象读了一首诗,文字之外是意境的张力,那一层层的微妙滋味,犹如最迷人的千层酥,萦绕在心头唇齿之间,此中深味,难以言表。 “你年纪小,不懂这些,听大哥的没错。” 虽然已经接受了现实,且患者不讳医,但要他与她仔细讨论这些女子的私密事,淡定如玄朗也接受无能,只好拿出大哥的派头,以命令压人。 “说得自己很懂似的……” 荣娇小声嘀咕着,“不用熬药那么麻烦了,我用了早饭就走。” “不行,你这几天都要呆在这里,哪也不能去!” 玄朗一口回绝了,语气不容置疑:“我会派人到芙蓉街报信,你不用担心家里……你的随从,是绿殳对吧,她现在也不适合外出,若病情反复就难治了!” “我……” 荣娇从来没见过如此霸道强硬的玄朗,他向来都是温和无害的,即便有不同意见,也都是以情动人以理服人,从末这般直截了当地替她做了决断。 对上他认真沉敛的眸光,荣娇忽然就没了负隅顽抗的勇气,好吧,绿殳病了,不适合赶路…… 其实她也有些难受的,全身发冷,小腹坠痛,全身都不舒服。 反正大哥现在也知晓内情了…… 而且,他也知情识趣的不会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荣娇转了转眼珠,厚着脸皮闭着眼粗声粗气一鼓作气说道:“以前从来没发生过的,太突然了,没加防范,弄脏了被褥和衣服,找可靠的人收拾一下吧。” 不管了!就是她不说,纸也包不住火,一会儿仆妇进来收拾也能看到。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1282544553亲丝丝无邪亲投的票票,多谢支持……年终月末的最后几天,有票的亲们拜托支持一下哦,谢谢!&gt; 第一百八十八章 暗流 池夫人康氏这个年过得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原以为终于将碍眼的丧门星扫地出门,一吐心中多年来的郁气,总算能一切顺顺当当的。结果她愈想将池荣娇抛之脑后,偏时不时有人来提醒! 先是王家,谢夫人年前派人来了两回,明着暗着要见大小姐,听说出府养病,非要问个详细地址,康氏哪会让她们知道荣娇是被打发到了偏僻荒野的破败别院里,百般推辞。 王府未曾勉强,只说待正月里再来拜访,好不容易唬弄了过去。 接着是池荣厚,要陪先生过年,他自己非但不能回来守岁,还派人回来催了几次,要她务必去接荣娇回来过年! 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才送走了,若是要接的话,也不会费尽心思地送出去了! 康氏怄得要命,都说鬼迷心窍,也不知池荣娇使了什么手段,制住了厚哥儿勇哥儿的心弦,满脑子的妹妹! 让池荣娇回来过年,想都不要想! 夫君和荣勇荣厚两个儿子都不能回来过年,特别是厚哥儿居然要陪他先生过年,康氏心情甚是不爽,虽然没了池荣娇堵心,可这不痛快也照样不少。 好在荣兴回来了。 大少爷回府,府中女眷反应不一。 杨姨娘母女的高兴是事不关已的面子戏;老夫人不用提,大孙子是比儿子都重要的存在,提起来就眉开眼笑,人没回来之前就每天扳着手指头数日子;康氏也高兴,毕竟是素来倚重的长子亲儿子; 反倒是最应该高兴的邹氏心情甚是纠结,聚少离多的丈夫能回府团聚,自是欢喜的…… 只是,他回来,会与抬进来的肖姨娘圆房,而且,老夫人前几天也知会过了。说是夫君眼下还没有能传宗接代的子嗣,这趟回来,身边服侍的通房丫鬟的药都停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过这开枝散叶是大事。你素来是个通情达理的,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你是原配正室,任哪个生了儿子,也得喊你嫡母,在我们池府。没有母凭子贵一说,任谁也越不过你的头上……” 老夫人金口一开,看似体谅,实际是封了她的嘴,同意不同意不给她置喙的余地。 什么没有母凭子贵一说?她当然知道子嗣的重要,可她又不是不能生,不已经有了大姐儿了吗?与其纳妾添房里人,不如让夫君在她房里多呆几天,不播种又哪来的儿子? 夫妻恩爱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当然。做为出身青州邹氏的大家闺秀,这些话邹氏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不可能说出口来。 对于小妾通房的存在,她虽不喜也是接受的,因为这些玩意儿,她自小在族学里开始接受合格主母的教育培训时就知道,不管将来她嫁给什么人,都是避免不了,家学里的姑姑还教过她们如何应对这些玩意儿。 儿子啊,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能生个儿子! “大少奶奶。要不还是请个可靠的大夫来看看?” 陪嫁的心腹嬷嬷懂得邹氏的心思,虽然家里秘传的生子丸确实有效,但在别的姑奶奶身上有效,自家姑娘一直吃着。身子却始终不见动静。 邹氏有些迟疑,她的身子从在娘家未出嫁时就特意调理着,这些年也一直用家传的方子调理身子,她对自家的方子是极信赖的。 “大少奶奶,开了方子也不一定要用……咱们就请上回十四姑奶奶介绍的那个大夫?他曾受过咱家三爷的恩惠,最是可靠不过。” 嬷嬷继续进言。眼下不比以前,妾室通房都停了药,这回大少爷回来,若是大少奶奶没怀上身子,却让那些玩意儿抢了先,以后少不了要麻烦。 邹氏想想也对,她虽然分了一部分的管家权,没儿子傍身,终归是不稳妥。 谁知郎中看过后,却确认她宫寒难以有孕,邹氏当时就懵了,怎么可能! 她自打初潮家里就有专门的方子调理身体,为的是将来出嫁好生养,再说她生大姐儿也没伤损身子,来小日子也从未有过受寒着凉的时候,上回把平安脉时还一切正常,怎么几个月后居然难以有孕?! 邹氏震惊悲恸之余,马上想到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儿,被暗算了。 几经排查,怀疑的目标锁定到了婆婆康氏身上。 虽然邹氏对康氏下手的理由百思不得其解,她扪心自问,没有任何忤逆或对不起康氏的地方,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找老夫人参予管家的事,可能会惹婆婆不快,可为了这点事不至于下绝育药吧? 自己可是她亲儿子的发妻,难道为了这一点点不满就连亲生长子有没有嫡子都不在乎了?还是,她还有后招未用? 即便找不到康氏的动机,如此深仇大恨邹氏也不会咬牙认了,既然她不想要嫡孙,那就就成全她,什么也别想要了! 与邹氏在火上烤的心情不同,大少爷池荣兴是最惬意不过的,娇妻美妾温香在怀,还有丫鬟肥环燕瘦服侍左右,日子最美不过。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新纳的肖姨娘是个美人儿,细腰丰臀,在床-上也放得开,服侍得池大少爷里外舒坦。 更让池大少爷受用的是,妻子邹氏的大度体贴,对他与身边的莺莺燕燕亲热,并无妒意,还每日汤水不断,不管多忙,都会亲自喂他一碗滋补的炖品,或含娇带怯或通情达理地要表明她希望自己香火有继的迫切。 春-风得意的池大少爷从不曾想过邹氏会有害他之心,自然不会怀疑汤水里会加料,而且他这几日确实需要补补了,那几个小妖精缠得紧,每时每刻都在他眼前晃悠! 这些女人们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清楚,祖母说过了,他现在子嗣要紧,所有服侍的,都停了避子汤药,谁能一举得男,就是谁的造化,池家曾孙的生母,肯定不会是卑贱的丫鬟,该给的名份都会给的。 以前邹氏眼光紧手段严,现在有了老夫人的发话,池荣兴身边凡是有想法的还有几分姿色的丫鬟们心都活泛了,抓住一切机会,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为的是能得到大少爷的垂青,若是一举得男,从此就是主子了! 池荣兴常年在军营,虽说以他的身份是吃不到苦头的,但军纪还是要守的,大营中于女色上的确不方便,这回没有了任何拘束,长辈们支持,妻子不反对,娇俏的丫鬟儿红着小脸主动靠上来,他虽不怎么好色,毕竟血气方刚,这一开闸,如鱼得水,来者不拒。 美名其曰:为长房子嗣计!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宣 “嗯。” 玄朗清雅如玉的俊脸染上一抹微不可察的红晕,目光微顿,扫过铺得平平整整的被子……所以,这是,欲盖弥彰? 他的目光飞快地瞟了荣娇一眼,自相识以来,自觉见过小楼不同的面孔,眼下这全身带刺彪悍粗野的作风却是头一回见到…… 说来他还真搞不懂小楼的小脑袋是怎么长的,若是换个任意其他人,出了这种意外,都不会是她这种反应吧?居然还能小刺猬似的翘着小下巴趾高气扬理直气壮! 玄朗眼里的笑意就更深了几分,耳根也有些微微的发红,说实话,弟弟骤然变妹妹,还要一本正经地与她谈论善后问题,他的心里并不象表面上这般若无其事。 听他轻描淡写的淡然语气,荣娇有些拿不准他是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禁又追加强调了一句:“是受伤。” “嗯。” 玄朗见她蹙着小眉头,神情中似乎有些不确定,微微怔然,小丫头其实是佯装强势,心里是乱的吧? “嗯,放心,大哥会处理的。” 放心,大哥会处理的…… 类似的话他说过很多,从没有哪一次令荣娇感动得五味杂陈,她黑黝黝的大眼睛紧盯着玄朗,脸上现出疑色:“你,就没有要问的?” “没有。怎么,你有想说的?” 玄朗清楚,若是小楼想说自然会告诉他,若是不想说,自己开口追问反倒让她为难,咳……而她既然这样问,就表明现在并不打算告诉自己什么。 被反问的荣娇迅速摇头,没有!什么想说的也没有! 她的反应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玄朗勾起唇角笑了笑:“该用早膳了,陪我一起还是让人送进来?” “一起好了。” 虽然小肚子还是有些难受,不过用早膳又走不多远,再说她离开了正好让人进来整理收拾。 “外面冷。我让人给你取件厚些的衣服换上……慢慢整理,不急的,我先出去等你。” 说着转身出去向外头的仆妇吩咐了几句,然后安静地站在檐下等候。 等荣娇在仆妇的帮忙下周身上下收拾利索。裹了厚暖的毛披风走出来时,玄朗回头看去,出现在自己眼中的还是那个熟悉的俊俏少年公子…… “大哥,这衣服很合身。是给我准备的?” 荣娇心里不踏实,没话找话说。 她刚才看到自己住的屋子里满满一箱子的新衣服。服侍的仆妇说是玄朗事前吩咐准备的,难怪昨晚她们拿来的衾衣也是全新的。 “嗯。” “为什么?” 若不是那些衣服,不管里外,无一不是男款的,她都要以为他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昨天晚上的留宿是有预谋的。 “小小年纪哪那么多为什么?几件衣服而已,合身的话,等走的时候就全包上。” 玄朗不以为意,他才不会告诉她年前她答应来拜年时,某个做大哥的就想到这里离城远。一天内往返比较赶,年节无事,若弟弟在家中留宿,不能没有更换的衣物,就吩咐人照着他尺寸提前备下了。 …… 用了早膳,荣娇又去看了绿殳,见她果然还昏沉沉的,知道今天自己执意要走确实勉强,只好听从玄朗的安排,让人去芙蓉街报信儿。自己继续住下。 回到房间,屋子已经收拾整洁,开过窗通风了,空气很清新。案几上白玉香盘里燃着暖甜的沈丁香,屋角与暖榻旁都放了炭盆,仆妇上前帮她解了披风,轻屈膝告退。 枕头旁放了个小包袱,荣娇打开一看,里面是全套的卫生用品。想来是玄朗吩咐的…… 荣娇看着里面的东西,抿了抿嘴角,已经这样了,好象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了!从里面拿了一条新的起身去了净房。 好吧,她之所淡定,是因为她已经决定继续自欺欺人了,给了自己足够的心理暗示,并已经让自己相信——小楼公子受伤了,这只是伤口在出血而已! …… 荣娇在玄朗的别院住到了初五才离开,按玄朗私下的意思,最好能再晚两日,可荣娇一见绿殳已无大恙,归心似箭,再也坐不住了。 其实玄朗一点压力也没给她,这几日待她一如以往,宽厚纵容,自然随意,与待原来的小楼无甚区别,若不是荣娇对自己的记忆力没有丝毫的怀疑,她几乎要以为玄朗并不知情。只是每日两碗温补的汤药,每餐桌上多出的滋补汤品,体贴而隐晦地提醒着她,而这几日的相处,玄朗虽然言行如昔,仔细体察还是有所区别的,以往那些表现亲近的肢体动作,几乎从末出现过。 他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克制,在荣娇面前收放自如的保持恰到好处的分寸,就是太好了,好得让荣娇生起负疚感。 好几次她都想全盘托出,将自己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可又下不了最后的决心,虽然她确定玄朗不会害她,就算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池家的大小姐,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每回都张不开口,总觉得有这层你我心知肚明的纱,哪怕知道是掩耳盗铃,似乎会从容自然些。 嗯,他还是大哥,至于她,是弟弟或妹妹,有不必分得太清啦……若真要说破了,仿佛现在的融洽就会被打破,不知道再怎么继续相处了。 不知玄朗是否也与她想法相同,总之,整个别院的下人依旧是小楼公子长小楼公子短,并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就连那两个服侍的仆妇,不知玄朗怎么与她们讲的,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半分异色。 恍忽间荣娇也以为自己与玄朗之间并无改变。 所以从来不瞒着栾嬷嬷任何事的她,这次却把玄朗知晓自己身份的事瞒下了,连她初潮已至的事也一并瞒下,没有与任何人讲。 这似乎只是自己与玄朗之间共同拥有的秘密,忽然有种同谋共犯互相包庇的小激动。 包括栾嬷嬷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确实是因为绿殳的病误了返家的行程,甚至连绿殳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唯一令栾嬷嬷疑惑的是,玄朗公子这次的回礼很奇怪,衣物也就罢了,无缘无故地怎送了这么多阿胶红参等补气血的滋补药材? 不可能是给绿殳的呀,她明明是风寒且是个随从,玄朗公子虽待人宽厚,也没理由给她一个小哑仆这般厚待啊! 唯一知晓内情的荣娇缩头不吭声,对嬷嬷的嘟囔不以为然:“嬷嬷,您想那么多做什么?只不过是过年时的寻常礼物,大哥都说了是送家里人的!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咱们之前不还给人家送了糖果零嘴儿?也没见人家说不合适!” 当时她都说了不要了,嬷嬷会多心的,大哥非不听! ++++++++(未完待续。) PS:抱歉,一百八十七章与一百八十八间的顺序发错了,先传了这章却忘记点发布了,结果就弄乱了顺序,已经改过了,亲们再重看一次吧,谢谢!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事发 陷在温柔乡里的荒唐日子总是过得太快,转眼间池大少爷的假期到了,遗憾的是他的这番卖力耕耘的时日尚短,有没有种子落下暂时还无法得知。 池老夫人送走了大孙子很是不舍,暗自盘算若是一个月后还没有动静,就要让儿子再找个由头将兴哥儿派回城来公务。 总之,曾孙儿的事,耽误不得。 最好是邹氏能有动静,老夫人还是希望头个曾孙儿能是嫡出的。 康氏也盼着儿子院里的女人肚子有动静,与老夫人不同,她知道邹氏已然是不会下蛋的鸡,自然不会盯着她的肚子。 她现在另有愁闷的事情…… “夫人,这,还是不要了?” 康嬷嬷都要哭了,怎么又提这档子事?年前不是说要收手,再也不做了吗? “做得谨慎些,不会有事的,” 康氏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铺子的出息哪有这个来得快?厚哥儿要读书,以后吃穿用度上的花费少了,你看那文士,笔墨纸砚什么不讲究?别的又帮不上他,只能备些银子供他花用,别让他在同窗面前失了面子……” “行了,我知道你的担心,小心行得万年船,谨慎些总归是对的……还是你亲自去办,不要假手他人。” 她当然知道放印子钱不光彩,不过还有比那个来钱更快的途径吗? 再说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有人因为借印子钱败了家,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人逼着他去借! 明知高利贷不是做善事,还去借,自然要想到还不上的后果。 康氏不认为自己有何不对,之所以要私下里悄悄地进行,无非是说出去名声不好听,而大将军,最是好名声的。素来看不上这些行径。 池万林不喜欢的事情,康氏必然是能免则免,免不了的就瞒着。 况且她也不是不知轻重好歹的人,毕竟是一府的当家主母。象放印子钱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可以偷偷在私底下做,大家都心照不宣,但绝对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的。 “是……” 康嬷嬷打心底不情愿,夫人又不是那种缺银子的。虽说钱愈多愈好,可这回回担惊受怕的,却是她啊…… 更令康嬷嬷不安的是,一旦事情败露,夫人为了让大将军消气,很有可能将自己推出来顶罪—— 她倒不是怕做替罪羊什么的,身为忠仆,这种自觉性还是有的,只是凡事也要看值不值当,为这种事将自己栽进去。想到这种可能就憋屈。 …… 这边康嬷嬷一行动,邹氏就知道了。 自打确认自己绝育是康氏动的手脚后,邹氏就没打算放过她,一直在暗处里盯着,凡康氏看重的,邹氏就要毁掉!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管家权,康氏喜欢当家主母的风光与权利,等到她没了资格管家,想来会是难过的! “……你确定康嬷嬷又去了?” 康氏拿公中的银钱去外面放印子钱的事,之前邹氏就知晓。只要前两个月她忽然收手了,还以为不能拿此事做文章了,没想到又出手了。 心腹嬷嬷点头,一路跟着呢。确定是康嬷嬷。 “……把消息透露给杨姨娘,顺便帮她准备些证据。做得巧妙些……” 邹氏勾唇一笑,她毕竟是做儿媳的,怎么能去揭发这种事呢?这个大人情就白送给杨姨娘了,不过,也不是白送的。鹬蚌相争,得利当然是渔翁! 康氏倒了,拢月居那个不过是个玩意儿,池府再不讲究,也不会让她出来管家,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而她这个名副其实的大少奶奶就是当之无愧的人选了! ……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杨姨娘果然很偶然地发现了邹氏需要她发现的事情,康氏贱人居然放印子钱! 妻妾是天敌,杨姨娘日夜都惦记着打压康氏,眼见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愿意白白放过,虽然消息来得太过巧合,她担心其中有诈。 她是个谨慎的,让娘家哥哥仔细打探后,确认无虞,就将自己知道的情况整理了一份,又编造了个说得过去的由来,派了妥当的心腹给在京东大营的池万林送去。 也是天要亡康氏, 杨姨娘送信的当口,都城里正闹出桩人命惨案,道是因小铺面周转不良,借高利贷而后无力偿还,惨打毒打,破家荡产,被迫鬻儿卖女,夫妇二人并老母亲自尽于家中,其状甚惨。 一时民忿激荡,高利贷放印子钱的,如过街之鼠,人人喊打。 身在京东大营的池万林也听说了此事,却没过耳,在大将军心里,放印子钱这种事与他是扯不上关系的,池府是不会赚这种没品的黑心银子的! 没成想不过两日,现实就如掌掴,康氏竟然拿公中银两去放印子钱! 杨姨娘在信中言之凿凿,道是无意中发现了此事,事关重大,她既不敢声张亦不敢去问夫人辨其真假,六神无主之下,只敢偷偷告诉大将军,请大将军查明。 “好贱人!” 池万林怒火中伤,他最是好面子,压根没想到康氏会背着自己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后院女人间的争斗他是知晓的,为了防止是杨姨娘争风吃醋下的捕风捉影,他特地派了心腹之人根据杨姨娘的线索重新彻查,没想到顺藤摸瓜,方知康氏这些年一直都背着他在做这件事! 池大将军又惊又怒,原以为康氏是个有数的,没想到竟如此胆大妄为!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池府也放印子钱,影响之恶劣可想而知! 想到自己的好名声险些被污,池万林掐死康氏的心都有,得亏杨月儿机灵,不然他不知何时才能发现自家后院居然有火坑! 在意识到康氏会给自己惹祸的那一瞬间,池万林决定不能再纵容了,他找了个回城办公事的机会,回了趟府中,径直去了老夫人院落,遣了下人,娘俩在屋里说了小半天的悄悄话,又去了趟拢月居,然后就行色匆匆回了大营,既没回正院,也没有见康氏。 等康氏收拾打扮好了,左等右等不见池万林来,派了自己的人去打探,才知道他居然已经出府走了! 居然已经走了! 公务再忙,连见她一面的功夫都没有吗?有时间去见杨贱人居然没时间来正院见她! 康氏又羞又恼,几乎要拧烂手里的帕子,正欲发作,却有老夫人打发了身边的丫鬟来请她。 大将军刚走,老夫人就相招,莫不是大将军交代的什么? 康氏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果然至亲至疏是夫妻吗?大将军的什么事她不是全力以赴?还用得着通过老夫人来交代?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夺权 康氏心里含着酸,明知道在男人眼中,妻子是不能与老娘相比的,若是将来有一天自己的儿子待妻子比对自己还好,康氏表示她一定会好好搓磨这个不孝子的! 道理都懂的,可对池万林回府,不见自己,只见老夫人与杨贱人这件事,康氏没办法不介意,耿耿于怀。 更令她心里冒火的是,自打进了屋,池老夫人就耷拉着眼皮,慢条斯理旁若无人地拨拉着手里的佛珠,仿佛没看到她这个活生生的大活人! 这是,要晾着她?老东西,就知道摆婆婆谱! 康氏心里暗撇嘴,见屋里一个服侍的也没留下,主动起身给池夫老人斟了杯热茶,陪笑道:“母亲,您喝茶。” 池夫人仿佛闻所未闻,依旧数着她的佛珠,就象面前没有康氏这个人一样。 “母亲,不知您唤媳妇前来,有何吩咐?” 多年的婆媳,康氏怎么能不知道老夫人这是生气了,故意晾她,即便知道,也装做不知,继续做低伏小。 过了好久,池老夫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皮瞟了康氏一眼,冷寂森严的目光令康氏心中一凛,原先还有些不为以然的心理顿时不翼而飞,老夫人这是怒极才会有的目光与表情,康氏如临大敌,却不知自己哪里惹得老太太发怒,无从辩解,当下之策不如以静制动,遂垂了头恭谨地立在一旁等训。 “康氏,” 池老夫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我一直知道你是个胆大的,只是没想到你的胆大比我想的要大得多……” “媳妇不敢。” 康氏一听这句式,也顾不上她哪里胆大的,急忙请罪。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老夫人轻笑了声:“你素来胆大,还有不敢做的事?我是老了,不愿意多管闲事惹人厌弃,可还没老糊涂了!这些年你做什么,我懒得过问。再怎么说,你给池家开枝散叶有功劳,就算行事上有些差池,只要大面儿上能过得去。看在兴哥儿兄弟三人的份上,我也睁只眼闭只眼,不痴不傻不做阿翁。” “母亲……” 池老夫人语气平静,康氏却冒了一身冷汗,以她对老太太的了解。若是发火骂她,反倒不是大事,愈是这般平静愈是可怕。 “……” 老夫人挥手,打断了康氏的话:“从明天起,你就病养吧,府里的一应差事都不用再管了,一会儿让人把管家的对牌拿过来。” “母亲!” 康氏愣了,这是要夺了她管家的权利? “媳妇愚笨,不知做错了什么惹您老动怒……” “我没有动怒。康氏你也是做祖母的人了,为府务操劳多年。也该放手歇歇了,这个家,就交给兴哥儿媳妇来操持,我这个老婆子也没多余的精力,就帮她坐镇几天。” 老太太平缓的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这也是老大的意思,你就好生病养吧。对了,你那个陪嫁的康嬷嬷,心太野了,府里容不下,一家子都打发到庄子上去吧。” “母亲。儿媳做错了什么,还请母亲明示……” 听说是池万林的意思,康氏心如刀绞,双目欲裂。到底为什么?她哪里做错了? 这二十多年,她兢兢业业操持府务,侍奉公婆,教养儿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凭什么什么原因也不说,一句话就让她养病? 又关康嬷嬷什么事? 康氏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给邹氏下药事发,可看老夫人的样子又不象,她最疼兴哥儿,若知道邹氏不能生养,绝对不会让自己交出管家权给邹氏,而是会责骂她一顿后,给兴哥儿另觅妻室人选。 “印子钱。” 池老夫人恨不得打康氏两下,你自己在府里动些手脚就罢了,怎么还敢到外面放印子钱?拿池府的脸面不当回事? 她刚听儿子说时,着实不能相信,在老太太眼里,康氏虽然不聪明,但好歹有个优点,就是看重大将军,以夫为天,没想到这个以夫为天的人,居然敢背着府里拿了公中的银两放印子钱! 印子钱! 康氏如遭雷击,她做得如此隐蔽,怎么可能被知晓了?! 下意识地就要否认,又一想既然是大将军先知道的,一定是有了确凿的证据,想矢口否认怕是不成的…… “母亲,媳妇一时糊涂猪油蒙心,可我也是为了给兴哥儿几个多攒些家底啊……” 康氏反应极快,既然抵赖不成,立马认错,诉说自己的情非得已。她真的是想多攒些银子啊,虽然这银子不单是为兴哥儿,更多的是想给厚哥儿的。 “不要提兴哥儿!要不是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不能让你这个做娘的拖累他们,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地病养?兴哥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娘!” 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康氏一眼,还敢提孩子们,若不是你康氏有三个好儿子,就凭你做出来的事,休了你都应该的! 为了孩子们的脸面,犯了这么大的错,也只夺了管家权,还是私下处理的,给了个养病的借口,居然还敢拿孩子们来说事! “你知不知道老大为了掩下你做的事,费了多少心思?外头的风声你一点都不知道?在这个当口上,若是爆出池府当家夫人放印子钱,老大的官声职位都被你带累了!池府的清白名声都要被你毁于一旦!” …… +++++++ 康氏忽然病倒的消息,虽然没有声张,但在别院的荣娇还是很容易地知道了,她微蹙了蹙眉头,担心起池荣厚来,不管康氏对她如何不好,对小哥哥倒真的很好…… “……也不知得的是什么病,怎么忽然病得不能出门了?” 栾嬷嬷甚是唏嘘。虽然康氏不慈,毕竟还是姑娘的亲生母亲。 “没事。” 荣娇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肯定是无甚大碍。” 就算病情会来势汹汹,就算康氏在一夜之内病得起不了身,也不会前脚病了,后脚就交出管家大权,这不符合她的做事风格! 她以前又不是没病过,哪回不是攥着对牌不撒手?再说刚过完年,府里又没什么要紧事,就算病几日不能理事又有什么打紧的? 凡事有章程,下头的管事个个经验老道,照着旧例也能运转正常……而且康氏病重,她身边的康嬷嬷不好生服侍,居然一家子齐齐到庄子上当差…… 要知道,象她这种地位的管事嬷嬷,除非是犯事发配,否则是不可能被主子打发到庄子上的。 康氏这是被夺权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暗助 栾嬷嬷向来对荣娇的话深信不疑,听她说到康氏不是真病了,而是被生病了,不由大惑不解:“她可是当家夫人,除了老夫人和大将军,没人能罚她吧?” 荣娇翘了翘嘴角:“是池万林。” 能处置了康嬷嬷,让康氏一夕间病重交出管家权,老夫人虽是长辈,却没这个能力做到……能如此雷厉风行的,只有做为家主的池万林才可能。 “也不知她又做错了什么……” 居然惹得大将军动怒,被剥夺了权利不说,所谓养病,实际上是禁足……这种严重的处罚放在一府主母身上,必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才是。 栾嬷嬷倒不是关心康氏,只是觉得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当初她那般对待姑娘,也没见大将军有何举动,现如今她们都避到别院了,更与此无关。 “只怕三少爷要担心了……” 栾嬷嬷的话正戳中荣娇的心思,康氏如何她是不在意的,在意的是三哥的心情,康氏这一病,最难过最担心的怕是三哥了。 他一直跟在庄先生身边,不知是否得了信儿…… “嬷嬷,我明天要去芙蓉街住几天,过了这些日子李掌柜那边怕是筹备的差不多了……” 按照计划药铺现在应该已经装修好了,上回她去时,药柜什么的都打好了,铺子里该弄的都已经七七八八了,想来这几日应该全弄好了。 “哦……早去早回!” 正事要紧,栾嬷嬷虽不情愿,也不会开口阻拦,“我去厨房多准备些吃食给你带上……” “嬷嬷……” 荣娇欲言又止,芙蓉街有包力图家的在,吃食上她也是蛮尽心的,不用从别院里带过去…… 想了想还是没开口阻拦,每次她离开嬷嬷都极不放心的,她知道有几次嬷嬷都想跟去芙蓉街。有心带她去,却又担心唱空城计时池府里派人找来,没有嬷嬷坐镇恐怕是不行的,所以一直也没提过。 …… “小楼的药铺过几天要开张。你备份厚礼送过去,多关照些。” 玄朗捏了捏眉心,黑眸中有一丝倦意。 “是,” 岐伯应下:“公子,太医院的供药名额正好有空的。要不要给小楼公子留一个?” 他开的是药铺,能给太医院供药,利润丰厚不说,也是实力的彰显,只这一笔生意,小楼公子的药铺就能站稳了脚跟。 “……不用。” 玄朗微顿了一会儿,还是否决了他的提议:“他刚入行,根基不稳,还是稳扎稳打从零做起的好,不宜做出头鸟。进货价格上。适当给他让一些。不要太照顾,掌握好分寸……否则小家伙以后知道了,会不高兴……” 那么要面子的一个小人儿,到底是因为什么要改装易弁从头做起,玄朗实在想不出原因,总归有她情非得已的原因。小楼不说,他不会强逼,更不会私下里去查。 想帮她,还不敢太过越俎代庖…… 玄朗已经见识了这个小人儿的倔强,她能自己做的。一定是不愿意假手于他人的,若是自己在背后关照太多,她不一定是高兴,没准会羞恼。怪他多事呢! 这想法,也对也不对。 玄朗有点小纠结,他一惯的行事原则,求人不如靠己,靠山山会倒,关键还是要自身强大。借势借力都是审时度事的手段与方法,却不能以此为依赖,从这一点看,他是极其欣赏小楼的做法,可从另一个方面,他又极希望小楼能依赖他,这时候小楼身上的那份自立自强的从容就又能解读为疏离,玄朗不喜欢。 小楼是女子…… 每次想到这个事实,玄朗的心情都极其的微妙,是一种说不出也未曾有过的滋味,他只知道,自己并不觉得弟弟变成妹妹是麻烦,总觉得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那个无意间撞上的小小的人儿,之于他,是一种特别的存在。 仿佛有种莫名而又必然的关联,他愿意去接纳,不管他是男是女…… 哦,也还是有区别的,似乎知道她是妹妹后,他心底的那份怜惜愈加浓厚,就象想要呵护春天里新发的嫩芽,又象是趴卧在掌心中初生的幼兽,软软萌萌的,愈发想纵容宠溺,想将她护于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能肆意的笑,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我这几日还有得忙,有几样东西,你今天给送到芙蓉街去。” 玄朗修长好看的手,指了指旁边矮几上放着的箱子,他今天早上无意中听下人说到过几天就是花朝节了,忙抽空从府库里了几样首饰和衣服料子,花朝节这天,凡是未婚的少男少女们都要打扮一新。 “是。” 岐伯看了那不小的箱子一眼,公子自打年后可没少往芙蓉街送东西,有些东西送得很是莫名其妙,上回送了个小匣子,里面装了只玉镯子,他开始没在意,还以为公子拿错了,送只玉镯子给小楼公子是什么意思?他也用不上呀! 好心跟公子提,结果公子那轻描淡写却又意味不明的眼神,让他心里很是不安稳了几天,公子那淡淡的语气他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什么时候我做事需要解释了?” 经验告诉他,公子生气了,对于他的多嘴多舌甚是不满。 自打那以后,公子无论送什么,他都不敢再置喙半句,就比如这回,他明明知道小楼公子忙着他药铺开业的事,是绝对没有闲功夫会去参加花朝节的花会的,但是,他绝对不会多事跟公子挑明的。 …… “……还有,告诉小楼我忙过这几天会检查她的课业,让她别丢了功课。” 现在他总算明白当初小楼为何一口咬定自己不进学不入行伍只想赚银子了!不过,即便她是小姑娘,既然出来做生意,该读的书,该有的学识,还是要有的。 自打知道自己有了妹妹后,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玄朗一直萦绕在心,耿耿于怀,每每想起都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冲动,那就是——小楼是如何认识池荣厚的? 原先他觉得池家兄弟乃性情中人,值得结交,为小楼有这样的好朋友高兴,可若是妹妹么…… 玄朗表示心里极为不舒服,试想哪家做大哥的愿意妹妹与外头的男人交往? 偏这池家兄弟,特别是池荣厚,还与小楼相识于他之前,交情甚笃,一想到小楼为了池荣厚拜师的事,跑前跑后的,玄大哥就很难淡定,忽然看池家小子很不顺眼,肿怎破? “……还有,你跟小楼说,上回池荣厚拜师后不是要请客答谢吗?过几天我有空,看他何时方便。” 不行,他得会会这个池三儿,看够不够资格做妹妹的朋友!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把控 荣娇最近心情甚是愉悦,她觉得自己自打离开了池府后,可谓事事顺心如意,就连在玄朗家初潮突至这么大桩糗事,都私里悄无声息地顺利解决了! 可见康氏将她撵出来,其实是做了件双赢的大好事! 精神好办事效果也高,新药铺的开业筹备日益完善,原来的米铺也无意中找到了更好的进货渠道,重新开门营业。 李掌柜亦是个能干的,即使她只能做个幕后甩手东家,人家照样带着李同几个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的,万事俱备,只待荣娇定黄道吉日,即可开业大吉。 “忠叔,这个价格是不是低了?” 荣娇窝在书房里看进货账本,据她所知,这个进货价是极优惠的,恐怕非老客户拿不到,自家的药铺还没开张,首次进货,对方怎么会照这个价格比货? 别是药材质量不过关吧?人命关天,开药铺首先得讲良心,赚不赚钱在其次reads();。 “噢,公子有所不知,本来咱们谈的不是这个价,没想到里面有个管事的竟是我多年前的老相识,帮着给讲了个人情价。” 李忠忙解释道:“当然,这个价格也是有条件的,一是不能向同行泄露,否则人家会不好做;二是咱们这两年都要从他那里进货……这个倒也使得,经年的老字号了,药材质量向来信得过,定价公道。” “哦,原来是忠叔的旧识,那就放心了,你这个旧友还真不错,当年与你交情不错吧?居然给了这么大的优惠!” 进价八折优惠! 象他们这种刚起步的药铺。非但有了供货稳定的供应商,还能拿到老客户才有的进价优惠,确实是极好的开端。 “年头太久,我都不记得了……” 李忠也纳闷,是对方先认出他的,不过他当年倒是有过那样的经历,只是令对方难忘的的那些旧事他却记不清了。隐约有些模糊的印象。更不记得自己曾经的出手相助…… 或许当时的事对他只是举手之劳,小事一桩,而对方的意义却不同。故此印象深刻? 李忠不知道,在岐伯与他的闲聊中知晓他这段经历后,就一定会有一个旧识故友会出来与他偶遇,不是这个就会是那个。不然怎么合情合理的给他进货优惠?那些他记不起来的往事是否真实还是子虚乌有,其实并不重要。 “徐郎中的那批新药可治出来了?” 一家药铺要想打出自己的字号。是否有独家秘制的特效药也是重要因素之一,这个道理荣娇与李忠都懂,故而早在与徐郎中合作之初,就曾提过这个问题。 徐郎中拿出了两份温补药方。准备制成药丸,做为药铺独家主打,在开业当天一并推出。 “都弄好了。也报了批号。” 荣娇发现李掌柜是个极谨慎的,而且特别害怕沾染上官府的麻烦。但凡需要报批的,他向来是早早的办好。 “那就找个最近的黄道吉日开业!” 既然万事俱备,随时都可以开业,那就早开早盈利! 荣娇心里也是蛮激动的,这次与上次开米铺不同,那是投机赚一把的权宜,几乎没花费多少精力筹办,而这一次,虽不敢说事事亲为,她在幕后也出了不少主意,参予颇多! 有投入,自然期待更多,荣娇的心情也颇为激动,小手一拍,定了开业的日子。 希望这一次一切顺利,不要再惹上无妄之灾。 不过,即便真有麻烦也不怕,大哥说了,凡事有他在,不用担心。 想到玄朗,荣娇又想起请客的事情来,之前三哥非要因为他拜师的事大哥帮忙,要宴请大哥,之前提过,玄朗一直是谢绝的,三哥还催过几次,她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哪知这两位居然都还记着reads();! 大哥前几日托歧伯捎信,说了几个他有空的日子任选,她本想三哥跟着先生读书,定然是脱不了身的,本待直接回绝,又怕他不高兴,这让闻刀去支会了一声,结果三哥居然选了个日子,地方由玄朗定,若玄朗无意,就让她全盘负责,总之要盛情款待! 荣娇实在不明白这两人,明明都忙,明明她这个牵线搭桥的中间人拒绝了好几次,为何一个非要居然非要吃这顿饭? 真心不理解。 荣娇本想在芙蓉街摆桌家宴,玄朗却不同意,那是小楼的住处,怎好让池三过去?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晓了她的身份,有些事能避当避,也不与荣娇说原因,只说摆在晓阳居后院,不引人注意,大家都方便。 荣娇一听深觉有道理,芙蓉街的宅子是她的常驻据点,若三哥过来,还真怕把池府的什么人引过来,晓阳居倒是合适的很,无论是他们三个中的哪一个,出现在哪里都不引人注意。 她和玄朗都觉得蛮合适的地点,显然池三少并不这样认为。 他好不容易从老师那里请了假,想到能与多日不见的妹妹见面,心情甚是愉悦,兴冲冲赶到晓阳居后,听说酒席就安排在后院,池三少爷翘起的唇角就有弯的趋势,是他要请客答谢,把宴席摆在玄朗的地盘上,是几个意思?到底谁是主谁是客呀? 他还想着趁此机会好好会会这个玄朗,看看他凭什么可以做自己妹妹嘴里的大哥呢!岂知还没开场,就没了主场优势,这一个马威之后,他还摆什么鸿门宴呀! 这个办事不牢靠的小丫头! 忍不住就瞪了自己身边着男子装扮的妹妹一眼…… 荣娇接到了他的目光,知道小哥哥是对自己安排的地方不满,忙讨好地笑笑,又扯了扯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不就是一顿饭吗,在哪里吃不一样?我们付银子就是了。 少来!哪有上人家家里请人家吃饭,这是谁掏银子的问题吗! 玄朗大哥也不算外人…… 他不是外人谁是外人?你等着,回头看小哥哥怎么教育你! 一瞬间,兄妹俩眉来眼去,已经无声地交流了好几个来回,不知真相的玄朗在旁看了,心里升起一股不舒服,这俩人不但眉目传情,小楼的小手还自始至终拽着池荣厚的袖子…… 于是向来淡定的玄朗公子不淡定了,看向池荣厚的视线也多了几分不悦,长臂轻轻一伸,将荣娇的小手从池荣厚的袖子上转移到自己的手中,将她向自己的方向轻轻一带,薄唇轻启,清浅好听的嗓音响起:“小楼,这位便是池三少爷吧?”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dekyizg亲xxx1750亲曾韵亲chys308亲睡狗11亲们投的票票,十分感谢,因昨天用的是后台的定时更新,感谢来得有些晚,请亲们见谅,谢谢支持。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交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玄朗的声音刚起,池三少的身子就瞬时一僵,仿佛被外来者侵犯了领地的豹子,全身进入紧张戒备状态。←百度搜索→ 本来他就对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怀有戒心,虽然自家妹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没错,就算扮成少年公子,依旧魅力无敌,有人能发现他的好,当然是件好事,可从另一方面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非亲非故的,这个玄朗为何要对自己妹妹好?处处以大哥自居!娇娇又不是没有哥哥,用得着他来充大哥? 池三少爷心里积攒的不爽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知道妹妹认识了这个叫做玄朗的男人那天起,他就不舒服! 妹控的纠结心理,外人很难理解的。 一方面觉得自己妹妹千好万好天下无双,谁都应该看到她的好,都应该对她好,另一方面又觉得任何一个接近自己妹妹的人,特别是外男,一定心怀不轨,别有用心。 所以池三少爷为此纠结得百转千回,一边感谢玄朗对妹妹的照顾,一边又觉得这人非亲非故的对妹妹无缘无故的好,一定是有某种不可知的企图,想他池三少也是心地善良的好青年,素来也是尊老爱幼,抑强扶弱,路见不平也会出手相助,助人为乐的好事也做了不少,但从来没有象玄朗这样的,好事做了一件又一件! 更让他不爽的是,每回荣娇有事,玄朗他都会出现地那么及时又赶巧,象及时雨似的,怎么看,怎么象是刻意为之! 瞧着倒是一表人才,不象是居心叵测的模样,不过,坏人脸上素来不会写着坏人二字,这世上道貌岸然之辈不在少数! 居然还握他家宝贝妹妹的手! 刚一打照面,丰姿俊雅的玄朗公子在池三少眼里就没好印象。他皮笑肉不笑打着哈哈:“玄朗公子吧?幸会!久闻大名,从他认识你那天起就听说你的大名了……” 目光瞥向荣娇,就着话头顺势拉着她的胳膊,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对吧,小楼?” 他丫的,居然占妹妹的便宜! 池三少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给荣娇好好上上课。教育一番才行! 她现在是男装装扮不假,可不是真正的男子身,象拉手拍肩头这样有肢体接触的动作一定要避开,绝对绝对不允许! 玄朗黑寂的星眸扫过池荣厚放在荣娇胳膊上的手,恨不能在上面戳两刀,真想一把拍开他的狗爪子…… 这个池三,原先对他印象还不错,没想到竟是个举止轻浮的!对小楼毛手毛脚的!虽说他不知道小楼是女子,那也不能逢人就勾肩搭背的,忒不稳重太不知礼了! 荣娇看了看玄朗。觉得他目光沉沉在自己胳膊上停留的时间比较长,眸光中似闪动着愠意,下意识地就以为自己看错了,大哥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小哥哥呢? 要知道她家小哥哥可是阳光灿烂俊朗无边智勇过人侠骨柔肠的少年俊彦,向来人缘好到爆,只要他想,男女老幼,通杀!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玄朗也没有不喜欢小哥哥的理由! 于是荣娇的心放到肚子里了,根本没领会到玄朗的意思。更加没意识到玄朗的不悦是因为池荣厚拉着她的胳膊—— 人家是亲兄妹,虽说眼下都做了男子装扮,显然这两人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那些默契亲昵的小动作有何不对。 无论是做哥哥的还是做妹妹的,都没意识到他们这些小举动。看到玄朗眼中是何等的不舒服。 “嗯,说起来你们应该是神交已久了,从我认识玄朗大哥那天起,池三哥就知道呢……” 某个傻姑娘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个亲哥哥,一个干大哥已经互看不顺眼,正蛮有热情的帮二人拉近乎。 殊不知这番话听在两个男人耳中。意思完全不同,池荣厚象三伏天饮了一大碗冰镇酸梅汤,从里到外的舒坦,这个小丫头,倒还是能分出里外亲疏的…… “说得是,一直想找机会谢谢玄朗公子呢,素昧平生就援手相助,实乃高义!” 别以为帮了我们妹妹,就想当大哥!荣娇傻傻的,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可不好唬弄。 妹控池三少话里话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玄朗自己与小楼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两句对答让玄朗心里颇有些酸涩,原来小楼与池三的关系这般亲厚? 不就是早认识了几天吗?也不知道池三到底帮过她什么忙,这么口风谨慎的她,居然会对池三无所不言?甫一与他相识,就告诉了池荣厚? 小楼与池荣厚关系匪浅,而且极有默契…… 尽管玄朗不想承认,但还是必须要忠于事实,事实就是,小楼与池三这小子,即便什么也不说,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各自的意思。 相较之下,他这个大哥,就要逊色许多,若不是仗着多年察言观色的本能,他还真不知道这两人一个眼神就能交流那么多意思! 这顿饭玄朗吃得颇为憋气,自家的妹妹,跟一个外男眉来眼去的,好吧,那个男子不知道她是姑娘,以为是同性的知己,以为是需要他关照的好兄弟…… 放在同性知己好兄弟的范畴里,池三的行为也没有过份之处,可是小楼明明不是他的异姓兄弟,这姓池的小子说话就好好说话,眼神用得着那么温柔专注?动作用得着那么殷勤备至? 玄朗公子越看越憋闷,却又不好点明,只能尽可能地挑话题,打断他的行为,减弱他对小楼的关注,结果池三这小子却是个石头脑袋,仿佛听不懂任何暗示,照样我行我素,一口一个他家小楼怎样,他怎样,里里外外都在显示他与小楼感情深厚,玄朗却觉得他语气中不无炫耀之意,甚至象小狗在护食似的,对他这个小楼的大哥有股隐隐的排斥与敌意…… 玄朗承认自己的想法很无厘头,可任谁的妹妹被一只苍蝇盯着嗡嗡转,感觉都无法美妙,偏偏小楼好象没有感觉到池三对他的觊觎,反而他说什么都开心地听着,即便对方开玩笑的调侃,她也眉眼弯弯的全部笑纳之…… 荣娇是很开心,好长时间没与小哥哥见面了,又难得有玄朗大哥在一起,能介绍玄朗与小哥哥认识,在她看来是件高兴的事,一个是自己最亲的哥哥,另一个是她第一个交结到的好朋友,荣娇颇有些献宝的心理。 在她的心里,小哥哥是最棒的(当然二哥也是最棒的),玄朗一定会喜欢她小哥哥的,而玄朗大哥,他那么出色,却是她的好朋友,将他当兄弟待的,将这样的朋友介绍给自己的哥哥,荣娇自己颇有些小孩子的显摆心理,似乎要证明自己装扮成小楼公子还是颇有收获的。 沉浸在自己喜悦中荣娇,压根不知道这两人间的暗涛汹涌,更不知玄朗淡淡微笑下,藏着微酸的落寞,更不知道小哥哥今日的格外兴奋,话多不休,不是热情…… ++++++++(未完待续。) PS:刚刚看到后台的通知,原来从29日到1月7日是双倍月票!嗯,在此郑重地求个票,有票票的亲们,请多多支持,谢谢!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乌龙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顿饭池三少表面上吃得荡气回肠,脸上的笑意就没消散过,对玄朗热情至极,充分发挥了他做为宴席主人的盛情,心底却百转千回,不爽! 废话,谁知晓自己妹妹身边有个男人在虎视眈眈,心情能好起来? 而且这个人还城府极深,极具威胁力? 池三少自小就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巧,只要他愿意,多难缠的人几乎都能手到擒来,甚少有人能招架得了他如阳光的笑脸与热情,可这回却碰上硬茬子了。 这个玄朗,谈吐睿智风趣,笑容浅浅淡淡,自始至终温文尔雅,从容淡定,无论他池三少说什么,对方都能不动声色,轻描淡写地化解。 那种感觉甚是不美,仿佛对方站在云端俯瞰众生济济的世态,大度地纵容他小肚鸡肠欢快地蹦跶,偏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方却表现得自然而不张扬,仿佛他与生俱来就是这样的存在,那就是他的常态,并不是特意为了针对他池荣厚而做出的“当下”与“此刻”! 池三少表示自己从未遇到这样的强敌,吃瘪却有口难言。 相比他的难过,看上去一派风轻云淡的玄朗心情也是十分地不美丽,只不过人家会装,面上不露一丝一毫。 在他眼里,池三少是聪明的,不过他那点道行在别人眼里够用,到了玄朗公子面前就不够看了,那里暗藏的机锋在玄朗眼里,都是些小聪明而已,他再优秀,却还不够资格做他玄朗的对手。 但架不住池三有个好队友,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反之,若有神一样的队友,自然也不怕神一样的对手。有了小楼这个好队友,池三那不足为惧的三猫两脚的,也足够玄朗不舒服了。 荣娇根本不知道这两人面合心不合,明面上谈笑宴宴。暗地里刀光剑影,不是她太不敏感,一来这两人都太会演,又有意在她面前掩饰,二来荣娇见他二人谈得很投机的样子。还以为这俩人一见如故,十分投契。 刚开始见面时她还提着的心就彻底放下了,一个是自己的义兄长,一个是自己亲哥哥,刚见面时还真担心他们彼此看不顺眼,届时自己会左右为难,还要想方设法打圆场,没想到他们有来有往说得很有话题很融洽的样子。 荣娇对此自然是十分地乐见其成,也不多话,只笑眯眯地听二人谈天说地。自己埋头吃美食的同时,顺便接下端茶倒酒的差事。 “……嗯?” 玄朗和池三少虽然在唇枪舌剑,还是各自都分了一多半的精力在自己妹妹身上,眼见荣娇的筷子连续两次都伸向了同一盘菜,池三少傲娇地哼了一声,似乎永远带笑的眼晴轻飘飘地扫了荣娇一眼。 在这道似乎带笑的目光注视下,荣娇妹妹的筷子似乎遇到了阻碍似的,在空中拐了个弯,又缩了回来,乖巧地停到了白瓷竹节的筷子架上。 “来。吃这个。” 池三少举箸挟了块干煸笋块放到荣娇面前的小碟子里,仿佛是解释又仿佛是炫耀地对上不动声色的玄朗解释道:“……小楼吃不得麻辣的东西,吃了会上火生口疮。” 荣娇自幼就不能吃麻辣的东西,吃一口就会上火生口疮。栾嬷嬷和她两个哥哥平时十分注意这些,反复叮嘱。 小时候还好,不让吃就不吃,近一年来,不知是重生的原因还是口味变了,对于那种麻酥酥香辣辣的味道。特别向往。 刚好桌上有道香酥兔块,金黄焦嫩,红亮诱人,看上去就特别有食欲,荣娇忍不住就偷尝了一块,嗯!好吃!忍不住就又偷尝了一块…… 根本不知道自己鬼祟的小动作早就落入了哥哥的眼中,等第三次再想故伎重演时,某个坐不住的哥哥就轻哼了一声,提醒她小动作早就被发现。 “哦,是我疏忽了。” 玄朗与荣娇相处的时日尚短,尽管他努力用心,尽量去了解她的喜好,终究是不能与池荣厚相比,人家是从小长到大的亲兄妹,毫不夸张地说,池三少对荣娇的了解,比她自己都更多,玄朗这个半路出家的大哥,想比这些,当下完全没有优势。 这句话一出,荣娇忙摆手,不是的,不关大哥的事。 池荣厚听了感觉却有些不爽,这个玄朗也忒虚伪了,听起来是在自责,可今天明明说好的是他请,是他的答谢宴,菜式的安排,妥不妥当也应该是他这个做主人的事,关客人毛线? “玄朗公子太客气了,今天你是贵客,菜品自然当以你的口味为准,小楼说这些都是你喜欢的……他今日是陪客,不以他为准,他喜欢吃什么,回头我自然会让她满意。” “是呀,大哥,今天这些菜式你喜欢就好,我跟三哥都没关系的,我随时都可以让三哥请客的……” 荣娇跟进解释,早知她就不嘴馋偷吃了,今天是三哥请大哥,她想吃什么,三哥哪回不是早早买回来? 玄朗听了这二人的话,再见他俩一副深有默契哥俩好的模样,更觉郁闷,眼见自己妹妹对池三少的依恋更甚于他,而池荣厚对小楼的了解,也远甚于他,让做大哥的情何以堪! 玄朗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小楼她,该不会喜欢上池三了吧? 尽管玄朗不愿意承认,但必需实事求是——在这个年纪,池荣厚算是出色的少年。 庄先生最先初收徒虽是看他的面子,可这段时间,对这个弟子还是颇为喜爱的,原先说好收徒是还他的人情,但这个弟子资质出众,所以原先说好的抵偿人情就不算了,还是欠他的,以后可以再用一次。 但要做小楼的夫婿…… 某大哥上看下看,平静的眼眸后隐藏着审视,怎么看都不成,配不上他妹妹,还有他背后那个池府,他爹池万林,还有他家别的长辈…… 哪个玄朗都看不上,就这一条,池三再出色,也绝对不是小楼的良配。 忙着招呼妹妹吃东西的池三少被玄朗看得心里发毛,总觉得这人的眼神象深不可测的漩涡,一不小心可能就被吸引进去,算计得尸骨无存。 基于此,池三少愈发想要将自己娇软软的妹子护得严实,玄朗这个男人太神秘太强大了,他看不透,这个人身上有种若有若无的尊贵与危险感,不是他能了解掌握的,万一这人对自己妹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那个傻傻的小丫头根本不会知道! 就连他哥俩都加上,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不行,得跟二哥通通气,象玄朗这种人,绝对不能放任娇娇继续与他打交道…… ++++++++++(未完待续。) PS:哇!今天票多!开心……谢谢书友xxx1750亲、annefan亲、书友130515193844582亲、皓月当空0605亲、狂喜的狂气亲们,多谢亲们的支持!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约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顿饭,三个人各怀心事,只有荣娇傻呵呵地认为这顿宴席宾主尽欢,大哥和小哥哥彼此欣赏,有结为诤友的可能。 别忘了,她一起初与玄朗结交时,就有着将他介绍给自己哥哥的打算,如今总算心愿达成。 却不知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乎,并非是因为话题投机相见恨晚,那些交锋是平缓海面下的暗涌,热情平和的只是表象,是姿态。 不是荣娇情商不高,看不出那两人之间的真实情形,她实在想不到这二人之间会互相看不顺眼,更是做梦也不可能想到,这彼此的不顺眼,是因为她! 那两人不约而同地将对方假想成对自己妹妹心怀不轨,是需要高度戒备最好能够隔离的高危人群! 宴席结束后,池三少带着小楼向玄朗辞行,玄朗心里有事,本想将小楼留下,何况他一点也不想让小楼跟着池荣厚走,还没等他开口呢,就见她扬着小脸,笑眯眯地已经拱手道再见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想要与池荣厚独处的急切都满的溢了出来…… 她身旁,池三的笑容充满挑衅般的,玄朗默了默,什么也没多说,神色如常将二人送了出去。 其实玄朗还没看错,荣娇还真是想与池荣厚能有些独处的时间,她与三哥好长时间没见,虽然中间也有信件来往,但因为三哥是住在先生家里,荣娇怕占用他读书的时间,信件也不似往日那般频繁,感觉攒了满肚子的话要与三哥说。 不过并没有那般急切到表现明显失礼的程度,在她的心里觉得大家都不是外人,既然饭局结束了,就没必要再搞些繁文缛节虚头巴脑的口水话,吃完饭就各自散了吧,玄朗平素里也挺忙的,这次为了给三哥面子。出来也有大半天的功夫了。 对于占用了玄朗的时间,荣娇还有些不好意思呢,所以,她拉池荣厚走的原因虽然是玄朗公子所想的。想要与池三哥多些独处的时间,对上池三哥也确实有说不完的话,但其原因却与玄朗猜想的大相径庭。 池三少原也想借机与妹妹多说会儿话,好好呵嘱一番,乐得赶紧拉着妹妹走。 他来时是骑马。荣娇知道他过不多会儿就要回先生家了,舍不得浪费与哥哥相处的时间,又不想在大街上与他同行被池府别的人看到,于是态度自然地发号施令道:“三哥,你陪我坐马车。” 池荣厚正有此意,闻言笑道:“知道了,给你面子。←百度搜索→” 平素里他是最不喜欢坐马车的,鲜衣怒马招摇过市,才是池三爷的风格,象个娘们似的坐在马车里象什么话? “多谢三哥赏脸。” 荣娇知道他的习惯。听他一口就应承下来,回头笑眯眯地道声谢,踩着矮凳上了马车,回头伸手要拉池荣厚:“三哥……” “不用,你以为我是你,上马车还要用凳子?” 池三少开着妹妹的玩笑,一提气,身轻如燕轻巧地纵上马车,脸上是明晃晃的求表扬的笑容。 荣娇最是乖巧懂事,不待他开口。笑眯眯道:“三哥好厉害!”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的三哥哥!” 池三少向来这样,明明是褒奖自己,实际上转弯抹角地夸自己的妹妹。 荣娇就笑眯眯的。眉眼弯弯。 这是他们兄妹多年的相处模式,短短几句对话,虽然平常自然,但其中散发的默契与亲昵却是显而易见的,这一幕落在送客的玄朗眼中,却深觉得刺眼。看向池三少的目光愈发晦涩,小楼与池三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 若小楼真是个男子,玄朗表示他对自己的弟弟能与池三这样的好友,甚是欣慰,可现在是他的妹妹与池三交情莫逆…… 嗯!玄朗认为,此事不可等闲视之! 一个小姑娘要装扮成男子,抛头露面行商贾之事,其中必定有必不得已的隐情,艰难悲苦在所难免…… 她还是从江南北上的,一路跋涉,吃的苦头定然不少,而这时候有池荣厚这样好心的少年公子出现,仗义相助,感激之情可想而知。 即便真有以身相许的想法,也能理解的…… 毕竟池三俊朗热情充满阳光,让人见之心喜,又有逆境中的相助之情,玄朗一想到自家的妹妹与这个小子相处的情形,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理智上他知道以池荣厚目前的表现,应该是不知道小楼是女子的,自然就没有避嫌一说。 只是一想到这小子对小楼拉拉扯扯勾肩搭背的,就心生怒气,恨不得跺了他的手! 玄朗担心池荣厚,那厢池三少还怕自己妹妹上当,被玄朗这个老男人给骗了呢…… “娇娇,玄朗这个人不简单,你要当心!” 马车上池三少很正色地告诫自己的妹妹。 “我知道。我的朋友自然很厉害的!” 听到哥哥称赞玄朗,荣娇也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池三哥抚额,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在夸奖他了? “我和二哥都查不出他的底细,你以后隔他远点!没事别找他!” 池三少以前就不赞成荣娇与玄朗接触,这次见了人,这种不赞成就愈发加深了,那个人,看似无害,实际上却一点也看不透…… 未知的事物一定是有潜在危险的! 池三哥这次以答谢为名的宴请,其主要目的是要见见妹妹的这个半路大哥,顺便向对方宣布妹妹的主权拥有,让其知难而退,娇娇有哥哥,随便什么人都想来抢妹妹? 结果却是铩羽而归,吃了瘪的池三爷心情甚是不美妙,一想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灰狼,随时都能出现在软萌萌傻乎乎的妹妹身边,三少就想抓狂。 “管他有什么底细的,谁还没有秘密?” 荣娇不以为然:“那是人家的私事,干嘛要去打听?” 亏她还大言不惭地告诉玄朗大家各有隐私,互不探查,结果自己哥哥先跑去查人家的底儿了。 “被他知道了,多不好?玄朗大哥对我只有好意,没有算计,三哥你放心好了。” “哼,谁知道有没有算计?” 池三哥嘟囔了句,又板了脸正色道:“我妹妹这么好,谁知道那老男人有没有别的想法?一把年纪了还没成家,没准是个猥琐变态的……” “三哥,你说什么呢?” 荣娇见他这般诋毁玄朗,嗔怪道:“别胡说八道,那是我的朋友!” 明明见他俩谈笑宴宴,看似亲热,三哥怎么回头就说人家的坏话?还这般地口无遮拦? “君子不背后议人短长,三哥哥,你变坏了!而且不尊重我的朋友,我生气了。” “……别气了,是三哥错了,不过你要答应三哥一件事,” 池三少的神色极为认真,黝黑的眼眸专注地盯着妹妹:“绝对不能告诉他你是女孩,能做到吗?” “这……” 可,可是,他已经知道了呀,荣娇咬着唇,心里纠结着,是将实情告诉三哥呢还是继续瞒着? “你若是不答应,我就告诉二哥,小楼公子想家,该回南方了。” 荣娇一听,还纠结什么呀,三哥把惩罚结果都说出来了,她傻了才会说实话? “好了,我发誓绝对不主动告诉他……” 若是他自己发现猜出来了,哼哼,那就不干我的事,反正不是我说的……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睡狗11亲的票票,多谢支持……明天就是新的一年,祝书友们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第一百九十六章 而同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池荣厚见妹妹答应了,担心荣娇本没多想,若自己耳提面命说多了,引起她的警觉反倒不妙,聪明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说起了别的。←百度搜索→ 荣娇压根就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自己的好三哥心里转了那么多念头,连玄朗一把年纪不娶亲,若是知道了妹妹是女孩儿,没准儿会打上妹妹的主意,类似不着边际的想法都冒出来了…… 兄妹俩许久不见,抛开玄朗不提,有的是其他的话题,马车走得再慢,路也有走完的时候,池荣厚恋恋不舍:“……你现在住芙蓉街?等过几天三哥抽空儿再去看你。” 妹妹从府里出来,不管是芙蓉街还是城南别院,他都没去过呢。 “不用,你老是请假,当心先生不喜!我挺好的,别院那边有嬷嬷红缨几个在呢,没事……” 荣娇扬着笑脸,不愿让哥哥替自己担心:“现在更自由呢,芙蓉街这边全是自己人,又有绿殳跟着,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要过来,别把我的秘密据点暴露了,还有啊,我的药铺开业了,若是有需要抓药看诊的,记得给我介绍生意咯……” “好,三哥知道了。你自己多保重。” 池荣厚摸摸妹妹的头,有些不舍。 “放心,三哥也要照顾好自己,人家都说寒窗苦读十年呢,你这才几个月!不要太急于求成。” 哥哥不说,荣娇也知他读书的辛苦。 三哥向来是个要强的,又拜在庄大师门下,不用先生督促,他对自己的要求也不会低了,可是他虽聪慧,以往也喜欢读书,比较起来,底子还是薄了,以往读书全凭兴趣。随心所欲想看就看,没有目的性,也不系统,若是要做学问。显然是不够的。 从他明显削瘦的脸颊可以得知他这段时间的辛苦。 “呵,娇娇长大了,知道说教哥哥了。” 池三少用打趣来掩饰心底涌动的感动,他是急,没法按部就班的苦读十年。荣娇与王丰礼的亲事存在一天,比头悬梁锥刺骨更能逼他发奋图强。 妹妹从来不提这门亲事,更绝口不提退亲的可能,她愈是这样乖巧懂事,做哥哥的心里愈发难过,无法坐视妹妹的善解人意。 “娇娇,王家……有哥哥们在,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虽然现在还没有解决,但是你不用担心,无论如何。哥哥们一定会许你一世平安喜乐。 这句话池荣厚没有说出来,但荣娇早已听懂。 她怎么能不懂,前世小哥哥为了阻止她的亲事,付出的是生命代价!二哥浴血沙场,为的也是能给她坚实的后盾,换她的平安喜乐。 可是她不要这样,如果亲事避无可避,她宁愿与王丰礼再做夫妻抑或是一死远遁他乡,也绝对不要哥哥们为她亲事有任何的损伤。 “嗯,我知道。我不急。哥哥们也不要急。至少还有两年我才及笄呢,再说即便嫁了,也还可以和离的……” 这段日子她偶遇过王丰礼一次,春闱他要下场。若入了头三甲,之后还要殿试,听他的意思,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公布亲事…… 况且王丰礼还说他的未婚妻身体不好,听他父母的意思,需要好好将养一番。他也要入仕,一两年之内应该不会有成亲的打算。 所以,她的时间还相对从容。 ………… 马车在一条僻静的小路停住,池荣厚跳下了马车,兄妹俩在此分手,一个回先生处继续苦读,一个回了芙蓉街,琢磨药铺的经营之道。 次日天光晴好,天微蓝,阳光妩媚,风里透着春天的暖意。 一大早喜鹊枝头鸣叫,果然有贵客来访。 “大哥!” 沐浴着明亮晨光出现的竟是玄朗! 他逆着光走来,俊雅从容的面庞如同散发着柔光的白玉,微风拂过他的衣带,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亮,仿佛天上最亮的星星也喑哑了。 从相识之初,荣娇就知道玄朗是如谪仙的人物,但从未象这一刻,那般深刻地感受到被他与生俱来的尊贵之美,那不是能够被任何奇珍异宝与头衔封号所能定义的尊贵,好象他的身上有一种不仅仅属于此生此世,而是与永恒相关的东西…… 荣娇一时看傻了。 “小楼!” 玄朗见她站在书房门口,喊了声大哥后就顿住了,视线投射到自己这一边来,似看非看,一副震惊到神不守舍的模样。 怎么了? 玄朗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上下,情不自禁地转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光洁的青石路上只有太阳投下的几道明亮的光线…… “啊……大哥快请进!” 荣娇回过神来,精致的小脸飞上一抹绯红,忙定定神,请玄朗进来。 “有何不妥?” 玄朗有些不解,一大早的小楼就这般莫名其妙,是怪他来得太早太冒昧? “没,没不妥。” 荣娇连连摆手,若是大哥知道自己是看他看呆了,岂不是丢死人? 噫!不愧是她的大哥,货真价实的美男子呢! 犯花痴的某女子没觉得有何不妥,类似的行为她以前也有过,二哥长得好看,就是不喜欢笑,每次二哥笑,都如明月清泉般动人,她也有看傻的时候。 只是不知一大早玄朗过来做什么,昨天不是刚见过面吗?荣娇有些不解。 玄朗远不象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气定神闲,他一夜没睡好,头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与小楼好好谈谈,于是放下繁忙的公事,一早就杀到芙蓉街。 岂知小家伙根本不理会他的苦心,他暗示了半天,对方根本没懂他的意思,直到他绷不住,直接明了告诫,她却眨着大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目光笃定:“……放心吧大哥,三哥是好人,我相信他,他永远不会害我的。” 那是绝对的,三哥和二哥若是信不过,全天下就没有她能信得过的了! 在这个世上,谁都可能骗她算计她害她,唯独二哥哥和三哥哥不会。 听了这干脆又坚定的回答,玄朗不知是该高兴她无心机的纯粹,还是该责怪她太轻易信人,面对眼前那双天真纯洁的眼眸,玄朗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太有损形象了,不用小楼误会,他自己都有种自己是挑拨离间背后非议的小人之感了! 何时他成了喋喋不休背后非议的人了? 罢了,她年纪尚小,心思单纯,定是没想到那方面去,自己多说反是不妙,于是淡淡一笑,重归到通常的那种素淡语气:“嗯,我相信。” 顿了顿,还是多加了句解释:“……池家的二少与三少都是极好,只是他家的长辈,有些……嗯,左右你也不会同他家长辈打交道……”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蝴蝶岚澜亲、xxx1750亲、书友090710224812071亲、annefan亲的票票,多谢支持! 第一百九十七章 乍闻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他家的长辈如何?” 不曾想会从玄朗的嘴里听到关于池家长辈的评价,好吧,那不是评价,只是简略的提到,以荣娇对玄朗的了解,已然明白他简略背后晦涩的评语。 探寻追问只不过是想要个预料之中更清晰的解释。 还有缘于好奇——玄朗从来没在她面前论过他人是非,今天却专程上门来说池家的短长…… 好吧,荣娇承认她虽然对池府上下没什么好感,但毕竟也出自其中,若说是一点也不关心,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她两个最亲爱的哥哥身上可打着池府的烙印,不管她或他们愿不愿意,在外人眼里,与池府是一荣共荣,一损共损的。 大哥似乎对三哥的印象不是她想象中的好,是因为池万林的关系吗? 在荣娇心里,自家的哥哥最完美不过,玄朗没理由会对三哥印象不佳,除非是因为别的原因先入为主,影响了他的判断。 不然,明明昨天吃饭时他俩人看起来还很好的,玄朗与三哥谈天说地相见恨晚,为何一大早就会来告诉自己池三少府上复杂,与他个人交好不可过度深入,以免吃亏…… 至于玄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醒,荣娇根本没去多想,还能是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玄朗关心她呗,担心她交友不慎呗,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三哥与自己的关系,否则绝对不会担心三哥会算讲她! 荣娇打死也想不到玄朗一大早跑来这些话,是为了防止她对池荣厚动心思! 基于这个完全不可能猜测到的可能性,玄朗所谓的与池三少要保持适当距离的建议,被她完全误解了,甚至还有些郁郁不乐,她满怀热情地介绍玄朗与三哥认识,以为他们一定能一见如故,结为好友,纵然不能惺惺惜惺惺,至少也彼此印象还可以吧。凡事还要讲个爱屋及乌呢! 结果即便有她的面子在,这俩人居然不约而同地做了同样一件事,三哥昨天要自己隔玄朗远点,今早玄朗就来提醒自己三哥很好。但池府水深,不能过度接触…… 话说,她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家三哥明明是为朋友可以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嘛,怎么在大哥眼里,他还有可能算计朋友? 一定是池大将军的形象欠佳。连累了二哥三哥! “池家的这两位少爷,嗯,乃不肖之子,歹竹出好笋,荷花长在淤泥里,如此是也……” 荣娇从来不知道飘逸出尘的玄朗也有如此冷幽默的尖酸时刻,把赞美包裹在讥讽的外套下,却又辛辣地一针见血,心中沉淀了两世的五味杂陈百感交集,都在这时候翻滚起来。一时间竟呆怔了。 “大哥是认真的,池荣勇池荣厚是可交之人,做朋友没问题,池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就没必要接触了……” 嗯,这样说以小楼的聪慧应该能明白吧? 交朋友可以,也仅仅是朋友,别的,皆不适合!在起苗头之前就要掐断一切可能! 表面气定神闲的玄朗绝对不会随认,自己被昨天小楼与池三的相处刺激了。那份不用眼睛都能看到的默契与脉脉流淌的温情,让玄朗公子眼热又心痛,仿佛自家妹子下一刻就要被池三这小子给拐走了,总之。心里各种不舒服。 虽然小楼的家人还不知情,虽然这个半路认来的妹妹身世不明,但他既然认了妹妹,就要负起做大哥的责任,没理由袖手旁观,放任自流! “对。大哥说得是!” 荣娇点着小脑袋,若是有可能,池府那几个,她是再也不想打交道了!最好从此陌路,生死各不相关! 见她毫不犹豫就一口应下,连为什么也不问,全然地认同与信赖,某个被吃了定心丸的大哥心情极为美妙,这才告辞——近日北境有异动,宫里那位昨日就召他御前商议,军务耽搁不得。 ++++ 荣娇并不知道玄朗匆匆离去,是因为北辽有犯边之举,她正收拾东西准备出城回别院,以嬷嬷的性子,她若是再继续留在芙蓉街乐不知归,估计过不了一两天嬷嬷就派人来送信,甚至直接找到铺子的可能性都有。 铺子已经开业了,有李忠在,她这个东家,实际上确实没必要天天盯着,也没什么好盯的。 荣娇带着绿殳施施然回了别院,抚慰栾嬷嬷焦燥的心情。 遥远北境的战事,莫说没有公开,即便是公开了,对生活在都城的普通人而言,只是茶余饭后的唏嘘与感慨,多个八卦的话题而已,对有些人,意义却全然不同。 比如京东大营里的池荣勇,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深思熟虑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为自己,也为了想要守护的人。 “……荣勇,你决定了?” 池万林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儿子,眉宇间浮着淡淡的不赞同。 “是。” 池荣勇向来言语简洁。 “荣勇,为父知道你身手好,会领兵,但战场与平时演练不同,两军对阵,是真刀实枪的厮杀,轻则伤,重则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有这样的想法为父甚是宽慰,不过,眼下不比寻常,边境局势紧张,大战或许一触即发,此时请调过去,不是历练的时机。” 池万林虽然对儿子的上进心持赞同态度,也想过若是老二愿意,将他放出去历练几年,毕竟京城里的这些资源,他是要交给老大荣兴的,太平年间,京东大营也没有能立功的机会,以老二的能耐,调去边军,条件虽苦寒些,却能迅速积攒军功。 他还是有几分识人能力的,况且是自己的儿子,老大稳重理智,为人处事圆滑老道,擅长处理平衡人际关系,可做太平将军,京城驻军最适合他不过; 老二耿直冷硬脾气差,遇事六亲不认,不会来事,经常得罪人而不知,以前他觉得这个儿子不需要特别培养,给他份差事干着,只要不惹上大麻烦,任其自生自灭就好。 结果后来发现他竟然藏拙了!那一身本事,简直生来就应该是领兵打仗的将军!放到战场上就会如同战神下凡,光芒夺目! 届时他们池家,虎父无犬子,大儿坐镇京大营,护卫天子安危,二儿征战在外,战功赫赫,三子亦在军中效力,能力不俗!可谓将帅之家,满门荣耀!整个池府的门楣必将再上层楼! 但,这是未来!池万林笃定以荣勇的能力,必能落实了将门出将帅一说,可眼下他还青涩,并无实战经验,就冒然上战场,万一有个差池,不是就毁了池府的未来? 这种可能的闪失,对于池万林而言,是绝不允许存在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力阻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意已决,还请父亲成全。” 池荣勇安静地听完池大将军一番语重心长地劝导,神色不动,语气平和,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他要上战场,此意已决,谁也阻止不了。 父亲说的那些他都懂,但,他不屑为之! 他是想建功立业不假,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要立军功,就堂堂正正真刀真枪去拼,挑个太平时期,走过场般地去所谓历练一番,然后抢占别人的军功荣耀,冒领为己,踩着袍泽上位,这,不是他池荣勇风格。 所以池万林大将军的一番苦口婆心,全部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池二少眼里,从未有过镀金这码子事。 风险就是机遇,眼下北境不太平,他若此时请调,必当有机会上阵杀敌,北辽敌人的血,就是他最好的晋升之路。 池万林素来与池荣勇不亲近,该说的自己都说了,偏他一概不理,不改初衷,池大将军推心置腹,软硬兼施,偏儿子不领情,一口咬定要去! 他若不允,他就直接上书兵部请调参战,总之,池荣勇的态度很坚决,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池万林素知他说一不二,若自己硬压着不准,这个混小子真能做出上书兵部的事情来,到时候他的脸可就丢尽了! 就连圣上都会怀疑他的忠诚——将士当一心为国,抵御外敌,征战沙场,乃本份之举,他这个大将军偏生要硬阻着自己儿子不上战场,非要将他拘在安全繁华的都城,虽然不舍得送自家子侄去战场的勋贵不在少数,有祖宗打下的现成富贵,儿孙若想要军功,法子还是有的,不必非要到两军阵前真刀实枪的拿命去搏…… 但这是大家心知肚明不能捅破窗户纸的,只能私下行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他池万林若是做到了第一人,或许就此失了圣心圣眷,再难有起复之日。 想到这里。池大将军也不劝了,想去就去吧,既然拦不下,就要想法子将此事宣扬开来,单是在这个时候。主动请缨去北境,就非常人能为,这全是他池府的家教好,子承父业,保家卫国,纵青山埋骨,马革裹尸,亦欣然赴之。 父亲打什么样的主意,想用他的事做何文章,池荣勇不在意也懒得关心。他最在意也最烦恼的是如何开口告诉妹妹,这一趟前往北境,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两三年,若是北辽一直保持目前的小范围骚扰掠夺还好说,若是真有大举进犯之心,一旦发生战争,北线吃紧,何时能回归都城还真没有定数。 还从没有与妹妹分开这么长时间! 以往他外出,无非三两个月。小丫头就成了哭包,独自生闷气,临到他要走时,眼泪汪汪撅着嘴。拽着袖子不撒手,这回既是远离,又是上战场,嗯,娇娇会有多生气,池二少可想而知。 池荣勇猜到妹妹会不高兴。没想到的,她的反应会如此地激烈! 荣娇听说二哥来别院看自己,象只欢快的小麻雀似的,围着他叽叽喳喳汇报别后的情况,也不管是否在信里说过了,总之,她那张小嘴就没有停止过,不是说自己如何,就是问他的情况,一点点小事也翻来覆去的问个究竟。 待听说他可以在别院住一晚时,就更乐不可支,一迭声地喊栾嬷嬷收拾客房,取新的铺盖被褥先放熏笼上熏暖,让厨房准备二哥爱吃的饭菜…… “不用麻烦……” 看荣娇忙来忙去地围着他打转,池荣勇既享受着妹妹对自己的关怀,又不舍得她劳累,见她情绪颇高,选中时机斟酌着词语避重就轻告诉她自己请调北境的事情。 “不行!不准去!” 荣娇一听他要去北境,整个人就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去北境?不行!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上一世二哥就是去了北境后,在战场上失踪,再也没有他的音讯,她绝不允许他去战场,绝对不允许他重蹈覆辙! 荣娇白着脸,一把抱住池荣勇的胳膊:“二哥,不准去!我不准你去!” 重生以来,她所做的所有事情无不是为了守护住自己的亲人,不让上一世的惨剧发生,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就是为了改变命运的轨迹。 虽然她与王丰礼的亲事还是不觉间已然存在,可是荣娇从没有真正惧怕绝望过,她从未放弃努力,亲事订了能退,成亲了还能再和离,只要哥哥们安心,这桩亲事算什么呢? 虽然亲事还在,但很多事情都有了改变,不是吗? 三哥拜了庄先生为师,这是前世所没有的,有庄大儒指点,三哥定会有一个与前世不同的未来,她自己也拼命变强,做生意赚银子,只想为哥哥们的前程添砖加瓦,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向着更好发展时,二哥居然又要去北方边境!时间比前世还要提前! 而且那边正在打仗!二哥去了后,前世的一切是不是又会发生? 所谓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她绝对不允许二哥离开! 荣娇用力抓着荣勇的胳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即便池二哥满臂的结实肌肉象铁皮,居然也被掐痛了。 “娇娇……你先别紧张,听二哥说……” 见妹妹白着小脸,大颗大颗的泪珠成串地滚下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绝望与恐惧,池荣勇的心里也不好受,就知道荣娇会不高兴,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我不听我不听!” 荣娇拼命摇头,只管抓着他不撒手,仿佛一松手,二哥就会偷偷溜走,去了北境战场,然后一去不再复返…… “不许去不许去!” 她大声喊着,别的什么也听不进去,也不想听,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抓住二哥,不能让他离开京城,更不能让他去北境! “娇娇……” 池荣勇抚额,知道妹妹会不高兴,可是,这般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却出乎他意料,他放缓声线,企图劝慰:“北境不是你想的那般危险,再说,你要相信二哥的身手……” “不听!不听!二哥,你不要去,好不好?留下来,好不好?” 荣娇苦苦哀求,不行呐,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二哥走的,她要将二哥好好守在视线里,只要不去北方边境,前世的悲剧就不会重演,二哥的命运就会是截然不同的。 “荣娇,还记得二哥毕生所愿吗?金戈铁马沙场御敌,方是我心言,二哥不愿龟缩在京东大营碌碌无为,冷了这腔热血,锈了手中的长枪……” +++++++(未完待续。) PS:谢谢XXX1750亲、皓月当空0605亲的票票,现在还是双倍月票,有票的亲们,请尽快出手哦,谢谢! 第一百九十九章 相逼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不管我不管!不去好不好?” 池荣勇说了什么,荣娇一概不听,她只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放二哥去,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他没有打消念头,她就不放手! “娇娇,乖……二哥不会有事的……北境也没你想的那么凶险,凭二哥的身手,若想全身而退,就算有千军万马,也拦不住我的的……” 池二哥试图心平气和地跟妹妹讲道理,那又不是龙潭虎穴,些许北辽贼虏,他应付得来!再说他好歹是带兵的将官,又不会独自身处敌营,一人面对十万大军。 荣娇这一年多已经变了很多了,遇事冷静自持,已然能独挡一面,怎么听说他要去北边,竟又变得这般胆小了?生离死别似的,弄得他心里也极不好受。 “好啦,真的没事,我保证没多久就会回来……” 怎么会没事! 荣娇泪如泉涌,心如刀绞,就是因为知道会有事,才不放手让你去的! “二哥,不能不去吗?如果你去了,我会死,你还会去吗?” 别怪她出昏招用自己来要胁哥哥,荣娇知道二哥素来的行事风格,在小事上,他什么都会纵容自己,但象这种大事,他一旦决定了,是不会再采纳别的意见的,哪怕出言阻拦的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也是没用的。←百度搜索→ “胡闹!” 池荣勇脸色一沉,语气极为的不悦:“什么死呀活的!以后再让二哥听到你说这个,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个小丫头,简直太口无遮拦了!为了让自己答应她,什么话都敢乱讲!小小年纪,能动不动就把死呀活呀的挂在嘴上吗? “二哥知道你是担心我,” 实在见不得她流泪的模样,何况还哭得伤心欲绝?池荣勇放缓神色,继续温声安慰:“二哥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别说还没真正打战,就是真的开打了,二哥也有能力保证自身无虞……娇娇最懂二哥的,你知道我对边境的向往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是没机会也下定不了决心,放不下你和荣厚,现在总可以走开了,你可不能拖二哥的后腿啊……” “那,那可不可以不去北境?西境南境不都可以吗?” 荣娇抽抽噎噎道。自己只一味地反对。二哥必然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舍不得他走才胡搅蛮缠的,见他态度坚决,丝毫不为所动,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要不去北境,去别的地方都可以。 “……” 池荣勇头疼,以前怎么没发觉妹妹这般能缠? “调令已下,你是要我违抗军令上命?那二哥哪里也不要去了,直接被军法处置了。” 这种事能开玩笑的吗? 申请批准。调令已下,哪还容得到自己再去推倒反口? 尤其是自家那位惯会利用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池大将军,早就做了背后的推手,巧妙地将此事在朝中宣扬了开来,圣上也不出意外地给了句口头嘉奖,这个时候,自己又说不去了,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别说去北境是他的心愿,是他自己主动的申请,就算不是。如今已是定局,断不能不去或中途改往他处的道理。 “被军法处置了,也不去!” 这是荣娇的真心话,军法处置无非是降职或挨军棍。那也比战场失踪强得多,至少人还在! 池荣勇听了这蛮不讲理的话,嘴角扯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苦笑,傻丫头这可不是降职那么简单,在父亲内敛的高调下,连陛下都知道他满腔热情要去北境保家卫国。如果又不去了,嗯……是与皇上开玩笑吗? “你二哥是临阵脱逃的人吗?这样说二哥要生气了!” 不愿让荣娇知道太多,怕她愈发担惊受怕,不过池二少说得也是真心话,在他的身上,不可能出现逃僻二字! “必须得去吗?” 荣娇哭闹了一场,眼睛肿了,嗓子哑了,二哥还是要去……她定了定神,决定改变策略,既然强阻不成,那,软语相求会不会有效? “可是,我怎么办?二哥你一去至少要一两年,那谁管我?三哥说春闱过后,他会跟着先生外出游学,你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别院里自生自灭?你们都不要我了?” 她其实是想行哀兵之计,以此来打动二哥的,但是说着说着,前世的那些情形一幕一幕的在眼前重现,那些绝望悲恸与悔恨如潮水般向她袭来,痛到难以自持。 “妹妹……” 池荣勇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一迭声地哄劝着:“没有,我们没有不要你,哥哥们怎么会丢下娇娇呢……” 我们只是想为了更有能力守护你,想让自己变得更强,想在长辈面前更有话语权而已,所有的这一切,固然有为自己前途的谋划,初衷却是为了想对你好,想让你能平安顺遂,喜乐一生。 “还说没有,你们都已经丢下我了,都没有人管我了……” 荣娇沉淀了两世的悲苦幻化为源源不绝的泪水,不停歇地往下滑,渗在身体深处无所不在的凉寒与无助,都在这一刻外放,她象个要被遗弃的孩子,哭得伤心又绝望,企图拉住属于自己的温暖不放。 “哥哥们没有不管你,看看,怎么哭成小花猫了?不是都长大懂事了?还这么爱哭?” 都成了小楼东家了,李忠当面赞了无数次,称他处事沉稳机智通透,有大家风范,明明都有能力独档一面开创天地了,这会儿又仿佛变小了,与以前的娇娇无甚区别,还是一样的爱哭黏人。 “荣娇,你长大了,有照顾自己的能力,我和你三哥只是暂时离开都城,不是不管你……家里的情况你清楚,若是不想妥协,就得有可以不妥协的能力,我们需要时间与机会,只要忍过这一两年,以后就不会了……你向来懂事,都懂的,对不对?” 她是懂,正因为懂,才不会放手让二哥去,她可以不理会亲事,可以不要二哥的前程,她只想要二哥好好地活,活在她的视线里,活在她知道的地方。 总之,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这件事,如果阻止不了,那…… “二哥,如果你一定要去,必须带着我一起!” 她要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二哥,如果要失踪,就一起失踪! +++++++(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虚蛇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跟他去?! 简直是匪夷所思,不知所谓! 即便池二哥向来宠妹妹无底线,也不可能答应她这个要求,想也没想就一口否决了,不可能! 任荣娇撒娇打泼抱大腿,软硬兼施,寻死觅活,最终说破嘴皮,流干眼泪,池二哥就两个字,不行! 他是真舍不得妹妹哭,若是别的事,不用她求,只需一个小眼神,做哥哥的就没了招架之力,早就如她所愿了,可这不是别的事,女扮男装跟着他去北境?要做他的亲兵,护卫左右? 想想池二哥就醉了,不知她的小脑袋瓜里都装着什么,还真扮男子上瘾当自己是小楼公子啦? 他是去打战,去战场,不是去游山玩水,话说,若是游山玩水或是象往日他出门办差,娇娇若想去,掉几滴眼泪他肯定就不忍心,松口带上她了。 这次不行,无论说什么,都是不行的。 荣娇头一回彻底见识了二哥的原则性,不管她手段万般,永远都是好脾气的奉上两个字:不行!即便她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让他什么也做不了,二哥也只是摸摸她的头,语气温和道:“你长大了,不能这样抱着二哥,男女授受不亲……” 去你的授受不亲! 反正我就是要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最后被缠得没办法,池二少只好破天荒地对妹妹使出了缓兵之计,佯装成被她磨缠得无可奈何:“……行行,二哥被你打败了!我可以带四名随从,算你一个!好啦,别哭了,算你厉害!” “真的?没骗我?” 荣娇欣喜若狂,二哥真的同意了? “我何时骗过你?” 池荣勇义正词严反问回去……嗯,之前是从未骗过她,以后也不会,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的确没有!荣娇翻遍自己前世今生从小到大的记忆。←百度搜索→二哥确实不曾骗她一次,而且二哥向来光明磊落,漫说是对她,对别人。也向来不屑于虚言假意。 “……那你什么时候走?我去哪里找你?现在跟你回大营行吗?” 荣娇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最好从这一刻起就跟在二哥身边,小心预防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 “还要过几天,等兵部的通知。你收拾好东西,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出发前我会让小甲过来接你,千万不要偷偷溜到大营去,若是被父亲或大哥发现,就有大麻烦了,届时我也救不了你。” “好,我听二哥的。就在这里等着……我们都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荣娇之前确实有想法,提前潜入京东大营,听二哥一说,忙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她与池万林池荣兴没见过几面,不过万一露了马脚呢?只要二哥带上她,还是不节外生枝的好。 “是你,不是我。” 池二少纠正道:“我的东西都在大营,小甲几个会打点,你不用管了,你要准备的行李嘛……” 池荣勇沉吟着,做戏要做全套,小丫头鬼机灵的,若让她知晓自己在敷衍。不定又要闹成什么样! “紧着要紧的能保命的来,马匹兵器盔甲药品都要有,你朋友之前送的那匹小马不错,你就骑它。军中的制式兵器太沉,不适合你用,你带上自己的,短匕长弓还有大枪,别落了,明天去找铁掌柜的。让他给你改套合身盔甲……药品你不是开了药铺吗,治外伤内伤抗毒防虫,凡是有成药的,多带些,至于其它的衣物之类的,你自己看着收拾,记住,行李不能太多,顶多一两个包袱……” 嗯!嗯! 荣娇频频点头,就差拿笔记下来了,二哥吩咐的愈认真愈烦琐,荣娇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二哥他是真的会带自己去!没有对自己虚与委蛇! 于是荣娇很痛快地放二哥走了,自己开始列清单准备东西,还要反复做栾嬷嬷的思想工作,争取在二哥来接自己之前,做通嬷嬷的工作,可以让她高抬贵手,给自己放行。 不然若是想要在嬷嬷的全天侯监视下成功出逃,是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唉,嬷嬷也是,居然将她要胁二哥的招术学会了,扬言若是她敢跟着二少爷上前线,要么带上她一起,要么就踩着她的尸体过去…… 听听,还让不让人活了! 二哥能带上她都已经是法外施恩了,她好歹还能装扮成男子,还闻鸡起舞苦练了近十年,立马横枪,挽弓搭箭,也是有些自保手段的,就这样,二哥还不乐意呢! 嬷嬷会做什么?嬷嬷会缝衣做饭,最会照顾人,可边境战场不需要嬷嬷,只要能打仗的将士!以嬷嬷的年纪和身体,是否能平安无虞全须全尾地走到北境都两说着呢! 别说二哥了,荣娇都不会答应带嬷嬷去的! 时间好紧张呀,二哥随时都可以要出发,荣娇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她这一去,短期之内回不来,要安排处理的事情当然不仅仅是准备行李这一项,生意的事虽有李忠做镇,该交代的事情也不少,最关键的还是她本人。 万一哪天池府的人忽然脑袋抽风了,来别院看她呢?或者形势有变,康氏或池万林需要接她回府,她这边却早已金蝉脱壳,空城计唱不下去,追究起来,栾嬷嬷红缨几个贴身服侍的包括别院的所有人,都讨不了好! 荣娇绞尽脑汁,费了好一番口舌,好不容易从徐郎中那里讨了一副奇药,吃下去后会满脸红肿,五官几近变形,仿若起风诊,脉相上看不出半分端倪,吃了解药,三五天之后就会痊愈。 荣娇想好了,她不在的日子就让绣春冒充自己,绣春与她的身形相仿佛,若是池府偶尔来人,她化化妆或戴面纱装装病就蒙过去了,若是要接她回去,就吃药,顶着那样一张脸,荣娇保证池府里不会有人能辨出真假! 唯一能看出不同的是三哥池荣厚,但他会是知情者,荣娇要跟二哥走的消息,当然不会瞒着他。 结果日复一日,始终杳无音信,荣娇从开始紧张忙碌的准备,到万事俱备的待命而发,再到焦灼不安的忐忑,最后终于患得患失,再无继续等待的耐心,这么多天过去了,二哥怎么还没出发?! 不会是形势有变,他不用去了吧? 那最好不过,只是,怎么没给她来信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打击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二哥竟然走了! 竟然早就出发了! 几日前就撇下她前往北境了! 听到这个消息,荣娇脑袋里一片空白,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软榻上…… 二哥竟然偷偷走了! 二哥竟然骗她! 宛若晴天霹雳,将她所有的思绪,连同整个人砸成了碎片,荣娇做梦也没想到,从小到大从不骗自己从不说假话的二哥,有朝一日竟会对自己虚与委蛇!居然言而无信! 明明答应带自己走的,回头却自己走了! 比起二哥居然会欺骗自己的震惊,更令荣娇惶恐无措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二哥已经在去往北境的路上了,难道她要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一切都正向着前世的轨迹靠拢吗? 她以为自己努力就能改变,可事情依旧不可逆转地向着她最不希望的一面发展,这一刻荣娇无比的痛恨自己的无能,怎么办呢? 她应该怎么办?! 荣娇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阻止!她不能让二哥向着必然的命运走去,而自己什么都不做!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 既然二哥先走了,她追上去就是! 路上追不到,就追到北境去!直到追上为止! 想要查到池荣勇的行踪并不是很难,他虽然做了一番掩饰,但有一个人却是知情的…… “三哥,别跟我说你不知情,” 荣娇抿着嘴,小脸一片肃然,紧盯着目光游移的池荣厚:“二哥不可能不告诉你,你不说,我是不会罢休的!” “娇娇……” 池荣厚看着目光坚定不依不挠的妹妹,知道敷衍是过不了关的,可是,二哥吩咐了。绝对不能让妹妹去北境找他! 就算没有二哥的吩咐,他也不同意,北边三天两头小仗不断,荣娇再有身手。也不过是还没长大的弱质小姑娘,怎能去那般凶险没有安全保障的地方? 在这件事上,他与二哥的立场是一致的。 “我每日起早贪黑跟着先生读书,二哥何时走的我都不知道,你让我去哪里知道他的行程?” 这是实话。二哥只大概说了说自己会走哪条路,具体要经过什么地方他就不知道了。 “那他的目的地是哪里?不要说你不知道。” 北境从东至西分布着大小数十座军事重镇,都时与北辽发生武力摩擦,上回二哥并没有说他具体会去哪里,若是没有目标的找,不知道会找到何时。 “我不知道,他没说。” 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这一点上池三哥很是坚定。 “他不说,你会不问?” 二哥性子冷清,倒真有可能不主动告知地点。但以三哥刨根问底的性情,他怎么可能不问?不但会问,还一定会把所有应该知道不应该知道的全都不厌其烦的问过才对。 “……我问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池三哥反应很快,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远在天边的二哥身上:“兵部的决定又不是他能左右的。” “是吗?” 荣娇满脸的不信,三哥你也要骗我,当我三岁小孩哄? “千真万确!二哥品阶不高,兵部的军事文件内容,他不可能提前知晓,也是正常的……依我看。二哥不是有意骗你,偷偷瞒下消息自己出发了,一定是军令在,身不由已。” 看着三哥义正词严的替二哥及他自己开脱。荣娇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哥哥们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她要告诉二哥说你上了战场会失踪?还是告诉三哥我们自此后就会与二哥再无见面的机会? “三哥,你若真不知情就算了,我自己会去打听。” 荣娇出言威胁。 “你要去哪里打听?娇娇,你不是刚开了药铺?好好做生意。多赚些银子,三哥还等着你发财帮我出游学的盘缠呢,你可别想偷懒!以二哥的身手,你完全不用担心,北境不是你想的那样……” 池荣厚心中一紧,听妹妹的话意,她还是没放弃询问打探二哥的去向,难道她还惦记着要去北境不成?! “去兵部衙门啊,既然是他们发的文件,总不会不存档留底吧?” 荣娇轻飘飘的语气听在池荣厚耳边仿若炸雷…… “去兵部?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四处乱打听什么?小心把你当北辽的间客抓了!我知道你担心二哥,也不急这一两天,过不了多久二哥到了北境就会写信回来,到时我们不就知晓他在哪里了?” 池三哥甚是头疼,妹妹长大了,心眼多了,主意又正,不好唬弄了! “不会被抓的,又不是什么涉及军事机密的大事,花些银子,总能买到消息,若是有人起疑,我会老实坦承自己的身份,池二少爷的妹妹关心挂念哥哥,想问问哥哥奔赴到北境何处,有银子拿,又是兄妹情深人之常情,想来人家会告诉我的……” “你!娇娇,不要闹了,二哥不让你去,也是为了你好,不放心你……那么凶险的地方,能是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去的吗?就算你身手不错,不怕危险,可边城军营是什么地方?能容许女子出入吗?全是些糙汉子,你混在其中多不方便?再说,若二哥让你女扮男装冒充亲兵,万一暴露了,你想过会是什么后果吗?” 这不是小事,连二哥都要被军法处置的! “那我就不去军营,在他驻军附近寻个住所总可以了吧?不要告诉我那边没有老百姓没有民居!” 哥哥们都觉得她在任性胡闹吧? 而且还是没有底线与原则的胡闹…… 荣娇的心里象空了一大块,冷风嗖嗖地往空洞处刮,难受地象有只巨手将她残破的心拧成了麻花儿。 不管他们怎么想,她是不会放弃的。 “三哥,我是认真的,待我在兵部打听到想要的消息,就起程去找二哥!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要这么做……” 她不能眼睁睁任由事情发展,没有任何作为! 就算自己去了北境,守在二哥身边,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是要么驾驭命运要么被命运驾驭,她不会妥协不会退缩,跟随自己的心,拼尽全力去做,相信一定会有一个不样的结局。 “池荣娇!你,你,怎么越大越不听话啊?” 打小就知道这小丫头倔强,认准的事情,九头牛拉不回来,不过她向来乖巧听话,从来没在大事上跟哥哥们犯拧,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哥俩都乐意纵容宠着她,甚至为了让她胆子大些,故意鼓励她去坚持己见。 这是自作自受吗? 池三哥看着眼前没得商量的小丫头,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打不得骂不得,说她又不听,可怎么办? +++++++(未完待续。) PS:谢谢xxx1750亲投的月票,多谢支持……明天假期结束了,月票还在双倍进行中,继续求票哦…… 第二百零二章 拖延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池荣厚最后也没有说服荣娇,不过他也没同意她去。 兄妹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做哥哥的先绷不住了,闷声道“……娇娇,若是有二哥的地址,你是不是就不去找他了?” “三哥,做这种假设没有意义啊,你又没有!” 荣娇没有直接回答荣厚的问题,倒是反将了他一军。 就知道三哥不可能不知道! 说什么兵部调动二哥自己也不知情,就算是战时出征,日子还都是公开的呢,二哥去北境是正常调动,又不是身负军事机密,行踪不能外宣。 “……” 小丫头越来越精明了! “那个,我现在是没有,不过,你还是不要去兵部打听了,若是被府里知晓了,定会……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对吧?还是我去找熟人问问,看有没有知道的。” “……行,那就麻烦三哥了,我在这儿等信还是明天再来?” 荣娇心里有气,语气凉凉的。 池荣厚摸摸鼻子,知道妹妹是生气了,他们此时是在庄先生家不远处的茶馆里,荣娇这样问,其实已是笃定他是二哥的同谋,知道二哥的情况。 “明天吧,三哥还要去找人,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池三哥决定将谎话进行到底,做戏做全套了,即便二哥的驻地就在他嘴边上,也要明天再说,万一说了以后,这丫头连夜拿着行李跑了呢? “哦,那我明天这个时辰再来,三哥你快去找人打听。” 她不是真生气,哪里舍得真的与哥哥们治气,只是佯装而已,目的在于让他明白自己的决心。 “好吧,路上小心。” 池荣厚无奈。既然打消不掉她的念头,能拖一天是一天。慢慢磨吧,反正消息也不是一天内就一定会打听到的。 …… 次日同一时辰,兄妹又见面了。 “娇娇……” 池荣厚刚推开包房的门。就见做小楼公子装扮的荣娇已经在等自己了。 “三哥,有消息了吗?” 荣娇给他斟了杯热茶,待他坐定后方才开口询问。 “哪……” 他想说哪有这么快的,要托人打探消息,总得需要时间吧? 岂知他刚吐出一个字。荣娇就很快地打断了他的话:“还没有吗?三哥,你太忙了,先生布置的课业又多,哪里有时间?这些跑腿的事还是我来吧,你告诉我应该去找谁,我去!多去几遍,人家见我们催得急,也会更上心。” 荣娇是故意说这些话的,以她对三哥的了解,他今天一定是不会痛快地将二哥的消息告诉自己的。他会用各种各样听起来合乎情理的理由与借口来拖延。 “这样哪成呀,人家又不认识你。” 对于这样的建议,池三哥当然一口回绝。 “不是有你引荐吗?一回生两回熟,谁与谁也不是生下来就认识的。” 荣娇的语气颇不以为然。 “那样太冒昧了,求人办事这样不好,太不礼貌了。” 池三哥继续负隅顽抗。 “你昨天不是去打过招呼了?我只是去问问结果,又哪里不礼貌了?不是还带着你的手书吗?” 荣娇是不会接受三哥的说辞的,她来时就打算好了,不管三哥打什么马虎眼,今天是一定要拿到想要的东西。早点起程去找二哥。 “三哥若是觉得这样失礼,那我另外找朋友帮忙打听,以前听玄朗大哥说过,他好象兵部有门路……” “玄朗是外人。不要动不动就去麻烦人家。” 池荣厚明知她使激将法,却不得不跳坑儿,对于那个高深莫测的玄朗,他的确是心怀忌惮,不愿意妹妹与他有过多的交集。 “玄朗是结义大哥,算不上外人。这点小忙称不上是麻烦,” 荣娇似乎真动心了,干脆站起身来:“三哥你快回去上课吧,我这就去晓阳居。” “诶,你等等!” 池荣厚一把揪住妹妹的袖子,二哥去哪里并不难打听,真放任她去找玄朗,还不如直接告诉她结果呢:“你这么性急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 荣娇被他摁回了椅子里,面露疑色:“什么话?” “……” 刚才急着拉住她的池荣厚沉默了,垂在桌下的手摸了摸袖袋里的小小方方的纸片,有些犹豫不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目光沉沉地看见荣娇:“娇娇,你告诉三哥,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二哥去?” 荣娇脸色瞬间白了,嘴唇不受控制地微颤着,两只小手紧张地绞在了一起,心仿佛要跳出了胸腔,三哥察觉到什么了吗? “……没有原因啊,我担心二哥,北境那边不太平……” “娇娇,我要听实话。” 池荣厚一瞬不瞬紧盯着荣娇,不放过她的每一丝表情。 “你的性子,我们最了解不过,要说担心二哥,我相信,这不是你一定要跟去的理由。” 荣娇自小乖巧懂事到令人心疼的程度,她从不愿给人添麻烦,就算她担心二哥的安危,也绝对不会提出一同前往的要求,二哥是去行军打仗,她女扮男装混在其中,其不方便之处及暴露之后对二哥的影响,她不会不知道。 明知对二哥百害无一利的事情,荣娇不会不顾分寸,罔顾哥哥们的意思,硬要一意孤行。 “……我,我没去过,不放心二哥……再说我也想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又有二哥保护,两全其美……” 荣娇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解释,告诉三哥自己是重生的?且不说三哥能不能相信,她明显与以前性格不同,三哥或许会以为她是某个孤魂野鬼强占了妹妹的身体……还是找个脱词告诉三哥,二哥去北境后会有危险会不知其踪? “你……” 池荣厚知道她是在撒谎,却不忍心戳穿,舍不得妹妹难过:“再等等吧,春闱过后,先生会带我游学,到时我跟先生求个情,带上你,一路游山玩水,见识风土人情,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是,三哥,我……” 荣娇忙急切地否认,她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她要去守护二哥。 “北境荒凉,没什么好风景,又不够太平,二哥没时间陪你,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安稳地等几日,把生意安顿好,过不上两三个月,我带你去。” 先生不是那种拘泥礼数的,即便他禀报先生是要带自己的妹妹出行,先生多半也是会应允的,何况到时荣娇可以继续装扮,以小楼公子的名号宣之与众。 “不……” “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上课了。” 池荣厚接二连三打断荣娇的话,就这样吧,不要再说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起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池荣厚做了建议与结论,也不管荣娇是否接受,武断地终止了谈话,反复告诫荣娇要乖,然后借口课业紧张,就提前溜了。 临走前为了防止荣娇异动,还特意叮嘱了几句,继续拿好二哥的消息做幌子,安抚她多些耐心再等待几日,一有二哥的消息,立马会派小厮去别院告知与她。 “……不要去麻烦玄朗,再说他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若对我们有太多关注的,恐会引起他的惊觉,到时猜出了你的身份……我知道他未必会有恶意,总归他若知道你是池家大小姐,后果难料……” 池三哥象个啰嗦的嬷嬷,从不同角度分析利弊,强调了数次这样做潜在的危险性,见妹妹终于不情愿的点头应下,他才放心地离去。 正象荣娇做梦也料不到向来不骗人的二哥会骗她一样,妹控池三少也没想过乖巧听话从不违逆哥哥的好妹妹,有一天居然也会对自己阳奉阴违! 池荣厚以为荣娇会老老实实呆在别院里,静候他的消息,其实他手上是有二哥的详细地址的,算着时间,再用不上十天,二哥应该就到了驻地所在。 他现在已经给二哥写了信发出去,将妹妹的反应以及自己的打算全都写在信里了,等二哥到了没多久,就能收到他的信,回信来时他跟先生还不会启程,想来二哥见识了妹妹的执拗,不会反对他的决定,届时若妹妹不改游历的初衷,就带着她一起出行。 省得她总惦记着去北境。 池荣厚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可惜荣娇没按剧情走。 她心志坚定,去北境的决心不改,那日假意应下三哥,出了茶楼的门,就拐弯抹角去了晓阳居。 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找了岐伯。让他帮忙打听池二少的去向,只说自己前段时间忙,行踪不定,错过了池二少临走前与自己的告别。回来后才听说池二哥去北方边境打仗了,没能给他饯行,甚是遗憾。 于是想给他写信,问候兼解释,只是当时家仆忘记请池二哥留下去处地址了。池府上下皆是女眷,他不好冒昧登门拜访打探消息,所以想让岐伯帮忙,看有没有门路能问到…… “池二哥能在临行前找我辞行,想来他的行踪动向并不是机密事,还请岐伯费心……若实在不方便透露,也就罢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勉强,语气中却不无怅然之色。 这点小事在岐伯眼里简直不算事儿,只是顺嘴问句话而已。 池大将军的二儿子池荣勇去北境的事情,他前些日子也有所耳闻。至于具体的去向,他还真没特别关注,对这事有印象还是因为小楼公子与池家兄弟交好之故,连带着他也听了一耳朵。 不是什么机密的紧要事,小楼公子是自家主子的弟弟,这点小事对岐伯而言再轻松不过,当即就安排人去办。 荣娇只不过在晓阳居喝了几杯茶,吃了几块点心,与岐伯闲聊几句的功夫,想要的详细地址就拿到手了——早知道这么轻松。她是不是不应该去找三哥?应该早问了岐伯就快马加鞭追去,还能早几日赶上二哥。 …… 荣娇生怕自己去晚了,误了大事。因为她的重生,有些事发生的时间与前世已经不同。记忆中这个时候,二哥应该还在京东大营,可现在,他人已经在路上了! 栾嬷嬷的阻拦在所难免,之前她好不容易松口同意是因为有二少爷同行,眼下二少爷已经走了。大小姐要独自追去,栾嬷嬷无论如何也不敢应承。 但最终还是迫于荣娇大小姐的淫威,不答应也能答应。有嬷嬷坐镇,荣娇心里是安稳的,她给嬷嬷的交底说辞是,如果到了最坏的时刻,可以干脆果断的放弃池府大小姐的身份,制造意外脱身,无论何时,都必须保她们自己的平安,否则她即便回来了,也不会再要池家大小姐的身份。 嬷嬷所有的顾虑,无非就是因为她是池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怕万一到了最后,康氏和池万林真将她舍了,弃之。在这个世道,即便是男子若被剥夺了身份,去族免姓,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从此前路艰难,何况她一个弱女子?若没了家族庇护,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更要难上数倍。 这也是即便康氏如此搓磨自己,嬷嬷虽然心疼,却甚少在她面前说康氏的坏话,只提二哥三哥对她的好——没有父母缘,兄长得力也是好的。 …… 荣娇不敢多耽误,用了一天的时间安排各项事务,第二日即刻启程。 出发这天,阴雨绵绵,天气阴寒,实在不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栾嬷嬷心里有种不好的兆头,想劝荣娇缓一日再走,“……姑娘,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荣娇准备早起程,时辰定得早,整装待发之时天色尚且昏昏,加之有雨天阴,视线看不多远,“无妨,现在这个季节不会有大雨,这点雨不妨碍的。” 她裹紧了身上的薄披风,接过栾嬷嬷手中的雨伞:“嬷嬷,一定要记着,五日后方可把我的信捎给三少爷……在此之前,如果他派人来,你找个借口圆过去……别担心我,一定会没事的,你也要好好的,等我回来……走了!” 狠狠心,大步跳上了马车,包力图一扬马鞭,一行人逐渐消失在茫茫的雨中。 栾嬷嬷站在别院门口失神地呆望了好半天,门房的下人看不过去,忙撑着伞过来道:“栾嬷嬷,您快进去吧,别看这雨不大,淋一会儿衣服也都湿了,可别受寒了……” 虽然别院里都是自己人,荣娇也不愿意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包括门房在内的下人,并不知道刚才走的就是大小姐,还以为是栾嬷嬷的什么亲戚。 “噢……瞧我,人老了又逢下雨天,还是多年不见的亲戚,就……谢谢你啦。” 栾嬷嬷拿帕子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自我解嘲道。 转身步履沉重地往院内走去……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荣娇一起走了…… 自从去年春天大小姐病重醒来之后,一切都变了,原先以为这是越来越好,两位少爷也说,大小姐如今的性情与处事,是大有长进,可是,眼下栾嬷嬷的担心却越来越深,姑娘毕竟不是真的男儿身,她这样只身前往,又让自己暂时瞒着三少爷,到底是对还是错啊? 大小姐说她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否则二少爷会有性命之忧危险,可是,二少爷那么大的本事都难保自身安全,大小姐去了,有用吗? 会不会连她自己也搭进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途中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娇轻车简从,随身服侍的只带了绿殳一个,再有以李勇闻刀为首的四名护卫,加包力图赶车,出了都城,一路直奔北方而去。 北方春来晚,她们自大梁城起程时,都城春|光正好,花期已盛,一路向北,日移春好正当时,仿佛是跟着随春天的脚步,与春天一起出发,每一天都有新绿与花蕾的陪伴,尽管荣娇行色匆匆,在走走停停间,还是能感知到有春色一路奔放,虽然心焦如焚,在明媚的春光赶路,心境仿佛会有一种光明的暗示,一切都来得及,一切都会如这春天般充满茁壮的希望与生机。 “公子,我们是在前面的镇子歇息,还是继续向前?” 李勇驱马过来询问。 李勇早年是走镖的,常年在外奔波,经验丰富,一路上的食宿等大小小事宜都由他来安排。 “除了这个镇子,前方还有多远有住宿之处?” 荣娇看了看天色,春日昼长,虽然已是申酉相交之时,天色还要其明亮,一时半会儿黑不下来,照说还可以再赶一段路。 “不清楚,需要到前面的镇子上打听一下。←百度搜索→” 李勇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位东家,小楼公子实际就是池家大小姐,但临行前李忠掌柜特意将他单独叫到屋里,隐晦地提点了几句,叮嘱他小楼公子身小体弱,不比寻常小公子,一路上务必用心照应,切不可太过劳累,更不可受寒着凉…… 即便没有李忠的这番交代,他陪自己公子出门在外,自然也会认真对待,但李忠有一句话李勇百思不得其解,他将所有的反复叮嘱了几遍后,居然最后还补了句: 不管出门在外条件多么不便利,你都要想办法安排好行程,不要过于贪图赶路。总之,公子年纪小,与没出过门的千金小姐差不了太多…… 李忠的这个比喻,李勇着实想不明白。小楼公子的身子骨是纤细瘦弱,但实际上可一点都不弱,他曾见小楼公子早起活动筋骨,那招术架势,一看就是正经练过的。真较量起来,未必比他差呢! 这样的人,就算身材瘦弱些,年纪小了些,哪里就会象弱质女子了? 真不明白李忠是怎么想的……想来他也是关心则乱吧,毕竟北境不太平,刚出都城还没感觉,这一路愈向北,听到的关于北方的小道传言就多了,街头巷尾的。时不时能听到一两句提及北境打仗的议论。 每逢听到类似的闲言碎语,公子赶路的心情似乎就更迫切了些,行程就会被加速。 “那先到前面镇子,打听过再确定。” 前方的镇子看起来不小,官道上来往的马车行人不少,这一路上,逢城镇人多时,荣娇才会坐回到马车里,此时她和绿殳都坐在车里,两匹空骑拴在马车后面。 逢野外路宽人少能放开了跑马时。荣娇和绿殳就改骑马,不坐人只运行李的马车也不怕颠覆,一路疾驶,倒也不比骑马慢。 如果过了这个镇子。天黑前还能有别的落脚点,荣娇是不想这么早就歇脚的,至少还能再走一个时辰,照这样的路况,二三十里路已经赶出来了。 …… 这是个普通的镇子,一条不算长的南北主街。两旁是店铺,挂着不同的招牌幌子。荣娇等人暂且不确定是否要住店,就随便找了个街边茶摊附近停下,李勇下马过去,要了壶热茶,顺便打听前方的路。 “……公子,前方是猎城,这里距县城约四十里,我们怕是在城门关闭前赶不到那里,”李勇将打听的情况逐一向荣娇回禀。 “那我们必须要住下了?” 荣娇看看天色,犹有不甘。 “这些日子赶得急,我们皮糙肉厚的无所谓,倒是您受苦了……” 李勇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没出门他就知道自己家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不是那等挑剔难伺候的贵公子哥儿,可实没想到,他竟如此能吃苦!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乍开始连他都有点不适应,毕竟这一两年他都没怎么出过远差,没想到,公子居然一声不吭!好的坏的,都能受得下来,反倒是他的小厮绿殳吃不消,一起初的几天,小脸蜡黄,走路都抬不动腿! “我没事!” 荣娇一挥手,这点苦不算什么,与失去二哥相比,简直不算是苦! “若途中没有别的宿头,就在这里找间客栈,明天天一亮就起程。” 今天若歇得早,那就早睡早起,明天一大早就动身。 “刚才摊主说二十多里外有家客栈,一般若是不住他们镇上又赶不到城里的客商会在那里落脚。” 李勇其实不明白,池二少爷前脚刚走,小楼公子后脚就急急追去,是为了什么,若有急事,写信走驿站也挺快的呀,不至于非要人亲至吧? 不过他知道守住自己的本份,主人做什么不需要都知会他这个护卫,更没必要解释给他听,他只需记得自己的职责,将份内事做好。 “那就再走二十里,今天歇在那家客栈。” 荣娇心如急箭,生怕自己去晚了,晚了这几日,二哥就出事了。按说是不应该,照前世,二哥到了边境之后先后立了不少的军功,创下赫赫威名后,才出事的……这一世二哥这时候要么还在路上要么是刚去报到,还没展露他的将帅之才。 但她不敢掉以轻心,很多事都变了,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提前? 在没亲眼见到二哥之前,她的心是没法放下来的。 这样的安排,李勇一点也不意外,一路上公子都在争分夺秒的赶路,天不黑不歇脚,天亮即起程,哪怕是二十里路,公子也不会放过的。 上马扬鞭,一行人再次起程,在逐渐落下的暮色中,将又一座小镇甩在身后,预备在天黑前赶到二十里外的客栈,暂歇一夜后,继续一路向北。 春天的夕阳,对天空仿佛格外的眷恋,一点一点缓缓的落下去,即便天边已见不到那枚闪耀的光球,依然留下半边天空的明亮,迟迟不肯消散。 就在暮色苍茫倦鸟归林的那一刻,荣娇一行人的眼里终于远远地出现了摊主口中的那座客栈,一座很大的二层楼,建在官道旁的缓坡上,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笼,写着大大的客栈二字,客栈里面亮起了灯盏,远望去灯光昏昏,一片温暖,引诱着风尘仆仆的旅人前往。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冲突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听到马蹄声,客栈的伙计早就迎了出来,满面笑容高声道着欢迎——又来了一波客人!这个时辰走到这里,不用说,肯定是要宿下的。 李勇几人下马,和伙计说了几句,在小二的指引下,马车进了客栈的大门,进去后才知院内别有洞天,除了那栋二层楼外,后面还有一栋小楼与数排房屋,小二介绍说那些是客房。 按照路上的惯例,先要了一间上房,两间中等房。包力图卸了车,让人将马牵到马厩,喂料喂水,好生照料。 一楼是用餐的地方,荣娇订的上房就在二楼,中午在路上随便找了个地方打尖,到这个时候早饿了。 “公子,您要不要先看一下菜单?属下先点上菜,让厨房准备着,您先上楼到房间洗漱去尘,再下来用餐?” 行了这一路,李勇对荣娇的行事习惯也基本了解,知道她是个不挑剔的,未必会有兴趣看菜单,不过该问的他还是会问的。 荣娇摇摇头,对李勇的办事能力很放心。 加之今日顶风赶了一天的路,虽然坐在马车里,也觉得满面灰尘,鼻子里全是土腥气,荣娇想快点到房间里洗把脸。 “那绿殳你先随公子去房间放行李,我们在下面等。”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一楼大厅,李勇推门进去。 没想到今晚投宿客栈的人还不少,正是用晚饭的时候,饭厅里很热闹,荣娇眼风扫了一下,居然有过半的桌子都坐着用餐的人。 虽是春天,早晚却还是凉气沁骨,大厅的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各类饭菜香的又有些混浊的热气迎面扑来。 同时,随着推开的大门,带着寒意的风侵入厅内。知道有新客入住,原先有些喧闹的大厅忽然静止了,数道目光不约而同的扫了过来。 荣娇没多加理会,有了这些天住宿打尖的经历。这种情况实属人之常情,虽说大家同为旅客,早来的对后来的有些许关注,乃正常的好奇心理。 若无特别搭讪,或者恶语相向。实在没有必要对这种注目礼过多关注,因为对方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并无他意。 她现在不是见不得外男的闺阁千金,而是行色匆匆的小楼公子。 目光平静,环顾了四周后,依旧步履不停,向二楼走去。 “是天字六号房的客人吧?小人给您几位带路。” 小二跑了过来,殷勤地打着招呼。 “……公子您先上去,属下先点餐。” 李勇对荣娇微微欠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她想跟小二上楼。 “哟,新来的啊?这是领俩孩子还是带两雌儿啊?” 一道粗噶的男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油腔滑调不无挑衅的语气。 大厅里的气氛仿佛冷寂了几分,听到这明显不怀好意想找事的问话,荣娇面色如常,对声音的来源毫不理会,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说你们呢,没听见爷在跟你们打招呼?没带耳朵呢?” 中间靠楼梯的一桌站了两人出来,拦在了荣娇的必经之路上。“我家少爷问话呢,听见没?” “两位爷……” 带路的小二刚想搭腔,其中的一个汉子一伸手将他粗鲁地拨拉到一边:“滚边儿去!没你什么事!” 这个下马威来得好没道理,荣娇停住脚。这种事之前碰到过两三次,总有些心术不正的犯贱的人,以为外地人好欺负,之前是冲着敲诈勒索来的,这疑似拐卖人口或图色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对方莫名其妙上来就将路堵上。荣娇一行想置之不理都不行,李勇上前一步,剩下的二名护卫将荣娇与绿殳护在中间,闻刀与包力图去卸车未回来。 “有何指教?” 摸不清对方的底细,李勇没有冒然出手,人生地不熟的,又是晚上,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能不动手让对方知难而退是最好。 “没指教,爷就是看你们几个顺眼,想问个话而已。” 那一桌围坐了八个青壮,上首坐了个肥硕的青年男子,看那众星捧月般的架势,应该是他们的头儿。 “有劳了。我等风尘仆仆旅途劳累,恕不奉陪了。” 李勇按江湖礼数抱了抱拳,沉声回道。 “别呀,你还没说你后面的那两个,是小儿还是雌儿呢。” 对方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继续轻佻地追问。 “不知公子意欲何为?” 对方的不依不挠令李勇甚是不悦,神色不变,语气平静地反问了回去。 “是小儿就摘了风帽给爷看看脸,是雌儿嘛,哈哈,” 对方发出粗嘎又放肆的笑声,神色猥琐至极:“荒郊野外,长夜漫漫,自然是一起喝几杯大家抱在一块儿乐呵乐呵!” 同桌的几个男人挤眉弄眼,面露**,同时发出心领神会的狂笑。 “住口!” 出门在外自然不愿多惹是非,但若由着别人欺到头上,也是不可能的!何况对方打的还是自家公子的主意! 李勇面沉似水,声音顿时阴冷了几分:“店家,这是人住的客栈,怎么放了畜生进来?” 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开起这么一间客栈的,绝对是有背景与后台的,李勇觉得自己一行毕竟是外地人,这种情况下先找店家,由他们出面解决自然最好,顺便也测测店家的态度,若是蛇鼠一窝,也提前有个防备。 被点了名的掌柜暗自叫苦,却没法继续袖手旁观,只得从高高的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满脸堆笑,先冲李勇拱拱手,然后点头哈腰地冲肥青年那厢笑道:“……吴爷,这几位客官不知是吴爷当面,出门在外不容易,您能不能高抬贵手,给小店个面子……” 听了掌柜的这番话,荣娇目光微凝,看样子这个肥猪吴应该是有来头的,这家店的主人得罪不起。 “屁!爷给你面子?你有那么大的脸吗?” 肥猪吴呸了一口,唾沫星子直接飞到掌柜的脸上:“既然你个老小子自己跳出来了,就给爷搭把手,把那小子的帽子掀了,让爷看看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这……” 掌柜的没奈何,又冲李勇拱手,暗中递着眼色:“这位客官,吴爷身份尊贵,方圆百里跺跺脚地都要抖一抖的人物,蒙他看得顺眼……这屋里也挺热的,贵主戴着帽子也出汗,是吧?” 李勇的眉毛微皱,他是行镖出身,向来知道地头蛇的厉害,这荒郊野外,对方又人多势众,强龙难压地头蛇,有数的,但对方讲话实在难听,虽说公子是男子,不存在陪酒之说,却实在辱人至极。 还没等他拒绝,就听门外有人冷笑: “你算个什么玩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升级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话音刚落,闻刀沉着脸走了进去。 与李勇几个苦寒出身的护卫不同,闻刀是池府的家生子,打小就跟着池荣厚。 池府的门第在权贵遍地的京城虽然不高,却也不算低,池万林毕竟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而池二少更是人中龙凤,可谓在年轻一辈中罕无敌手,若不是他为人低调,不喜虚名,早就追捧者甚众了! 有这样的老爹与哥哥,池荣厚自己也不弱,在都城,那也是鲜衣怒马的贵公子,从来不吃亏的少爷,做为他最倚重的心腹小厮,闻刀小哥儿的胆量见识自然也非同一般。 虽不曾趾高气扬地欺辱过弱小,却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何况与李勇的不知情相比,他对荣娇的身份是再了解不过,走到门口时正听了那句是公是母,即便前面的起因没听到,这句话也彻底惹恼了闻刀小哥儿,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羞辱他家大小姐? 而掌柜的那番话,摆明了是要息事宁人,劝李勇从了! 真是孰能忍孰不可忍! 闻刀听到这里,火撞顶梁,忍不住反唇相讥,大步流星冲进大厅,一脸的冰碴子,狠狠地盯着吴肥胖:“你算哪根葱,居然敢冒犯我家主子?” 什么出门再外要少惹是生非,被人都欺到头上了!若两位少爷知道大小姐受了这样的委屈,少不得会剥了他的皮! 虽然康氏与池万林对荣娇不在意,但池荣勇与池荣厚身边的人,都知晓两位少爷对大小姐的爱重程度,怠慢了少爷或许能平安无事,若怠慢了大小姐,芝麻粒大小的事,少爷们也会严惩不贷! “哟!居然又冒出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吴爷满脸肥肉的嘴一撇:“爷成全你!” “吴爷吴爷!您息怒!” 掌柜的连连作揖:“这位客官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边说边歪头看向荣娇:“客官,屋里热。←百度搜索→求求您,就摘了帽子好不好?这位爷您惹不起啊,赶紧陪个不是说个软乎话,不然。蔽店真没那么大的面子,庇护不了几位啊……” 这要打起来了,赔偿损失且在其次,关键是您几位搞不好走不出去,要命丧此地啊。 掌柜的神色惶恐不似作伪。荣娇的脸藏在宽大风帽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厅里静悄悄的,知晓吴爷身份的,不敢多言;不知晓的,也不愿惹祸上身;有想劝架打抱不平的,瞅瞅吴爷那伙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再听了掌柜的话,也都歇了心思,一时间,众食客或情愿或不情愿地不约而同选择了壁上观。 “滚开!就是你们马老板在。也不敢驳爷的面子,你一个小小的掌柜的,还真拿自己当人物了!给脸不要,滚边去,再啰嗦,爷拧了你的脑袋!” “那个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的,去,弄过来调教一二,给孙爷送去。老孙就喜欢玩小相公!” 吴胖目光阴毒,他身边又站起两人,一个上前一巴掌将掌柜的狠推了出去,看得出用力不小。掌柜的倒退着趔趄了好几步,一直到后腰撞到了桌子上才停了下来。 另一个则直接走到了闻刀面前,探臂膀一手揪闻刀的衣领:“小子,听到我们爷的吩咐了?乖乖听话,孙爷保准疼你。” “找死!” 闻刀怎可能被他揪住,偏头微侧身躲过。抬腿冲着对方的膝盖就揣。 大汉没想到身材单薄的闻刀竟是个练家子的,反应如此敏捷,出腿又快又狠,他失于防范,这一下竟没躲过去,硬生生挨了一下。 闻刀恼火,更恨他们一伙污言秽语,这一脚没留情面,使了全力,随着咔嚓一声的微响,大汉陡然发出高声的惨叫,高大的身子栽倒在地——闻刀这一脚,竟将他的腿骨踹断了。 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从大汉走过去揪闻刀的衣领到他栽倒惨号,是在眨眼的功夫,看客们原先都以为闻刀要倒霉的,毕竟二人身形相差不少,结果倒下的却是膀大腰圆首先挑衅的那个。 一时众人皆噤声不语,场内鸦雀无声。 只余断腿大汉惨痛的**。 事出突然,吴胖那一伙人呆若木鸡,没想到失手的会是自己人,更没想到这个看似孱弱清秀的年轻人,出手竟如此狠辣,一脚断腿,下手无情,不留余地。 李勇也怔了怔,他到荣娇身边晚,与闻刀更鲜少打交道,只知道他是池三少的心腹伴当,是池三少借给自家公子的,话说,池家两位少爷对公子真好…… 三少爷将最倚重的常随给公子差遣,二少爷更直接,干脆将自己和李忠几个直接送给了公子,而公子接了人,就直接当做心腹培养了,铺子里的生意全部交给李忠,半点犹豫都没有…… 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与信任……比之亲兄弟也不为过…… 一路上闻刀对小楼公子的用心服侍,比他这个正牌的仆从护卫都精心,而此时对公子的维护与忠心,更是直白到令李勇羞愧—— 闻刀虽有些许的傲气,是因为常年跟随池三少,由池三少的身份地位使然,但他从不不是逞强斗狠之辈,更不会无事生非,所以痛下其手,是因为对方出言不逊,侮辱了公子和他自己。 闻刀的忠心…… 李勇有些自叹弗如,他刚才还想若是对方不再挑事,就息事宁人,毕竟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左右公子又不是女子,几句粗脏之言,虽然不入耳,也不会少块肉……以前走镖时,比这更难听的还有。 口舌之利,不逞也罢! 但闻刀的行为却仿佛一把利斧,劈开他的思想深处,怎么能算了呢?若是眼前站着的是池二少,自己会任由对方出言侮辱吗? 还是说,他对自己现在主人,小楼公子,并不是全心全意地忠心维护?不如闻刀护主? “……好,好小子!” 吴胖反应过来,顿时大怒,拍案而起:“当着爷的面,竟敢行凶伤人?爷打断你的狗腿,让你爬不出猎城地界!来人,给爷上!” “客官,你们闯大祸了……” 趁众人的视线集中到了闻刀身上,先前被推到一旁的小二偷偷挤到荣娇,小声好言提醒:“吴爷是城主的外甥……你们赶紧服软吧,不然真会被白白打死的……” 不是没有过先例,这地方前不着村更不着店的,死个把人,往旁边的猎山里一丢,尸体很快就会被野兽分食,都不用特意毁尸灭迹的! 有人看见也不怕,谁敢去告?萍水相逢不认不识的陌生人,出了这个客栈,大路朝天各走一方,谁会为谁出头? 对方又是地头蛇,靠山极硬,根本扳不倒,谁会为了陌生人搭进自己性命?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激烈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出风波,荣娇本不欲理会,若对方只是过过嘴瘾,就让他占几句口头的便宜算了,谁知对方越说越过份,竟然直接要动手! 闻刀出头的原因,荣娇明白,对方嘴里不干净,李勇是不悦但不会十分地在意,所以并没有过激的反应,但闻刀不同,他知晓自己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容忍对方如此放肆。 一脚断腿的行为,也是有意为之,对方是坐地户,又主动找事,即便是自己这一行人和言悦色,对方若不能遂意,也不会轻易放过,既然不能善了,不如就将其打怕!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是因为前者还不够强大,不是猛龙不过江! 人善被欺,马善被骑,不惹事,不等于怕事——闻刀真不愧是三哥的人,完全是三哥的行事套数。 在荣娇转念头的这一瞬间,场面已经乱了,吴肥那一桌只留了他与另一人,其它几个已一拥而上,将闻刀围在了中间。 对方人多,李勇怕闻刀吃亏,一使眼色,己方的两名护卫也加入了战团,你来我往斗在一起。 乒乒乓乓!稀里哗啦! 桌椅是最先遭殃的,上面的盘子碗筷也不得安生,吃饭的人早在他们动手前就手忙脚乱地跳开座位,纷纷躲到安全的角落里,不住在此栋楼的,担心看热闹染是非,干脆夺门而出,直接回自己房间。 估计是吴肥的头号太响,本来应该出来阻止的掌柜的和小二们也都躲开了,任由他们打得热闹。 原本胜券在握的吴肥见自己人渐落下风,不由大怒:“人呐?都死哪儿了?都抄家伙,给爷上!” 坐在他旁边的屈指打了个忽哨,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又有七八个打手模样的汉子拎刀冲了进来! 荣娇没想到吴肥居然还有人手,照这样看,还是速战速绝的好,她看了李勇一眼。←百度搜索→红唇轻启,无声地说了句:“擒贼先擒王。” 李勇了然,纵身跃起,兔起鹘落般直奔吴肥。守在一旁的护卫见状挡住了他的攻势。 “……住手,快住手。” 一道惊恐带着哆嗦的声音忽然响起。 “吴爷!” 正在与李勇缠斗的护卫惊慌地睁大了眼睛,自家牛哄哄的爷,脖子上正横着一把寒气逼人的利刃,那把匕首紧贴着他脖颈的肌肤。仿佛喘口粗气脖子就要见血了。 脸白得象大馒头,两股战战,腿间的地上有一小滩来源不明的水渍…… 握着那把匕首的正是先前爷要人家摘了斗篷风帽,看看是公还是母的人! 那人的面孔藏在宽大风帽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她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家吴爷的身后,只见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握着那把随时能要人命的匕首,安静地仿佛象影子般。←百度搜索→ “你,你别乱来啊……快住手。都住手!” 护卫的嗓子都吓破了音儿,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若是吴爷有个闪失,他们这些人难逃一个死字,就连家人也得被牵连! “英雄,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护卫们正打得热闹呢,忽听到头儿喊住手,还搞不清状况——咱们虽人多,这还没占上风呢,这几个小子还没拿下呢。怎么就喊住手了? 再一看,唉呀!原来自家吴爷在人手上呢! 护卫投鼠忌器,纷纷放下武器,呆立在场中。看自己的头领大哥向对方赔笑示弱:“误会,误会!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几位爷大人大量,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有话好商量……呃!这位爷,您手里的家伙。能不能拿远一点?” 那把匕首一看就是异常锋利,正贴着皮肉,这若是打个喷嚏手一哆嗦,爷的脖子就见血了!若是喷嚏打大了,手抖得重了些,爷的脑袋就被切下一半了…… “误会?” 荣娇没理会,搭腔的是闻刀。 他好整以暇地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袍,仿佛对眼前的狼藉视若不见,荣娇看了暗笑,闻刀这小子,还真是什么主有什么仆,走到哪里都是三哥的那一套做派! 明明是在荒郊野外一座普通的客栈里,跟人厮缠滚打,周围满地的破盘子碎碗缺腿的凳子底面朝天的桌子,还有洒在地上被辗得看不出原貌的饭菜,粘乎乎的,看上去令人犯呕……闻刀那家伙,却不紧不慢地整理自己的周身上下,大有轻裘缓带的气象。 特么真不愧是三哥的好心腹! 荣娇瞟了他一眼…… 闻刀立马一机灵,知道大小姐嫌他做作耽误时间了,也对,赶紧解决了事,大小姐还没用晚饭呢! “你说误会就误会了?先前不是你们先动的手?打不过就怂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就凭你们这些杂碎,还不配!” 他跟着池荣厚,从小到大,没少打架,对现在的场面并不陌生,对方虽口头服软,只是因为主子被擒,别看他现在象孙子似的,若是放了他的狗主子,立马就会翻脸不认人,这种货色,闻刀见多了,早有了对付之法。 他向前几步,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来,捏开吴肥的下巴,将药丸塞进他嘴里,动作熟稔的捏捏他的下颌,又捏开他的嘴巴看了看,确认药丸已经咽下,这才松开手。 等他做完这些,顺手揪住吴肥的后衣领子时,荣娇后退两步,收回了吴肥脖子上的匕首,气定神闲地站到一旁,将场面上的处置权交给了闻刀。 “你,你给我们爷吃了什么药?” 护卫头儿瞪着眼睛,不无慌张。心下后悔,这回是踢到铁板上了,看他那一气呵成的动作,以及与他主子的配合,就知道是惯犯,没少干这种事。 还不如用匕首指着呢,这药吃肚子里,要是对方不给解药…… “毒药。” 闻刀面带笑容:“独门配制,圣手难解。三日后毒发,从心脏肺烂起,由里到外,不消五天,就烂成一滩臭肉……呃,还有一副骨头架子……当然,若是及时服了解药嘛,自然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吴肥被揪着后衣颈,手是自由的,听了闻刀的话,立马伸手插入喉咙,想要将药丸催吐出来,干呕了几声。 “没用的,” 闻刀拍拍他的肩膀,好心提醒:“这药入口即化,现在你就是把五脏六腑都拿水冲一遍,也来不及了。” 说着,嫌恶地将吴肥推向护卫头儿:“给你!” 一身的尿臊味! 没出息的东西!先头横得比天王老子还嚣张,脖子上放把刀,还没见血呢,就吓尿了! “我认栽,你,你想怎样?”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报复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色薄阴,看似薄淡却又绵绵不休的灰色,不见边际的压下来,远山尤如涂污了的黛色,抬眼看去,有些面目沉重。 荣娇望着相隔逐渐远去的两道人影,眉头微皱,总觉得有些压抑,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暗生的隐忧。 “闻刀,李勇,你们觉得那个吴肥会老实安份?” 直觉上,那人会是个没底线原则的,之所以乖乖听话,不是他知错或真老实了,无非是占不到上风的权宜之计,若是他再次得势,手段怕是更无耻。 “象这种横行的恶霸,多半是不会的,我们要小心防范。不过,他现在不确定解药是否为真,想来一两日内是不敢动手的。” “接下来我们要加快行程,他舅舅既然是猎城城主,出了猎城的地盘,他就是有心报复,也不会那么方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将其一刀杀了吧? 那日斗殴的现场旁观者不少,先不说吴肥对他们的行为还罪不至死,其实根据小二偷偷透露的情况,吴肥那一伙在猎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就在他们客栈,被打死的外地行商者就不止一两次,皆是无缘无故就被他找上,以取弄人为乐,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若她们不是自身本事大,又及时制住了吴肥,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很惨的! 即便是这样,荣娇也不能就此判了他的死罪,他是猎城城主的外甥,真出了人命,他舅舅必然会追查,现场多少目击证人,荣娇既不可能一一收买令其封口,更不可能全部灭口。 正好闻刀给他服了毒药,就按李勇的建议,只要吴肥老实听话,保证事过事了。再无后续,陪他们一路出了猎城,就给他解药放了他。 这样的处理方法能避免麻烦,毕竟荣娇的身份不宜外泄。她又急着赶路,行程耽搁不起。 吴肥大喜,痛哭流涕,感恩戴德,连连诅咒发誓。只要放了他,给他解药,自己绝对不会事后寻仇的! 荣娇也不想节外生枝,又因他护卫的反复要求,特许让一名护卫跟着他,出了猎城又走了半日,才让闻刀给他解药,放他二人离开。 人心叵测,他若真要做点什么,不能阻止。只能防范了。 “不用太担心,他还翻不起大浪花!” 闻刀神色轻松,看样子并不担心吴肥的报复。 李勇却更老成持重些,“就怕他不择手段,玩阴的……” 闻刀虽然是个机灵的,但阅历上还是少了些,手段虽诡异,为人终究是正大光明,不知道魑魅魍魉下三滥的伎俩,防不胜防。 好在对方并不知道他们前行的方向。不可能每个方向都派人手追踪,拖得愈久,他们走得愈远,即使是猎城城主。也不可能越了行政区域,到别人的地盘上只手遮天。 想到这里,李勇催马在前,示意包力图加快马车的速度,一行人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向着前方疾驶。 …… “人手安排了?” 吴肥拖着两条胖腿。象块疲劳的肉挂在护卫的身上,被他半背半扶着,向着猎城的方向走去。恨不能肋下生翅,拍拍翅膀就飞回去了。 他气喘吁吁,吐着一团团的白气,这个鬼天气,人倒霉,连老天爷也来添乱,明明是春天了,怎么突然这么冷! “安排了,爷放心,天罗地网,保证他们插翅也难逃!” 护卫头儿对自己主子的脾气了如指掌,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可能真当了哑巴认了,几个外乡人,仗着手上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以为爷是他们能动的? 之前在客栈是大意了,绝对不会有下回。 “好!告诉他们,要是人丢了,有一个算一个,爷要剥了他的皮!” 吴肥胖脸狰狞,阴狠的目光如同淬毒般。 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亏呢!居然在自己地盘上栽这么大一跟头!简直是奇耻大辱!不把那几个外乡人挫骨扬灰,是爷对不起他们! “可是,爷,万一这解药……” 护卫头儿小心翼翼地提醒,万一人家也留了一手,给的解药有问题呢? “爷,您乃万金之体,不能冒风险……” “你还真是个蠢的!” 吴肥抬手给了他一嘴巴:“猪!爷能拿自己开玩笑吗?抓到了人,还怕解药有问题?他要敢不给,爷有的是法子治他!” “可,可您若有事……” 护卫头儿没敢再继续说,你若有事躺下了,还怎么治人家?而且那小子看起来就是个嘴硬骨头硬的,若就是宁死不屈呢?总不能为了他一只小老鼠伤了爷您这只尊贵的玉瓶吧? “蠢货!” 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蠢成这样! “不是一伙有六七个嘛?他骨头硬,其他人都硬?他若不给,爷就当着他的面,活剐了他主子,看他张不张嘴?再说了,你当爷的城主舅舅是吃干饭的?落到爷的手上,不是江洋大盗就是北辽间客,爷这是为朝廷出力,能立大功的!” 吴肥阴森森地冷哼,爷不但要他们几个的命,还要给他们安上洗不了的罪名,祸及家族!否则怎对起得他们的这一番招待! “不是让人来接了?都死哪去了?想让爷走回城?” 他愈想愈着急,得赶紧回去跟舅舅强调事情的严重性,绝不能掉以轻心,让他们跑了…… “就来了……之前不敢跟得太近……” 事前安排人跟缀在后面,进行接应的,但怕跟得太近被那伙人发现,起了不必要的疑心,应该就快来了…… “爷,您看,他们来了!” 远远的,从对面跑来一行人,正是他派来接应的家仆护卫,都骑马带着家伙,还赶了辆马车。 见了他二人,面露喜色,纷纷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忙着请安。 “爷!” “吴爷!” “爷,马车舒服,您……” “不用,爷骑马!” 眼见自己人来了,确定是安全了,吴肥松了口气,却顾不上休息,心里憋着的这股邪气愈发高涨,顶得脑门子都要炸了,心急如焚,恨不得此刻仇人就被抓至眼前,供他戏弄雪耻前辱。 从身上摸出块令牌递给属下:“所有的人手全派出去,拿这个,去调一队城主府兵,一起参与行动!东、西、北三个方向全都不要放过,速度要快!” 至于南边,哼,就怕他们不敢走回头路,若是他们有胆现身猎城,正中下怀! “你们几个,跟我回城!” 他要让舅舅发下海捕文书,以最快速度知会周边的几个府县,即便那几个侥幸逃出他手下的搜捕,也断没有别的活路!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防备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娇等人一路疾奔,天色阴沉,夜晚来得也比前几天早了些,堪堪赶在夜色如墨前抵达了一家驿站。 李勇打听过了,此地已经出了猎城辖区,属与猎城同级别的雨城管辖区域。 具体属于雨城治下的景县管辖。 “公子,出门在外小心为上,晚饭就在房间里用些自备的干粮,我已经安排了咱们的人去借厨房烧热水。” 荣娇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入口的东西,是要谨慎些。 “我们来得晚,没有紧挨着的房间……” 李勇还是有些担心,“晚上我与绿殳一起在您房间打地铺值夜,可好?” 这一路上,荣娇都是与绿殳住在一间房,李勇不明真相,以为她是出身富贵,自小养成的习惯,需要小厮值夜,从不曾起疑。←百度搜索→ 只是在他看来,绿殳身材瘦小,三脚猫的功夫,在他手下一个回合都走不起,让他服侍公子还可以,要他保护吗——还不知是他保护公子还是公子需要保护他呢! “不用过于紧张,赶了一天的路,你也需休息,养精蓄锐。” 荣娇微笑,拒绝了他的提议,小心些是应该的,但没必要搞得太紧张,弄得自己疲惫不堪。 “是。” 李勇告退,又拉着绿殳吩咐了几句,要他夜里警醒些,别睡太死。话说他对公子带这个小哑仆出门的行为颇有些不解,出门在外,不光要忠心不二,还要看适不适合,绿殳显然不适合,一路上都坐在马车里,骑马的次数比公子还少,一副苍白脸病怏怏的模样,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何谈服侍公子? 一夜无事。次日是个大晴天,春阳高照,温暖和煦,李勇也觉得自己可能过于紧张了。或许吴肥是个惜命的,在没有确认毒解了之后,不敢有所行动? 于是他驱马到了闻刀身侧:“……你那解药服后几时会看出效果?” “不知道。” 闻刀一副吊儿郎当的坏笑:“没试过。” “啊?” 李勇怔了怔,这么儿戏? “没骗你,那两颗都是治腹泻的药丸。体质不同,他吃了有何效果我真不知道。” 闻刀眨眨眼,笑得很不负责任。 他上哪儿去弄那么玄乎的毒药?还随身携带? 前两天住宿时那家客栈做的烤肉不错,他一时贪嘴多吃了几块,跑了几趟茅厕,因为担心路上跑肚子不方便,就赶紧从包袱里找了瓶止泻的药丸吃了,特意塞怀里,万一不好,随时再吃。 “你……” 李勇傻眼了。原来是唬弄人的呀?闻刀这招可真损,别他都信以为真了! 那,吴肥回去找郎中一把脉,岂不就露馅了? “未必,我跟那头肥猪说了,这是独家秘制,不是什么江湖郎中都能懂的,若是不听良言乱服药,届时药性相冲,丢了小命可怪不得别人!” 闻刀不无得意。他做事向来周全,怎么可能留如此明显的漏洞给对方。 “噢……” 那就好……李勇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受了前头店小二描述的吴把劣迹的影响,若小二所言属实。这种恶贯满盈的贱渣,受此大辱,应该不会轻易就揭过去…… 若是不疯狂的报复,反倒不象是他了…… 唉,处置的还是草率的些,放虎归山。必有后患,这种渣滓,不应就这么放了—— 李勇有些后悔,本来不欲纠缠是为了尽快赶路,放一马就算了,现在想来,或许真埋下隐患了,前路怕会有一段不太平。 李勇心里不安,担心吴肥会使手段,下意识地觉得离猎城愈远愈好,对行程也更着紧,他这番心思倒正与荣娇不谋而合,一上午争分夺秒闷头赶路,晌午间到了景县城,在街上找了间干净的包子铺买了些热包子,没做停留直接继续赶路。 一路快马加鞭,经村过镇,终于在天黑城门落闸前赶到了栖城。 李勇特意选了栖城最大最好的聚仙客栈入住,这里距猎城已远,吴肥的手就算能伸过来,必会有所顾忌,不能象在猎城那样肆无忌惮,就是想行事,多半是暗中下手,象聚仙客栈这样的地方,他未必方便动手。 荣娇没有反对李勇的安排,一来她确实怕麻烦,一个吴肥不足虑,关键是时间耽误不得,二是一连几天都没条件洗澡,浑身脏兮兮的,她也想住个好点的地方,泡个舒服的热水澡。 唯一不巧的是聚仙客栈的天字号上房只剩一间了,而且天字号的房间是在单独的一层楼上,万一有事恐难照应到。 对于他再次提出的派人打地铺值夜的建议,荣娇当然一口回绝,她还打算好好洗洗呢,还有绿殳也是,有外人不方便。 “勇叔也太谨慎了吧?” 刚又被耳提面命一番的绿殳关了房门,小声嘀咕:“那头肥猪真值得这般小题大做?” 这两天李勇的戒备心理大家都知道,特别是绿殳,因为与荣娇形影不离,被李勇特别关照叮嘱了好几次。 “恩,防人之心不可无,出门在外,小心为妙。” 荣娇笑笑,李勇是有些过了,吴肥充其量不过是条地头蛇,离了他横行的地盘就是条臭虫,掀不起浪花。 在猎城他都讨不到便宜,何况出了百余里外?这里是栖城,不是他舅舅做城主的猎城。 但李勇一心为她,荣娇自然不好打击他的热情,凉了他的心,所以除了值夜外,一应建议全部配合。 比起谈论李勇的行事是否得宜,眼下她更想尽快泡个热水澡。 …… 高大的松木浴桶,绿殳来回用热水烫刷了好几遍,用皂角里外彻底的擦试清洗过,然后才让店里的杂役提了热水,注了大半浴桶,又多要了一桶热水准备凉了添热用,自备的干净柔软的大块棉浴巾,还有换洗的衣服都准备齐全。 “公子,可以洗了。” 人却没有跟进去服侍,自从出来后,荣娇每回洗浴绿殳都守在净房外面,以防发生了某些意外,有人突然找过来敲门。 荣娇坐进浴桶中,被温热的水包裹着,情不自禁地发出舒服的轻叹,洗澡真好…… 好到全身温软…… 荣娇忽然意识到不对,可已经晚了,产生警觉的同时,不对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盯着自己手中的擦澡巾,巴掌大的丝瓜瓤加一片棉布,即便蘸了水也不会重到哪里去,可她偏偏拿不动! 小小一块擦澡巾,竟然逾若千斤,这正常吗?!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遇险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当然不正常! 太不正常! 荣娇到此时怎会不明白,自己着了道儿,中了对方下的药了! 应该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软筋散之类的,能令中药者全身无力,四肢绵软,正常的肢体行为都无法收放自如,比如眼下她已经意识到情况紧急,急切地想从浴桶里站起身来,披上放在浴桶旁的棉巾或是其它什么能遮掩身体的织物,应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但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从浴桶里出来这个动作,她已经无法完成! 不论是用爬的还是跨的,实际上她连站起身来都做不到! 对方把药下在了洗浴的水中! 若不是对手暗算的是她,荣娇都要为对方的高明与误打正着拍手称快了。←百度搜索→ 按说能令她中药是件极难的事,因为贯常下药的途径就两种,口服或气味,而重生后她的味觉能分辨出所有的药物,不管是有毒的还是相冲的,想通过饮食让她中招,几乎是不可能的。 至于熏香之类的,但凡在外面,绿殳进屋的第一件永远是先开窗户,掐灭收走所有可能散发香气的物品,如熏香炉花瓶果盘等,睡前更会地毯式的再次搜索。 比如这次,绿殳当然也检查过房间,所以可疑的都不曾放过,但对方选了最不可能的热水——药浴。 荣娇喊绿殳,虽然嗓音无力,声若蚊蚋,但她相信绿殳在外面,必是会随时留意自己的动静,这是她常年以往就养成的习惯,亦或是做大丫鬟的基本能力,些许异常的声响她就会出声相问的。 但是没有。 屋里静悄悄的,一片蕴含着恐怖的寂静,应该在外间绿殳随时候传的绿殳,没有任何的应答。 荣娇的心沉到了谷底。身体不受控的微微战栗着,缺少了衣服的庇护,在不可知的危险下,恐惧的心理更甚数倍。荣娇知道自己此时不能慌不能怕,当务之急是要快点从浴桶里出去——含了药物的水,泡得时间愈久,怕是通过肌肤渗入的药液就愈多,药效愈强持续时间会更久。 脑子是清醒的。力不从心的感觉是如此的糟糕! 荣娇双手努力地撑在浴桶边,想要借助桶壁的力量撑起自己的身体,鼓足了力量,尝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这软筋散的药效之强出乎了她的想象,而且她动作愈大,药效运行的似乎更大。←百度搜索→ 是谁? 想干什么? 绿殳去了哪里,还是也被对方设计了? 难道是吴肥? 虽然水仍是温热的,荣娇却感觉自己沉浸在无边的冰冷中。想来想去,若这聚仙客栈不是家黑店,唯一与她们有过节的就是吴肥,只有他最有可能处心积虑地布下陷阱,来对付她! 若真是吴肥,他针对的就不是她一个人,自己的这一行人,他必定会分别出手,布下的坑不止这一个…… 想到这里,荣娇的心坠入了万丈深渊。难道这回自己真成了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空静的屋里死一般的安静,荣娇耳边全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猜想到可能是吴肥的手段,荣娇更不能坐以待毙。对方布了这么一局,绝不是为了跟她开玩笑,若是落到他的手里,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不知是什么! 若是吴肥知道她是女儿身…… 荣娇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下场! 她不能在这等着束手就擒…… 想到这里,荣娇再次搭着桶沿儿。用意志控制着自己的手脚,使出全身的力量,终于勉强撑起了身子,扶着桶沿从水里站了起来,手臂是哆嗦着的,两腿发软,明明是站在水里,给她的感觉却象是身陷淤泥之中,充满了无法承受的吸附力,仿佛随时都会再次跌倒水中,有重新灭顶的可能。 手臂绵软无力,若真再跌坐回去,荣娇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站起来的机会,她干脆将整个身子都死扒在桶沿儿,头朝下挂在那里,喘息着,努力踮起脚尖,尽量倒挂金钟,然后终于如愿以偿的一个倒栽葱,咕咚,一头摔出了浴桶。 净房的地面铺着青砖,很硬实,荣娇摔落时脑袋先着地,跌得七荦八素的,头晕,两耳嗡嗡做响,眼前一阵眩晕,身体无力,软软地摊趴在地上。 这么大的响声,绿殳不可能听不到,更不会不出声相询或进来查看,但屋里却依旧一片空静,没有丝毫的声息…… 荣娇顾不得去猜测,她努力地向摆在一边的衣服挪动,明明只是一臂之隔,却有着千山万水的艰难。她几乎是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向那一摞衣服靠近。 没有办法,现在,她的大脑意识与身体反应是剥离的,大脑的指令还是正常的,身体的反应却无法同步配合,一个简单的伸手取物或起身的动作,三岁幼童就可以轻易而举完成的,对眼下的荣娇,却成了要千辛万苦竭尽全力还不知是否能完成的高难度动作! 快呀快…… 如果目光可以摄空取物,荣娇炙热的眼神早就将衣服取了几百回了! 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叩!叩叩!叩叩叩! 不紧不慢,不高不低,从敲门声仿佛能听出门外的人很有礼貌,此时的心情也很好。 荣娇心一紧,马上断定来的不是自己人…… 一般到房间找她的不是李勇就是闻刀,这两人的敲门声与此人完全不同!之前也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是敌非友! 怎么办?! 荣娇湿漉漉的身子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地上的水渍污渍糊了半边身子,她不是全身不着丝缕,上身有一件肚兜,下面还穿着短短的里裤—— 毕竟出门在外,即便是洗澡的时候,荣娇的心底也绷着一丝谨慎,不会一开始就全部脱光了泡在水里,基本上全洗完了,再脱掉最后的衣物,快速洗洗,马上结束。 所以一个澡洗下来,她全身一丝不挂的时间是极短的一瞬,而今天,还没洗多久,自然就不到最后的全脱环节。 “客官,小的是店小二,您要换的被子……” “好嘞,这就给您拿进来。” 荣娇静静听着门外的人自说自演,却无力阻止。 只听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然后,门迅速地被轻掩上。 “客官?客官?” 伴随着探询式的轻轻的呼唤声,脚步直冲净房这边而来…… 就在门口,下一刻就会推门而入!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及时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上天是否听到荣娇咆哮在心底的拒绝开门与虔诚求援,没有人知道。 现实中,脚步声止于净房前,诡异的悄无声息后,门猛地被一下子推开了。 一股明显清新凉意涌进来,中和了净房里散发着的洗浴时惯有的温湿憋闷浊汽…… “客官?” 是先前敲门自称小二的那道男声,声线压得很低,一边轻唤着一谨慎地环顾着室内,天字号带的净房格局都一样: 四四方方的屋型,物件不多,一侧靠墙竖着脸盆架子,上面放着铜盆,搭着洗脸巾,另一角放着盖着盖子的恭桶,浴桶放在中间贴墙,浴桶旁边的地面溅湿了一片,浴桶旁的搁物架上放着两摞衣物,一摞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放得随意而凌乱…… 皂角、浴巾都在,浴桶的却空无一人…… “人呢?不在?” 另一个穿着小二衣服的人走了进来,两步走到浴桶前,低头看了一眼,平静的水面映出他自己模糊的倒影,还有一块在水面飘浮着的丝瓜瓤…… “跑了?!” 因为惊讶,这一句拨得音儿比较高,显得高亢而尖锐。 “不可能!门和窗户都有人守着,苍蝇都飞不出去!他从哪里跑?” 敲门小二一口否定,语气却颇有些悻悻:“这小子,还真够警觉的!” “他识破了?诶,这是着了道儿还是没有啊?你倒是放个屁啊!” 后头进来的是个急性子:“外头我都找了,床底下柜子里都翻了,没有!他总不能遁地了吧?” “肯定中招了,衣服都脱了,再找找,总归在这屋!屁大点儿的地方,他能跑哪儿去……再找!找过的地方再仔细找一遍,若真叫他逃了,丢小命的就是你我!” “知道!就你明白!我不是听说这小子功夫不错。提醒你不要大意!可别阴沟里翻船!你在这儿,我去外间再看看。” 后进来的小二转身正要退出去,外头忽然又传来了敲门声。 …… 是谁? 两人惊疑地互换了下眼神,后头来的那个小声问:“这屋不是咱俩?还有别的人手?” 他以为来的是自己人。 敲门小二摇头。接任务时有分工,进屋将人负责用被子挟裹弄出去的任务,就派了他俩,不可能在他们没得手也没失手的时候再派人进来。 可外人更不可能上来,楼梯口有自己人守着呢。除非是原本就住在这一层的客人,否则任何人都上不来——但若是住在天字号的房客,没理由来敲门。 他们一直派人监视,目标自进入客栈以来,一举一动都在眼线的监视范围内,并未见到他们与除了客栈掌柜小二外的任何人接触,不存在偶遇熟人的可能! 叩叩…… 外头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力度重了些,伴随着一道清浅好听的男声传来:“有人在吗?” 大有不开门就继续敲下去的架势。 “我去看看。继续搜。” 敲门小二抬脚出去了,将门开了条缝。两手左右撑着门扇,只露出半边身子,向外笑着点头:“这位爷您好,您这是……走错房间了?” 外头站着位身着玄色交领长袍的男子,清贵俊逸。 “你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并不理会他的搭腔,抬眼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刻意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只是雍容平静,语气淡然,便自有一种贵气与威势。敲门小二顿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势直逼过来,心脏吓漏了半拍。 “小的在,在整理房间……” 在对方淡漠的眼神下,小二莫名就心虚气短两腿发软。 “哦?” 对方微挑眉。抬手推门,迈步要往屋里进。 “哟,您等等!” 小二急忙制止,抬手就要合门:“您不能随便进别的客人的房间。” 从哪冒出个搅局的?里头正事没办完,人还没抓着,这种关键时刻。对方气势再压人,他再害怕,也不会放莫名其妙的人进来。 “我找房间的主人。” “这间房的客官不在,他出去了,您过一个时辰再来。” 敲门小二说完,就见对方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仿佛接受了他的说辞,正欲再开口,却见对方出手如电,直接拿住了他的咽喉,手一用力,向里一推,人已经进到了屋里,反手掩上房门。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漂亮干脆,即便是拿人的动作,也透着一丝难言的优雅。 “咳咳!客官,您放,放手……” 小二因窒息,脸涨得通红,憋出一泡眼泪。 娘淡的,从哪杀出这位的,看着是个斯文的,原来是个斯文败类,居然说动手就动手! 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治住了。 “你说,这间房的客人出去了,让你在这里整理房间?” 陌生人风轻云淡的语气中透着森森的寒意。 “是,是啊……” 小二不知自己哪里出了纰漏,两手徒劳地挥舞着,试图挣脱要害处铁掌般的禁锢。 “出来!” 原先留在屋里的小二正在床架子处翻找,眼见同伙被拿,摸出怀中的利刃刚想潜过去出手相救,谁知被对方抢先喝破行踪,变故当前,再无多想,持短刃就冲了过来。 尚未近身,就被来人踩在脚下了…… 直到他犹如条肉虫子般与大地严丝合缝地亲密接触时,还是没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跑到人家的脚底下了呢? “你们在做什么?说实……” 逼供的声音嘎然而止,来人面色凝重,目光转向净房那边,突然间面色大变,指间发力,直接震晕了两个小二,动若脱兔,快如闪电,直接推开了净房虚掩的门…… 清俊的脸上罕见地写满不安担心慌乱与焦灼,目光如炬,扫过简洁的净房…… “小楼!是我,大哥……” 他的声音平缓温和,如春风般,透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仔细听来却透着丝惶恐。 “大哥,玄朗……” 浴桶后面传来模糊的低不可言的声音,如小奶兽呜咽般柔弱,玄朗直觉得心尖象被掐了一把,又痛又酸。 “小楼,小楼……” 一步绕到的木桶,在桶底部与墙角的缝隙里,一团白白小身影蜷缩在那里…… 白白的? 玄朗被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惊呆了,身体却比脑袋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一脚踢开浴桶,左手抄起搁物架上的大棉巾子,右手抱起荣娇的同时,左手的棉巾已将她大半个身子包裹起来,只余脖项以上的头部和半截小腿两只小脚。 还是不妥……又捞起一件外袍,将她露在外面的小腿小脚全包起来,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后怕与劫后的惊喜…… “小楼!” 还好,还好,他来得不算晚…… 万幸!万幸!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守护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玄朗将荣娇紧紧搂抱在怀里,按捺住焦燥激荡的复杂心情,先低头查看怀里小人儿的情形。 小小软软的身子如轻风中的叶子,微微的颤抖,小脸苍白,黑发披散着,湿漉漉贴在耳边,一双沁水的墨玉眼,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花瓣般的小嘴努力张合着,很艰难地发出微小的声音:“……大哥……” “是我,没事了。” 玄朗轻声应着,声音温和而笃定,带着难以言表的魔力,慢慢安抚了荣娇仓惶的心跳,她不知道玄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救自己于危急之中,她只知道,自己安全了,他说没事了,那就一定是没事了。 荣娇扯起嘴角想笑,大颗的眼泪却扑簌簌抢先滴落下来。 她不软弱,她只是喜极而泣。 自重生以来,她以为自己有能力去改变命运,她努力着,虽然桩桩件件并不都尽如人意,但总算能看到一些改变,即便亲事依旧,二哥依旧上了北境战场,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她早在这些天的旅途中调整了心态,重新燃起希望,既然二哥的剑注定要饮尽北辽侵略者的血,既然铁马金戈是二哥命中的注定,那她就去守护而不是强行阻止。 她有信心自己可以做到! 与前世的一无所有相比,她现在拥有许多,有人有钱,个人的能力,包括智慧与武力值,比前世超出数倍,换言之,现在的她,比前世强大许多! 她以为自己有能力去影响或改变既定的剧情。 然而,陌生客栈的一桶洗澡水,却在瞬间将她打回原形,乃至更糟! 原来她不是百毒不侵,只是嗅觉敏感,暗中下药的伎俩也会让她中招。即便她有一身武力,也寸招难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危险临近,如待宰的羔羊。无力反抗。 没有了那层衣物的遮庇,身体与心灵似乎都被迫赤裸裸坦于人前,她完全可以想象,自己性别的秘密会给敌人多大的惊喜,会用何种方式来折磨羞辱自己…… 在脚步声传来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绝望的心碎,中了软筋散的身体,想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了断都是妄想! 她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去延长敌人发现自己的时间,将自己藏起来,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或许就会等来希望,或许,即便她等不来援救,若能因这一点的拖延有了自绝的能力也是不错的。 浴桶上宽下窄。贴墙而放,距墙壁约有十公分的空隙,桶下方与墙的距离相应的更远了些,但那个小空隙还是太小,而她也没有力气将自己缩得更小,于是在滚进去的同时,也被卡住了,幸运的是,这个藏身之所隐蔽又出乎意料,属于典型的灯下黑。有浴桶这个大目标在前面挡着,那个假小二一眼进来竟没有发现! 也没有马上想到绕过来低头查看…… 荣娇屏息躲在那里,听了那两人之前的对话,知道对方早有布局。自己人都有专人招待,她其实已经对自己能获救不抱希望了,对方能想到给她在洗澡水中下软筋散这种手段,那必不会用普通手段对待李勇和闻刀几个,敌在暗,我在明。无心换有意,大局已定。 相较于害怕,更多的是绝望与不甘,她重来一次的生命,就要如此消失吗?以这般屈辱的姿态? 没想到这时敲门声再起,听到那熟悉的有如天籁般的声音,她差点没叫出来! 玄朗! 居然是玄朗! 谢天谢地!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荣娇知道,玄朗一定是来找自己的,她挣扎着想要出去,结果任她拼命扭动,那装了水的浴桶却不动如山,情急之下,用手握拳,用力敲着地面,希望这微弱的震动能引起玄朗的注意,只要他能进屋,荣娇相信,以他的能力,必定是会听到的。 就怕他不确定自己是住在这间房的,被假小二给骗过。 结果上天仿佛真听到了她的呼救,玄朗不但没被小二忽悠了,反而拿下小二进屋了! 那一刻,荣娇就知道没事了! 她得救了! 虽然还在继续敲着地面,她心里却确定,玄朗马上就会找到自己的。 果然,下一刻,他就出现在净房,他的脸就出现在浴桶旁…… “……是中了软筋散,不要怕,若无解药,十二时辰药性自解。” 荣娇心念百转,其实只不过是一息间的短瞬,玄朗已将她抱出净房,坐在外间的大床上,一路走来时,原先躺在地上的两个假小二已被他踢进了净房,房门很诡异地自动关上。 床铺有些凌乱,被子胡乱扔着,玄朗没有放开荣娇,他坐在床边一角,将她置于自己的膝上,依靠在胸前,一手环抱搂在她的腰上,一手的食指中指微拢略弯,面色微凝,给荣娇把脉。 还好,只是中了软筋散,不是毒药……玄朗松了口气,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拨了塞子,递到荣娇的嘴边, “来,把这个喝了,会好得快些……” “不哭了啊,是大哥来晚了……” 喂了药后,他将荣娇象抱小孩子似的抱在怀里,来回轻柔地晃动,“对不起,让小楼受惊了。” 语气中是满满的自责。 一想到自己发现小楼时的情形,他的心中就翻滚着疼惜、自责,滔天的怒火伴随着阵阵的后怕,如果,如果不是小楼机灵又坚韧,能在中药后还想法躲在桶后,如果那两个甫一进去就仔细搜查,如果,他再晚到几分钟…… 想到那种后果,玄朗心里泛起恐惧…… 害怕的感觉,很多年后再次光临到他身上……他以为这世间已没令自己恐惧的事情了,原来他想错了! 他怕小楼受伤害,他怕失去小楼! 那些胆敢算计小楼的人……哼! “乖,以后不会了……这里脏了,先去大哥的房间,换身衣服,把头发擦干……不用担心其他人,有我在,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不用荣娇说,玄朗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阿金办事向来牢靠,放心。” 这屋子两个假小二来过了,东西被碰过,现在人还躺在净房呢,这种屋子玄朗是不会再让荣娇呆下去了,他抱起荣娇,拎起包袱,将她的小脸扣在自己的胸前,转身出去。 荣娇微动了动:“大哥……” 净房里还有两个人呢,会不会醒来跑了?绝对不能放过! 玄朗明白她的意思,放在她后背的手掌变换了两下轻重力度,透着股安抚的味道:“知道,放心,有人善后。” 欺负了他的妹妹,还想跑路? 做梦!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无声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玄朗将荣娇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原来他也住在这一层! 更令荣娇没想到的是,玄朗的房间与自己的只隔了三间房! 客栈房间的布置几乎是一样的,玄朗动作轻缓地将荣娇放在大床上,将枕头拍拍垫在床头,让她半倚半靠在枕头上,拉起被子盖至到她的脖颈处,将人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起身拿了块棉布巾给她擦试头发:“湿发易风湿受寒,邪气入体……我让人准备热水,一会儿好好泡个热水澡……” 觉察到掌下的小身体似乎僵了一下,玄朗微顿了一下,仿佛没有察觉般,继续手中的动作。 他不常做这种事,表情很认真,动作缓慢略显生疏,用干爽的布巾一缕一缕地擦试着荣娇的湿发,语气十分的自然平和:“其他的事情大哥会安排,你只需好好的听话……都过去了,这世上或许有人会因噎废食,我家小楼不会。” 刚才提到泡澡时荣娇的反应,以玄朗敏锐,怎么会没有感知到? 故道她此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或许会对洗澡一事留下阴影,恐惧亦有可能,但愈是如此,愈要迅速的下猛药跟进,洗浴洁体乃最基本的日常事,若她就此埋下恐惧,从此不敢沐浴,可如何是好? 这看似小事,实则不然。 虽是无关紧要的,似乎不关痛痒,长此以往,却又是生活中的大麻烦,小楼刚出事,看似惊惧最甚,实际上却是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这个时候正视,反倒最容易克服。 玄朗正是因为深知其因,才对荣娇发抖抵触的小眼神视若未闻,语调清浅温和。目光温润怡淡,举手投足间从容而淡定,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事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有他在的地方。笃定是安全而温暖的。 “我……” 荣娇听到泡个热水澡这个建议,就从心底泛起寒意,但她知道玄朗说得对,等身体恢复了行动能力,她确实应该把刚才没洗完的沐浴行为。重新来过。 不但是洁身的需要,心理上同样需要。 “来,把姜汤喝了。” 门被敲响,玄朗走过去打开,小声说了几句,然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回来:“小心烫……” 他舀了半调羹,轻轻吹了吹:“不过,也要趁热,凉了可不行。” 白瓷勺里红褐色的汤水,见不到一丝姜的影子。味道却极浓,老姜浓烈的辛辣中缠绕着赤糖独有的甘甜。 “放了两大勺红糖,不辣,你尝尝看?” 玄朗的嘴角带着温柔的微笑,用着哄劝的语气,那模样仿佛是要诱哄怕苦怕辣的小孩吃药。 荣娇没说话,却象听话的孩子那样,乖乖地张开嘴,任由他喂了大半碗。 热乎乎的姜汤下肚,似乎真的很快驱走了身体里的寒意。她感到手脚在慢慢变热,丹田升出暖意。 玄朗取了手帕,细致轻缓地擦净她嘴角些许的褐色水渍。 “把手给我,处理一下伤口。” 之前他就发现小楼的两只手都受伤了。但没来得及查看,以小楼现的状况,若是不及时处理,引发风寒,是会比手上的皮外伤要更严重的。 既然小楼现在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玄朗的心就是安稳的。他做事向来有章程,先急后缓有条不紊,服解药驱寒气,再处理外伤,当然还有另外一层考虑,若荣娇不是中了软筋散四肢无力,若她不是只着了两件小衣,情况尴尬,玄朗也不会将祛寒这件事放在前面—— 头发湿可以帮忙擦,里面两件湿湿的小衣,玄朗实在无法说要替她换掉,他相信,即便他以事有权宜为理由说出来,小楼也不会同意的。 反倒陡增尴尬,若是引起她的误会,就更势非所愿。 里头穿着湿衣服,外面裹的被子在严实也没用,玄朗也有不脱下也能帮她烘干衣服的能力。可他心有顾虑,小楼的闺誉要紧,她所中并不是有害的毒药,只是行为受限制,事后一切自如,且她已服下解药,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就能行动自如。 当下替她换衣之举,并非迫不得已,虽说是为她的身体考虑…… 玄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似乎事涉小楼,他总不能象对待其他人那样风轻云淡,旁若无人,尤其是,得知小楼是妹妹后,愈发不能淡定。 总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做得不够,好不容易得来的妹妹就弃他而去了…… 荣娇的两只手血迹斑斑,看上去颇有些吓人,玄朗小心细致地处理着伤口,确认全都是皮外伤,看着流了挺多的血,实际上并未伤到筋骨,是擦破皮的地方太多。尤以掌心手背侧掌处最多。 之前在净房,刚翻出浴桶时荣娇想爬过去取衣服,掌心的擦伤就是那时候磨出来的,净房是粗糙的砖地,她手上肌肤太嫩,哪经得起在地上如此摩擦? 两只手掌心整个都磨脱了层皮,渗着血……不过好在只是表皮擦伤,并无大碍。 至于掌侧与手背的伤要严重些,那是她为了弄出声响引起玄朗的注意,握拳捶地时弄伤的,当时她一心想让声音更大些,自然将拳头歇尽全力地捶向地面,手背每一个骨节都皮肉模糊,露出森森的白骨。 “会疼……不用忍着,想喊就喊……” 净房的地脏,虽是皮肉伤,处理不好也会引发麻烦,玄朗用白棉巾蘸了药酒,小心清洗着伤口,酒液杀在伤处,痛得荣娇浑身发颤,额头被疼痛逼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她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痛呼。 “嗯,很快了……等下我们要上的药是特制的药膏,配料有高山雪莲、珍珠、冰片,一点药味也没有,是不是香的?” “……药效很快的,明天早晨就能结痂……” “……还是要包起来的,嗯,可能会有一点不方便,最多三五天就能拆了……好了!” 玄朗手上动作飞快,不停地与荣娇说着话,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减少痛感。 荣娇在他的身上一直都能感受到那种充满魔力般的温暖与抚慰,如三月春风,和煦怡人,如冬日暖阳,舒适醇和。听他随心所欲娓娓动听的闲聊,手上的痛感似乎真的减弱了不少。 “乖!真勇敢!” 玄朗收拾着东西,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荣娇的脸却红成了一片,大哥是真把她当小孩子待了吧?听听这语气,就差再跟一句“给你糖吃”了! 这样也好,否则……想到自己狼狈不堪仅着小衣与玄朗的重逢会面,想到自己只裹了条浴巾被玄朗抱着,从那个房间到这个房间…… 好吧,事急从权,救人要紧,荣娇不矫情,在玄朗眼里,她还是个小孩儿呢! 什么男女有别,大人与孩子之间,不要计较太多…… 荣娇如此想着,看玄朗围着自己忙前忙后的模样,忽然就有一股流动的暖意,在心房间被点起,不经意的悸动,在平静湖面划开涟漪点点…… ++++++++(未完待续。) PS:谢谢XXX1750亲的票票,感谢亲的支持…… 第二百一十四章 微妙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哥,绿殳她如何了?还有闻刀,李勇包力图几个,我们有六个人,他们都怎么样了?阿金有没有传信回来?他带的人手够吗?” 荣娇恢复的时间比玄朗预料的要早得多,几乎是他将她的手伤处理好之后,荣娇发现自己可以自如地说话了,她最先问到的是自己的同伴。 尤其担心绿殳,绿殳与她一样,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落到那些人的手中,会遭受什么,结果荣娇不敢想象。 虽然刚见到玄朗时,他就说其他人会没事的,荣娇相信,却还是会担心,若万一有所闪失…… 她还担心仓促之间玄朗并不知道自己这边的确切人数,若是遗漏了哪一个,忘了营救…… 总之,她心里各种的担心各种不好的猜测,犹如杂草般不受控地疯长,乱糟糟地塞满脑袋。 尽管她信任玄朗,但这种身不由己的焦灼情绪,与信任无关。 “不会有事的,” 玄朗淡然的笑容却有着清雅幽淡的味道,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能化解荣娇的焦灼不安,“阿金带了足够的人手,不会漏掉谁的,一个都不会少的,相信大哥……” “可是……他们在哪里,我要去看看!” 总要做点什么,就这样等着?她做不到!刚才是没能力,现在行动恢复了,荣娇再也无法安之若素。 “湿的衣服要换掉,你的手行不行?是自己来,还是找可靠的人服侍?” 玄朗一边打开她的包袱,找出里外的衣服来,一边答非所问,动作与姿态自然得很。 “啊?” “不然呢?要帮忙也不能裹着被子去吧?” 玄朗打趣道。 “我自己来。” 荣娇这才意识到被子底下自己衣衫不整…… 呃,没有衣衫,只裹着浴巾外袍……心头生出深深的羞窘,为什么每次她最尴尬最狼狈不堪的模样,都被玄朗看到了? 初识时与流氓地痞打架。←百度搜索→被追得小巷内抱头鼠窜;做生意被逼得关门大吉掌柜下狱;拜年留宿他家,却不料初潮造访!被误受伤流血…… 拜托!她是以男子身份与人相交,在这之前,玄朗一直拿她当弟弟相待的! 结果这弟弟突然来亲戚。摇身一变成了妹妹…… 本以为那已经是最尴尬不堪的了,岂料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异乡客栈蒙他相救,却是赤袒相对! 还会有更狼狈不堪的情形吗? 荣娇自诩脸皮不薄,重活一次,对于脸皮以及人言。她早就看淡看薄,只要自己活得好,自己看重的人活得好,外人的评价有何紧要的? 人言虽可畏,言辞再如刀,却不能如利刃般杀人,能被闲话逼死的,都是自己不想活了,自杀的。 可脸皮厚不等于不知羞,姑娘家该有的矜持她都有好不好? 只是在玄朗这里。她好象已经找不到矜持在哪里了。 “我在外面,自己小心些。不行别勉强。” 玄朗将衣服放在床头,转身走出房间。将门仔细带上。 荣娇躲在被子里,伸手去解自己身上胡乱裹着的衣物,手掌包着白布,五指并拢在一起,使不上力,她在被子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里衣中衣穿上,憋得满脸通红。出了一身汗。 掀了被子,连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动作迟缓地披上外袍,开始系中衣的带子。五指不分缝,手上有伤,可想而知她的动作有多笨拙…… 玄朗站在房门外等着,他听觉敏锐,里面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在耳边,从这些声音里不难想象出画面来。小老鼠似的……玄朗的嘴角泛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又等了一会儿,声音还在继续,他却不想再等了,反正她衣服已都穿上了,这么久的时间,只怕全用在衣带与扣绊上了…… 这个小丫头,明明手不方便,还非要较劲! “小楼,好了吗?我要进来了。” 他轻叩了一下门,出声提醒,然后推门而入。 “还没!” 荣娇正在努力与中衣的最后一个扣绊奋斗着,忽然听见玄朗出声,急忙大喊,还没好呢! 可下一秒玄朗人已经进来了。 “还没有!” 荣娇小脸一挎,忙伸手将衣服拢紧,眼底神色紧张:“手不方便,会慢些……” 真不是有意磨蹭的。 “知道不方便,还逞强!伤口又出血了……” 玄朗轻声数落了她一句,近身上前,站在她面前,“站好,大哥帮你!” 白晰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将中衣最后一个扣子掏进扣绊中,将她系得松松散散的衣带解开重新系好,将外袍的衣带系好,最后整理了衣领和袖子。 玄朗很高,荣娇还不到他的胸口位置,他做这些事情,需要低头弯下腰,荣娇见不到他的脸,视线中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头顶,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与束发的玉簪。 那是一支少见的黑玉发簪,如墨染的颜色中透着温润的光泽,如有圆月的夜晚,布洒了清辉的天空。 荣娇愣愣地注视着,仿佛视线中只有那支簪子,今天发生的意外与震惊太多,她的脑子已经满塞了思绪,不会转了,对于玄朗的行为,她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吃惊与不自在,细思量却又好象没什么不对,她的手受伤了嘛,时间又紧,绿殳等人还未脱险…… 大哥帮她,似乎也是应该的…… 木呆呆的荣娇脑子里并没有什么绮念,玄朗也是,他开始并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地就做了,等紧挨着面前的小人儿,自己的手指碰触到她衣物时,指尖透过织料清晰地感觉到衣服下身体的柔软时,他的心象受惊的飞鸟,扑楞楞抖着翅膀,羽翼划过天空…… 那感觉就如同骑快马疾驶,惊艳了路边开满花的桃树一般,灵动的色彩忽然跃入眼里,惊鸿一瞥,芬芳的情愫已然微妙…… 他整理好小楼的衣服,却无暇整理自己突然微澜的心绪…… “小楼,绿殳等人已经救回来了,安置在别处,大哥现在带你过去。” 刚才他接到传信,绿殳闻刀李勇等人都已经没事了,唯独包力图还没有消息。 “真的?太好了!” 荣娇立刻被好消息吸引,先前那丝怪异的感觉早被抛到了脑后,“他们在哪里?为什么不回这里?” “在城中的一处宅子里,这里人员复杂,恐有漏网之——我们都离开,方好细细排查。” 玄朗不厌其烦,一一解释着,将东西简单收拾好,给荣娇披了件带帽的大斗篷,将头脸捂得严实…… 直到荣娇跟玄朗一路下楼,坐进停在客栈门口的马车时,她才忽然想起一事来:“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落定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玄朗听到她的问题,莫名的心情就好了几分,终于想到问他了! 从两人见面,她一直都没有好奇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也没有问半句关于他的事情,玄朗虽然不会怪她,心底却隐隐地有丝期待,仿佛她问起,就更能体现出对自己的关注…… 聪慧如玄朗,居然忘记了她不问还有一种象征,不是不想,是因为礼貌,打探别人的行径是失礼的,就象他想象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小楼一样,他如天神般突然出现,或许也有着不可说的秘密,以小楼的知礼守持,未必会冒然打探他的隐私。 “大哥出来办事,正好行经此地。是阿金先看到了你的车夫……” 玄朗避重就轻,对自己的出行目的一语带过,倒是重点解释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 …… 说来纯属巧合。却是万幸! 玄朗是昨日到的栖城,也住在聚仙客栈,今日下午办完事回来,正准备下楼用晚膳,阿金忽然走了进来,面色有些古怪:“公子,小楼公子是不是不在都城?属下好象看到他的车夫了……” 怎么可能? 他当时就一怔,小楼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别人不知道,他对小楼的秘密了然如心,在都城做生意或有可能,就算有生意要谈,也不可能跑到这么遥远偏僻的地方! 而且岐伯也没在信上说过……若是小楼离开了都城,岐伯那里,应该是会去知会一声的,也应该给他写信…… 不过,小楼倒是有几日没来过信了…… “属下也觉得不可能,只见了个背影……绕去后院没找见人,不过,那辆马车也挺眼熟的……” 阿金早有经验,但凡是小楼公子的事,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内调查清楚。尤其是在这远隔都城的地方出现疑似小楼公子的踪迹,绝对是要彻查的,自家主子对含糊其辞模棱两可的答案一定是不满意的。 “还有那匹马,体型毛色虽然不对。←百度搜索→却是匹千里马……” 阿金记得以前公子送过小楼公子一匹小千里马,可小马驹会长大也很正常,出门在外低调行事,将马毛染成杂色,也是常用的手段。 “属下打听过了。他们一行共七人,一位小公子,一个小厮一个车夫,四个护卫,订了一间天字房两间中等房,属下已经去看过了,没见到闻刀,但有一人挺面善,瞧着应该是李勇,属下以前曾隔老远见过他一次。没正式打过招呼,天字号这里,您看是属下去还是……?” 阿金识人能过目不忘,虽然他远远地见过一次李勇,却能确信那人就是他,自己不会认错。 李勇是小楼公子的护卫,虽然不是时时都陪同他出行,但这一行人领头的小公子,十有八九是小楼公子。 做为一个深谙主子心理的称职下属,他觉得若真是小楼公子当面。自家公子这时候肯定希望第一个见到小楼公子的是他自己,而不是自己这个做下属的。 反正就隔了几个房间,几步路的事,若不是…… 嘿。反正公子下楼用餐也得经过那个房间,顺路顺脚一点不麻烦; 若赶巧是嘛,嘿!他乡遇兄弟,自己可就立大功了! 当然,万一是他弄错了,为了以防因万一引起的失望的迁怒。他还是溜之大吉的好:“公子,属下先去找闻刀小子……” 说完不待玄朗同意,转身就跑了。 会是小楼吗? 玄朗听阿金说得确定,心中却犹有一丝怀疑,小楼就是个没长大的女娃娃,会跑这么远的路出现在这陌生的异乡吗? 又想到她能从江南到都城,也是千里迢迢,那么,从都城来这里,好象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真是她! 玄朗立刻就紧跟着出了房间,迫切地想要确认…… …… “那大哥敲门时并不确定是我,怎么会破门而入?万一弄错了呢?” 荣娇不解,玄朗居然刚一照面,没与那个小二说两句话,就直接闯了进来,他从来不是鲁莽的人,不做妄断,怎么会没有确认就如此行事? “不会,我知道一定是你。” 玄朗却一直在暗自庆幸自己的当机立断,若是中间有个差池,小楼被另一个假小二发现…… 嗯,一想到小楼差一点就可能被人看到,玄朗就有股毁天灭地的冲动,若真那样,即便事后将其人千刀万剐,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怎么确定的?” 荣娇睁着大眼睛求解。 “阿金不会弄错房号,假小二先说在整理房间,又说你外出不在。” 玄朗一派淡然。 荣娇没听懂,阿金打听的房号与假小二整理房间有关系吗? 整理房间与房客外出,假小二的脱辞哪里有不对? 客人不在房间,不正适合小二进来整理打扫? 这里面暗藏的玄机,荣娇一时没想出来。 “别人如此是正常,房客是你,却是反常。” 玄朗点到即止。 荣娇懂了……原来是这样! 她领悟到了玄朗话中那藏的那一抹况味,不是他故弄玄虚,有意暗藏迷津,而是有些意思点透说破,怕她尴尬。 别的房客或许正常,在她这里,若房间内无人或未曾退房离开,是不会允许小二随便进入的,因为她的秘密使然。 只要她没有退房,就不会敞开门大咧咧地任由陌生的店小二出入,至于整理房间打扫卫生之类的琐事,绿殳绝不会假手与他人。 阿金的消息是正确的,住在这间房里的是她,那假小二一定是在撒谎,那一定是她出了意外。 荣娇瞬间理清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想起之前的困绝无路险象环生,到他从天而降的那一刻,她听到心底如释重负的轻叹,紧绷的立刻要断掉的那根弦轻轻地松开了,心灵奏响摆脱绝望的救赎之歌,充满欢欣与希望,重新拥有莫大的温暖和勇气。 “大哥,谢谢你。” 她知道玄朗不喜欢自己总说谢谢,可是,她必须要郑重认真地道一声谢谢。 “又跟我客气?” 果不其然,玄朗微挑眉,清淡的笑如风过春水,层层的泛开,浅浅的细微的,清风流云般,轻轻抚平荣娇的拘谨不安。 “忘了?不要跟大哥道谢……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明明是平常的话语,却仿佛点燃了并不存在的香线,空气中仿佛流动着独特的味道,亦浓亦淡,怡情怡景,那一层难以言表的微妙,悄然在车厢内萦绕……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真凶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绿殳果然没事,毫发无伤,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见到荣娇就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再也不肯撒手。←百度搜索→ 因为有外人,不敢开口说话,只唰唰地流眼泪。 她是被直接迷晕的。 贼人假冒小二在外敲门,说是送开水的,绿殳之前确实叫过开水,荣娇习惯洗完澡喝杯温开水。 绿殳没多想,将门开了条小缝打算自己取,一照面就被人喷了药,拿住了要害,一声不吭就被搀扶着下了楼。 好在这伙人想要一网打尽,没直接把他送走,反倒是丢在客栈后院的一间柴房里。 闻刀李勇等人也都没受伤,反倒是最没有武力值的包力图后背挨了一棍,荣娇到时他还是晕着的。 荣娇虽然两只手裹得象熊爪,但人总算是安全无虞的,李勇闻刀几人欣喜之余,满脸羞愧跪下请罪,自责没有尽到保护之职责,特别是闻刀,见玄朗与荣娇一起出现,知道是他救了自家大小姐,直接跪下抱玄朗的大腿,幸亏得遇玄朗公子,否则丢了大小姐,他死几回都不够的! 若是让他知道是哪个龟孙子下的黑手,定要将其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是那个吴肥?” 荣娇想不出还有别人,这一路上,他们唯一得罪的,结下仇怨,能让对方如此狠辣行事的,也就吴肥一个。 “吴肥是谁?” 玄朗出声相询,对方的行事手段,老道高明,不是普通人,想到这样的人潜伏在暗中,下手对付小楼,玄朗就无法坐视不理,哪怕掘地三尺,也要不遗余力地将其挖出,斩草除根一网打尽。 “……猎城。城主的外甥?” 待荣娇三言两语讲完与吴肥的结怨经过,玄朗面色不动,星眸微转看向阿金:“……?” “原来如此……” 阿金脸上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这就明白了……属下觉得不对劲,原来是有两伙人。后头没动手的那一拨,应该就是这个吴肥的人。” 他之前还纳闷呢,缀在后头的这些人,一看就不上道,若说是来接应的。能力比之前下手的那拨可差了不少。 “是哥佬帮惯用的手法,在问口供,已顺着线索在查。” 龙有逆鳞,触之即亡,自家公子以前好象没什么在意的,但现在,阿金深知小楼公子就是自家公子的逆鳞,哥佬帮动了小楼公子,就不要想着善了二字了。 “哥佬帮?那是什么?” 荣娇面露茫然,没听过啊。是江湖帮派吗?无仇无怨的,为何要对她们下手? 是呀,闻刀和绿殳也不懂,他们都以为是吴肥,从哪里冒出个哥佬帮来? 李勇却倒吸了口凉气,居然是哥佬帮?! “怎么,勇哥知道?很厉害?” 闻刀的生活圈子,与江湖帮派没有交集。看李勇的神色,好象很了不起的样子? “……一群杂毛,乌合之众。不用担心。” 没等面色凝重的李勇找出适合的语言来描述哥佬帮,阿金已笑着先开口,所谓江湖上赫赫有名,令之闻风丧胆…… 在自家公子面前。都是狗屁! 以前是懒得理会,公子向来信奉存在就是道理,哥佬帮能做大,自然有他的道理,只要他们行事犯不到公子手里,也就由他去了…… 现在? 名头再响又如何。以后江湖上不会再有这一号。 “……” 听了阿金漫不经心的评价,李勇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公子大哥的这位属下,嗯,口气真得很大,在他嘴里,哥佬帮居然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过,既然已经与哥佬帮结仇,贬低对方总好过抬对方的威风灭自己的士气好…… “他们为什么对我们下手?” 一想到有一大帮子江湖人在暗搓搓地盯着自己,视自己为猎物,荣娇就毛骨悚然。 没得罪过这号人呐! 对方经验老道,手段百出,简直就象暗中被毒蛇盯上,防不胜防!接下来的路,还怎么走?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弄明白解决了问题,夜里不敢睡觉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 阿金不着痕迹地向自己主子觑了一眼,估计公子不想那些腌臜事污了小楼公子的耳朵,遂笑笑道:“不一定因为什么,或许没原因!那些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行事素来无忌惮,全看心情,不一定非要与他们结过梁子,心情不好看人不顺眼也能成为下手的原因。” 哥佬做的是无本生意,什么货都卖,被捉活口的供词阿金已经知道了,他正是由此笃定自家公子不会轻易放过。 既是无本生意,货物当然是掳来的,哥佬帮这回的目标就是小楼公子本人,嗯,应该还要加上绿殳与闻刀。 人是上等的货色,可卖大价钱。 哥佬帮最擅做人口买卖,因为货源随处可得,取之不竭。 人口买卖里,哥佬帮偏爱姿容上乘的少男少女,能卖出好价钱,小楼公子和绿殳这类的,符合他们的选货标准。 “这也太无法无天了!难道官府不管吗?” 荣娇义愤填膺的语气掺杂了些许的无奈。 “别气了,以后不会了。” 玄朗看她气得发白的小脸,有些心疼:“官府不管,大哥会管的,这件事我会处理的,绿殳,陪你家公子先回房间休息,等下一起用晚膳。” 这些小事,没必要浪费小楼的精力。 …… 荣娇旅途劳顿,又经凶险事,一番大起大落,早就有些困顿不堪,听了玄朗的安排,顺从的站起身来,带着绿殳回了自己房间。 “……公子!您,身上有伤?” 绿殳先前只以为荣娇两手受伤了,谁知她们前脚回了房间后,后脚玄朗就让人送来了热水,还有伤药。 “嗯,有些擦伤,不碍事的。” 对于玄朗的送药之举,荣娇感动之中透着几丝羞涩,她身上是有些擦伤,集中在前胸膝盖处。先前她从桶中落地时,挣扎着企图去取衣服时,身体在净房的地面留了些擦伤,特别是前胸,那两团小鼓包因为高度的原因,受到的摩擦力是最大的,刚发育的小豆包本来轻轻一按就有些疼,何况还受了外力挤压? 情况紧急时顾不上,自玄朗救出她后,胸尖就一直火辣辣,疼得钻心,她一直强忍着,羞于开口——不忍怎么办?难道告诉玄朗受伤的部位,让玄朗给她上药?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刨根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娇一夜好眠。 她以为自己受了这番惊吓,晚上会很难入睡或会做噩梦,结果根本没有,好象沾了枕头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光大亮,耳边是鸟鸣婉转。 非要留下来值夜的绿殳早就起来了,听到动静,过来服侍她穿衣起床,净面梳洗。 “……你要走?” 与玄朗用完早饭后,荣娇关注了一下哥佬帮事件的后续,提出自己要继续赶路。 她的话显然出乎玄朗的意料,他一听,好看的眉头就浮现起了微微的皱痕。 昨天事出突然,情势又急,他没来得及多问,后来用晚膳时想问,见绿殳喂饭时她都边吃边打着哈欠,困顿得不行,玄朗也就不忍心多说,早早放她回房睡觉。 不问荣娇,不等于不问别人,玄朗早就从闻刀口中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信息,除了不清楚她急着去找池荣勇的原因外,其它只要是闻刀知道的,他也了然于心。 “是啊,大哥你何时起程?” 荣娇没有察觉到玄朗深埋的些微不悦,以为他还在为昨日的事情担心:“……接下来我们还是会小心行路的。” “我还没打算走。” 玄朗神色不变,语气中竟隐约透着丝失落:“常言道他乡遇故知,你我在栖城相遇,我还以为……谁知你竟如此行色匆匆……” 啊? 荣娇有些心虚,嗯,她是有些不对,不说昨日玄朗及时出现,令她绝地逢生,就单凭二人的交情,她表现的也太过于冷漠无情,救命之恩,白吃白住,转身就走。似乎传说中的小白眼狼说得就是她这种的…… “我……不是,大哥,这回是我不对……只是,我确实有急事。不敢多逗留。” 荣娇素白的小脸飞起两抹羞愧的红云,这回她做得的确失礼了,难怪大哥有些不高兴:“等我事了回都城后,再给大哥陪罪,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 玄朗的语气有些无奈。他本来就没有生气,也没有不高兴…… 失落是有的那么几分…… 在她眼里心里池家兄弟就那么重要?凡是与池家兄弟有关的事情,她都看得比自己还重!先前是池荣厚,现在池荣勇亦然! 玄朗并不知道吃醋是何滋味,但一想到池家兄弟在小楼心里的份量,他整颗心就似泡在醋水里发了酵一般,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酸意,块磊在胸,憋着口气透不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昨日刚遇到的凶险事。今日还要赶路!片刻也耽误不得! 似乎在她的心中,与池荣勇会面这件事比她自己的安危都重要得多!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毕竟昨日的事着实令人后怕。” 玄朗语气淡然,最平常不过的言辞,却将自己的担心直白的描述。 “不是有大哥在嘛!大哥说能处理好,自然就会没事的。” 荣娇对他是全然的信赖,何况即使没有玄朗的保证,她也不会因为惧怕而停滞不前,放弃自己的目的。 她那副理所当然十足信任的语气,明显令玄朗的心情好了几分。却又难得小小的纠结了一番,他先前气得就是这个,气她不把自身的安全放在心上,气她不顾车马劳顿。千里迢迢也要赶到北境去见池荣勇,也气她被哥佬帮盯住,还漫不经心,一心只顾赶路…… 可是听到她之所以不惧的原因是自己时,玄朗的心情就起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有细细的暖风吹过他的心田。眉眼间呈现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和悦。 “需要一点时间,今天最好不要动身,或者,你,没什么要与大哥说的?” 虽说他不惧哥佬帮,也能出手料理干净,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夕之间,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前,他也不确定做到了斩草除根,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出于安全的考虑,当然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原因,玄朗不希望小楼现在就走,在他的心中,小楼就是自己的责任,既然遇到了,自然是要护她安全周到,断然没有放她独自上路的可能。 “没,没什么要说的呀……” 荣娇明了玄朗话中所指之意,这是她不能言明的死穴,打死都不能说的秘密!只得含糊其辞,故作不知。 玄朗素来守礼有分寸,非常懂得体贴对方的心意,只要她不想说的事,他是不会死缠烂打一定要刨根问底的。 “没有吗?” 玄朗这回却一反常态,不打算轻易让她唬弄过去,对小楼,他的确是向来体贴,任何时候都不愿意让她为难,哪怕她一夜间突然由弟弟突然变妹妹,既没有解释也没有直言相承,他都不在意,她不说,他就不问,等她什么时候想说了愿意说了,他再听。 总之,他认的是这个人,不是其他。与她这个真实的人相比,其他都是不足为道的。 可这一次不由以往,这次事涉她的安危,所以他必须要问,即便她不愿意说或是不能说,都要问,问代表他的态度。 “为什么会突然离京?” 还是偷偷的? 玄朗确定她是偷跑没声张的,因为岐伯没有传信来,岐伯都不知道她的行踪,那一定是故意隐瞒了。若不然以她的为人处事,以她晓阳居二东家的身份,要离京远行,总是会有句交代的。 “有什么事不能驿站传书,非要亲自前往北境见到池荣勇才可以?” 从京都到北境百草城,数千里之遥,跋山涉水,路途艰辛尚在其次,山水之间乡野驿外,不都是民风淳朴人心向古,黑店匪窝不会明着打出招牌,鸡鸣狗盗之徒脸上亦不刻字,她一个不知江湖险恶的小姑娘,就敢带着几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白目勇闯天下? 好吧,不是全白目,那个叫李勇的,还有些经验,拳脚上勉强也看得过去,但,远远不够! 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 问题是:牛犊怕不怕虎,不是关键,虎饿没饿才是关键!更别说被那些不入流的牛鬼蛇神惦记上,可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可以不过问小楼的任何事,但事关她的安全,这由不得他不问。 “还有,到了百草城见到池荣勇之后呢?是逗留几日后就即刻返程回京都,还是要停留盘桓时日待定?” 玄朗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如绵绵不绝的波浪,层层递进,令荣娇无处可逃! “小楼,我知道你有苦衷,大哥无意窥探你的秘密,这些问题,在不违背你本意的前提下,我希望你能把可以说的告诉我……” 玄朗诚恳认真的语气,似乎令人无法拒绝。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问底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娇默然。 应该怎么说呢?从哪里说起呢? 面对玄朗的真诚,她似乎无法一口回绝,无论是打情义牌找尽借口地陈情推诿或草率敷衍,还是利落干脆地回他一句干卿底事,都非她所愿。 若是和盘推出…… 那更不可能! 可是玄朗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若再不给些交待……未免太见外,太不把他当做大哥了! 想到自相识以来,玄朗对自己就是一片赤忱,处处以兄长自居,没有半分虚情假意,亦没无所图或求半分回报,如今他出于关心自己安危的角度出发,询问自己的行程安排以及执着于去北境的原因…… 荣娇心思百转,神情间也变幻着种种复杂难明,明眸顾盼间闪过百转千回的纠结。 玄朗似乎一点也在意她的缄默,极其耐心地等待她的答复,神情依旧温和,淡定从容,没有半分的着急与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仿佛可以为了这个答复等到地老天荒。 “……我有必须去找池二哥的理由,” 其实荣娇的考虑时间并没有感觉中那么久,她有点紧张,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准备跟人提起前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虽然她不会说出自己重生的真相…… 还是不习惯,声音听起来涩涩的。 “本来我是不赞同他去北境的,因为会有危险。但他不听,后来答应带我一起去的,结果他却骗了我,自己偷偷走了。” 想到这个荣娇就有些委屈,若是二哥能信守承诺,带自己一起走,何至于她要在后面苦苦追敢?有二哥在,又有哪个宵小之辈能动得了她? 玄朗不动声色慢慢呷着茶,仿佛听得很专注,心里却愈听愈不是滋味。明明小楼是他的妹妹,怎么听起来池二在她心里竟是如此的重要? 这可不是一心做大哥的愿意听到的……不过,他自然不会将心里话表露出来,只是继续专注而温和地望着荣娇。等她继续往下说。 “我请岐伯帮忙打听了二哥的地址,准备自己找过去……” 居然是岐伯帮的忙!玄朗暗自记下了,好,很好!岐伯这么大的事居然没告诉自己!这么说小楼能有这机会走这一遭,自己也从中出力了? “找过去要做什么呢?” 玄朗清浅的语气自然随意。仿佛就是接着她的话意,顺嘴一问。 “做亲卫!他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形影不离……” 荣娇心里早有答案,听玄朗问,自然是回答得迅速,玄朗却吓了一跳,形影不离?! “你……为何要如此?” 那池二就那么好,好到你愿意为他不顾清誉?亲卫?形影不离? 这些词听起来前所未有的刺耳,这个小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因为二哥有危险!” 荣娇却觉得玄朗听得不认真,一上来她就说了好不好?二哥不能上北境,会战场失踪的! “沙场无情,他会在战场上失踪……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如此没有道理的话,也难为她能说得理直气壮,气壮山河…… 玄朗的眼底不禁流露出一丝好笑,莫名地又有些浅浅的失落与酸酸的嫉妒——小楼,她,对池家兄弟可真好!他该死不想承认这一点。 不就是早认识了一段时间吗。难道就没办法追平? 小楼对他,可从来没有这么上心过……玄朗从不不知道自己也会为些不足挂齿的小事,如此的小家子气! 斤斤计较到不象他自己…… “池二少的身手比你好,若是他有应付不了的危险。←百度搜索→你在就能避免吗?” 他绝不承认自己这句是有意的,虽然小楼听了或许会不高兴,但实话向来不好听。 “我不知道……” 荣娇并没有识破玄朗的用心,她的小脸黯然了几许,老老实实地摇头,是啊。以二哥的身手,若都应付不来,她跟着其实也未必是有用的,但是即便没有用,有些事也是必须要做的,如果改变不了,至少要在一起。 “若是避免不了,就一起承受,总之,尽力而为。” 没有把握的事情,也要做! 荣娇无助而失落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玄朗,为了池荣勇不知所以的所谓危险,就要搭上自己嘛!要知道,北境局势紧张,小冲突是家常便饭,而大战都有可能一触即发! “池荣勇在北境,你也要一直留在那里?” 他的声音很稳很温和,若是荣娇细心留意,会发现平静的声线下那隐藏的怒意。 “是不是池荣勇一天不离开,你也不会走?” “应该是这样的……” 荣娇有些无奈,她不会无功而返的,若是二哥不听她的劝告,不肯回都城,那她就留下不走。 “池荣勇军命在身,他是去打战的,他上战场你也要跟着去吗?” “嗯!” 不然她跟去干嘛? “你!” 玄朗被她冥顽不灵的样子气乐了,“池荣勇对你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 “啊?” 荣娇这回发现玄朗的神色不对了,她有些茫然,有什么不对吗?二哥当然很重要,若是重生一回,哥哥们的命运没有丝毫改变,那她的人生再来一次有何意义? “你喜欢他?甚于喜欢池荣厚?” 这么无聊的问题,玄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 “……什么?” 精致的小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怎么比较?二哥三哥她都喜欢啊,一样重要啊,完全没有可比性吧? “你……小楼,你还小,不要轻易地就想与某个男子同生共死,池二少人虽好,却不是良配……” 玄朗的一颗心浮浮沉沉,五味杂陈,池家兄弟的确都是少年英雄,但池府真不算好人家,不适合小楼……至于哪样的人家才适合小楼,玄朗也说不上来…… “怎么不是良配?” 荣娇一听此话,顿时不高兴了,我二哥人品出众,才貌无双,卓尔不凡,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得?只有配不上我二哥的千金小姐,没有我二哥配不上别人的道理! “二哥样样都好,放眼大梁城,年纪相仿若的,哪有能超过他的?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与二哥比起来,实乃皓月与流萤,不值一提!都城有多少千金闺秀想嫁给他?” “你也想嫁?” 听荣娇如此维护池荣勇,玄朗颇不是滋味,清浅的语气仿佛在说着天气不错,只有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真相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嫁?嫁! 嫁谁? 荣娇没反应过来,一脸的茫然,什么想嫁?谁也想嫁? 她之所以这般迟钝,是因为没意识到玄朗的这个你,指的是她自己! 谁会将想嫁给自己的亲哥哥呢? 除非是不谙世事的几岁小童,才会稚声稚气地宣称,将来要嫁给哥哥当新娘子,这样就可永远与哥哥在一起了。 她又不是三岁! 二哥当然是良配,堪配天下所有的好女子,这个好女孩当然不会包括她! 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荣娇理所当然地忽略了,所以即便有前后语境在,她也没有马上给出直接的反应,更没有想到,在不知情的玄朗眼中,她这番毫不掩饰的维护,不吝词汇的赞美,以及若有所思的表情,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他脸上还保持着清浅的微笑,神色依旧平和,眼底如水的光茫却渐渐地黯然,一时间水月俱沉空山俱寂,心田似龟裂开无数道微小的细缝,那种细微的干绷与刺痛,不是很强烈,却绵密无边,伴之而生的是渐次而来的失落、酸楚、嫉妒,种种他所不熟悉的从未有过的感受,齐齐涌来,恍惚间竟有窒息之感。 他紧张地盯着荣娇,喉结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修长手指的用力握住茶杯,指节微微的发白。 这一切,玄朗仿佛都未曾察觉,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前所未有的紧张,他只是在等一个结果,等着她说是或不是,想或不想,好象当前的这一刻,这个结果对他而言就是最重要的…… 他希望听到的是否认,其实他早已经从她的言谈举止间知道她的答案,那不是他想要听到的,果然! “想啊!” 荣娇很干脆。怎么会不想呢,二哥那么好,任何一个能嫁给他的女子都是前世修来的福份,二哥一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重情重义负责任,即便对所娶的妻子没有男女之情,只要做了他的妻子,就会给予她足够的尊重与维护,为她撑一片天。不离不弃,白头到老。 若是他心仪的女子…… 嗯,荣娇不想说,自己一定会非常非常嫉妒未来的二嫂的!谁能被二哥爱上,绝对是几生的善人数世的福份! “以前我只想嫁给他,还非逼着他答应……” 荣娇的脸上浮现出会心的笑意,那时候她五岁还是六岁?无意中听到仆妇们说少爷们对大小姐再好有什么用?不过是几年的功夫,女人要想过得好,还是得看嫁得好不好,夫妻才是一辈子的人。哥哥再好,也不能护她一辈子,再说将来娶了嫂子,妹妹不得靠边站…… 她躲起来偷哭了好几回,任哥哥们反复追问,就不是不说原因,然后她问二哥将来是不是会娶新娘子,如果一定要娶,能不能娶她……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二哥和三哥的表情,呆怔愕然了许久。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话,于是她又开始哭,为被拒绝而哭。 玄朗感觉到有些冷,原来她已经表白过了?原来他们早就两情相悦? 小楼脸上的笑容太过幸福。池府不是好归宿,可是她愿意,若是池荣勇也有心,那么,他是不是应该助她达成心愿?让她能顺利地嫁过去? “……他怎么说?” “自然是拒绝喽!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将我教训哭了……” 就是那天,她才知道妹妹是不能嫁给哥哥的。但二哥也说了,兄妹一辈子都是兄妹,血脉相连,从生到死,永远不会改变。 做哥哥的,永远会对自己亲妹妹好的,在他心里,娇娇是最重要的,任谁也不会越过去…… “既然嫁不成他,自然就想能嫁个象他那样的……嗯,池三哥也不错,不过他太容易招烂桃花了,不好!” 当时三哥还问呢,既然是担心将来与哥哥们分开,为什么要嫁给二哥,不嫁给他?那时她怎么说的?因为三哥哥打不过二哥哥!谁厉害她就嫁给谁! “你,不难过?” 玄朗看着眼前人笑面如花,真心觉得自己不懂,女孩子家,被心仪之人拒绝了,不应该是羞恼万分,从此将心事藏在心里将那人恨上或忘记吗,她怎么还能如此轻松笑谈? 是放下了还是心太大? “难过?” 荣娇满眼的无辜不解,奇怪他会这样问:“为什么要难过?” 因为二哥不娶她?她又没疯了! 好吧,做为一个女扮男装的乖乖女,她是不是应该矜持些?这样开口嫁人闭口嫁人的,不太好吧?若是两个真男人就罢了,可以当做无聊的闲谈,一笑过之。 可现在玄朗知道自己不是男人,虽然他不是外人,可与一个男人谈这些,是不是好过份?不知羞? “我永远不会真与他们生气的,虽然这回他骗了我。” 荣娇决定结束二哥是不是良配该不该嫁这个话题,重新回到启程时间上:“不然我陪大哥用过午饭再动身?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我们再小心行事,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昨天中招是对手太狡猾,同样的招儿不可能连中两次,而且之前是因为哥佬帮在暗处,没加防范,有了这一出后,大家都会加倍小心的。 “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话题了,玄朗不想轻易转换,她赶路的目的是为了早日到北境见池荣勇…… 这不是很奇怪吗?她表白被拒绝后还能全心全意,为他出生入死,而池荣勇,在拒绝对方后,居然也能毫无芥蒂,若无其事地继续与她交好…… 这是令玄朗很无奈又很愤怒的事实。 “应该的啊,他是二哥嘛。” 荣娇的语气十分地理所当然。兄妹情深,有什么不对吗? “那大哥呢?你是不是有些偏心啊?” 玄朗被应该二字刺激了,什么叫应该? 是二哥就应该对他掏心窝子不顾性命的好?那他还是她的大哥呢,就算晚一步相识,这待遇也相差得太远了吧? “那不一样,他是我亲……” 荣娇下意识地顺口接答,一个“亲”字脱口而出,“二哥”两字已经到了舌尖,好在她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没让那两个字有机会飞出唇边。 完了!完了! 她好象说漏嘴了,把最关键的字说了,以玄朗的聪明,应该能猜出来了…… 亲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间嘎然而止,小手捂着嘴巴,眼神躲闪游移,明显是心虚掩饰的模样,玄朗的心思百转,俯首细察,体味着那突然停止的后续以及隐藏在更多语境与情形中的蛛丝马迹……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大白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亲什么? 玄朗思索着,表情依旧怡淡高洁,从容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其中不乏探寻之意。←百度搜索→ 亲二哥! 荣娇被他的眼神搞得有些心虚,继而有些羞恼火大,搞什么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干嘛那样看她! 之所以羞恼,是因为这时的她,后知后觉,恍然明白之前玄朗的那一通提问,其中所含的意思,原来他以为自己对二哥有意!对三哥也非比寻常! 居然认为自己对哥哥们抱有那样的心思! 意识到这一点,荣娇顿时觉得不能忍,竟把她想得如此龌龊! 原来在玄朗心里,她竟是如此的不堪! 摇摆在池二少与池三少之间嘛?左右都有情? 居然这样想她! 她羞恼万分,心里有股火顶得肺都要炸了,却又极其的委屈,他怎么可以这样想?! 其实她没必要如此羞恼的,这只是一个不太美丽却又属人之常情的误会,当成笑谈,随风而散,才是最自然的应对。 没必要如此激动。 在玄朗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又不清楚她与池家兄弟之间的真正关系,对这种熟稔的亲厚与无条件的信任,有些别的认知,并不为过,远到不了心思龌龊的程度。 换做别人这样说,她多半是笑笑,不置理会,回头或许还会当成笑谈说与嬷嬷听,但现在有这样认知的是玄朗,荣娇无法忍受,心情极为的糟糕。 她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不爽,或许是在意吧? 玄朗这个做大哥的,现在是比不过二哥和三哥重要,但那不一样,二哥三哥是亲哥哥,前世今生,从她有记忆以来。哥哥们就是最重要最亲近的人,玄朗是外人,相识时间并不很久,前世与她没有任何交集。就这样,在她心里,是真把他当做朋友,虽然没有象哥哥们那么重要,但也是很重要很在意的。 “亲的。二哥!还有三哥!” 荣娇仿佛炫耀又仿佛挑衅般地揭晓了答案,她的声音有点哑,因为紧张。无疑又是松泛的,仿佛让玄朗猜出来就落了下乘,不如自己直言。 “原来……如此!” 玄朗了然的语气中流淌着怡然的愉悦,这个可能他有过猜想,亦是他最渴望并确认的那一个,小楼的答案如有一双柔软的小手将他胸口的巨石被移开,由里至外的舒爽,整个人仿佛都轻快了几分。 呵呵。原来如此! 他忽然很想笑,心底的高兴就象装满水的桶,满了溢了,需要以笑的形式发散出来,于是他真的笑了,嘴角唇边眉宇间,生动的笑意令他整个人都如暖玉,散发着莹莹的光泽,呈现出无法掩饰又不夸张的灿烂。 “好笑吗?” 荣娇轻哼,板下脸。努力用冷咧装出一些城府与锋芒,却在不经意间,被羞恼的眼神出卖了真实的情绪。 “好,不笑。” 玄朗微敛唇边的笑意。将其尽数转移至眼底深处,清浅的声线放轻缓,满是浓浓的宠溺,莫名就有种旖旎的意味,令人脸红心跳。 荣娇被这样的声音与视线包围着,忽然就生出一抹羞涩的局促来。仿佛直到这一刻,她才鲜明地意识到,面前这被自己称为大哥的玄朗,是与二哥三哥完全不同的存在。 她象小孩子赌气似的,输人不能输了气势,佯装镇静,用十分高傲十分平淡的语气问道:“还有问题吗?” 那若无其事不耐烦的小模样,爱煞了人。←百度搜索→ 仿佛她之前的自白身世以及再早之前的有意隐瞒,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说完了也就是意味着此页翻篇儿了。 玄朗又微微的笑了,极浅极淡的笑,却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睿智如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小楼与池荣勇池荣厚是亲兄妹,这其实是一直存在而他不知晓的事实,揭开了这层关系,算不上是意外惊喜,因为人家本来就一直是兄妹,这层关系不会因为他不知道就不存在,也不会因为他知晓了就会发生改变,所以,着实没必要如此高兴。 而且,他还完全有理由对池家兄妹的隐瞒进行指责,什么与池二少池三少是莫逆之交,其实只是他们自家兄妹间的小把戏,做为唯一一个不知情者,他可以表示不满的。 可他的心底就是因此而多出一眼清泉,汩汩地向外喷涌着快乐的小水流,小楼,噢,不是小楼,她实际是池府大小姐池荣娇,玄朗知道这个名字,他还是觉得小楼好听,小楼是属于他的称呼。 “有。很多……” 比如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做生意?为什么传说中视妹如命的池荣勇池荣厚会同意? 比如传说中池大小姐是天生的药罐子,为何她生龙活虎还有一身好功夫?比如她现在要追去北境,她的两个哥哥到底知不知道? 她拼死也要赶到北境,到底是为了何事?池荣勇会有何种的危险,让她不惜以身涉险?还有…… “……但我不想说。” 潜台词十分的嚣张无礼,你有问题,想问也没用,我不想解答!我就不告诉你!这句话说得颇有些骄纵而旁若无人,与荣娇向来的为人处事大相径庭。 玄朗却一点也不生气,神色不变,眼底的笑意不减反增,好脾气地纵容道:“那,我们还是再说回去北境的事?” 其实这些也都可以不问的,知道她就是池荣娇,那些答案都不重要了,以前阿金有讲过池家大小姐的状况,串联起这其中的点滴,他大致可以猜出事情的起因与发展…… 这个可以有! 荣娇点头,不易察觉地轻了口气,自曝身份后,她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跟玄朗交流了,没有了身份的遮掩,一切都真实地呈现,那些应该符合池荣娇身份的条条框框好象突然就跳到了她的脑海中,莫名就拘谨了。 于是她就又习惯性地以冷淡蛮不讲理的方式处理,拒绝某些话题,绝不解释! 说来说去,还是不够成熟,不知道如何应对自己最不想面对的情形。 生命中有些相遇,出人意料,玄朗不是她事先预想过的剧情,在他知晓事实时的这一刻,她是慌乱的,因为在意而害怕他的反应不尽人意,于是就藏起落寞,用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态度来装点自己的面容,她的胆量与特立独行,仿佛都彻底换了解读的方式。 “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她有些不知道池大小姐应该怎么与玄朗相处。分寸之间该如何把握? 属于小楼的随心所欲游刃有余,仿佛阳光下的晨雾,正在逐渐消失,玄朗是小楼的大哥,可现在小楼成了池荣娇…… “明日,今天路就扫干净了,明日一早大哥和你一起走。” 玄朗好象根本没有察觉到荣娇的不自在,坦然自若,语气态度皆依旧,“现在,你需要与我详细说说你二哥的事情,你说,他会有生命之忧?”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同行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春光明媚,桃红柳绿,有阳光与花香做伴,春的温柔气息,沁入着人心,可以让最淡漠的心也卸下盔甲,万物复苏的欣悦充盈在空气中,暖暖的酥酥的,如此令人着迷与陶醉。 荣娇坐在马车中,车轮滚滚,行驶得快而平稳,她至此时,还有些迷糊着,仿佛春光太过温暖,她的思绪在熏然间失去了灵动。 一道悦耳的鸟鸣打破了车厢的安静,那阵阵婉转的啾鸣好象唤起了绿殳的好奇心,抑或是这好奇从起程时就一直都在,她只是在努力控制而已,她现在是哑仆,不能开口,只好慢悠悠地比划出几个手势: 姑娘,玄朗公子要去哪里? 是要与我们一道吗? 用完早饭要起程时,才发现同行的居然有玄朗公子和他的两名随从! 原先的一行七人成了十人,这没什么,本来与玄朗公子也是异乡偶遇,此处既是他乡,总是要离开的。 绿殳先前以为玄朗等人亦是今日起程,可为什么走了大半个上午,玄朗公子那主仆三人,还是与自己这些人是一路的?没有任何想要改行他路的动态? 难道他们也是要往北走?可,这也太巧了吧? 都说相逢即有缘,那这缘份也太深了些,栖城不期而遇,玄朗公子救下姑娘,他的属下救了自己等一行人,就已然是天大的缘份了,然后,再起程大家居然是同路! 绿殳并不知晓荣娇与玄朗之间发生过什么,她亲亲的大小姐并没有把玄朗救自己时的具体情形向她描述过,也压根没告诉她,玄朗不但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甚至连她的真实身份都一清二楚! 荣娇不想说,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类似鸵鸟的心态,她连自己最贴心的丫鬟绿殳也没有告诉,实在是太丢人太难启齿了,说自己来初潮弄脏了玄朗家的床铺。还被他误认为是受伤?还是说自己被他从浴桶后边捞出来时全身上下仅着两件小衣? 即便是绿殳,她也不好意思说…… 好吧,为什么她每次最狼狈最尴尬的时候,都会被玄朗看到? 荣娇看了看绿殳的手势。微微摇了摇头,玄朗没说,不,他其实是说了,但荣娇不太确定是他真说过了还是自己记错了…… 玄朗说。既然一定要去百草城,那就陪她一起去。 玄朗说,既然她认为她二哥会有危险,那就一起来解决。 玄朗说,既然是她想做的事情,他这个做大哥的一定会支持,虽然他不赞成她去百草城,更不赞成她留在那里。 荣娇不确定这些对话是不是真实的发生过,总觉得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后,玄朗还是这样待她如初。似乎有些不太真实。 她担心是自己这段时间压力过大,赶路太累,又骤逢险境,绝地逢生,大起大落间产生了某些幻觉。 于是,绿殳的问话,令荣娇的思绪再次回到了昨天,在脑海里仔细回放着说开身份后的那些对话以及彼此的神态…… 昨天,玄朗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除了神色间有些轻松愉悦外。并没有流露出别的异样,也没追问详细,仿佛就是与他分享了一件事,她说了。他听了微笑着发出一声轻“哦……”,表示自己知道了,并对她乐意分享的行为表现出适度的高兴。 是的,适度而有分寸感的愉悦,以及不夸张的讶然与意外,小小的吃惊既不会令荣娇紧张。又能体贴地照顾到她取露秘密后的复杂心理。 说出这样的秘密,玄朗若太过平淡,荣娇或许会感到无趣且无聊至极,继而生出无力与羞恼感,想想看,若是自以为是说了件隐瞒许久对自己是了不得的大事,对方却波澜不惊,面无表情,仿佛自己费劲心思藏着掖着的秘密,就与“天气不错”、“你吃了吗”没有区别,谁的心情还爽得起来? 若太过吃惊…… 嗯,会让说出秘密的人紧张不安,会重新判断考量彼此继续保持关系的可能性,亦会觉得对方太不成熟稳重,身为大男人,却不经事,一点出乎意料就让他大惊小怪,没内涵! 小楼可能对他产生的任何一点的负面评价,玄朗都是不允许的。←百度搜索→ 他的惊讶克制而恰到好处,从容,淡定,体察关照着荣娇的情绪,完全依照她的节奏而行,无懈可击。 知道了她是池荣娇后,在她明确表示出拒绝对此点进行交流后,他没有再追问任何与此有关的话题,而是将谈话的中心,重新回归到去北境百草城以及池荣勇的隐患上。 “……你应该很清楚,即便到了百草城,找到了池二少,你也不可能随时随地跟在他身边的,” 玄朗用淡定自然的语气说出了荣娇刻意忽视而一直不愿意去直面正视的问题。 “我可以扮做他的亲兵。” 只有亲兵才可以随行左右,这一点荣娇早就想好了。 “平时可以,行军打仗不方便。况且他一定是不同意的,会想方设法将你送出去。” 玄朗的提醒并非没有根据,荣娇知道以二哥的风格,即便自己偷偷地潜入到他身边,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内将自己遣送,别看二哥平时什么都纵容她,但在这样的事情上,是绝对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的! 二哥之前的行为早就说明了一切,从来不对她说一句欺瞒之言的二哥,破天荒的连缓兵之计及骗招都用了,皆为阻止她,追到百草城又如何? 二哥决定的事情,谁也动摇不了。 荣娇的脸色黯然下来,不甚有底气地说服自己:“总会有办法的……” “或者,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 玄朗清浅的声透着循循善诱的启示:“去百草城,混入军营做亲卫,目的是什么呢?” “是为了池二少的安全,不让他身陷险境……要做到这一点,不一定非要亲力亲为,因为你并不是最适合的。”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同意小楼去给池荣勇当什么亲卫,更不可能让她去军营,亲二哥也不行! 不过,以小家伙现在的坚持,他若直言反对,既没有反对的立场,反对亦是无效。 玄朗似乎没加思索,就自然而然地将此事视为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小楼成了荣娇而有所不同,仿佛身为大哥的意识已成为下意识的反应,无需刻意。 “这次的事,你做错了。你想想,为什么他要骗你,不带你一起走?你关心他,担心他,但在他的心里,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是不信你,或有意骗你。在他们眼中,没有比你自身的安全更重要的了,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应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进行的,你是怎么做的?如果昨天我到晚了,你想过后果吗?” “……” 玄朗的语气很温和,荣娇开始还想辩解反驳,慢慢地却沉默了,伴之而来的是自责懊恼与后怕,她知道自己冒失了,也知道玄朗这番话的良苦用心。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其实是一厢情愿,完全不妥当的,玄朗说的她都认可…… 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但凡有一线可能,她都要全力抓紧! 大哥那么聪明,似乎无所不能,如果他愿意帮自己…… 不由眼前一亮:“大哥有更好的建议?”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真言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好的建议? 玄朗微笑,他当然有,可她一定不会听——最好的建议就是她现在就跟着他一路回返都城,不要再去百草城,池荣勇那里,他会派人照看。 他出来有段时日了,事情也已办完,正好可以护送她一路返程。 她会听么? …… 这种建议只能想想,若真说出来,搞不好会惹恼救兄心切的小姑娘,若她恼了……玄朗表示自己还真怕她生气。 她每一次蛮横的发脾气,他都是无计可施,除了顺从还是顺从。 玄朗并不认为自己人生二十几年的温和无害都给了她,有什么不对的,任谁有一个这般古怪精灵的妹妹也会百依百顺,舍不得责怪半句吧? 难怪池家兄弟会如此爱护于她! 玄朗坚信自己虽然在先天条件上不如池家兄弟,起步迟晚不等于以后也追不上,以后他这个做大哥的,非但不会比她那两个哥哥差,还要更好上几分! 睿智的玄朗公子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哪来的信心,再说人家是亲兄妹,亲大哥另有其人是池府大少爷池荣兴,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干大哥,与人家的亲哥哥较得什么劲?任谁都会觉得这亲哥与义兄,完全是两码子事! 荣娇可不知道玄朗在想些什么,她还在扬着小脸,专注地盯着玄朗,等着他给出答案呢! 那副求知的小模样,像极了迷惘的小鹿,墨玉般的眼中闪过渴盼的光芒,专注而执着,仿佛是束阳光,将人温柔地笼罩在其间,粉色的唇瓣微微抿着,泄露了她的紧张与期待。 玄朗的心跳得有些快,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自从小楼成了小姑娘。又从小姑娘具体到池家荣娇,确定她与池家兄弟的真实关系后,一切都仿佛如发酵了的米酒,表面上看似没有变化。内里却有着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还是要待她好,还是待她如幼妹视若唯一的亲人,在这种一如既往的好里面,却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的轻快与愉悦。 很陌生的感觉,却让人心生欢喜。并为之雀跃。 “……一,派适合的人跟在他身边;二,是他自己的安全防范意识。” 小楼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其实这件事最关键点是池荣勇自己的安全意识,以他的身手与能力,即便是两军对阵,沙场征战,也未必没有自保能力。 “前者好说,你可以送人给他。找可靠身手好的或明或暗在他身边护卫,我会给你提供人选你来定夺,关键是你二哥的心理,我虽对他了解不多,也多少听过一两句,热血好男儿,又怎会不向往铁马金戈?横刀立马狂扫千军,应是他心之所向,刀枪本无眼,沙场哪有不流血的?若因为可能的潜在危险。就让他不要一无反顾勇往直前,我想,他应该是做不到的。” 荣娇点头,对呀。若非如此,直接不要让二哥来北境,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正是因为他一定要来,来了就一定会上战场,上了战场一定会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而如此英勇或许就会被派去执行某些危险任务。比如打前锋或孤军深入等,然后身陷险境,无法脱困…… “小楼,你是如何确定你二哥一定会有危险的?或者,有没有更详细的线索?” 比如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或是哪种可能的情形,等等,若能多知道一点信息,就可以事先尽量避免。 玄朗亲历过战场,自然清楚战争的残酷,上了战场,谁都有危险,没有不败的将军,没有不死的士兵,直面危险与死亡是最正常的心态,可是有面对危险面对伤残死亡的心理准备,不等于一定会有问题。 哥哥上战场,做妹妹的挂念安危是情理之中的反应,会有最坏的最消极的心理行为也是常情常理,但像她这种笃定自己哥哥一定会有性命危险的,甚至不惜千里迢迢上前线救兄的行为,却实属反常! 因何而断定呢?理由何在? 她应该是盼望着哥哥毫发无伤战功赫赫荣归而回,才是正常的…… 玄朗自认为对荣娇有一定的了解,正因为了解,他才不能理解。 “……” 荣娇沉默了,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就像之前她对二哥说不能到北境,去了会有危险,二哥并不在意,二哥理解的她所说的危险,与她想表达的不是一个意思。 而玄朗,他似乎是相信自己所指的危险有着具体的指向,不是出于担心而引发的对北境对战争广泛意义上的危险,可是,她要说吗?她应该怎么说?…… 关键是,她知道的并不多,除了一个战场失踪外,她什么也不知道…… “你相信,噢,不是普通寻常的算命算卦的……就是,有的人在某些事情上偶尔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比如做梦,梦见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荣娇决定有保留地透露一些,毕竟是二哥性命攸关的大事,她很希望得到玄朗的帮助。同时,她对玄朗又是信赖的。 “相信。” 玄朗很认真的点点头,所以,她是做梦梦到的?还是她也研习过占卜术? “咦,你相信啊?” 她听到的是什么? 打了半天的腹稿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荣娇的反应有些慢,略带些迟疑与不确定:“你真相信?不觉得是无稽之谈?” “这有何真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况且,占卜预知藏经书里颇多记载,梦而知前世,槐中有岁月,虽然稀奇罕见,不等于没有。” 玄朗淡定得很,就比如他自己,对于占卜之术,也略懂一二。只是窥探天机,耗费心血,未来还有天谴,完全亏本的生意,他素来是不算的。 只在非常时刻且心血来潮之际,才会动动龟甲。迄今为止,也只那么一回而已。 “……” 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在玄朗那里,都不是事儿? 荣娇看看他从容的神情,温润如水的双眸,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失落挫败,早知道他的接受度如此之高,她还费心思遮掩什么? “我最近一两年有时会做梦,有时会梦见以前小时候的事情,偶尔也会梦到陌生的事情,这些梦里陌生的事情,大部分后来会在现实中发生。” 重生是荣娇永远不会开口的秘密,纵使亲厚信赖如自己的哥哥,她也不想说出来。梦境是最好的借口与掩饰。 “有一次我梦到二哥去北境战场,捷报频传,立下赫赫军功……后来,他战场失踪,再无音讯……所有人都说他再难生还……” 想到前世真实发生过的这一切,想起自己的悲痛欲绝与绝望无助,荣娇的脸色极其的难看,眼圈红了,全身上下弥漫着悲恸与哀伤,“当时二哥还在京东大营,我以为只是个噩梦……后来,没过多久,二哥就说他要去北境,请调书已经批了……且闹得沸沸扬扬,倍受瞩目……” 这都是她那位无所不用的好爹爹!在背后推波助澜……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相伴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哥也会觉得我大题小做,不懂事瞎胡闹吗?” 因为一点梦境,她百般阻挠过二哥的决定,在知道二哥先走一步后,又蛮横无比地要挟了三哥,她曾以梦境为由,对自己的行为做了解释,可哥哥们并没有真正相信她的话…… 或者他们是相信了,却没有给予她想要的重视程度。 “不会!这不是胡闹,是做妹妹的本分,事关亲人安危,再多的慎重都是应该的。” 嗯,虽然他不知道那两位哥哥是如何反应,但一个“也”字很说明问题,聪慧如玄朗,又怎么会跳进这个坑里,做那二人的难兄难弟? 所以,即便他十分地不赞成她一路从都城里追过来的行为,却不会在知道池荣勇身份后,再提半个字——已经来了,再讨论应不应该有何意义? 既知她心意,帮她就好。 些微细小的行为更能带来难以想象的感动,比如一句话,一个微笑,一杯热茶一缕午后的阳光,都会成为最暖心的慰籍,玄朗的理解如此地善解人意,瞬间抚平了荣娇的不安与焦燥,有种名为感动的幸福,不经意间直达内心深处。 “……我以为,你会怪我不懂事,我知道这件事做得欠妥当……但是,我没有别的好办法……” 荣娇是个惯于反省的好孩子,有事没事先检讨自己,经常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已做过数次自我批评与自我否定。 如果有上策,谁会选不是下策的下策? “没事了,你二哥不会有事的……我来想办法。” 她仿佛怯生生含着歉意的表情,微红的眼眶还有沾在睫毛上那颗晶莹的小泪珠,细白如编贝的小牙用力咬着桃花一样的唇瓣…… 玄朗的心就软了,也乱了:“不哭啊,我们明天就启程,大哥陪你一起去百草城,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他不说还好,荣娇原本也没打算哭的,之前的那颗眼泪也不是新鲜出炉的。是先前那场小雨时枝头残留的一滴,可是听他用清浅好听的嗓音,耐心温柔地哄劝着,向自己保证二哥不会有事,荣娇的心就彻底不受控制了。那么多的委屈与酸楚还有丝丝的甜意,齐齐涌了上来,化作倾盆大雨,无声撒落…… 玄朗对上她的眼泪,似乎僵滞了一会儿,才略显紧张地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 他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对于哭着的女孩子更不知如何哄劝,他也从来没关心过这个,好象有资格能到他面前哭的。只有她一个! 应该劝她别哭呢,还是尽着她哭,直到哭够了为止? 无所不能的玄朗罕见地犹疑起来,拿不定主意只好先默默给她擦眼泪…… 她是水做的吗?泪水来势汹汹,丝质的手帕没两下就沾满了泪渍。 玄朗无声地叹气,心疼无措之下,没多想,下意识地长臂一伸,将人搂在了胸前,一手环着她的肩头。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任她涕泪滂沱倾洒在自己的胸口衣襟。 不知该劝哭还是劝她不哭,干脆低低地唤她的名字:“小楼,没事了……乖。←百度搜索→不会有事的……” 刻意压低放缓的声线迤逦,令人着迷,在荣娇的耳边徘徊,愉悦而舒服,仿佛有他在,就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前路。有他在,再艰难的前路,也能成为坦途,再黑暗的地方,也有光明一片,有他在身畔,永远不会再担心风雨…… 荣娇就这样哭啊哭啊,然后……与玄朗边说边哭,最后哭累了…… 揪着玄朗的衣襟睡着了。 然后,她醒来时已经睡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绿殳守在一旁,说是玄朗公子抱她回房的,她昨日受了寒气,身子有些发低热。 眼睛肿,头也疼,这是因为哭久了的原因。 再然后,她起来用了些吃食,喝了药,又睡了……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身体已经恢复如常,用了早膳,大家就一起启程了。 所以,玄朗说会帮她,会帮二哥,是真的了? 荣娇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看去,果不其然,那道清雅的身影就在马车侧前方,在她看过去的瞬间,马上的骑士仿佛背后有眼睛似的,心有灵犀般地转头回眸,在半空中碰触到荣娇的视线,如水的眼眸就浅浅地晕开,里面恍惚间游动着数尾名曰欢悦的小鱼儿。 荣娇微愣了下,没想到玄朗这时会回头看过来,心情忽然就大好,眉眼弯弯,将帘子拉开更多,笑眯眯地冲他挥挥裹成包子的手…… 玄朗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复转身,骑在马上的腰背挺直如涧顶青松。 荣娇会心一笑,表情甜蜜,放下帘子,对绿殳也是对自己笑道:“嗯!大哥会陪我们一起去百草城找二哥的!” “真好!有玄朗公子一起太好了!” 绿殳兴奋地比划着,表达自己的激动,她对玄朗也有着种莫名的信赖,在发生了聚仙客栈的可怕事件后,绿殳心有余悸,心底的惶恐与自责无处倾诉。 说到底,她只是个普通的小丫鬟,在此之前的一年前,每日都呆在三省居里,连池府的大门都没有出过几次,虽然大小姐练武时她们几个丫鬟也跟着一起练,但更多是陪大小姐的,算不上多用功也没练出什么名堂。 一切的变化都从一年前大小姐病好之后,大小姐有了另一个身份——小楼公子。 她之所以被挑选成为小楼公子的伴当,不是她能干沉稳遇事机智,亦不是她的身手在几个小姐妹中拨了头筹,原因只有一个,大小姐信得过的一等大丫鬟中,她的长相最普通,浓眉大眼偏阳刚,身材平板,前后不凸,最适合扮小厮。 她喜欢跟着小楼公子在外行走,每一天的见闻都是与做丫鬟时完全不同的,她喜欢这种生活,对大小姐崇拜得无以复加,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能干,不至于成为小楼公子的累赘。 这次出行,栾默默百般不赞同,却拗不过大小姐,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将姑娘照顾好,用心服侍,结果呢,这一路上,倍受照顾的那个反倒是她! 她这个假小厮真丫鬟却比主子还要娇气! 主子身陷险境,她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绿殳的心情可想而知,懊恼自责愧疚自卑将她深缠其中,对自己的极度不自信,令她对接下的旅程充满恐惧与担忧,这种不安全感时刻折磨噬啃着她的心,结果忽然云开见日,玄朗公子居然会一路同行! 绿殳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这下好了!以玄朗公子对小楼公子的爱护之心,姑娘安全了! 有他在,回程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麦子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有了玄朗三人的加入,一切都不同了。←百度搜索→ 同样是走走停停,赶路打尖,画风却已然大不相同,原先荣娇等人是行色匆匆,满面风尘,现在每日的行程相差无几,却多了几分游历的闲适。 同样是指向北方的那条路,同样经过村庄经过田野,在玄朗的指引下,荣娇从原先的闷头赶路,到边走边看,体味着各种各样的人生,眼界愈发开阔,不知不觉间积累了经验,增长了见识。 在无人的旷野,驭马而行,除了迎面而来的清新的风,还有肆意的云和寂寞的远山;行进在花树下,一阵柔风吹过,落英如雪片一般细细软软地飘落,瞬间就明白了 “花飞雪”是一种多么飘逸出尘的意境…… 光秃秃的石山上,唯有一棵虬枝苍松独自苍翠,努力将生命的绿意舒展到更多更远的空间…… 阿金安排行程的能力简直令闻刀崇拜,在疲惫**之前总是有一家饭馆或茶摊或村居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视线之中,从不会因误了时辰错过了宿头,更不会遥遥地眼睁睁看着城门一点点关闭而遗憾地望尘莫及。 “金哥……” 做为一个有理想的有追求的小厮,闻刀立马将阿金视为学习的偶像,金哥长金哥短,各种马屁随手施放,就差直接抱大腿了,就连李勇,虽比闻刀矜持了许多,敬佩与拜师的心思却更甚于他。 相比被闻刀李勇几人围绕着的阿金,玄朗的另一名随从麦子就安静许多,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存在感,若不是玄朗只带了他与阿金俩人,人数太少,一开始就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在,无法彻底完全地忽略,但也仅仅如此。 若不刻意寻找,似乎永远想不到他的存在。 明明那个人影一直都在,却莫名就会被忽略掉。仿佛是阳光下的影子,谁都知道只要有光就会有影子,但极少有人在平常情况下会去注意影子在前在后或今天影子有没有跟着自己一起出现…… 麦子就象影子,存在感透明。不经意间就被忽略遗忘。 “……在看什么?” 玄朗见荣娇盯着某个方向出神了好一会儿,不禁关切地问道。 彼时他们正在路旁的茶摊小憩,茶摊设在一棵大柳树下,丰茂的阳光从新萌的嫩叶间投下,星星点点的金斑有些落在了暂停小饮的行人肩头。有些落到了粗朴的木茶桌上,更多的被毫不吝惜的洒在地面,被踩得硬实的泥土地,也有了明晃晃的光彩。 “看麦子。” 荣娇收回视线,笑眯眯地看了玄朗一眼,目光继而重新转回原处。 “哦,我以为你会象他们一样好学……” 玄朗也看向与她相同的方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他所说的他们亦在麦子的那边,以阿金为中心。以好学生闻刀李勇等人为边线,围成的小圈子。圈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还缀着个小尾巴,那是绿殳。 那是每逢歇息时由阿金主讲的江湖经验现实示范课,因为今天的午饭计划在此处野餐,阿金指挥着,正在进行分工,一伙人说说笑笑,格外兴奋。 “我本来就很好学!” 荣娇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说得她好象在逃课似的。对于阿金传授的那些经验,她每晚也有认真向绿殳打听学习过,好不好? 是谁在她第一次准备挤过去听时,出言劝阻的? 说什么她若过去。闻刀李勇几个护卫都会不自在,反而会耽误了他们的正事,这些事情他们学会了比她学会更有用处。 荣娇认为还是玄朗想得周到,别人不说,闻刀肯定要受拘束…… 于是放弃了自己的打算,每回都与玄朗一处。优哉游哉谈天说地,袖手旁观。根本不知道这人阻止自己过去的真正原因有多复杂! 玄朗绝对不会承认,不想她用崇拜的眼神看阿金,不想她与护卫们身体距离太近,不想她那双素白的小手去试着埋锅灶饭拣柴挖野菜…… “先生忘了,学生可曾少交过作业?” 逼着她读书写文章交作业的先生一直只有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是玄朗。 “麦子,他很不错,他与阿金职责不同,不需要引人注意。” 玄朗笑笑,将话题说回到麦子身上。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愈发了解荣娇,愈觉得有意思,她是个矛盾体,有时候如男孩般爽朗、豪迈、大气、仗义,充满着火热刚强,有着令他欣赏的决断、坚持和毅力,有时候却又敏感细腻温柔善解人意,但娇蛮任性起来,又霸道的没道理可讲,完全没办法沟通! 你要说她任性不讲理,她的任性又是分轻重场合的,从来都只在细微的小事上,有正经事时,她比谁都理智果敢。冷静沉着。 她的话,有些是要认真听认真回答的,有些是口是心非,需要经过判断分析之后,再做出回应,而还有一些,是不需要回答的,只需要认真地倾听或者笑而不语,若是回答了…… 嗯,一定是开口即错,愈说愈错,说多错多,最后割地赔款好话说尽,她还是一副委屈的要哭了的表情,搞得玄朗事后自责不已,都是他嘴笨,不知道怎么与娇软软的妹妹相处,再想想当初见到的池荣厚与她的相处情形,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做得不称职,比她那个三哥差多了…… “他是暗卫?” 荣娇没把握地猜测道,暗卫应该在暗中保护,他却是直接暴露在人前的。 “聪明!以前做过暗卫。” 玄朗赞许道:“身手不错,曾在军中做过斥侯,有行伍经验,忠诚可靠,我想让他在池二少身边做亲卫,你看如何?” 麦子一直是他身边的暗卫,在他所有的属下中,近身功夫是最好的,曾效力于军中,对行军打战不陌生,派去保护池荣勇,是他斟酌之后精心挑选的上佳人选。 “不要!” 出乎玄朗的意料,荣娇居然立刻摇头否决了。 “噫?理由呢?他哪里有不足,你觉得不好?” 小楼居然没看上麦子!玄朗很想知道理由,备用的人选他还有几个,综合能力都要比麦子逊色一两分。 还有关键的一点,他没有与荣娇讲,麦子与北境驻军的将领有交情,可在关键时分避免池荣勇因某些人为因素而陷入险境。 玄朗在军中呆过,当然知道军功面前,人人心动,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或愿意去真刀实枪的拼搏,跟在后面待别人将果子摘下时再明正言顺地抢走,人性本恶,这种阴险小人,无处不在,军中亦然。 池家乃军中新贵,在边军中没有影响,更谈不上势力,以池荣勇的英武,建立军功是妥妥的,能不能顺当当地拿到手,又是一回事。 既是战场失踪,要防的不仅是身前,还有背后。 往往,背后下黑手的不是正面的敌人。 “他很好。没有不足。” 荣娇的眼睛很亮,仿佛孕育着天上繁星般的璀璨,透着沉稳与真诚:“若他跟了二哥,那你呢?” ++++++++(未完待续。) PS:抱歉今天更晚了,昨天工作上临时有点急事,出了趟短差,刚回来,二更在八点左右,谢谢亲们支持。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互暖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你呢?谁来保护你? 简短而自然的问句,甜糯低柔的嗓音,轻轻响在玄朗的耳边,仿佛银瓶乍破水浆进,瞬间涌起的暖流由内而外将他席卷其中,突然而至,措手不及却又惊喜感动。 难掩心中的暖与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看着他,目光清亮轻盈,直白通透,他也低头看她,眼眸黑而幽深,内有碎芒璀璨,神秘而诱人。 两道目光对视着,风吹过,柳枝轻摇,空气中渐渐生出散发着花香的暖意。 “……我们另换一个人吧?” 在这场凝视中先收回目光的是荣娇,玄朗的眼眸太过灿烂,内容太过复杂难懂,对视久了,竟有种灼目的感觉,荣娇不确定他是否因为好心被拒而生气,语气中不无商量之意:“不用麦子,你之前说过有几个人选的。” 她最后的半句语气略重,表示强调。 不是全盘拒绝,只是,换个人,而已。 荣娇被玄朗幽黑的目光盯看得心里发虚,他向来是温润随和,从未有过侵略性的言行举动,这般紧盯着她,是几个意思呀? 又不是不知好歹不接受他的好意,她也是为他着想好不好? 那个麦子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暗卫,现在忽然由暗转明,一定是因为他决定将麦子送给二哥,才让他提前出现的,目的应该是让她多熟悉几日,也好放心,毕竟这个人是她要给二哥的,不可能以玄朗的名义送。 “不选麦子,是因为,担心我?” 因为他,也需要? 玄朗知道自己这句话问得太傻,这种不可置信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麦子本来就是他的人,他不应该有感动的。可忽然就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虽然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淡定,但心里的紧张与颤意,只有他自己清楚。 “……池二少应该比我更需要他。” 天知道这句貌似淡定的话是如何艰难地吐出口的…… 若是她意识到这一点又应下了呢?他应该没什么舍不得的。毕竟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可是,莫名就有些不希望她是这样的反应…… 玄朗的心田长了一片杂草,乱而丰茂。 好象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期待什么…… “那也不能这样做啊,二哥是需要。但你也需要啊,我是要二哥没事,但若是把你最得力的暗卫借给了二哥,那你呢?二哥对我很重要,你也一样啊……” 我想让你帮我,但不是要你将自己的安危放置其后,荣娇虽无意打探玄朗的真实身份,但他身边的人如岐伯如阿金如麦子,都是这般厉害,想来他并不是普通人。需要暗卫保护的,就说明他可能会有潜在的危险。 “你和二哥,我都不想有事。所以不要麦子,你另借人给我。” 语气因为理所当然毫不见外,愈发的具有力量,只在霎那间便催开了玄朗心中欢快喜悦的花朵,一路怒放至喉间,他眼底的光芒愈发璀璨,表面上却依旧是从容淡定的样子:“我不会有事的……我身边还有麦子这样的暗卫……” 不过,比他稍逊一点点而已。 “大哥。我看起来很好骗伐?” 荣娇毫不客气地揭穿了玄朗的底细:“你走到哪里都带着阿金,看他俩的配合就知道,麦子是在暗的,阿金是明的。还说他不重要?若是象他这样的你手下有好几个,那为何不带别人却要带着他?” “……” 玄朗虽然有点小尴尬,却不会真表露出来:“嗯,观察入微,有进步……” “大哥,你不要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谢谢你,小楼。” 玄朗忽然轻声道了句谢,他看着荣娇,眼神温和淡定。 谢谢你能关心我,那份纷涌的温暖和感动席卷着他的心,让一贯风轻云淡不动声色的他,眼底有着丝丝的酸涩。 “我不会有事的,想想看,你一路奔波而来是为了什么?沙场无情,刀枪无眼,有麦子在,至少能多几分保证……我找不出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我毕竟不会象池二少那样身涉险境,有其他人暗中护卫,也就够了……再说,我并非身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若真有危险,自保尚有余力。” “……这件事你要听我的安排,乖……” 最后一个“乖”字,好似一声叹息,百转千回,缱绻旖旎,仿有余韵盈盈绕耳。 荣娇的小心脏似乎被一根小羽毛轻拂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类似“乖哦要听话”这样的短句她从小听哥哥们说到大,再平常不过,从来没有这次入耳的感觉,暖暖的,柔柔的,心都跳漏了半拍,象是被捧在掌心中的珍宝,还有一点在哥哥们面前不会有的小小的羞涩。 在他灼灼的注视下,她忽然有些小别扭,不知道怎么回事,跟玄朗相处了这么久,这一次却好象忽然有些不一样了,这种感觉,与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不同,与哥哥们也不同,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全新的感觉。 “那,那你真的不会有问题?” 她忽然有些局促,半垂了头,穿着小牛皮靴子的脚尖来回无意识地磨蹭着地面。 “不会。” 玄朗含笑注视着她蓝色的束发巾…… 即使有事,也不会是因为这个,不过,都没关系的。 他想起在栖城临行前,与阿金的一番对话。 “……公子,您真的要陪小楼公子一起去?” 阿金眼里是明显的不赞成:“池荣勇在白草城,整个北境局势风云诡谲,您这个时候出现在那里,若是露了行迹,恐怕会引人多心……” 特别是龙椅上的那位,不能不多想! “没关系,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多想少想是他们的自由,当年他既选择急流勇退,多年闲云野鹤不问政事还不能令某些人放心,那也没办法,他总不能为了别人的安心,找根绳子结果了自己吧? “属下可以护送小楼公子,保证毫发无伤将他送到池二少面前!” 阿金主动请缨,安全护送小楼公子到白草城,对他是没有难度的任务。 “然后呢?” 然后? 阿金目露不解,然后看他的行程啊,他若小住几日,就等他叙完旧再护送回程,若他要逗留一段时间,他等不得没关系,还可以派别的人手,无论如何,都会将小楼公子安全护送回都城的。 “她不会轻易离开的,若不亲自跟着,我不放心。” 阿金哪里知道小楼的目的?她心里压着的那副隐形的重担,不会轻易卸下的,谁都不能给她确切的保证,池荣勇自己也不能,因为这不是个人主观意识能够决定的事情。 他心疼,不舍,更不放心她到了白草城后的决定,说了要与她一起解决的,无论如何,也要陪她一起,见见池荣勇,有些事情也要提前部署防范。 “要多心的,不会因为我不去百草城就安心,我已经告诉小楼要陪她了,至于其他的别人,谁管他们怎么想?麻烦还怕多?” 是的,他从来不怕麻烦,所以,不管小楼的麻烦是大是小,全都由他接下。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会面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百草城。 辽阔的荒野尽头矗立着一座黑色的城池,与荒野的广袤相比,城显得很小。 黑色的城,安静地沉默在明亮的阳光下,护佑着这片大地,凛然不可侵犯。 荣娇骑在马上,莫名感动,然后莫名有种近乡情怯,她从都城出发,千里迢迢,为的就是这座城,这座城的一个人,她的二哥。 嗯,想到二哥见到自己时可能的表情,荣娇就不禁头疼,兄妹抱头痛哭类的戏码,绝对不是自家二哥的风格,见到她出现,二哥向来冷峻的脸,肯定直接成了皑皑雪山! 不知道撒娇耍赖管用,还是拉着他的袖子无声的掉眼泪,更能快速令他没辙? 荣娇拿不定主意。 “我们先进城住下,你休整一夜,明天再去军营找池二少。” 玄朗已有打算,不想让她进城直奔军营找池荣勇,不过,他倒是不担心池荣勇会把小楼怎么样,不管那做二哥的有多惊吓,有多大的火气,在看到她明显削瘦变黑的小脸后,都只会剩下心疼。 因是边城,进出城门盘查地要比其他地方严格了不少,不过小楼公子的身份路引早已经过一路无数城门的考验,荣娇倒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有问题。 百草城是座军城,居民不多,且多是驻军家属,一条南北中心大街,临街两旁开着铺子,阿金没有带大家找客栈,不知他何时在城里租了处宅子,不算很大的二进院子,提前有人打扫过了,干净整洁,内院最好的上房毫无疑问,又是给了荣娇主仆。 就知道会这样!公子真是惯孩子!这是要将小楼公子当娇小姐养? 阿金暗自腹诽,这一路上,公子对小楼公子的照顾简直令人发指,他跟了公子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有那般精心照顾过谁! 话说,这是养闺女还是供祖宗啊? 哪有这样待弟弟的?再说人小楼公子年纪虽小,行事却成熟大气,哪里又需要公子事无巨细地照顾? 对于玄朗的决定。阿金从不会置疑,虽然此次百草城之行,他有些不解。关心小楼公子就罢了,现在连他朋友的事情,公子也当成了自己事来做。先前是为了池三少拜师,公子用掉了庄大师欠的人情,当然,那个庄大师对池荣厚这个弟子很满意,人情后来还是不算了…… 这回又是池二少,眼下的局势,公子出现在百草城,实在不算明智之举。 又不是了不得的大事,何必要亲至呢? “……话真多!胆子却变小了!” 玄朗轻笑,语气淡然:“怕了?” “属下怎会怕?” 阿金最受不得这个。他是关心好不好,哪个会怕? “属下是担心,您把小楼公子惯坏了!养成温房里的花朵了!” “……有吗?” 玄朗认真了,他已经很注意了,狠下心放手让她自己去飞,难道还是不够? “那您现在在做什么?” 对上玄朗认真思索的眼神,阿金真想抚额,睿智英明的公子啊,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与玩笑话,您居然没听出来。还当真了? 不过,这是人家小楼公子与池二少之间的事情,您这半夜潜军营代俎越庖,真的好吗? 彼时夜色已起。荒原上吹来的风带着寒意,玄朗与阿金正隐藏了身形,在去往军营的路上。 “……!” 玄朗瞥了他一眼,明显嫌弃的眼神,噎得阿金一缩脖,不就是要去找池荣勇吗。谁不知道!抢在小楼公子与他见面之前会面,也不知是几个意思! 弟弟的朋友,又得着这般谨慎吗?又不是老泰山考校女婿! 阿金总觉得自家公子遇到小楼公子的事,就各种紧张在乎,各种古怪莫名,说实话,他真怀疑过小楼公子的性别,可一来自家公子从来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小楼公子即便是个女子,也不是能令公子青眼相看的理由,况且,初次相逢时他也在场,并无预谋; 二来他仔细看过了,小楼公子没有耳洞,据他所知不扎耳洞的女子是鲜少有的,哪怕穷苦人家没钱买耳饰,插两根草枝也要打耳洞,这是习俗。 小楼公子的耳垂白嫩饱满,却没有一丝打过耳洞的痕迹……额,还有喉结,他似乎也没有……不过,这个年纪的少年,没有喉结与胡须也是正常的…… 其实阿金没将心思往女子方面想,关键还是缘于对自己公子的了解,公子向来对女色不喜,若小楼公子是女子,他一定避之不及的,断绝来往的,哪有对着假小子嘘寒问暖的可能? 阿金就这样掉在自己事先设定的坑里了,不然,以他洞若观火的眼力,应该是有可能发现荣娇的底细的。 …… 营房里,池荣勇还没有睡,卸了甲衣,坐在灯下全神贯注地读兵书。 他侧耳凝神,似在思索书中内容,却忽然对着空气出声:“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语调平静,面色如常。 “池二少果然名不虚传。” 伴着一道清浅的嗓音,屋里多了一个人,清雅如水,举止斯文,脸上带了丝歉意的微笑,仿佛是对自己半夜突兀地出现,惊扰到了主人而不好意思。 “你是何人?所为何事?” 池荣勇对他的突然出现以及那丝不知真伪的歉意,没有半分惊讶,甚至连姿势与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依旧语气冷漠。 “我是玄朗。” 玄朗? 娇娇的朋友?小楼唤做大哥的那位? 池二少如冰山般的俊脸闪过一抹暖意,放下手中的书策,站起身,抱拳:“久仰,请坐。” “多谢!” 玄朗暗中对池荣勇的冷静点赞,从容不迫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池荣勇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白水递给玄朗:“无茶,将就。” “无妨。” 玄朗淡定地接过杯子,静坐不语,态度悠然,任由池荣勇上下打量着自己。 池二少毫不掩饰自己目光中的审视与探寻,对于这个叫做玄朗的人,从他与自己妹妹相识那天起,他就想见见了,囿于各种原因,一直未能如愿。 不想今日在百草城,他竟以这般突然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营房中……池二少想起弟弟荣厚对玄朗的评价,冷沉的眸色不由又深上几分。 荣厚那次就拜师之事宴请玄朗之后,曾说过:二哥,玄朗太深不可测,非你我现在能及,若其怀有他意,妹妹与他交往,十分地不妥。 深不可测么? 池荣勇冷咧的目光一遍遍扫过面前人,不由赞同自家弟弟的认知,面前这个安静坐着,任由自己打量的男人,不出一言,自有渊渟岳峙之势。 单就气度而言,与之相比,自己确实青涩不如。 池二少从不妄自菲薄,也从不自大无天,不如又如何?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夜访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相对无言。 如果忽略掉这二人之间无声的交锋,这会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布置简单的房间,墙上挂着乌木弓,墙边的衣架上盔甲闪着寒光,粗糙古朴的松木桌椅,样式普通的粗陶茶器,沾染着层层蜡泪的黄铜烛台…… 画面的中心就是灯下分坐两端的俊彦公子,同样的风姿过人,同样的俊美无畴,只不过二人的气质却大不相同,一个冷咧如刀,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锋芒毕露,如长枪挂雪,一个山月俱寂如空谷幽深。 静静地端详了好一会儿,池荣勇才收回目光,神色不动,道了声“久仰。” 玄朗安之若泰,以同样的两个字回敬于他。 久仰,对于彼此而言,是最确切不过的描述。 对池荣勇而言,知玄朗其名已久,对他与自己妹妹的结交之细节,无不详知一二,虽不见其人,却并不陌生。 是妹妹的朋友,妹妹女扮男装结识的唯一的朋友,池二少还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将自己妹妹视为幼弟,相待以诚。 池二少之于荣娇,亦兄亦父,说荣娇是他一手养大带大的,毫不夸张,对妹妹认可的异性朋友,在放出善意的同时,审视与考量乃无意识的自然举动,此乃妹控本能反应,不在于对方对自己的妹妹有无别的想法。 玄朗不动声色任他打量的同时,也在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他,对于池家的这位二少爷,他以前有过耳闻,风评不错,但不曾引发他的关注,不是池荣勇不够优秀,而是他自己没那份心思…… 是从何时开始关注他呢? 玄朗几乎不用想就记得,自然是知道小楼与池家兄弟交好之后,想起自己曾经对池二少的误解与怀疑。素来心如磐石不为外物所动的玄朗公子也生出小小的不自在,嗯,难怪小楼当时反应大,实在是因为他想差了…… “玄朗公子所为何来?” 池荣勇不认为玄朗是无聊地心血来潮。大半夜的突然跑来找他寒暄叙旧的,况且,两人素未谋面,也没什么旧可叙的。 只因为某个人的存在,彼此才有了联系。 “为小楼而来。” 池荣勇向来话少。除了对自己的妹妹外,甚少有长篇大乱的时候,玄朗看似温和,实则比池荣勇还不好接近,温和之下是常人难以逾越的客气与疏离,也就对小楼是特例,所以二人的对话是极其的简洁。 娇娇? 池二少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瞬间就变了颜色,自从他骗了妹妹起程来百草城后,心里一直不踏实。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得知真相后,会是如何反应,不知会不会气恼地红着小脸偷偷抹眼泪……然后骂自己是坏蛋骗子,从此再也不相信自己了…… 百草城跟都城太远,池荣厚得知妹妹去找二哥后就即刻写了信发出来,但走驿路的信,没有荣娇的脚程快,直到现在,她人已至百草城,池荣厚报讯的信还在半路上。 “她怎么了?!” 结合着之前自己的不告而别以及玄朗深夜出现。池二少的心头立刻塞满各种不好的念头,声音因过度的关心与紧张,隐约带着一丝颤意。 “她来找你,住在城里。” 玄朗淡然的一句话。却引得池荣勇面色剧变,“什么?她在百草城?!在哪里?” 这个不要命的小丫头,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还有荣厚呢?荣厚怎么不阻止她,居然放她独自远行? 池二少的心头尤如猝不及防间被投了块巨石,砸出惊涛骇浪,他想过妹妹会不高兴会有所行动。却没想到她居然会跑来找自己! 只是……他清冷的眼神看向玄朗:“玄朗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娇娇是与他一路来的? 池二少的眼神顿时就变得锐利了起来。 “路上偶遇。” 玄朗也没隐瞒,将自己与荣娇在路上的相遇,一五一十全部讲给了池荣勇听,池二少听到妹妹身陷险境,虽事过境迁,知晓荣娇最后无恙,却仍是后怕不已,对恨不能将那所谓的哥佬帮立斩马前。 “多谢玄朗公子援手,救小楼于水火。” 池二少心有余悸,幸而遇上玄朗,如果没有遇到呢?不由万分自责懊恼,娇娇这个小丫头,一直是倔强得很,当初百般阻拦自己来百草城,又非得跟着一起,自己早应该想到她可能会偷跑出来,既然如此,还不如别骗她,带她一起来……实在不行,就安置在城中,等过些日子再慢慢劝她回都城…… 唉,当初他还是将事情想简单了! 处理得不妥当,这个小丫头,不知不觉间胆大居然这么大了! 池二少心中百味杂陈,生气、恼火、担心、后怕、自责、懊悔中又透着分与有荣焉的骄傲,他家的娇娇长大了!主意正了! “份内之事,池二少客气了。” 玄朗知道池荣勇与荣娇的关系,却不愿领他的谢,具体因为什么他自己还没来得及细细分析,下意识地就挡了回去。 “池二少可知她因何要来百草城?” 说出小楼的遭遇不单是为了池荣勇心疼,玄朗另有目的。 “她是为你而来。” 不待池二少回答,玄朗已经给出答案:“她担心你,不惜千里迢迢,以身涉险。” 若是仔细听,会发现玄朗公子淡然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不爽,理智上玄朗明白自己没有生气或发表意见的立场,那是人家兄妹间的事情,如小楼所说,池荣勇是她的亲二哥,但心理上,对于她不顾自身安危不管不顾就跑来百草城找池荣勇这件事,他很不高兴,连带着对池荣勇也有丝迁怒——明知她的性子,还骗她?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哦!” 池二少无言以对,他本就不善表达,又与玄朗不熟,任心底思绪万千,神色间却一片漠然。 娇娇来了!…… 池荣勇将心里的决定干巴巴地说出来:“多谢你的告知,我明早就去看她。” “你打算怎么做?” 玄朗不介意将事情讲得更透彻些:“她担心你的安危,不会轻易离开的。” “……我会让她尽快回都城的。” 这里不是娇娇呆的地方。池荣勇又疼又怒,对妹妹的胆大妄为简直要气炸了肺,若是荣娇在他面前,少不得要拽过来她来好好教训一番,但当着玄朗的面,他不会说自家妹妹一个不字,“她素来懂事。” “既来她素来懂事,你就不好奇她这次为何如此任性?” “她没有任性。” 池二少听不得任何人说妹妹的不是,哪怕是来告知荣娇行踪的玄朗也不行:“她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说你会战场失踪,生死未卜……” 玄朗突然冒出的实话,颇有石破天惊的效果,池二少陡然僵住了,你说什么?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相惜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什么?! 池二少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娇娇梦到他战场失踪了?! “你怎么会知道?” 妹控的脑回路完全与常人不同,池二少找回意识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对妹妹的梦有所表示,抓的却是另一个重点,对于传话的玄朗警觉地问道。 娇娇的梦,他怎么知道的? 娇娇连做梦这样的事都会告诉他?! 池二少表示这个不能接受,虽然这个原因很好地说明了妹妹在知道他要到北境时的各种激烈反应,但!她当时只反复阻止,并未向自己说明原因,虽然是做梦这样不靠谱的事。 玄朗凭什么会知道? “听她说的。” 玄朗非常淡定,这种淡定在池二少听来,可以用一种称之为“漫不经心”的语气来形容,异常地刺耳,不是她说的,难道你还能去到她的梦里?显摆什么?! “这不是重点,” 毕竟是小楼的亲哥,玄朗清楚见好就收,不能太过惹恼对方,迅速转移了某位吃憋的二哥的注意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担心现实中你会有不妥,她之前与你说过要做你亲卫的事情,是认真的。” “你想说什么?有话直言。” 池二少是聪明人,一早也猜到了玄朗深夜前来,绝不会只是为了传个口信儿,他既然这些日子陪娇娇一路,或许有好主意。 虽然池二哥对于玄朗一个外人居然连妹妹做梦的内容都知道,内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爽的,但他向来是讲道理的,亦能体察到玄朗对于荣娇是真心相待的,与妹妹早日离开百草城的大事比起来,这些许的小不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 听完玄朗面授机宜,池二少俊脸冷漠如冰山,看不出喜怒。玄朗也不急,静静地等着。 “好,听你的。” 池荣勇若有所思不是为了玄朗的提议,而是思索他做这个提议背后的含意。清冷地眼眸认真地打量着他:“你很关心小楼?” “……” 玄朗笑了笑,似乎这是一个答案早就确定,没有意义的完全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我会照你所言行事,小楼回京还需你费心。” “应该的。” 玄朗的语气甚是理所当然,本来么。护送小楼回京是他的份内事,不需要池二少的格外嘱托。“池二少乃信人,莫要再骗小楼。惹她伤心。” “何出此言?!” 池二少的脸色顿时黑了,他何时欺骗过娇娇? “不是答应带她一起的吗?” 玄朗绝不会承认他是故意说这句话的,故意让某个人的亲二哥听出端睨的。 “你说什么?” 这其中的意有所指,池二少想忽略都不可能,想到某个最不希望出现的猜测,二少的声音愈发冷漠了几分:“你知道什么?” “应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玄朗一派从容。 什么叫应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池二少的眼底多了几分惊疑,他已经知晓小楼的真实身份了? “池二少尽管放心,我对小楼从来只有善意。绝无他图。想来你不会拒绝多个人真心待她吧?” 玄朗察言观色识人知意的本事已近炉火纯青,一眼就看穿了池荣勇的心思,知晓他的软肋所在:“你远在百草城,鞭长莫及,池三少春闱后要随庄先生离京游学,行踪不定,小楼若有事,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责无旁贷。” 池荣勇眸色莫测,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扯出一抹淡极至无的笑意:“能遇到玄朗公子,是小楼之幸运,她一直想与玄朗公子义结金兰,正式结拜义兄。不如明日由我做个见证,了她此番心愿,不知玄朗公子意下如何?” 想做我们娇娇的大哥,对荣娇绝无他图?好呀,我成全你。 池二少这番建议可谓堂堂正正,情理之中。交情到了,感觉对了,插香结拜为异姓兄弟,乃水到渠成之举,见惯风云的玄朗一时竟无言应对。 按说他应该欣然应允,以前他自己亦曾不止一次动过这样的念头,后来放下此念,不是不想,纯粹是怕给小楼添麻烦……可那些麻烦,细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都能解决。 眼前提议的人,是小楼的亲哥哥,这表明他的认可,若换做以往,玄朗应该是高兴的,可现在,他心底对这个建议有种莫名的排斥与抗拒,他想陪伴在小楼身边,想关心爱护她,却不想以这种身份…… 不以结义大哥的身份,要以哪种身份……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玄朗的脑海,没等他细想,这突如其来的灵感在瞬间又消散无踪。 “不愿意?” 池荣勇仔细察看着玄朗的神色,不放过任何的细微变化:“高攀了?” “说笑了。” 玄朗淡然一笑:“只是觉得那些俗套形式并不重要,朋友相交,贵在真心诚意,绝无高攀低就之说,我素来相信日久见人心,有没有插香盟誓这些,与情谊真心并无关系。” “受教了。” 池二少素来话少,淡漠的语气听不也真假,“如此说来,玄朗公子是愿意做小楼一辈子的大哥了。” “……” 这句话语调平平,听起来极为正常,说得意思也正确,入到玄朗耳中,总觉得池荣勇仿佛意有所指,似乎在说到“一辈子的大哥”这几个字眼时格外的轻缓。 “放心,我自会护她一生。” 玄朗回了句是似而非的承诺。 不管是不是一辈子的大哥,照顾小楼是他心甘情愿。 “此言差矣。” 池二少却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既然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你只是她义兄,护她一生的,当另有其人。以我和她的关系,都不能说这句话,你更当如是。” 事关妹妹,池荣勇难得说了段长句…… 还护她一生,你有资格吗? 他这个正牌的亲哥哥,都不能这样想!娇娇的一生,自当是由她的良人来守护,做哥哥的,也不是能陪妹妹一辈子的那个人。 何况,还是口头上的义兄? 过一两年荣娇大了,与某些人的距离,该保持的还是要保持,应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或者,娇娇这次返程之前,他应该好好跟李勇闻刀打声招呼…… 池二少忽然有些后悔之前拜托玄朗照应荣娇返京的决定,他想,应该派自己的亲卫小甲护送荣娇返程,至于玄朗,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虽好,却非良配……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安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公子,这是在生气? 难道是与池荣勇谈得不愉快? 这应该是没可能吧,以公子的能力,说服池荣勇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池二少与别人比,是年少英雄,与公子比……呵呵,太嫩,完全没法放一起比较。 阿金偷偷看了玄朗一眼,过不多会儿,又偷偷看一眼…… 到底怎么了?从军营出来情绪就不对? 看上去温和依旧,以阿金对他的了解,却知道他眼下很不高兴,情绪非常地不好。 “噫?!” 玄朗确实很郁闷,以他超凡的领悟力,自然能够听懂池荣勇的话外之意,他没有资格守护照顾小楼一生? 他没资格,谁会有资格?! 这是提醒,还是嫌弃? 若非说这句话的是池荣勇,玄朗或许真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的滋味! “公子,池二少有不同意见?” 过了许久,阿金实在受不了玄朗沉郁的气场,斗胆悄声问道。 “……” 玄朗连目光都懒得投给他。 于是阿金知道自己猜错了……不是池荣勇的原因?公子今晚除了他,没见过别人……总不会是他阿金惹公子不开心了吧? 阿金细思量,自己还没那个本事,能让自家公子的情绪发生变化。迄今为止,能让公子动容的,只有小楼公子一个。 “那是,池二少说了什么?” 莫非是池荣勇说了些小楼公子的事情,所以公子的心情才不好的? …… 就在他以为自家公子不会搭自己时,忽然听到公子清浅的嗓音:“他说了一句话……” 所以,是池荣勇的这句话令公子这样了? 阿金的眼睛顿时亮了,心中生起熊熊八卦之火,池二少英勇!居然一句话就能乱了公子的心!看不出来噢…… “他说什么了?” 阿金强抑住心底的激动,用不经意的口吻问道。 “他说,” 玄朗顿了一下,没有平白直叙。而是将池荣勇的话分解开来:“不会守护他妹妹一生……” 他妹妹? 阿金微愣,怎么忽然说到池大小姐身上了?传说中护妹如命的池二少怎么会与自家公子谈论这个? 池大小姐先天有疾足不出户,外人从未见过……池二少与公子说他妹妹?此事感觉忒怪异。 “这句话怎么了?有何不对吗?” 阿金不懂,池二少与公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时有了这么亲厚的交情。居然可以谈论到家人身上? “没有不对吗?” 玄朗目光凌利,“以池府的情况,他不守护谁来守护?” 一想到调查中池大小姐的处境,玄朗就心疼不已,以前是事不关己。现在可大不相同,感同身受。 阿金觉得自家公子的郁火来得完全没有道理,心想公子什么时候居然会对池大小姐生出了抱不平之心? “他一个做哥哥的,自然不可能守着妹妹一辈子。最多做个靠山倚仗。” 见玄朗似乎没明白自己的话,阿金再次见识了自家公子在某些事上令人着急的情商,不由继续解释:“女子一辈子能靠的男人当然不是哥哥,是她的夫君,池二少想是对王丰礼不放心吧……” 能守护一生的是夫君不是哥哥…… 玄朗的脑海有“轰”的一声的感觉,仿佛原先模糊的不可知突然被击中,令他有醍醐灌顶的顿悟。←百度搜索→原来池荣勇是这个意思…… 又关王丰礼什么事? 尚未来得及细想,阿金的后半句尤如一盆冷水泼下,将他心中尚未绽放的烟花尽数浇湿浇灭…… “他是池大小姐的未婚夫君啊,池王两家暗地里已经订了亲,大小姐的终身幸福当然要靠王丰礼来成全了。王三花名在外,池二少不放心将妹妹交给他,也是人之常情。” 看看,池二少是多不放心多不满意这个准妹夫,人都到了百草城,还惦记着妹妹的亲事……为了退亲。池家两位少爷做的准备工作可真不少,希望他们能如愿以偿。 池大小姐是个好的……阿金想起城门偶遇时那道婉转低柔的嗓音…… 唉,世间女子多不易,真心希望她能有份好姻缘! 王丰礼! 池大小姐与王丰礼是未婚夫妻。那,岂不是说小楼她……? 他居然将这件事忘记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疏忽了! 玄朗手中的茶杯无声无息地碎成了粉末。 +++++++++ 荣娇一夜未睡沉,脑袋里想象着各种天明后见到二哥可能会发生的情形,愈发没了睡意,翻来覆去将自己当成烙饼在床上翻了一夜。 清晨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绿殳忙着要去厨房要煮鸡蛋。给她消黑眼圈。 “别!” 荣娇忙制止她,你家公子现在是公子,你是公子的小厮,不应该知道拿带壳鸡蛋滚黑眼圈这回事。 马脚太明显……还是要让人误会小楼公子是个娘娘腔? 荣娇心不在焉吃完了早饭,带上闻刀李勇去军营找池荣勇,“……大哥,你要陪我一起去?!” 没想到玄朗要陪自己一起……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突然出现,二哥会是何种表情,再带上他…… “我送你过去……” 玄朗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所虑,微微笑了笑:“等你们叙完旧,若池二少有时间,中午我做东。” “谢谢大哥。” 荣娇很感谢玄朗的体贴,若是被他看到二哥骂她的样子……嗯,一定会好丢脸的。 玄朗走后,池荣勇一夜未眠,脑袋里转悠的全是荣娇,一时感动,一时心疼,一时自责,想她因担心一路追到百草城,那么娇滴滴的小人儿,路上要吃多少苦头!皆因为一个事关他的梦! 想到她与王丰礼的亲事,再想想玄朗其人,万千思绪,犹如乱麻,思虑过甚,容颜略有憔悴。 看在远道而来的荣娇眼中,立刻断定二哥在百草城过的是苦日子!人瘦了,脸上线条愈显凌利分明,宛若出鞘的宝刀,帅酷冷咧锋芒无双。 未语泪先流,看到二哥,荣娇就如迷路的小兽找到了家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人了,眼泪唰唰地流。 池二少一见小公子装扮的妹妹,黑了瘦了,巴掌大的小脸瘦得只剩下眼睛了,冰山样的神色就瞬间变了暖色,如冬天正午乍然突现的太阳,再无半分霜寒雾冻,还不待他说话,对面的小人儿已经开始流眼泪发大水了,池荣勇就心疼心软了,哪里还有半分火气? 之前还盘桓在脑中要对她的任性之举深刻进行教育的念头,早就抛之脑后了,以前数年间无数次上演的无原则的割地赔款哄妹妹高兴,早就成为池二哥的本能反应:“……是二哥不好,让我们娇娇受委屈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美好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没重生前的荣娇,心思细腻又敏感,自小就是个爱哭鬼,性子柔弱,受了委屈不会告状,不管有理没理,历来息事宁人,只会躲在角落里偷偷掉眼泪。 也没法告状,她的委屈一大半来自母亲康氏,一小半儿来自庶妹池荣珍,跟哥哥们说母亲的不是吗?那时的荣娇以为是自己不好,自己太蠢笨,什么都做不好,所以娘亲才会训斥自己,她只有满腔的自责自怨,哪里会去想是康氏不好? 只是在重生以后,又有了楼满袖的意识在,她才逐渐找出了性格中刚强火热的部分,从里到外充满着崭新的能量,不似以往那般懦弱。 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再加之前世今生,二哥都是她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一见到他,荣娇心里的委屈就多得装不下,必须要哭,要流眼泪。 就好象玩耍时自己跌倒的小朋友,若是父母不在旁边,一定会自己一骨碌爬起来,就象没事似的,若是在跌倒尚未爬起的那一刻,爸爸妈妈恰巧出现,不用多说,必定是一番号啕大哭,其撕心裂肺之程度,令闻者动容,绝对想不到只是小小跌了一下而已。 眼下的荣娇就是那轻轻跌了一跤又见到家长的小孩子,要不要哭得太凄惨! 想起听闻二哥启程后的惶恐,前世的悲惨凄然,想到自己一路上的奔波急驰担惊受怕,唯恐迟到无力回天,想到在命运既定的轨迹前自己的渺小无助,更害怕努力之后,二哥依旧走上了前世的旧路…… 幸好!幸好! 一切都没有发生! 二哥就在自己眼前,好端端的,毫发无损!荣娇眼里已看不到别人,整个世界只有她的二哥,鲜活的温暖的,是给她无比安全无比信赖的二哥! 滔天的委屈化作泪水,奔涌不休。池荣勇愈是哄劝,眼泪流得就愈凶……她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情不自禁,控制不住。 似乎天地间只剩下抱着二哥哭这一件事……还有。控诉他的不告而别! “二哥错了,不哭了,好不好?” “二哥下回一定听娇娇的,去哪里都告诉娇娇,保证不会骗娇娇……” “再哭眼睛要肿了。头该痛了……” 池二少虽然有无数次应对妹妹哭的经验,每回还是会手忙脚乱,他最怕妹妹哭,一哭就会心疼,会慌乱,不知怎么哄劝才好…… 在池二少的认知里,妹妹哭,一定是不高兴心里难过,受了委屈,做哥哥的自然要帮她出气。哄她重新破泪为笑才对。 尤其是这回惹妹妹生气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池二哥的心里别提有多自责了……哪里还有心情责备她偷跑来百草城?一门心思的只剩下哄妹妹这件事了。 “……好了,二哥全听你的,二哥不上战场打仗了,二哥申请去押粮运草,做后勤保障,这样总行了吧?等再过阵子二哥就请调别处,象你说的,去南境或西境,总之。离开百草城,离开北境,这样你能放心了吧?” 玄朗说娇娇之所以执着于来百草城,是做梦梦到他在战场上失踪。担心他,甚至决定要在百草城守着他,如果自己这样说,娇娇是不是就会放心了? “啊?!” 荣娇正抹着眼泪,不曾想竟会听到二哥说出这番她梦寐以求的话来,不由努力睁开哭肿的眼皮。两眼放光,神情激动地看着他:“二哥,你说真的?!” 不会又是骗我的吧? 是不是想用这个把她哄骗回去?有过一次上当经验的荣娇不象以前那样二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怀疑。 “你不是说阵前杀敌保家卫国是平生夙愿?怎么会改了?” 二哥不是朝令夕改的人,他素来意志坚定,目标明确,上回她那般哭闹,都没令他松动分毫,这次怎么会突然改变志向,主动承诺? 荣娇不敢相信。 哼,二哥也学坏了,一次不守信,就可能会有第二次,她才不要轻易相信呢! 对上妹妹狐疑不决的眼神,池荣勇暗自懊恼,心中颇不是滋味,什么时候他居然会从妹妹的眼神里,看到对自己的迟疑? 这么多年,无论什么事,他说什么,娇娇哪回不是全然的信任与信赖?从未有过丝毫的犹豫与怀疑,就算他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娇娇也会点着小脑袋附合…… 看来上次的确把娇娇伤透了,她居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了! 池二哥心中苦涩,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因为娇娇不同意啊……你都跑到这里来告诉二哥你的不赞同了……在二哥心里,娇娇自然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所谓夙愿,哪有妹妹的安危来得重要? “二哥若早知道这个决定会让娇娇这般担心,一定会慎重考虑的,更不会骗你,二哥向你道歉,二哥想到百草城建功立业,固然是因自己的夙愿之故,也因为二哥认为在这里才能更快的建立军功,明年你就及笄了,二哥只有尽快变得更强,才能护住你……但若因为这件事,让你惊恐不安甚至以身涉险,那岂不是有违我的初衷?你从都城偷偷来北境,万一路上有个闪失,让哥哥们怎么办?我们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昨晚玄朗讲述的荣娇路上遇到的凶险,池二哥的眼底闪过阵阵后怕,正如他所说的,如果,娇娇有个万一,他和荣厚会是如何的后悔莫及! 没了妹妹,做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守在大梁城维持原样,不管日子是好是坏,至少兄妹们,人都好端端的,想见就可以见到。 昨天玄朗一说,即使没有他的提议,听到妹妹的那些担心,他也会做出让荣娇放心的决定,他来百草城,军命在身,不可能想走就走,刚来不久,立刻请调他处也不妥当,做个押粮运草的后勤官也不错。 “可是……” 荣娇张张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不用她再苦求,她一路上准备了无数遍的腹稿,连说出来的机会都不用,二哥就主动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正是她想要的,可是为什么她心里并没有想象中如释重负后的轻松与高兴呢? 二哥,他是翱翔九天的神鹰,是驰骋沙场的少年英战神,硬要按着她的心愿,敛起锋芒,做一只温顺的家鹰,真的好吗? 这样,真的是为二哥好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引导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百草城的春天,经常会刮大风。 风呼啸着从荒野而来,仿佛是个有破坏欲的孩子,一路走街穿巷辣手摧花。 也有对它的恶做剧无动于衷的,院里那棵梧桐树上新生的巴掌大的绿叶,牢牢地站在枝头,笑得前仰后合左右摇摆,将此当做最好的游戏。 风吹着树叶,也吹着树下那道清瘦单薄的身影,吹起她蓝色的衣袂,乌黑的发丝。 …… “小楼,怎么不开心?” 玄朗站在不远处无声地望了好一会儿,看着风吹着她的衣袍,吹着她的秀发,小小的身影,挺直如青竹,仿佛整个人随时都会随风飘去…… 心底有股莫名的担忧,这一刻,她就那里,就在视线中,却又好象隔了很远,远得永远也握不住,这种感觉令玄朗罕见地不安起来。 再也无法继续在她的身后眺望,留给她独处静思的时间已足够多了不是吗? 玄朗念头微动,双脚已先于意识有所行动,移步来到荣娇身旁。 她不开心。 从饭店回来,她的情绪就不对……或者说,从她与池荣勇独自见过面后,她的情绪就是不对的。 看上去与平常无异,实际上中午与池荣勇一起用餐时,她就有心事。 为什么? 她最大的心事已经解决了,池二少如她所愿,会尽可能选择安稳,由前锋转为后勤,不会再主动请战,若大战不起,押粮运草是在本国境内,相对安全的。 这不是她心心念之所系? 为何看不到喜色? 反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玄朗很想伸手抚平她蹙起的小眉头,却不敢造次。若是往常就罢了,他定然是想到就做,可昨天被阿金的话捅破了他心底的窗户纸,再看到荣娇。他忽然就有些局促,开始特别在意自己在荣娇面有的行为举止,妥当与否,想得愈多。愈放不开手脚,竟不能象往常那样,再将她当做自己的弟弟或妹妹,心无旁骛地去用肢体动作去表达自己的关心…… 患得患失的结果,就是他忽然变得守礼了。那些这辈子都从未与他产生过关系的所谓男女大防,突然在这一刻有了清晰的认识,有了无形的约束。 因为在意而紧张拘谨,因为重要才会隐忍而克制,有多在乎,就有多患得患失,因为是头一次情动,才会对自己的感情与言行无所适从,无法再如往日般收放自如,有时候刻意的保持距离。亦是尊重与爱护的明示。 人退了一步,心却更进了一步。 “大哥,我这样做,对不对?” 等了好一会儿,玄朗以为荣娇不会回答自己时,忽然听身边小人儿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二哥他,很早以前……金戈铁马是他的夙愿……” 荣娇的话有些支离破碎,玄朗却听懂了…… 池荣勇的夙愿吗?如他那般铮铮铁骨的好男儿,的确应是壮志凌云笑醉沙场,意气风发戎马一生的。而不是温吞平淡老死于床榻。 虽然人都会死,但死也有不同的死法,有的人只适合某种死法,比如将军战死沙场是的完美落幕。风流才子长眠温柔乡,不枉风流之极致体现,若英难暮年垂垂老死于炕头,才子白头潦倒饥寒交加亡于茅屋陋室,总会让人唏嘘遗憾。 不过,玄朗不会真傻得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即使要说,现在也不到火候,这个时候,小楼绝对不会想听这些的。 她需要的是一个默默的倾听者。 “我觉得我应该很高兴的,你看我大老远地跑过来,就是要阻止二哥上战场的,只要他避开战场,不去打仗,自然就不会有所谓的战场失踪了……” 荣娇的声音里满是迷惘:“我以为要费很大劲儿才能说服二哥,毕竟之前我说了很多,他都不听的……可是,上午见面时,还没等我开口要求,二哥自己就先说了他的打算,比我想的还要好……” “这样不好吗?” 玄朗轻轻挪了挪身子,体贴地站在了风口的上端——春天的风虽然不冷,吹久了也会头疼。 “好,也不好。” 荣娇点点头,又摇摇头,精致的小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我之前以为,人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明知有危险,自然要避开,我也是为二哥好……可是,我现在又不确定了,二哥他来百草城也没多久,整个人都变了……与在京东大营时相比,好象活了过来,他原来似乎在冬眠,而这里是才是属于他的天地……” 二哥虽然瘦了,精气神却大不一样,更为意气风发,如出鞘的宝刀,再也掩不住他耀目的锋芒!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对于百草城的苦寒,是甘之若饴,有些人畏葸不前的上阵对敌,对他却是摩拳擦掌的求之不得,这才几天,就倍受折服与尊重,刚才吃顿饭的功夫,她就见到好几个将官过来与二哥打招呼。 要知道二哥本就年轻,在军中资历浅,池家的余荫又顾不到这里,能在短短几日获得认可,绝非易事! 军中本就不比别处,以强者为尊,边军更是不比普通驻军,随便拉出一个军士,都是与北辽贼人真刀实枪拼过的,是见过血杀过人的,二哥能这么迅速的获得这些桀骜不驯的军汉的认同与敬佩,可见他的不凡! 荣娇一直坚信自己的二哥是猛虎,是雄鹰,可是因为她的缘故,猛虎离开了可以扬威的山林,雄鹰收起了翱翔的翅膀,这是为他好,还是不那么好呢? 荣娇不知道。 她只想二哥活着,好好地活着,不要再出现前世战场失踪的悲剧,可同样的,她也希望二哥不仅好好地活着,还可以活出他的精彩,属于他的意气风发光彩夺目,一点都不要少! 那些,是二哥生命的构成,不然只余一个活着的空壳,又有什么意思呢? “大哥,我应该怎么办?” 荣娇象迷路的孩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玄朗。 “你有问过池二少是怎么想的吗?” 看到这么无助脆弱的荣娇,玄朗很心疼,现在看来,池荣勇以退为进的做法是有了奏效,小楼已经开始思考,而不是象一开始那样,只执着于规避他可能会出现的危险而不管不顾。 “或者,他有没有说过自己是怎么考虑的?” 他提议的方法起到了作用,玄朗却没有丝毫的高兴,若不是为了彻底解开小楼的心结,只看她这般痛苦迷茫,玄朗就已经受不了,开始自责,或许他应该想得再周全些,寻找到更温和的解决方法。 “二哥说我最重要,只要我不喜欢他上战场,他就不去。” 当时听二哥说这句话,只有满腹的意外与感动,现在复述,感动依旧,细品之下,却能感受到这简单的话中蕴含了多么重的份量! 荣娇默然。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反思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有一个好哥哥……” 玄朗感叹。 听说池家兄弟宠爱妹妹,多亏有他兄弟俩在,池家大小姐才能在父母的苛待下长大,以往于他,只是不相关的无关紧要人员的情报资料,现在立场的变了,感觉换了,切实地感受到池家哥哥们对妹妹的爱护,了解愈深,对池家兄弟就愈多敬意。 血脉亲情,他从未有机会感受,也不相信,天家无父子兄弟,为了那把椅子,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豪门大宅,利益当前,所谓兄弟姐妹也是亲情淡薄,互相倾轧才是常态,象池家兄妹这样的,绝对是少数的另类。 毫不夸张的说,被父母长辈厌弃,被母亲称为丧门克星的荣娇,若没有两位哥哥相护,是不可能安然无虞地活到现在,而池家兄弟,别无所图,只因她是同胞的亲妹,宁肯忤逆长辈意愿,也要护她安好。 这份亲情,令玄朗感动,羡慕兼敬重! 尤其是,当他们所护的这个人是他的小楼时,更有一份特别的谢意在…… 若池家哥哥们知道他之所想,恐要老拳相向,你谁呀,我们自己兄妹相亲相爱,用得着你来谢吗?! 你有何资格有何立场说这句话?莫名其妙! 池荣勇的血有多热,对战场有多渴望,他以往不知,昨夜见了本尊,只一眼就可看出他心之所向。 池荣勇之所以选择来百草城,既为他妹妹也是为自己,他是将百草城当做展示自己的舞台,将北辽敌寇视为自己必取的军功。 金鳞岂是池中物,他有这个实力!年纪不大,眉眼间已自成领域,好似万年冰山雕出的冷静与沉稳,那双尾稍上挑的狭长眼眸,偶尔精光毕露,如利刃冰锥。冷淡与疏离的背后,是对自己的强大自信。 这样的一个热血儿郎,踌躇满志,主动请调北境。其目的不言而喻,大丈夫有封侯拜相之雄心,亦有开疆拓土之能力,北境风云变幻,强敌虎视眈眈。 乱世出英雄。风险即机遇,当下虽非乱世,却亦是成就英雄的好时机! 池荣勇有野心有抱负,更有成就野心与抱负的能力,一颗新生的武曲星正在冉冉升上,可以想到他的前程是如何光明…… 就在他已经迈出脚步,基础已将成形时,只因妹妹来到百草城,只因妹妹的意见,他就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放弃这一切! 只因为玄朗与他说了一句话:小楼不会无功而返。他要在百草城守着你! 早在启程前,荣娇曾问过他,如果他来北境,她会死,他还会不会来? 当时池荣勇将此当做小孩子的任性之言,不足为真,所以他拗不过妹妹后,破天荒的违背自己的本心,骗了荣娇一次,可是当玄朗深夜出现在他的营房。告诉他小楼来了百草城,告诉他小楼一路北上的遭遇后,池二少才发现妹妹的那句话不是说笑的! 这一路上但凡有稍许差池,他或许就再也见不到完好鲜活的妹妹了! 所以玄朗一提议。他想都没想,马上同意了,纵使没有玄朗的提议,他也不敢将娇娇的话当做儿戏了! 池荣勇是个好哥哥,天下少有的好哥哥。 对于这一点,荣娇自己深有体会。无需玄朗的提点与肯定。 “是啊,我二哥是极好极好的……” 荣娇的声音被吹散在风中,不论前世今生,若是没有二哥相护,她根本没有机会长大,早在懵懂无知毫无自保能力的婴幼儿期就被人一了百了了,二哥对她,亦父亦兄,没有二哥就没有她,所以,她才那么一心地渴望重新来的这一次,自己也能守护住二哥,守护住自己所爱的所有人! 她想让二哥活着,她想改变二哥最终的命运,所以她在无技可施之下采用盯人的笨方法,从都城一路追来百草城,象执拗的小孩一样,黏着最重要的人,一步也不离,只有他时刻都在眼前,才能安心。 其实,二哥并不喜欢押粮运草,也不想调往别处,他的决定,是因为她跟到了百草城,是因为看到了她阻止此事的决心,于是他放弃了。 二哥说她是最重要的,不是敷衍哄劝,是他真实的想法。 为了让她安心,二哥可以舍弃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放下自己的夙愿,别人家的哥哥,有几个能做到? 玄朗没有答案,他可以确认地是,若池大小姐不是小楼,若他与小楼没有交集,对于池荣勇的决定,他会淡淡一笑,给一个妇人之仁难成大器的差评。 为了他妹妹,为了妹妹一个不靠谱的梦,就舍了自己伸手可得的大好前程,不是傻蠢愚宠,是什么?! 女儿也没这种惯法的,何况还是妹妹?! “大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终于改变了二哥命运的关键点,本该欢呼庆祝的荣娇却心生怅然,反思自己的行为,居然有种可能做错了的不踏实的怀疑感,莫名生出对二哥的歉意。 为他好,对他好,就一定是他想要的好吗? “小楼,不要想太多,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池二少懂你的心,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他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他心甘情愿。” “可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是因为我,是我逼他的……” 荣娇其实很明白,二哥并不是信了她未卜先知的梦境,而是因为被她不依不挠追来的执拗气势给吓着了,他怕他不应她所求,她还会再做出其他的出格举动来。 说到底,不是二哥真想选择她指的路,而是担心她,怕她伤了自身。 “……” 玄朗顿了一会儿,仔细察看着她的神色,确认她的困惑是认真的,而不是随性的感慨,心头莫名升出几分自豪,不愧是他的小楼!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经过付出,达成目的的同时,能够反思自己的行为,特别是打着为你好的名号,也真的一腔真心真意为你好,好到可以奋不顾身,纵使如此,在对方接受了自己好的建议时,还能冷静自持,思索自身行为的正确与否,这时候,不应该是如释重负喜极而泣吗?哪有立即推翻自己的道理? 这才是,真正的为你好吧? 即便坚持自己的正确,也不忘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换位思考,体察对方的情绪与心思,领会对方行事的深意,而不仅仅是简单霸道的“我为你好,听我的”就对了。 如果没有对小楼的这番认识与了解,他又怎么会提出以退为进的建议呢? ……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150408233226692亲投的票票,感谢支持!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成长 玄朗觉得火候到了,小楼的心,因为自省反思而开始松软,可以听进别的意见,而不是一门心思只想把池荣勇带离战场,听不进任何不赞同的说法。 从在栖城与小楼偶遇那时起,凡是任何与她观点相悖的意见,她一概是充耳不闻的,不论谁说,都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一两句尚能忍着,三句以上,立即翻脸! 不管是绿殳的无心而言,还是玄朗的有意引导,总之,管你是晓之情还是动之理,她都是一口咬定青山不放松,仿佛魔障般地陷入了自己限定的思维定势中——二哥一定不能到北境,不能上战场,只有避开这个梗儿,二哥才能安然无恙。 玄朗知道她的梦,知道她忧心之所在,想开解却无从入手,在小楼的心里,已认定了只有一种解决之道,那就是,只要池荣勇离开北境远离战场,他就是安全的,就能平安到老!若是他继续呆在北境,就一定会失踪…… 他理解的小楼口中所谓的失踪,其实就是死亡。 但是,玄朗理解不等于接受,就算小楼有通过梦境未卜先知的能力,这个梦是预警,但她并不知道会在何时发生,只要避开就一定是万事大吉了么? 如果一个人注定要在某一天吃饭时噎死,难道他知晓后为了不被噎死就不再吃饭了?那只是将噎死换为饿死罢了,换种死法会更好? 如果池荣勇命中注定有这一劫,避是避不开的,昙花注定一现,却在那一现的霎那,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让所有人记住它无与伦比不可替代的一现。 生命之花,在于短长,也在于精彩,若注定是烟花一场,是要在夜空中以璀璨的姿态燃烧尽生命。还是要在寂寂的库房里被一桶意外出现的水泼成了废品? 他是要选择前者的,而池荣勇,是不愿意要做后者的。 况且,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世间哪有什么注定必死的局? 何况小楼的梦里,池二少只是失踪,又不是身死,破了失踪的局,不就是了? 漫说还不到生死关心。就是那了绝境,但凡有一口气在,就会有回天之力!在他眼里,生死都不是大事,何况是梦到的生死? 对于见惯大场面的玄朗而言,此局好破,池荣勇不要失踪就好,该上战场还是上战场,有能耐建功立业为何要缩手不前?名将已现世,宝刀已出鞘。哪有空回的道理? 难解的是小楼的执念。 你没办法与一个钻了牛角尖的小孩儿讲道理,嗯,也不是钻牛角尖,小楼她,只是太在乎池荣勇了,在乎到不能接受他有一点点的意外。只想让他呆在她认为安全的地方,只想让他接受自己认为最佳的选择。 等他真的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了,她的心在踏实之后,就会反思自己的行为,因为她想哥哥好。而不是会借自己的预知指手划脚,介入干涉哥哥的生活。 荣娇的反应,正如他预期中的一样。 “也不能算是你逼的……只是说来多少是有些遗憾与可惜,” 玄朗清浅的声音不徐不疾。自然地尤如话家常般:“猛虎应扬威于山林,雄鹰的翅膀属于天空,让一头老虎收了铁爪钢牙如黄牛般犁地拉车,只要他愿意,可以比黄牛更勤垦能干,而且人人都知道田间地头比猛兽出没危机四伏的山林安稳。只要不得上传染的时疫,大夏朝所有的黄牛都拥有老死的权利,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老虎所愿……” 老虎?黄牛? 荣娇身子猛的一僵,这,这个比喻也太狠了吧?眼前呈现出一副老得没了牙齿的老虎在拉犁的情景,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我想,任何一个有血性的老虎,都不会愿意过牛的一生,安享如牛的晚年,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至少我是不愿意的。” “猛虎啸于林,哪怕吼出这声咆哮后,就被对手咬断了喉咙,成为对方的午餐,那又怎么样呢?猛虎就要有虎的威势与尊严,活成牛一样的老虎,还是虎吗?” 玄朗承认自己这比喻其实不够恰当,太夸张了,押粮运草也极为重要,不都说了么,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后勤线的保障稳定与否关系着己方胜败,自己这般贬低后勤部队,实在有些不地道。 心里替所有后勤将官道着歉意,军中是有先锋营瞧不起后勤营的陋习,他非但没这种偏见,反而深谙后勤的重要性,这不是因为在说池荣勇嘛,他的理想是冲锋在前,战场扬威。 荣娇被说得有些举棋不定,玄朗的话是有道理,二哥有他的梦想与抱负,却被她硬生生地扼杀…… 就算是避开了失踪的劫难,二哥以后还会开心吗?在以后的日子里,二哥会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遗憾自己的壮志未酬? 沉郁的长久,与恣意的短暂,应该选哪个呢? 玄朗轻轻笑了笑,很认真很温和地望着她:“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呢?恣意的未必就会短暂啊,如果精彩可能会短,延长它就好!” 延长?怎么延长? 玄朗的话语腔调本就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加之他刻意为之,从外围比喻入手,由彼推此,迅速吸引了荣娇的心神,下意识里,她觉得玄朗的话极有道理,可以一试。 “失踪不是难解的局,不失踪就好了。” 玄朗的话带着几分随意自然,但那语气与腔调却带着理所当然的味道,那种淡定从容的掌控,让人升不起怀疑的念头,仿佛他的正确,不容置疑。 “战场情况复杂,战局瞬息万变,战时失踪,不外乎几条,” 玄朗侃侃而谈:“一是全军被歼被俘,己方无法确认;二、伤重,隐匿养伤,无法归队;三、与本部失散,加入其他队营,战时未整编造访,故显示下落不明;四没有死亡或失踪,擅自离职;五、已战亡,尸骨无存。还有,失踪只是对外的说法,有时候,来自背后的敌人更可怕。” “战场本就如此,没什么好怕的,哪个帅将不是从刀枪箭雨里杀出一条血路来的?因噎废食,可不是你小楼的风格啊,更不是你家二哥的本色,我倒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遇,有你的梦提前示警,池二少有了防范之心,不会贪功冒进,不会因小失大,刀枪饮血之际亦能保有一份理智,这份心境,对带兵的将领而言,是需要经过多少大小战斗磨砺,才能修炼而成的。再加之有麦子等人的护卫,你所担心的,并不是不能避免……” “最重要的是,酣畅淋漓的名动天下,与碌碌无闻的平庸长久,池二少更想要哪一个?!”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释怀 那天,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玄朗与荣娇做了一番长谈。 他说的话,有些被风吹走了,有些,被荣娇记住了。 因为这些话,荣娇沉思了半个下午连同一个晚上,她将自己关在屋里,将这些话反复地想,拆散了揉碎了打破了,逐字逐句的思考。 思索这些话的同时,她也将前世的过往,又在脑中重演数次,包括重生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的心路历程,每一样都仔细认真地想过,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守护不是擅自干涉,改变不是强行替代,不应该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要求对方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她的在乎与守护,不应该是干预与强制,没有谁可以有权利替谁决定他的选择,哪怕是真心实意地为对方好,也不可以。 真正的守护,不是强制选择她认为是对的是好的,她不是二哥的救赎,不能强行安排二哥的道理,决定二哥的人生,虽然她认为二哥走上了一条险途,但这条路对二哥意味着梦想与抱负,那她要做的不是强行要他走自己指定的道路,而应该理解与支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搬走拦路石,扫平前进中的障碍。 所谓保驾护航,不是让对方走自己认为对的道路,而是,在他认定的道路上陪伴他,给予最大的支持。 玄朗说的好,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躲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不是所有的暗礁都能避开,最好的办法是直接炸掉炸平。 她选的道路,不是二哥想走的,但因为二哥在乎她,二哥宠她,才会接受她蛮横无理的要求,从外人的角度看,她的要求,是孩子般无所顾忌的骄横耍赖。完全没有半分道理,就连知晓内情的玄朗都会认为她理直气壮的坚持,并不理智。 她不能倚仗着哥哥的宠爱,就肆无忌惮地去插手他的生活。自以为是地为他安排更好更好全的人生。 第二天荣娇又去找了池荣勇,以梦为名,将前世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坦诚了她的担心与害怕,也反省了自己之前的蛮横与鲁莽。将自己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完全剖析了一遍,最后她说,她这次的行为确实欠妥,无论二哥怎样选择,她都是支持的,二哥想做什么就去做,她不会再因为惧怕恐慌就强烈阻止…… “……若二哥要上阵杀敌,那我就给二哥准备刀枪不入的盔甲,最锋利的枪。跑得最快的马,还有最烈的酒……我会赚很多的银子,让二哥打造一支属于你自己的荣勇军!” 在绝对强大的武力值面前,有众多亲卫的防范森严,有玄朗与麦子的指点,断绝了魑魅魍魉之辈的暗算,二哥的劫局,一定也是可以解开的! …… 池二哥惊喜的心情可想而知,他之前的退让之举,乃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妹妹都给亲至百草城的行为,来表示她的坚决,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费尽心思筹划的一局好棋,被娇娇的到来与要求。生生打乱了布局,选择请调后勤实是无奈之举,他高调出京,短期内不可能再回京东大营,调往他处更是下策,一切皆非他所愿。 玄朗说。这是以退为进的缓兵之计,小楼用不了多久就会想明白的,他应计行事,对于结果却没有很大的期待——即使娇娇坚持已见,他也不可能阳奉阴违! 长这么大,就骗她一次,结果却出这么大的篓子! 妹妹只有一个,机会总还会有下次的。 池二少已经做好另行计划重新再图他事的准备,结果,妹妹真的改了主意!不再那般咄咄逼人,死不松口! 惊喜意外加轻松之余,想起玄朗的话,池二哥的心里微微不是滋味,何时一个外人竟对妹妹了解甚深了? …… “我就知道小楼是好样的!她一定能想得开!” 第一时间内得到消息的玄朗,心情甚是欣慰,素来浅淡的笑意也从眼角尤如水墨氲氤至脸颊。 “……她向来懂事,这次是关心则乱。” 池二少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情有点复杂。 “嗯,她太在乎你,将你看得太重要,忘记了自己的冷静自持。” 玄朗赞同,其实他淡然的表情之下,是有点泛酸的。 “聪慧如她,堵不如疏。” “你倒是了解!” 赞赏妹妹的话,池二少自然是喜欢听的,只是玄朗你的语气要不要那么熟稔?说得好象与我家娇娇相知甚深似的。 “然也。” 玄朗将此当做认同,哪管池二少语气不焉。 “玄朗公子倒是会识人。” 池二少不爽,你们才认识几天?这人还真厚脸皮,说胖还喘上了!居然坦承对自家妹妹了解,忒是可恶可恨! “二少不闻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玄朗不以为意:“人与人之间的缘份,与认识的时间长短并无必要关系。” 池荣勇冷咧的目光认真地看了看玄朗,眸色黯深了几分:“小楼称玄朗公子为大哥,不知荣勇可有这份荣幸?” “……二少客气了,平辈论交,何须计较长幼。” 玄朗浅笑,淡定地回了句模棱两可的回复。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池二少满意,池荣勇语气淡漠:“我观玄朗公子面容,应比我年长,不称兄难道要唤弟?小楼尊你为兄,我若直呼其名,不免见外。” 这番话暗藏机锋,玄朗对上池荣勇冷静洞明的目光,不由踟蹰,有些话当讲还是不当讲?一时患得患失,竟罕见的犹豫起来。 “莫非高攀了?” 池二哥抿紧了嘴角,面色更冷了几分,声音清越而漠然: “前时提议小楼与你义结金兰,玄朗公子推辞了,今日只是问个称呼,竟又令玄朗公子为难了?我观公子风光霁月,不应是拘泥之辈,如此行径倒让荣勇意外了!” 这等不痛快,亏他之前还觉得此人对娇娇有心,既然未曾娶亲,倒也可列进入妹婿人选范围进行考察,岂知言语上试探几句,竟是自己自做多情了! 既然如此,回程是不能再让他与娇娇一路同行了! 娇娇天真浪漫,不懂情事,与玄朗这样的男人相触久了,若生出些小儿女情思也是有可能的,既然明知玄朗无意回应,就提早从根子上断绝可能。 池二少打的机锋,玄朗全都明白,他本不想这么早表明自己的心意,至少要等到都城那边解决了池王两家的亲事,却不想低估了池荣勇对妹妹的爱重,以及池二少的雷厉风行,这高度防范的态度极明显,若对他妹妹无意,就要谨守男女距离,老老实实退回到应该呆着的地方,不要套近乎! “池二少误会了,是玄朗表述不清,小楼的大哥,未必就得是池二少的大哥,我要的不是大哥的名份,所求的是能站在她身前,护她一生的资格,还望池二少成全。”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风风790830的票票,感谢支持! 第二百三十五章 身份 不要大哥的名份,求的是一辈子守护的资格…… 这是池荣勇预想中可能会听到的话。 当玄朗如他所愿的说出这番话后,池二少却沉默了。 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相识以来,玄朗一直表现得风轻云淡,气定神闲,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没有什么会令他动容。 那种强大到淡然的自信,令向来自视甚高的池二少自叹弗如。 要有怎样的经历与阅历,要看过多少风云变幻,要站在多高的层面上,才会修炼到俯瞰众生却无需高高在上的姿态? 阅尽繁华方有返璞归真的从容淡定,这个男人,明明是温润平白的,细看去,却如天空无际无垠,高不可测,如高山平湖,波澜不兴自成风云。 没有他的许可,谁也不可能真正进入他的领域,勘透他的内心…… 这样的人,适合娇娇吗? 在他眼里,自己的妹妹自然是最好的,可配天下最优秀的男儿,不过,若是眼前的这位…… “在求人成全之前,连报上真名实姓交代身家来历的诚意都没有吗?” 他可不认为玄朗就是姓玄名朗,家住都城。 他虽交游不广,也有几个神通广大的朋友,若是都城有这样一号人物存在,纵使不是出自名门世家,也绝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况且他从荣娇的描述中,从玄朗几次出手帮助荣娇动用的能量,见微知著,绝非寻常人。 “池二少说得是,” 在玄朗说出自己的心意时,就猜到池荣勇会问家世,试想自己都说了想要守护小楼一辈子,池二哥怎么可能不查问他的来历? 萍水相逢,只论交情与缘份,若是谈婚论嫁……嗯。玄朗表示,因为这四个字,他对池二哥的问题,欢迎至极。 “玄朗是我出生时。母亲给取的名字,在小楼之前,当世所知者只有两人。” 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他师父。 池荣勇微愣,他以为这是个假名字。没想到非但是真的,还是他母亲所起。这么说,他从一开始认识娇娇时,就是抱着最大的善意? “说身世之前,我有两个不情之请,请池二少务必答应。” “你说。凡合乎情理道义,我都应下。” 既然他没编造个假名字骗娇娇,池二哥也愿意回报善意。 “不要因为我家世不好,就否定我的资格。” 玄朗担心自己说出身份,池二少直接不和他玩了。 “不会。” 池荣勇答得很快。他并无门第观念,英雄不论出身,军中有几位他所欣赏的将军皆出自寒门。 他不会因为他出身不好就否决此人,这时的池二少没想到玄朗所说的家世不好,不是担心他嫌贫爱富,而是怕他嫌弃自己齐大非偶。 “不要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小楼那里,我自己找适合的机会亲口告诉她。” “荣厚也不可以?” 别人都没问题,荣厚对娇娇的感情不比自己少。妹妹的事情,他不可以自己独断专行。 “池三少那里。回都城后我亲自去说。” 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应该同样尊重。 “好。我答应。” 池荣勇没想到玄朗会有此说,很高兴他对自己弟弟的重视,这是不是说明他对娇娇是非常认真重视的? “我与池二少乃同乡。父族宋氏,祖籍池州,后迁居大梁城。母亲乃方外之人,生子实属意外。” 玄朗的语气淡定从容,池荣勇却有些不自在,他是要询问玄朗的家世。不是要窥探他的隐私,“母亲乃方外之人,生子实属意外”,短短几个字,蕴含的信息量却不少。 “玄朗自幼丧母,后被父族寻回,在宋氏族谱上,名字记做济深。如今父母俱亡,独居,略有薄产,能保丰衣足食。” 池州,宋氏,宋济深! 这几个字眼看似寻常,组合在一起却有着不可想象的力量,饶是冷静如池二少,也被砸得头晕眼花,倒吸一口凉气!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心神,声音干涩地确认:“您是,宋济深?” 宋济深!大名鼎鼎的英王,就是这个名字! 不可能是重姓重名的巧合,他竟是传说中神龙不见首尾的英王殿下! 池二少全身的血“哄”的一声就沸腾了,英王殿下是他的偶像!年轻一代中,又有哪个不崇拜英王殿下,视其为高不可攀的楷模? 听到他口中的敬语称呼,玄朗有抚额的冲动,他就知道说出身份会出现这种可能!他最不想要的就是这个尊敬,这意味着距离!意味着界限! “我是玄朗。” 他微笑着,温和而坚定地提醒道:“小楼的大哥。” 听他将关系定位到小楼的大哥上,池二少抿紧了薄唇,克制住内心沸腾的热血,抑制着面对偶像的激动,尽可能地将面前的人从英王调回到玄朗。 他迟疑了…… 他不介意门当户对,前提是适合与匹配,这个匹配当然不是肤浅地单指家世品貌性情为人,更重要的是情感的对等,池荣勇虽然没成亲,亦没有心仪的女子,却也大致知道,这世间的姻缘,要讲究个匹配。 无论是外人眼中的匹配还是男女情上的应和,都不能差之太远。应该量力而行,莫要强求。 家世相当,郎才女貌,这种众人眼中的良缘,无关男女情谊,讲究的是责任与分工,虽无情,却最为稳妥。 男主外女主内,该当如何,自有现成的约定成俗的规矩,妻室管内宅要尊重,正室之外的女人,可以宠爱,不能过线,越了底线搞出类似宠妾灭妻的这种破坏规矩的行为,往小里说要遭受舆论的不耻,往大里说,家风门楣包括其人品性均受置疑,有碍仕途,严重者绝路青云。 这时候,匹配意味着规矩与约束,可以不爱,但责任要有,规矩要讲。 妻子没有驭夫的能力,也不一定会一败涂地,还有规矩与娘家做倚仗。 最怕的就是娘家靠不上,自己又错付深情,得不到回报,主动全部掌握在对方的手中,要生要死,半分不由己。 这种状况,池荣勇是不可能让其出现在自己妹妹身上的。 人人都向往骑最烈的马喝最美的酒,那也要有酒量懂品鉴,有能力驾驭,不然只是做梦罢了,池二少不喜欢做梦,池二少的自信建立在对自己能力的清醒认知上。 但是,当夫家的门槛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高贵时,所有的规矩俗成及娘家,都不足为虑,规矩是约束弱者的,当强大尊贵到本身就是规矩时,哪里还会听从规矩的约束?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无与伦比的绝代骄子,是英王殿下!当今圣上唯一在世的弟弟! 是自己无法企及的存在,纵使将来他可为封王拜帅,也终是不及他血统高贵,门第至尊。 他不愿意这样的男人与妹妹扯上关系,这意味着娇娇,他,还有荣厚,他们永远居于被动地位。 驾驭不了的马,再神骏,也与己无关。 池二少向来自信又自知。 对自己,对自己的亲人,包括最疼爱的妹妹,都不会忘乎所以地高估或低视,所以,他在玄朗灼灼的注视下,轻轻说了句: “齐大非偶。”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请求 玄朗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眼底的微笑如雪落深潭,瞬间消失了。 这是他预想过的可能,他早有思想准备,但真正听到这句拒绝时,还是会觉得如迎头被浇了盆凉水,失落无比,全身不舒服。 他迟迟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不愿意让小楼知道他另外一个众所周知的名字,就是不想看到现在的局面。 不想被如神龛般高高在上地供起来,被尊着敬着,同时也远着。 尊崇意味着与他人的距离,一旦他披挂上宋济深的名号,就不再是普通的玄朗公子了。 一想到小楼也会怀着尊敬,小心翼翼又拘谨有礼地与他讲话,玄朗打心眼里受不了!那种相处的情形,他想都不愿意想! 不过,玄朗是什么人,他既然决定说破心事,道出身份实情,势在必得,怎么可能被池荣勇几句话打消了念头? 真说起来,池二少不会被玄朗放在眼里,可池二少除了池家二少爷的身份,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池大小姐的亲亲好二哥! 就冲这个身份,冲他身后的那个小人儿,玄朗不但要放在眼里,还要郑重对待。 “我本就比她大,不然怎么会称大哥呢?大些好,年长更有阅历更懂责任……” 池荣勇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在自己心目中如神祗般的英王殿下会说出这番话!居然能厚着脸皮的将自己口中的“齐大非偶”曲解成这副模样! 你怎么不说“老夫少妻,年长些更懂疼人呢?”! …… 那不是太直白了么! 玄朗温和无害地看回去,凡事要循序渐进,我怕进度太迅速,吓着你! 一来一去,无声胜有声,池荣勇与玄朗都看懂对方的眼神,池二少一贯的冰山脸再也无法维持,绷化出条条裂缝来,这。这怎么可能是英王殿下!太毁形象了! 不忍卒视啊! 第一回合,池二少完败! “惟勇猛者,可为将,未可为帅。将帅之别,在于格局谋略,池二少乃少年英雄,不要提早人为地局限了自己的眼界与高度。” 玄朗话风一转,借机提点起池荣勇来。 “多谢殿下教诲。” 池荣勇毕恭毕敬地道谢。这才是他心目中英王殿下的形象! 刚才丢下神坛的偶像又被放回原处了,崇拜之情如东流江水滔滔不绝。 要不说池二哥虽然优秀,仍属人类,与已成妖孽的玄朗相比,还是稚嫩了些,之前鼓足勇气说出“齐大非偶”的拒绝之词,被玄朗一歪解二教导,就自行溃不成军了。 “自己人不必客气,这里没有殿下,池二哥称我名字即可。” 玄朗笑眯眯的。如沐春风,一番话可谓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做为唯一的听众,池二少的感觉却整个都不好了,大神又跳下神坛了!别扭的违和感又来了!画风敢不转得这么突兀么! 谁和谁是自己人?不称殿下还可以理解为不想暴露身份,这,这池二哥是从何说起! 他,他!怎么能叫他池二哥! 池荣勇嘴角抽搐,好不容易平心静气道:“殿……玄公子说笑了,在下愧不敢当。您直呼贱名或称荣勇都可。” 别叫我池二哥就成!太惊悚了! 素来冷咧如冰山的池二少都受不了! 传说中的英王殿下居然是这个样子滴!池二哥有些凌乱。 “荣勇不必拘泥。” 玄朗点头,从善如流,池二哥轻吁了口气,刚想说点别的。比如再次坚定地重申一下自己的立场,就听玄公子抢先将话题转回到原先:“解决了齐大非偶的困惑,荣勇应该再没别的意见吧?” 什,什么?! 池二哥表示自己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齐大非偶怎么解决的?何时解决了?他怎么不知道? “玄公子!” 换个人早被玄朗的气场镇住了,但池二少不是普通人。何况荣娇在池二哥的心里地位非比寻常,纵使对上偶像英王殿下的气势与忽悠,池二哥在短暂的失神后,迅速恢复了冷静:“玄公子,荣勇未曾改变过意见……您乃龙章凤姿尊贵无双,如骄阳耀目,胜朗月风姿,我等自惭形秽,恕不敢高攀。舍妹年幼玩劣,不知人情世故,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见怪,荣勇日后必当严教,必不会再给公子添麻烦。” 池二哥开始还有些拘谨,愈讲愈流畅。 英王再重要,也不敌妹妹重要! 他崇拜英王多年,亦多次渴望幸运一见,万万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形下与偶像近距离接触。 若是英王殿下要的是他的性命,池二少也不会如此为难,直接拒绝,可他不要他的性命,他想要的是娇娇! 换做别人,池二少会觉得这天下的女子,能被英王殿下看上,实乃全族之运举家之幸,传说中英王殿下一直没有娶妻,他竟也不觉得意外—— 神祗般的英王殿下,自然是看不上寻常的庸脂俗粉! 至少大梁城的大家小姐千金闺秀,他看不到哪有冰雪聪明又才貌出众的女子能匹配英王的。 若英王看上了谁,他不认为这天下会有谁能拒绝英王——但如果这个人换成了他自己的妹妹,嗯!他不能同意! 玄朗没指望能这么快说动池荣勇,他用赞赏的目光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池二少,小楼的这个二哥,绝非池中等闲辈!假以时日,定能大放异彩! “抛开家世,单就我这个人,荣勇觉得哪里有不足?” 玄朗打定主意,既然已经说开了,正好借此机会,得到池荣勇的认可。 与荣娇的这件事,池二哥能拿大主意,池三哥拿小主意,至于最关键的核心人物,玄朗信心满满,返程途中以及回都城后,有大把的时间与她磨! 他既有心,就没有攻不下的城池!小楼,妥妥地是他的小楼!谁也抢不走! 玄朗问得认真,池荣勇却不知应该怎么回答…… “在荣勇眼中,公子可称完美。” 这是他的真心话,英王是他顶礼膜拜的神,哪里会有不足? 玄朗却微微笑了笑,“玄朗与荣勇相比,可有不如之处?” “荣勇惶恐,勇不及公子万分之一。”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池二哥满头的黑线,额角也有了微微的汗意。 “有人曾告诉我,池二哥是天下女子的良配,她自小就想要比照着你来择选良人,若有与你相仿者,果断托付终生,我既不逊色于荣勇,想必正合她心目中的良人。” 池二少听得暗中磨牙,这个没心眼的小傻丫头,口无遮拦,与玄朗还真是荦素不忌什么都敢说啊!真是够了! “我心至诚,必不有负。” ++++++++(未完待续。) PS:谢谢chiahui40亲的票票,感谢支持! 第二百三十七章 承诺 玄朗的语气非常诚挚,郑重地做出承诺。 池荣勇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点破了这个话题,若是他知道玄朗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会生出一丝别的念头,他会很干脆果断地用无可挑剔地理由让自己妹妹远离玄朗。 不管她愿不愿意,有没有暗生出别的情思而不自知。 说来说去,是他贪心了……见玄朗不曾娶亲,人好对妹妹也好,就生了贪念,生怕错过了妹妹的好姻缘,这才起了试探之心。 结果如他所愿,却呈骑虎难下之态势。 妹妹值得最好的,可,这个也太好了! 好到他们兄妹消受不起! “为什么是她?” 池二哥觉得无奈,因为是他的妹妹所以在他眼里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好,又不是玄朗的亲妹妹,怎么入了他的眼呢? 以英王殿下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女子要不得,怎么偏偏会看上他家娇娇呢? 我们改还不成么? “为何不能是她?” 玄朗反问,想起那个小人儿,英挺的眉宇间浮起浅浅的笑意,美好温柔如轻风,就是她了。 “她年纪还小……” 池二哥还在负隅顽抗。 “我等她长大,” 玄朗接得很快:“不过,也不算小了,明年就及笄了。” “不懂事,任性又骄纵……” 为了推却,池二哥也蛮拼的。 “我觉得她这样最好。” 玄朗不为所动。 “家训云:男不为盗女不做妾。” 即便是王公贵族的妾,也是不能做的。池荣勇知道这是个借口,以自家父亲的品性,若知道荣娇能入英王的后宅,估计权衡之后,多半会就退了王家的亲,择这边良木而栖。 “妻位许之,怎敢以妾辱之?” 玄朗正色,他由始至终想的就是娶。难道是他说的不清楚?池荣勇哪来的这样的误会?这可要不得! 也不怪池二少误解,以玄朗的身份与池府的门第,以双方的年龄差距,他并不十分确定玄朗是以正妻位求娶。还是图新鲜入了眼,想给个名份纳入府中。 比如侧妃,也算妻,再比如亲王的妾,也是有品阶的。 那还差不多…… 池二少满意地松口气。他的妹妹不做妾,谁的妾也不行。 不过,这只是表明玄朗的诚意,并不能让池二少改变主意,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拒绝: “她生性单纯,为人纯善,应付不来内宅的倾轧,不适合高门大户的万紫千红。” 池荣勇是在认真的拒绝,英王是所有女子的佳偶,但不是他家娇娇的。以他亲王之尊,一正两侧娶三妻是名正言顺,后院女人间为争风吃醋杀人不见血的争斗,不适合他家的娇娇。 能入王府后宅的,娘家身份都不会太差,若是出身不显,必是自己有非凡的本领,能讨男人的欢心,把娇娇放到这样一堆女人当中,无异于羊落狼群。完全应付不来。 荣娇是他一手带大的,自然不可能会什么争风吃醋的手段,纵使荣娇聪明至极,若真到了那种环境。未必没有还手之力,不过他一点也不想自己妹妹的聪明会到这种地方,也不想自己纯真娇软的好妹妹,有一天变得心思阴毒,手段狠辣。 还是嫁个单纯人家的好! 最好能让妹婿承诺不纳妾,只守着娇娇一个。也没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污心事!若是不能,至少也找个能拿捏住的!有点小花花肠子,也不敢太出格。 从这一点考虑,英王当然不是好人选!他太强了,池荣勇不认为自己兄妹有可能拿捏到他,更不认为自己能干涉到他对身边女人的偏宠。 注定要三妻四妾的人,还是一起先就不要考虑,否则蜜糖转为砒霜的那一天,娇娇还怎么活? 听到池荣勇的再三拒绝,玄朗非但没有愠意,反而对池二哥愈发地赞赏,池二是个好哥哥!对妹妹的好,发自内心,不掺一丝一毫的杂质,他所有的考虑,皆出自要妹妹幸福,其他的荣华富贵,前程似锦,全都不是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以往,包括现在,不知有多少人,想方设法想要与他这个所谓的英王殿下扯上关系,从中获取好处与利益,莫说是妹妹,说句难听的,就是亲娘老子妻妾儿女,利益面前,未必不能舍弃! 如今他主动开口相求,反复表示诚意,可池荣勇却百般推辞,自始至终,拒绝到底! 玄朗忽然有种压力感,有这样的好哥哥做比较,他得愈发努力才行,不能逊色于他啊。 “荣勇,有人喜欢万紫千红的热闹,玄朗独爱一人相伴岁月静好,若蒙相允,必白首不离,绝无他心二意。” 他原来一直无意成亲,也打定主意一辈子不要妻室不留子嗣。 之于女色,素来是不喜的,他从不认为自己的身边,需要女人的存在。他也从来没有需要过谁,想要留住某人某物的念头。 他一路披荆斩棘,不及弱冠即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坐到他这个位置,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在意或打动他的心,更不会受人影响,被他人的意见左右。 他无需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因为他就是天,高高在上本是常态。 高处不胜寒,人生寂寞如雪。 所谓求而不得?从他不甘于命运,全力以搏,得到应有的位置后,他早就不知人生还有何求,不知这世间还有想做的事,想做而做不得的事。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结果就在最平常的一天,最寻常不过的街头,那个小人儿懵懵地撞进了他的眼帘,从合了眼缘的解闷逗趣到顺手提携,从小友到幼弟至娇妹,小家伙以他始料不及的姿态进入他的世界,给他带来从未体验的全新感受,那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滋味,异样而欣喜。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开始重视她,不自觉间她成了他的责任,成为他要守护的人,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情不自禁地就想把最好的一切送给她。 他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可是,池荣勇阿金先后都说过,做人家大哥的是没资格一辈子守护在她身旁的,有这个资格的只有她的夫君,他忽然就有了成亲的觉悟——不然呢,难道以后要由别人来守护她,对她好吗? 一想到有一天,小楼身边最亲近最亲密的人,不是池荣勇兄弟,也不是他这个所谓的大哥,而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小楼会对着他笑对着他撒娇,为他生儿育女…… 只要想想这个画面,他就受不了! 大哥没资格,那就做有资格的! 他不要三妻四妾,不要别的女人,他只要小楼一个!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而归 做为玄朗的心腹,阿金并不知道自己主子与池二少在屋里密谈的详细内容,凭他的敏锐,直觉地判断是与小楼公子有关的。 不过,虽不知具体内容,公子的愉悦却是显而易见的,仿佛暖风吹化了湖面微薄的冰,原本以温和掩饰的疏离,好象一下子全都融化在阳光下,浅淡至极的笑意里似乎渗着丝丝的甜蜜—— 阿金觉得自己是见鬼了,居然会在公子脸上看出甜蜜来! 池二少也好奇怪噢…… 原本如冰山般的脸,也如初雪微霁,看见自己公子的眼神,嗯,古怪中透着微妙! 这两人,不会有奸|情吧? 阿金的心里燃起熊熊八卦之火,这两人在房间里独处了小半天,到底嘀咕了些什么,怎么出来后就一副眉目传情春|意荡漾的模样? 这个表情出现在自家公子身上,实在是太,太令人诧异了! 这明明是他对小楼公子的独家表情,怎么转头又给了池二少? 若不是对公子了解,他简直要断定自家公子这是要移情别恋的节奏?他,并无龙阳之好啊! 关键是池二少爷英姿飒爽,满是阳刚之气,一看就不象是好那口被压的那个,自家公子……咳咳!那绝对也不可能是躺在下面的嘛! 换成小楼公子还差不多! 白白嫩嫩纤细瘦小,偶尔笑起来眼角眉梢的隐含着青涩的媚意,有那么一点小受的味道……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猥琐?” 玄朗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阿金的暗搓搓的鬼祟心理,吓得他一激灵,“没,没想什么!” 老天,公子什么时候来的?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在编排小楼公子……唔,不死也得扒层皮下来! “做贼心虚!” 玄朗挑眉,心情极好地笑骂了句:“都准备妥当了?” “那是!公子放心,属下办事向来是妥妥的!” 阿金的确心虚。担心玄朗再追究细问,自己慌乱下露了马脚,要知道自家公子可是会读心术的!见他问到了正事,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池二少所率的部众已经安排了可靠的人进去,调了原来陆程将军属下的名叫毛珂做他的副手,毛珂老成持重,在北境多年,地头熟得很。忠心可靠。百草城这一片的主将是陈为朋,已经给他递个话,北军统帅姜从可那里,暂未知会。池二少初来乍到,若是过多关照,属下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时日太短,不好有太大动作,有麦子在,可随时加派调换人手。以池二少的能力,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池荣勇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更非浪得虚名之辈,他这几天的操练阿金也偷看了几眼,无论马上个人能力还是排兵演阵,可圈可点,表现不俗,这种人,天生就是将帅的材料,战场就是他扬名立万的舞台! 想想他爹池万林大将军…… 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当儿子的比他那个号称儒将的老爹可强太多了! 这等光彩夺目惊艳绝纶的人物,公子居然担心他在战场上出意外?!故而设下重重防范? 以阿金愚见,这个担心实在有点杞人忧天。这种不靠谱的想法定是出自小楼公子的! 想想麦子也够难为的,既不能冲锋在前表现太过防碍到池二少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又不能让他出了意外,这尺寸分寸可是不小的挑战,不过麦子是做暗卫的出身,对他。应该也不是太难。 “好,不要太过,荣勇看似随和,实则一身傲骨,过了,恐他不悦,麦子是过了明路的,其他人就不要说了,既是本份事,无需分太细。” 池荣勇虽然沉稳,到底还是年轻,难免气盛,自身刀马娴熟,论带兵韬略也出众,虽说他答应了小楼,会特别注意自己的安全,也收下了以小楼名义送的麦子做亲卫,但如果他知道身边还放了这么多人,虽知是好意,或许会以为自己的能力被置疑,故而不喜。 见识过了他的不卑不亢,坚持原则,玄朗可不想节外生枝,让他多心。 “这个,用不用告诉小楼公子?” 阿金为自己主子抱不平,处处为小楼公子着想,连幕后英雄都做上了。 “不用。你别多嘴。” “可是您若不说,小楼公子哪知道你做了什么?” “她不需要知道这些!她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好!” 玄朗微露警告,瞥了阿金一眼,你家主子是那等邀功讨赏的人吗?只要池荣勇一切安好,小楼不知道他背后的安排又如何? 若是池荣勇出了问题,他安排得再多,结果未尽人意,还不是一样没用? “今晚你让麦子找时间过来一趟。” 有些话他需要再吩咐一番,切不可大意。 “其他的事情如何?” “北辽与军中的情报,都搜集了一些,请您过目……” “先放这儿吧,返程的事情安排了?” 军机大事他不想操心,这百草城的条件毕竟简陋,距北辽骑兵也太近了些,他不想小楼再此多逗留。 “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启程。” …… “二哥,你一定要记好我的话,上了战场,千万莫要逞凶斗勇……” “凡事三思而后行,切莫贪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一定不能出事,你若是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不认你这个二哥了!” 荣娇拉着池荣勇的袖子,反复叮嘱加数次威胁,软硬兼施。 她还是不放心,虽然明白不能过度干涉二哥的生活,也同意他继续留在北境,理智上清楚,感情上却无法放下。 “好,我记住了。” 无论她说什么,池荣勇都点头称是,不管她颠来倒去地同一件事叮嘱多少次,池二哥一点也不烦,每次她说什么,他都好脾气地应下。 “……小楼,荣勇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坐在一旁的玄朗看这两兄妹骨肉情深,难舍难分的架势,开始还只做旁观者含笑不语,愈看愈受不了,有必要感情这么好吗?! 又不是再不见面了! 没必要兄友妹恭到这个程度吧?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羡慕嫉妒加泛酸——特别是看到搁在一旁的青布包袱,玄朗就更觉得刺眼,愈刺眼,还愈发不着痕迹地扫上几眼。 他知道那包袱里装的是什么,一件配战袍的大红披风,两件夏袍,五双袜子! 这是小楼这几日借口路上累了,要好好休息,将自己关在屋里,与她的丫鬟绿殳没白没黑做出来的,给池荣勇的! 为何只有她二哥的,就没自己这个大哥的呢? 玄朗忍了又忍,才没开口问这个偏心的小家伙!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1382544553亲的票票,多谢支持! 第二百三十九章 乐途 荣娇恋恋不舍地离开百草城,一步三回头,三步一挥手,慢腾腾地让座骑挪着小碎步,那座城,还是距她越来越远,城门前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在视线里彻底消失。 “小楼,有别离就有相见日,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就会再见面的。” 玄朗看不得她含着眼睛,泫然欲泣的样子,驱马紧挨在她的身侧,温言劝慰。 “我知道,就是,控制不住。” 荣娇连连眨眼,想要将眼睛憋回去,流过泪的墨玉眼尤如水洗般澄澈,又长又翘的睫毛上小扇子似的,玄朗的心尖上好似被搧过一阵风,酥痒微凉。 他修长的手指就失控般地抚上了她微红的眼角,低低的轻喃:“眼睛哭肿了……” 荣娇惊讶于他的动作,身子一僵,表情凝滞在脸上,迷惑中透着不安:“大哥!?” “爱哭鬼!哪家来的小公子?怎这般爱哭?” 玄朗低低笑了声,打趣道,温热的手指迅速划过荣娇的眼角,指尖带走一抹湿意,态度自然,语气轻松而亲昵。 荣娇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只是在单纯提醒她,不要放松心神过于哭哭啼啼的,不象个男人的样子,至于擦眼泪的举动,应该是顺便为之。 是她疏忽了——自从玄朗知晓了全部的秘密后,在他面前,她的心态在不知不觉间就有些放松,言行举止间就少了几分警惕,偶尔会流露出些许的小儿女性情。 “谁是爱哭鬼了!一时失态而已!岂不闻人生苦别离!” 她只是不愿意与二哥分离,更担心兜兜转转事情还是会回到前世的轨迹上,她这颗患得患飘忽在半空的心,谁能明白?岂是几滴眼泪所能表达的? ……可二哥说了,铁马金戈是他的夙愿,他会小心行事,若真不幸应梦,亦是命中注定。果真如此,更应该在此之前恣意而为,方不枉来世一遭! “嗯,有道理。这里没有爱哭鬼。只有个喜欢拿泪水洗眼睛的小楼公子。” 含笑的眼底隐藏着淡淡的宠溺,玄朗开着玩笑,没有人发现他的尴尬与不自在,因为紧张,连捏缰绳的手指指节都因用力而略显发白。 天知道刚才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在不觉得已经抚上小楼的脸上时。他的内心是多么震惊,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再被小楼那带着不解的幽幽眼神盯上,他的心跳瞬间变快,莫名地慌乱,好在他素来镇定,不露痕迹的掩饰了过去。 这样可不行,小楼年纪小,将他当做大哥信赖,没有别的心思,若是因自己行事鲁莽吓着她了。就得不偿失了! 他得慢慢来,不着急。 张开网,等着小丫头一点一点主动靠近,主动地钻进他编织下的天罗地网里。 “大哥!” 荣娇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玄朗是故意的! 她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越来越喜欢逗弄她!刚认识时还以为他是个温和宽厚的大哥,后来就发现他气质温润是不假,但还喜欢开玩笑,专爱与她开玩笑! 荣娇不知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才觉得玄朗话里有话。其实人家只是正常表述,没有别的含意,是她想多了。 “大哥,你与池二哥是不是有秘密?” 刚才分离时他二人的眼神还有说的话。似乎都透着古怪。 “为何要这么问?” 玄朗反问,小丫头感觉还挺敏锐的,自己哭得稀里哗啦,居然还能观察到他与荣勇的情形。 “我看到的啊,你与池二哥的表情好奇怪。” 似笑非笑,似喜非喜。二哥对他,似恭敬又似提醒,还透着丝欲言又上的警告之意,总之好复杂。 她还从来没有在二哥脸上见过这么复杂的表情同时出现。 “算不上是秘密,荣勇应承了我一件事。” 玄朗脸上露出高深莫测又明显十分舒心畅快的笑意,那天的谈话,虽然是他做了无数的保证,一直在做小伏低割地赔款,看似落了下风,实际上却得到了池荣勇的应许,嗯!池二哥心里的不爽是一定的,毕竟是他疼了十几年的妹妹,看到小楼与自己一道南归,某个不爽的哥哥,心情当然不会太好! “什么事呀?我看二哥好象心疼又后悔似的……” 荣娇蹙起眉头,“若是会令二哥太为难,大哥,你能不能……?” 能不能不让二哥去做了? 潜台词十分的明显。 玄朗却摇头:“不能!他已经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带后悔的!” “什么事啊,我能不能帮上忙?” 玄朗不是好强迫人的人,二哥也不个会被强迫的,不过若是二哥力有不逮,她可以分忧的。 “暂时不方便透露,不过,有你帮忙,进展会更快。” 玄朗漫不经心地应下,将那丝得逞的笑意隐藏在心底,小家伙自己跑上门来的,可不是他居心不良引诱的。 “要我做什么?” 荣娇很热心,殊不知在玄朗眼中,自己傻傻的已经成为自动跳下陷阱的小鹿,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不急,到时候就告诉你了,” 玄朗老神在在,鱼儿咬饵了,要更有耐心:“可别事到临头找借口推辞。” “当然不会!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荣娇被他的语气刺激了:“再说,池二哥不是外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真是的,居然置疑她对二哥的关心程度!若能换二哥安好,她的性命也能交付! “上刀山下火海,保证不皱眉头!” “呵呵,这是跟谁学的,一套一套的?” 玄朗乐了:“我与你什么关系,与荣勇什么关系?能让他去上刀山下火海?还是会舍得让你去?别操那么多心,象小老头似的……不为难,是好事,他只是一时想不开,着相了!你呀,放心吧,时侯到了,会让你知道的。乖啦……” “搞什么嘛,神秘兮兮的!走了!” 荣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纵马先行。 生怕玄朗看到她红了的耳尖…… 又说“乖啦”!又是这种口气! 低沉轻柔如耳语般,仿佛是含在舌尖唇瓣间,似语非语,似说非说,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人听之全身发软。 荣娇真希望自己的听力不要太好,两人不要靠得太近,最好她什么没听到,就不会象怀揣了只小兔子似,蹦得心跳加快。 是玄朗不一样了,还是她哪里出了问题?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方式 回程的路与来时不同。 荣娇一行来时,因为赶时间,选了从都城到百草城最近的路线,一路上惟恐行程慢了,耽误了到百草城的时间,故而行色匆匆,恨不能打尖住宿都在马上,又怎么会有游山玩水的心情! 回程时心情有所不同,虽然还是没有彻底放下,至少不象来时那般惶恐不安,一路南行,暖风正熏,有灿烂阳光的好天气,心情总不会太糟糕。 有玄朗陪同,又有阿金这个万事通提前安排,虽不算是游山玩水,亦不远矣。 因为经过的城府,总有那么一两处闻名遐迩值得前往的地方,玄朗又是个爱玩的,总会有种各样的理由,悠哉哉地拉着荣娇将时间花费在美好的事情上,或观或赏或吃或喝或听或玩,用玄朗的话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不急,错过了好风景留大把遗憾多可惜? 似乎也有些道理…… 荣娇也知道自己这次出行是意外,若是哥哥们提前知晓,即便她有个小楼公子的身份,也别想跑到千里外的地方。最多是在都城周边活动。 往后这样的机会应该是很少的…… 这样一想,也不急着走了,反正已经给栾嬷嬷捎过报平安的信了,铺子有李忠坐镇,不会有什么问题,她只要赶在春闱后小哥哥离京前,能回到都城就可以。 再说了,玄朗的停留并不纯粹是为游玩,他在每一处都有正事要办。 荣娇也不好因自己的原因太过催促,毕竟玄朗是为了陪她去百草城才改变行程耽误了原先要办的事情,她感激抱歉还来不及,哪好意思催赶? 更重要的,跟着玄朗不但能学到丰富的知识还经常有意外之喜! “……小楼,这是大青山马场的牛场主,想要好马良驹只管找他。” “……小楼,这是照雪庄的玉庄主,北境西境的药材都握在他手里……” “这个打铁的胖子。姓师,手艺马马虎虎,打过浮绿剑、挽银钩、索寒枪之类的……” 玄朗交游甚广,一路走下来。对于他要介绍给自己的人,荣娇已经不吃惊了,仿佛玄朗认识什么样的人都是理所当然的,没什么好惊讶的。 嗯!她只要知道自己认识这些人后,会有什么好处就可以了! 她要给二哥送一些好马。现在有门路,找到卖家了!大青山马场,任她不怎么熟悉,也知那是良马的代名词,千里马都出得! 照雪庄,更是如雷贯耳。天下论起大药行,北照雪南花里,两大药行垄断了近八成的药材供应渠道,毫不夸张地说,若是开医馆或药铺的。得罪了这两家,生意一定是做到头了。 能与这样的巨头认识,荣娇还是蛮开心的,她的药铺虽现在不大,是有意控制,有了经营的经验,接下来马上就会扩大规模,择址再加开新店。 嗯!既在行业内,与照雪庄搭上线,绝对是在好不过的! 至于这个被称为打铁的胖子。那是名动天下的铸造大师,没错,就是大师,提起铸造大师。一定就是这位姓师的大师,既是大师,又是大师! 荣娇毫不犹豫地请他帮忙打造一身盔甲连兵器,准备送给二哥——离百草城愈远,荣娇愈恨不能将池荣勇全身披挂武装到牙齿! 听她对大师提的那些要求,看那胖子一边抹头上的汗。一边可怜巴巴地偷眼看自己,一旁的玄朗实在无法忽视他眼中的乞求,出言解围“……小楼,大师是人,不是神,你一下提太多要求他记不住,不如这样吧,让他想尽着重点的来,其他的,等以后慢慢来……” “好好!那太谢谢师大师了!” 荣娇感动连连,想到二哥全身上下都用上师大师的作品,呃,安全系数绝对再升值! 还有三哥,他虽然现在从文了,但若是二哥有全身,他却一样也没有,肯定会傲娇的犯小心眼,至少也来一柄剑吧? 还,还要? 大师要哭了,这不是打菜刀,一把又一把,想要多少都有带批发兼零售的!可看公子的架势,完全是站在小楼公子那一边的! 这小楼公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完全不懂的外行,这是将他当成开铁匠铺子的了吧?提供定制服务,想打什么就打什么? “星秘银两块。” 玄朗岂能不知大师的心思,抢在他开口之前出声,“用剩下的归你。” 星秘银?! 大师的眼睛顿时放光:“此话当真?有多大?” “足够用。” 相比大师的激动,玄朗要轻描淡写许多。 星秘银?那是什么? 荣娇不懂,小脸上闪过茫然。 “好!好!” 大师神情激动,摩拳擦掌,大有马上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的感觉:“什么时候给我?” “五日内会送到你家里。” 那种东西没可能随身携带,大师还以为要等很久,一听是五日,顿时眉开眼笑。 “胖子你别光顾着乐,小楼的见面礼呢?” 玄朗早有预谋,铸造大师手里有不少好东西,虽然他用不上,但小楼能用上啊。 “他身手不错,就是力气小些,不拘刀剑,有合适的好东西取两样防身把玩都好。” 语气轻松至极,自然地不象是在开口跟人家讨要东西。 “好东西?” 大师上下端详了荣娇两眼,“前些日子刚弄好把短剑,不知小楼公子能耍不?是样老物件,我师父早些年打的,有几十年了吧,我无意中得到,加了些好材料,重新回了炉,本来准备留手里做个念想的,若小楼公子喜欢,就拿去玩吧。” “多谢大师,不过既是出自您师父的旧物,君子不夺人之好,心意小楼领了。” 荣娇忙开口谢绝。 “没事,他手头上师父的旧物不止这一件。” 玄朗示意荣娇不必客气:“拿来看看,若是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去他的藏宝室亲自挑选。” 听了玄朗这般不客气的凶残之言,师大师没反应,荣娇倒先不好意思了,大哥这话也忒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太失礼了! 奇怪的是大师居然象没听到似的,笑眯眯道:“小楼公子可怜可怜我,就收下这把短剑吧,公子骗你的,我哪有什么藏宝室了?只一间破屋子收了些破铜烂铁,没好东西!绝对都不如这把短剑好!” 边说边招呼徒弟去取自己说的这把短剑。 “我师父的手艺比我强多了!他老人家是不喜欢出名热闹,不似我这般沽名钓誉……”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短剑 那是一把短剑。 比常规的剑短上一截,比匕首又长出数寸,很不合常理的尺寸。 荣娇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着。 不愧是铸造大师眼中的好东西,果然是把好剑! 都说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这把短剑却有着重剑的气质,扁而宽,与寻常短剑的细窄灵动恰是相反,看上去有种笨笨的稚拙。 剑柄却打造得极为精致,布满了精美的花纹,那花纹简洁中透着贵气,在剑柄处重复出现,细看有些象改良过的家族徽记。 荣娇一眼就爱上这种拙拙笨笨又在细节处讲究的感觉,挥挥手腕,挽了几个剑花,份量感刚好。 “喜欢就收着!大师不是外人。” 看到她眼中明显的喜意,玄朗率先出声。 “嗯!我很喜欢!谢谢大师!” 荣娇喜不自胜,真是把好剑! 霞明剑照霜,秋水澄不流,精铡无与俦,不能绕指柔!莫过如是! 她愈看愈喜,总觉得眼前的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扁宽的样式透着狂野贵气的花纹,虽是初见,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剑握在手里,仿佛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能听到剑的喜悦。 “不用谢!兵器与人,也是讲究缘份的,这短剑能合小楼公子的眼,就是与你有缘。希望你能善待与它。” 大师视自己的每一份作品尤如孩子,以他如今的地位,自然不能以寻常匠人论之,凡达到大师境界的人,有些许高人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师大师是那种对人不对事的,也不看银子的,想让他出手打造或从他这里拿走东西,首先得他看着顺眼,顺眼之后再谈其他。 看不顺眼的,直接就谢绝。不需要下文。 任你多少银子也砸不开他的门。 有幸被他看顺眼的,接了订单,将了银子,等交付东西时。大师总要推三阻四找诸多借口在自己手里多留几天,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要把自己亲手养的孩子交出去,哪能舍得? 虽然这孩子是人家花的银子,材料也是人家出的,但却是他付出心血精心打造的作品。 “多谢大师割爱。必不负所托。” 荣娇爱不释手,郑重地道谢。 “多谢就不必了,以后公子再得了什么好材料,记得帮我说句好话。” 师大师的小眯眼放着精光,意有所指。 虽然不知道这小楼公子与公子是什么关系,但有眼的人,都知道公子对他的看重,嗯,若是能得到小楼公子的美言,公子那里的好东西。说不定弄到手的更多。 师大师痴迷于铸造,没别的嗜好,就是对一切适用于铸造的材料入迷,但金属矿产是有朝延管制的,他这个大师,也没公子的路子广。 看吧,之前的星外秘银他惦记多久了?一点音讯也没找到,可公子开口就能拿出两块来!那是星外秘银啊!不是两块普通的精钢熟铜! 说来师大师还真有点冤枉玄朗了,星外秘银他也刚入手没多久,原本也打算送他一块的。这回正好赶上荣娇给池荣勇打东西,都是自己人,加了星外秘银的盔甲兵器,池荣勇的攻防能力更胜几筹。他这才顺势说出的。 根本就不是有好东西藏在手里,小气地不给他知道。 物尽其用的道理,玄朗再明白不过,星外秘银再好,在他手里不过是金属硬疙瘩,还不如金子银子好用。但放到了师大师手中,那就是举世罕见的冶炼奇材! “……这,” 荣娇听了他的要求有些小为难,玄朗有什么好东西,她怎么可能有支配的权利?以他与大师的交情,若是能给多半就给了,若是不能开的,她怎么好开口帮忙要? “若是我有的,一定转给大师。” “行了,少打小楼的主意,好象缺过你似的!” 看出了荣娇的窘迫,玄朗笑着解围,心里却有点莫名的失落,小楼这个你我分得还挺清的,太懂事了也不好…… …… “公子,时候不早了,您应该就寝了。” 绿殳的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这东西都已经是您的了,它又不用长腿跑了,您明天早上再看行不行?” 姑娘还真是爱极了这把短剑,这都在灯下翻来覆去看多少遍了,她提醒了几次天色不早该上床休息了,姑娘愣是没放下手里的东西! “知道了……” 荣娇懒洋洋地应着,还在端祥着,越看越觉得熟悉,奇怪,她以前从哪里见过这种剑吗?难道是二哥或三哥处见过?还是从前世? 她遍寻记忆,也没找出原因来。 哥哥们都没用过这么短的剑,前世她没练过武,是典型的内宅弱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没舞刀弄枪过,亦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没理由也没机会见过这柄特点如此明显的短剑,可是,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呢? 荣娇越想越不明白,或许她应该去问问玄朗,看他知不知道这柄剑的事情?剑柄上的这些花纹是不是有别的象征? 忽然有些后悔,她今天应该多向师大师询问一下这柄剑的来历,既然是大师的师父早年间的作品,又被大师无意中得到,想必是会有些线索的。 不管怎样,绿殳说得对,这柄剑已经是她的了,随时随地想看就看,倒没必要非要秉烛不眠,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找答案。 …… 夜里她又做梦了,那些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光怪陆离的梦境,突然就又闯进了她的脑海。 那是属于楼满袖的梦。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过与楼满袖有关的梦了。 去百草城的途中,她担心二哥,经常失眠,夜里总能梦到前世的种种,二哥的遭遇来来回回在她梦里出现,每次都流着眼泪醒来。 后来遇到玄朗,她说出了自己压抑的心声,那些梦就很少出现了,直到二哥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她也放弃了粗暴干涉,回程的这一路上,她再也没有做过梦,每天都欢喜着。 可是今天得到的这把剑,似乎唤醒了某些沉睡的记忆,她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有许多看不清脸的人,许多声音在说着什么,她却听不清,只看到无数张嘴在张张合合,有女人的有男人的也有孩子的…… 然后那把剑突兀地出现,迎面劈来,荣娇只觉得脑袋被劈开了两半,无法忍受的钻心的痛感袭来,她大叫着喊道:“不!不要!”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头痛 次日一早,荣娇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脸白得象纸片,脚步虚浮,出现在餐桌前。 “小楼,昨晚没睡好吗?” 玄朗担心地问道。 “嗯,做梦了。” 荣娇脸色很不好,用手指捏揉着太阳穴,头好痛啊。 昨晚到底梦了些什么她都忘记了,只记着最后一个画面,那柄自己熟悉又喜欢的剑,迎面劈下来,把自己脑袋劈成了两半。 一定是吧,要不然头怎么这么痛啊,真劈开了似的…… “把手给我。” 荣娇的脸色太难看了,玄朗顾不上吃饭,先拉了她的手腕过来,在餐桌上直接诊起脉来。 “玄公子,公子怎么样啊?” 绿殳见他好一会儿没说话,荣娇一手撑着脑袋怏怏地闭着眼,忍不住出声询问。 姑娘有阵子不做噩梦,而昨晚这个噩梦显然不同于以往的,以前是无声地流着眼泪,惶然低语着惊醒过来,象昨天这样大声惨叫着醒来的情形,还是头一回。 睡在外间的绿殳当时就被吓醒了,赤着脚就跑进里屋,见荣娇披头散发抱着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连连喊头痛。 奇怪…… 玄朗收回了手,换了荣娇的另一手继续把脉。 “头很疼?” 奇怪,脉相上没异常啊,只是略有虚浮,应该是失眠导致,或许会有些不舒服,按说应该没有小楼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补一觉就好了。 可是小楼的神色不作伪,脸苍白的不象话,她素来好强,若不是实在痛得难以忍受,也不会在人前流露出软弱来。 “嗯……” 荣娇只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了,有种欲裂的感觉,早知道会越来越严重,她就不出来用餐了。 “是没睡好。并无其他大碍,我先送你回房,等下用些安神助眠的药,你好好睡一觉。我们今天哪里也不去。” 玄朗按下心底的疑惑,要扶荣娇回房。 荣娇扶着他的手臂,勉强站起身来,只觉得天眩地转,两腿一软。险些栽倒。 “小楼!” 玄朗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肩头,将在半搂在怀里:“怎么了?” “没事,起急了,晕……” 荣娇的唇都是惨白的,努力深呼吸,缓解头痛。 “来,小心点,我送你回去。” 玄朗眉头微皱,看她强忍头痛的模样。甚是心疼,荣娇十分的不舒服,也顾不上其他,闭着眼,手指轮番揉捏着两边的太阳穴,靠在他怀里,任由他半搂半携地将自己送回房间。 绿殳服侍着荣娇躺到床上,不大功夫,厨房送来了煎好的药,药里有助眠镇痛的药材。荣娇服了药后,慢慢地还是睡了过去。 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即使睡着了,眉头也紧蹙着。看上去十分地不舒服。 …… 玄朗守在她的床前,小心地从被子里拿出她的胳膊,再次将手指搭在她的脉门处,认真地诊脉。 绿殳见他素来温和的脸上表情严肃,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忐忑不安地望着玄朗。 “想说就说吧。你家公子说过你不是哑巴。” 玄朗担忧荣娇的身体,眼下她头疼得整个人都将处于昏厥状态,望闻问切,小楼眼下的情形不太适合详问病情,她的病史情况,做为贴身丫鬟的绿殳最清楚。 她若一直装聋作哑,手语玄朗倒也懂,事关小楼的病情,玄朗觉得还是语言交流更直接不会理解错误。 绿殳僵住了,小脸白成一片,快与她主子荣娇一个颜色了——玄公子是何意思?他知道多少?! 惊慌失措地呆了一会,心里对荣娇的关心还是占了上风,既然玄公子说是姑娘告诉他的,想来玄公子不可能诳她,那就先开口好了,眼下屋里也没外人,不会被别人听到,等姑娘醒了再问她的意见。 遂小小声问道:“玄公子,公子不会有事吧?她好久没犯头疼了。” 好久没犯了? 玄朗闻此言,微皱了皱眉头:“她以前有过头疼的老毛病?” 难道是这一阵子奔波辛苦,压力又大,导致旧疾犯了? 不应该啊……若是旧疾,脉相上当有显示,可从他的诊脉看,除了气虚外,并无其他症状。 “也算不上是旧疾……公子自小身子弱,前年底病过一场,到去年春天才好,病好后有一段时间会做噩梦,醒了有时会头疼。” 绿殳想起那场几乎要了荣娇性命的大病仍心有余悸:“大夫说是体虚又思虑太过引发的,吃了一些汤药,后来就没再犯过。” “可知用过哪些药方?” “没有特别的,都是些平常安神的药,方子是嬷嬷收着的,详情不清楚。” 因为药方是徐郎中开的,他甚少用贵重的药材入方,况且当时嬷嬷煎药时她也曾见过,没听她说过有罕见药材。 “你家公子昨日可有反常之处?或者有没有说过什么?” 若是思虑过甚引起的,为何会是昨晚? 小楼她最大的心思应该池荣勇,若有思虑,也该在百草城复发才更合情理,现在事情大半解决了,她也想开了,哪里还来得思虑太过? 反常之处? 绿殳仔细回想后摇头,没有啊……自打返程后,公子的精神一直不错,每天兴致勃勃的,昨日公子陪玄公子外出见客,回来时兴高采烈的,临睡前还拿着师大师送的短剑在灯下爱不释手。 短剑?! 绿殳忽然想起荣娇昨晚的话,不由面露迟疑:“……公子倒是说了些话……” 公子说她对昨天收到的剑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算不算? 对短剑似曾相识? 玄朗一愣,昨天她确实表现得极为欢喜,只当是合了眼缘,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不成? “你家公子以前见过这柄剑?” 这不太可能,虽说池府也是将门,但师大师的师傅并不曾到过都城,他本人又低调,虽技术高超,却不如徒弟出名。 而那柄短剑,样式尺寸都非常规模样,象是针对某人的喜好或要求特别定制的,年代又久,若非是池府家藏,以小楼的年纪不可能见到。 “公子没有见过,公子还说要向您打听剑的来历。” 绿殳的脸色不太好看,剑是凶器,莫非这把剑是不详的大凶之物?如此才引得自家姑娘发病? “把剑拿来我看看。” 昨天短剑是师大师直接送到荣娇手中的,玄朗没仔细看,听到绿殳这般说,难道小楼的梦是出在短剑上了? …… 荣娇这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后精神好了一些,头还是隐隐地痛,却比早上要轻了许多,玄朗又把了脉,脉相平和,心才稍微放松了些。 见她仍是焉头焉脸的不甚精神,就没问她短剑的事,聊了几句闲话,陪她用了饭,晚上临睡前又服了碗药,叮嘱绿殳夜里警醒些,这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前半夜还好,后半夜荣娇又开始做噩梦了,还是如昨天一般,无数的破碎场景在脑中闪现,无数的声音与人脸,一股脑儿地向她涌来,她愈想去辨识细听,愈是搅和成一团,最后那把剑又是当头一劈,她又被劈醒! 等睡在床前踏板上的绿殳被叫声惊醒时,见自家姑娘仍与昨夜那般,抱着头蜷缩在床上,痛得来回打滚,脸色白得吓人。 “玄公子!我家公子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紧?” ++++++++(未完待续。) PS:谢谢一把思念亲的打赏,多谢支持!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诊断 荣娇的头痛一日重过一日,夜里噩梦连连,不过三天,人就病倒了。 最令玄朗担忧不解的是,她的脉相一派正常! 与健康常人相比,除了虚弱失眠外,看不出有半丝头疼的脉相,根本找不出是何原因导致的头疼。 原先用的助眠的药,药效愈来愈浅,到后来即便喝了药,荣娇也只得浅浅地睡一会儿,没用多久就会醒来,头疼得无法入眠。 本来还说是因为做梦,每次噩梦引发的,后来干脆不管做不做梦,都头痛愈裂。 “玄公子!您快想想办法啊!” 绿殳绷不住了,荣娇一病,她日夜服侍,休息得不好,更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嬷嬷可是把姑娘交给她照顾了,人都病成这样了,还找不到病因,这不是要命嘛! 六神无主的绿殳把玄朗当成了救命靠山,幸亏有玄公子在,若是没有他,单一个请大夫就是难题,公子的身份就会暴露……等等! 绿殳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被她忽略掉的细节,大夫!把脉!公子姑娘! 这些线索飞快地串到了一起,绿殳方才后知后觉,惊悚地发现一个事实——随着姑娘的不明原因的头痛,她们主仆一直隐藏的大秘密已然全部曝光! 玄朗公子既然精通医术,又怎么可能不会从脉相上分出男女来?! 那公子是姑娘的秘密,不是早就暴露了! 完了完了! 事情都赶一块了! 绿殳双腿发软,脑子里一片空白,玄公子知道姑娘是姑娘了! 绿殳僵了好半天,才缓回神来。可是不对呀……玄公子既然已经知道自家公子是女子了,怎么居然问都没问一句?神态举止间没有半丝反常之处? 她脑子里乱做一团,荣娇的病本就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本就是没经过大阵势的丫鬟,又一直都跟在荣娇身后,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只需听小姐的就好。可主心骨忽然倒了。绿殳再怎么给自己打气,坚持挺了这几日,终于到了极限。 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意识到玄朗已经知晓荣娇的性别,玄公子知道小姐不是小楼公子,竟什么也没问,依然每日衣不解带。日夜不离,亲自服侍。不假手于他人,那份用心与体贴,那份好,就是以前姑娘病时少爷们也比不了的…… 这是什么情况? 因为有荣娇怪病的大事在前。绿殳震惊过后,心底的波澜居然就平息了,玄公子不问正好。一切都姑娘病好了再说。 …… 荣娇被头痛折磨得容色憔悴,睡不好吃不下。本来就单薄的身子迅速瘦成了皮包骨头,尤其是那张小脸,下巴尖尖,只剩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了。 以往任何时候总是从容淡定的玄朗,眉宇间罕见地带上了几分焦虑与戾气,小楼到底怎么了!以他的医术,居然找不出半点原由! 这种眼睁睁看着她受折磨却无计可施的滋味是玄朗从未有过的,简直要令他发狂!恨不能以身相替,换做自己来替小楼,被这份莫名的头痛折磨。 曾经濒死的重病,连续不断的噩梦,数十年前的旧剑,这些,会有什么联系呢?会是导致小楼发病的源头吗? 玄朗半跪在床头,动作轻揉地按摩着荣娇的头部,荣娇疼起来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摘了去,药石无效,唯一能稍微起到缓解作用的是玄朗的按摩,于是玄朗就日夜呆在她床前,不分昼夜帮她缓解痛感。 可这毕竟只是聊胜与无,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玄朗盯着面前惨白的小脸,心里如杂草般塞满了千头万绪,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或许真有些疑难杂症是他不曾听闻过的? …… “玄公子,阿金大哥回来了。” 绿殳禀告声打断了玄朗的思绪。 “快叫他进来!” 玄朗精神一震,起身向外室走去,不知找到人了没有。那位老人家,素喜云游四海,甚少有呆在离山的时候。 与阿金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人,玄朗一见此人,紧绷了数日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喜意,顾不得寒暄,抓了老道就往内室拽:“松明子,你可来了!” 赶紧的,别废话,快给我们家小楼看病! 正要拱手的老道一时不防,被他趄趄趔趔地拉进了屋里,“快点,把脉!” 松明子从未见过玄朗有过这般失措的举止,他向来是气定神闲,不形于色的,没成想有生之年竟然有机会亲眼见到泰山倒在自己面前了! 他刚想取笑两句,看了看玄朗的脸色,还是识趣地压下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认命地坐到床前,先是仔细看了看荣娇的面色,然后伸出手,开始把脉。 玄朗站在他身旁,紧盯着他的神情,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紧张与期待。随着时间的流逝,松明子的长寿眉亦越皱越紧,拧成了个儿。 他面露疑色,抬眼看了看玄朗,又换了荣娇另一条胳膊,按在内关上再次诊听脉相。 玄朗盯着他的神色,眼里失望的阴云越来越浓烈。 松明子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冲玄朗使了个眼色,率先走了出去。 …… “不是病。” 松明子看了看玄朗:“你应该知道的。” 凭你的医术,怎么可能连有没有病的脉相都分辨不出来? “请你不是为了看病。” 玄朗语气清冷。 “我以为你觉得我的医术比你高明些。” 松明子本想开个玩笑,换换气氛,习惯了公子温和的不动声色地掌握全局的杀伐果断,对他从未出现过的冷咧气场很不适应,谁知效果非常的不好,玄朗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你看出什么了?” 你以为大老远地把你揪来,是为了让你把把脉,确诊有没有病么! “不太确定,需要先问问情况,不知公子对那位……呃……” 松明子不确定应该怎么称呼荣娇,那床上躺着的明明是个姑娘,阿金找他时说的却是公子的弟弟病了…… “小楼公子。” 在没有征明荣娇的同意前,玄朗不希望其他人知晓她的秘密,松明子是大夫要把脉治病,没办法隐瞒。 “小楼公子……不知公子对他了解多少?” 松明子从善如流,管他是小楼公子还是小楼姑娘呢,玄朗公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玄朗皱眉,“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问题很严重!” 松明子知玄朗已处于暴躁的边缘,遂不敢再撩拨他,直言道:“可能是离魂症,也可能是鬼附身,还可能是神魂不稳,是哪个孤魂野鬼也说不定……啧啧,老道这回也开了把眼界……”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安魂 “如何能解?” 玄朗虽心中已有猜测,但听到松明子的亲口证实,还是有片刻的惊诧,竟然是真的! 不过他毕竟非比常人,又早有心理准备,稍倾便恢复了平静。 不管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只关心怎么能救回治好小楼,至于那什么孤魂野鬼的,与他而言,与病源无异。 “你,你就这个反应!” 松明子跳脚,老道撞鬼不是头一回,却是头一遭看到这样淡定的家属……噢,不是家属,是旁观者。 “你想要什么反应?” 玄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害怕?惊慌失措?抱头鼠窜?还着哭着喊着跪求道爷救命?” 嗤笑一声:“别废话,详细说说。” …… “你怀疑……她身体里有两个不同的魂魄?” 饶是玄朗见识多广,也被松明子的推论吓了一跳:“这,就是常说的鬼附身?” “不是鬼附身。” 松明子摇头:“鬼附身与她的情形不同,若是鬼上身,必定会与本身神魂出现互噬,除非一方彻底败落消失,否则绝不会相安无事,与她的症状不同。” “而且,她这一阵子都与你在一起,你身上的龙煞气是所有鬼魂的克星,所以她不是鬼,只是魂魄不稳。” “那双魂是怎么回事?” 他的小楼不仅仅是小楼?还是别人? 玄朗一想到这个,心里就说不出什么滋味。 “人有神魂,身体只是容器,人死神魂不灭,按正常说一具身体只能装载一个神魂,这些公子是知道的吧?” 松明子决定从头给玄朗讲讲,正好也理理自己的思路,他脑子也有点乱,眼前的现象,以前只听说过。还没真碰上实例。 “能同时拥有双魂而相安无事的,要么是出于原主自愿,就象主人同意客人留宿家中是一个道理;要么是原主不知道有另一道神魂的存在,所谓梁上有君子。主人熟睡尚不知……” “那现在这种状况是主人突然醒了,发现来了蟊贼,进行防卫驱赶,另一方不肯退却,两者对攻出现的?” 那岂不是说小楼现在非但痛苦还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不然。若真是你死我活的对抗,就不是头痛这么简单的事了,也不用拖延这些时日,早分出结果了。” 松明子持不同意见,“都看都过了这些天了,小楼公子还好端端的……” “嗯?!” 听了松明子漫不经心的口气,玄朗想揍他,这还叫好端端的?!人都瘦成一把骨头,头痛起来要把脑袋摘了,还叫好端端呢? “……没痴没傻也没死掉。更没有变成另外一个人,这还不是好端端的?” 松明子被玄朗阴郁的眼神戳得全身发寒,得得!没好端端的,情况很严重,严重到人快要挂了,这总可以了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遇事会还有这般焦燥暴戾的时候?说好的冷静自持温润如玉呢? “我估计小楼公子身上的双魂已经极为罕见地融合在一起了,准确的说,她现在这种情况不叫双魂,而是合二为一新生了,所以说。你平时接触的小楼公子就是小楼公子的本人,不存在别的可能。” 见玄朗真恼了,松明子适可而止,不敢再胡乱打趣。急忙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猜测及判断一股脑儿地和盘吐出:“你之前说她曾经在大病之后有过噩梦与头痛的经历,应该是双魂融合时产生的不适反应。” “你是说是后来的魂魄趁她重病之际,用了某些手段占领了她的身体?” “不是,若是强占,皮囊未变。芯子变了,言行举止都迥然不同,如此明显的反常,身边的人必会有所察觉,继而产生怀疑……据你所说,她病好后性情虽有不同,最亲近的人却未曾觉得不妥,可见不是并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占了身体。” “应该是濒死际,神魂出窍离体消散之时,有了某些巧遇,消散部分与另外的神魂相融,又重新活了过来……” “那她现在是怎么回事?” 玄朗莫名松了口气,虽然他并不介意所谓的神魂神马的,但听到他认识并喜欢的小楼就是真实的小楼时,还是莫名欣慰。 “应该是受到了强烈刺激,神魂不稳导致的头痛,唯今之际,需先安魂,之后再想法子解开她的心结,才能将隐患彻底解除。” “尽快开始吧,需要准备些什么?” 玄朗一刻也不想耽搁,这些天看着小楼受折磨,他的心都要疼碎了,反正事情没解决,松明子也别想走,事有缓急,先解了小楼的头痛。 “不用,寻常物件儿也没用……” 松明子露出肉疼的表情,“老道压箱底的宝物啊……这回的香火钱,您可得多给些……” …… 这场玄朗与松明子关于荣娇的谈话,除了他二人外,没有第三者知晓,绿殳只知道这位老道长的据说医术比玄公子还要高明,非但如此,还有起死回生的仙家手段,故而在玄公子喂了自家姑娘喝了老道长给的一碗黑乎乎的,不知是汤药还是符水的可疑液体后然昏沉沉地睡着了! 然后,玄公子就打发她下去休息了,说是姑娘明天会有好转,让她好好睡一觉,好有精神服侍主子! 玄朗的吩咐绿殳不敢反驳,况且自荣娇病了后,一直是她与玄朗公子轮流守夜,绿殳也没多想,担心吊胆好几日,早就身心俱疲,终于听到姑娘有望好转的消息,身上的那股劲儿好象忽然就懈了,全身上下都觉得疲惫不堪,于是晕乎乎地回房睡了。 次日醒来后,简单梳洗之后急匆匆赶到荣娇的住处,玄朗守在床边,而荣娇居然还在睡着! 在睡觉! 绿殳喜极而泣!要知道这些天荣娇被头痛折磨得几乎浅眠都很难,谢天谢地!玄公子请来的这位老道长果然有仙家手段! 若是此刻松明子在场,绿殳定会跪下来诚心诚意给他磕头致谢! 老神仙呐!回头一定要告诉小姐告诉嬷嬷,给他老人家立长生牌位! 荣娇觉得自己陷入了团团的黑暗之中,她能看到极远处天边的星点亮光,越想靠近,头就痛得越凶,脑子里好象塞进了一副撕碎了的画卷,似乎若是将碎片拼凑完好,她就会摆脱当下的痛楚困境,可她愈是急于按图索骥,就愈发痛到无法忍受…… 她觉得自己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清楚地感受着无边的痛,一半却又对此措手无策,想冲过去帮忙,却总被一层看不到透不着的墙阻拦住,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穿透……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痛得以头跄地…… ++++++++++(未完待续。) PS:谢谢春分mm的票票,感动ing!谢谢亲的支持! 第二百四十五章 西柔(上) 荣娇清楚地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在疼痛的边缘,外界的情形也模糊地出现在她的感知里,她听得到绿殳担心害怕的哭泣,她看到玄朗眼底的焦灼,看到他日夜呆在自己的床头,那双温暖的手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她的头颈,一直在小心而轻柔地按摩着,不知疲倦……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山泉翠竹的清凉与鲜绿中,神奇地透着淡淡如阳光般的暖意,这清凉的暖意充盈在身体四周,配合着头部的按摩,痛感仿佛都减弱了一分。 慢慢地,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疼痛中死去时,痛感竟逐渐削弱,而原本将她分隔开的那层看不到屏障似乎在悄然消散,她的身体也奇迹般开始交叠重合,以隐约可查的速度变得更为凝实…… 好象无数个自己在不断地叠加夯实…… 莫名地让荣娇想起那年大雪后哥哥们带自己堆雪人的场景,二哥说雪坯要压实,不能是暄软的,这样堆出来的雪人才不会塌了。 于是二哥负责铲运雪,小哥负责堆雪,她负责拍打雪堆,小哥加一铲雪,她就跟在后面用宽木铲使劲拍打,将新盖上的雪拍压严实,一层层松软的雪不断地堆上来,雪坯在变大变高的同时一直在夯实中保持着坚硬的姿态…… 所以,她现在就是那个不断变大的雪人坯么? 想起雪人堆好时,她围着雪人,拉着哥哥们的袖子,大声笑着又扭又跳…… 荣娇想笑了,好久没有那么高兴了呢!她很少那样的大笑,那种恣意放纵的大笑,在她的两世的人生里,都是屈指可数的少有…… “雪人!” 她的笑意越来越深,忽然就笑出了声音,笑着醒了…… 没有雪人。没有哥哥们,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温柔担忧的双眸,幽黑如深井,有着极为漂亮的薄薄的眼睑。眼尾微微上扬,眸光如暮春傍晚的风,和煦中隐含着丝忧心,仿佛是对即将来临的暗夜而沉郁。 荣娇慢慢睁大眼睛,轻轻眨了眨…… 眉若刀锋。鼻似悬胆,素来润泽的薄唇有几处干裂脱皮,荣娇微微蹙眉,视线移动,没错,是玄朗那张熟悉的脸,却又有些变化,脸颊削瘦,眼底泛青,仿佛经风雪蹂躏的青松。高洁依旧,却因憔悴莫名生出种颓废之美…… 这样的玄朗,她从未见过…… 意识本就处于恢复之中,一时有些呆怔。 “小楼!” 玄朗幽黑的眼睛突然亮了,那瞬间亮起的光彩,尤如朝阳跳出海面山巅,迸射着无比的灿烂与欣喜。 仿佛被黑云笼罩了许久的阴暗天空,终于被阳光划破,明亮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眼中,愉快地尽情地没有丝毫掩饰地闪耀着。 那些明亮的光芒落进他的眼底。让他的眼睛宛若黑水晶般熠熠生辉。 他的手抚上她苍白的小脸,温暖的手指触到她微凉细腻的肌肤上,他低低地哑声喊着她的名字,目光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仿佛万物皆消退,眼前心中只有她,她即是全世界。 浓浓的惊喜与如释重负的轻悦怡然,让他整个人都陡然间焕发出光彩,宛如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擦去了蒙尘明珠上的尘。仿佛刚才荣娇眼中的颓废只是她的错觉。 …… 小楼公子病好了! 松明子老道长果然是神仙手段! 宅院里所有人都觉得这些天压在头顶的阴云彻底消失了,天气如此的美好,天格外蓝云格外白花儿更红,鸟儿的叫声分外婉转。 绿殳象只怕被遗弃的小猫,一刻不离荣娇的身畔。 她很懊恼在小姐醒来的时候,自己居然没在屋里服侍,她甚至不知道除了那碗疑似符水的汤药外,松明子道长还给自己姑娘做了何种医治。 所以荣娇问起时,她只能一概摇头不知,不过有一样倒是清楚地很:“……公子,都说了您不能多思劳神,要静养!有什么想知道的,您直接问玄朗公子,这回多亏他!他什么都知道。” 要不要告诉姑娘玄公子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可是她都已经跟姑娘说了,在松明子道长之前一直是玄公子给姑娘诊脉看病的,以姑娘的聪明,自当应该想到玄公子已然知晓,可她什么也没问,对玄公子的态度也没有改变…… 一如往昔般自在。 对玄公子出入自己的闺房……呃,姑娘现在不是公子了,她住的地方就应该是闺房了吧……并无半分不悦或不愿的表示。 或许姑娘另有打算,她一个做丫鬟的,也不太懂,还是听姑娘的吧。 绿殳打定主意,荣娇不问,她也不问。 主仆二人有默契般将此事忽略掉了,若无其事地对此缄默不言,而另一位当事人,玄朗,显然也不打算有所反应。 “……有什么要问我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清浅含笑的嗓音伴着脚步声响起,是玄朗。 声音传进来了,脚步声却在门外止住了。 “大哥!怎么不进来?” “玄公子请进。” 绿殳迎了出来。 荣娇自醒之后,头就不痛了,按照松明子的叮嘱需卧床静养几日,用些安神的汤药,好些将养即可。 玄朗不象她病时那样日夜不离地守着,每天都是白天过来,早中晚过来把脉兼陪她吃饭,荣娇这一顿折腾,瘦了许多,胃口也一直不好,玄朗费心思拟了合她口味又利于补身养神的菜单子,吩咐厨房精心准备。每顿饭都陪着她一起用,想方设法让她能多吃一些。 “感觉如何?睡得好吗?” 绿殳奉了茶,取了案枕放到暖榻的小几上,玄朗坐在暖榻的另一侧,荣娇不用他提示,自动自觉地将手臂放到案枕上,这是每日的必有的诊脉时间。 “很好,没有做梦。” 他的手指指腹暖而柔韧,神情平和,荣娇从他收得微紧的下颌判定他有一点紧张,其实每次诊脉的时候,他都不象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不自觉间会有些极其微细的小动作泄露了他的担心…… 荣娇的笑容就软软的,透着丝甜意。 绿殳说松明子只给她喝了碗符水,荣娇却相信,她知道的不是全部。 初醒时乍一听闻玄朗请了位离山的老道来给她治病,又听绿殳没口子地夸赞道长的仙家手段,荣娇的心就吓得停跳了几拍——精通仙家手段的道士! 天呐!玄朗是请他来捉鬼还是看病的? 那老道会相信她是死而复生还是会把她当成孤魂野鬼收了? 荣娇那一刻真是全身僵冷,大脑放空,找不到自己的手脚,满脑子只一个念头:被看穿了!被看穿了! 她最大的秘密,小心翼翼隐藏着的秘密,谁都不敢告诉的秘密,在最亲近的哥哥们与嬷嬷面前都没有勇气吐露半分的秘密,骤然间因一场病被一个老道看穿,真相的大白,内心的惶恐,如泥石泥将她没顶而埋! 荣娇以为等着自己的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火,据说所有被鬼附身的都要用桃木做柴火,小时候嬷嬷有讲过。 结果什么事情也没有,绿殳以为她又发病了,急吼吼地找来了玄朗,玄朗冲进来时满脸的焦灼慌乱与担心,突然就安抚了她恐惧的心—— 原来没事! 幸好没事!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西柔(下) 其实秘密或许已经不是秘密。 醒来的当晚,荣娇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根非玉非金不明材质的项链,链子是细细的红绳,仔细看,却不是常见的线绳丝绳,柔韧而结实,是她从未见过的材质。 项坠是块黑乎乎的圆柱,似木质,入手轻飘飘的没有多少分量感,上面刻满了繁复的花纹,荣娇拿在手里仔细地嗅过又放到嘴边用舌头添了添,确认是桃木! 桃木乃辟邪之物,荣娇有了这样的认知,再看那些花纹,盘根错节,毫无章法,凌乱潦草,更像是层层叠叠的符! 这不是她的东西,荣娇确定自己之前是没戴过也没见过的,唯一的可能是生病后两日神智不清时别人给带上的,这个别人,只能是玄朗。 更奇怪的是,她不知道这根项链是怎么带到自己脖上的,那条链子居然没有任何接头,荣娇擎在手里对着镜子找了好半天,竟没有找到一丝接合的部分,链子与项坠严丝合缝地连在一起! 荣娇试着想取下来,却发现项链的长度太短,完全短于她的头围,这样的长度是不可能摘下来的! 那又是怎么带上去的呢? 荣娇百思不得其解,却没有办法装作不知。 她自己脖子上多了根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若是连问都不问一声,完全不符合常理。 尽管她战战兢兢,还是无法安之若素。荣娇先问了绿殳,绿殳的答案完全不在状态:“……哦,是玄公子给您戴的,他有说过。” 相较于绿殳,玄朗的答案就有几分避重就轻:“……是我求的,桃木平安符……你这阵子七灾八病的,求个心安。” 荣娇待细问,玄朗就岔开了话题:“乖,别想太多。你现在不宜多思多虑……安心带着,大哥不会害你。过几日你养好精神,我再慢慢告讨你。” 玄朗神情坦荡,语调轻松中透着宠溺。无论荣娇怎样仔细探寻,他的神态里没有流露出半分的不妥,心虚的荣娇又提出要向给自己治病的松明子道长当面道谢,却被告知道长已经离开了,不知前往何处寻访道缘仙踪。 荣娇忐忑不安了半天。只好放下心思,安静地补觉养神,调理身体。 在玄朗心里,他的小楼是最重要的,她的一言一行都牵扯着他的心神,以他的敏锐与体贴又岂能不知荣娇的心思,故而见她的精神好一些,不待她开口,就主动先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挑起话题。 “小楼,我有个小小的好奇……” 彼时夕阳正好。两人分坐在窗前的暖榻下,窗户大开着,轻暖的风若有若无地拂来,西边的天空铺满了发光的橙色,映得半边天空都明丽澄净。 玄朗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笑着。 “好奇什么?” 荣娇好奇,大哥不象是好奇心强的人呢。 “暮蔼生深树,斜阳下小楼。小楼,是随口拈来,还是意有所指?” 当时她很迅速地报出自己的名号。不象是临时起意,倒象早有准备。 “……不记得了。” 荣娇没在意,以为他是触景生情:“或许也是因为如大哥这样应景而起诗兴?” “哦,不会凑巧也是这句吧?” 玄朗的语气不无调侃。 “肯定不会。若是,也必是独立小楼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她笑,故意不理会他的打趣。 说完,却无意识间有着小小的失神,独立小楼风满袖?那是楼满袖?这个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 玄朗没有错失她这小小的失神。独立小楼风满袖,小楼,楼满袖……再结合荣娇之前因短剑引起的反常,以玄朗罕见的睿智与丰富的学识,很轻易地就可以从这七个字中找出最关键的几个字,进行排列组合。 “嗯,这句意境亦佳,看来是个不偷懒的好学生。” 玄朗开着玩笑,微顿了一会儿,闲闲地话了另一个话题:“师大师送你的那把剑,你病的时候,我先收起来了,现在物归原主。” 说到剑,荣娇眼底的笑意有着微微的凝滞,她的这次头痛与这把剑有着莫大的联系,毫不夸张地说,这柄剑是源头起因。 可是,她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眼前仿佛又要升起团团迷雾。 “不要着急。过犹不急,事缓则圆。” 玄朗清浅的声音如一道清泉,成功地安抚了荣娇的燥气。 “时机未到,不要逼自己。我们的小楼这么好,就算这柄剑是与你有缘,也一定会是善缘。” 善缘? 或许吧? 想到梦里被这把剑不知劈了多少回,荣娇真没看出善缘在哪里……挨劈的善缘,得多贱啊! “听绿殳说,你对这把剑的故事很有兴趣,我问过大师了……他知道的不多,这柄剑是别人送他的,那人据说是买的一家当铺的死当,具体来历不明。剑的铸造时间应该在四十二三年前,根据其尺寸与重量,他判断,应该是为五到八岁间的男孩度身定制的,走大开大阖的刚猛路线。” 荣娇认真听着,好看的眉头不觉间轻蹙,符合这些条件的,不是她身边的人。 “根据铸造风格大师推论,” 玄朗的神色如旧,声音不疾不徐:“这柄剑的原主应该是西柔人,西柔人多力大刚猛,素喜重剑,不喜轻飘飘的兵器。更确切一点,应该是西柔皇族,因为剑柄上的装饰花纹,用了西柔皇族标记的最重要组成图形,这是只有皇室宗亲才有资格用的。” 西柔皇族? 荣娇的脑中闪过那些富丽堂皇的房舍,金碧辉煌的大殿…… 是因为楼满袖曾见过这柄剑吗?还是这柄剑是她的什么人所有? 玄朗与她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呢?他想知道什么? 他怀疑什么了?为什么不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而是要做这么多的铺垫?他想证实什么还是想确认什么? 荣娇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玄朗,他为自己做的足够多……但她的身体却在无意识间做出了警觉的戒备,原先软软地斜倚在大靠枕的身体也在不觉间做正了许多…… 这种变化看在玄朗眼里,心就象被她的小手掐了一把,疼痒酸麻,小楼对他,还是没办法完全入下心防,原来,他做得还是不够好…… “……小楼,大哥说过,不管何时,你不想说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逼你,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高兴,做喜欢的自己就好,小楼公子也好,池家荣娇也罢,或是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想经商就经商,想开药铺还是米铺,随你的心意就好。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害怕,不需要顾忌,更无需对我解释。” “大哥……” 荣娇惊讶而感动地微张着小嘴,玄朗的这番话出乎她的意料:“我……” “嘘……” 玄朗拿过她搁在膝上的小手,将她冰凉的手指弯曲回去,将她的小手包绕成拳,握在自己温暖的掌心中:“在我眼里,你就是你,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谁也无可替代……你想要的答案,我会帮你一起找,以后,你所有要做的事,我都会陪你一起……”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余味 夕阳下的谈话最后是如何结束的,后来又说了些什么,荣娇仿佛什么都不记的了,她的脑子里只有玄朗那双幽黑的浸满了绵绵情意的清眸。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溺毙在那双眼睛里,她象世间最珍贵的宝贝,被欣赏被聆听与凝视,如同一块磁石吸引着她前往。 这是全新的感觉,与同哥哥们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 类似的话,二哥三哥都不止一次说过,可是听在心里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他的话,他的眼神,他的温暖宽厚的手掌,在这一刻,全都变得与往日不同,心跳得厉害,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雀跃,明明慌到不行,却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轻快和愉悦。 荣娇觉得自己好象又病了,不是上次那种难以忍受的头痛,而是有着些许陶醉的眩晕感,那种熏然的滋味,当真妙不可言。 …… 次日再见到玄朗,她好象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些别的内容,在这样的注视下,忽然就生出些许的局促感,玄朗看出来了,心情极好地笑了。 所以,他的小楼,对他也不是没有感觉的…… 天气真好,他的小丫头娇羞低头,装模做样的把玩着手里的毛笔,那小小的不自在如仿佛让空气中多了一丝暧昧气息,玄公子的心情就愈发地好了。 “来,让我看看你的字,长进了没有?” “别看!” 荣娇来不及将桌上的纸收起,玄朗已经欺身上前,伸长臂将她面前摊开的纸张取到了手里……长眸微凝,纸上墨色新鲜的字,分明是写了数个西柔、楼满袖、短剑…… 西柔,真与她有关系? 难道那一个,竟是楼满袖? “对西柔有兴趣?” 玄朗含笑问道,眉宇间不动声色: “……那是个风土人情与大夏完全不同的地方,你若是想,我们一起去看看。西柔的王城,是很宏伟很有特点的一座大城,你会喜欢那里……” “大哥去过吗?” 荣娇听他的描述语气,好奇的同时。竟有种小小的自豪,仿佛他的赞美令她骄傲。 完全不应该出现的感觉——她从未与西柔有过交集,西柔的王城如何,与她何干呢? 感觉到她否定的情绪,忽然就一股淡淡的悲伤涌来。荣娇的脸色微顿,这是她的身体,情绪由她控制,何来悲伤? 是她的,还是楼满袖的? 荣娇忽然有些不懂,她现在是谁?是池荣娇,还是楼满袖?抑或是两个都是? “以前去过……” 玄朗的黑长眸中闪过旧时的刀光剑影铁马金戈,再抬眼,眼角微微扬起的长眸里漾起一片明亮的笑意,“是个好地方。” 也是个危险的地方。他在那里有过一个可怕的对手。 “……大哥,你曾说过西柔的国姓为楼,那你知道宗室里有没有一个叫楼满袖的?” 如果她是楼满袖,至少得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吧。 “楼满袖?听说过。” 玄朗对她的问题,没有表示出任何的疑惑,努力从记忆里将关于楼满袖的信息挖掘出来:“她是西柔的公主,上一代西柔的女儿,我记得是行十一的……上代西柔王子嗣众多,楼满袖的生母曾是他宠爱的妃子。” “楼满袖还有一个同胞的哥哥,她的生母在其五岁时难产而死。更具体的资料。我会让人再帮忙打探。” 西柔的公主,同胞的哥哥? 荣娇的眼前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断,音色年轻的男子让她喝茶…… “那这位公主现在多大了?” 上一代的西柔王的公主,年纪应该不小了吧?荣娇曾听说。当代的西柔王登基有七年了。 “算起来有二十五岁了,她死时是十五岁,已经过去十年了。” 玄朗盘算着,他记得那年西柔王庭动荡得厉害,宗室王亲死了不少人,上代西柔王也是那年年底驾崩的。 “十年前?!” 荣娇有些不能置信。楼满袖十年前就死了? “我记得是这样……毕竟年岁远了些,又是邻国之事,回头我再让阿金去查查。” 十年前西柔的资料应该并不难查,他之所以对楼满袖没有太多印象,是因为她是公主,不是王子,不能继承王位,只能用于联姻或笼络臣下,于他,自然也没有太多关注的必要。 “谢谢大哥。” 荣娇轻声道谢,故意不去看他的脸色,生怕在他的眼底看到探寻。 无论是小楼,还是荣娇,这两个身份都不应该对一个死去十年的异国公主有兴趣,这种异常,她很难解释,也没法解释。 “小傻瓜!又客气了……” 玄朗修长如玉的手指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对我,不需要说谢谢。” 任何时候,任何事,为你,都是应该的! …… 他温暖的指尖划过她微凉的鼻尖,荣娇有一点不自在,与小小的羞涩,面颊热了热,落在玄朗眼中,她刚补回一些丰润的白晰的小脸上,那抹粉意迷人至极。 “大,大哥,我们何时动身?” 他的眼光太过灼灼,荣娇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胡乱起了个话题。 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再不启程,她担心不能赶在小哥哥游学前回到都城。 “不急,再等两日。” 松明子说了,她的情况最好不要太劳神,虽说有千年桃木符贴身养神安魂,能多休养几日最好。 “我已经好了。” 荣娇岂能不知他逗留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急忙出声分辩。 “大哥,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我想早点回去……你看,生意上的事不能都推给李掌柜,还有嬷嬷,我不在,她肯定是望眼欲穿,牵肠挂肚;还有三哥,春闱结束后他就要跟着庄先生外出游历……” 荣娇本来是为了转移话题,可这样扳着指头一数,发现都城里牵挂的人和事还真不少,还有池府,虽然康氏被生病,邹氏管家,但万一有意外,绣春假扮的自己未必就能应付得了…… “我真的好了,我可以坐马车的,大哥的事情向来多,也不能耽误啊……” 她姿容娇俏,因为有求于他,不自觉地用撒娇的语气与他缠磨,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新鲜又心动,如在梦里。 心便不自觉软下来,终于勉强点头:“好吧,不过,行程要听我安排。” “遵命。” 荣娇喜滋滋的点着小脑袋,本来行程也是他做主的,完全没有意见。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深深 玄朗答应了荣娇次日起程的要求后,又闲话了几句,就在她躲躲闪闪的催促下回了前院,找阿金吩咐做起程的准备。 阿金正急着呢,公子这一次抛下正事不管,只陪着小楼公子,来来回回若干天,紧急要务积攒了不少,本来他晚上还处理一部分,自从小楼公子病了后,诸事不理,一心只做心疼幼弟的好大哥。 还好小楼公子痊愈了,阿金长舒了口气,一听要起程,自然是欢迎之极。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急着回都城,只是吧,公子这种惯孩子的状态不对,放任自流是不安全的,等回了都城,事情一多,小楼公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就回归常态了。 阿金说不出什么感觉,就觉得随着小楼公子在玄朗心中的份量越来越重,小楼公子对公子的影响力就愈大,未必是好现象。 虽然小楼公子是好人。 公子对这世人的人和事都能运筹帷幄云淡风轻,唯独对小楼公子,对他的事情上无法保持一贯的淡定从容。 如公子这样的人,是不能有软肋的。 一旦软肋的存在,被外人得知,凭空就会生出未知的风险——若是有人拿了小楼公子来要胁公子呢? 有了软肋的公子,就不是以往无坚不摧没有丝毫弱点的公子了。 阿金凭心而论,小楼公子很好,是个很不错很有潜力的小少年,但若是他有可能成长为玄朗的弱点,阿金就觉得不太美好了。 最好大家回了都城就各忙各的,来往不要太频繁,象以往那样,对谁都好。 小楼公子只是普通人,他这样的身份,与公子来往甚密,未必是好事。 这个道理阿金懂,他相信公子也是懂的。既然公子懂。却依然这样做,他想不通。 不能问不能劝,所以他就希望能快些结束这同行的日子,回了都城。大家都归常态。 …… “……哥佬帮还没有清理干净?” 在阿金的汇报里,玄朗没有听到哥佬帮的消息。 在栖城时,他要求的是彻底铲除,虽然需要些时间,按说现在已经应该有结果了。前段时间小楼病着他没顾得上。 “逃走了帮主和两个核心帮众。” 阿金的脸上露出愧色:“这三人逃到了都城。隐匿不露形迹,咱们的人正在查找。” “谁在后边?” 玄朗语气淡漠,阿金亲自指挥,他的人,连区区一个江湖帮派都扫不干净,这是不可能的,能让对方逃到大梁城没了踪迹,那一定是这个哥佬帮后面还有人。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 一个小小的江湖帮派,居然能在大梁城躲过他手下的搜寻,哼。来头想来不小。 “尚未最终落实。哥佬帮做的是人口生意,与都城的秦楼楚馆都有联系,达官贵人里客户也不少,上下九流都能扯上关系,逐一排查会花费些时间。可以确定的是,哥佬帮背后有人。从目前的口供看,应该是都城的某位大人物,从缴获的账本看,从哥佬帮成立以来,每年收益的大部分最终是流往都城的。” “据说帮主有位心腹幕僚兼账房。这次一并与帮主逃脱,属下估计此人是幕后人指派的,抓获的副帮主等人,对隐约知晓他们在都城里有个大人物做靠山。具体是谁内中详情,一概不知。” “哦?” 玄朗面色不变,有点意思。 江湖帮派,与官场中人有所牵扯,一点也不奇怪,只是看来这哥佬帮的水还挺深。居然是某个贵人敛财的工具,甚至这个贵人是谁,除了帮主与他的幕僚,帮主竟无其他人知晓。 这可不符合江湖帮派的一贯做风,哪个帮派没有几个资格老与帮主交情过命的元老,能将这些人全部瞒下,是帮主太过强悍,对帮众的控制达到绝对的高度?还是这个哥佬帮的成立,本身就存在问题? “说说这个哥佬帮。” 他以前对这种小蚂蚁根本没在意,若不是他们找死先伤害了他的小楼,令他生了铲除之意,类似这种不入流的江湖帮派还引不起他的兴趣。 没想到,拨出萝卜带出泥,后面居然还藏着内幕。 “……哥佬帮的大本营在顾城,起先不叫哥佬帮,五年前当地的几个小帮派火并,最后一个叫结义会的小帮会胜出,结义会的老大将手下小弟归拢一处,改名为哥佬帮,随后又收服了附近周边的各个帮派,逐渐声名鹊起。结义会的这个老大,原先不显山露水,是个排不上号的小卒子,谁曾想功夫却不弱,有心机,手段狠辣,驭下极严,恩威并施之下,在帮中具有无上的地位,哥佬帮的所谓副帮主与长老,其地位与权利与普通的江湖帮派大不相同。” “所以属下认为,这哥佬帮的成立应该是有预谋的,有人在背后扶持并操纵,很多正道不方便做的事情,都可以通过江湖帮派来做。哥佬帮爱做人口生意,或许此举除了能快速敛财外,还能将人控制在手里,替他们收集情报,网罗隐私……” 哥佬帮每年经手那么多少男少女,从中挑出极品,精心调教,然后再送到贵人们的床榻上……嗯,那些个喜好美色的,又岂知躺在身下任自己为所欲为的美貌少年少女,会是别人安排的线人呢? “公子,若如此,幕后人所图非小!” 阿金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兴奋来,正愁闲得发慌,居然有条大鱼送上门来! “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尽快查出那个杨帮主的底细来,敲开他的嘴,看看背后到底是谁!” “不妥!” 玄朗淡笑:“打草惊蛇,逼得紧,防他杀人灭口。” “可是那几个家伙藏得深……” 阿金觉得窝火,总归这几个人一日未抓到,他金大人脸上的这个污点就一日擦不去! “您是说欲擒故纵?” 以公子的性子,断没有半途而废的可能。 “追得紧,对方不好露面。不如让他们主动寻你。” 任谁无缘无故被挑了老窝,必定是要查原因,找仇家,特别是哥佬帮,横行一时,风头正劲,被不明势力黑了,没了这块捞银子的招牌,不论是逃走的帮主,还是他的幕后之人,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只要阿金的人撤手,过不了几日,对方一定会循着线索找他,其实,现在就一定会有人正在千方百计找此事。 会是谁呢?或许是那几个里的一个? 玄朗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细微 “公子,要不跟玄公子说一声,明天休息一天?” 绿殳满面焦虑,看姑娘的脸色,就知疼得厉害,这种状况还怎么赶路? “别去!” 荣娇也没想到临睡前忽然来了葵水。 而且这次腹部冷疼得厉害,明明已是初夏的天气,她居然手脚冰凉,全身都瑟瑟发抖。既冷,又痛。 好在有绿殳在。 她有经验,随身的包袱里又带着卫生用品,虽然事发突然,小小的慌乱之后,还是迅速处理妥当。 “可是,您这个样子,不适合赶路!” 绿殳跺脚,真是该死!都是她不好,明明知道姑娘已经来了初潮,怎么就没想到在这方面多留意呢! 在玄朗家拜年时出的糗,荣娇埋在心底,跟谁都没有说,也就瞒下了她天葵已至的消息。所以栾嬷嬷与贴身丫鬟都将她第二个月的例假误以为是初潮,栾嬷嬷还给她好一顿的食补。 然后,在去百草城的路上,她还很担心会遇到这个问题,结果到了日子麻烦却没来,她没太在意,反倒有点小小的松口气的感觉。 绿殳也没太担心,她是过来人,知道刚来葵水时,每个月的时间是不那么规律稳定的,这个月有,下个月没有或换了日子的情况,都是有的。 本意劝荣娇找个医馆看看,她那时满脑子都是赶路都是二哥,哪里顾得上这个,不来才好呢!省事不麻烦! 说实话,她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要来这个!前生她就恨不得自己每个月不会有这几天!特别是她被幽禁在王府的冷院时,要什么没什么,嬷嬷病死后,更没有会管她是个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会需要一些特定的用品,她的衣服本来只勉强够穿,还要裁下布边做月经带子! 那些日子里。她没有棉布没有草纸,只好平日里捡院里的枯枝树叶晒干,烧成草木灰积攒着,垫在缝成袋子似的兜布里……夏天的时候。甚至连泥土都用过…… 那样的极不堪与窘迫,她一点也不想忆起! 面对它每月的不期而至,她是那么希望不要再有这个了,她那样的处境,注定永远都不会有孩子。要这个做什么? 她已经够艰难,捉襟见肘,为什么还要有这个讨厌的东西来增加她的负担?! 后来和离出府,她开始做居士吃斋念佛,带发修行,感觉自己已如古井枯潭,偏偏每个月都有这个东西来提醒,她还不老,她才二十几岁! 虽然她已经满是沧桑,一颗心已垂垂老矣。但实际上。她不是老妇人。 她的皮囊还年轻,还要在这个冰冷的世道里,走很长的路。 那时候,每个月必会出现的这个东西,就是梦想破碎回归现实的媒介,象征意义要不要太讨厌! 今生从头来过,又是它率先出糗——但不是噩梦。 荣娇不愿意承认,对于在玄朗家的,它的意外登场,以及后面的那个误会与后续发展。让她暴露了女子的身份,好象也惹了麻烦,可她想起来时有尴尬有紧张有羞窘,唯独没有厌烦。 那几日。喝着厨房准备的补血的汤水,还有第二次,嬷嬷精心烹制的食物补品,心里升腾的感动足以抵消生理期身体惯有的不适。 嬷嬷笑眯眯地盯着她喝补血的甜汤,感慨又欣慰,自己的姑娘长大了…… 这是女孩子长大的象征呵。难道不应该是欣喜的吗? …… 好吧,她这次确实没觉得它烦,只是觉得它造访的时间太不合时宜了! 这才启程几天,让她怎么好意思跟玄朗开口? 本来为了她的事情,已经耽误了他的行程…… “没事,马车里铺着垫子,一样躺着休息。咱们走得又不快。” 回程的路上,她们因为各种原因,行程着实是慢得很,荣娇觉得再磨蹭下去,定要赶不上与小哥的见面了。 “……好吧,若是难受得紧,您一定不要忍着。今晚我陪您睡吧?” 绿殳想想,也觉得无缘无故跟玄朗提要停留两天,他肯定要问原因,可玄公子毕竟是个男人,又不是姑娘的亲大哥,与他提这个,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 一夜浅眠,主仆二人都没睡好。次日醒来,荣娇的脸色有些发白,绿殳眼底也泛着青意。 “小楼,我们今天暂停一天可好?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仿佛磕睡有人送枕头,绿殳看着荣娇的脸色,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与玄朗提,谁知用完早膳,玄朗却先提出他有事情要办。 闻此言,绿殳的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意,不由自主的就看见荣娇。 “大哥安排就好。我听大哥的。” 听他说有事情要处理,需要暂停一日,娇当然不会有意见。玄朗为了她的事,耗费的时日确实不少,她是抱有歉意的。 “我不急的,你安心处理,多等几日也无妨。” 她微笑着,正好她也可以休息。 “好。” 她略显苍白的小脸,粉色的唇瓣,如樱花般美好,清亮的眼眸有着淡淡的倦意,玄朗看了看不由暗暗自责,都是他不好,他昨天就应该跟她说有事要停几日再走的,明知道她在这一两天身子会不适,却因为她担心见不到池荣厚而着急,以为再走两天没关系的,谁知…… 是他没拿捏准,不应该贪图这几十里的路程的…… 女孩子的这几日不能劳累,他明明是知道的……还是考虑得不够周到。 玄朗有些郁闷,见荣娇的脸色与精神都不太好,吩咐绿殳好生服侍:“……小楼,这个小城无甚有趣的地方,你病体初愈,还是留在客栈好生休息。” …… “公子?” 阿金很莫名,用完早饭正准备安排起程呢,结果公子忽然就招了他过来,说要在此逗留几日。 “去找处好宅子,好生布置,我们午后搬过去。” 在他的原计划里,此处只是宿一夜,挑了间好的客栈,凑和一夜,等到了下一处再好好歇息,没成想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如此,就不方便继续住客栈了。 “找个好厨子。” 这几日饮食上不能将就。 “公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阿金站着没动,眼巴巴望着玄朗等指令。 咱们在这个小地方计划外的逗留,是要做什么?除了找宅子找厨子,就没别的吩咐了?难不成是心血来潮? “王三那边,如何了?” 等来的却是另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询问。 “……已经布局。张网以待。” 怎么又说到王丰礼头上了?转折要不要太大? “先别收网,等我们回都城。” 小楼现在唱的是空城计,若是王丰礼那边动了,万一坏了她的空城计就不好了。暂且忍耐几日。 玄朗神色晦暗,他不喜欢有别的什么人与小楼有牵扯,一点也不喜欢。 所以当池荣勇告诉他这件事时,他没说自己早就知道了,而是抢先请求交给他解决,傲娇的池二少这次倒没犹豫,很痛快地就应下了。 “是。” 阿金站着没动。 “……” 玄朗瞟了他一眼,还不下去,等着我请你喝茶?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回家 终于回来了! 大梁城高大壮观的城门,越来越近,尤如一只巨兽昂首于天地之间,其睥睨尊贵的气势是沿途经过的所有城池都不可比拟的,不愧是大夏的国都,海内独尊的第一城。 荣娇在夏天静谧详和的黄昏中进了大梁城的城门。 玄朗与阿金等人,在城外二十里处的岔路就与她这一行人道别分开,玄朗要去西山别院,今日暂不回城。 荣娇心底是不舍的,不过陪了自己这么久,他确实会有很多要做的事情,都已经距城二十里了,再让他一路送到家,实在是没道理的。 就算他把她送到了芙蓉街,他还是得走。 而且玄朗素来是忙的,即便大家都在都城,以往见面也不多,只是书信往来倒是方便。 所以,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荣娇自嘲着,习惯了玄朗的相伴,听到他说要提前分别,生生将回家的喜悦十成减掉了三分! 依赖与习惯玄朗的存在,是不对的。 荣娇干脆与绿殳一样,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街景上,一别数月,都城的街市还是这般热闹!回到熟悉的环境,心似乎慢慢平稳了。 …… 荣娇径直去了芙蓉街,李忠一早得了信,也在宅子里等着。包力图家的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虽然嬷嬷不在,芙蓉街也不算是真正的家,心情却极为的舒畅。 热闹的接风宴过去后,天色已晚,荣娇彻底放松地泡了个澡,趿着软缎便鞋,只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坐在床头,思量着李忠的话。 情况一切都好,药铺的局面已经打开,生意很不错。他正打算着过些日子再开一间,米铺那边也不错,城南别院栾嬷嬷那里,李掌柜每十天会派人送些东西过去。嬷嬷除了很担心外,一切都好,池府似乎已经彻底忘了这处所谓租借的小庄子连同在这里养病的池大小姐,并没有派人去问过,池府管家的还是大少奶奶邹氏。池夫人康氏还在养病中,据说病得更厉害,已经出不了院子了! 晓阳居岐伯开始还问过,后来就没再派人来。只说待二东家回来后,让她抽空过去看看这几个月的账目。 唯一不好的,是池三少! 荣娇想起李掌柜提起三哥时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就头疼,三哥的气到现在还没消呢!每回见了李掌柜就没个好脸色,似乎就是在他们这一伙子人的怂恿与纵容下,她才有胆子偷偷跑到北境百草城。 虽然每次李掌柜都喊冤。澄清自己,东家去哪里,他做掌柜的哪能硬拦着!池三少还是会不讲理地迁怒——没怂恿纵容,怎么会不知道去提前给他通风报信?做掌柜的拦不了,找能拦得下的人去啊! 荣娇猜到小哥不会高兴,原还想着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他的火气会消得差不多了,再看到自己好端端的回来了,没准骂几句就够了,现在看来。池三少还在生气,后果还是会很严重哦。 唉!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荣娇不敢拖延,闻刀回来了。小哥很快就会知道,若是小哥知道自己回来了却还没在第一时间内与他联系……嗯,池三少的熊熊大火就难扑灭了,她的下场就会更惨! 得,明天什么事都不做,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负荆请罪。 …… 小-楼-公-子! 荣娇回到芙蓉街的当天晚上,池三少就收到张属名小楼公子的邀请函,道是自己远行将归,摆下小宴,诚邀池三少爷光临。 这个小坏丫头,可算回来了! 池三少的眼睛扫过精美花笺上那熟悉的字体,只觉得压在自己胸口的重石终于被搬走了,总算能长长的舒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自从知道这个小坏丫头自己偷偷跑去百草城找二哥后,他的心就没放下过,立刻托人给二哥送信不说,拜托了所有的朋友打听消息,他若非不是得信太晚,知道自己追过去也来不及,又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在,这才强忍着继续留在都城等信。 一边要完成先生交待的课业,一边又担心着她和二哥,池三少的心就从未安稳过,生生被逼得消瘦憔悴,好在后来二哥来信,说是娇娇已经平安抵达他那里了,事情已全部解决,她也在日内就会动身返程。 一切都好,让他放心,且娇娇在路上遇到了玄朗,幸得他相护,回程亦有玄朗同路,让他勿念。 收到信,池荣厚的心放下一半,没事就好,平安回来了就好,虽然玄朗那人有些高深莫测,总归是相熟之人,况且他对荣娇还不错…… 可按日子算,应该回来了却一直未到,池荣厚原本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上去,百草城到都城,千里迢迢山高水长,深恐路上又遇到某些不测…… 可算是等到她平安而归了! 这个小坏丫头,看三哥怎么收拾她! 简直是胆大包天,这种事都敢做!这回一定抓着她好好教训一番,不然以后胆子会更大,再来一次悄没声儿地偷跑,三少爷得减十年寿! 拿定了主意要教育妹妹的池三少,次日一大早就赶到了芙蓉街,他去的时候,荣娇正在用早饭,见一向阳光灿烂的三哥,忽然化身为二哥的冰山范,俊颜淡漠,黑睃睃地眼睛神色不明地注视着她,荣娇立马怂了,手里筷子一哆嗦,挟着的白胖小笼包就滚桌子上了…… 她心虚胆怯,急忙站起来,怯生生地小声道:“……三,三哥,您,您就来啦……” …… 池荣厚没言语,淡淡地瞅着她,瘦了!太瘦了!本来就没几两肉,这回更只剩骨头了! 池三哥的心就疼了,娇娇就从来没出过门,这出门的不易,路上的辛苦,不知这小丫头是怎么熬过来的…… 气色也不好,小脸白的!唇上也没点血色! 闻刀绿殳是死人么!明知道赶路辛苦,还不知道好好照顾她? “三哥,您,您吃早饭了没?要不要喝碗粥?” 荣娇自知做错事了,她这趟跑出去,一来一回,煎熬时间最长的一定是三哥,被训的思想准备她有,也知道自己这回做得有些过了,三哥肯定气大了,不会象以往那么好唬弄,撒个娇说几句软话,他就放过自己了。 “……” 池三少见妹妹腆着小脸,低声下气,心虚气短,一副知错认错,认打认罚的小模样,再看看她瘦得只巴掌大的小脸,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满腹的火,如撒了气的气球,不知不觉间就瘪了下去,哪里还舍得训斥她? 唉!真是拿她没办法! 暗叹一声,坐在了饭桌前。 “下不为例!”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闲谈 荣娇以为的电闪雷鸣根本没有发生,三哥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说了句“下不为例”,就坐下喝粥了! 居然没有骂她! 非但没有骂,也没有黑着脸教训她,居然就这样过关了! 荣娇颇有几分不敢置信,这是三哥咩? 她都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居然只飘了两朵阴云,就是丽日晴空了? 小哥这次怎么这般好说话? 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荣娇狐疑探究的小眼神上上下扫描着,池荣厚也不揭穿她,只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喝茶,任她打量。 娇娇可算回来了……妹妹大了,太不省心了…… 鬼心眼多了不说,尤其她还有顶小楼公子的帽子,想往外跑就往跑,真是拿她没办法…… 池三少喝着茶,莫名有些感慨,二哥在信里说,娇娇的亲事,他另有安排,暂时不急于处理,让他安心跟着先生出去游历,另外,娇娇的亲事人选,已经有一定的眉目了,而且也与玄朗通过气了,若是玄朗找他,他尽可提自己的意见,若是玄朗在他游学前未曾找他,那就是还没处理妥当,时机未到,他只管安心跟先生去,玄朗视小楼为亲人,会照应娇娇的,让他放心。 什么时候二哥与玄朗那么好了? 他记得,这应该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吧? 二哥居然就能与他谈娇娇的亲事?让他帮忙带话? 二哥对那只老狐狸印象很好?一见如故?还是二哥道行高,不觉得他高深莫测是个危险人物?所以放心让他与娇娇来往? 娇娇越长越大,身材与眉眼都长开了,扮男子露马脚的地方会越来越多,二哥怎么就敢笃定他会一直视小楼会亲人?万一哪天娇娇被他识破……还是二哥已经与他交过底了?信里那个所谓的通过气,是指娇娇身份这件事? “……二哥与玄朗有单独会面吗?” 池三少不放心,决定再问问妹妹。 “不知道呀,” 荣娇摇摇头,她真没注意这个:“不过,二哥对他印象挺不错的。说你们都不在的时候,我有事可以找他。” 不象你,跟人家吃过一次饭后就说人坏话,还让我跟他保持距离…… 池三少轻轻哼了一声。小丫头,那是什么表情?以为听不懂她在暗示什么?不就是要说他眼光不行,他嫌弃的人,二哥却觉得好? “……你个小坏蛋!” 他咬着洁白的牙齿,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玄朗这个腹黑的,娇娇不过才与他同路了几天,就学会暗讽了! “三哥再过个五六天就得走了,你怎么打算的?” 池荣厚也相信玄朗不会害荣娇,不过总归是外人。 “现在是大嫂管家,你若是想回府,我让她派人去别院接你……” 康氏被重病的原因,池万林没有瞒着儿子们,毕竟三个儿子都是康氏所出,若是他不能给个合理的交代。就将康氏的管家权剥夺了,还将她禁足,儿子们囿于孝道,虽不会与他直接翻脸,终归是父子离心,他可不想为康氏那个蠢妇离了儿子们的心。 所以他一早就把儿子们叫到面前,将康氏放高利贷的证据摆在桌面上,证据确凿,他的处置保留了康氏的脸面,不算过份。 池荣厚不相信。亲自去庄子上找康嬷嬷询问,又听了康氏的亲口承认,尤其是听到康氏赚银子的初衷是为了他时,他如何能雪上加霜再去责怪她呢? 纵使母亲有再多的不是。但对他却是千好万好,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好,就算她做错了,他又如何忍心说她呢? “不用了,在外面自由,我不想回去。” 荣娇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三哥的提议。不管换了谁当家,她现在的状况再好不过,不想再回池府,最好是池府的人永远忘记去城南别院接她,忘记还有这么一个池家大小姐的存在。 “况且,我现在还想把药铺扩一个铺面,会很忙,回府不方便。” 她现在的两个铺子都赚钱,但这些远远不够。 昨天时间太仓促,只与李掌柜简单交换了意见,生意上的事没来得及细谈。 “行,随你。” 池荣厚之前也犹豫不绝,一方面觉得她这样晃荡在外面,扮做男子做生意,总归有点不妥,特别是二哥与自己都不在都城,实在不放心,可真要回府中去住,也是各种不方便。 况且大嫂邹氏,也不是好相与的。 “你帮我约一下玄朗吧,人家把你一路护送回来,答谢宴总该有的。” 既然要暂时把娇娇托付给他照应,一路回程又蒙他照顾,与情与理,他这个做三哥的不能失礼。 “不用谢,都不是外人。” 荣娇没在意,漫不经心地随口答道,玄朗刚回城,各项事务肯定积攒了一大堆,而三哥马上就要离京远游,要安排处理的事情也少不了,两人都忙,没必要为这个专门约顿饭了。 何况她还没回别院呢,明天再不回去,嬷嬷估计会忍不住带红缨几个上门来看她了。 “噫?” 池荣厚听了荣娇随意熟稔的语气有点小意外,“娇娇,义兄与亲哥,还是有区别的。该谢的还是要谢,不能失礼。” 言则,义兄与亲哥相比较,还是有内外亲疏之别的。 他的意思荣娇懂…… 三哥真是小器鬼! 荣娇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不知道他怎么就看玄朗不顺眼,明明二哥与玄朗相处的还不错嘛! “好啦,我知道了,我问问啊,这一路,耽误了人家不少的功夫,他素常都很忙的,不知道有没有空儿……人家不会挑这个礼的……” 人家……他…… 池荣厚觉得妹妹娇软软甜糯糯的一口一个人家的,听着颇有点刺耳,再细想也没什么不对,不叫人家叫玄朗,他也未必入耳,关键是这人太不讨喜了,与他池三少天生不对盘! “什么人家人家的!” 他还是小小的表达了一下他的不满,“不会叫名字啊?挑不挑礼是他的事,与我们该做的礼仪有关系吗?” 因为玄朗不挑礼,所以就可以不用道谢了吗? 何时与他的关系亲近到了这种程度? “好……我今天就给玄朗公子捎信,池三少要请他吃饭,看他几时方便,最好是在这三五日内,过时不候……” 荣娇笑得狡黠。 “娇娇你故意的吧?” 这个小坏丫头,一点亏儿也不吃,池荣厚失笑,眼里满是宠溺,当他听不出来,妹妹在埋汰他呢——既有诚意请客,时间本应随客便,哪有指定要在这三五日内的? “我有说错吗?难道三哥你能为了请玄朗公子,就延后启程时间?” 荣娇坏笑。 与三哥斗嘴的感觉太好了,荣娇看着三哥近在眼前如阳光般灿烂的俊颜,心里满满的感动与幸福,真好!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药方(上) 夜色已深,荣娇还在灯下忙碌着,缠枝银烛台上满满点着五根蜡烛,将荣娇所在的桌子周围照得明亮,大大的桌子上摊着一包包打开的草药,散发浓郁的草药味儿。 荣娇时而拿起一片切薄的根茎放到嘴里尝尝味道,时而拿起一片处理完好的叶子放在鼻子下闻着,时而拿起笔在旁边的纸上勾勾划划,表情认真而投入。 “姑娘,歇一会儿,用些宵夜。” 栾嬷嬷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嬷嬷,有什么好吃的?” 荣娇放下手里的笔,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问道。有嬷嬷在身边太好了,每天都有好吃的!荣娇必须承认,不管别人的厨艺如何,只有嬷嬷的饭菜能给她家的感觉。 “煮了红豆汤,还有核桃小饼。” 栾嬷嬷将托盘放到暖榻的小几上,红缨端了水过来给荣娇净手。 “姑娘,已经晚了,用完宵夜就歇下吧,没弄完的留到明天再做。” 栾嬷嬷慈爱地看着荣娇,边用白瓷小碗盛红豆汤给她,边慢声细语地商量着。 “好,听嬷嬷的。” 荣娇接过碗舀了半勺,红豆汤熬得火候很足,加了冰糖,浓糯香甜,还有点沙沙的口感,非常好喝。 她大大的杏眼舒服地微微眯了起来,象庸懒的小猫咪似的,小口小口地喝着红豆汤,乖巧地顺从栾嬷嬷的建议。 自从回来后,荣娇一直很听话,嬷嬷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嬷嬷说该睡觉了,那就一定是时候不早了,荣娇会象乖宝宝一样听话。 不为别的,短短数月,嬷嬷苍老的许多,脸上皱纹多了,两鬓边的白发多了——这一切都是为她而生的。 “核桃小饼不要多吃。一个就够了,别积了食。” 栾嬷嬷见荣娇答应会立刻休息,欣慰之余,马上生出新的担心。既然就要睡了,宵夜不能多用,一碗红豆汤一个小饼足够了,吃多了睡了后胃会不舒服。 荣娇笑眯眯地边吃边听嬷嬷唠叨着,顺便撒个小娇。嗯,爱死这种感觉了!有嬷嬷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啊…… …… 用完宵夜,荣娇果然没有再去研究那堆草药,任由丫鬟将摊在桌面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好,乖乖的洗漱泡澡,然后上床睡觉。 栾嬷嬷对她的配合极是满意,笑眯眯地问明了她早餐想吃的东西后,就吹灭了烛火,亮了小夜灯。掩了门退下去休息。 荣娇躺在床上,一时却难以入眠。 回来这几天,一直是人来人往的陷在归家重逢的忙乱中,心是安稳的,又是飘浮的,思绪未曾有时间沉淀…… 那日她给玄朗写了信,转告了三哥要约谢宴请他的意思,玄朗回了话,道是他正好也有事要找三哥,不过不用单独约时间。也不需要她坐陪。 因为玄朗他与庄先生也是熟人,先生离京前他会去去先生府上送行,届时正好可以一并安排时间,待见过先生之后就与池三少约谈。宴请就不必了,一起喝茶就好。 所以她只知道他二人见过面了,但具体谈了些什么却无从得知,只觉得三哥自从那次见面后,再提起玄朗时,表情就有些微妙的奇怪。问他还不承认,非一口咬定是她眼神不好,看错了。 笑话!她怎么可能看错? 对于三哥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都熟悉至极,他抖一下眉毛撇一下嘴巴,她就知道有几个意思! 虽然表情微妙了些,表现得也不明显,但是她绝对不会看错! 三哥也变坏了,也学会掩饰与骗人了! 荣娇嘟着嘴闷闷不乐,若不是他马上就走了,这是临行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不能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了心情,她非要揪着三哥问个明白。 可是三哥真的好古怪噢,偶尔看她的眼神莫名得很,还以为自己没发现他的偷窥,冷不丁儿冒出的话题也透着古怪,若不是看在他马上要远行的份上,荣娇肯定会忍不住笑场,拆穿他——话说,三哥的性子,真不适合玩深沉,扮高深莫测范儿! 三哥说:“娇娇,你不用担心亲事,会处理好的。” 这个她相信,若真到了绝路,大不了她不要了池大小姐的身份,总归不会让哥哥们在这件事上有任何闪失! 可是三哥的表情好纠结好为难,明明是一脸的笃定却又满眼的不甘,这般矛盾,是在闹哪一出? 三哥又问:“……娇娇,二哥他,有没有说过他想你嫁给什么人?” 没有啊,之前你们不是说不让我操心嘛?说好人家包在哥哥们身上嘛! 荣娇笑得狡黠,三哥你这是临行前的抽风行为吗? “噢……我谢过玄朗了,你,认识这么久了,你就不想问问他是谁吗?” 池三哥真的好纠结啊,那个人,那个人居然是……!怪不得二哥说给妹妹许了门不知是好还是坏的亲事! “不想!打听那么多干嘛!” 荣娇的态度甚是干脆,其实随着与玄朗的接触愈深,愈发能见识到他的深不可测,荣娇即便不知道他是谁,也可以猜测出他的身份必是尊贵不凡的,仅仅是她所见到的那冰山的一角,就不是有钱有银子就能办到的。 这样的人,似乎不是她能招惹的。 关于这个问题,荣娇曾经想过,她确实是不想知道的。只不过,同样是不问,现在的心情与开始初相识时还是有区别的,开始那会儿,是真不想过问,而现在,多少是有些下意识的逃避吧? 仿佛与她而言,玄朗的身份是个不能过问的秘密,若是揭开了,就没有办法再象现在这般自如地与他相处了…… 嗯,不管怎样,玄朗待她是极好的……荣娇想到自己新研究出的药方,那是以玄朗之前给她治病时开的方子为基方,现在她做了调整后,要在自家铺子里用,与情与理都要知会玄朗,征得他的同意才是。 忽然想起她在返程时头痛的那段经历,绿殳说在那些天里,是玄朗与她轮番服侍自己的……而且值夜的几乎都是玄朗,因为她夜里病症更重,而玄朗精通医术又熟悉她的病案,比绿殳更适合。 衣不解带治病侍疾……请了离山的松明子道长……还有她脖项上的桃木符…… 那些来不及细想的相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荣娇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项前的桃木符,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有点小乱…… +++++++++(未完待续。) PS:谢谢dekyizg亲投的票票,月底了,有票的亲们,欢迎来袭…… 第二百五十三章 药方(下) 夏日的天气,素来阴晴不定。 上午还是丽日晴空,用过午饭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阴云迅速地遮挡了蓝天,雨意几乎不需要酝酿,就化为水滴而落。 荣娇在芙蓉街住了两天了,原计划今天回别院的,新铺子的事情与李掌柜商量了七七八八,店面也看了几个,初选定了两处,只等着他谈好价格,签订合约。 没想到被这场雨耽误了行程……想想回别院的路况,本就不够好,若是冒雨赶路……还是算了吧,等等看雨何时停歇,实在不行,就明天再回去。 雨天无事,荣娇拿了本药书在认真地看着,她现在对识药制药特别有兴趣,不单是因为开药铺,好象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个方面还是蛮有天赋的——那天她让李掌柜把自己改配的方子给徐郎中看,得到徐郎中的大力赞赏,非要拉着李掌柜问他是哪里弄来的方子,要他介绍开方子的人认识,有机会一起研方! 李掌柜当然是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暂时拒绝了徐郎中,回头一字不落地说与荣娇听,因为李掌柜亦不知方子出于何人之手,除了转述徐郎中的话外,还加了他自己的意见—— 能开出这么高明方子的人,务必要交好!开药铺的,独门秘制的药方,越多越好! 想到李掌柜郑重其事的反复强调,荣娇抿嘴想笑,不过主要是玄郎的底方好,功劳不算是她的。 “公子,玄公子来了。” 绿殳推门进来,带进一股湿漉漉的雨气。 玄朗?!他怎么这种天气来了! 荣娇急忙站起身来:“快请。” “请来这里,还是书房?” 因为书房经常要见客,处理事务,装饰布置都符合小楼公子的对外形象,若是无事,荣娇并不是喜欢呆在那里,而是会来这处更符合她心意的小起居室。 “这里吧。下雨天省得来回折腾。” 荣娇看了一眼外头下得正急的雨,不想挪动地方。反正玄朗不算外人,她是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这间小起居室布置得娘了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没什么好误会的。 绿殳领命出去,荣娇起身将桌上的书本归拢了一下,正在暗忖玄朗突然上门会有何事时。绿殳已经将人请了进来。 “大哥!” 自城外一别,数日不见,荣娇觉得看到他再次出现在的眼前的感觉,还是蛮好蛮激动的。 “小楼……” 梦中的小人儿就那般俏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眉眼带笑,真实的鲜活的,站在他面前,娇软软地喊着大哥,玄朗觉得自己空落了这多日的心,终于补全了。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才不至于不管不顾地将这个小人儿抱进怀里…… 他素来不知道想念的滋味是如何,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如此地想念一个人,这种甜蜜又折磨人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外面的雨时疾时缓,加之有风,玄朗虽然打着伞,但白色外袍的肩头还是湿了一片,发梢也被打湿了一些。 “大哥你衣服都湿了!绿殳,要快去找件合适的衣服来……” 荣娇吩咐着,忙去拿着条干净的棉巾给玄朗擦头发,原本是要把棉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来的,但湿的地方在后背肩颈处,自己擦会有些不方便,荣娇也没多想。直接而自然地帮他擦了起来。 边擦边问:“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怎么下雨天过来了?忙完了吗?还是正好过来办事?” 玄朗眼底泛着浓浓的笑意与宠溺,看她如一只欢快的小鸟般在自己身边忙碌着,小嘴巴叽叽喳喳,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不由地心情大好—— 他早应该来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哪有她重要?! “大哥!玄朗!” 荣娇问了半天。见玄朗虽然笑着,却不说话,任由她唠唠叨叨的。 像嬷嬷似的! 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每回自己回家,嬷嬷也总是这般絮叨……荣娇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烫,他是嫌自己太啰嗦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吧? 心情就稍微的有那么一点失落……她其实不是嘴碎的人,只有对自己人才会话多…… “怎么了?” 身边的小黄莺忽然没了声音,玄朗一怔,刚才还很高兴,这会儿怎么又好象不那么高兴了?莫非是自己来得太唐突? “小楼,你,大哥打扰你了?” 她应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呀,明明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小脸都放着光! “没有啊,大哥怎么会打扰到我?我刚才问你问题,你都不理我。” 荣娇没注意自己明明是在一本正经的解释的,偏偏语气中竟不觉间带上了那么一丝的幽怨与娇嗔。 玄朗的心情就更好了,小楼还小,有些事他怕说早了吓着她,所以虽然她的两个哥哥都知晓他的心事,也应允了他之所求——想到池荣厚那不情不愿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玄朗颇有点罪恶感,莫非他是恶人,强娶豪夺了? 不管池三少心里的那点小不痛快,反正他是势在必得,没有谁能够阻拦的!谁的意见都不重要,除非是眼前的这个小人儿! 玄朗不敢想,若是他之所想非小楼之所愿,若是她拒绝,自己应该怎么办…… 想来是会强求的吧,让她不能离开,哪怕是用逼的。 “是我不好。” 他迅速道歉,抬手将荣娇拿着棉巾的手盖在自己的肩头,微转头,眸光温柔地凝视着面前的小人儿。 “没,没……” 荣娇只是随口说说,对上他认真的歉意,还有那双幽黑的仿佛漩涡般的眼眸,反倒不知应该说什么,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大哥,你看到我改的药方了吧?” 荣娇素来是转移话题的高手,一摸不着情势,立即换了话题。顺带着将自己的小手缩得更小,企图从他的手掌下脱逃。 “看了,改得很好。” 玄朗看出了她的想法,却故意不成全,目光微转,瞥向自己的肩头,那只软软的小手被他的大掌完全盖住的感觉实在美妙,他舍不得。 “你是怎么想到把星星草与安眠花的放到一起的?这两者的药效基本相同,一般甚少有人会同时放这两种药……不过这样一改,对体虚的老年人助眠效果就更好了,有试过方子吗?”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只小手盖得更严实,慢条斯理与她讨论起药方的事情来,荣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大哥你真行!你怎么这么改对老年人更有助眠效果?” 她这个药,就是要卖给生活优渥的老太太的哟! 徐郎中都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耐心 玄朗精通医术,说起药方来,自然有无数的话题。 而荣娇正对此有兴趣,难得遇到同道中人,而且这个人又是熟悉的玄朗,话,自然是愈说愈多,愈说愈兴奋,不知不觉间就忘记了时间。 下雨阴天,夜色来得早,等到绿殳轻手轻脚地进来,点燃了银烛时,促膝相谈的两个人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们竟然聊到了天黑! 荣娇有些懊恼,玄朗素来忙,自己竟拉着他说了半下午的药方!甚至忘了问他冒雨前来是否有正事! “大哥,你看我……又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这个时候再不好意思,是不是有些晚了? “……不耽误,我找的事情已经谈过了。” 玄朗微笑,与她在一起的时间,怎么能叫耽误呢? “诶?谈过了?” 荣娇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说过什么事情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下午的谈话时间虽长,却是围绕药方药草来的,好象没说过别的事情……难道是她给忽略了? “大哥,我……我好象不记得了,你能再说一遍吗?” “药方啊,你不是问我药方能不能用吗?一开始我就说了,随便你用。” 比较与荣娇的忐忑,玄朗含笑的表情自然而散淡,散发着暖暖的温和。 药方? “你来,就是回复这个的?” 荣娇瞪大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他冒雨专来来一趟,又在这里盘桓了半个下午,就是为了亲自来回复这么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然呢?” 对上荣娇不可置信的表情,玄朗笑笑,声音低缓柔和:“还有,来看看你。” 他想她了! 从城外分别的那一刻就开始了,看着她的马车驶向与自己不同的方向,他忽然就体味到了什么叫不舍。那种驱马追上去的冲动前所未有的强烈,几乎拼尽了全力才能克制。 原来,心里有了人,就想与她时时刻刻在一起。分开了会想念,见不到时,心里会发慌会惦记,与她在一起时,心跳会加快。会忘记了时间与所有的其他,全世界只剩下一个她,只要看着她,听她说话,看她笑,心就圆满,再无遗憾。 “哦……” 荣娇有点呆呆的不知所措,是笑他小题大做,还是应该说我很好,谢谢他来看她?貌似这些回答都挺傻的。 “不早了。大哥留下来用晚饭吧?” 荣娇踌躇了一会儿,看看黑下来的天,忽然灵机一动,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 “……好。” 玄朗答得有些慢,仿佛这个简单的留下来吃饭的邀约是个需要深深思索才能够给出答案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走了,他逗留的时间足够长了,再不走,就会愈不想走了,可心底又有个声音在反复怂恿。没什么,就一顿饭嘛,吃完饭就走,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她在芙蓉街的身份是小楼公子。留下来用饭不会损了她的闺誉…… 再说,你这个时候才想到她的闺誉,不觉得太晚了吗? 荣娇理解不了玄朗的犹豫不绝,不就是吃饭吗,难道他还有事情要忙? “大哥,你若是有事要办。一顿饭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外面还下着雨呢,就在这里将就一顿吧?” 下雨,对哦,下雨天留客天,玄朗似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好,那就叨扰了。” …… 玄朗再三压抑着心底的念头,还是在荣娇的挽留中,冒雨冲进了夜色。 若是再晚了一会儿,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拿着下雨为由头,宿在了芙蓉街! 不是他矫情,既知小楼是谁,他没办法做到若无其事地与她同宿一宅,这不是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他不愿纵容自己的贪恋,给小楼的清白名声埋下隐患。 只是,他再也等不得了!再也忍不受不了她在名义上还属于另一个男人 …… “王三那边,现在进展如何?” 玄朗叫了阿金进来,劈头问道。 “啊……” 阿金一愣,公子出门回来,湿衣服都没换,就急匆匆让人叫他,阿金还以为出了十万火急的事,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一桩。 “怎么,你不知道?” 阿金的迟疑看在玄朗眼中,本就不悦的心情愈发不喜。 “不是!” 阿金一机灵,忙打起精神:“进展顺利,韩将军府的三小姐,丁尚书府的七小姐,都与王丰礼巧遇过。” 他其实有点看不懂公子对此事的安排,看架势,公子是想给王丰礼做媒?接二连三的安排门当户对的千金与王三各种偶遇,可这是个什么节奏? 王丰礼不是与池家大小姐有婚约吗?那池家兄弟与小楼公子交情莫逆,公子不停地给王三介绍美娇娘,这是在帮倒忙?还是在寻由头帮忙退亲? “印象如何?” 玄朗语气淡漠,他虽然很不喜王丰礼与荣娇有所纠葛,却不愿意随随便便给他找个女人,毁他终生幸福。退亲是必定的,需要的那个契机,也一定是因为他的原因,不能坏了池大小姐的名声。 即便这样,也要尽可能帮他找个对心意的。 “韩三小姐、丁七小姐都是妾有情,貌似郎无意……王丰礼现在与以往大不相同,美人在前,却守礼得很,看不出对哪个有意。” 阿金回答得很老实。 “那就丁七吧,丁家的门第与王家相当,丁家也是读书的,王三不是喜欢红袖添香吗?与丁七正好能琴瑟相合。” 玄郎觉得他一天也不想等了,一想到小楼的生辰八字与另一个男子合在一处,他就憋了一肚子邪火,小楼已经回都城了,这门亲事,也该退了! “是!” 阿金想了想,还是觉得再讨个准话儿:“公子,这要倒什么程度?若是那王家拿与池府的亲事做借口……” 这要做到什么程度?是大庭广众之下搂抱有了身体接触,还是要抓奸在床?可万一王家不愿意承认,到时拿王三已有婚约说事,那池大小姐岂不是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不留余地!与池家结亲的事,不许漏一个字!若是池大小姐被牵扯上,你就不必再来见我。” 玄朗没好气,以阿金的手段,安排这点小事怎么可能出纰漏?这小子,是八卦好奇心又不安份了,这是变着法儿,在套他的话。 “办好了,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先解决了池大小姐的亲事,小楼就是自由身了,嗯,他们之间就没有别的阻碍了,他只需让小楼明白他的心事就好…… 池荣勇池荣厚都不反对,至于池万林,玄朗压根就没考虑过——他会不同意吗? 轮得到他说不同意吗? +++++++++(未完待续。) PS:谢谢蝴蝶岚澜亲、睡狗11亲投的票票,多谢支持!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丁王 “公子……” 李掌柜说完了新药铺筹备的事情,面有迟疑,颇有几分欲言又止。 “怎么了李叔?” 荣娇早就看出他今日的眼神不太对劲,看她的时候,莫名有些怜惜与心疼。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她看出来了,李掌柜有话说,之所以犹豫,不是不想说,而是担心说了这件事后对她产生的影响。 “唉!也没什么……昨天刚听到一则传言,不知是真是假……” 李忠也觉得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要不得,若是不想告诉她,就应该若无其事,不然做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做什么? 或许是没什么事的……当初二少爷让自己多关注王侍郎府上,特别是王三公子王丰礼的动静,也许是因为别的,与大小姐并无关系。 可他听说过,王三公子曾与池家大小姐传过要订亲的坊间谣传……当时他问二少爷时,二少爷脸色很难看,却没有出言否认…… “昨日在铺子里听买药的客人说,王府与丁府结亲了,王侍郎府上的三公子王丰礼,与丁尚书府的七小姐订亲了……” “王丰礼与丁七小姐,订亲?” 荣娇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订亲?他俩? 那王丰礼,与她……池家…… 消息太过突然,脑子有点乱。 “是。” 李掌柜一直在仔细察看着她的脸色,见她听到这个消息,除了惊讶不解外,倒没有伤心失落或受了打击的痛苦表情,不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看来是他想多了——大小姐与王三公子,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 “不过这也是必然的事……丁府与王府都是要脸面的,出了那样的事情,成亲是必然的,不然还能让丁七小姐投缳或出家不成?” “哦。具体怎么回事,李叔你说详细点呗。” 荣娇一脸的八卦模样,到底怎么回事!王丰礼不是与她订亲了嘛!怎么又与丁七订亲了?那就是与她退亲了? 为什么退亲了却没有人来通知她? 有没有人性了,订亲没人说。退亲还是没人知会!荣娇头一次觉得活得太没存在感了也不是件好事! 居然已经被退亲了,居然没人想过要知会她这个当事人一声她! 不过,压在头上的亲事突然在不觉间没了,虽然不是从池府那里听到的,感觉要不要太爽! “几天前丁大公子举行赏荷诗会。都城里有名有才的贵公子都收了帖子,王三公子素有才名,自然在邀请之列。听说为了凑热闹,丁家大夫人在内院,也邀请了不少有名的才女参加。本来荷塘极大的,男女各有赏荷的去处,并不在一处。丁府的几位表小姐嚷着看白荷,丁七小姐做为主人,就陪着一起去了,走着走着。在一处赏花亭上,偶遇了王三公子等几位公子。” “俱是熟人,就在亭里聊了几句,几位小姐去摘白荷花,丁七小姐一个不小心掉到了水里,王三公子英雄救美,跳下水去救了丁七小姐。” 说到这里,荣娇就明白了——从水里救出来,不用说肯定是衣衫不整,里外浸湿。既是救,少不得要搂搂抱抱……亭子上还有别人……概言之,王丰礼湿身救了丁七小姐,且搂抱于人前。 英雄救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美人只能以身相许。 正好两家门当户对,男未娶女未嫁。 丁七小姐不可能给王丰礼为妾,王家也不敢得罪了丁家,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给丁七小姐一个交代,救人的恩情不在,反倒成了仇怨。 “听说王家有意推托,道是王三公子已经议亲,不敢委屈了丁七小姐……据说丁七小姐悲痛欲绝,嚷着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出家,还让人去找王三索要她的香囊……原来王三公子与丁七小姐早有来往,这不,才过了两天,两家就订亲了。这个王丰礼,原来就有个风流才子的名号,还说改邪归正了呢,谁知竟是个没担当的,明明早就与人私下授受,居然还不承认……” “丁七小姐是没眼光,居然以为他是良人!要死要活地非要嫁!嫁人哪能只看皮囊好坏!” 李掌柜摇头叹息,小姑娘家的,为了嫁人,什么招术都使得出! 好端端的,又是在自己家里,怎么就掉水里了呢?再说身边那么多丫鬟服侍,有必要非得亲手去摘什么白荷花吗?荷花又不是别家府上的,她自己家的花,还说什么看花开得好,一时兴起? 大家闺秀,不是最矜持守礼的?怎么会在不算太熟悉的外男面前,探着身子去摘花呢? “坊间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两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跟话本子说书唱戏似的……” 李掌柜见荣娇听得两眼放光,愈发放下心来,感概着。好在他没女儿,那丁尚书端着一辈子的好名声,临了却在孙女儿这里栽了跟头,晚节不保! 唉,儿女孙辈就是债!不过丁家的家教着实不怎么样,看丁尚书以后还怎么好意思端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 还有这样的好事……这算好事吧? 荣娇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好事来得太突然,感觉象做梦! 就是说,王丰礼的桃花债,阴差阳错解了她的围?悬在心里的亲事的巨石,不觉间就被不相干的人帮忙搬开了? 以尚书府的门第与丁七的身份,与王家,算不得高攀,必不可能存在平妻贵妾的可能,总之,若丁王结亲,一定是男婚女嫁,原配正室! 自由来得太突然,荣娇象听故事似的,好半天才把自己的身份代入进去,噫,不行,别是李掌柜搞错了,自己白高兴一场! 回头叫了闻刀进来,让他去仔细打听,将丁王两府结亲之事,打探清楚,确保消息确凿,不是坊间传言。 这事丁王两家虽然没怎么声张,但因初时英雄救美闹的,知情人不少,为了两家的名声计,订亲的事,也不能太悄没声儿的,王府总归要给丁府一个明面上的交代,所以小定时王府也蛮重视的,该有的礼数分毫不差。 所以闻刀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相熟的人,问到了确切的消息。 丁丰礼确实与丁七小姐过了纳吉之礼,亲事已定,据说会择日请期下聘。 因为春闱已过,王公子已然高中,且丁七小姐也已及笄,估计年内有望完婚。 困扰她的亲事,哥哥们拼力要退掉的亲事,前世毁了他们兄妹的这桩亲事,这沉重又难以摆脱的枷锁,居然就这样解脱了…… 而且自始至终,没有半丝关于池大小姐的谣言传出,伴随着这桩婚事的,更多的是王三公子以往的风流债,以及丁七小姐对王三公子的倾慕旧事…… 之前与王府传出结亲谣言的池府,仿佛被看热闹的看官,一齐选择性地遗忘…… 荣娇恍然如梦,捧着茶杯,陷入了沉思……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腹黑 银烛高燃,灯下公子手持书册,姿态清雅高贵。 阿金老老实实站在一旁,手垂在身侧,两只眼睛却骨碌碌转个不停,一看就是在动什么鬼心思。 “公子……” 他小声地试探着唤了一声。 玄朗仿若未闻,修长的手指翻了一页书,继续津津有味地读着。 “公子……” 阿金不死心,瞅瞅他平静温和的脸色,又唤了一声。 “说。” 玄朗没看他,清浅的嗓音吝啬又干脆的给了一个字。 “公子,那王三的事情已经完美收官了,各方皆大欢喜……” 所以,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阿金双目炯炯有神,如小狗盯着肉骨头般看着玄朗。 “皆大欢喜?” 玄朗心神还在书上,漫不经心道:“你之前不还说王三不乐意?在家闹腾了一场?” “他那是死矫情!” 阿金的语气颇为嫌弃与不屑:“明明是个臭鸡蛋,还怪苍蝇来叮他!现场又不是他一个男人,他头一个跳下去救的什么人?再说那荷塘不过齐腰身,根本淹不死人,他不下去,丁七也不会有事……既然是个怜香惜玉见了美人拿不动腿的,还说自己没欠桃花债?” “还跟他爹提自己已有婚约!不能对不起池家大小姐!明知道自己是有主的,还收小姑娘的香囊情诗!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以为别人都是傻子,看不穿他的花花肠子!” “说什么呢!王丰礼算什么东西?说他就说他,扯池大小姐做什么!” 玄朗很不悦,王丰礼池家大小姐与王三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将他俩扯到一起!他不想听到! “……是!” 阿金纳闷,这怎么说恼就恼了?我也没说什么呀? 在脑子里把自己的话又回放了一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啊,他明明是在讨伐王三嘛,公子不是很喜欢听自己埋汰王丰礼那小子嘛?前几回自己说他不好。公子虽然什么都没说,看上去心情却很不错的。 “说说王家的退亲。” 池万林不在府中,池府当家的是池荣兴的妻子邹氏,而这几天除了王府谢夫人身边的嬷嬷去过池府外。池府里并没有派人去城南别院。 “王来山的幕僚避人耳目去了趟京东大营,应该是与池万林商量过了,具体谈了些什么暂时不知,想来是退亲之事。之后谢夫人的心腹嬷嬷就去池府探望康氏,再然后。王家就请了官媒去丁府说媒了,想是这嬷嬷是去送取庚帖的。” 没人去特别关注王府的一个内宅嬷嬷的去向,所以也没人知道王家是先与池家退了亲,又与丁府结的亲。 “……” 玄朗的心情很纠结,按说他费了一番心思,成功地帮池大小姐退了亲,他的小楼在无声无息中回复自由身,心情自然是极为愉悦的,可听到王府对她的轻慢,心情又极为恼火。他心中如珍似宝的小姑娘,王府竟敢如此轻待! “公子,您的意思是……” 阿金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子您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怎么这段时间总是阴晴不定忽喜忽恼的!脾气古怪得很! “王家素来清贵,不知家风如何?王三风流,听说王大人也是个情种?” 他不高兴了,所以让他不高兴的王家就得出点倒霉事儿才好! “对,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生了个小儿子,极是宠爱。” 阿金老老实实地汇报。 王家自诩诗书之家。风流是才子的关键词之一,他家的几个儿子都最怜香惜玉不过。内宅娇妻美妾丫鬟娇俏,外头红颜知已不在少数。 王来山年轻时也是个风流才子,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孙子都有了,又是朝中重臣,要顾及自身形象,不太象早些年那般无所顾忌。 况且他这个外室,原是倚翠楼的头牌,当初入幕之宾着实不少。后来说是从良了,却没人知道为她赎身的是王来山。 “血脉流落在外,终不是正经事,帮他送回府吧。” 玄朗的神色很冷,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明明家中有妻有子,为何还要在外面沾花染草,若是为了自己快活就罢了,又为何要制造出条生命来受苦?! “王丰礼若要入仕,打发得远点,我不想在都城看到他!” 居然敢将小楼弃若敝履! 明明是王家的过错要退亲,难道都不需要给个交代吗? 就算不拿到台上说,私底下也应该有所表示! 玄朗觉得自己的小楼受到了轻慢与委屈,这口气不能不出! 更重要的是,池万林为何为如此痛快而高兴地接受了?就算他不喜欢不看重这个女儿,毕竟是唯一的嫡女,代表着池家的脸面和他自己的脸面,没理由给王家大开方便之门。 池万林与王来山的后面一定有个共同的人物在!池万林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才不在乎自己被王家打了脸。 “去查查,池万林与王来山后头的人是谁。” 玄朗笃定,一定有这么个人存在。 “是……” 阿金答得很干脆,自年后,圣体时不时就有点小恙,朝野看似平静,内里却风云诡谲,暗涛汹涌,有实力可能上位的皇子或明或暗,都不安份起来,小动作时有发生。 在那把椅子面前,又哪有人伦亲情? 历来要坐上那把椅子,不都得踩着至亲骨肉的性命,踏着白骨铸造的台阶,淌过血河,才能成功的吗? 如今上这般好命的,有野心的亲兄弟们互掐,死绝了,最后剩下他一个拣漏的,手上也不是那么干净,生在皇家,若真手上干净如白纸,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长大成人?还在士林中有了雅名? 说命好上天眷顾也罢,说韬光养晦手段高明也好,总之,哪个坐上龙椅的胸中会没有丘壑呢? 争抢是常态,都不出手才有问题…… 玄朗没再说话,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书册上,随便闹,随便斗,别惹到他就好。 阿金觑了觑玄朗的脸色,好象心情还是不怎么好呢,原先想问的话到了喉咙处又换了:“公子,小楼公子的新铺子要开了,您看要准备什么样的开业贺礼?” “……哦,你消息到是灵通。” 听他说到小楼,玄朗的脸色果然回暖了几分,语气听不出喜怒。 前天信上还说有两处地方,正举棋不定呢,昨天她在信上说已经确定了,阿金的消息也不晚么!居然只比他晚一天知道! 不讲理的玄朗忘记了,阿金之所以会有荣娇的消息,不正是奉他这个主子之命嘛。 “那个……今天上午偶遇李掌柜,听说定了太清路的铺面。” 阿金赶紧和盘托出,若是主子不知道,他先知又知情不报,罪过少不了! “嗯,贺礼是要好好选选。” 玄朗眼底泛起了笑意,小楼的新店开业,送什么适合? +++++++(未完待续。) PS:谢谢annefan亲的票票,感谢支持……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弱弱求票咯……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了断 荣娇以品鉴新茶为名,特意给王丰礼下了帖子,约他在晓阳居会面。 事关己身,闻刀的消息虽然可靠,终究不如王丰礼这个当事人来得更靠谱。 “没想到小楼能请我……” 数月不见,王丰礼清减了许多,天青色长衫在身,愈显得身姿修长,散淡清癯,眉宇间笼罩的那一抹郁色,别有一番魅惑。 王丰礼这厮,着实也有副好皮囊! 难怪桃花不断,骄贵如丁七小姐,为了得到他,不惜清白名声。 荣娇轻轻笑:“是小楼的不是,出了趟远门,回来后又攒了一堆琐事……本来想早几日请王兄喝茶的,只是……咳,怕你不方便……” 荣娇装模做样假咳了一声,话里的陷阱已布下,等着王丰礼自行跳坑。 果然听到她说不方便,王丰礼的俊脸一红,神色间有些不自在:“你也听说了?见笑了……” “这么说,坊间的传闻是真的了?” 荣娇认真地泡着茶,仿佛不甚在意的问道:“三公子真的与丁七小姐喜结联理了?”。 王丰礼接过茶盅,表情有些怔然:“……是。” “哦……” 荣娇呷了口茶,表情有些许的为难,语气是少年人特有的直率:“可是,上次,我记得三公子说……是将门之女……” 丁尚书府历代文人,丁七小姐显然不是将门之女。 “我退亲了。” 王丰礼明白小楼的未尽之意,上次他宴请小楼时,曾说过自己订亲了,未婚妻出自将门。 “抱歉。是我失言。” 荣娇面带歉意,举了举茶杯,做致歉的态度。 王丰礼这句短话,就是她今天约客的目的。既然王丰礼说已经退亲了,那就错不了了。其实王府应该也没那个胆子欺骗丁府,若是与池府的事情没解决。王家也不会给王丰礼与丁七订婚。 “无事。我做得你还说不得?” 王丰礼自嘲失笑:“背信弃义的薄幸之人,指着鼻子骂我也是应该的。” 这样有些颓废又有点自暴自弃的王丰礼,荣娇很不熟悉,讪笑了两声:“那个……三公子也别难过。有这一番兜兜转转,或许是因为丁七小姐才是与你真正有缘。” 看上去王丰礼好象还不愿意退亲? 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娶丁七就对了,不要对已经退了的亲事念念不忘。 “有缘?” 王丰礼不无嘲讽地轻笑,“小楼。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明明有婚约在身,明明知道她动的什么心思,还自以为是地要扮怜香惜玉的好人……若早知道会闹到这种地步,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三公子……请喝茶,这是我从安化带回的黑禅茶,味道还不错。” 荣娇没想到一向儒雅温淡的王丰礼会突然有与自己谈心的打算,她可不想听他的关于退亲再订亲的心路历程,她要确定的只有池荣娇与王丰礼已无关系这一件事而已。 “小楼,你们很象……” 王丰礼好象打定了主意,不管荣娇愿不愿意。都要将她当成知心小弟,倾诉心事的树洞。 “谁?” 荣娇一惊,谁与谁很像? “小楼,你相信人有前生后世吗?” 王丰礼没理会荣娇的问题,目光投射在虚无的空中,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曾做过一个梦,真实的犹如上辈的亲身经历。我以为,不管是真是假,我欠的,我还。没想到……却是更对不起她。” 想起他不同意退亲时,父亲说的话,王丰礼只觉得自己就是个提线木偶,不对。是自己没用,若是他一起初就不去招惹丁七,在与她相识的起初,就义正词严地拒绝,就不会有后面的种种了,怕她伤心。就要伤了另一个人的心么? “这个……三公子也太莫自责,在那种情形下,你总归不能见死不救,是吧?” 王丰礼做出这个样子,难道是在后悔退亲? “再说谁也不知道你们订过亲,于她,应该也是无碍的吧?反正我是没听到一点谣言的!既然她家悄没声儿地接受退亲,想来是默认了,不会怪你的。” 真的!我一百个保证!她本人及她的哥哥们对退亲的决定,一定是满心欢喜,欢迎至极的! 为了退这门亲,哥哥们差点愁白了头,王家能主动退亲,再好不过。 不怪?别自责? 王丰礼惨然一笑:“或许吧……” 是他运气好还是不好?池大小姐不得父母长辈看重,她的两个哥哥池荣勇池荣厚都不在京中,所以这亲退得完全不费事。 池大小姐,或许自始至终都不曾知道有过这桩亲事…… “我想这辈子好好待她的……” 王丰礼垂着头,捏着茶盅,静静看着白瓷碗里褐红色的茶汤,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语气轻不可闻:“我没想要退亲的,我以为这一次她还是会嫁给我,她性子绵软,心肠软人又不聪明,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击……我都想好了,将她娶进门后,房里不会再有其他人,省得她为难受委屈……外头的莺莺燕燕也都断了干净,不想她听说未婚夫婿有个风流好色的名声……” 荣娇猛不丁听到王丰礼的这番倾诉,略有些尴尬,虽然知道他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但当面听到他说这些,心情有些复杂难明,前世的那些恨意早在她重生之初,就决定放下的,她不恨他不恨王家,却也不想再与他们产生交集与纠葛。 当然,她更不想听到王丰礼这番不是表白的表白,既然打算善待与人,又怎么与丁七搅和到一块了?说一套做一套,欠一屁股风流债,还好意思一往情深? 是脸皮厚至无敌,还是至贱无敌? 不过,她现在是晓阳居的小楼东家,勉强可答为王三公子的朋友,似乎没有指责他的立场。 “没想到三公子用情至深,是那位小姐没福缘,错失了良人,三公子把这份心思用到丁七小姐身上,不也是佳偶佳话嘛。” 荣娇压下心底的嘲讽,用符合身份的语气,淡淡地劝解。 “……让你见笑了。” 王丰礼再抬头,已是淡笑的名门公子模样,仿佛他刚才的那些低语都是荣娇臆想的场景,他勾唇一笑,道:“不知为什么,总能在小楼身上感觉到你们很像……小楼在都城有亲戚么?” 不待荣娇回答,他就自失一笑道:“看我……这些日子事情太多,脑袋都乱了,你们自然是不可能认识的。” 小楼来自江南,年未及弱冠,若真与大将军府有亲戚关系,断不可能小小年纪出来行商贾之事,所以,他真是想多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便 有了王丰礼的确认,荣娇给远在百草城的二哥池荣勇写信,将自己所知的退亲之事详细述说了一番,最后还戏言了一句,早知这个美人计好用,他们也应该用啊。 池荣勇接到信后不由好笑,这个傻娇娇,她以为随便抓一个人就能使美人计吗?身份不够的,王丰礼无非是多个妾而已,与婚事无半点防碍; 身份相当的,一来大家闺秀不轻易出行,不好筹划,二来若是利益不够大,幕后人不满意,就算门当户对,也还是不足以令其退婚,搞不好还会让王家以与池家有婚约为由,将荣娇推到风口浪尖; 而这个美人计,若是不能顺利的退亲,就会毁了另一个女孩子的名节,虽然能入瓮的一定是愿者上钩,自己心里也有贪念的,但是这点贪念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以赔上清白名声与一辈子的幸福。 还有王丰礼,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总不能胡乱塞个人给他。池二少对一面之识的王丰礼,个人印象还是相对好的。 总而言之,要退亲,要无声无息的退亲,不能让娇娇让人非议,还不能随便将两个人塞在一处凑成一对,毕竟大家都是无辜者,没必要因为他们要退亲,就给牺牲王丰礼与另一个女子的幸福。 要退亲,还要不涉及无辜,这是池荣勇给玄朗提的要求。 好吧,池二少承认自己是有些为难之意,不过英王就是英王,这件令他们为难的事情,对他,简直不要太简单! 不过数十天,就轻易而举的解决了! 早在荣娇的信到来之前,池荣勇就从别的途径收到玄朗的通知,及至收到荣娇的信,池二少放松之余,又生出新的担心——玄朗这般神通广大。若是他不能好好待荣娇,辜负了荣娇,只怕是白被欺负了吧? 他要不要提醒自己的妹妹一下?让她多长个心眼儿? 当初他答应玄朗的是,若是荣娇喜欢与他在一起。做哥哥的不会持反对意见阻拦,但若荣娇不喜欢,玄朗也不能强求。 那个傻傻的小丫头,到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她所谓的好大哥打得什么主意吧? 还是说,她对玄朗也生了小儿女心思? 池二哥患得患失。难得失眠了一把,辗转反侧深思熟虑后,决定还是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但要给妹妹提个醒儿,别太傻乎乎的引狼入室。 …… “姑娘,二少爷一切都好吧?” 红缨瞅着荣娇喜滋滋的小脸,鼓了鼓勇气,对池荣勇的关心大过了羞涩与丫鬟的本份,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二少爷走了有半年,她明明知道身份有别。自己不应该起别的心思,可就是控制不住。想念是不由自主,不受理智控制的。 以前二少爷在京东大营,虽然也不能经常回来,但与在百草城不同,百草城是边境啊,与北辽人摩擦不断,随时都在打战,二少爷身处那样的环境,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荣娇的目光从信纸移到红缨的脸上。红缨瘦了不少,本来就是瓜子脸,现在下巴更尖了,谁都能看出她有心事来。只是她这腔心事注定是要成空的。所以也没人去故意挑明,伤她的心。 “嗯,都挺好的,现在时候好,虽然吃穿苦点,倒也不难熬……二哥向来也不是那等特讲究的……最近相对太平。二少爷前时带队巡逻还抓了两个辽人的间客,又立了个小功。” 荣娇捡着能说的告诉红缨,就看到红缨的小脸随着她的话舒展,绽放出不由自主的笑颜:“……那就好……”,说着,眼里却盈出了泪花,她捂着自己的嘴巴,尽量控制着情绪与语速:“姑娘,茶凉了,奴婢给您换热的来……” 荣娇看着红缨仓皇退下的身影,樱唇微张,终是什么也没说……这个傻丫头……这一厢心事终是白付了,二哥怕是不会回复她的…… 神念再回到信上,二哥说自己的情况仅是简略几笔,关于她的问题却写了不少,二哥说她现在长大了,扮男子被识破的可能性随之而高,要她尽量少以小楼公子的形象出现,生意上的事情,需要出头露面的全部让李掌柜去,她只做幕后的东家最好不过。 李掌柜绝对信得过,又有实践经验,事情交给他,定当尽心尽力的。 若无特殊事情,芙蓉街也莫要常住,毕竟栾嬷嬷不能跟着,她一个人在外,哥哥们不放心。 素来话少的二哥为这件事倒着实费了不少的笔墨……荣娇窃笑,不过她倒也认同二哥的建议,她现在真的不太适合扮男人了! 荣娇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这几个月,在嬷嬷的喂养下,嗯,她个头蹿高了,腰身细了,身体曲线已由平直的板材,发展改写成前凸后翘…… 特别是胸前的小包子一路茁壮,已经有了馒头的个头……虽然不是那种又白又胖的大馒头,不过,轻薄的夏衫穿在身上,那么明显的山峰想装作看不到都不可能! 经常在洗澡时她自己看自己的身体,都会惊讶变化之大,肌肤那么白晰柔滑,腰那么细,自己用双手掐来,不过盈盈一握,胸前的高耸又这般羞人,一个人的身体竟在不知不觉间有这般神奇的变化! 荣娇感叹着,却不禁面红耳赤,她似乎对这种变化是欢喜的…… 不过,扮男子确实不像了! 荣娇有点沮丧。 但若要为了方便,就长一副如绿殳般的平板身材,她还不乐意呢……估计绿殳听到了自己尽心服侍的大小姐竟然有这般暗搓搓的心理,少不得会伤心难过。 二哥不说,她自己也早有发现,这段时间几乎没在以小楼的身份在外行走过,从别院到芙蓉街,来回都是坐马车,厢帘遮得严实。 晓阳居几乎不去了,有事都是差闻刀绿殳跑腿。 实际上需要跑腿的机会不多,之所以派他俩的差事,是为了让这对有情人多些私下相处的时间—— 没错,闻刀看上绿殳了,直接开口求到了栾嬷嬷那里,请嬷嬷帮忙试探荣娇的口风,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不是想娶就能娶到的。 荣娇对此乐见其成,闻刀那点小心思,她早就看出来了,也就绿殳那个傻的,还以为闻刀对她的各种照应,是怕她扮男子露馅,坏了大小姐的事。 其实是想娶她回家当媳妇儿呢! +++++++++(未完待续。) PS:谢谢XXX1750亲、alice98 亲、chiahui40亲的票票,多谢支持! 第二百五十九章 蓝图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丫鬟大了,是要许人的。 荣娇叫了栾嬷嬷一起商量身边几个丫鬟的终生大事。 跟到别院来的丫头皆是心腹,绿殳红缨几个已经十七岁了,确实应该嫁了。 荣娇有点自责,丫鬟这么大了,她这个做主子的,居然半点没想到她们都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应该放出去嫁了。 “嬷嬷,绿殳她们的身契在我这里还是在府里?” 在给丫鬟许嫁前,荣娇需要先确定自己这个主子是名义上的,还是真正有权利给她们许人的。 “都在您这里。不过,她们几个都是家生子,要许配人家,娘老子那里总得知会一声。” 红缨是二少爷乳娘的女儿,原先是在池荣勇院里的当差,荣娇被发配到三省居时,池二少派她过去服侍荣娇,当时是连身契一块给的。 青钩与绣春,是池三少给的,唯独绿殳,初时是由府里正常安排到三省居的,后来是栾嬷嬷见她为人老实,品性好,慢慢调教,手把手带出来的,安排到荣娇身边服侍时,池荣厚就从康氏那里使手段要来身契——虽说真要背叛,有卖身契在也未必能拦得住,但放到身边服侍的,总得有些能拿捏的东西。 “那你就先与她们私下里聊聊,看有没有自己中意的,绿殳就不用愁了,闻刀那小子倒是个手快的。” 荣娇笑,心情很好,前世她的丫鬟都是被康氏陆续要走,发嫁出去的,许的谁她一无所知,跟着她嫁到王府的,也没落好下场。 这一世,她可要帮她们选好良人,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欢欢喜喜体体面面地送出嫁。 “也不能同时嫁了。姑娘身边总得留人。绣春年纪小,倒是不急于一时,青钩心里没人,抽空让她回家一趟。看看她娘老子那里,有没有别的打算。” 姑娘真是孩子心性,哪有说嫁就马上都嫁出去的?这一等的大丫鬟都嫁了,全换上新人哪能服侍周到? 栾嬷嬷可不赞成:“要嫁就先嫁绿殳一个,红缨那个丫头。二少爷不回来,她估计是不会松口的……” 确切地说,二少爷不娶妻,她是不会嫁别人的……或许二少爷娶妻了,她还是会等下去,红缨本就是丫鬟,再想做二少爷的女人,也不可能妄想做他的妻。 “嬷嬷你有时间找机会多劝劝她吧,二少爷说过这辈子不纳妾的……红缨没机会的,继续耗着。到最后也不可能得到什么。” 二哥说了不纳妾,就是不会纳妾的。可是他绝对不可能娶一个丫鬟为妻,当然,关键是二哥对红缨无意,若是有意,荣娇觉得感情真到了那种程度,就算二哥不能娶她,只能让她做妾,也不会娶别人来压她一头。 问题是,二哥从来就没对红缨上过心! “况且。二哥对他的乳嬷嬷还是很看重的,不要最后闹得失了情份。” 二哥不会主动要红缨,但红缨若是动了别的心思,使些手段。那一定会惹恼他,即便成了他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唉! 荣娇叹气:“……若红缨不是我的丫鬟或许还能有……” 不管二哥将来纳不纳妾,红缨是她的贴身大丫鬟,这就是注定二哥不会收用她,以二哥对她的疼爱。绝对不会让她陷入哥哥将妹妹的大丫鬟收房的口舌是非中。 但愿红缨自己早日放下,走出来。 …… “东家,这是这个月的账簿。” 李忠将手中的账本放到桌上,笑眯眯地坐下:“东家,神枕安神丹卖得极好,供不应求,您看这每月放的量要不要再加大点?” “不用,还是预约登记,每月三十瓶,物以稀为贵。” 荣娇不以所动。 “可是咱是开药铺的,病人有需求……” 李掌柜自认为是良心店铺良心掌柜,睡不着的滋味不好受,明明有好药,偏偏不卖,这是不是不太好呀?比黑心商家还不良! “可以买别的呀,咱店里不还有好睡宝吗?” 店里不可能只有一种助眠安神的药丸,真睡不着,必须要吃药,这种药丸买不到还可以买另外一种嘛,本来这神枕丹就不是要量产多卖的。 “那怎么能一样?” 李掌柜无奈,东家您是故意的吧? “好睡宝与神枕丹怎么能相提并论?” 十瓶好睡宝的价钱还不够买一粒神枕丹的! “在那些高门大户里的老封君眼里,好睡宝可是平头百姓用的贱药,看不上。” 神枕丹是镇店的独家药,好睡宝虽然效果也不错,价格上却相差许多,一个倍受豪门老夫人推崇,一个是平民老太太的首选。 “心理作用!” 荣娇轻笑,玄朗建议的这个策略是挺不错的,其实神枕丹与好睡宝这两味药,主药是相同的,只在配料上略有差别,其成本与药效,只有细微的差别。倒是价格,一个天,一个地。 “愈难得的,有钱也难买的,才是好东西。信我的没错,若真是敞开了量供应,过不了多久,就会觉得药效平平,泯然众矣。” 人的心理都这样,特别是那些有钱有闲有地位,闲得无聊睡不着觉的老太太们,要什么有什么,吃个药也攀比,愈少见罕有的,不愈显着自己身份高贵? “就象现在这样,有价无市,每个月吊着,就是最好。” 李忠眨眨眼,怎么觉得自家大小姐那幅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模样,很象玄朗公子涅? “好,听东家的……眼瞅着上秋了,东家您是不是问那位神医要几个滋补的方子?咱家补药类的丸剂不多。” 李忠不知道所谓的不知名神医其实就是荣娇自己,荣娇也没打算告诉他详情,除了玄朗另无知情人。 “好,回头我问问,问题不大。” 当然没问题,她早就想到了,该准备的都备好了。 “李掌柜,我有个想法,咱们开间只售滋补品的铺面,你看如何?”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悠有日子了,一般人没事都不喜欢到药铺,毕竟不是什么好去处。那天栾嬷嬷随口嘀咕了两句,说是自家开药铺大有好处,省得煮碗麦芽参茶还得去药铺配材料,象是抓药似的,感觉不吉利。 荣娇当时就眼前一亮,对呀,看病抓药毕竟不是好事,下意识的抵触心理都是有的,日常的调理滋补,完全没必要一定去药铺啊,若是有个专门的店面卖补品药材,再配上独门的滋补丸药与补膏,会不会受欢迎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策划 专卖补品的药铺?呃,不是药铺,是铺子? 李掌柜一脸疑色,这行吗? 滋补的药材都在药铺里卖,他还没见过将这一块单独拿出来,只卖这类的药……铺子,这能行吗? “当然行啊!” 荣娇仔细想过了,需要进补的人太多了,大户人家的厨房里都会配一两个懂药膳的厨娘,就连寻常人家,也都有秋冬进补的常识呢。 可是,那不一样啊…… 李掌柜有不同意见:“这补药可不能乱吃的,有道是虚不受补,咱这专卖补品,且不说有没有人买,若是吃出问题来……” 是药三分毒,要是补错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所以也需要坐堂大夫啊,” 荣娇这些日子大致将细节想了差不多,与李掌柜细说分明:“我想围绕着滋补养生来做,设一个保健大夫……” 动这个念头不止一两天,荣娇的想法也很多,巴拉巴拉跟李掌柜好一顿说,说得自己口干舌燥的,听众却没半点反应。 “李掌柜?” 荣娇拿起茶碗喝了几口凉茶润润嗓子,见李掌柜没个反应,只瞪着眼睛发呆,不知道是在思索她说的话,还是已然走神的状态。 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的,他赞成还是不赞成啊?好歹给个反应大家再商量嘛,木着脸发呆是几个意思?合着我说得嗓子冒烟,您老人家却神游天外了? “李掌柜,你觉得不适合?…” 荣娇提高了嗓音,心头升起小小的愧疚,难道是她这个甩手东家的太能剥削,把李掌柜压榨得睡觉时间都没有?这才疲惫到什么程度,说着话他就小眯了一觉儿? “啊!东家!” 李掌柜终于回神了,一改刚才的呆怔,两眼放着亮光,神情激动:“适合!太适合了!您这个主意太好了!没意见!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老天。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李忠觉得与东家一比,自己这么多年的饭真是多吃了,痴长一大把的年纪,生意经却差了不知几许! 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怎么他以前就没发现过? 难道他真的老了?脑袋不灵光了? 不对,不光是他,别人也没看到啊,没人做不就是没人想到吗?若是他们先开了这样一家店……李掌柜的脑中闪过白花花的银子……绝对有赚头啊! “你觉得可行?” 李掌柜难得一见的惊乍,令荣娇很不适应。他素来沉稳不失激情,这么激动无措倒是从来没见过的。 “可行!太可行了!” 李掌柜脑袋转得飞快,迅速计算着此事的利弊,投入产出与风险性,新生的事物总有需要被接受的时间,唯一遗憾的是,这个想法来得有点晚,等万事筹备齐全,至少要三两个月,秋天早过完了。冬月前能赶上就已经快的了。 “不急,还得再看看,准备周全些的好。” 荣娇见他急吼吼地,心里倒是自发地叫了停,说到底她是自己一拍脑袋想的,市场到底如何,并未做过深入的了解,李掌柜一直在一线,若他也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冲动了,终究不是美事。 “这样吧。你还是多了解一下,问问来铺子里的客人们的需求,另外再雇几个人做做调查,我这边也再想想。争取多出些独家的滋补成品。” 还是稳当些的好。 “也好……” 李掌柜向来是稳当人,过了适才的激动后,沸腾的热血慢慢回归到正常温度,他倒不是认为荣娇的主意不好,而是想让自己更冷静理智地考虑这件事的运作。 这么好的想法,是要运作得当的。别因为他的思虑不周全,没有一炮打响,占稳脚跟。 “入了冬能开起来不错,正好赶上过年这一拨。” 荣娇想起年正月时玄朗送给自己的各种补血气的滋补药材,脑中灵光闪现:“若是年礼送补品呢?” 若是她们的补品好,包装精致,是不是可以部分地取代补药?毕竟送年礼,除了人参燕窝鹿茸雪莲这样的名贵药材,其他的药品类的,兆头不好,甚少有人会选。 年礼? 李掌柜若有所思,这又是一个新方向……若是真能做好了…… 眼前再次闪现过白花花的银子…… 当然,最关键的是:“东家,您得从神医那里多求点真货,有了镇店的宝贝,咱才有底气啊。” 刚才东家你可说了,咱这补品店,产品要分类细化,男女老少,自然是不同的,除了常规可入补食疗的药材外,固本养元的成品膏剂是特色,要做成独门生意,与药铺的经营有异曲同工之处,必须要有独家秘制的产品,这样才能做独树一帜做长久。 单凭一个专卖滋补的概念是不成的—— 随便一家药铺若是有心,都可以单独划出片区域来或另开一扇门,隔着半间来,就也成了专卖了。 李掌柜浸淫商场数十年,焉能不明白,做生意,形式照学生搬硬套是非常容易的,要想别人难以超越,重在学不了的独门核心。 就好比药铺,做得好的,一定是有自己店的看家成药,这个是别人学不了的。 “放心,包你满意。” 荣娇很有信心,她背后虽然没有真正的神医,但是有玄朗啊,玄朗比神医还管用呢!而且,不但管用,还及时方便! 玄朗现在是她的邻居!芙蓉街左右两边的房子居然都被他买下了,换言之,玄朗现在是她的邻居!左邻右舍都是! 玄朗现在好象不似很往那般需要出远门,只要荣娇住到芙蓉街,玄朗一般晚上都在家的,而且他很喜欢包力图家的做的饭菜,经常晚上过来蹭饭。 荣娇有好几次都提了要将包力图家的送给他,一直是他在帮她,难得有个自己能帮上他的时候,哪里会吝啬? 虽然她也挺喜欢包力图家的的,虽然包力图一家人不要分开的,若是送他个厨娘,就意味着还要送他个车夫,一个小厮一个小丫头…… 玄朗却摇头婉拒:“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还是为了口腹之欲?” 待到荣娇再提,玄朗却笑着打趣:“……怎么,是嫌我来得次数多了,不想让我蹭饭了,才非要把人送给我的?下回我交伙食费行不行?” 如此,荣娇就无话可说了,她真没觉得玄朗来得勤了,当然更不知道玄朗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管包力图家的的饭做得合不合他的口味,但凡她在宅子里,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腿,好不好? 听说她来了,能推的事情他必是全推了,挤出时间来陪她,实在推不了的,至少晚上这顿饭他是必须要与她一起的,他恨不能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可惜他的心意,她现在还不懂。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滋补 晚上玄朗不出所料又出现在餐桌上。 荣娇习惯了与他一起吃饭,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有话就说,没话就静静地用餐,若是聊到兴起,嘴巴吃饭讲话都不耽误的情况也是常有的。 两个人都完全没注意到身边服侍之人惊讶的眼神,以他俩的出身与教养,餐桌上的礼仪是打小就学会融到骨子里的,居然也有咽一口汤再接一句话的时候? 虽然,恣态还是优雅的,也没有掉米粒或喷肉汤的现象……不管如何,好惊悚滴说! 绿殳当然认为罪魁祸首是玄朗公子,她家大小姐自小规矩好,跟少爷们吃饭都不会这样,就是玄朗公子招惹的,总在吃饭时问姑娘话,姑娘又不好不回答,慢慢地,姑娘习惯了,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用餐时讲话是不合礼仪的。 绿殳曾转弯抹角地提醒过,荣娇却不为以然地笑笑:“……哪那么多规矩?玄公子忙呀,你看多是我在请教人家问题,我若不见缝插针,还真让人家当先生一样的,正八经儿地安排时间给我授课呀?” 根本不是玄朗的问题好不好,是她有问题要请教呀…… 绿殳听了默默无言,姑娘是这样想的?可明明每回起话头的都是玄公子啊?为什么姑娘会觉得是自己打扰了玄公子呢? 搞不懂! 有次栾嬷嬷问起荣娇在芙蓉街的情况,绿殳一个不小心,就把这种想不明白吐露了一点,结果她就更看不懂了! 栾嬷嬷听了,开始是很当回事地仔仔细细问了一遍,绿殳以为嬷嬷会为自己解惑呢,然后栾嬷嬷详细地询问了他们的神情语气所谈的话题等等,刨根问底之后却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谁也没规定吃饭时不能说话,再说玄公子也不是外人。那种给人看的规矩礼仪,无所谓! 然后,却又装作不甚在意的吩咐绿殳,一定要寸步不离地服侍好姑娘。特别是有玄公子在的时候,布菜盛饭端茶倒水的要勤快点,长点眼力介儿。 可是,姑娘用餐时不需要我布菜啊……绿殳表示这个服务姑娘和玄公子都不需要啊,平常都是他们俩互相布菜的! 不用布菜盛饭你也得在旁边呆着。随时候传! 栾嬷嬷听完绿殳的话,表情有些古怪……互相布菜? 玄公子到底知不知道姑娘是女儿身?如果不知道还好说,如果知道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王家与丁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栾嬷嬷即便在别院里,也有绿殳闻刀这些尽责的耳报神,时不时地将城里的八卦谣传新闻什么的,随时进行播报,所以栾嬷嬷是知道王丰礼与丁七小姐订亲的事。 乍一听闻时,嬷嬷着实吃了一惊。那个王三,不是与自家姑娘有婚约的吗?怎么忽然又要娶丁尚书家的小姐? 私下里偷偷问了荣娇,才知道原来王家已经与池府退了亲,栾嬷嬷一时喜忿交加,心情复杂难明,既为退了这桩亲事高兴,又恼恨因为这桩亲事,姑娘好端端地背上个曾被退亲的污点,也不知道将来再说婆家,会不会被翻将出来! 那个玄公子。年纪虽大了些,人倒是不错,对姑娘也是极好的…… 女大十八变,眼瞅着荣娇一天天出落成少女的模样。在栾嬷嬷心里,她的亲事就成了一桩难解的心事,少爷们都不在,长辈们更是无人替她打算,姑娘明年就及笄了,也应该说亲相看人家了。不然拖上个两三年就成老姑娘了! 若是玄公子无意…… 栾嬷嬷决定了,若是他无意,姑娘就不应该再与他来往过密,姑娘不是小孩子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与他结交,将来都好说不好听的! “绿殳,从今往后你跟姑娘出门,绝不能离了她半步,咱们是无私坦荡,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不能有一天落了外人的口舌,记住吧?” 栾嬷嬷揪着绿殳耳提面命,再三交代。 …… 包力图家的做红烧鱼很拿手,荣娇挟了一筷子鱼肉给玄朗:“大哥,谢谢你家的鱼哦……” 说是玄朗过来蹭饭,实际上人家有带食材过来的,而且送的新鲜食材远不止一顿,但凡荣娇过来,包力图家的就不需要去市场采购了,玄朗家送来的食材花样远比市场上买的要新鲜,种类也更多。 所以,谁蹭谁家的饭还真不好呢…… “喜欢吃,明天让他们再送些过来……” 玄朗没理她的谢字,都说了多少次了,不用谢不用谢,她非记不住,他都懒得去纠正了:“喏,给你……” 一只剥好了虾放入她的骨碟中,荣娇喜欢吃虾蟹,却懒得去壳,除了栾嬷嬷外,又不喜欢丫鬟给她剥,所以就因为麻烦不吃了。 玄朗早就发现她这个矫情的小毛病了,不着痕迹地承担了剥壳的服务,荣娇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拒绝,到后来的坦然自若习以为常,反正玄朗也不是外人。 “大哥,等下有没有空?帮我看看方子?” 荣娇想起李掌柜的建议,她其实早就做了许多准备,甚至成品的补膏也做了几小罐,这次都带了过来,想让玄朗帮忙把关。 “好。” 玄朗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剥着虾壳,抬头微微一笑,“又有什么新研究?” …… 这个小丫头,在药之道上的天赋确实了得,聪慧好学,举一反三的能力常令他惊喜。 “保密!” 荣娇挟起一只虾翘着小下巴故意卖关子,新鲜的白灼虾,鲜美至极,荣娇吃得眉开眼笑,完全忘记了自己一会儿就要找玄朗找方子的事,何来的保密之说? …… 用完饭,荣娇拉着玄朗去了小起居室里,桌上早就摆了一溜儿的小罐与小瓷瓶,“大哥你先看这个……” 荣娇将几张纸递到玄朗手里,“这是自己做的成品!请神医检验!” 玄朗笑笑,伸手摸摸她的发心,认真地看起她递到自己手中的配方,在荣娇的讲解下,挨个取尝了瓶瓶罐罐中的膏品。 “……噫?” 玄朗的表情出现短暂的微滞,仿佛有些出乎意料,又好象只是在品味。这是什么?怎么还有这个? “怎么样?哪里不对吗?还是味道不好?” 荣娇见玄朗的表情与方才不同,急忙追问。这可都是费心弄出来的,准备用做镇店之宝的! “……” 玄朗瞥了她一眼,那张粉嫩嫩的小脸满是紧张,小嘴微张着,急切地催促着他的答案,清澈纯净的大眼睛一片天真无邪,玄朗竟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无事……这罐补膏味道有些甜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难捺 甜了? 荣娇有些狐疑,会有多甜,要这种表情? 他不是喜欢吃甜么? 况且,熬制时用的冰糖蜂蜜都是有定量限制的,怎么会甜呢? 自己动了用小瓷勺挖了一勺,咂咂嘴,还行啊,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甜…… “这样还甜吗?” 荣娇歪歪头,有点迷惑:“这里面没放糖,是药材本身的味道……奇怪,我只放了一点点仙灵脾,应该是不会有甜味的……” 仙灵脾! 玄朗听她在那里小声自言自语嘀咕着,还拿了小手指又蘸了一点蜜褐色的膏体,伸出粉粉的小舌头,放在舌尖细细品味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个小磨人精,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看她仔细地咂巴着粉嫩嫩的小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小模样,玄朗只觉得嗓子发干,精致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轻微滑动,做了几下吞咽的动作—— 她现在身材长开了,虽然还是穿着男装,甚至特意选了宽松款的,也没束腰带,但举手投足间,身体的曲线还是会若有若现,特别是胸部,那优美圆润的风光,衣料完全遮掩不住! 玄朗努力地克制,目光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飘移到她的身上,着迷般的,好在他惯来是掩饰情绪的高手,荣娇从未发现他不动声色的表情下,竟藏着如火般地灼灼热情。 “你,这个是谁要的?” 是谁个该死的要她配的药?若是李掌柜……玄朗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他谈谈,不能为了做生意赚钱,就什么事都往老板身上推。 “没有谁呀,刚才不都告诉你了,是我为新铺子准备的!” 荣娇随口应答着,心思还在口感上纠结:“大哥你觉得这个口感不好?不算甜吧?我觉得男子可能不会喜欢偏甜味的,没放糖啊……你帮我看看配方?要不然是熬制的火候再减两分?” 荣娇扫了一眼桌案,没看到有干净的手帕,于是将自己之前蘸了补膏的手指。放到嘴边舔了舔,然后从散放的几张配方中找出想要的那张,用两根手指拈了替给玄朗。 如花瓣的红唇,粉红的小舌头可爱地探到唇边。舔试着白细的手指…… 明明是不经意的小动作,却将玄朗蛊惑得忘了全世界,只呆呆地盯着她,无意识地也抿紧了薄唇,突然有些羡慕她指尖的补膏痕迹…… “大哥!” 荣娇见玄朗看似直钩钩盯着自己。却又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对他的心不在焉很是不满,不由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娇嗔道:“玄朗!你有没有在听?” 啊…… 玄朗看着那只不客气的小手,食指与中指间还拈着那张配方,心里忽然就又甜又软,仿佛她那几下,在他心间戳开了几口清泉,汩汩地冒着甜水。 长眸微挑,眸光里已然是潋滟成一片温柔的海。大手看似去取她手里的配方纸,却连纸带那只小手一并合盖在自己的胸口:“怎么想起要配这个方子?” 声音低缓带着微微的笑意与纵容,似乎好奇中又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愠意。 “开店用的呀,” 荣娇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小手在他的掌心里拱了拱,“别把我的配方弄坏了……” “别动!老实回答问题……” 玄朗将那只小手更严实地捂盖在手中,觉得她软软的小手在自己的掌心中拱来拱去的,拱得他的心都痒了。 “赚钱呀,你看帮我看看……” 不让动就不动,荣娇紧张她的配方。显然忽略了自己的小手被他攥着的这件事。 “你看,既然是滋补,肯定要因人而异,女人与男人的需求肯定是不一样的。女人滋补调理多半是补血补气滋阴养颜,还有美白什么的,总之,需求虽多,数来数去就那么几样,而男人。则更简单了,最想要的滋补肯定是补肾壮阳,所以,我特意研究了两种补膏,一个普通版,一个特殊版,刚才你尝的这个就是特殊版的。” 玄朗听她神情自如侃侃而谈,眸中暗光流转,暗自磨牙,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不把他当外人,还是不把他当男人? “所以,你这个特殊版的就加了仙人脾……” “对呀,既然号称有壮|阳功效,加一点料儿更能看出效果么,不过,我用的份量很安全的,绝对不会有副作用,就算超量服用,顶多是需求会强烈些,就算不节制,对身体也是没有损伤的,与寻常的壮|阳|药不同,不存在纵|欲过度脱|阳的问题。” “……” 玄朗低着头,看她的小嘴巴张张合合,神色认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说什么壮|阳纵|欲有何不妥,忽然就有些口干舌燥,有种想要把那张小嘴巴堵上的冲动! “我说得对吧?我与李掌柜讨论过了,这种补膏一定会受男人欢迎的……大哥你觉得呢?若是需要,你会不会买?” 上一刻还是在与玄朗讨论补膏的配方,下一刻荣娇又将玄朗当成潜在客户调查。 与李掌柜讨论过了? 玄朗的眸色一变,她还与李掌柜讨论这些? 忽然有种要把她翻过来打一顿的冲动!还真以为自己是小楼东家了? “不好!肯定不买!” 他几乎是磨着牙,冷着脸,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哪里不好了?” 荣娇追问,他可是第一个试尝的人呢,居然觉得不好!有问题当然要改,不然怎么卖给客户? “哪里都不好!” 玄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冲动之下就冒出这句 “大哥,你,你觉得要怎么改?我觉得还成啊,这配方斟酌了好几天,药性药量我都试过很多次了,你看方子上有哪些不妥?还是熬制上的问题?” 对上荣娇瞬间挎下来的小脸,玄朗立刻后悔了,暗叹了一声,苦笑道:“……不是,也没那么不好…是我不好。” 语调里是满满的无奈与宠溺——他该怎么跟她说,不是配方与补膏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心理在做怪? “你不好?” 荣娇微怔,与你有什么关系?闪着迷惑的眸子,如迷惘的小鹿:“大哥,你这是在安慰我?太刻意了吧?” “不是,配方没有问题,是我有问题。” 灯光迷蒙,他的眼睛却亮如灿星,他手心用力握紧了她的小手,贴在自己的心口,目光温柔如水,浓烈如火—— 荣娇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出了问题,不然为何会在他的眼中看到柔与烈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 这样的玄朗令她陌生而不安,荣娇目光微转,看到停在他心口的被他的大手完全包裹的小手,他们经常有类似的握手接触,这一次却完全不同,他的手比往日更烫,烫得她的心尖都在微抖着……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表白 小楼…… 玄朗垂眸定定地望着面前娇小的小人儿,荣娇正抬头看他,视线相对! 周围的一切忽然就安静下来,仿佛连空气都不再流动。 时间也静止了。 “……小楼……” 玄朗眸光微敛,漂亮韵致的丹凤长眸里跳跃着不知名的灼热,他深深地凝视着荣娇,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嘶哑:“小楼,我……” 另一只修长的指节分明的大手已受了蛊惑般,不受控制地抚上荣娇的侧脸,轻轻摩挲着。 略有些粗粝的指尖指腹轻柔地摩挲着白皙细腻的脸颊。 一切,好象都将要脱离了控制…… 荣娇垂下眼眸,但很快就抬起眼皮,漆黑如玉的双眸仿佛刚从清澈的泉水中洗过似的,明亮又透着层清凌凌的水汽。 这样是不对的…… 现在的玄朗她有些看不懂,这种暧昧的气氛让荣娇本能要感到不安,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抗拒,仿佛是泡到了温暖甜软的水中,末顶地舒服。 “嘘!” 玄朗看到她似乎恢复了清明的眼神,哪里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了不让她那张小嘴说出些煞风景的话…… 其实他很喜欢听她讲话,她说什么他都喜欢听,只是现在这一刻,他不确定她会说更令他心动美妙的话还是会泼些凉水降温…… “别说话……听我说……” 声音低哑深沉,仿佛是从他的胸腔直接传到荣娇的耳朵里的,这种认知令她有些茫然,又带着陌生的悸动。 素来温和无害的无底限包容她的玄朗,忽然就有了几分莫名的侵略性。 “说,说什么?” 荣娇觉得自己好象靠在一座火山前,玄朗距她太近了,他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似乎将她的小脸熏蒸得红成一片。 “……感觉到了吗?” 玄朗的嗓子哑得不象话,用力克制着要将面前的小人儿搂进怀里的冲动。 “什。什么?” 玄朗热热的鼻息扑在她的额头,荣娇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全身就象被火烧了似的,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是滚烫的。 “它。跳得快吗……” 玄朗将荣娇的小手更紧地贴合在自己的心口。 岂只是跳得快!心如擂鼓! 扑通!扑通! 隔着衣料,荣娇的掌心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强壮有力的心跳,他的心跳得急促而激烈,荣娇的手掌微微动了动,掌下他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僵了一下。肌肉似乎紧绷的更厉害了。 荣娇想撤离,玄朗却将她的柔荑更紧地握住。 这不是表白的好时机,玄朗知道。 但他无法再忍了。 在得到池荣勇池荣厚的应允后,在成功解除了王丰礼这个麻烦后,玄朗每天都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向小楼表白,是什么先不说,等待着日久生情水到渠成,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早早将她的心与人定下来…… 玄朗左思右想,患得患失。总想找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在最好的氛围下向小楼吐露自己的心意,给她留下最难忘最美好的记忆。 不知是他要求太高还是太过患得患失,每一次见到她时,总有一股表白心意的冲动,却总在最后的关头,觉得当时的情境有着这样那样的缺憾,又都强硬地克制着自己,将心里话硬憋了回去…… 每回半夜纠结得辗转难眠时,玄朗对自己强大的克制力都是又爱又恨的。 可他却忘记了一点。在一次次的会面中,他的感情会越来越炙热越来越浓烈,尤如发酵的葡萄酒,时间愈久。愈发醇香浓郁,等到再也无法压抑的某个瞬间,其突然反弹,引爆的力量,会让他再也无法克制无法自抑。 “快……” 他幽黑深沉的眼睛仿佛是有着莫大吸力的漩涡,荣娇被牵引着蛊惑着。不由自主地轻启樱唇,低低地弱弱地吐出一个如小猫嗯哼的字眼。 “……昨晚没睡好……” 玄朗的唇角含着一抹软如春水的笑容,若是荣娇抬头,就会发现他的眼是那么亮,蕴含的情意是那么浓,浓得如化不开的蜜糖。 “前天也是……从百草城回来后,一直在失眠……” 玄朗的声音低哑轻缓,仿佛还带着一股委屈的控诉。热热的气息随着他嘴巴的张合,喷洒在荣娇的耳边。 “怎,怎么了?” 那些热气喷在她小巧的耳朵边,痒痒的,荣娇想侧头躲开,他那只扶着她脸颊的大手却紧跟其上,调整了角度,依旧是将她红透了的精致小脸抚在指下。 心跳过速,夜夜失眠…… 他这是病了? 荣娇脑子乱成一锅粥,直觉上他自己就精通医术,有病自然会治,不可能拖上这么长时间,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总是忙,身边又没有亲人,或许不爱惜身体,些许小病不当回事,三拖两拖的,病症真的严重了。 “小楼,我病了……” 小巧白嫩的耳朵如白胖的饺子般,玄朗忍不住将头凑得更近些,薄唇几乎就贴在她的耳廓上,似乎是委屈的撒娇语调:“很严重,已入膏肓……” “病,病了?” 荣娇耳边热热痒痒的,整个人都酥了,好象嬷嬷炸的白肉丸子,松脆的表皮下馅料已酥成一汪甜油。 “嗯。” 玄朗似是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低哑而性感:“荣勇也知道……费了好大劲儿求他应允解药……” 想起与池二哥的斗智斗勇,虽然过程困难了些,不过最后的赢家是他……还有那个傲娇别扭的池荣厚,横挑鼻子坚挑眼,不过,最后还是松了口。 所以,那一点点小为难,在与抱得美人归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二哥有解药?他为难你了?” 他还真病了?!二哥都知道? 二哥怎么能这样!玄朗又不是外人,他需要的解药还用得着求?凭彼此的交情,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用得着费了好大劲儿? 荣娇哪里知道玄朗这个解药指的是她自己,他想将人家的妹妹拐走,池二少怎么可能轻易松口应允? 荣娇找回了一丝清明,声音急切了两分:“到底怎么了?” “你说要帮忙的……” 玄朗提醒着,当日刚离开百草城时,她可是说过若是有事,她愿意帮忙出力的。 “我没忘,你好好说……” 荣娇清醒过来,想要推开他。 玄朗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搂抱在怀里,唇贴在她的耳边,柔和带着一丝哑意的声音,仿佛要直接穿透到她的心里:“相思入骨,唯你能解……小楼,娇娇,我心悦你……” +++++++(未完待续。) PS:呵呵,表白了!撒花! 内个,十则从明日起开始外出休假,直至2月11日,在此期间,更文选择后台的定时更新,尽量争取不断更。提前祝亲们春节快乐!猴年吉祥! 第二百六十四章 心悦 相思入骨,唯你能解…… 小楼,娇娇,我心悦你 周围的一切忽然就凝固停顿了下来,荣娇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呆呆地,他刚才说什么? 屋里一片寂静,红烛轻轻爆了朵烛花,荣娇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却找不到自己的意识与手脚,玄朗,他说…… 玄朗看不到怀中女孩儿的脸,也听不到她的回应,心里发慌…… 他迟迟没有表白,固然有追求完美的心理在,更重要的是他担心害怕,他不确定他的小楼是否与自己的心意是相同的,若是在小楼的心里他只是也永远是义兄的定位,那他的表白定会破坏了俩人的相处,将她吓跑…… 一想到以后小楼会对他避之不及,连大哥也做不成,他就不敢开口。 宁愿压抑下内心的真实情感,自欺欺人地暂以大哥的身份在一旁守护。 “小楼……” 他抚着她纤巧的肩头,将她轻轻送离自己的怀抱,急切地想要看到心上人的表情,可她偏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垂敛,掩住了眼底的万种风情。 “娇娇……” 荣娇的沉默令犹如等待宣判般的玄朗愈发地不安起来,指节分明完美无暇的双手托住她的面颊,指间微微用力,目光执着地去寻找她的视线,往日他爱极了她如蝴蝶羽翼般的长睫毛,此刻却觉得这两把黑黑的小扇子美虽美矣,太不善解人意。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等不到她的回答,至少让他看看窗户里的天气与风光吧? 他的手有些微凉……她的脸很烫……凉与热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贴在一起,触感竟是如此的美妙,仿佛带来心底的悸动。 荣娇终于回神,他的手居然是凉的!掌心有着些许的汗意! 玄朗的手,即便是在严寒的冬天,也是温暖干燥的,现在居然是凉的!还出汗! 所以。他是紧张喽? 荣娇觉得自己是不是要疯了,在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里居然还在想他的手温度如何,在出汗。为发现他的紧张而欢喜——这个关心的重点是不是太不靠谱?玄朗他表白吔! 表白! 荣娇终于找回了重点,欢喜呀害羞呀紧张呀……这些正常的情绪终于到位了,她刚抬起头,视线就落入到那双幽深的长眸中,他的眸光是前所未有的复杂。紧张、希翼、期待、喜悦、忐忑,还有一丝害怕…… 攥住她的视线,紧紧地缠绕上,不许她有丝毫的逃离与躲避…… 在这样的眸光下,她忽然就更紧张了,仿佛被他眼里的点点火星灼烧点燃了全身,荣娇好象不会呼吸了,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双眼睛与这个人。 “小楼,嫁我为妻。可好……” 他捧着她的面颊,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宛如沙漠中的旅人,急切地等待着她给予的甘霖…… 她的一句话,可以让他生,可以让他死…… 他心甘情愿地自己交付到她手里,由她来主宰自己的喜怒哀乐……因她的微笑而欢喜,为她的伤心而失落,他愿意奉献自己的所有,只为换她永远的开颜…… “我……” 荣娇的眼前闪过最初的相识。闪过所有与玄朗在一起的片段,原来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回忆,原来他对她的好,居然多到数不清…… 在她重生以后的时光里。他居然是陪伴在她身边最多的人!明明在前世,他们从未有过交集的…… 霎那间竟有种莫名的了悟——原来,她重生后的全新生活,她重生后的每一次努力,都有他的陪伴与参予…… 每一次在她需要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她身前。温和而坚定地说:放心,一切有他…… 没有他的保驾护航,她的路不可能走得如此顺利,还有她想要守护的亲人,二哥与三哥的命运,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有了不同的改变,虽然现在谁也不敢保证凶险已经成功规避掉,但,至少已经不同了,不是吗? 玄朗居然喜欢她! 荣娇放空的大脑首先迎来的是不可置信,接着涌起的是狂喜,然后才是羞涩…… 好象很不可思议,又好象理当如此,他们,可是连女孩子最私密的话题都曾经聊过的,他还帮她遮掩过…… 她生病时,他衣不解带日夜服侍,做了只有丈夫能做却是许多丈夫不会做的事情…… 他们,原本就已亲密不可分…… 她对他是那般的依恋,全心全意地信赖与他,从未怀疑过他对自己的善意,她在他面前,是肆意娇纵的,如在哥哥们面前一般,真实地笑真实地恼,除了最初的那个假身份外……即便是那个,也没有瞒过多久…… 不,她对他,甚至比对哥哥们还多了一分亲厚,她在他的面前,没有一点秘密…… 荣娇想到脖项上戴着的桃木符,想到在她被不明原因的头痛折磨时,他差人去请离山的松明子道长来给她看病,喝了符水,她的病好了,这么诡异的事情,他居然安之若泰! 非但没有刨根问底怀疑与她,还细细向她介绍西柔王室的情况,让人搜集楼满袖的资料给她…… 他不问,却尽自己所能地帮助她……他说,不管她是谁,她永远是他的小楼,她只要做自己愿意做的自己就好…… 荣娇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这么好的他,居然为她相思入骨,居然要娶她为妻! 原来,她也有这般好运气! 原来,上天还是眷顾她的,不是吗! “好。” 她红着脸,迎着他的目光轻轻地却又清晰无比地吐出一个好字。 她现在没有婚约在身,男未娶,女未嫁,她愿意嫁给他! “小楼!小楼!” 这低低的一声好,听在玄朗耳中,不亚于天籁之音,在巨大的狂喜面前,他修长的身躯竟轻晃了一下,捧着她的脸颊的双手有着微微的颤抖,向来气定神闲如谪仙的他,在心仪之人面前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狂喜至语无伦次:“娇娇,谢谢……终我一生,必不相负……” 他的小楼答应嫁给他了! 满溢而来的情感,咆哮着冲向全身的每一个器官,这一刻,他只想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搂得更紧一些,恨不能揉进骨血之中。 “可是……” 被他紧箍在胸前,听着他狂跳如鼓的心声,荣娇的心底竟生出小小的得意与虚荣,这种失控表情出现在向来轻风云淡的玄朗身上,全是因她之故呢! “怎么了!” 玄朗笑容微凝,狂喜的如野马脱缰的心情突然停滞,颇有些紧张地盯着她,刚才还是在云端漫步,她的一个“可是”就有可能令他落入深谷。 “可是,我说得不算呀!”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求娶 说得不算? 玄朗俊脸罕见地出现了呆怔,为何说得不算? “我的亲事,要哥哥们做主的……” 荣娇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有点羞答答的小声回答道。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 。。 首发 二哥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应该不会反对,三哥可是一直看他不顺眼,估计不会轻易应允。 “哦?你是说荣勇与荣厚?” 玄朗微挑眉,心头的石头落了下来,就知道会这样,还好他有先见之明。 “嗯,我,我是没问题啦……不过,必须哥哥们也同意的……” 她将自己发烫的小脸贴在他的衣衫上,脸颊下面滑软薄凉的云锦触感极舒服,她忍不住多蹭了几下,玄朗只觉得软软的小人儿在自己的怀里蹭来蹭去的,蹭得他的整个身心都软了。 “别担心,他们没有意见。” 有意见也没用,已经全部被他拿下! “我没担心……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意见?” 荣娇刚想说谁担心来着,好象她在恨嫁似的,忽然意识到他的语调太过淡然笃定,他怎么知道哥哥们会没有意见? “我有你的生辰八字,荣勇给的……” 玄朗在她的耳边低笑,语调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窃喜。 虽然过程来得艰难了些,不过最终还是池荣勇亲自写出来的,至于是不情不愿还是心甘情愿,结果更重要,些许负情绪,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的笑声就在耳边,痒得如同羽毛拂过心尖,荣娇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脑子里糊里糊的,感觉搅成了一锅浆糊——二哥把她的生辰八字给了他? 生辰八字!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什么时候!” 她怎么不知道他们俩人何时私交这么好了?二哥居然把她的生辰八字给他!这不是,不是意味着二哥是…… “百草城的时候。” 玄朗的嘴角噙着一抹温软的笑意:“他觉得我还不错,令人放心,能一辈子对他妹妹好,就答应了……” 百草城的时候! 荣娇的脸更红了,羞愧难当。那时二哥问她玄朗是否知晓了她的身份。她理直气壮的当场否认,指天划地的说自己没有露马脚! 怪不得二哥当时的眼神与表情那般怪异! 原来就在她跳着脚说玄朗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时,这个应该是不知情的人居然一声不响地跑到二哥面前。说要娶她! 他,他是什么时候动的这个念头的? 他居然在那个时候就想娶她了? 荣娇的心里又烫又甜,象含了一口热乎乎的桂花汤圆,甜甜的绵绵的…… “你……你什么时候……” 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想问他是从何时对自己有了别的想法,他不是一直将她当弟弟的吗? 玄朗明白她的意思。从什么时候呢? 知道她是池大小姐?还是知道她是女儿身时?还是更早一些?早到他们相识的那一天起? “很早……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笑,低头,她墨玉般的大眼睛里倒映着小小的他。好象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一样……玄朗情不自禁地低头,在她光洁白净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柔软的唇,停留在额头。仿佛有灼热的温度从他紧贴的地方传来,接着。流淌到四肢百骸,直窜入心脏,整个人似乎都燥热起来。 “那个,那个,还有我三哥……” 荣娇心里发慌,他的气息太烫太急促,忽然就有种慌乱的感觉,仿佛掉入陷阱的小兽,再不转身逃开,就会身不由己被捕猎。 “荣厚也同意的……他对我有点小误会,已经说开了。” 玄朗的唇离开了一点,略有些遗憾,目光下移,正落在她红润的小嘴上,看上去很好吃很美味的样子……喉结无意识地动了动,心,不由蠢蠢欲动。 “可是……” 气氛微妙而暧昧,空气似乎都变热了,荣娇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不能任其继续微妙下去。 “你怎么可以瞒着我,先找我哥哥?” 哥哥们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太不检点了? “……我想娶人家的妹妹,难道不应该主动?” 玄朗看她的小模样就知她又要闹小别扭了,愈发拿出十分的耐心,声音低柔宠溺:“不告诉你,是怕你为难。” “我有什么好为难的!一点都没把我放在眼里……” 荣娇小声嘟囔,他连招呼都不打,就跑到哥哥们面前乱讲一气,若是哥哥们误会她是同谋,故意知情不报呢? “小傻瓜,就是把你放在心上才这样做的……” 玄朗只觉得她娇嗔的小模样太可爱了,情不自禁地又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脸颊:“主意是我一个人拿的,你哥哥们若不同意,也不会为难你,我再继续努力……总能争取到他们的同意。” “哼,你跟哥哥们说好了,就不怕我不同意?” 荣娇傲娇地哼了声,有着小小的不满,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答应你? “怕……所以才把最难的放在最后,排除了所有的干扰,我才能更心无旁骛……” 全心全力让你看到我的好,喜欢上我…… 玄朗的心并不象他表现得那般气定神闲,在心上人面前,在没有得到她明确的回应之前,谁又敢笃定她的心意与自己是相通的呢? 没有经过表白确认之前,哪里敢确定,你对一个人说出喜欢时,那个人正好也是在喜欢着你的呢? “……丁王两家的事?” 听到他说排除所有的干扰,想到王丰礼对亲事的态度,荣娇的脑中忽然极快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退亲的事情,是他做的? “这是荣勇给我的考验……他说,他的妹妹不能有半分的不清不楚。” 意即,不能在身有婚约的前提下,还与他有男女私情。 玄朗毫不犹豫地将池二少供了出来,顺便将自己捎上,在不确定荣娇对此事的态度之前,还是不要急于表功,反正事情他有份,若有功,当然少不了他的,若是她不喜,那这过,就由池二哥背着吧。 “嗯,谢谢你……” 荣娇不是迂腐之人,打心底不愿意与王丰礼扯在一起,玄朗的手段又很温和,成全了一对佳人,她只会感激他与二哥的用心。 “还有池府那边……” 虽然他有二哥给的生辰八字,不过明面上她父母建在,亲事自当应该由长辈做主,二哥给的,真论起来,是不算数的。 “放心,交给我来办。” 对于池府的长辈,玄朗早有打算,只是在此之前要与荣娇先交底通气:“小楼,有件事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 第二百六十六章 别扭 不是有意瞒着? 对上他歉意的眼神,荣娇极度不满,小脑袋重重地撞着他的胸口,装什么无辜?还说不是有意瞒着的?那为什么从来不说? “……你,你也没问……” 玄朗觉得委屈,之前他有想说过的,是她答复强调只论交情,不看家世身份,拼命阻拦自己说出真实身份来。 “怪我咯?” 荣娇的大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不是,怪我……都是我的错!” 玄朗急忙抢先认错,“是我不够坦荡,是我藏了私心……担心你知道了不愿意搭理我……” 算你识相! 荣娇狠瞪了他一眼,若是早知道他就是什么英王,绝对是有多远跑多远! “你哥哥他们都知道的……” 玄朗小声替自己辩解:“再说,我相信小楼不会在乎身份背景的……这也不是什么紧要事,一时就忘了……” “我哥哥知道?” 荣娇怀疑,二哥每次说起他心仪中她的婆家,都是那种门第不高人口简单规矩不多的人家,玄朗这样的门第,他居然会同意? “知道,诚意十足地提亲,哪里会隐姓瞒名?那也太不尊重了……你哥哥少年英雄,岂是那种重视门第身份的凡夫俗子?” 玄朗提都不提池荣勇曾坚持齐大非偶这回事,反正最后他被自己说服了,过程就不必太详细具体了。 也对哦,荣娇觉得自己白问了,二哥既然同意,自然是不介意他的身份高低。 “……你将来是要娶好几位王妃的吧?” 一想起前世王丰礼后院的那些个女人,荣娇就觉得头痛,之前不觉得玄朗会有这方面的问题,毕竟不管是他西山的宅子还是隔壁的宅院,自从认识他那天起,就没见他的身边有女人服侍。所以,在荣娇的心目中,与他在一起,不会有女人的是非。 但若是英王就不同了。一正二侧是铁律,他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他不想要不等于就可以不要…… 荣娇打退堂鼓了——玄朗再好,他若是王爷就不好了。 有了前世的经历。今生今世,她要么出于某种原因,嫁个不喜欢的,纵使不得不接受对方有妾,只要能遵守妻妾规矩,也能相敬如宾,白头到老;要么就是不嫁; 她绝对不会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然后又要眼看着他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还要通情达理,做出各种大度姿态。 做不到! 玄朗虽好。她也不愿意! 正因为他好,她心悦他,就更不会愿意! 荣娇眼中的光芒暗淡了,所以,人是不能贪心的,不是吗? 过了今晚,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玄朗了!再也不可能坦然相对,为什么要向前进了这一步呢? 过了这条线,连义兄妹的假象也没办法继续维持了…… 胸口闷闷的,眼底发涩。荣娇很想哭一场…… “傻丫头,你二哥三哥那么疼你,怎么舍得你委屈?” 玄朗看她闷闷不乐的模样,心都软成了一汪水:“都说了终生不负……只娶你一个。我保证。” 什么叫她哥哥那么疼她,不舍得让她受委屈? 荣娇忽然羞恼起来,“原来是我哥哥逼你的,你才答应的吧?被逼迫着许下的保证,能相信吗?” 其实你还是想娶的吧? 只不过眼下暂时觉得没必要,以后有必要了是不是就会改变想法了?我哥哥逼你的?你堂堂亲王。若要反毁,我哥哥能耐你何? 荣娇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在一瞬间就转出这么多地念头,能想到那么远的事情上去,心情顿时十分地不美妙,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杏眼圆睁,两手使劲将他的胸膛向外推开,玄朗一个没防备,竟被她逃脱出了自己的怀抱。 怀里一空,玄朗的心也象空了一大块,见她退到两三步远的地方,小脸紧绷着,身姿体态都表露着明确的疏离与不悦,顿时就有些发慌,是他说错什么了吗?他的小楼居然不相信他了? “小楼,我没有。” 他根本就没想过会娶别人好不好?若是他想娶,以他的年纪还会等到现在,或者等到将来吗? 仗着身高臂长,他向前一步,伸手便又将她捞住,他的小楼,可以觉得他不好做得不够,可以要求他改,却不可以对他露出那种戒备与疏远,更不可以不信他! “我想娶的只有你!就算你哥哥不提,你我之间也不会再有其他人。” 玄朗有些懊恼,早知道她会想偏,还不如不提池荣勇,直接说自己就好,本来他就是这样想的,与池荣勇提不提要求,半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想就可以了?若是被逼无奈呢?” 荣娇仿佛钻进了牛角尖,他不想就有用吗?若是别人硬塞给他,他还能违抗皇命不成?他一直不娶则罢,若是娶了,就是破了禁,再要拒绝也少了理由。 况且,以池家的身份,或许还不能做他的正妃呢,他说娶就是娶了?侧妃也是娶! “……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荣娇垂着头,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其实也没有多喜欢啦,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若是他不提,她或许还发现不了呢…… “你不信我了?” 见她这么防备气恼的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明明要伸出小爪子挠他,却还努力忍着,玄朗只觉得自己的心象被一只小手揉了又拧,心头升出浓浓的无力感,他可真笨,他明明是在表白的呀,他明明是想告诉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怎么倒把她弄得要哭了? 甚至连信任危机都引发了? 玄朗觉得自己也是疯了,一方面心疼懊恼,一方面竟是欢喜的,看她直白地表达对自己可能会有别的女人的不满,看她肆意地发着脾气,他的心竟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我说不会再有别人,就一定不会有。” 玄朗不顾她的反抗,硬是将人圈在怀里,捧着她的脸颊,让她看自己的眼睛:“乖,此生有你足矣。” “你收拾一下,明后天回别院,安心等我安排。明天我会进宫请旨赐婚,池府那里,你什么都不用管,若有人来接你回府,你高兴就回去,不高兴就只管随自己的心意,不必委屈……” 他等不得了,既然确定了她的心意,玄朗再也不想多耽误时间,只要她愿意,其他的事情全由他来办。 “可是,池大将军……” 荣娇并不觉得自己对池万林的称呼有何不妥,玄朗不是外人,她实在很难装出父女情深的模样。 “交给我。” 他需要尽快定下亲事,不单是为自己日益浓烈的情谊,还有,小楼的安魂之事一日不彻底解决,他就一日没办法完全放心! 惟恐某一天忽然就出事……只有二人有了婚约,他才能带荣娇离开都城,前往西柔,否则池家那两个爱妹如命的兄弟是不会让小楼跟他走的,除非他有必需不可的理由—— 但,这个理由,他又如何能与他二人明言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暗动 池万林大将军向来是个聪明的,能在皇帝面前脱颖而出,受到重用的,又岂有庸碌之辈? 他用心经营了半辈子,将池家的门第在父辈的基础上又光大了几分,提高了一截。◎頂點小說,特别是被当今圣上委以为京东大营主帅,他为此得意了许久—— 试想,能得到龙椅上的那位的看重,他会不会打仗是不是常胜将军,重要吗? 池家非名门贵族,祖上声名不显,他这个所谓的儒将,处境尴尬,不受武将接受,不为文官所喜,可,那又待如何? 只要圣上在,他只做孤臣就好。 不需要依附与谁。更不需要结党营私。 可是,有一天,偶然的一个发现,令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做孤臣固然不错,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若他头上的天不能长久地存在呢? 虽然谁都清楚,没有永远不变的天,但若这天有隐患,不能颐享天年,反而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呢? 到时,他这个所谓的孤臣何去何从? 他池府的前程又会如何? 没有根基的先皇的孤臣,又凭什么再入新皇的青眼? 未来的困境可想而知,象池万林这样有野心的聪明人,给自己再找条后路,太正常不过了,不找反倒不符合他的为人处事。 原先也没那么麻烦,有太子在,他不需要去选择别人,以池万林对当今圣上的了解,只要太子别昏了头做出谋逆之举。圣上是不会废立的,因为圣上非常不喜先皇时的诸皇子之争,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再为那把椅子争得你死我活。 所以他当了皇上没多久,就立了元后嫡出的长子为储君,对太子与其他的皇子,态度完全不同,清楚明白地让他们知道东宫地位稳定,不要做不实际的梦,更不要在私底下搞七搞八的。 可谁知这位太子英年早逝,根本就没等到龙袍加身的那一天。 随着太子的早逝。圣上最不愿意看到的诸子夺谪的局面已无法避免。先太子为元后嫡长。生而聪慧,为人贤德,立他为储,嫡长贤三字全占。朝中无人能举出反对的理由。但除他之外的诸皇子。可就没这么完美了,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继皇后出的勉强可称嫡,却不居长。居长的又被指控失德无贤,贤德的又非嫡非长,且不说东宫里还住着先太子的嫡子,皇太孙。 好乱,比先皇时还复杂,谁也不知道往哪个身上押会是最后的赢家,池大将军也不知道。但因为他的位置,谁都不忽视他的态度。 不站队是不可能的,他本来是可以不选择的,只做孤臣就好,可是他好巧不巧地得知今上身有隐疾,随时可能驾崩。 为自己利益为池府的前途考虑,他也必须有所选择。 所以他如最有耐心的猎手,小心警惕地躲在暗处,仔细观察分析着那几位皇子,最后将宝押在了其中一位身上。 池万林很清楚,他没有左右逢源的资格,只能赌,赢了,他与池家会更上层楼,若输了,既然选了这条绝路,就不能输只能赢! 为了赢,什么都可以押上,何况是不得宠的女儿的婚事? 接到与王家联姻的示意,他几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立即同意了,是明示还是暗示,完全听从对方的安排。 至于老二荣勇与老三荣厚对此桩婚事的看法,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的意见并不重要,他才是家长,当家作主的。 不过,他也不会简单粗暴地回绝了荣勇的要求,他有三个出色的儿子,这亦是他的筹码,特别是荣勇,原先不显山露水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儿子在外面,居然名声不小,连那位主子都知他的勇猛,赞誉有加。 可是,自从荣娇定了亲,荣勇高调行事开始,池大将军觉得有些事情好象开始不受控制,比如荣厚的拜师,他怎么也想不透,自己这个小儿子怎么能入庄先生的青眼? 池家当年是投笔从戎,好不容易搏出几分将门的名声,荣厚居然拜在天下闻名的大儒门下,是福还是祸,他心里着实没底儿—— 但他身后的那位主子却夸他老谋深算,以为是他的刻意安排。 接着是荣勇自愿请战北境,这其实也不是他的主意,只是无法阻拦,顺势而为,接着是王家退亲—— 他虽然听了那位的指示,二话不说退了亲事,心里终归是有些不舒服。 虽然他有自知之明,池家的份量的确不能与丁家相比,池王两家的亲事,所知者甚少,池荣娇又不是他宠爱的女儿,退了就退了,话虽如此,心理上却难以接受,感觉象被人搧了几巴掌似的。 所谓知者甚少,还是有知道的,那位主子身边的人都知道,王来山也知道,还有几个知道的他能猜出个一二。 说是丁家闹开了,丁七小姐非王丰礼不嫁,都是自己人,主子不好真的眼睁睁看着丁尚书最宠爱的孙女自尽,正好池家与王家的亲事也没公开,实际上还不是在那位眼中,丁尚书重要过他这个大将军? 别的都是假的,交待场面上的套话,他懂! 实质不就因为他与池家的份量抵不过丁府丁尚书,所以他们需要退亲,将王丰礼让给丁七小姐。 却无可奈何,会被舍弃的,一定是价值不够大的那个,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如果他不能让自己更重要一些,即使背后的主子有上位的那一天,他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或许是时候了,既然已经扯在一起了,那就将关系更进一步……池万林的脑中闪过池荣珍娇俏的小脸……正妃已有,侧妃有一,空余的那个侧妃名额,或许可以争上一争? 实在不成,以侍妾入府,将来若能争到四妃之一,足矣! 至于被退了亲的荣娇,看荣勇的表现吧,若是荣勇在北境军功显赫,他想为荣娇的亲事做主,做父亲的就卖他这个好,若是池荣勇表现一般…… 嗯,那就视需要联姻,毕竟她有个池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在外人眼里还是有几分价值的。 至于什么样的合适人家,以她那幅病秧秧的身子,还不一定能孕育子嗣,不能要求太高,门第够了,其他的,只要对方不挑剔,他们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就在池万林琢磨着要如何将最宠爱的庶女荣珍送给那位做侧妃,如何将荣娇的婚事利益最大化时,却不知在京都的皇城里,有一场与他有关的话题正在进行中……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赐婚 富丽堂皇的寝殿中,嘉帝半倚在明黄色的大靠枕上,面色苍白,两眼无神。 “……池家的门第低了些,你若真喜欢,许侧妃之位吧。” 其实以池家嫡女的身份,做侧妃也是高攀了。 “反正就娶这一回,正妃的位置空着也空着,臣弟看她就合适。乖巧好静不吵闹,放在内宅最好不过。” “你呀,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别一心想着敷衍了事,还是挑个好的……” 嘉帝语气温和带了丝无奈,象极了慈爱的兄长在纵容弟弟。 “臣弟看她就挺好,顺眼。” 玄朗似乎漫不经心中隐藏着认真。一身暗红色的锦绣华服,身材修长,卓尔不群,拢袖而立,轩昂的侧影如画中人一般,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他立在嘉帝的龙床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当好处的站位,既能表明关心又不会居高临下令人反感。 “哪里好?你何时见过了?” 嘉帝微闭着双眼,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没见过。” 玄朗不在意的笑笑,以退为进:“听说很懂事,臣弟不喜欢麻烦。皇兄若觉得不妥,那就算了吧,左右臣弟不急,也无意成亲。” 在小楼之前,他确实无意成亲,现在么……以他对嘉帝的了解,他愈表现得不在意,这事情成功的可能就愈大,他愈对池大小姐表现得可有可无,定能成事。 至于荣娇的出身门第,皇上只是做做姿态罢了,帝王心术,他岂能不懂?说是信任无间,谁信谁傻。 亲父子都照杀无误,何况他这个所谓的皇弟? “娶妻成家岂能儿戏?朕只是问问,你瞧你这个样子,哪里象真想成亲?” 池万林的女儿,他若想娶。倒也无妨。池家毕竟没多少根基…… “臣弟是真想啊,这不是来请皇兄赐婚了吗?” 嘉帝尚未曾开言,就见先前下去的太监林总管进来禀报,御医在外侯着。是否方便进来请脉。 玄朗拱手含笑:“皇兄龙体要紧,臣弟这点小事,改日再说。” 说完就要告退。 嘉帝却让小太监带他到偏殿用茶:“……先别走,朕还有话要说。” 玄朗下去后,林总管上前一步。凑到嘉帝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嘉帝神色不动,吩咐传御医。 玄朗在偏殿喝了一杯茶,吃了半块点心,小太监过来请他,道是陛下有召。 御医已经走了,玄朗拿捏着分寸,询问了嘉帝的病情,既表达了他的关切,又不会有打探之嫌。 他自知身份敏感。平时皇帝还防范着呢,何况是龙体不佳时? “……你也老大不小了,池府虽然低了些,难得你喜欢,朕也就不反对。” 嘉帝看着眼前身长玉立风姿俊雅的幼弟,神情平和,语气中带着释然与一丝的无奈,仿佛是不舍心拂了他的心意,迫不得已应下的。 “多谢皇兄成全。” 玄朗拱手深躬一礼:“择日不如撞日,就麻烦皇兄早下旨意。臣弟也算了了一桩麻烦……” “你是心急还是应付差事?” 嘉帝微笑,语气平和,听不出是在打趣还是在质疑。 “都有。” 玄朗的唇角泛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听说池家大小姐还未及笄,臣弟没什么好急的……臣弟只是觉得些许小事。不愿意再跑一趟。” “你也别净想着偷懒,朕这阵子精神不济,朝中的事,你也多帮衬些,从明天起,参加早朝会!” “皇兄春秋鼎盛。朝中臣子得力,还有诸位皇子在,您就别抓臣弟了,臣弟还约了碧云寺的老和尚明日去与他辩经呢。” “参禅修佛朕不反对,不能太过。” “臣弟知道,这不向您求赐婚来了?和尚哪用得着娶妻?” 玄朗无所谓地笑笑,眼看着嘉帝在婚旨上落印之后,仿佛漫不经心说道:“皇兄,您看池大将军都成了臣弟的岳父了,臣弟想腆着脸求您赏个恩典。” “……这还没成亲,岳父就叫上了?想要什么?” 嘉帝眼中微芒闪现,池万林已是京东大营主帅,手握重兵,他做了济深的岳父…… “兵部副尚书的位子不空缺了一个吗?那可是二品的官阶……” 玄朗眸光含笑:“池将军一把年纪了,大营的条件毕竟比不过府里头,以他的能力换个地方也一样能为朝廷尽忠的,请皇兄应允。” “……位子你都挑好了,不就是算准了朕会答应?” 嘉帝似乎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行了,过两天朕会加旨给池万林,升他为兵部副尚书。” “多谢皇兄,皇兄若无别的吩咐,您保重龙体,臣弟告退。” 玄朗施礼,提出告退。 嘉帝没再挽留: “下去吧……从西山回来记得要进宫来,陪朕说说话。” 玄朗应了声是,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走出寝殿。 嘉帝靠在软垫上,垂眸静坐了片刻,“……情报属实?” “属实。” 林总管拱着手,含胸颌首:“池万林有三子两女,嫡女居长名荣娇,庶女居次名荣珍,池荣娇自幼体弱多病,不为父母所喜,去年底被发送到城南庄子养病,过年都不曾被接回府中,现如今仍住在那里。英王殿下与池家大小姐,没有交集。” “你说,济深他,怎么突然要赐旨请婚?” 嘉帝眉头紧锁,他这个皇弟,自幼胸有丘壑,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却高深不可测,他之前一直拒婚,现在突然要娶,还是许给正妃,这个人选岂会是随便定的? 是池大小姐有古怪,还是济深在策划什么? 嘉帝实在想不出池府池万林有哪里能入了英王的青眼,左看右看都没有值得图谋的…… 若说是为了池万林手中的兵权,他已经主动提了要给池万林调任,兵部一正两副,三尚书,皆为勋贵世家出身,池万林看似升了二品,实则明升暗降,副尚书哪有他正三品的京东大营主帅更有实权。 副尚书的职权本就可大可小,以池万林的出身与背景,在兵部少不得要受排挤,上不得重用,下不受拥戴,这哪里是为老丈人谋福利? 明摆是跟池万林过不去嘛!嘉帝都有些不忍心,毕竟池万林一直是他倚重的心腹,就因为这桩亲事将他调离要职,英王这份孝心,还真是…… 嘉帝摇头。 可,池府除了一个池万林外,还有什么可值得觊觎的? 难道他真是单纯的在避嫌? “依老奴愚见,英王可能是为了成亲……池大小姐的条件合适……” 林总管低头,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若圣上不问,他根本不会多嘴。 条件合适? 嘉帝沉吟,嗯,嫡女,出身一般,家世不显,长辈不喜,体弱多病,不利子嗣……所以,他是特意选了这样一个人来做正妃,借此举来让自己放心吗? “去池府宣旨吧。” 既如此,就成全他。 表态度也好,障眼法也罢,左右是他自己要娶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惊雷 池万林不知自己是走运还是走霉运,毫无征兆的,平地起了一道惊雷,英王殿下居然看上他的女儿了! 宣旨太监将明晃晃的圣旨递到他手里时,池万林还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那个,圣旨上居然说他有女温婉淑良,许为英王正妃! 宣旨太监是嘉帝身边的心腹,池万林也认得,见他完全懵了头,不以为意,反倒笑眯眯地连声恭喜,道是这赐婚的旨意可是英王特意进宫求的,许以正妃之位,也是英王殿下坚持的。 “池大将军,府上大喜呀……您可是英王殿下的泰山大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总管太监接过池万林给的辛苦费,一反往日端着的架子,笑眯眯的带人告辞。 池万林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倒是交了好运,明明生个病秧子,居然能英王看中了!那可是英王殿下! 不管圣上私底下是什么心思,也不管英王为何要娶他家的闺女,至少明面上,池府是英王的岳家,他是英王的岳父,与英王沾上了边,该沾得便宜肯定是能沾不少。 生生将池家的门第抬高了一大截! 只要他自己不作不折腾,就凭英王岳家的金字招牌,都城里鲜少有人会特意得罪他。 生了个好闺女! 总管太监羡慕地咂咂嘴,自己就没这等好命了,这辈子净身入了宫,彻底断了儿女缘。 不过这婚旨宣得也怪了,给池大小姐的,正主却不在府里,来时上头居然交代,池大小姐不在没关系,池大将军与池府其他的主子都到齐了,就可以宣旨了。 他当差出宫颁旨的次数也不少了,头一回不需要正主在场的! 宣旨的太监走了,留下池府上下一家子呆若木鸡。池荣珍缓过神来,尖叫一声:“不可能!那个病秧子丧门星,怎么能嫁给英王殿下?”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那是英王啊,传说中的战神殿下!怎么可能会看上小贱人池荣娇?还许以正妃之位? 打死池荣珍也不肯相信! 那个丧门星的小贱人。凭什么可以?! 杨姨娘一把捂住女儿的嘴,白着脸向池万林道歉:“……大将军莫怪,珍儿不是有意的,她这几日发烧,说胡话呢。婢妾这就带她回去用药……” 说着不顾池荣珍的挣扎,拖着她就往外走。 心里暗怨女儿拎不清,虽然池荣娇莫名其妙与英王有了婚约,她心里亦是惊讶与不爽,为何这个人选不是珍儿,却不敢在池万林面前造次,而且看大将军的脸色,他之前亦是不知情的,那份惊诧毫不做伪。 而且……大将军似乎并不喜欢这门亲事? 杨月儿拿不准,她对池万林的情绪向来把握得很好。能够通过他细微的表情琢磨出他的心理,她可以确定的是,大将军对这桩亲事深感意外,攀上这样的高枝,非但没有喜出望外,反而有种隐约的抗拒—— 不过这份抵触隐藏得极深,一闪而过,若不是她一直偷偷盯着他,又对他细微的神情变化知之甚深,也难以察觉。 那是亲王啊!大夏朝唯一的亲王殿下。连皇子都暂不能及的! 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到池荣娇身上? 杨月儿边拽着池荣珍往外走,边转着念头: 大将军不喜,不觉得这门亲事不好,还是觉得池荣娇这个人选不好?亲王的正妃啊。若是,给了珍儿呢? 珍儿所缺的,就是一个嫡女的身份……若是将珍儿记在康氏名下,不也成了嫡女? 即便圣命不能违,还有滕妻呢,珍儿跟着嫁过去。暂时做侧妃也行,待生了儿子,母凭子贵,就没池荣娇什么事了,反正她那病歪歪的身子,侍寝都未必能行呢,儿子是肯定生不了的…… 杨姨娘被英王妃的大饼砸晕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要让池荣珍嫁做正妻的,妾与妾能一样吗? 天家的妾室都是有品阶的,地位超然,那些高门大户的正室夫人见了皇上的妾,不照样得跪拜行礼? 一想到这个,杨姨娘的心都热了,见女儿还在挣扎,小声在她耳边道:“……有功夫骂丧门星,不如想想怎么取而代之……” 池荣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娘,愣了小半会儿,目露狂喜:“娘!” “嘘!回去再说。” 母女俩携手直奔拢月居,这回换做是池荣珍拽着杨姨娘。 余下的众人,邹氏做为局外人,最先恢复正常,池荣娇嫁不嫁的,嫁给谁,都与她无关,虽然康氏待池荣娇不好,但她们总归是母女,没准康氏见池荣娇嫁得好,又回头示弱,母女没有隔夜仇,若康氏有心做小伏低,碍着一个孝字,池荣娇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与康氏之间是解不开的死仇,所以,与池荣娇的关系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邹氏本着当家管事的本份,问尚未离去的池大将军:“父亲,大小姐还在城南小庄养病,您看是否派人接回府中?” 这赐婚的圣旨一下,虽未过门,可也是超品的英王妃了,论起来品阶高过池府所有人,还将人流放在城南小庄养病,虽是池家的女儿,如今代表的可是英王的脸面。 “去接回来,” 池万林捏了捏眉头,心绪不宁:“把芳苑收拾出来,三省居偏僻了些……你让……噢,你辛苦跑一趟,去接你大妹妹回来。” 邹氏福身领命,淡定地安排人收拾现场,将接圣旨的香案红毯等物品收归库房。 池万林上前扶了老夫人的手臂,娘俩意味不明地互换了一下神色,有话回去再说。 府中的主子,走得走,散得散,唯有神不守舍的康氏被遗忘在了场中,池荣娇被赐婚给了英王,康氏的脑中反复回响着圣旨的内容,那个丧门星,居然要做英王的正妃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与王家的婚事呢?是一女两嫁还是王家的亲事已经退了? 康氏想起前些日子,池万林突然差人来找自己要走了当初订亲时王家的庚帖,应该是那时候拿去退亲的? 小贱人还真是好命,都被发送到了庄子上,居然还有机会攀上英王! 康氏脑子很乱,下意识地认为池荣娇嫁得愈好,对自己就愈加不利,那个黑心的丫头,一定会借着英王的势力与她做对的! 康氏的心乱了,被夺了管家权她并不担心,她有三个出色的儿子,老二和老三还没有说亲,就凭这个,池万林也不会永远让她生病。 有些事,邹氏这个做大嫂的,不方便出面,份量也不够,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也多年不出去走动,所以,迟早池大将军还是会同意她病体痊愈的。 她不急,荣勇去了百草城,荣厚也在不京城,她急也没用。 邹氏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她就是暂时霸占了管家的权利,也长久不了。 只是现在池荣娇要高嫁,她本来与老二老三的关系就好,若是她反对,自己后半辈子就彻底要养病了…… +++++++++(未完待续。) PS:过年好!新的一年祝亲们快乐幸福,事事如意! 第二百七十章 得信 次日原本说是去碧云寺辩经的玄朗出现在荣娇的城南小庄里。 “你怎么来了?” 荣娇讶异,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想你了,来看看。” 玄朗的唇边泛着一抹温软如春水的笑意,目光缱绻。 荣娇被他的直言不讳吓了一跳,虽心头甜软,还是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大哥言重了。” 小眼神意思明晃晃的,这是在别院呢!嬷嬷就在旁边,你收敛些! 果然,栾嬷嬷听了玄朗的回答,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又打量了荣娇两眼,心中暗想,玄朗公子到底知不知道姑娘是女儿身? 若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若是知道…… “想你了,来看看”这句话是几个意思?! 玄朗仿佛没看到荣娇警告的眼神,捧着茶碗,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茶好水也不错,你泡的?” “不是!大哥前来,可是有要事?” 荣娇被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气得暗自磨牙,眼风如小刀,一个劲儿地向外抛——他来看她,她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冒然跑到这里,回头嬷嬷盘问,她该怎么回答? 玄朗被她娇嗔的小眼神逗得心头发痒,表白过了与没有捅破窗户纸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原先三两天不见还能忍着,现在他总算体味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了! 绝对不是夸张! 在她面前,他所有的自律与自控力都成了笑话,一天不见,相思难耐,他忍不住插翅前来。 不过,玄朗向来不动声色,人前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即便内里已焦灼难宁,面上却仍与往常无甚区别。 “要事,自是有的……” 他从容地放下茶杯。淡然地看了荣娇一眼,眼底的深情灼烫了荣娇的心尖。 “什,什么要事?” 荣娇被他看得心虚脸烫,忙移开眼神。想到嬷嬷还在一旁。更是局促不安,生怕他说出什么过火的话来。 “今日府里会接到旨意……我估计两三日内会来接你回府。” 玄朗轻笑,目光潋滟,反复描绘着她娇美的唇形……如果栾嬷嬷不在,他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来庆祝他们的婚旨? “你已经?!” 荣娇又惊又喜。雀跃中有着难言的娇羞,他那晚说过会尽快请旨赐婚,她自然是信他的,只是没想到动作会这么快! “嗯!” 玄朗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唇角勾起,声音轻缓低柔:“我等不及……” 等不及要早一日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等不及将她与自己联在一起,早定鸳盟,从此后,她是他的小楼。他是她的玄朗,名正言顺天经地义地在一起,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甚至,他等不及要将她早日娶回家…… 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屋里很安静,空气中有微妙而暧昧的气氛在悄然形成。 “玄公子喝茶……” 一道温和却突兀的声音插进来,栾嬷嬷在旁边狐疑了好一阵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心里却觉得这两人特别不对劲,她犹豫了片刻。保护自家姑娘的心情占了上风,在不知道玄朗公子是何意前,坚决不能放任自流。 “多谢嬷嬷。” 玄朗收回自己的视线,对栾嬷嬷温和道:“我带了些礼物过来。还请嬷嬷不要嫌弃。”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荣娇一眼,然后从袖袋中取出一份礼单,递给了栾嬷嬷。 “这些年辛苦你了,些许薄礼,略表心意。” 小楼虽不得生母所喜。幸有疼爱她的嬷嬷相伴,玄朗对栾嬷嬷是真心感谢,当然此举亦有宣示主权之意,从此后,小楼最亲的人就是他了,关心照顾她的应该是自己。 “啊?……” 栾嬷嬷很茫然,没接礼单,反倒看向荣娇,自家姑娘与玄朗公子之间绝对是有猫腻的,只是眼下不是询问的最佳时机。 本来玄朗送份礼物给她也没什么,她虽为仆,却是大小姐的乳娘,只是……玄公子的话,说得太莫名其妙,照顾姑娘是她的本份,何来得辛苦不辛苦?况且,玄公子有何立场来说这句话?他又不是二少爷与三少爷! “应该的,当不得玄公子的谢谢……” 栾嬷嬷感觉怪怪的,下意识地觉得他意有所指,这东西不能收! 荣娇笑着瞟了玄朗一眼,心情甚好…… 他这般看重嬷嬷,荣娇自然是欢喜的,嬷嬷与她,名为主仆,实则亲如母女,若玄朗真把嬷嬷当成普通的乳娘嬷嬷,荣娇的心情肯定是不舒服的! 他礼待嬷嬷,重视她身边的人,荣娇觉得很受用! “嬷嬷,给你就拿着,不是外人,不用客气。” 本来就不是外人,何况还有现在的关系?给了就收下,荣娇真没有拿人手短的意识。 荣娇这几句话显然取悦了玄朗,他含笑注视着荣娇,眸光如碎星闪烁,“嬷嬷,你家姑娘说了,我不是外人……” 什么! 栾嬷嬷脚步微颤,惊慌失措地望望荣娇又看看玄朗,心头生出一片仓皇:“玄公子!你……” 他知道自家姑娘是女儿身了? 栾嬷嬷乍惊之下,神色慌乱,人却偏移两步,下意识地站在了荣娇身前,用身子挡住了玄朗的目光,仿佛如受惊的母鸡本能地要将雏鸡掩在身后。 看到她身体的本能反应,玄朗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站起身来,冲栾嬷嬷施了一礼,神态认真而郑重:“嬷嬷勿惊,小楼的身份,我早就知晓。我心悦她,已经求得荣勇与荣厚同意,将她的终生托付与我。嬷嬷放心。” “……此时,池府应该已经接到赐婚的旨意,池大将军等人应该都知晓,你家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今日是特意来向嬷嬷报信的,并且当面致谢,谢谢你对娇娇的照顾。” 玄朗语速不快,温和而沉稳,听在栾嬷嬷耳边,却象是一个惊雷连着下一惊雷,不过炸响地是一连串的欢喜,少爷们将姑娘许给玄公子了?玄公子看上去是个体贴可靠的,对姑娘一直很好…… 姑娘终生有靠,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吧?她怎么想哭呢,眼泪忍都忍不住? 栾嬷嬷回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荣娇粉嫩精致的小脸,玄朗公子应该会对姑娘好的吧? 等等,事关荣娇,喜极而泣的栾嬷嬷忽然清明了几分,他刚才说什么? “您说,赐婚?” 居然是赐婚?!不是遣的官媒?! 玄公子到底是谁,居然是请旨赐婚?齐大非偶,姑娘说过她最讨厌后宅倾轧,从不想过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日子,玄公子大张旗鼓的请婚,对姑娘,好还是不好?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细说 对于请旨赐婚,荣娇也有几分不解,在她看来,玄朗向来不喜高调,她二人既情谊互生,哥哥们又都知情,私下里将亲事订下就好。⊥頂點小說, 以他的权势,池万林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与能力。 好吧,在这件事上,荣娇很希望他能以权压人仗势欺人一把,尤其是被欺压的那个人是池万林,荣娇想想就觉得挺解气的。 皇上赐婚神马的,听着是够尊荣,不过,会把她与他都推到风口浪尖上,总觉得他是不事张扬的,而且因为他的身份敏感,韬光养晦不是做做样子,是真的无欲无求,万事不上心。 玄朗就笑:“万事不上心?事关你,怎可能不上心?”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去求什么婚旨,将她推到人前去。可,以他的身份,若是成亲,不想公开也不可能,反会让人误会了她的身份,被当成上不得台面没有名份的女人,这实非他所愿。 如果必定要被人知晓,还不如一开始就将她的身份抬高,英王正妃,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非议的。 “……还有,也为了减少麻烦,池家,明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值得图谋的,会让不放心的人放心……与其私下订亲,徒增疑虑,不如坦荡明言。” “还有我这个人吧?” 荣娇神色不明地笑笑:“池大小姐自幼病弱,爹娘不喜,这样的人选,也让人放心吧?” “兵不厌诈……我喜欢就好……” 玄朗温和地解释着。似乎小心地看了看荣娇的脸色,借着袖子的掩饰,悄悄将她的小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荣娇白了他一眼,用力挠了挠他的掌心。心里其实没有不舒服,他说的是实情,以池府的门第,以及池大小姐的名声,他娶这样的正妃,确实不会让人忌惮。 他一直不娶妻。是自己不想。但在别人眼中,怕是不这样想的,担心他将妻位闲置,是别有图谋。毕竟联姻是男人们惯用的利益联结。 皇上体弱。东宫无主。诸皇子才能平庸,以他的身份、声望与年纪,龙椅上的那位提防戒备他。也是正常,没有将他囚禁或寻个罪名发配,固然有他自己的识时务,也有今上的仁慈。皇上真有心治某个臣下的罪,不需要证据确凿。 他请旨娶她,是一举数得,他俩可以喜结连理心想事成;皇上可以放一部分的心,不必担心他会娶个娘家显赫的女人。 玄朗被她一挠,只觉得掌心的痒一路顺着手臂窜入四肢百骸,仿佛有只软软的羽毛拂在他的心尖,眼底情不自禁地泛起柔柔的笑意,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滑软的小手。 “可是,为什么要升他的官?” 荣娇不解,她从未在玄朗面前掩饰过对池万林的不喜欢。 “……” 玄朗微顿,还是决定将实情说与荣娇听:“不是升,明升暗降。副尚书就是个虚职,就算有我的面子在,不至于令他太难看,架空是必定的。” “一来,京东大营主帅因手握重兵,拱卫京畿,向来是由皇上的心腹担任,从我请婚起,不管内里如何,单看明面上他与我的关系,圣上不会再放心将这个位置委任给他。” “其次,他想法太多,竟然妄想从龙之功,任其发展,恐会埋下大祸患,放到兵部挂名,也能安份些。” 本来池万林就生了不该起的野心,再扯上他,不管是池万林本人还是他后面的人,少不得会蠢蠢欲动,生出不该有的小心思。 娇娇是池万林的女儿,这一点是没办法改变的,而且池家还有池荣勇与池荣厚,若池万林真弄出祸患来,他与娇娇倒没事,从来没有岳父犯事,祸及女婿与出嫁女的,但他的儿子们,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不能让池万林的私心贪欲毁了荣勇与荣厚。 交出实权,升迁到兵部是第一步,若他还不知收敛,下一步就该回家养老了。 “他站队了?是谁?” 荣娇虽早有猜测,却没想到玄朗已掌握实情,其实也不奇怪,池万林以前与王来山不过点头之交,忽然两家要联姻,背后肯定有个牵线搭桥的,以王府的门第,完全不可能为自家的嫡子娶池府的女儿,太原王氏,与池府门不当户不对。 原来是为了池万林手中的京东大营? “是五皇子,” 玄朗着迷般地揉捏着她的小手:“不管是哪一个,现在局势不明,五皇子虽有些小手段,胜面不大……池家没有站队的必要。我怕他行事差池,影响到荣勇荣厚。” 若池万林不贪,完全没必要站队,老老实实做他的孤臣,任哪一个皇子登上大宝,都不会把他怎么样,即便上位的是拉拢过并被他拒绝的皇子,气量小的,无非是罢了他的职,性命无忧。 无他,皆因帝王心术。 夺谪时希望能拉拢到一切能收买的力量,真坐了那把椅子后,反倒会对那些孤臣纯臣格外看重,毕竟以已度人,能被他收买,就能被别人收买,同理,若是纯臣孤将,不能为他收买,亦不能为别人拉拢。 池家没有底蕴,亦没有盘根错节的姻亲,池万林安份守已老实做他的纯臣,若谁上位,也会高看他一眼,何况还有池荣勇与池荣厚? 这俩兄弟,一武一文,武可封帅,文能拜相,何愁池家门第不兴? 非要自己做死!还要连累儿女! “别担心,不管是谁,他都没多大用了,不会有太大牵连。” 玄朗趁眼前无人,拿起荣娇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亲她的指尖:“你不想回府,就不回去……补品店筹备得如何?过些日子我想带你一起出趟远门。” 不能再等了,既然早晚得走一趟,还是早去了早安心。 “去哪里?现在能走吗?” 他温热的舌头擦过她的指尖,荣娇被他亲得双手无力,粉面一片娇红,闻言微怔,刚赐婚,正是受关注的时候,出远门能行吗? “西柔。对外就说是带你去寻医看病……所以,要委屈你了,你要先病发一次,嗯,就说是因为被赐婚,大惊大喜之下,加重了病情。” 玄朗轻笑,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手背:“然后我就有理由带你去四处寻名医求问药……还顺便赚个情深意重的好名声……” “少来!” 荣娇不是那么好唬弄的,娇嗔地瞪他:“西柔何时不能去?以后也有机会的,不说实话,才不成全你的好名声呢!” 以后又不是没时间,要这么急?还让她装病?好吧,虽然她的对外形象一直是有病,病得起不了床出不了院子,忽然被英王妃的馅饼砸得重病不起,也完全符合情理。 为什么要急着去西柔? 他有什么事瞒着她不成?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分明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玄朗不想说,而且这里也不是说这些话的地方。↑頂點小說, “真没有吗?” 荣娇狐疑,继而俏脸一板,嘟着小嘴道:“我最讨厌别人瞒我骗我!别想让我原谅……就算原谅了,也会留下阴影……” 玄朗的眼神微顿,想起上次池荣勇骗她的事情来。 荣娇自说完这句话就一直在紧盯着他的神情,他眼底这微小的停顿自然落在了眼里,心里有数,嘴上继续强调申明:“我还有生意要做,铺子要开,西柔又不是会长腿跑了,晚几年再说吧。” “生意可以拜托李掌柜,他忙不过来的话,我可以找一两个助手给他。” 玄朗避重就轻,先解决荣娇生意人手的问题。 “可是,你的身份,去西柔不方便吧?我们还没入境,就被嚓碴了吧?” 荣娇趁玄朗没注意,使劲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背到身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或者,被圣上知晓,误以为通敌叛国,怎么办?不行!不行,那岂不是会拖累我哥哥们?” “小楼……” 玄朗无奈的低叹,含笑的声音里满是宠溺:“只担心你哥哥?” 虽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的,心里还是有着小小的吃味,嫉妒他们兄妹的感情。 “谁叫你不坦白?” 荣娇嘟嘟嘴,一副幽怨的小模样。语气却甚是坚决:“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去的!” 玄朗知道她生气是假的,但认真的态度是却是真的,怕真惹恼了她,不敢再继续敷衍了事,却也不想说出实话,含笑诱惑道:“真不想去了?西柔是个好地方,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让我想想……嗯,炙小牛肉最是香嫩不过,还有。西柔的马最烈……” “大哥……” 荣娇打断了他的话。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目光温柔而坚定,玄朗对上她的视线,温润清浅的声音停了下来。知道自己不能再含糊其词了。 “……” 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玄朗率先败下阵来。温软的目光赔着小心:“小楼,我……” “不能说吗?” 她坐在那里,姿容娇俏。声音甜甜糯糯的,尾音拖得又长又软,不自觉地用了撒娇的语气,玄朗的心便软了下来,原先的坚定松动了几分,眸光已潋滟成一片温柔的海,罢了!这件事瞒着她或许也不对,毕竟这件事的关键还在于她自己。 “也不是……” 玄朗笑了笑,目光迤逦温柔:“是我担心。” “……怎么了?” 荣娇等了一会儿,见他欲言又止,不禁出言催问。 “小楼,我想与你长长久久,白头携老……” 他不想出现任何意外,也不接受任何原因导致小楼不能在自己的身边,一切可能的隐患他都要提前消除。 荣娇不知他怎么又忽然表白起来,他坐在那里,清雅俊美阳刚又温润,有一种惊为天人的仙姿,不落凡尘的高雅。 幽深的眼眸,辽阔无边又蕴含着无尽的温柔与宠溺,可以包容一切的力量。荣娇在他幽黑的眼眸里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仿佛他的眼里只有自己…… 心里不禁就温软成一片汪洋,柔弱无骨的小手主动握住他修长的大手,粉脸上晕起一层娇羞的红色:“……嗯,我也是。” 玄朗撑开她的小手,十指相扣,紧密地联在一起,精致的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滑动了两下,声音低哑柔缓:“……那个桃木符,只能解一时之需,若想一劳永逸,需要彻底了结前世恩怨……” 荣娇身子一颤,心底最隐密的部分猝然被揭开,脸色唰地白成一片,手脚冰冷,双耳嗡嗡做响。仿佛被逼到绝路的小兽,无助而仓皇。 玄朗心疼极了,再也顾不得栾嬷嬷会不会进来,长臂一伸,将那个小小软软的身子抱在了怀里:“小楼,别怕,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保证不会有事的……是我太急于求成,松明子说怨气不除,魂魄不稳,我太担心了……我……” 怀里的小人缩成一团,乖乖地蜷在他的胸前,不声不响,玄朗只觉得一颗心如在热油里炸,又痛又悔,是他太心急了,不应该这么开门见山地直白表述,应该更委婉更迂回些的! 都怪他,每逢碰上小楼的事,就会失了分寸,完全不象他了,那些聪明睿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傻笨得自己事后回想都会捂脸长叹! “……你,你都知道了?” 他的怀抱温暖宽厚,有一股混着清水檀香的好闻味道,令人安心。好一会儿,荣娇才镇定下来,小脸还是白的,脑袋却清明了几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者怎么说,只闷在他的怀里,颇有几分鸵鸟的意味。 “知道什么?” 玄朗轻笑,声音象是从他的胸腔里发出来的,透着难言的安心与温暖:“就会多想!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你就是你,做你喜欢的自己就好,至于其他的,有什么好在意的?自始至终,我认识的是你,我心悦的是你,想娶的是你,想要一辈子有你相陪,天长地久地与我在一起。” “……玄朗,你不怕吗……” 荣娇想起上次自己病好后,担心他会问,心中颇有些忐忑不安,当时他确实说过这样一些话,让自己做喜欢的自己就好。 彼时她曾怀疑他意有所指,但他没挑明,她自然就没有勇气去说开。 “小傻瓜……” 玄朗幽幽地低叹了一声,轻轻吻了吻她的发心:“怕啊,怕你又会头痛……上次险些被你吓死!那样无措的煎熬,我不想再重新经历。” 那种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受苦受折磨,恨不能以身相替的无能为力,他不想再来第二次! 所以才觉得去西柔的事情,越早越好,小楼的安好是最重要的,与这个相比,其他的,都只得往后排。 “松明子说……她……有心愿未了,戾气未消,若被刺激,恐不是桃木符能压制的,到时,你又会受罪。” 玄朗想起松明子的告诫,心头沉闷,比起他的轻描淡写,那老道长说得可严重许多,不是受罪,而是会有性命之危。 自从松明子临走前说了这番话后,玄朗的心就未曾真正安稳过,神鬼之事,本就莫测,又是发生在小楼身上,他不敢有半分轻忽!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商定 在荣娇的逼问下,玄朗将松明子的话,避重就轻地转述了一番,再次强调去西柔的必要性—— 小楼没有完整的记忆,不知双魂之一的戾气怨气之源,就没有办法最终让她平静,以至消失,那样隐患就没有办法完全消除。只要我不去多想,不会有事的。” 他脸上担忧的神色让荣娇又甜蜜又心酸,对于发生在她身上的这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一点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她好不好,在意的是隐患不除对她的害处…… 他一心只想着她,却不想想,以他的身份,偷偷出现在西柔王城,若是暴露出去,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小楼……” 玄朗素来不会犹豫不绝,本来他拿定主意要去的,没想到荣娇却不配合,再三反对,他承认,她说得亦有道理,只是,还是那句话:不敢冒险! 万一发生了意外,大梁城到西柔王城,万里之遥,届时再想去,千里马也来不及了! “不管!我的事,我最有数……就是去,也要你先查出些线索,或者有好的理由,我不想现在与你偷偷潜入……至少也要成亲后!还没拜堂成亲就同行,有损我的清名!” 看她鼓着脸,气哼哼地小模样,玄朗明明是郁闷的,听她振振有辞,说什么末成亲同行有损清名,不由长眉高挑,“噗嗤”一声笑开了,语调里是满满的宠溺与纵容:“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都同行多少回了,她早不说有损清名,现在已经是未婚夫妻了,这会儿功夫却想起拿名声做幌子了! 又是轻叹,又是苦笑,罢了!谁叫他心里眼里都是她呢? “那就先成亲!早点嫁给我!” 原本还想她还小,尚未及笄,等从西柔回来之后,隐患解除,万事无忧,到那时再成亲的。 既然她非要成亲后才能去,那就早些成亲!名正言顺也好,未婚夫妻出行,多少是会惹人非议的。 “可,我还没及笄呢……” 荣娇之前的理由只是顺嘴之下找的托词,并不是真的要马上嫁给他,虽然她对嫁他是满心欢喜的。 “无妨!有很多人是嫁人后在婆家办的及笄礼。” 虽说一般都是及笄后再成亲,也有提前的。玄朗之前特意关注过,反驳的理由无可挑剔。 “可是,我二哥三哥都不在!” 她出嫁二哥三哥怎么能不在呢?那谁来背她上喜轿? 二哥一年半载回不来,三哥前些日子来信,也说庄先生游兴正浓,估计今年是不会回都城了。 虽然池荣兴在,她跟他不熟! “我给庄先生写信,让荣厚回来!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准备的!我们年内成亲,西柔那边,我会让人多方查寻。” 就是隔得时间长了些,又是早逝的公主,若真是有人动的手脚,事后必会抹得干净,还是要派更得力的人手过去……回头就吩咐阿水过去主事,他熟悉西柔的情况。 最好能制造个正大光明去西柔的理由…… 若是隐姓瞒名过去,一旦暴露,他不担心别的,就怕带着小楼,不能完好地全身而退,要知道,在西柔北辽及大夏,想他死的人,不知凡几! 若是他自己,却是不惧的,他自信若是他想走,西柔还没有谁能将他留下,但带着小楼,他可不敢冒险,万一有个闪失,他承受不起。 “我们先成亲,成亲后再去,我听你的,你也听我的,就这么说定了,乖……”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备嫁 最多三个月! 年内一定成亲! 荣娇不知自己怎么就与玄朗说好了,先成亲再去西柔的,明明是他自己定的,怎么就变成是她提的,成亲是去西柔的前提条件了? 最可恨的是玄朗,他从来都不会与她唱反调的,从来都是纵容着,大有一种她捅破天他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然后再帮忙补上的,这次却很坚决,一口咬定了要尽快成亲,不等及笄礼之后了。 她撒娇耍赖,他就好言软语地哄劝,她态度强硬,他就含笑沉默不语,任她是发脾气还是条理清楚地阐述自己的反对观点,他只温和地看着,那双幽黑的长眸仿佛无边无际的大海,包容着她的一切,然后,一切事情还是按照他的节奏来进行。 其实,荣娇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只是觉得太快了,而且,哥哥们不在呀,她成亲哥哥们缺席,就算嫁的是自己想嫁的玄朗,也觉得不够完美。 哼,这么匆匆忙忙的成亲,一定是不够重视! 你看谁成亲,不是从求娶到拜堂,要拖上个一年两年的,才足够显示女方的矜持,男方的郑重? 一切从简的,绝对都是有问题的! 玄朗对她的小脾气全部笑纳之,轻飘飘地答复她,没有从简,三书六礼一样不少,届时保证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荣娇嗤笑,还十里红妆呢!池府会给她准备十里红妆? “怎么不会?” 玄朗淡然一笑:“历来嫁妆比照着聘礼来,池万林要面子。” 不为你,为了他的面子,也会凑出象样的嫁妆来。 “你好象是故意的?” 荣娇瞥他一眼,“准备故意大张旗鼓地下聘?” “亲王成亲有惯例可循,聘礼多少,礼部与宗人府会照章办事。” 他只不过会在此基础上再多加一些就是! “放心,荣勇荣厚还没娶妻,我不会掏空池府的家底的。嫁妆我都备好了,不过。暂时先让池大将军为嫁女着急一番,也是有必要的。” 也算是帮小楼小小地出口恶气。 “我不用你的嫁妆,哥哥们会准备的。” 他的体贴荣娇心领,不过哪有让他聘礼嫁妆都准备的道理? 哥哥们会准备的? 玄朗长眉微挑。一副理当如此的口吻:“我怎么不行?现在荣勇荣厚都不在,不应该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来?” “你,” 荣娇侧眸瞪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般会狡辩? “既然是以大哥身份准备嫁妆,那还备聘礼干嘛?” “那怎么能一样?” 玄朗轻笑。眼底的笑意如糖水般泛滥:“聘礼与嫁妆,夫君与大哥,都是份内事,这二者又不矛盾……说起来,还是我赚了。” “你赚什么了?” 见玄朗笑得开心,荣娇不明白他哪里赚了,娶个媳妇,又是聘礼又是嫁妆,备了两份,得亏他家底厚! “聘礼嫁妆送过去。无非是走个过场,还是会原物返回的,还能娶回美娇娘……” 玄朗长长的凤眸中满是笑意,说到美娇娘三字时,刻意将声音放缓放柔,仿佛是从舌尖上吐出来似的,听得荣娇心中酥痒,大大的水眸欲狠瞪他一眼,却因为娇羞力度不够,更象是娇嗔的媚眼。 那斜睨的潋滟风情。清纯中透着妩媚,似睨非睨,宜嗔宜喜的样子,简直摄魂夺魄。看得玄朗心漏掉了半拍。 “小楼,我想把婚期提前……” “不行,我不急……” …… “唉呀,姑娘,您这几针又缝歪了……” 栾嬷嬷有些嗔怪:“累了就先歇会儿,嬷嬷煮了红豆甜汤……这是玄公子的袜子。您上点心,虽说穿在脚下,针走歪了也不好看……” 栾嬷嬷唠叨着,将荣娇刚缝的那几针小心地拆了。 “嬷嬷……” 荣娇不满,“不就是双袜子么!你再说,我就不做了!” 现在连嬷嬷与她都不是一个国的了!刚才若不是想到玄朗这个坏家伙,她能走神吗?不走神能把针线走歪了?能被嬷嬷唠叨吗? 嬷嬷居然为了玄朗说她! 荣娇表示,她伤心了! “不做那怎么行?玄公子的衣衫鞋袜,必须是你亲手做的……好姑娘,累了就歇会儿,婚期急了些,新姑爷的衣裳旁人不好代劳,受累了……等忙过这阵子,成了亲,以后有时间了,慢慢做。” 栾嬷嬷细声慢气地安抚着荣娇:“玄公子是个体贴可靠的,姑娘认识他时日已久,玄公子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他对姑娘的心意,也不做假……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必定会一直对姑娘好的,嫁给他,是顶好不过的归宿……” 荣娇听嬷嬷嘴里全是玄朗的好话,不由发笑,“嬷嬷,你现在真觉得他好,还是畏于权势,被逼无奈的?” 之前是谁听玄朗求娶,乐得满脸开花,然后听说他是英王,脸上的花瞬间如被秋霜打了似的,全枯萎了,连连摇头,顶着玄朗亲王的压力,明明都发抖了,还是坚持说出了门不当户不对,齐大非偶? “瞧姑娘说得什么话!” 嬷嬷脸一红,“那还不是嬷嬷关心则乱一时想岔了?玄公子与别人不一样……” 想起当时的惊心动魄,栾嬷嬷觉得自己难以招架也是正常的,她就是个普通的嬷嬷,哪经得起这一出出的非同寻常? 比戏文里演得还精彩呢! 玄朗公子突然登门,道是已知姑娘的身份,要求娶姑娘! 她虽有些吃惊,亦在意料之中,从绿殳的描述与玄公子对姑娘平素的看重,有这样的进展也在情理之中。 玄朗公子虽然年长了些,胜在没有妻室,是头次婚配,男人年纪大些也好,稳重会疼人,姑娘没有父亲疼爱,找个年纪大几岁的夫婿,最好不过。 栾嬷嬷即便没有多少见识,也知道赐婚的恩典,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做媒呀!既然玄朗说是有婚旨到了池府,少不得要问问他府上何处,是哪家的子弟。 听到是英王殿下,栾嬷嬷立马摇头,不行不行!齐大非偶,我们姑娘高攀不起!这王妃还是给别人吧…… 态度之坚决,令玄朗动容,愈发敬重她对荣娇的真心维护…… 于是栾嬷嬷很快被玄朗说服,接受了这个新姑爷,并成功保留下了玄公子称呼。 有了赐婚的事情,城南这处小庄子也住不安稳,池府已经派人来接过两回了,皆被荣娇以身体不适拒绝。 玄朗嫌闲人干扰,干脆将人接进了王府,道是新房正在装修,正好让她来定样子。 于是,栾嬷嬷等人一并跟着住进了英王府,张罗着绣嫁衣等——在姑爷家绣嫁妆,这等离经判道之事,栾嬷嬷居然毫无异议,还天天盯着荣娇给玄朗做衣服! 到底她是谁的嬷嬷!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前奏 素来低调的英王府最近成了都城中的热点。 享受同等关注待遇的还有池府。 一道赐婚旨意,将尊贵神秘的英王府与不高不低的池府联在了一起,英王要娶池家大小姐! 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通杀男女老幼! 尤其是婚旨还是英王亲自入宫求的,意即:池家那个没脸见人的病得要死的大小姐,是英王自己要娶的! 一时间芳心乱碎,英王是多少闺中娇女的梦中情人,池家大小姐就收获了多少仇恨嫉妒; 多少儿郎被闪瞎了眼,那是战神英王呐,岂能娶池家的庸脂俗粉?还是个病秧子? 鉴于荣娇从未在人前露过脸,亦有一种传言道是池家大小姐虽然体弱,却有沉鱼落雁之容,羞花闭月之貌,是个世间罕见的真绝色。 美人配英雄,英王偶见为之心动,亦是人之常情…… 至于池府门第的高与低,英王还需要岳家来彰显身份么? 也有少数老奸巨滑的,不相信睿智过人深不可测的英王会被美色迷惑,无缘无故行这样一步棋,虽背后深意暂时猜不透,他必有后招。 但接下来池万林的升迁,让持阴谋论观点的齐齐哑口无言,这是要搞什么?难道是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按说英王若有所谋,让池万林呆在京东大营,手握重兵,不是更有利?何必主动向陛下讨要这样的恩典?这明显是在结亲之后,有意的避嫌之举。 以陛下的行事风格,若英王不主动提及,就算他心有猜疑,也不会立即将池万林调离的,总要过上一年半载过渡之后,再寻个合情合理的由头。 等到英王无视规矩礼法,将未婚妻接到府中,只因得道高僧指点,英王府的风水比池府更利于池大小姐休养。此举之后,美色论占了上风,妥妥的色令智昏嘛! 没错了,池大小姐肯定是绝色佳人! …… “我呸!那个丑八怪丧门星。怎么会有人传她是绝色美人?那些人的眼睛是瞎的吗?还是没见着人就乱传?” 池荣珍在屋子里气啾啾地摔了好几个茶杯,自从赐婚圣旨下过后,她的心就没踏实过。原本娘信誓旦旦胜券在握,可随着池荣娇是绝代佳人的谣言愈传愈广,她愈来愈不淡定了。 “娘。您到底与父亲讲了没有?” 原以为池荣娇会回府,邹氏都亲自去接了两回,结果那个丧门星拿乔,根本就不回来了,反倒被英王接到了王府! 不要脸的小贱人!还没成亲就先住到王府了! 不知廉耻! “……珍儿,别急……” 杨姨娘也着急,事情比她想得要棘手,池荣娇不回府,近不了她的身,很多手段就没法儿使。 “娘!我怎么能不急?现在婚期都出来了!小贱人鸠占鹊巢都住进王府了!再不急。他们就要拜堂成亲了!” 池荣珍跺脚,那是亲王妃啊,晚了就抢不到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就她那身子骨,有命拜堂也得有命做得住王妃的位子!” 杨姨娘伸出如葱的玉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娘都与你父亲提过了……” “那他同意了没有?” 池荣珍一脸地急切,娘说不管是姊妹易嫁还是滕嫁,尽量争取父亲的同意,有他在,才方便行事,若父亲不同意。再说。 “再等等……” 杨姨娘有些拿不准池万林的反应,她委婉地暗示了一番,相信意思大将军已心领神会,他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呵斥反对。仿佛没听到似的。 杨姨娘拿不准他的真实意图,沉默的意思是警告她好自为之,不要动这个念头,还是默许行事?不会明面上给予支持,任由她娘俩儿使手段? 没有把握探不出深浅的事情,她想缓缓。 “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池荣珍撅着嘴不高兴。“丧门星不会不从府里发嫁吧?若她一直住在英王府呢?” 到那时,想使手段也晚了! “你急什么?就是嫁了你是她妹妹,上门走亲戚不是应当的?” 一来池荣娇有娘家,父母俱全,还有祖母在,英王再无视规矩,也不可能不让她回府发嫁,不然被笑话的会是池荣娇,除非英王对她没有半分在意,若是那样,珍儿就更有机会;二来,就算现在没机会,将来多去走动,珍儿的容貌比池荣娇只在上,难保英王不动心,只要能先有了身孕,不愁取而代之。 “有了,娘,我现在就去英王府!” 池荣珍眼珠子一转,愈想愈觉得这个主意好,丧门星不回来,她可以去探疾呀,正好有理由去英王府! 若能在婚前见到英王,不还省事了? 传说英王英俊不凡,身份尊贵……这样的人,池荣娇怎么可能配得上? “娘,我不能干等着,去英王府才有可能见到殿下呀……” 在池荣珍的眼里,自己处处比池荣娇强,只要英王殿下见到自己,就没池荣娇什么事了!殿下之所以请旨赐婚,肯定是因为池荣娇是嫡女,而她是庶女,殿下连池荣娇都能娶,没理由不娶她呀! 她只是没机会见到殿下罢了! “……去看看也好,切莫心急,小心行事!” 杨姨娘想了想,觉得女儿以探望嫡姐的名义去王府走一趟,探探虚实也好,或许还能见到英王殿下呢。 娘俩一合计,定了主意。 晚上杨姨娘小意温存,将池万林服侍爽了之后,委婉地表达了珍儿对姐姐的思念,想要去王府探望的心情。 池万林沉吟了片刻,居然同意了! 对于英王求娶之举,他也满头雾水,偏偏两个当事人,他谁也见不着! 池荣娇被英王接回府里,连带着身边服侍的都跟了过去,他想要打探下情况,却进不了王府的大门,就连他要见池荣娇,王府的总管都满脸为难,道是没有殿下的准允,谁也不能导打扰王妃的休养! 明明是是他的女儿,老子见亲生闺女,居然还得殿下的准允! 待要找英王,一问都是三不知,殿下一向神龙不见首尾,连圣上都不知晓他的行踪,何况是他? 池万林郁闷极了,他好好地做着京东主帅,偏因为这场亲事,丢了实权,做了个手中没权的兵部副尚书,谁都知道是明升暗降,朝中百官却见了他都道恭喜,好象攀上英王,是池府祖宗显灵,各种羡慕嫉妒恨! 明明他因这桩亲事被影响了仕途,人人却都当他占了大便宜!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闹剧 若说荣娇恢复女儿身,最惊讶的莫过于阿金。 简直要跌落下巴。 阿金得知公子要娶池家大小姐,池家大小姐就是小楼公子的消息时,只觉得有种要自戳双目的冲动! 尼妹的! 小楼公子居然是个姑娘! 他居然没有发现!居然没有发现! 阿金感到满满的恶意,别人没发现倒罢了,他阿金怎么可能没察觉?明明公子有各种异常举动,明明小楼公子长得唇红齿白象个小相公似的,他居然没往这上头想! 简直是不要不要的败笔! 向来自认除了公子外,天下第二聪明的阿金,倍受打击之下,就做了件后悔一辈子的傻缺事—— 他为了掩饰自己眼拙的错误,居然说了句不怪他只怪某人天生男相平板一条,这才走了眼! 听了阿金的这句自辩,荣娇倒是一笑而过,没太上心,好象初相识时,她还没发育,确实是前后都是平的,至于天生男相,这只能说明她的化妆术高明到连阿金的火眼金晴都骗过了。 可某人却不象荣娇这么大人大量,玄朗听了却不乐意了,不说自己眼拙,居然敢如此诋毁他的小楼!简直是不能忍! 各种小鞋,差点将阿金虐成狗。 最后看在他与荣娇相熟的份上,玄朗好不容易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留在府中,协助总管打理成亲的一应事物,特别是照顾好荣娇的一切,不要一切牛鬼蛇神打扰到她。 为了挽回印象,阿金也是拼了,不过两日功夫就获得了栾嬷嬷的好感,且不说他与绿殳闻刀本就交情不错,荣娇对他更没有半分不满,哪里会跟他过不去? 有了阿金的殷勤,再加之玄朗的吩咐与重视,荣娇在英王府的日子过得甚是舒服。若是每日不会栾嬷嬷追着绣嫁妆给玄朗做衣服做鞋袜子就更好了。 至于外边递进来的无数想见她的帖子,有玄朗的命令在,根本不可能递到她眼前,当然。荣娇也懒得应酬,当她不知道么,那些人是抱着看猴子的心理,想来见她么! …… 杨姨娘母女一大早起来开始折腾梳洗打扮,终于收拾满意。池荣珍坐上马车到了英王府,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 “……什么?不能见?” 听到通传的嬷嬷被拒,池荣珍尖叫:“是池荣娇说的还是看门的奴才说的?你告诉他,我是池府的二小姐,我要见池荣娇!” “池荣娇是我姐姐,给他几个狗胆赶拦我?再去通报!” 等她再三被拒,终于接受自己进不了英王府的大门后,骄纵惯了的她岂能空跑一趟?不进王府的门,她还怎么有所作为? 眼珠一转,示意陪她前来的嬷嬷附耳上前。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嬷嬷两眼发亮,频频点头……没问题,二小姐您就瞧好吧,保证做到。 两个嬷嬷下了车,开始拿着帕子装腔作势擦眼泪,先是小声嘀咕,然后是大声一点的哭诉,那个情真意切,令人心肠。 素来凛然的英王府。横了辆马车,还有两个嬷嬷在哭泣,一旁还站了个丫鬟在抹眼泪,这出好戏居然在英王府前上演。的确难得一见…… 原本冷寂,常年闭门谢客的英王府因为婚事之故,最近门前车马喧嚣,一见这架势,走过的路过的,齐唰唰将目光聚了过来。看热闹的威惧王府的威势,不敢靠得太近,老远地围着圈人,大着嗓门儿探问因由。 怎么个情况? 看样子马车里坐的是女眷,怎么象是来讨债的? 该不是英王要娶妻了,这外室找上门了来吧? 胡说八道,殿下是那种人嘛! 殿下是哪种人你还知道?说得你好象认识似的! 凭白无故地,她跑这儿干嘛,怎么不去别家? 围观的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得热乎。 咳咳!别吵!看马车上的徽章,那是池府的车! 有见多识广的眼尖,看到了池荣珍所乘马车上不显眼处的池府徽标,忙招呼旁边人住嘴,嘘!是池府的车,英王的老丈人家的!快听那婆子念叨什么…… 婆子见围观的人多了,带着哭腔的诉说愈发字正腔圆,声音宏亮。 俩人互相配合,外围看热闹的终于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哎哟,这英王府也太霸道太不近人情了吧?人家小姑娘想姐姐,担心姐姐的身体,怎么还不让过府探望? 这池二小姐还真是个好的,听说都求了好几次了,道是看一眼就走,居然硬是不让进! 听说是英王妃不让的……哟,这池大小姐不怎么样嘛,还没过门呢,就不认娘家人了? 不一定吧,或许真是病重起不了身? 呸!你懂什么?起不了身又不是让她出来迎接,没听说是姐姐不让妹妹进门嘛! …… 看热闹的哄哄嚷嚷着,在两个婆子的有意引导下,渐渐将池荣珍被拒进府的责任往荣娇身上牵扯。 任外头哭得热闹,说得热闹,门口的府卫目不斜视,既没劝阻,也没上前驱赶—— 这若是搁了别人,敢在王府前闹事,早就撵了,可门前的这些泼妇是池府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那,毕竟是王妃的娘家。 门房往里报信儿,正巧阿金与长吏在商量正院新房装修的事,玄朗不在府中。听闻这种情况,长吏皱眉,殿下吩咐过,谁来也不行,王妃身体要紧,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让王妃耗神。 上回池万林来了,都没让他打扰王妃,只请进府喝了杯茶就走了,这回怎么又来了个小庶女?还在府外闹腾开了? “金大人,你与王妃熟悉,你看……” 要向里给王妃通传吗? 碰上这么个不讲理不要脸的,总不能硬赶吧? 毕竟是池府来人,明面上又是王妃的姊妹,人家要来探疾,看望姐姐,咱们硬是不让,场面上是不是占不住脚? “不用,池府的人,除非是池二少与池三少来了,其他人一概不需通传!” 阿金拧眉,目露寒意。池府还真没好东西!池大小姐现在已然是准英王妃,一个小小的庶女还敢来撒野,可见当初小楼公子受了多少苦! “那,总不能纵容她在外哭诉,坏咱们府上的名声,你听,人家连思念姐姐,茶饭不想,都喊出来了……” 长吏笑了笑,这种小手段,太过拙劣,若不是碍着王妃的面子,都不用他出手,门房就处置了。 “你是真没法子,还是给我下套呢?” 阿金轻佻一笑,不客气地戳穿长吏的真目的:“不就是怕王妃责怪?放心,王妃最是大度,不会为这种小事给你穿小鞋的……” “看在咱哥俩多年交情的份上,兄弟跟你递个底儿,这池府啊,面上过得去,别留下让人说嘴的把柄就成!王妃看重的,都跟着她过来了,没来的那几位,也绝不是池府的……总之,池二少池三少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其他人,你看着办!” “行了,这回我先帮你处理了,不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庶女,我早想替王妃收拾她了!” 阿金想起之前池府的资料中,池荣珍对荣娇的种种欺负,这种心术不正的小姑娘,就该拿恶法子来磨她! 还敢在王府面前演苦情戏,往我们王妃身上泼污水,看爷怎么陪你玩!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陪演 池荣珍在英王府门前导演一番苦情,旨在抹黑荣娇,给外人留下错觉,池家大小姐还没拜堂成亲就跟自己娘家妹妹摆王妃谱,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满腔真情的上门来探望姐姐,却被姐姐拒之门外! 就这样,小姑娘还不生气,并没有气恼之下跺脚归府,而是担心姐姐的病体,苦求只要见姐姐一面,哪怕是在帐帘外看上一眼,只要亲眼见到姐姐安好,保证马上就走,不再惹姐姐生气。 听听!多好的妹妹啊! 至于这番话的真假,她们姐妹是否情深,看热闹的谁管这个? 没想到英王府也会有这种戏,女人就是祸水,若不是英王殿下要娶池大小姐,高高在上的英王府,何时会有这种热闹? 围观的闲人们指指点点,等着看下半场王府如何往下演。 这时,有几个婆子簇拥着一个管事嬷嬷模样的妇人从王府侧门一路小跑着出来,隔着几步远就忙着行礼道歉:“……亲家二小姐,我们王妃真的是起不了身,不能到门口来接您,都是自家姐妹,您就多体谅些,真不是王妃拿乔,不给庶妹面子……您大人大量,就别为难我们,快请进吧……” 随同前来的嬷嬷跟着帮腔,三言两语之后,局势大逆转,原来真相不是池大小姐不给庶妹面子,而是人家病得起不了身了,做妹妹的还非要认为姐姐拿架子,不到大门迎接就不进门!让病人起来迎客,这算探得哪门子的疾? 池荣珍在马车里听着王府嬷嬷颠倒黑白,只气得银牙紧咬,心底痛骂荣娇,一定是池荣娇这个小贱人丧门星搞的鬼! 她带来的婆子正欲分辩,却终抵不过王府嬷嬷的气势压迫,愈是极于辩解,愈象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王府的人在外面等着。做足了迎接她的姿态,她现在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下去吧,好象是默认对方刚才所说的话。因为池荣娇不来接就不进府,等于自动跳进对方的坑里,不下去吧,刚才她带来的嬷嬷都哭诉半天了,哪怕进府看姐姐一眼就走。她也能安心了,现在管事嬷嬷来请,她却不下车,那不是前后矛盾,自己打自己的脸? 池荣珍在心里翻来覆去将荣娇骂了数遍,最后却还是抵不过进王府的诱惑,还是理了理妆容,做出一副小白花的柔弱模样,在丫鬟的搀扶下,施施然下了马车。 王府的嬷嬷上前行礼。口里告罪,引领着池荣珍往里进。 池荣珍见那嬷嬷引导的方向,俏脸一沉,脚步微顿,贴身丫鬟觑了觑她的脸色,知她心意,立即开口:“嬷嬷,你是不是引错路了?” “嗯?” 王府的嬷嬷停住了脚步,得体地笑了笑:“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那里明明可以进的,嬷嬷为何要舍近取远呀?” 丫鬟一指府门。因为不敢直接得罪王府的人,用了好奇不解的语气。 放着门不走,为何非要小姐绕远路? 池荣珍一行断定王府的嬷嬷是故意的,类似的小手段。她们太拿手了,没想到王府的人也精通此道。 “哦,那是正门。” 嬷嬷的笑容无懈可击,仿佛听不懂丫鬟的暗示,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我们不能走吗?” 丫鬟继续用着天真的语气。“我们小姐是王妃的妹妹吔……” “不能,姑娘可能不懂王府的规矩。” 嬷嬷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耐心地解答着:“平素有客登门都是走侧门的,正门除了王爷与王妃能走外,只有贵客登门才开的。” “那我们小姐是王妃的妹妹,不算是贵客吗?” 丫鬟扬着小脸问道。 “亲家二小姐自然是贵客,好教姑娘得知,平日皇子郡王过府,都鲜少开正门的,事才荣郡王登门,走的也是那道门……” 嬷嬷指了指前方的侧门,微笑道:“还有上回令尊池尚书入府亦然,规矩如此,还请见谅。” “行了!多嘴!” 嬷嬷无懈可击的一番话,仿佛一巴掌掴在池荣珍的脸上,她凉凉地剜了丫鬟一眼,抿嘴含笑对嬷嬷道:“丫鬟不懂事,不知王府与池府的规矩不同,还请嬷嬷见谅。” “亲家小姐说笑了。” 王府的嬷嬷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池荣珍继续跟上。 这种小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现眼!果然是姨娘养大的庶女,上不得台面! 与王妃简直是云泥之别!天地之差! 嬷嬷引领着池荣珍去了一处院子,将其请进正厅,上了茶,道了句王妃刚正在歇休,请亲家小姐暂且候着,然后就退了个干净。 池荣珍一杯茶由热喝到凉透,也没等到荣娇的通报,让自己的丫鬟去催问,偌大一个院子,居然找不到一个人影儿! 院门关着,使劲推发现是反锁了,她的丫鬟拍了又拍,也没人出来应答。 主仆二人愈等愈心惊,池荣珍怒极攻心,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站在院中央,叉腰大骂荣娇,吐出一连串的小贱人丧门星之类的恶毒之言。 站在院门外的阿金,愈听脸愈黑,这个该死的小庶女,到底有多恶毒,居然这般诅咒自己的亲姐姐?这还是在外面,在英王府,可想而知若是在池府,她又会是何等的嚣张! “……再过半个时辰,开门将她送出去。” 他沉声吩咐手下,谁说好男不和女斗,这种恶毒之人,若他不替天行道,对不起上天的好生之德! “走前喂颗花容丸,要三日后见效的。” 死女人!这只是小惩,若不是看在她是池家庶女的份上,就凭她今天在王府闹得这一出,保管让她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既然有嘴巴却不会说话,那就一辈子不要讲话好了! …… 池荣珍来的这出闹剧,荣娇并不知晓,王府很大,她住的地方是听不到门口的喧嚣的,在阿金的吩咐下,也没人会把这种事拿到她面前嚼舌根,而池二小姐在王府大门口闹腾的这一出,在阿金的安排下,没起小浪花就平息了。 晚上玄朗回来听了阿金的汇报,俊眉微皱,略有不满:“何时你也会怜香惜玉了?” 居然敢那般辱骂他的王妃!他的小楼,他连句重话都舍不得,竟然被池府小小的庶女这般羞辱! 阿金竟然还高拿轻放,手段如此的温和! 一颗花容丸,无非是三个月的效用,做三个月的丑女,又不是真毁容,相比起以往池荣珍对荣娇的所作所为,这是不是太便宜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登门 池荣珍的英王府之行,象做了场残缺不全的梦似的。 杨姨娘问她,她只记得自己在府门前的那一出,后来入了府,被请到院子里喝茶,之后的事情竟全不记得了! 到底有没有见过池荣娇,她竟也一问三不知! 好象是隔着帘子见了一眼的,池荣娇确实病了。 她脑子里有这个印象,随身的丫鬟也说是,她就把这些似是而非的印象当真了。 可是,却没见到英王! 没见到英王就等于白跑一趟! 若不是冲着英王,池荣娇病死她也不会去看一眼的! “娘,我明天再去,殿下总有在府里的时候……” 总有一天,她也要随意地出入王府的正门! “等你父亲回来再定……” 杨姨娘拿不准池万林对女儿今天在王府前演的那出,抱何种态度,没有直接答应她的要求。 “……好吧,那娘问爹爹后天可不可以……” 不能拖延太久,一想到池荣娇在英王府里做着女主人,自己却被拒之门外,骄纵惯了的池荣珍就真心不能忍受。 池万林听完了爱妾与宝贝女儿的叙说,没多表态,起身出了院子,一路思索着,没去前院书房,而是折路去了康氏所在的正院。 自从高利贷事发,康氏被迫禁足院中养病后,这是池万林第一次踏足正院。 已近黄昏,光线暗淡,院子里一片寥寂,几乎不见人影,与以往康氏当家时的人来人往相比,萧条冷寂。 康氏独坐在暖榻上,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池万林撩珠帘走了进来。一如往昔他外出归来的模样。 “……” 康氏呆怔了,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他真的来了,一时竟忘了站起身来见礼迎接。 屋子里尚未点灯,昏暗暗的。也没有燃熏香,似乎有股发霉的不太好闻的味道…… 池万林微微皱了皱浓黑的长眉,停身不动,待眼睛适应了屋里的明暗,方才道了句:“服侍的人呢?怎么不掌灯?” 康氏定定地望着他。说起来她有大半年没见到他了,自从他与老夫人逼她交出管家权利,逼她生病后,他就再没有踏足正院一步,每次回府,都是歇在拢月居的,仿佛已然忘了他还有位正室夫人。 池家的人都有副好相貌,池万林虽年过四十,依旧英挺俊美,五官深邃而立体。因常年带兵之故,眼神温和中透着锐利,岁月在他的脸上微染了些许霜色,却愈显得儒雅成熟,如上好的美酒,时间愈久,愈是香醇。 康氏盯着他,目光近乎贪婪,一颗心浮浮沉沉,二十几载的夫妻。对他的情意,已如藤蔓将她的整个世界缠绕至不留缝隙。 可是,他又是如此待她的呢? 没有他的首肯与默许,她会有今天的这一步? “……珍儿今天好不容易进了王府。却没跟荣娇说上话,你明天领着老大媳妇,去英王府走一趟,你是她的母亲,她即便真病得起不了身,任谁也不能阻着不让你见。” 池万林想起那天他去英王府。英王不在,长吏倒是挺客气,却一问三不知,他提出要见见荣娇,长吏却满脸为难,道是王妃身体有恙,不能起身,他虽是亲生父亲,毕竟女儿大了,也不太方便进内宅,王妃的闺房。 “你去问问荣娇,她怎么与英王认识的,最好能劝她回府……还未成亲,就住了过去,让人笑话我池府没规矩……” 池万林见康氏半天没言语,心底有些不耐烦,若不是母亲年事已高,实在不好劳烦她老人家去英王府,他实在是懒得过来找康氏。 “你来,就是让我去王府的?” 康氏终于缓过劲来,目露哀伤,是为了那个小丧门星他才登门来她院里的? “……我知道你有委屈,这些年你打理府务,任劳任怨,我都知道的……现在让邹氏管家,也是权宜之计,避了风头之后,将来勇哥儿厚哥儿的亲事自然还是要你操劳的……” 池万林压下心底的不悦,温言解释道。 在康氏心中,两个儿子特别是厚哥儿的亲事,自然是重中之重,哪会放心交给邹氏? 听池万林这般解释,虽然将信将疑,心头总算舒服了些,“夫君是打算将荣娇接回来还是只是探探消息?” “能接回来最好,未拜堂就住过去,实在有损名声……” 人在自己手里才好拿捏,有些事探过虚实才好操作。 “你是长辈,漫说她还不是王妃,就是,也不能不要了亲生父母!别忘了,她的娘家是池府!” …… “姑娘,您真要见夫人?” 栾嬷嬷面带不安,总觉得康氏来意不善。 “不见说不过去,” 荣娇讥讽轻笑:“毕竟是母亲嘛!他们不就算准了这个才来得吗?” 她想见就见她,至于见面之后,康氏会说什么,听不听就在自己了。 昨日池荣珍刚来过,今日被养病的康氏拖病体前来,一听就是池万林的主意,不见面哪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玄朗虽然吩咐过谁来也不让见王妃,但康氏不是其他人,阿金听闻门房来报,有心直接拒了,又担心池夫人如同池荣珍一样,也是个不要脸面的,当场闹将开来,池府丢不丢人,他不管,他怕丢的了王爷与王妃的脸面。 显然康氏也不适用昨天对付池荣珍的手段,将她带进府后,摞一边喝茶,毕竟是王妃的亲生母亲,还是池二少池三少的亲娘! 无奈何还是让人到后院通报给荣娇,见与不见,请她拿主意。 以康氏对她一贯的态度,居然会到英王府来看她,荣娇可不会认为她是因为自己要做王妃了,特地来示好的—— 康氏对她虽不堪,却不是个趋炎附势的,以她对自己的怨恨,绝不会因为她高嫁而改变。 一个素来不是慈母,一个也懒得陪她演戏,康氏对荣娇满心怨毒,荣娇对她也无孺慕之情,既然是在玄朗的主场,她也懒得没病装病。 康氏与邹氏进了府里,坐了小轿在英王府里走了好半天,充分见识了王府的规模宏大,气派非凡,了解了皇室雍容华贵的风范和英王清致素雅的个人风韵。 一路上,引领的嬷嬷尽职尽责地介绍,道是王府分为中东西三路,因为中路的嘉乐堂是成亲要用的新房,正在装修,不方便过去,所以她们现在走的是东路,景致小巧清雅,不如中路气派…… 邹氏看罢多时,不由暗自后悔,早知这个病秧子小姑有这般造化,当日应该主动示好,池荣兴与她兄妹关系亲近与否,与自己这个做大嫂的有何干系? 男人靠不上,婆婆恶毒,若早与池荣娇搞好关系,关键时刻还能求她帮衬一二……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无语 荣娇暂住在东路的正院清乐堂,康氏婆媳二人在院门前下了小轿,荣娇带人在院门前迎接—— 不单纯是为了做样子,不看别人,单冲康氏对池荣厚的情份,荣娇也愿意心平气和地将她当做别人家的长辈,给予应有的尊敬。 康氏与邹氏下了小轿,只见院门台阶处,一群丫鬟婆子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一位粉衣少女。青丝如墨,梳着少女鬏,簪着莲子米大的东珠珠花,肤色莹泽如玉,眉眼精致如画,沉静如水,温婉动人,她身上有一种柔软而怡静的独特气质,那双黑白分明的灵动双眸,通透清澈,只是微微弯起看过来,就能感受到来自她的善意与友好。 如风似水,轻灵洒脱,温柔清婉,还有种如冰般的剔透脆利。 康氏与邹氏二人竟愣住了,心里不约而同升起的念头居然是: 这是谁?! 好标致好气派! 康氏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荣娇身上,带着思量与审视。 邹氏的反应更快些,马上意识到面前的人正是小姑子池荣娇,难掩满面惊诧,怪不得传言英王看上了池大小姐的美色,这,这就是那个丫头吗? 她绞尽脑汁想要去回想以往荣娇的形象,可相处太少又太不起眼,她好象未曾真正见过荣娇的模样。 “母亲一向安好?” 荣娇见康氏愣在那里,不知她是何意,但她本无意扯着玄朗的大旗,给康氏下马威,毕竟在外人眼里,她是自己的母亲。 下台阶,上前几步,柳腰轻摆,给康氏见礼。 康氏直到她施礼讲话,方才确认这就是自己口中的小丧门星。她面无表情,不言不语,上下打量着荣娇。 空气一时凝滞。 王府的嬷嬷早得阿金吩咐,知晓池夫人不慈。见她任由荣娇行礼,明为探疾,却冷着脸没有好模样,遂轻笑道:“亲家夫人好福气,王妃听您来了特意迎出院门……平素王爷可吩咐了。王妃需要静养,任何人不能打扰的。” 嬷嬷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暗指荣娇厚待康氏,连王爷的吩咐都破例了。康氏却不理会这递上来的梯子,冷冷扫了嬷嬷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那倒是我的荣幸了……王府的规矩还真别具一格,母亲来了,做女儿的不说迎到二门便罢,给母亲见礼,居然也值得说道的!莫非还要我受宠若惊。还礼不成?” “哪能呢,亲家夫人说笑了,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头吗?王妃虽是超品的亲王妃,见了皇后都无需跪拜的,在您面前终归还是小辈不是?若是搁在外头,天地君亲师,礼不可废。” 管事嬷嬷知晓康氏的底细,早就看不惯她的做派,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位池夫人倒好。连亲生女儿都下得了手,简直视若仇敌似的。 听她编排荣娇,立马回敬,比起康氏的简单粗暴。嬷嬷的这番话可谓绵里藏针,道行高多了。 就差指着康氏的鼻子问她算老几了,若非按私论是母女,王妃会给她见礼?亲王妃见皇后也无需行大礼的,与公,倒是康氏这个副尚书的夫人。应该给王妃行礼的。 可是人家自降身份做低伏小,她倒是为老不尊,没个当娘亲的样子! “你倒是好规矩!既知是在家里头,主子讲话,有你个奴才插嘴的份儿?” 康氏一见荣娇就没好心情,尤其是见她活得还挺滋润,气色好眉眼俏,不见半点有病的模样,穿着打扮也贵气,愈发觉得吃了苍蝇似的犯恶心。 本来就憋着股恶气,听王府一个奴才也敢明里暗里讽刺顶撞自己,顿时火大,自恃是荣娇的长辈,占着名份大义,教训一两个王府的奴才,虽说有些不妥当,却也不是大事。 康氏面色阴沉,语气不善,俨然一副盛气凌人的口吻。 众人面面相觑,偷偷瞟向荣娇波澜不惊的秀丽面孔。 英王府素来地位超然,有头有脸的管事出去走动,代表的可是英王的脸面,即便是到了皇子府,都会客客气气卖三分面子,哪曾会被人如此劈头盖脸的教训一顿? 管事嬷嬷面色一僵,却笑了笑,施了礼道:“夫人教训的是,是我冒犯了。” 荣娇本来似笑非笑立在一旁看康氏发威,见她居然如此蛮不讲理,在英王府居然责骂主人家的人,面色微沉,眼底的笑容冷成碎冰,冲着管事嬷嬷微微一笑,欠身道:“嬷嬷受委屈了,我替母亲给你赔罪了。” 管事嬷嬷急忙还礼,连道不敢。 荣娇脊背挺直站在那里,依旧是一副乖巧谦逊的模样,冲康氏淡然道:“母亲有所不知,与公,嬷嬷乃四品的女官,不是卖身的奴才,论私,服侍王爷多年,情若亲人……母亲虽为我的长辈,却不好教王府中人的规矩。” 康氏是个暴脾气,素来待荣娇非打即骂,嚣张惯了,被她软绵绵地教训了一番,抬手就想挥巴掌。 荣娇看出她的意图,却无意制止,以她的身手,若想躲开康氏的巴掌,是轻易而举,心底不由冷笑,康氏还真是不改禀性,一如既往的仇恨,半分也没少。 她沉默地静静站在康氏面前,唇边含着一抹淡笑,温婉清新,柔韧坚定…… 明明在笑,含笑的目光却散发着无边的威压,康氏在她的气势之下,脸红一阵青一阵的,扬起的巴掌,最终轻落在自己的前襟,顺势抚了抚胸口,王府终究不是自己的主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动手。 遂压了压火气,厉声道:“没规矩的是你!做长辈的来了这么久,还堵在门口,连进屋落座上杯清茶都没有的吗?” 荣娇暗叹,伸手示意,将康氏与邹氏进屋喝茶。 看在两位哥哥的份上,她真的想与康氏和平相处的,不用讲母女情份,不用亲密无间,哪怕能象普通泛泛之交的长辈,见面后不远不近,客气疏离,若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最好,若不能,干脆彼此当做没看到,也好。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可是看康氏这架式,并不想如她所愿。 身在王府,还是这般的嚣张蛮横,这般行事,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荣娇无奈苦笑,她倒不介意撕破脸皮,反正玄朗也是知晓内情的,并不会因此骂她不孝,可是一想到两位哥哥,特别是小哥池荣厚,荣娇的心就沉甸甸的,且看康氏的来意吧,但凡康氏不要太过份,哪怕留一分余地,她不妨为了两位哥哥,退让一步。 ++++++++(未完待续。) PS:嗯……十则想让康氏领盒饭了,大家末有意见吧? 第二百八十章 翻脸 显然康氏并不想如荣娇所愿。 她高高在上惯了,对荣娇偏执般的轻视与敌意,已深入骨髓,在她眼里,可没有什么英王妃,只有任由自己揉圆搓扁的丧门星小贱人。 进了屋,不用人请,旁若无人地就自动坐到了上首位置,荣娇与栾嬷嬷等人见惯了她的作派,也不在意,倒是王府的仆妇,对康氏的行为甚是不喜——虽说她是王妃的亲娘,可这是在王府,她这般不把王妃当回事,打的可是王爷的脸面! 康氏呷了口热茶,“都下去吧!” 她想问池荣娇的事情,当着下人恐是不方便。 却没人应声,也没人离开,服侍的一干人等,该站在哪儿的,还在那儿,仿佛没听到康氏说了什么。 这是王府,她又不是主子,哪个理她? “这般没规矩?栾嬷嬷!” 康氏也知道自己支使不动王府的人,直接拿了栾嬷嬷开刀。 栾嬷嬷上前做了个福礼,却没退下去,池夫人虽然看似她的主子,但她是荣娇的人,是池荣勇送给荣娇的,确切地说,与池夫人是没有关系。 “你们先下去吧。嬷嬷你也是。” 荣娇身姿挺直,唇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康氏还真是老样子,换了地方都不晓得收敛一二。看来这大半年的被生病被休身养性,并无多少效果。 不,不能说没有效果,只是即便有效果也不会体现在康氏与她之间,康氏向来都是要做那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者的不是? 随便啦,只要不涉及底线,她想摆架子随她好了。 有了荣娇发话,众人鱼贯而出。 康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没反应的邹氏,一抬下巴:“还有你。” 邹氏怔然,她也要出去? “有你在场不方便。” 康氏对邹氏的怨恨也不少,虽然她放高利贷的事情明面上是杨贱人捅出去的。但康氏连邹氏也恨上了,做收渔利的是她,若说她是无辜的,谁信? 再说她就是现在当着家。已经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或早或晚的就成了弃妇,能风光几天? 邹氏做了大半年的管家大奶奶,早就不是以往康氏面前那个唯唯喏喏低眉垂目的小媳妇,康氏毫不留情的直言不讳。象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想起康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阴毒,新仇旧恨,邹氏强捺着心中的羞怒,冲荣娇笑了笑道:“大妹妹,我一路进来看王府景致甚好,不知可否能请栾嬷嬷或红缨姑娘领我欣赏一番?” “她们才来不久,不熟悉,别领着嫂子走迷了路,还是由王府的嬷嬷引路吧。” 荣娇笑容清浅。仿佛没察觉到这婆媳俩人间的暗涛汹涌,也无意为邹氏圆场,对于这个势利的大少奶奶,如果可以,不想与她多有交集。 邹氏看似一团和气,妹妹长妹妹短的,若她真有心,远了不说,就这大半年,池府由她管家。却也没有往城南庄子送过一次东西,派人探望过一次。 现在来套亲近,不嫌太晚了吗? 况且她还藏着小心思,叫栾嬷嬷与红缨陪着赏景是假。打探消息是真吧? 邹氏的脸红了又白了,恨不能将眼前这对碍眼的母女打入十八层地狱,双拳紧握,长指甲刺破了掌心,终是强稳住心神,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那就劳烦了……” 邹氏出去。康氏正眼都没看荣娇,阴着脸问道:“你怎么认识英王的?” “不知道。” 荣娇从容淡定,不急不燥。 “不知道?” 听在康氏耳中,这毫无疑问是赤果果的敷衍,目光如淬毒般,冷笑:“那王爷能请旨赐婚?” “我问过了,王爷说是看我顺眼。” 荣娇淡笑:“王爷的心思,我哪能知晓?” “别跟我打马虎眼,他不认识你能娶你?” 康氏不屑:“别以为你勾引到王爷,就长了翅膀敢反了天!” “池夫人慎言!这勾引之类的话,以后还是少说,别失了池府的脸面。” 荣娇唇边的笑意淡了,语气凉凉。 “况且,你这般诋毁王爷,是笃定他听到了不会见怪?还是池副尚书派你来闹事的?” “你!小贱人!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康氏被拿了软肋,不敢继续谁勾引谁的话题,只得低声咒骂荣娇。 “如果你来是要说这个的,就请回来吧,这句话你说了有成千上万遍了,你说得不烦,我却听得烦了!” “你!别忘了是谁生了你!怎么,攀上了高枝了不得了?忤逆不孝,闹开了谁也护不了你!” 康氏是真恨不得毁了池荣娇,听到她被赐婚给英王做正妃,接了圣旨回到屋里后,康氏连摔了几个杯子,满腔的恨意,噬骨的悔,早知今日,不如当初…… “不劳你连番提醒。池夫人是生了我不假,不过,这些年,你三番五次下黑手夺我性命,数次死里逃生,真算起来,早就还了你的生恩,倒是池夫人赚大了。” 这番话荣娇是笑着说的,语气轻柔,如同母女俩在拉家常。 “你若真想去告,京兆衙门的大门,想来你是知道的,好走不送。” 跟她多纠缠,真是浪费时间,还影响心情。 “死丫头,跟谁学得牙尖嘴利!” 康氏不是真傻,正事还没说,见荣娇不是在开玩笑,虽恨不得挠花她的脸,却还是压下了火气:“跟我回府!” “不用了,王府大,住着舒服。” 荣娇态度不冷不热,一口回决。 “还没成亲就巴着男人不放,你得有多贱?” 康氏不是不会说好话,只是她的好话从来不说给荣娇:“你不要脸,池府还要脸,难道你还想着在王府发嫁?” “哪儿呢,堂堂英王,除了王府,总还会有几处房产的,到时肯定不是从这里嫁……” 荣娇笑笑:“这些事王爷会考虑的,就不劳你操心了。” “这可由不得你,我今天来就没打算自己回去。” 以为抬出英王她就会怕了?反正她是不在意这门亲事的,能搅和黄了最好不过。 她原先还觉得虽然不希望池荣娇攀高枝,但若她能嫁了英王,对三个哥哥有利,就算与兴哥儿不亲,至少勇哥儿厚哥儿向来待她不薄,总会照应一二的,哪知昨天夫君与她分析了一番,道是就因为这桩婚事,他才被避嫌从主帅明升暗降落到手中无权的副尚书,因为英王功高震主,并不得圣意。 这桩亲事看似风光,实际只有池荣娇做了王妃得了好处,池府的其他人,没准还会受猜忌,再无青云直上的可能。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心态 荣娇并未跟康氏回池府,哪怕她将池荣勇池荣厚搬出来,荣娇也未曾就范。 康氏简直要气死了,以往的池荣娇是只小弱鸡,挨骂只会低头抹眼泪,现在攀上高枝,摇身变成了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有应招。 要么牙尖嘴利地回击,要么似笑非笑一言不发,说轻说重都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康氏心里的邪火就愈发猛烈了。 她还有理智,所以不会在英王府向荣娇动手,这顿骂却是免不了的,酣畅淋漓尽情地渲泄,将自己这大半年被禁养病的怨恨与憋闷,借题发挥,狠狠地发泄了一场,终于在荣娇身上找到了情绪自由渲泄后带来的满足感,畅快又肆意。 荣娇静坐不语,不冷不热看她闹腾,面目狰狞,没有半点贵夫人的丰仪,心里再无往日的失落,无波无澜,只觉得她好笑又可怜,真真是疯魔了。 怎么会有这般偏执的人呢? 世间真是奇妙,二哥三哥那般风光霁月,居然是这样一个人生出来的! 真是令人无话可说。 荣娇喝了口热茶,如葱的玉指拈起颗葡萄,慢悠悠放进嘴里,半点也没有因为康氏的歇斯底里影响到心情。 康氏不是没心计的蠢妇,她只是习惯性作践荣娇,恶语相向已成常态。等她发泄够了自己的情绪,已从荣娇淡然的微笑中知道靠骂是没有办法达成自己来的目的的,遂改了口风:“……回不回你自己想想,别忘了,你二哥三哥还没有订亲,你自个不自爱就罢了,带累了府里的名声,枉他俩拿你这个妹妹当眼珠子似的……” “……” 荣娇微顿,目光中闪过一丝讶色,康氏居然也不是那么笨嘛,还懂得拿哥哥们当杀手锏来拿自己! 也对。自己顾忌着哥哥们,不想与康氏兵戎相见,康氏多少也会忌惮哥哥们对她的看重,若她真肆无忌惮丧心病狂。早些年哥哥们还小,康氏真要不管不顾地下手夺她性命,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哥哥们还未必真能护住。 不过,为了哥哥们好。她与康氏最好隔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对彼此都安全都好的做法。 康氏最终还是未能如愿,气哼哼却趾高气扬地离开了,人是走了,背影上却赫然写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阿金是个促狭的,康氏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让人备了礼品,大张旗鼓地送到池府去了,道是王爷与王妃孝敬池家长辈的——诸如此类的造势手段。阿金要多少有多少。 玄朗回府听说了,脸色微沉,往日恩怨就罢了,居然还敢上门来欺负他的小楼,是不是真以为他心慈手软脾气好? 若不是顾忌着将康氏名声弄坏了,为母不慈,虽然帮荣娇出了恶气,对池荣勇池荣厚却有不好的影响,毕竟他二人都未成亲。不然,他岂能容康氏那种心术不正的女人兴风做浪? 想了想。就将这笔账记到了池万林身上,若非他起意,康氏怎么可能跑出来? 于是新官上任的池副尚书在公事上处处受制肘,事事不顺。心情极为的不爽,而府里也鸡飞狗跳,爱女池荣珍不知为何满脸生红庖,几近毁容,杨姨娘为此事日日忧心; 池老夫人偶感风寒,却因为年纪大了。些许小病也来势汹汹,缠绵多日;邹氏既要顾着日常府务,还要应付礼部派来与池府商洽婚事,忙得分身无术,却不愿意让康氏出来分担; 池万林公事私事俱不顺,一时焦头烂额,也没多余的精力再盯着荣娇。 池府不来生事,玄朗与荣娇当然直接无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甜蜜小日子。 荣娇的补品店开起来,庄先生也给玄朗回了信,道是不日内会带池荣厚回都城,绿殳与闻刀成了亲,嫁衣也绣得七七八八。 玄朗也没闲着,除了盯着成亲的事外,不动声色间查到了某人的老底,原先在都城里销声匿迹了好些天的哥佬帮的那几个人,终于被阿金的人盯上了。 “……真没想到会是他!戏演得不错啊,属下之前几乎认定是三皇子,没想到再挖深一点,居然另有其主!” 阿金的语气颇有些不爽,差点被骗过去了! 之前哥佬帮那几个漏网之鱼不知藏哪里了,象是大海里撒了几粒盐,无声无息就消失了,他的人手却没撤,照样盯得紧,最后竟然从三皇子的别院发现了那三人! 他一度以为哥佬帮后头的人就是三皇子了,汇报给玄朗,玄朗却道有蹊跷,让他再查查,毕竟三皇子的母族势力属文官阵营,其本人也偏于在士林中发展,暗中操控江湖帮派敛财这种行径,不是三皇子的风格。 当时他的看法却不尽相同,都说缺什么补什么,正因为三皇子在士林中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才更会想往别处发展,手里攥着江湖帮派,就象握了把锋利好用的刀,那些明面上不方便做的,都可以用这把刀来解决。 不入流的江湖帮派与高高在上的皇家贵胄,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二者会有关系。 事实证明他错了,哥佬帮后面的主子竟然是五皇子! 阿金在拿在情报后的第一反应竟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五皇子?! 低调,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五皇子? “……有什么不可能?” 玄朗清浅的眸光中划过一丝了然,生在皇家,又哪里会是真正简单、无欲无求的?即便开始没有野心,也会被各种各样的原因逼出野心的。 出身没有办法选择,既然是生为皇子,身不由已也好,心寄宝座也罢,总之,人人都有诸多面具,摆在人前的,素来都不是真的,而是想给人看的那张。 “这也忒……”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皇家的血脉,生来就心智百出,不同于常人,看似平淡低调无甚追求的五皇子,背地里还有这般深沉筹谋。 “真是想不开!” 阿金摇头,那把椅子就那么好,不要命也要往上抢? 连五皇子这样的,母族不显,生母地位不高,朝中并无多少助力的,竟然也肖想那个位置? 看哥佬帮成立的时间,那时先太子还活着呢,五皇子才多大年纪?就开始布局,在最出奇不意的地方发展自己的势力。 “你可别小看我这个五皇侄,” 听了阿金不甚在意的语气,玄朗点到即止,提醒了一句:“想想他平素的行事……”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浮出 五皇子平素的行事为人? 阿金歪着头,脑子里没有多少印象,五皇子平素可低调了,不是假装的,是真的不显眼,存在感不强。 提起皇子们,论谁也不会先提到五皇子,但是……谁也不用数漏了他…… 阿金神情一懔,是呀,五皇子太平淡太正常了,可称之为老实巴交,说好听的是谨慎守成,说难听的是胆小没魄力,素不拉帮结派,不结党营私,不争功夺利,不趁机邀宠,份内的差事尽心尽力。 凡他经手的差事,虽会有小差错,却从无大过,偶尔还会有精彩之举,在诸皇子中,不是显眼醒目的那个,也不是最受忽略的那个。 真论起来,受宠皇子们有的,他也没少多少,却从未遭到过嫉恨,即便是那几个觊觎大宝之位的,也都想当然地将他忽略了。 阿金愈想愈觉心底发寒,这得多重的心机,多高明的手段,才能将人心算计到如此地步!将一切掌控得如此精确,收放自如? 一个让人感觉不到威胁似乎没有存在感的人,却从未真正吃过大亏,该得的一点也没少得! 这份心机……即使生母不得宠,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生母不得宠?” 玄朗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轻笑:“想想圣上的起居录……” 五皇子的生母丽妃,原先份位是美人,生了儿子后,母以子贵,提为嫔位,再然后五皇子偶然办差得力,圣上将其母升为妃位。 丽妃入宫二十余年,一直不温不火波澜不兴,不是最受宠的那个,任何一个时期在圣上宠爱的后宫女人名单里,都没有她。却也不是受冷落的那一个,这多么年,半月二十天的,圣上总会去丽妃那里。倒也不都要她侍寝,有时只是抽空去坐坐,倒不会让后宫的女人们嫉恨,可是关键就在这儿,后宫那么多姿色过人的莺莺燕燕。丽妃算不得最美的,年纪也大了,为何能在二十多年不曾真正受冷落? 阿金经他提醒,恍然大悟,这母子二人,竟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可惜,这份心机没用到好地方上! “公子,五皇子手上赚钱的可不止一个哥佬帮……” 从来那个位置都是踩着血踏着白骨走上去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夺谪确实各凭谋略。手段狠辣再所难免,可象五皇子这样,扶持江湖帮派,掠夺无辜良民,做无本的人口买卖,却是过了。 且不止这一桩,为了敛财,无所不极,行事之狠毒无底线,连阿金这种见惯大场面的人物。都倒吸一口凉气,心底发寒。 那些可都是无辜的人命! 若说夺谪素来是血雨腥风,除非赢了,否则没有人能全身而退。但至少那是与此有关,或是一早入了赌局,踏上了这条路,或是挡了谁的路,或是不为所用则杀之,总归是有原因的。身在局中,自主或被迫做了棋子的,可那些远离都城远离权谋的普通百姓,又与夺谪有何干系? 仅仅因为五皇子要夺谪,要有银财,无数人在不知不觉间丢了身家性命,却不知自己之所以会招惹了祸事,皆因银子之故,自身之故。 人这种商品,若是货色好,确实值钱又能压榨出无限的价值来。 …… 玄朗听完阿金的汇报,微微沉默了片刻,修长的指尖轻轻叩了叩紫檀木的桌面,吩咐道“动手吧。” 太过伤天害理了,使手段耍心机,各凭本事,想要那个位子,都可以理解,但,游戏不是这样玩的。 该守的规则,还是要有的。 …… 大梁城每天都有热闹事,天子脚下嘛,出什么样的新鲜事也正常,前天有家饭馆被封,讹客不成,掌柜小二恼羞成怒,与客人斗殴,险出闹出人命案;昨天有两家小有名气的妓院忽然半夜起火,房子烧了个干净,所幸客人有伤无死,倒是院里的**与部分龟公因为抢捡财物,被困在火场里,烧死了好几个。 妓院的话题最是易被市井传播,有青楼的风流韵事做打底,今天地下钱庄被京兆衙门抄了老窝的事,倒是没引起多少老百姓注意,地下钱庄虽然放高利贷伤天害理,不一个好东西,却没有窑姐儿们身着寸缕从火场中跑出来的话题更香艳,不消说还有赤身裸体露着白肉的嫖客…… 相比而言,地下钱庄的话题性显然要无趣一些,至于还有家客栈不知怎么死了个外地客商,其随从报案,衙门差役上门查案,就更不吸引眼球了。 外头传得热热闹闹,英王府里却不受闲言影响,岁月静好。 “……公子,就这些了,其他的暂无线索。” 这一切热闹的始作甬者,阿金正在向玄朗汇报,这是他目前掌握的全部所属五皇子的产业,均被以各种原因破坏铲除。 “手脚干净?” 玄朗暂时不想与五皇子打照面,倒不是惧他,只是被这种阴险的货色盯上,挺讨厌的。 “没问题,没想到地下钱庄倒有几个好手,有两个弟兄挂了彩,没人员损伤。” 阿金并没有小觑五皇子的手下,只是没想到,看似乌合之众,还真有几个功夫不错的,又有股子下三赖的狠劲,刚打照面时,一个不防备,竟让对方得手,伤了两个。 现在说起来,好大没面子,他手下的人,可都是精英,竟然被阴沟里的小浪花掀了个跟头! “……起风了,别掉以轻心。” 玄朗意味深长说道,圣上龙体时好时坏,朝堂局势风云诡谲,皇子们的心更松动了些,蠢蠢欲动,私底下的交锋,有来有往。不止一个五皇子。况且五皇子吃了这个暗亏,未必不会猜到他的身上,他可不想在大婚前沾上晦气! “是!” 阿金应声而立,心里琢磨着把教训量加大,那帮小子们是不是闲得骨头轻,心都浮燥了?得多找点事儿给他们。 …… 外头的这些纷纷扰扰,荣娇一概不知,也没人在她身边嚼舌头,她现在正笑厣如花,眉眼弯弯地注视着面前的人,看他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一路的见闻,说到高兴处,乐不可支手舞足蹈,笑容灿烂,帅气逼人! 荣娇始终笑着,心神为他所牵引,不时追问“后来呢?然后呢?”,听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连玄朗进屋站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发现。 整个人,眼里心里只有面前的这个滔滔不绝的英俊男子——真好呢,三哥回来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动意 玄朗看着那两个笑眯眯旁若无人的兄妹,一个说得热火朝天,一个听得眉眼生动,整个屋子里都洋溢着浓浓的亲情,任谁看了,也会道一声兄妹情深。 他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开头是欣赏那小人儿的含笑爱娇的模样,然后是想看看这对兄妹何时能发现他的存在,结果,等了很久,玄朗都有种错觉,自己若再不主动出声,恐怕要等到地老天荒,他俩也未必会看到自己。 随着被忽视的时间的延长,玄朗的心情也从开始的欣慰愉悦到羡慕失落,继尔是无法忽略的嫉妒感,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强烈的独占感,他希望小楼笑含笑的眼中只有他,看出看不到旁人。 他知道这种情绪不对,荣厚是小楼的亲哥哥,自幼亲厚,这回又远游回归,多日未见,有说不完的话要讲,他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他站在旁边被忽视的时间愈长,心里那株叫做男人病的植株,上面结的嫉妒与独占欲的果子就愈多,最后,玄朗觉得自己站在那里等人发现或是任由他俩继续谈笑宴宴,都是自找虐的行为,看不下去干脆就加入进去,率先出声道:“……说得这么热闹?” 荣娇与荣厚同时收声,含笑望过来,见玄朗已迈步过来,一身玄色锦袍,暗绣着银丝花纹,低调而华贵,眉眼俊逸,姿态清雅,幽黑的长眸看过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中,心神俱被被他俘获。 “你怎么来了?忙完了?” 荣娇小脸微红,嘴角的笑意更温软了几分,声音软软甜甜,尾音扬起,透着股撒娇的味道。 “嗯,听说荣厚回来,我就早早回来了。” 玄朗面带微笑,温润如昔。只是在看见荣娇时,眼眸温软,心底的浓情蜜意都由眼睛泄露了出来,他先回答完荣娇的问题。然后冲池荣厚拱手:“一路辛苦,多谢了!” 一声多谢态度诚恳真挚,向来傲娇的池荣厚这回却很认真地回了一礼:“应该的。” 当然是应该的,他的妹妹要嫁了,做哥哥的赶回来送嫁。是理当如此,不需要由妹妹要嫁的那个男人来道谢——好吧,他还是没办法自如地称玄朗为妹婿,总觉得这一声妹夫喊不出口。 池荣厚估计玄朗也差不多,对着自己叫不出三舅兄来,所以他都是去姓称名字的,这样既显得亲近又不至于令彼此尴尬。 唉!他就这么一个妹妹,早就不止一次幻想着妹妹嫁人,自己做舅兄的感觉,谁知妹妹要嫁的人竟是……有得就有失!总之。他这一辈子都别想被人追着叫舅兄,偶尔逞逞舅兄的威风了! “小哥哥?” 池荣厚神色变幻,荣娇喊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就又叫了一声,还不自觉地横了玄朗一眼,都怪你!三哥刚才讲得正热闹,你一回来他就走神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还是你逼他连夜赶路的? 玄朗躺着也中枪,他哪里知道池荣厚忽然神不守舍的原因?只觉得小楼这一眼的潋滟风情,瞪得他心都酥软成一片。只想将小人儿揉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他又一次觉得成亲的日子选得有些远了,早知道荣厚能现在赶回来,他何苦还要多等些时日?温香软玉在怀。只能看不能摸的滋味,是又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玄朗一向以为自己是没有那方面的**的,活好二十几年,他就没沾过女色,对这个半丝的好奇也未曾起过。 不是下意识的排斥,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没有需要,就如同每个人在口味上会有某些不喜的,会有某些不吃的食物一样,女人之于他,就是不喜欢不愿意动箸的那道菜。 不喜欢就不动了喽,这又不是他必需要达成的目的,即使不喜也要捏着鼻子去做,比如曾经他不喜欢战争与杀人,但为了达成他的目标,他还是主动请缨上了战场,挥长戟,指点间,数万北辽兵将消散于无形,长剑指向,千里无狼烟,一场战争下来,得名又得利,所谓喜与不喜,在相对目的而言,还是有几分益处的。 而女人,对他既无益处又不是心之所向,徒惹麻烦而已,要来做甚? 原来,之所以不喜欢,是因为没有遇见命中的那个人,遇上了,找到了,本能的**就会自发地被释放出来,无需刻意,无需学习,依从内心的感觉,就对了。 有了荣娇后,他才发现自己如所有陷入爱河的凡夫俗子一样,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有着同样的贪欲,拉握了小手之后,将搂搂抱抱,抱到了之后想亲吻,尝她樱红小嘴的甜美滋味,再然后,接近她的时候,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喧嚣着沸腾着,咆哮着想要更多——偏偏还没有成亲,偏偏她还小,即便成了亲,怕也是要再等上大半年的。 玄朗以前以为所谓欲火焚烧,绝对是出现在色中饿鬼的身上,这档子事,有什么不好控制的?任何一种所谓上瘾,都只是自身控制力太弱太轻易原谅自己的借口,现在方知,自己武断了,有的人,就有那种魔力,只是轻飘飘的一个小眼神或是不经意间的小小微笑,都能唤醒他心底蛰伏的野兽,将他折磨得欲生欲死,热血焚烧。 小楼就是他的情劫,终生难解。 …… “……哦,没什么……” 池荣厚的恍惚只在一瞬间,即刻就回神,他看了看荣娇道:“我今天就不多留了,一回来行李没解,就扑你来了,也应该回府去看看。” 他实在太担心妹妹,玄朗与荣娇的婚讯来得太突然,他虽然事先已有思想准备,仍有太多惊疑,所以随先生回都城后,稍加洗漱,就急匆匆赶来英王府见妹妹了。 真论起来,实在是大大地失礼,府中祖母父母长辈俱在,他远行而归,应该先回府给长辈们问安之后,再来探望荣娇的。 荣娇嘟嘟嘴,虽然很想留他问饭,也知他说得有道理,若是硬行强留,反倒令小哥哥为难了,于是顺着他的话意道:“……那你明天再来看我?我还有很多事没有问你呢!” 池荣厚假装不耐烦:“还有什么没问的?我在路上吃饭喝水的事,你都查问几遍了,还要问什么?倒是你的事情,问你总是吱吱吾吾,没句老实话!” 为何不待及笄就要成亲?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她愣是没给句准确的回话,只说是玄朗年纪不小了,既然已经定下了,早拜堂晚拜堂,也无关紧要,她早些安定下来,哥哥们也能更放心些。 “……反正我早晚得嫁,难得有玄朗这样的傻瓜愿意接手,当然要抓紧落实,防止节外生枝啊。” 荣娇这番话看似有理,池荣厚却不是十分相信,或许还是问问玄朗更靠谱些。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条件 池荣厚又闲话了几句,起身要走。 道是要回先生那里取了礼物,回府一趟:“……事才来得及,给你的东西还在箱笼里,等整理之后再拿给你。” 行李都还没解呢,给娇娇的东西特别多,几乎是走一路买一路,看到好玩的有趣的适合的,总想着娇娇会喜欢,就会挑选一份。惹得先生还拿他打趣,笑曰要多雇辆马车,给他拉礼物。 荣娇将哥哥送到院门外,剩下的路程由玄朗主动提出,送池荣厚出府。 二人行至前院,池荣厚见仆从们离得远,左右前后无人,遂压低的声音问玄朗提前成亲的原因。 所谓池大小姐体弱多病,英王急于成亲冲喜,这样的借口外人听听就罢了,荣娇的身体如何,池荣厚又哪里会不清楚呢? 娇娇看似柔弱,一拳能将身体健康的壮汉打个半死,又哪里来得病弱到要冲喜的程度? 真实的理由,玄朗无法言表,只好托辞是自己等不及,年纪一把,难得遇上心仪之人,自然是想要快点娶回家中,他如此笑着打趣自己。 他这样抬高荣娇,表明自己对荣娇的势在必得与强烈渴慕,池三哥的心里自然有着小小的骄傲,不过,这个答案显然不能令他完全满意。 “……可娇娇毕竟年纪还太小,她自己还是个孩子,现在成亲,总归不太好。” 池三少板起面孔,压下心底的不自在与窘然,认真谈论着这个自己并不太擅长的话题——按说这个问题,由家里长辈来提是最好,由媒人转述是最好,可是没办法,二哥不在,父母指望不上,他俩的这桩亲事又没有媒人,若是他将自己的要求提到礼部。由礼部转述,且不说礼部是否能将他这做哥哥的话当成正经要求来对待,就是可以,池三少表示。多半是不可能的,还定会引起一番是非。 这种事,向来是男女双方私底下答成共识的,哪能大张旗鼓呢? 何况明面上看,这桩婚事。确确实实是池府高攀了英王!若池府再提出些不尽情理的要求,似乎更有不识抬举之嫌。 倒不如他与玄朗私底下说在当面,成就不成,不成,他再想别的办法。 “娇娇尚未及笄,现在不适合生儿育女,我希望你们先成亲,不圆房,等到她及笄后再同房。” 在玄朗眼里,池荣厚自己还是个少年呢。却站在英王府宽阔的二门前,挺直了尚显稚嫩的身躯,尽可能做出老成持重的样子,与自己位高权重的王爷妹夫,镇定自若地谈论着成亲后圆房这种私密的问题,他向来阳光灿烂的脸上是难得的认真与郑重,只有泛红的耳尖暴露了他的内心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般安之若泰。 “……我会的。” 玄朗神色郑重,他虽然很想,却也知道池荣厚所言非虚,小楼的身体与年纪均不适合孕育子嗣。他原先的打算也是要将小楼身上的问题彻底解决后,再考虑儿女后代。 甚至,他已经找出安全又避孕的方式……既不影响鱼水之欢又不会对小楼的身体有损伤。论起对小楼身体的重视程度,他绝不亚于池荣厚。 只是。面对池荣厚的要求,不管他私底下是如何计划的,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否决池三少的条件。 玄朗多聪明啊,立即毫不犹豫地表示自己答应妻子娘家哥哥的要求,至于以后要不要吃肉还是先喝汤,只要不闹出人命。别人哪里会知道他们夫妻的房中事? 荣厚毕竟是哥哥,与妹妹再亲密无间,也不会打听她的夫妻相处情况,何况他自己还未成亲,哪好意思问这些? 最多是对栾嬷嬷旁敲侧击一番,栾嬷嬷自然是荣娇这一国的,也就是自己人。 未来的事情虽然谁也无法保证,至少在这一刻,玄朗的应允取悦了操心的哥哥,池三少的脸上绽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如阳光般感人:“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二哥说得对,他们这些做亲哥哥的,是没有办法给妹妹一辈子幸福的,妹妹长大了,就会嫁给别人,她的幸福与快乐,全部与那个娶她的男人息息相关,哥哥们再好再疼她,也没有办法取代她的夫婿,能陪伴她携手白头生同床死同穴的是这个人。 再亲的哥哥,感情再好的兄妹情,也不能取代夫妻情,妹妹长大后,最正确最疼爱她的做法就是将她交给一个外人,从此后,妹妹的幸福,由这个男人来负责,哥哥们只能隔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地为她保驾护航,看着她与那个男人过日子。 不管他是英王还是玄朗,至少现在看来,他对娇娇是真心的,这就够了!人心易老,一辈子太长,谁也不保证感情就一定不会变,但他愿意给出承诺,纵使将来真有变故,情如烟花,消失在夜幕天际中,至少该给的尊重与责任都还在,这样的结局也不会太差。 …… 池荣厚回府,最高兴的莫过于池夫人康氏,拉着他的手,好一顿哭,掉完了眼泪,又笑不拢嘴,说到激动处,边笑边哭,弄得池荣厚的心也酸一阵甜一阵,好不难受,不禁红了眼眶。 他不是没有感觉,母亲对他,是掏心掏肺的好,不求回报,只要他好好的,她就开心。母亲对他,有着无限的包容与底线,曾经不管他多犯浑,多么忤逆,不管当时她有多气恼,过不了多久,就消了气,再见他时,顶多是恨铁不成钢地笑骂几句,只消他笑着说几句凑趣的话,母亲也没了脾气。 这样的母亲,为何从未出现在娇娇面前呢? 年纪尚小时,他不懂,以为娘的爱就那么多,分给了他们哥三个,所以轮到妹妹身上就没有了,尤记得他还为此苦恼过,拧着小眉头问二哥,怎么样才能把娘亲的好分一些给妹妹?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太能闹腾,占了娘亲太多的关注,不知不觉将妹妹的那一份也给拦截了,所以娘就忘记了对妹妹好了。 为此还沉迷了好一段时间,当时二哥也不大,却象个大人似的叹口气,看着他的目光颇有些无可奈何,摸着他的头顶道别瞎想,不干他的事。 “……娘,妹妹要成亲了,府里是大嫂在张罗,还是祖母出面照应的?” 荣娇一直住在英王府,他是知情人,知道玄朗就是英王,与妹妹相知已久,家里人却不知晓,就这般撒手妹妹的亲事,虽然就算池府什么也不管,玄朗那边也会操办好。 但是,这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亦是池府的嫡女出嫁,高堂俱在,却任由一个不算亲近的大嫂不冷不热地操持,到现在嫁妆还未完全着落,这样,好吗?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求和 听最爱的小儿子又提起池荣娇,康氏心里不悦,小丧门星到底给这哥俩儿下了什么毒,不管什么时候,总忘不了妹妹长妹妹短! 眼下却不比从前,厚哥儿刚远游回来,而池荣娇也成了准亲王妃,自己却还在院中被养病,康氏微叹了声,语气颇有些无奈:“……有什么办法,我现在困在这里又出不去,里里外外都是你大嫂当着呢,我倒是差人问过她荣娇亲事的筹备,她忙得很,不曾回过信儿。” 池荣厚闻言皱眉,“大嫂从未来给您请安吗?” 母亲出不去,难道她也进不来? 父亲虽因为母亲做错了事,暂且让大嫂管理府务,又令母亲在正院静养,却不曾言明其他人不准进来探望,否则他每回来怎么都可以畅通无阻? “她忙……要当家理事,大姐儿还小,祖母那里也需照应……” 康氏的话看似体谅,在帮邹氏解释不能来请安的原因,听到池荣厚耳中却分外刺耳,对邹氏也愈发的不满,因为忙,因为要管孩子,就可以不来给母亲请安?能有时间给祖母请安却没时间来母亲这里走一趟? 池荣厚不知康氏与邹氏之间的恩怨,单纯从孝道看,同在一府之中,做儿媳的,别说晨昏定省了,几个月不踏婆婆院门,总归是太过了。 连带着对大哥池荣兴也生出几分怨怼,大嫂这样做,他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纵然母亲是做错了事,若爆光出去,确是会给府上蒙羞,可她终究是亲娘啊,再说事情也没有发展到那一步,她也受到了惩戒。 难道做儿子的就因为这件事,就要将她弃之不理? 在池荣厚眼里,康氏并不是那等恶毒心肠行事无方的。除了对荣娇不好外,其他的时候,她是端庄大方行事大气的当家夫人,是疼爱孩子的好娘亲。虽然偶尔会犯些错,人非圣贤,岂能无错?何况她还是自己的亲娘?即便她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能改变她对自己好的这一点。 “娘,您精神若还可以。不如我去向父亲建议,妹妹的婚事就由您来接手?” 事情需要一步步来,若娘喜欢,先给娇娇操办婚事,其他的再看。不管怎么样,有他们兄弟在,娘在府里的地位,谁也不能小觑! 大嫂又如何?现在还没分家呢,她这个长子媳妇再能耐,也别想骑到婆婆头上! “不好!” 让她给小丧门星操办亲事。还不如杀了她!康氏可不想做这件事,她是想出院子重夺管家权不假,却不要接这份棘手的差事,何况还是她最恨的荣娇? “你想呀,操持婚事,势必是涉及方方面面,调集全府的力量,娘现在无权无势,没人帮持,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这么大的一件事?” 康氏当然不会直接否决儿子的提议。而是细细分析原因,让荣厚自己意识这个提议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达成的。 “一山不容二虎,一事不烦二主,讲的就是这个理儿。现在你大嫂当着家,娘再出来单独负责一块,你是要我事事向她讨要对牌?你大嫂必然要多心的……” 厚哥儿哪里懂得内宅的这些弯弯绕绕?这哪是办事,这不是叫她到邹氏手下讨不自在吗?上赶子等着邹氏给她小鞋穿!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她又怎么会做? 不如借病躲在一边,万事撇得干净。 还有嫁妆。英王府的聘礼之丰厚,将池府的家底倒空也凑不出相配的嫁妆,这些事,池万林不来求她,不给些好处,她是不会过问半句的。 怕自己说得份量不够,厚哥儿不能理解她的难处,还当她不愿意为池荣娇出力,康氏又感概道:“前时娘去过一趟英王府,原想是接你妹妹回府待嫁……” 她微顿了一下,看了看池荣厚的脸色,并未说起自己在英王府发彪的精彩表现:“你妹妹在那里过得不错,我也没再坚持……不过,未成亲就住进夫家,总归是与名声有碍,为娘一时情急,话说得重了些,也不知荣娇她可记恨了。” “不会,娇娇不是心眼小的。” 在对待妹妹的问题上,母亲居然也会有解释的时候! 池荣厚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好,是因为这些日子的静思,娘终于想通了吗?消除了她的偏见与固执,愿意对妹妹好了吗? 在他的眼里,娘对妹妹的厌恶来得毫无道理,纯粹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做怪,亲生母女俩,哪里来得仇与怨? 娘亲是钻牛角尖了,因为怨恨别人,接受不了杨姨娘的存在,就迁怒到无辜的荣娇身上,完全没有道理,想开了自然就能放下,饶了自己也解了妹妹身上的枷锁。 “嗯……” 康氏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当年娘怀着荣娇时,曾在福林寺许过愿,一晃这么多年了,一直未曾去还愿,荣娇要嫁人了,还是亲王正妃,我想着哪天你陪着我们,一起去还愿?” “好!一起去!娇娇那边就由儿子去说!时间由娘来定,我们定然是没问题的!” 让母亲与妹妹建立正常的母女关系可谓是池荣厚深埋心底一直未曾改变过的执念,在他眼中,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妹妹也是世上最好的,这两个最好的与他最亲的人,却一直不和睦,对池荣厚而言,是难以言说的痛,为了能改变她俩人之间的关系,这些年,他没少在两边说合,做过的事情也不少。 无奈康氏的偏见太深,总是荣娇在委曲求全,次数多了,他也心疼,与其让妹妹一次次失望伤心,不如从母亲这边入手,期待着她有所改变。 母亲主动提出带妹妹去寺庙还愿,这是前所未有的举动,这是不是意味着母亲开始改变? …… “……去福林寺还愿?” 荣娇讶异地望着三哥,她没听错吧?康氏要带着她去还愿?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大清早地就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说法? “是!娇娇,你,你可以吧?” 池荣厚目露期盼,又陪着两分紧张与小心,这些年母亲怎么对待娇娇的,他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说伤透了心毫不为过,这次母亲先表示了善意,妹妹并不是一定会接受的。 与康氏去还愿? 荣娇还真不想去,不是她以小人之心恶意忖度康氏的用意,前次来还气势汹汹不见悔改之意的人,几天之后,就幻化为慈母形象,着实令人怀疑其令有所图包含不怀好意。 对上池荣厚饱含期冀的眼神,拒绝的话就难以出口,罢了!看在三哥的面子上,就当着陪三哥的母亲走一趟好了! 荣娇点头:“行,哪天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还愿 上香还愿的日子是康氏挑选的,据说与当年她去许愿的那一天是不同年不同月的同一日。 玄朗心底是有些不赞成的,荣娇以养病的名义提前住在英王府,已招人非议,她平日深居简出不出府门倒罢了,若是可以去上香,岂不是自己揭穿了养病之说? 他个人倒不在意名声,却不希望荣娇被人议论。 何况福林寺远在西南郊,声名不显,香火冷清,不知康氏当初怎么会选这种地方许愿,她向来待荣娇不好,上次见面还恶语相向,突然一个大转折,化身为慈母,怎么看怎么都透着诡异。 有心不让荣娇去,碍着池荣厚,不好说得太狠,荣娇明白他的意思,她自己也不认为康氏会有所改观,不过,权当是为了三哥。 见她心里有数,看得明白,玄朗多说无益,只好允了,回头叮嘱池荣厚,照应好荣娇。碍着池三少的面子,总不好直接说你老娘有问题,对我媳妇儿包藏祸心,怕池荣厚没领会他隐晦的暗示,提醒地次数多了些。 玄朗的考虑并不是空穴来风,池三少确实并没有领会他反复提醒的潜台词。立场身份皆不同,对于上香还愿之举,池荣厚看到的只有母亲的善意示好,根本不可能会想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不是别个,那是他的亲娘与亲妹子! 于是对于准妹夫玄朗的叮嘱就显得有些多余,惹得池三少路上得空就打趣荣娇,道是玄朗看起来温文尔雅,不象传言中的战神倒罢了,竟还啰嗦地象个老妈子! 荣娇笑得一脸幸福,解释着他是关心则乱,在别的事情上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大梁城的西南郊是一片不高的丘陵,福林寺就座落在其中一道山岭上,山不高,寺也不大。平素香火并不鼎盛。 池荣厚并不关心这个,一路上他表现得极为兴奋,笑语未断,纵马在荣娇与康氏的马车间来回奔波。一会儿与妹妹开开玩笑,一会儿陪母亲说说话,难行的沙土路也被他踏出鲜衣怒马的风情。 这是第一次同时陪母亲与妹妹出行,乐观的池三少仿佛已经看到,有了这一次之后。在不久的将来,类似的亲子行动会愈来愈多,母亲与妹妹总有一天会前嫌尽消,母女言欢。 与荣娇想的不同,康氏似乎真的是有意示好,见面时虽不若平常母女的亲近,至少比上次见面要好了许多,没有恶言恶语,康氏还问侯了她的身体,询问了嫁衣准备。虽然笑容有些僵硬,态度有些勉强,总归是破天荒的释放着善意。 倒是荣娇的心里怪怪的,搞不清康氏到底在演得哪一出。眼睛骗不了人,康氏的语气神态看似和气,眼神里暗藏的恨意一点没少,荣娇直觉她对自己的厌恶之情,并没有半点改变,就是不知她这般努力营造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太平景象,所为哪般。 随行的栾嬷嬷趁池荣厚去了前头康氏的马车。小声提醒荣娇多加注意,“……夫人或许在谋算什么……” 习惯了康氏一惯的作风,忽然换了风格,倒是有些措手不及。倒不如还象以往那般不假辞色,来得让人放心。 荣娇点头,大家都警觉点,不过也别做得太明显,让三少爷感觉不好,外松内紧即可。特别是入寺后。都多长点眼力介儿。 福林寺距城比较远,不能当天往返,按照计划,今天到了后,要先休息下,下午在寺里随便走走,晚饭用素斋,晚上宿一夜,明天一大早上了头柱香后,再乘车返回城里。 已是初秋,天高云淡,空气清爽,出城后平阔的旷野时有金风吹过。 风起处,远山的轮廓已被勾勒得纤毫必现,满山遍野大块大块的墨绿色中已经开始夹杂着浅淡的黄色。 在明丽的秋阳照耀下,一切仿佛都发着光,空气透明而洁净,映衬着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欣喜雀跃起来。 抛开康氏的目的不谈,这真是一次很不错的郊游——荣娇笑吟吟地望着车外美丽的风景,默默为康氏提议的这次行动,点了个小小的赞。 到了福林寺,有早就得了信儿的方丈与知客僧迎了出来,你来我往客气一番后,一行人先到偏院的客房休息。 福林寺平素香火不旺,只有一座待客留宿的院落,康氏住了正屋,荣娇住了厢房,池荣厚不方便与女眷同住,选了最近的一座僧房将就。 稍加洗漱,用了斋饭后康氏道乏,由人服侍着回屋歇息,荣娇兄妹俩并无睡意,就结伴在寺庙周边转悠着赏景。 凡是寺庙,周边的自然景致向来不会差到哪里,福林寺亦然,虽没有闻名遐迩的景观,单是寺周围的山野树林山泉溪流与青石,已颇为怡人。 听引路的僧人介绍溪流小桥旁的凉亭观月最好,池荣厚听了大感兴趣,明日便是十五,十四的月亮虽稍嫌不足,风情却更好,笑着与荣娇约定等用完晚上的斋饭后再来赏月。 难得与三哥出来一次,初秋的月色也许久未见,荣娇笑着应下,体谅他用完晚饭后还要陪康氏说说话,遂道直接约在小亭处,谁早谁先等着。 池荣厚虽有心缓和妹妹与母亲的关系,想让荣娇也陪陪康氏,也知欲速则不达,多年的隔阂,没可能一夕间就烟消云散,倒不如保持距离,慢慢接近。 想得明白,自然也没强求荣娇陪康氏,只道自己会尽快,能等就一起走,若是想先四下走走,就带着服侍的人先过来,左右是在寺庙周边,环境倒是安全。 以娇娇的身手,池荣厚倒不怎么担心,何况还有玄朗暗中安排的人。 晚餐是寺里用心准备的素斋,母子三人一起用的,有池荣厚的笑脸与左右逢源,康氏与荣娇又都卖他面子,总得来说气氛还算平和。 后面的内容与荣娇想得差不多,撤了盘碗,又饮了半盏茶,康氏就道散了,让池荣厚扶她在寺中走动消食,打发了荣娇回屋里休息,好在还找了个借口,美其名曰她身体弱,夜里凉,别着了寒。 这样的好意,荣娇自是笑纳,话说她挺佩服康氏的忍耐力的,对着讨厌的自己,居然能和言悦色撑过一顿饭还不止的时间!真难为她了! 明明眼底的厌恶与不耐已经要满溢了…… 是厌恶,沁入骨髓已成本能的厌恶。 厌恶是一种态度,一种认知。无关情感与情绪。 荣娇有时以局外人的立场冷静地分析,着实找不到康氏对亲生女儿厌恶的支持点,就因为诸如杨姨娘这些不成理由的理由,就会使一个母亲厌恶自己的孩子? 荣娇不解。 若将康氏当做陌生人来看,她能养出二哥三哥这样的儿子,总归不应该是心术不正、阴狠毒辣之人,可她偏偏就是了! 恨她吗? 荣娇仔细想想,是不恨的,或许怨气曾有一些的,现在也早就消散了。恨也是一种情感,没有爱又哪里来的恨呢? 荣娇其实很不喜欢与康氏周旋,倒宁愿她能干脆点,有什么目的与谋求,直截了当。能给的,看在哥哥们的面上,她都会给,不能给的,也绝不会拖泥带水。 可惜,康氏偏要迂回……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出事 月色如水,在视线所及处洒下层层清辉。 荣娇在小桥边的亭子上看月亮一点点升高,说好要来赏月的三哥却迟迟不见踪影。 已是初秋,山里夜风有着明显的凉意,等待的时间过得最慢,荣娇再好的耐心也消耗得得差不多了:“……去看看,三少爷是不是还在陪夫人?不用惊动人,只看了情况就回来。” 若是三哥与康氏还有得聊,她就不等了,反正月亮随时都能看的,大晚上的吹着小凉风,开始是爽,吹久了还真有点不好受。 荣娇抬手又打了个小小哈欠,坐了一上午的车,下午又游玩赏景,到现在着实有些困乏想睡了,而哈欠向来是连续的,开了头,仿佛浓浓的困意找到了出口,接二连三的接踵而至。 “……姑娘,要不,我们回去吧?” 栾嬷嬷看荣娇困乏的样子,心疼了,不禁也对要赏月的始作甬者有了小小的不满,三少爷也真是的,明知道有夫人在,他未必能有自由,还让姑娘来赏月!来不了,也不早些派人过来说一声,让姑娘在这傻等着! “嗯,等他们回来。” 荣娇裹紧了披风,颇有些意兴澜珊。 正说着话,就听脚步声响,派去探听情况的下人回来了,道是三少爷屋里没人,应该还是在陪着夫人说话。 荣娇抬头望望已近中天的月亮,起身让人收拾亭子里摆的茶水与果子点心:“……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心底多多少少是有些失落的,清冷的眼神下,原先颇具情致的溶溶月色似乎也清冷萧瑟了几分。 回到客院时,正房里灯光昏昏,透着暖意,隐现人影晃动,荣娇只是扫了一眼,就自觉得转向了亮着灯的厢房。那是她的居所——此时此刻,她这个外人若是闯进正房去,实在是煞风景,破坏了人家的天伦之乐。 忽然就想起了玄朗。若是他在就好了,她原先不明白情动的滋味,不知道想念一个人,原来是甜蜜又快乐的折磨。 自从他表白两人有了婚约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分隔两处。山里的夜晚异常的冷寂,幽瞳中眸光流转,浮起淡淡的水色,心里有些难受。 同一个院落,一边是灯火幽幽天伦之乐,几丈之遥的她,却在灯下行之影单,莫名就觉得委屈与心酸…… 嗯,她被玄朗惯坏了,变得娇气又矫情——荣娇心里想着。居然为这点惯常的小事伤感,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荣娇自嘲地轻笑,还好过了明天就回去了,被玄朗宠得一点委屈也受不得,她还是早点回家,回到他身边吧。 夜里山风呼啸,吹得林木发出呜咽的古怪叫声,被子似乎也有些阴寒,荣娇认床,似睡非睡却又在做梦般的迷糊着。顶着发青的眼圈早早醒来。 用完了寺里的早膳,康氏那边忽然闹开了,一阵阵的喧哗伴着杂乱的脚步声,“……大小姐!夫人在您这里吗?” 什么叫夫人在她这里吗?这个时辰。康氏怎么会在她这里? 荣娇怔然,“……不在正房休息吗?” “没有!” 康氏身边原先服侍的老人都被邹氏换了个七七八八,跟来的仆妇虽是池府经年的嬷嬷,却不是康氏陪嫁的人,满脸慌乱,额头还挂着层细密的汗水:“一早起来就没见到夫人。” “……会不会早起散步了?三少爷那边找过了没有?” 荣娇提醒着。既然是要上头柱香的,或许康氏为了赶时辰,已经提早去了大殿。 “没去三少爷那里,三少爷不在!” 随行的仆妇抹了抹头上的汗,急切中带着些许的质疑:“夫人昨晚不是与您歇在一处么?” “嗤!” 荣娇顿觉好笑,若不是当着忐忑不安的下人面前,她要维持自己的形象,听到这般好笑的话,少不得要笑出声来:“夫人怎么会与我歇在一处?” 康氏有多厌恶她,府里谁不知道?整天丧门星长丧门星短的,将她视为晦气霉气之源,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与她歇在一处? 不担心被她下黑手害死还要担心被沾染了晦气呢! “夫人昨晚到过您这里……” 仆妇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好笑,不由地声音就弱了几分,小声嗫嚅道:“夫人说找您有事……” 那时夜已经很深了,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很累了,夫人说不用她们跟着,就在隔壁厢房,仆妇们也没在意,就听从她的吩咐。 后来,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回来了,仆妇们困顿得很,就没在等,各自下去睡了。康氏不是当家夫人了,又被关了大半年,下人们有些势利的小心思也在所难免,表面上恭敬,内里服侍得却不怎么上心。 所以竟没有人知道康氏昨晚是回正房了还是在大小姐这里歇下了,起先她们以为康氏没醒,没进屋察看,等过了时辰点,发现内室没有,就以为是昨晚没回来,直接歇在荣娇这里了。 虽然夫人与大小姐的关系素来不好,没太可能同宿一室,但凡事都有例外,以前谁能想到夫人还会与大小姐一起来上香还愿呢? “你刚才说,三少爷也不在?” 在荣娇的心里,池荣厚显然比康氏更为重要,心中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不会是出了意外了吧?还是康氏让三哥陪着去了哪里? 叫了人进来一问,池荣厚居然也是一夜未归! 原来为表心诚,康氏与池荣厚一起去大殿上了晚香后,在康氏的要求下,池三少在偏殿抄经,准备供到佛前的。 结果是,抄写的经文与笔墨纸砚都在,池三少却不见了人影! 言则,康氏与池荣厚离奇地失踪了! 寺里的方丈一连串地念着佛号,满脸的无辜,这与他们无关啊!佛祖在上,绝对与小庙无关啊,池夫人与池三少爷是寺中贵客,好好招待还来不及,哪里会怠慢? 这绝对与寺里和尚无关! 无缘无故两个大活人会不见了? 别说康氏不会忽然起意,让三哥护送她回城,即便真如此,三哥也绝对不会招呼都不打,撇下她就陪着康氏走了。这份信任,不需要怀疑。 一定是出了意外! 以三哥的身手,居然悄无声息地被人得手了! 荣娇面若寒霜,强打镇定,唤出了玄朗安排在暗中保护自己的人,一边封了寺门,将人控制起来,挨个排查口供,一边派人在寺周边排查寻找,还在第一时间内给玄朗发了信报。 至于池府,她下意识地暂时忽略了,有玄朗在,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在没找到人之前,又何必张扬? 三哥是男子还好,康氏虽徐娘半老,毕竟是女眷,夜不归宿,走漏了消息,事关名节,终归好说不好听。 到底是意外还是预谋?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失手 玄朗快马加鞭赶到时,荣娇已经仔细地将仆妇都挨个询问排查了一遍。 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正思忖着,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熟悉的身影如风般闪了进来,她刚站起身来,一双大手已经落在她纤细的肩头:“……小楼,怎么样?” 焦灼地有些嘶哑的嗓音,星眸紧锁着面前娇小的人儿,上下打量着。 刚接到福林寺出事的报信的那一瞬间,他的脑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以为是她出了意外,定定神才知是池荣厚与康氏不见了,她没事,好端端地。 即便如此,他还是心急如焚,抛下手头的事情,直奔福林寺而来,天知道在没有见到她之前,他的心里有多焦灼多后悔,自责自己的大意,不应该因为有池荣厚在,就没陪她过来。福林寺虽说稍偏远了些,毕竟亦是京畿之地,按说应该是安全的。 玄朗担心了一路,直到亲眼见到人,确认安全无虞,这颗心才算真正安稳了下来。 “我没事。” 荣娇精致的小脸泛起温软的笑意,素白的小手轻轻放在他的胳膊上:“你来得真快……” 知道他会来,没想到这么快,所以,他是飞来得吗? “没事就好。” 玄朗眼底紧绷的神色变得轻松温和,他恨不能身插双翼,还好爱马的脚力不错,从城里来这段路也不算难走。 “不用担心,有我在。” 玄朗强压下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两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栾嬷嬷就在屋里,小楼脸皮薄,他若是有进一步的动作,她会不高兴的。 “三哥不见了……” 荣娇感觉肩头一轻,见他稍微离开了自己一点。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情急,都不曾给玄朗递茶,抬头细看,他风尘仆仆。额角还残存着依稀可见的汗渍,这么短的时间赶来,定是得了信就打马如飞。 “喏,先喝点水……” 说着,顺手将桌上自己之前喝的半盏温热的残茶递给了他。玄朗顺手接过,一口喝完,动作豪放却不失优雅,不说没感觉,还真有些渴了。 “具体情况如何?” 失踪的人里有池荣厚,就知道她们兄妹感情好,她定会担忧。 玄朗将荣娇牵到椅子上坐下,自己顺势坐在旁边, “还没有头绪……你先喝杯茶擦擦脸……” 说话间栾嬷嬷已让人打了干净的水来,荣娇浸湿了棉巾。拧干了替给玄朗,让他擦擦脸上的浮尘。 …… 听完了荣娇转述服侍康氏的仆妇们的口供,玄朗若有所思,“其它人呢?荣厚的随从是哪个,他怎么说?” 康氏有事与娇娇夜谈?漫说她与娇娇之间不会有什么重要到不能过夜的话题,就算有,以她的习惯,也会摆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派人将娇娇传到她的跟前,颐指气使地命令与吩咐。哪里需要亲至她的房间? 母女情深夜话这种素常的温情,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三哥没带他贴身的长随,” 荣娇面露疑惑,对呀。出门上香,三哥怎么没带他常用的问剑洗锤啊?当时她还好奇问了一句,三哥说留他们几个在城里办别的事,暂时走不开身,福林寺也不远,他又不是不能自理。况且还有其他下人。 “是府里的仆从,也算家生子,不过,不是三哥常用的,不够机灵。” 荣娇拧着小眉头,将下人的话也大致复述了一遍。 “玄朗你说奇怪吧,三哥若是陪着她说话把我忘了就罢了,可他是在偏殿内抄经,就算没时间陪我赏月了,总归应该派个人去通知一声吧?这个,他不会忘的。” 难道三哥昨晚上就不见了?荣娇皱眉,若说三哥被康氏拉住,东扯西扯闲聊,把她忘了……嗯,这其实不太可能,从小到大,类似的事情发生的频率不超过一手之数,而且都确实是发生了相当紧急的情况,象因为闲聊把她忘了的这种,根本就没有过!更何况他都打算在偏殿抄一晚上的经文了,还能不派人去通知她? 可随从没有一个接到过这样的吩咐,寺里的僧人也没有——既然不是三哥忘了,那就是在此之前他就出了意外! 可是,什么人能无声无息的带走三哥,还不惊动任何人? 偏殿抄经的地方她去查看过,现场没有半分凌乱,纸是摊开的,上面写了一半的经文,书面干净,字迹迥劲,最后一个字的笔画收得完整漂亮,毛笔搁在笔架上,乱中有序,象极了是写到途中,因为累了或要有别的事情,才临时停下的。停笔的那一刻,是从容自然的,没有半丝的被突然中断的被迫感。 玄朗打量着偏殿,殿内空旷,摆设简单,桌椅位置正常,现场没有任何异常……以池荣厚的身手,能拿下他的大有人在,但能在瞬间制住又不令其发不出示警甚至无一丝挣扎之力的,甚少。 除非他事前就着了道儿…… …… 一处略显幽暗的房间。 “蠢货!” 一道嘶哑饱含着怒火的男中音响起:“眼都是瞎得吗!让你们去抓大姑娘,你们弄个老婆子回来做什么?!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才就是你所说的高手!” 坐在另一边的青衣男子面露尴尬,“抱歉……失误了,没想到一时失手。” “失误?说得轻巧!我要的人你没弄来,弄两个不要的来吃白饭吗?!” 先前骂人的男子居然长了张清秀的脸,显然火气未消,语气依旧满含嘲讽与不满:“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是谁信誓旦旦保管手到擒来的!” 妈的!废物!连个人都能抓错了! “你还没完了?” 青衣男子赔了半天的不是,见对方不依不挠,也有了几分火气:“没错,是要大小姐不要半老徐娘……你别忘了,是谁说悄没声儿地将厢房里的主子带走……那厢房里除了这个半老徐娘,就没有第二个象主子的!若是厢房里的主子换人了,就是事先给的情报不对!人都已经带出来了,难道还要再送回去么!就算她的份量不够,两个加一块,总也能有点作用吧?” 给的情报是人住在厢房,天黑又是看背影,哪个注意到是徐娘还是姑娘?带出来了才发现不对,本着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的原则,带回来就对了! 不是说一个也行,两个也要,总之是一男一女,管年纪大小? “你懂个屁!” 人质这种东西,数量能等于份量吗? 在哪个男人的眼里,丈母娘能与老婆是一个份量的? ++++++++++(未完待续。) PS:谢谢chiahui40亲的票票,多谢支持……这几天更新时间有点不准,刚开工琐事太多,又木有存稿了,争取尽快调整到正常。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古怪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空中有几朵白云,漫不经心地飘来飘去。 有细细的光线垂照在青砖地面,绘出一道道粗细不一的金线。 玄朗抚着茶盅,眸光中闪过疑惑,综合所有的线索,他的脑中基本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不过,总觉得透了几分古怪。 康氏与池荣厚是有理智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不存在自己走丢的可能,一定是被人掳走的,能在不同地点将两个大活人悄无声息地带走,对方一定是有预谋的,只是…… 凡事都有动机有目的的,费尽心思地绑架了他俩,总要有原因的,难道是池万林得罪了什么人? 不然掳走他的夫人与儿子做什么? 不对! 康氏住在正房,仆妇说小楼回来时她还没回房,所以才误以她在厢房留宿了,而小楼却说她回来时并没有见到她……所以,她是在厢房被掳走的……这种手段,不会是误打误撞,如果对方是有预谋的,必然是直奔着目标而去…… 厢房!住在厢房的是小楼!不是康氏! 玄朗的眸光倏然闪过幽暗锐利的光芒,难道对方原来的目标是小楼,康氏是被误认牵连上的?! 康氏忽然一反常态要来上香还愿……临时起兴要池荣厚在偏殿抄经文……自己又亲自到厢房找娇娇……然后池荣厚与康氏齐齐不见了踪影…… 玄朗将这一条条线索在脑中一一串连,真相仿佛是被点燃了爆竹的引信,哄地炸出了出来,难道目标是厢房里的人?!是小楼?! 对方要的人是小楼?! “小楼,池夫人知道你与荣厚约了去赏月吗?” 康氏夜里出现在小楼的房间,是巧合,还是要探看虚实?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荣娇摇摇头:“不知三哥与她说过没有……” “还有谁知道你们约在小亭见?” 池荣厚原本是要陪康氏聊天的,然后被她临时起意差去抄经……而素来看娇娇不顺眼的康氏又突然去找娇娇……怎么哪里都有康氏的影子?! “三哥是随口说的,当时身边就我和他还有栾嬷嬷三人,其他人跟在后头。不知道听没听到。有什么问题吗?” 荣娇清眸中浮起浅淡的疑惑,这个,与三哥他们失踪有关系吗? “没事,多问问。看是否有线索。” 玄朗清俊的脸上带着一抹温雅的笑意,“不要担心,我会尽快找到你三哥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若这个局的目标是娇娇,那么最终目的一定是冲着他来的。池荣厚不会问题。 “嗯,我知道。” 荣娇点头:“不管是谁,费尽周折将人带走,必是有所求,既然现在还没来信,三哥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只怕……” 娇美的小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担忧与惊慌:“若是在这之前能找到人最好,我怕迟则生变……” 一般而言,绑匪不会无缘无故掳了人,不提任何要求。就忽然撕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现在还下落不明,虽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谁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万一,对方没要三哥的命,却送来了一截指头或耳朵什么的,可怎么办? 脑中塞满了各种以前听过的似真似假关于绑票的传言,即便相信玄朗是无所不能的。一定会找回三哥,荣娇的心也没法安稳。 活着,不等于就须发无损,三哥那么爱俊的一个人。万一缺了点什么或被毁容了,可怎么办? 玄朗听着她在一旁自言自语小声的碎碎念,双手合拾,清眸微闭,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在白嫩的小脸上绘出两道优美的墨线。紧抿的粉唇与用力贴在一起的掌心,无不在显示她的虔诚。 不由地就心疼,象有一只小手拿针轻轻戳他的心尖,开始不是很痛,然后却细细密密地痛痒成一片,若是……这件事真是冲她和他来的,若真与池万林有关,甚至更恶劣一些的怀疑,连池荣厚都在无意中不自觉地做了帮凶,她会多伤心? 她那么聪明,康氏的反常也都知晓,却没有往康氏有意做局那方面猜测,是对康氏还有期待吧?或者是不论康氏怎样待她,在她的心里,总归还不曾将她当做真正的恶人? 也是,哪个孩子会对父母连一丝隐晦的期待都没有了呢? 只是接受了现实而已,并不等于她就会彻底失望绝望,即便是她对自己不好,即便她与自己形同陌路,也总会希望她是好的,只是对自己不好,没有人希望给予自己生命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就连他,想得再明白,看得再通透,不也在那个人病重时有过小小的心软,不忍他死去,出手医治,多延续了些时日吗? 何况是善良心软的娇娇?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幽深的长眸带着些许的疼惜与更多的爱意,静静地视线如无形的拥抱,温柔地笼拥着心爱的女孩儿:“放心,别想太多,乖……用了餐饭,我们就回家。” 这世间,没有天衣无缝的事情,只要做了,就会有痕迹留下,因为出事的是康氏与池荣厚,娇娇不会往康氏往池万林身上想,不代表他不会。 “派人去池府送信,还有这些池府的下人,一并送过去。” 至于要不要封口?让池万林自己看着办! 正好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找不着人,都想沉在水底,他就先扔块石头下去,看能砸出些什么来! …… 池府前院书房。 “夫人与三少爷不见了?” 池万林一脸的惊诧,完全不能置信的表情,精光四射的黑眸极快地闪过一丝晦涩莫明,怎么会是他俩? 继而仿佛突然想到了似的,急切地问道,“大小姐呢?大小姐可还安好?” 说好的……不是这样啊……带走康氏有什么用?! 为什么要带走康氏?那是他的夫人! “大小姐没事,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突然病发了……英王殿下赶过去,已经将大小姐接回府了。殿下说他不在现场,也有一一排查,暂时没有线索,不过他已经派人多方寻找……另外,殿下问您是否有什么厉害的仇家,会为了报复您恶意绑架家人的?” 跟进福林寺的池府家仆一五一十地转述玄朗的话,“殿下说,现场没有线索,象是蓄谋做案,若有怀疑目标,更能容易找人。晚了的话,恐生变故……” “……” 池万林脸色煞白,腿一软,又跌坐回椅子,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拿池荣娇吗?康氏与厚儿在英王面前能有什么份量?!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生变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来人!来人呐!放我们出去!” 阴暗的地牢中,时不时传来妇人嘶哑凄厉的喊叫声,夹杂着恶毒的诅咒声。 “这个疯婆子,还真能叫!” 门口一远一近守着两个汉子,其中站的近的那个往地上啐了口痰,揉了揉耳朵:“妈的,烦死了!老子的耳朵都要你吵聋了。” “有什么好烦的,喊累了喊哑了,她就不喊了。嫌烦你就站远点,反正这地牢她也出不去。” 稍远的另一个不在意,真是个蠢货,到这个时候还有力气喊这些没用的,看在她这么有力气骂人的份上,晚上的饭也可以不送了。 “那可不成!上头交待过,关着就好,别的手脚不能做。” 不然就凭她骂的那些花样,老子早就将她的嘴缝起来了! “没动啊……” 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一没打二没骂的,不过是少吃顿饭少喝点水,一时半会儿的,又死不了人。你不是嫌她烦?等口干舌燥,又饿又渴了,她自然就安份了。” 说得也是这个理儿……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继续在喊叫咒骂的背景声中,百无聊赖目无焦距的四下环顾。 在地牢里实在没什么风景,除了 “娘,别叫了,没用……” 昏暗的屋里,一盏豆大的油灯半明半暗,池荣厚吃力地从草堆上爬起身来,半倚半靠在墙边,无气无力地对正在喊叫的人说道。 这明显是牢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骂有什么用?外面不管有没有人,摆明了是置之不理的,叫得再大声也没用。 “厚哥儿……” 喊叫的妇人急忙回过头来,正是披头散发的康氏,连奔带爬地奔过来:“你怎么样啊?”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胸口痛得厉害。他可能是受了内伤,那人的力气很大,那一脚正踹在他的胸口,当时他觉得自己能避开的。完全没想到竟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当时…… 他的头还晕晕的,意识还不甚清楚,当时,他怎么会躲不开呢?那人的身手好到比二哥还厉害数倍? 就是在二哥的手下。他也不会连一招都走不下…… “真的吗?谢天谢地!” 还没等他细回想,就被康氏带着哭声的话打断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暗淡的光线下,看不清彼此的神色,不过荣厚对母亲知之甚深,总觉得她急切的话语特别的复杂,有股莫名的如释重负,有愤怒,还有一分的心虚。 愤怒如释重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心虚?应该是他听错了。 “嗯。娘你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努力压制着阵阵的绞痛,强打精神安慰着母亲:“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只要娇娇发现他们不见,有玄朗出手,一定会很快就找到他们的。 “娘知道!娘不怕,来,喝点水。” 康氏从旁边的水壶里倒了些水,将碗端到池荣厚的嘴边:“慢点儿……” 池荣厚实在没有力气端起这碗水,就着康氏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然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够了……娘您也喝。” “我现在不渴。” 康氏将碗随手放了回去,不知是地不平还是她放的不合适,碗歪倒在桌面。里面剩下的一点水也全洒了。 池荣厚看了过去,又看了康氏一眼,“……水洒了……” 再要说点别的,欲言又止,算了,莫名被掳来这个地方。娘还能这样镇定已实属难得,就不要为这点小事提醒她了。或许壶里还有水,再说既然没直接要了他们的命,就是对方并不想娘俩的性命,不至于连水都不给喝。 康氏注意到了他微凝的目光,不在意的挥挥手,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洒了就洒了,再要就是!” 难道他们还会饿死渴死她和厚哥儿?! “……” 娘真是洒脱,不愧是将门女子…… 池荣厚心头升起浓浓的骄傲,换做其他的内宅妇人,徒遭危难,身陷囹圄,还不定怎样哭哭啼啼战战兢兢吓个怕死呢,哪象娘,在地牢里还能坦然自若,中气十足地骂人! “好!娘说得是!” 他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不过有备无患总是好些的,省得喊他们要。” 不要命,不等于没有其它折磨的手段,身为被囚者,象水呀食物啊这些保命的东西,能节省应该尽量节省,谁知道明天还给不给了? “敢不给!” 康氏见儿子夸赞她,愈发气焰高涨了几分:“不然等咱们出去了,看怎么收拾他们!” “嗯!” 池荣厚的笑意又浮了上来,娘能这样乐观,真好。 他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悄悄咽下了喉头翻涌的腥甜,掩在阴暗中的脸,白成了一片……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娇娇呢? 这里只有娘与他,娇娇没事,还是被关在了别处? 池荣厚心头暗涛汹涌,合着眼席地靠墙而坐…… 但愿娇娇没事,但愿玄朗能早点找来。 ++++++++ “啧啧!高手呀,你们都是高手!这棋,走得比我还妙了……” 锦衣男子仿佛被窗户外的风景所吸引,看了好半天,才头也没回地发出一声轻叹,语气自然亲切,话意似真似假,仿佛只是在淡然的陈述。 “属下有罪,请王爷责罚。” 此言一出,原先盯着锦衣人背影的几个男子齐刷刷地施礼告罪。 “罪是有,责罚暂时记下……” 依旧是带着笑意的亲切语气,仿佛含着股抚慰:“大龙做不成,多少要取几个子儿吧,不然岂不是白费了半天功夫?好歹地跟王叔收点利息……” 他轻轻地笑了笑,“能让他急一急也好……你们说他对池家大小姐有几分看重?” 他的这句问话似乎并不指望别人来回答,几乎刚说完,微顿之后,就自行接着说了下去:“王叔那人,不是女色能诱惑的,何况池尚书病歪歪的女儿?他自己都说二小姐比大小姐好看多了。” 想到池二小姐的姿色,锦衣人摇摇头,所谓姿色上佳不过如此,大小姐还不如二小姐,顶多勉强算个美人吧……难道王叔喜欢病弱的美人?好这一口? “不知道池荣厚这个所谓的三舅子,在他眼里算不算自己人,值得付出多少代价?嗯,这次的货真是为难,价码还真不好开……要多了,怕他不值,要少了,倒显得本王太厚道……算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先将原先的要求过去……” 先探探,反正不会撕票,能让他着急一把,也是极有意义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来了 “……有三哥的消息吗?” 玄朗刚进院子,荣娇就提着裙子飞奔了出来,询问的话脱口而出。 “还没有。” 玄朗轻轻摇了摇头,有些事还在查清中,暂时不要告诉她,若是情况属实,就瞒到底,永远不要让她知道真相。 “阿金带人在查,不会很久,荣厚一定不会出事的,我保证。” “……” 那张如花般娇嫩的小脸上,笑容不自觉地就淡了几分,眼里是不容错失的低落:“嗯,我知道……就是,忍不住会担心。” 她相信玄朗会救回三哥,可人的心没法控制,担心三哥与对玄朗的信赖,这二者不是二选一的关系,她信玄朗,也相信他所说的三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一日没见到人,就还是会担心,会有各种不好的猜测。 拉起她嫩白的小手,放在自己修长宽厚的手掌中,不轻不重地揉握了两下,男人清俊的脸上是浓浓的宠溺,语气十分地温和与笃定:“不用担心,我说不会有事,就一定不会有事。” “你又不是神仙!” 细白的小手指挠着他的掌心,女孩脸上的隐忧与如残雪尤存,软软的声音微微的颤抖着:“玄朗,我怕……” 荣娇真怕,三哥与康氏失踪这件事,上一世是绝对没有发生过的,虽然她那时活得傻傻的,什么也不知道,但事关三哥,若真发生过,她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过,至少事后是会知晓一些的。 在她的心里,三哥会英年早逝象一块隐形的巨石,一直都在,之前与王丰礼解除了婚约之后,她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三哥的这一劫避开了。结果又突然发生绑架的事情……三哥那么聪明,根本不可能在福林寺自己走失的,那,会不会这一次依旧逃不开宿命? “不怕。” 自己的女孩儿娇软又惶恐颤抖的嗓音。听得玄朗心都疼了,手臂用力,将人拥在了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不会有事的……他们不是为了要命,不过是要借人质谈条件。不用怕,安排了许多人手在找,会有消息的。” 不要让他知道这真是一出自演自导的丑剧,否则,就冲小楼的这份伤心劲,他也绝不会轻挠了始作甬者! “……是池万林的仇家吗?” 过了好一会儿,埋在胸口的小脑袋闷声闷气问道。 玄朗微顿,“……或许是。” 虽然他已经猜测出十之八九,要确认还要看对方提什么样的条件,若是超出池万林的能力范围。显然是冲他来的。 或许是?那就有可能不是? 他们有可能是冲着……?” 事关池荣厚,荣娇虽关心则乱,脑子不如平素冷静,稍加琢磨,还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不是冲池万林,会是冲着谁? 康氏是内宅妇人,不会有这么厉害的仇家,三哥是庄先生的关门弟子,庄先生为人虽狷狂。品性却是高洁,名望虽高,却无实权,若是要谋图他的珍品孤本。与其大尽周章的掳人,不如直接做梁上君子到府里偷取…… “嗯,或许是受我连累。” 玄朗将荣娇脑中模糊的意识直接一语道破,“所以,他们都不会有事,最多一两日就会有条件开过来……你别担心。我会解决的。” …… 幕后人的耐性比玄朗预想得要差一些,第二日下午就待到了对方开出的条件。 确如他所猜测的一样,对方就是摆明冲他而来,信是直接送到英王府的,根本没有池府什么事,不多不少三个条件,每一件都不是池万林能办到的。 况且这三个条件居然提得滴水不漏,一时竟无法从中找到幕后人的线索。 “……金汇票号退出都城……两颗雪绒丸,重审白乘飞的案子……” 荣娇仔细的看着那张小纸条上的条件,这三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为什么要玄朗做这些? 而且,这三件事,哪一件都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 金汇票号是大夏三大银票行之一,一句话就要在五日内退出都城? 这是多大的损失?人家为什么要听玄朗的? 雪绒丸,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仙丹圣药,据说先皇原本已经仙去,服了一颗雪绒丸后又多活了不少时日,皇宫大内都木有的东西,还要两颗?!他敢不敢再多要两颗?! 还有这个白乘飞的案子,大理寺都已经定案了,要让玄朗提重审? “他们为什么会要你做这些?” 荣娇不懂,直觉这三件事没有哪件是容易的,虽然玄朗的神色不曾有半分的改变,唇边温雅的浅笑一直都在,仿佛根本没觉得这是多么棘手的难题。 “可,可能觉得殿下手眼通天……” 阿金苦笑,幕后这厮,还真是歹毒又谨慎,居然一点马脚也没露! “信是怎么送来的?” 玄朗不动声色,沉思了片刻,问道。 “用的信鸽,来时已经服过毒药,普通的鸽子,没有线索。” 阿金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对方极为小心,手法老道。 就连这勒索条件开的,啧啧,高明! “是个聪明人。” 玄朗清浅的嗓音带着一抹轻讽的笑意:“不过,还不够。” 荣娇心里一沉,玄朗还原先说开了条件就可能会找出线索,现在,凭这三个条件,能缩小范围,圈出嫌疑人吗? “很难……” 此事既然已被她知晓,且池荣厚还在对方手里,玄朗也没加隐瞒,见她不懂,遂耐心讲解:“这三个条件,除去雪绒丸,涉及商政两界,能牵涉进来有嫌疑有能力有动机的,太多了,短时间内无法一一排查。” “那,那……” 荣娇知道但凡有可能,玄朗必是竭尽全力的,还是紧张地握起了拳头,不觉间带上了一丝哭音:“这些,有关联吗?” 玄朗原先的计划她也清楚,一边加派人手在福林寺周边搜查线索,一边在城里撒网收买消息,同时以静制动,等待对方开来条件,对方在暗,又手握人质,掌握主动,屈于被动时一边积极搜找,一边可以根据对方的条件来判断寻查嫌疑。 “别着急,我大致有些判断了……” “太好了!” 荣娇愁闷的小脸顿时多了神采:“大哥好厉害的。” 亮晶晶的大眼睛满是欣喜仰慕与骄傲:“就知道你是天下最聪明的!” 可是,她居然笨得一点也没看出来…… “小楼最聪明了,你看不出来,是不如我了解时局与背景情况……” 被自己心爱的女孩儿当面直白的夸赞,饶是玄朗素来不形与色,眼底也笼了一层浅浅的悦色,连声音也低缓了两分,抽丝剥茧循循善诱:“你想想,对方提条件时,会考虑什么前提?” 荣娇转了转眼珠:“他的目的?他想要的?” 能干出绑架这种事来,自然不是有仇就是图利,既然开出条件,显然不为仇,为利益又不要银子,那就是为成事。 感觉这话说了象没说……荣娇惭愧,谁没事会绑人玩不成,当然是有目的。 “对,” 玄朗却赞许地点头:“既然是想要的,那在提的一定是会有他的判断与思量,就象,你想吃红豆糕时,会找我还是找嬷嬷?” 吃红豆糕找谁? 荣娇一头雾,这是哪跟哪儿?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圈定 吃红豆糕要找谁? 荣娇脑袋有点空,这算什么问题? 不是正在讨论绑匪索要的三个条件吗?与这个,有关系吗? 玄朗的眼底是温和宠溺的浅笑,望着她,神态平和,没有丝毫的催促。 阿金在一旁暗搓搓的笑,殿下现在还拿王妃当弟弟啊,逮着机会就提点?这些是男人的事,就算王妃弄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也没什么用啊。 “当然找嬷嬷啊,你又不会做!” 算了,她想不通!感觉自己象个傻瓜似的,一点头绪也没有,直白的大实话就脱口而出了。还是向他求解吧。 “嗯……然后呢?” 玄朗的笑容还是那般浅淡温和,目光若有所期,似乎还在等她的下文。 …… “啊!我知道了!” 荣娇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因为嬷嬷会做,做得好吃,而你不会。” “……” 玄朗神色微凝,什么叫他不会? “如果你想吃我做的,我会跟嬷嬷学。” 不就是红豆糕吗?有什么难度?他不是不想做,而是觉得在饮食上,她更习惯嬷嬷的服侍。 ……! 阿金心底暗笑,殿下这叫一个云淡风轻哟,要跟栾嬷嬷学做红豆糕,想想就觉得喜感!若不是气氛不对,他都会憋不住笑出声来。 “谁要你做了……” 荣娇脸一红,小声嘀咕了一声,冲他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他提这样的条件,是认定你有能力做到。”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你要让对方做事情,不管是帮忙还是强迫,要想这件事能够完成,前提一定是你认为他有可能办成,或许会有很大很大的难度。或许没有成功,但没有谁会在明知对方完全不具备能力的前提下还向他提要求。 这不是为难别人,是为难自己。 绑匪提出的这三个条件,看似毫不相连。涉及面又广,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认为玄朗有能力做到,至于他是否接受,愿不愿意为被绑的人质付出这样的代价。则是另一个问题。 “……我不懂。” 荣娇一头雾水,就算玄朗有这个能力,与圈定幕后嫌疑人有什么关系呢? “大有关系,能决定金汇票行五日内退出都城的,又能调动大量资金,不会引发动荡的,只有金汇票行的大老板才能做到,” 玄朗逐一将利害关系讲给荣娇听:“还有白乘飞之案,白乘飞原是先东宫太子的詹事,先太子薨。继续留在东宫辅佐皇太孙,因被举报卖官贪污受贿被收监,从他身上挖出的涉案官员有数十之众,据说皆是先太子的人马。” “重审不是为其正名,想来是想多捞些人出来,大理寺已然定案,要推翻重审其他人不好向圣上开口,想打我的旗号……还有雪绒丸,知道它的人很多,但知道开口向我要的。没有几个。” 嗯,知道他与金汇票行的关系,知道他与雪绒丸有关连,还与朝局夺谪有关的。算下来,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就没多少了。 “可是,他会不会没这么多真实目的,想要的只有一件,其它都是在狮子大张口胡乱开的条件呢?” 荣娇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思考,都能丧心病狂地掳人了,未必就是正常人的心理,或许扭曲到就是故意为难呢? “言之有理,也是有这种可能的。” 随时随地为他的心上人点赞已经成了玄朗的常态,他话音刚落,荣娇的小脸就微微红了,眼里闪过愉悦的光芒,她还不是太笨吧? 阿金在旁听了几乎要伤心地抹眼泪,呜呜,殿下太差别对待了,平日里想从他嘴里听到句好是多么不容易,小楼……噢,是王妃就说了这么句几乎人人都能想到的白目话,居然也能听到殿下的赞赏!太没天理了! “我会和阿金再商量分析下嫌疑人,你对情况不熟悉,又累了半天了,先回去看嬷嬷做了哪些好吃的,好不好?” 接下来的事情玄朗不想让荣娇参予,有些真相不必她知晓。 “好。” 荣娇很痛快地就应下了,确如玄朗所说,她对朝野了解不多,玄朗还要帮她解释,太浪费时间,耽误正事,三哥还在坏人手上,尽早救出才是。 反正事情的进展,玄朗随时都会告诉她的。 “你,你?” 荣娇起身离去前,看了看玄朗,认真说道:“我想三哥回来,但,不是要拿你的安危来换,你也不能有事……” 这三个条件每一个都太难做到,第一个损失的是巨款利益,她虽不安,还能接受,毕竟银子是身外之物,以后还能再赚,但雪绒丸这种东西,玄朗怎么会有两颗?最要命的是白乘飞的案子,玄朗本来就受猜忌,若再卷入这种与夺谪相关的博弈中…… 玄朗向来懒得理会朝事,处处避嫌,顶着战神英亲王的圭冕,原本就树大招风,荣娇心里沉甸甸的,三哥她是必然要救的,但也不想为此让玄朗染上大麻烦。 可玄朗又说,幕后人是冲他来的,如此不管他愿不愿意,势必都要顺着对方的节奏来,因为,她不能不管三哥,不能让三哥死! “我知道的。” 听了她的话,玄朗的心象裹了块大大的棉花糖,又软绵又甜蜜,碍着阿金在场,不好做太亲近的动作,只好勾起一抹温软的笑,摸了摸她的头顶,“放心,我不会有事,荣厚也不会有事的。” 在他的小楼心中,自己已经与她哥哥有一样的份量了吗? …… “殿下,不会真是他吧?” 待荣娇走后,玄朗的神色变冷了些,一直勾在嘴角的那抹笑意消失了,阿金的神情也愈发严肃了几分。 “池万林那边,有何动静?” 玄朗讥讽的轻笑,别告诉他这真是一场苦肉计。 “好象很着急,找人很积极,您吩咐过别声张,他倒没有大张旗鼓地找,消息也没外泄,对外仍宣称康氏是在养病,池三少在读书。每日上朝下朝,行踪与常日无异。” “重点盯查五皇子府,启动府里眼线,另外再仔细搜索西南郊,包括南郊西郊一带,是否有在那几日出现的生面孔或是异常的人事动静……” 晚上掳人,又是冲他来的,未必会在天明前运到城里,多半会隐匿在某个地方,若是有内鬼的自演,做案之后更不会费尽周折的再回到城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软禁关上几日,事过再放回来。 算计的是他而已! “明天先让金汇票号动起来,稳稳对方的心。” 收了信,不可能一丝动静都没有,哪怕做样子,也要做象了!风吹草动,才能看到草根下有什么,他动了,才能引对方再动。 “我明日进宫,岳母与舅兄都出了事,做臣弟的束手无策,得找皇兄求援才对。” 玄朗微笑,薄薄的长眸幽芒闪现,既然想玩,他奉陪到底!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失控 又是一天。 荣娇静静望着缓缓落下的夕阳,心底的焦灼与担忧比铺了半边天空的晚霞还要浓烈。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从心尖一路漫延到喉咙,眼底。 不知道三哥现在好不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平安回来…… 还有康氏,她们之间虽然没有母女缘份,甚至康氏对她是厌恶的,几次三番不让她好过,可她一样不希望她有事,不想她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份惊吓与凶险。 可是玄朗已经全力在找,也正在履行对方要求的条件,金汇票行每天排队拿票兑银子的人排成了长龙——摆明了是向幕后人发出妥协的信息。 他每天都会抽时间来陪她,说些轻松的话题,荣娇懂,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宽慰她,他说会平安的找回她的哥哥,她相信的。 可是,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赔上他,去换三哥…… 而且,这些空闲的时间里,荣娇将福林寺的事情反反复复想了无数遍,愈想愈觉得事有蹊跷,他说对方是冲他来的,三哥与池夫人是受了他的牵连……可是,她怎么愈琢磨愈觉得这里面有种种的异常呢? 但是,被掳走的是三哥……若是一场戏,康氏有出演的动机,但三哥绝对没有! 不管何时,她相信三哥绝对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算计她! “姑娘,风大,把窗关了吧,嬷嬷做了你爱吃的荷花糕……” 栾嬷嬷见荣娇又站在窗前发呆,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有玄公子在,三少爷又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夫人也不会……” 这事闹得,好好的去还的什么愿! 栾嬷嬷虽心地良善,也同情康氏遭了无妄之灾,见不过几日荣娇就尖了的下巴。心里对康氏多少有点迁怒的,做娘的,对姑娘好有的是机会,何必非得赶这个时间点去还愿上香? 这下好了。这意外一出,姑娘一点出嫁的心思都没有了,整个心神都放在了救人这一桩上了!嫁衣还差了几针,给姑爷的衣袍也没全做完了…… 一辈子就嫁这么一回,若三少爷不能平安回来。姑娘不知道还有没有出嫁的心思……栾嬷嬷不禁打了个寒战,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三少爷一定能平安而归的!姑娘也一定会欢欢喜喜风光大嫁的! “嗯。会没事的。” 荣娇任由嬷嬷将大开的窗子掩上,只留了半条小缝,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嬷嬷,你说夫人为什么突然会想要我陪她去还愿?” 有些事,不去想不等于不存在,有些事,经不起细究。 “……” 栾嬷嬷明显愣了一下。“三少爷不是说她有意修好?” 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能相信,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又是如何为人处事的,习惯性的印象太深刻,不过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尤其是有着血脉羁绊,加之姑娘嫁的是英王爷,又有三少爷多年如一日的两边撮合。 除了大将军(栾嬷嬷还是习惯称池万林为大将军)……夫人只能听进三少爷的劝…… “是啊……” 荣娇长叹一声,胸口闷闷的,三哥的话。康氏多少还是能听进去的,这些年,三哥虽然没办法让她不再厌恶自己,也没办法改善她们之间的关系。但康氏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一来忌惮二哥的冷咧,二来也是看三哥的面子,不想母子因她翻脸。 对三哥,康氏是天底下最好的慈母。 对她,三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之唯二。 三哥不会害她。三哥也不会害康氏。 那康氏,会利用三哥来对付她……不,确切地说,是对付玄朗? 荣娇觉得自己脑子里塞了一团团带着刺的乱麻,胡乱纠缠着,扎得又痛又痒,隐约不时闪过一两个看似可解的结点,待要顺藤理清,却又完全没有头绪。 三哥,为何会无声无息地被人掳走? 被下药? 荣娇想起去百草城时自己在客栈的遭遇,就算下药,多少也会有些挣扎的痕迹吧?以三哥的性子,断没有乖乖束手就擒的可能! 福林寺偏殿的现场,她仔细看过,没有一丝清理伪装的痕迹,笔墨纸砚的摆放位置,都是三哥素来的习惯,而且三哥是临时起意离开的,人身绝对是自由的——搁在笔架上的笔在笔洗里洗过了,这是三哥不为人知的小习惯,除非人不离开,搁下笔马上还要继续写字,否则他必会是放笔洗里用清水蘸过再放回去的。 这说明,三哥是自己离开偏殿的。 不是在不清醒或丧失行动能力被挟迫的。 康氏让他在偏殿抄经文,他为何要离开? 约了她去赏月,又答应康氏抄经,却没有派人通知她,按说三哥不会把她忘了的…… …… 还是那座牢房。 之前还镇定自若,颇有几分临危不惧大将风度的康氏,尤如枯藤上被秋霜打了的老茄子,干瘪苍老了不止十岁。 头发乱蓬蓬的,嘴唇干裂,面色苍黄。康氏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会沦为阶下囚! 被关在暗无天日潮湿阴冷的地牢里,没有被子,只有一堆草! 一天只给一顿饭一壶水! 开始时她根本不相信会是这样的待遇,还有的是力气,不停地喊人,大喊大叫提各种要求,待到质问、威胁、哀求各种手段都用过后,阴暗的地牢依旧无声无息,外头没有任何回应。 寂寞的好象被遗忘于世。 牢门下方有一扇不到一尺见方的活页小门,每天的饭与水都是被从这扇小门推进来的,康氏与池荣厚都在小门打开时出声询问过对方,却没得到一丝回应。 从那粗鲁的一推一关上,可以看出对方的态度极为的不耐,货真价实对待囚禁者的态度,半点也不关心是死是活,甚至若是康氏娘俩不将上一次的水壶推递出去,对方就默认不缺水,不需要添加清水的。 没有动刑,人身暂且未受伤害,只是没有自由,吃喝与居住环境被虐待,被漠视至彻底——这在池荣厚眼中,还算不坏,至少绑匪不是太凶残,若是动刑,他年轻皮糙肉厚抗打,但是娘而不行,年纪大了,又是内宅妇人,养尊处优惯了,哪经得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娘,他宁愿先听天由命,静观其变,不做没有把握的试探,万一惹怒了对方…… 玄朗肯定会来救出的,只是所谓时间早晚而已。 他们眼下连关在哪里,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骂得再凶又有何用?不如保存体力与精力,只是……他轻轻揉了揉胸口,企图缓解那撕心裂肺的痛,不知是受了内伤之故,还是对方在水饭里做了手脚,自己竟然象个软脚虾似的,提不起半分力气。 “厚哥儿!你起来,把这扇门砸开,娘不信他真敢要我们的命!” 几天的囚禁,磨去了康氏最后的理智,凭什么把他们关在这里?凭什么现在受罪受苦的是她和厚哥儿? 明明不应该这样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冷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池荣厚觉得无奈又心痛。 前所未有地恨自己的没用,妄他向来自傲,以为自己虽不如二哥英勇,至少也正经从小到大,不畏寒暑闻鸡起舞练过的,与那些花拳绣腿的纨绔子弟完全不一样,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眼睁睁看着亲娘被掳,而自己在对方的手上竟走不下一招! 刚抬手就被拿下! 若不是他太自负,若是他当时感觉不对就大声喝问,也不至于娘没有救下来不说,连自己都一并被带走也无人发现! 他心底悔恨的痛,比内伤带来的绞痛要强烈数倍!他怎么就那么无能呢! 无能到让自己的娘亲受苦,每日残汤冷饭还只得一餐?康氏愈憔悴,愈暴躁,池荣厚的心就愈发痛如刀绞。 到底是谁干的? 如果他能活着出去,这个仇,他是抱定了! “……娘,您别急,再等等,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听了康氏让他砸开门的要求,池荣厚不由苦笑,莫说他现在身带重伤,手无缚鸡之力,根本砸不开那扇门,就算有,砸开之后呢? 他再无知,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外头没有看守,只要能出了这道门,外面就再没有了阻拦,大路畅通开了门就能回家。 “厚哥儿,娘等不了!这个鬼地方,我再也呆不下去了!你去,你去!只要能出去,我跟他们说,一准儿会没事的!” 再这样呆几天,她一定会疯的! 康氏近乎崩溃的喊叫着,缺水的嗓子嘶哑得厉害。不行,她受不了,再也受不了了! “不会有事的,真的不会有事的!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只要报了你爹的名号,不会有事的,你爹不会让我们有事的。他们不能这样对我们……” 康氏拼命摇头,乱成一团草的发髻更乱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苍黄的脸上淌过两行泪痕。怎么会这样?全乱了! 一定是弄错了,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他们是谁……池万林他不会这样做的…… “……娘!对不起!是儿子无能……您再忍忍……” 池荣厚眼眶红了,强打着精神,忍痛挪到康氏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不想让康氏看出自己的伤痛,这几日,他几乎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很少挪地方,更是摆出一副打击过重颓废的模样,少言寡语,来掩饰自己受伤且四肢无力的事实。 他无能让自己的亲娘落入这种境地,若还要让她担心自己的身体,岂不更是不孝? 好在娘自从被关了进来,情绪就很不平静。【ㄨ】而牢房里光线不好,他又刻意躲在背光处,娘看不到他的脸色,竟被骗过去了。 “不关你的事!厚哥儿,娘真的呆不下去了……” “嘶!” 池荣厚胸前一痛,忍不住溢出低低的一声**。 康氏情绪激动,手臂挥动的幅度很大,连续几下撞在他的胸前,池荣厚本就是强弩之末,仗着年轻身体底子好。意志力强,勉强撑着,康氏这几下不算很大力,若搁在平时。对他是不痛不痒,现在却被撞得心血翻涌,额头顿时就冒了一层汗,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险些栽倒。 “厚哥儿!” 康氏没有忽略那声压抑的痛呼,池荣厚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她熟悉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所有激动的喊叫顿时嘎然而止,些许的微顿之后,她重新开口,声音轻轻的带着颤意:“厚哥儿,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两手伸出扶住了池荣厚的脸颊,睁大眼睛,端详着:“脸怎么这么白?” “没不舒服,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脸色能好到哪去?” 池荣厚仗着灯光昏暗康氏也看不太清,用了几分不耐烦又漫不经心的语气,企图敷衍蒙混过关。 康氏将信将疑,下意识地抬手去摸他的额头,象以往每一次担心他不舒服一样,去试他的额头体温,掌下却湿漉漉的,摸了一手汗。 “这么冷,你怎么出了一头汗?” 康氏却不是那么好唬弄的,“厚哥儿,你老实告诉娘,到底怎么了?” “真没有……刚才不是着急您老人家嘛,这才急冒汗了……这有什么好瞒的,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还说没骗我,我刚才也没说什么,能让你在这种地方急出汗来?” 康氏的执拗,池荣厚自然是知晓一二的,她起了疑心,总要给个理由才能唬弄过去,不过,他也有应对的法子,头一耷拉,眼皮低垂,颇有几分沮丧,声音不用装,也带着虚弱:“真没病,娘,您就别问了……吃不好睡不好的,您还指望我能生龙活虎比牛还壮?脸色差点身子发虚就对了,您看您,不也没平时年轻好看了?” “真的吗?” 康氏似乎被哄骗过了,那天那人是踢了厚哥儿一脚,不过,应该不会踢出毛病来吧?但当时厚哥儿不同与平常,那脚踢在胸口,踢得又结实,不会真踢出好歹了吧? “不是被踢伤了?脱了衣服给我看看!” 要不是药的问题?可给她的时候明明说了,没有后遗症,只是会让人暂时行动迟缓,失去武功,药效过了就没别的症状了。 十二时辰的药效,按说早就过了。 一想到池荣厚可能受伤了,不管是被踢还是药物造成的,康氏的心象烧了锅开水,烫得心尖一溜水泡,痛悔难耐。 “别!真没事……您别看了,男女有别,娘我都多大了……” 若真脱了衣服给娘看了,就瞒不住了,池荣厚自然百般不愿,他自己趁着康氏睡着时偷偷察看过,胸口位置好大一片淤青,就算康氏不知道他受了内伤,光看这些外伤,就不知要掉多少眼泪。 打小娘最疼他,平常磕着碰了,一丁点儿的小伤口她都紧张得要命。何况这一大片? “我是你娘!多大也是你娘!坐好别动!” 康氏哪会被他这种男女授受不亲的调调说服,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生养的孩子,多大在做娘的眼里,也是孩子,怎么就看不得了? 漫说还只是让他脱了膀子,看看上身,小时候,光屁股都天天看的! “是是,多大您都是我娘………真不能给您看,我得给我媳妇儿留着,只准她看……” 池荣厚继续打着精神与康氏打哈哈:“我向来皮实,二哥踢我多少脚都没问题,那么一小下,跟挠痒痒差不多,会有什么问题?我就是没睡好,这几天就有点头晕,被您吵得头疼,又劝不动您,这不才急出汗了么!” 这几天头晕! 康氏一下子被这几个关键字眼击中了,她一把抓住了池荣厚的胳膊:“你从哪天开始头晕的?是不是这几天都这样?除了头晕,还有哪里难受?是不是全身没劲?浑身软绵绵的?” 噫? 池荣厚虽然不明白康氏怎么忽然问出这么多的问题,但不妨碍他顺手推舟,就势打消康氏的疑问:“对呀,自打来了这里就睡不好吃不饱的,儿子又是个饭量大的,整天饿得头晕眼花的,哪有力气?所以娘也别让我砸门了,我都没力气爬到门口,哪有劲儿砸门?” 半真半假的顺带着将康氏之前提的砸门的要求一并解决了。 “混蛋!池万林你这个老混蛋!” 康氏眼珠红了,咬牙切齿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咒骂。 她的骂声很低很轻,仿佛只滚在舌尖上并未真正吐出声来,池荣厚精神不济,听得不甚清楚,却也捕捉到了池万林三个字:“娘,不关爹的事……” ++++++++++(未完待续。) PS:  谢谢春分mm、wbpwjm亲投的票票,多谢支持!2月居然只剩下最后一个星期了!求票求票求票,重要的事情讲三遍…… 第二百九十五章 悔痛 不关爹的事! 不关他又关谁的事? 康氏心头仿佛燃着一把火,烧得她五内俱焚,早知道这份罪要让她的厚哥儿来受,早知她与厚哥儿会有这般待遇,她怎么会答应? 她真是糊涂! 竟然轻信了他的话!他只说怕厚哥儿难做,硬要阻拦误了事不好,要将他支开,于是她让厚哥儿去偏殿抄经; 他又说万一赶巧被他碰上了,以他的身手少不得要纠缠,最好是一起先就给他吃点药,暂时没了身手又能助眠,于是她接了他的药,下在了厚哥儿的茶中…… 她以为厚哥儿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自然不会害他,所以才听从他的摆布,谁知那药竟是有问题的!不但让厚哥儿挨了一狠脚,到现在还头晕无力! 厚哥儿说自己是饿的,多好的孩子,他是怕她担心,居然一直瞒着,瞒不过去了还编造出这么拙劣的借口,他是她自小疼到大的孩子,岂能不懂他? 她的厚哥儿岂能是饿了几顿就走不路的?他是怎样好强的孩子,打小就是宁肯站着流血不肯坐着流泪的性子,若非不是真的到了掩饰不了的地步,他怎么会在自己面前用了这种软话做借口? 康氏的泪怎么也止不住,心里象被扎了一把刀,身上仿佛有成千上万的钢针扎着,每一处都痛,如果她手上有把刀,如果池万林在眼前,康氏想,她一定会狠狠地捅他一刀的!让他也尝尝痛的滋味! 他只说若是做好了这件事,就让她出来管家,给勇哥儿厚哥儿相看媳妇,他说什么事都安排好了,不会有她与厚哥儿有任何关系,只是一场意外,不见的会是池荣娇,她是英王的准妻子。救与不救是英王的选择,与池家无关,反正她也从未希望她存在过…… 而且如果没有了她,勇哥儿与厚哥儿再也不会为她跟自己生分。没了这个丧门星,她最爱的儿子的前途一定会更好,这么多年她的心也才能真正松快下来,就连空气也能更干净。 她所需要做的,只是一次出行与几句话还有一杯茶而已。做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后,就能彻底消除多年的心头大患,又能重掌府中大权,何乐而不为呢? 池万林的计划是什么,她并不知道,也没有打算问,她只需要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中有什么收益与付出,还有,就是不会牵扯到自己与厚哥儿,这是他向她保证过的。他说,人家的目的是英王,是英王招惹的,如果不做,反倒会连累了阖府上下,到那时,就不是池荣娇的存在让她不痛快了,而是他们全家,除了嫁出去的池荣娇外,大家都不会痛快好过。 康氏几乎不需多加考虑。她都能亲自下手除掉池荣娇,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会影响到自己的儿子? 谁让她招惹上英王了? 这一切都是她活该! 她本就不应该被生下来的!这种祸害,早就应该消失! 可现在,不管池荣娇如何。被关在这里失去自由的是她与厚哥儿,受虐的是她娘俩儿,被药物所伤的是她的厚哥儿! 是她! 若不是她在厚哥儿的茶里下了药,若不是她看着厚哥儿喝光,若不是她…… 康氏又悔又痛,心里仿佛着了把大火。烧得她眼都红了,都是她,不该轻信池万林的话!都是池万林,他居然骗她! 难道他是想一箭三雕一举数得? 不单是冲池荣娇,还有她?是杨月儿那个贱人挑拨的?他为了那个贱人,已经彻底不顾夫妻情份了?! 池荣厚见康氏突然安静了,安静的不象是她,心里感觉不安,其实娘在这个时候想起爹,希望爹爹来救她,也是最正常的反应吧?女人不都会这样想?因期待生出怨气,因怨生怒,更是人之常情。 “……娘,您别……” 话未说完,康氏却抱紧了他,哭着语无伦次着:“厚哥儿,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是娘连累了你!娘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 这是怎么了,池荣厚又心酸又难过:“娘,不关你的事,是儿子没本事……” 怎么会是娘连累了他呢?亲母子哪里用得着说这个?看到娘亲有事,他这个做儿子的冲上去不是再应当不过的? 视之不理,才是不忠不孝! 眼前浮现出出事那晚的情形,那天用完晚饭,他陪着娘说话,打算待娘休息了,就去与荣娇赏月,按那小丫头的爱玩心性,一准儿早早就准备了点心果盘去小亭上等着了。 他怕康氏多心,更怕她找理由阻拦,所以有意地瞒下了与荣娇的约定,也吩咐知道的随从莫要多嘴,只想着先陪娘说完话后,再去陪妹妹赏月。 谁知说了半天,他忍不住几次想要找理由走开时,娘终于说她累了,要去上柱晚香后就要歇息了。 于是他陪着娘一起去偏殿上了香,然后娘突然起意要他抄经文,道是在有佛祖的地方,诚心诚意抄的经文会自带佛性,要拿回家供奉。 娘的态度很坚决又很温和,甚至亲手为他准备了纸笔与茶水,令他无法说出拒绝之意。 好在娘陪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怕她又复返而回,耐着性子又抄了几张,看时间约摸着她已经歇息了,忙放下笔去找荣娇。 走到半路却见到娘被两个汉子挟持的背影,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怎么想的,就没敢大声呼喝,其实也不是不敢,他只是在瞬间想到被人知道了不好,而爹爹这一向与娘的关系又不好,若由此愈发冷待于她…… 一心想着迅速拿下贼人,将娘救下,将这件事消弥于无形之中…… 结果他从背后偷袭的拳头还没招呼到贼人身上,他却先中一脚,晕了过去。 这是他的无能,连自己的亲娘都保护不周,哪里会是被娘牵连呢? 康氏自责的话,听在池荣厚耳中,就好象心上被鞭子反复抽打般。 “娘,您别这样说,您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再等两日,,若两日后还没有动静,他的伤愈来愈重,已经拖延不得,若他真撑不下了,剩娘一个人,更会怕的,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尝试一次,拼死也带娘冲一冲。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自救 雪绒丸。 嘉帝这两天,脑子里时不时会想到这三个字。 他想,济深手里到底有没有另外一颗雪绒丸了呢? 应该是没有了,那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怎么可能想要就有呢? 也是,当年济深就将雪绒丸的方子献了出来,配方是很珍贵难得,可若配方中用到的主料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坐拥天下财富也买不到的,方子不过是张纸。 没有极天雪与暖绒草这两味主药,也就相当于没有雪绒丸的存在,可这两种东西,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御医连它们长得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济深当年献给父皇时,就曾言明,这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唯一一颗。 …… 长生不老,谁不想要? 他能感觉到自己近来精力愈有不济,偶尔的,也会想到若能有一颗雪绒丸,他是不是能有更多的时间? 倒是济深,看似凡事不上心,却会为了未过门的妻子的娘家人,大动干戈,这番行为,象他也不象他。 不是他的人与事,他永远是视而不见,若他愿意护在羽翼之下的,翻天毁地也要护住的。 嘉帝忽然很想看看,这次他会怎么做——与其说他进宫是求助,不如说是他的通告,他在用明面上示弱的方式告知,这次的事,他不会轻易罢手。 背后不管是谁,都不会轻了。 嘉帝觉得有些累,会是谁?还能是谁?!无非是自己那几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儿子中的一个,虽然看着济深永远闲云野鹤礼佛修禅的模样,他偶尔的也会想做出试探之举,撕开他的面纱。测测他的深浅,却又都忍住了。 这个幼弟,看似简单无害,他却始终未曾真正看透,早些年他年纪还小时,他多少还能知道些,这些年。愈发高深莫测了。不过,他的心思他多少能了解一些,他对皇位是没兴趣的。亦不愿意招惹政事。 虽然他在主动避嫌,但他也从未真正消除对他的戒备与不着痕迹的打压——有能力却不争不抢与没有能力争抢是两个概念,龙椅之下,不应该存在不可控的人。 这次的事。他不会管,储君迟早得立。异母的兄弟当然不如儿子亲,不过,若儿子没用,少一两个也没事。济深就是最好的磨刀石,先从他手里试过淘汰过的,才有资格。不是吗? …… “殿下,已经确认了。” 阿金肃然的表情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人手都安排下去,随时可以行动。” “动吧,尽快。” 玄朗神色平静,“内情不必说了,把人平安救回。” 池万林的背后是五皇子,康氏突然起意上香还愿,池荣厚母子被江湖人掳走,所在的那处庄子的主人七拐八绕地能与五皇子扯上关系……这些,都不必让小楼知道了,她只需知道她的三哥一定能平安救回就是。 至于其他的人与债,自有他来讨。 …… 两日的时间很短。只是牢房下的小窗子开过两次而已。 池荣厚觉得不能再等了。 这两日,母亲的情绪非常的不对,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清醒的时候嘴里就喃喃低语,不停地咒骂着父亲与杨月儿,间或着含糊不清的诅咒着什么,要么就是紧紧地抱着他,流着泪一迭声的说着对不起,要么就是疯狂的砸门,嘶吼着让对方放他们出去,力气大的连两只手都撞砸得血肉模糊。 照这样下去,不消两日,她会疯掉的…… 而他的内伤若不医治,只靠自己调息,是不可能好的,只会愈来愈严重。 看来,不能坐等玄朗了,能不能出去,或者对方是什么人,至少他得试试。 从关到这里,除了每日的饭与水会准时送到,还没有人讲过一句话,不管母亲怎么骂怎么喊,不论他用什么样的语气询句,自始至终,就没有人回应过只字片语,就连那送饭的那只手,仿佛是属于聋哑人一般。 早在给了康氏两日之期时,池荣厚就将草堆挪到了门附近,趁着每日精神好的时候,仔细地研究着那扇门,思量着破门的方法。 他的靴筒夹层里藏着一把极短的匕首,细窄,短得不过指长,却是削铁如泥的好东西。他平素一直带在身上的,不知是藏得隐蔽,对方搜身时马虎大意忽略了,还是对方自恃地牢难出,根本就没有搜查。 他的手指掌心不止一遍地摸过这扇门,每一道缝隙都没有漏掉,这扇寸厚的木门,假设门外有守卫,他没把握在不惊动人的前提下将门破坏掉,但却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将门上的那扇小窗开得更多大一些,或许可以试着爬出去? 他不确定。 却总得一试。 牢里不知白昼与夜晚。 池荣厚不知道逃出这扇门后等待着他与康氏的是什么,却还是俯在康氏的耳边,小声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然后吃完饭后小心翼翼开始了行动。 一切都顺利得超乎想像。 他借助那把小匕首,居然带着康氏逃了出来。 外面居然没有守卫!空荡荡的走廊里,墙壁上的油灯,隔了老远才燃着一盏,豆大的光影飘忽摇曳,空暗的渗人。 池荣厚来不及多想,一手半扶着康氏,一手握着匕首,神色警惕地顺着台阶迅速往外走,地牢不是很大,一路上也没遇到半个人影,俩人几乎没用多少功夫就出了牢房。 居然是夜晚! 外面隐约是一座院子……池荣厚站在门边的阴影处,是个阴天,没有星星,他仔细辨认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企图找出一个更安全的方向……耳边隐约传来喊叫着…… 一阵脚步声突然象从地底上冒出来的似的,有人过来了! 池荣厚顾不得多想,拽着康氏闪在阴暗的角落里。 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杂乱的七嘴八舌: “混蛋!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来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老子哪知道?现在还有功夫废话?” “快!赶紧的,将人带走!” “顾不上外头了,快点!晚了来不及了!” “等下,门怎么开了!” 有救兵来了! 池荣厚下意识地就认定是玄朗的人到了,忙示意康氏不要出声,小心地一步步往外退去,却不想康氏脚底下一滑,软底的绣鞋踩在了枯枝上,脚掌心一痛,情不自禁地就唉呀了一声! “谁在那里?!” 齐刷刷几声爆喝! ++++++++(未完待续。) ps:谢谢春分mm的票票,又四张吔,多谢支持! 第二百九十七章 哀痛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蓝色的绸被,绣着湖蓝的绣球花。 池荣厚静静地躺在枕头上,脸色苍白,俊眉紧蹙,睡得极不安稳。 静悄悄的空气里混着淡淡的药膏与安神香的味道。 细微的脚步声,轻得如微风吹过树叶,然后是栾嬷嬷压得很低的嗓音:“姑娘,嬷嬷拿了些吃的过来……三少爷怎么样了?” “还没醒。” 荣娇软糯的声音:“春大夫说最快要明天早晨……” “那就好……春大夫医术高明,还有玄公子在,不会有事的,三少爷福大命,一定没有大碍的。嬷嬷守着,你先用些餐饭,可好?” 从三少爷救回来,姑娘得了信后,就亲自守在这里,茶饭不动。这样下去,可怎么成?三少爷没回来,姑娘跟着煎熬,本就吃不下睡不好,全凭一口气撑着,再这么熬下去,别三少爷没醒过来,姑娘倒先累病了。 “嬷嬷,我吃不下。” 荣娇小脸苦苦的,眼睛涩涩的,却没有眼泪流出来,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压抑。 “……那就喝点汤,好不好?” 温柔低缓的声音饱含着不容错失的宠溺。 是玄朗。 他的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响。 “你回来啦?” 荣娇起身,先前的兵荒马乱他一直都在,不过是还有一些要善后的事情需要他处理,才暂时离开去了前院书房一会儿。 栾嬷嬷也上前见礼,极有眼色地让人又拿了一副碗筷,“……沙参乌鸡汤,炖了两个时辰,姑娘,殿下也一直忙着没来及用餐……” …… 鸡汤似乎很烫,热气熏得荣娇的眼睛浮起一层蒙蒙的雾气,栾嬷嬷精心炖煮的汤,味道很鲜美。荣娇却有些食不知味,在玄朗的哄劝下勉强用了大半碗,却再也咽不下了。 “玄朗,我难受……” 待栾嬷嬷收拾了碗筷。端了托盘下去,荣娇眼底的那层雾气更浓了,却始终没有幻化成实质的液体。【ㄨ】 “嗯,” 玄朗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自己的膝头,仿佛她是易碎的宝物。将她的小脑袋按向自己的胸口,企图借自己的温暖消除她心底的不安与难过。 “娇娇,你还有我,要是难受,想哭就哭,乖……” 他的声音低柔的如春天时无波无澜的大海,充满着无边的温暖与抚慰。 谁也没想到会有那种意外发生。 康氏死了。 为荣厚挡的刀。 死在牢房的门前。 他们已经逃出了被囚的地牢,救援的人也已经进了庄子,马上就可以恢复自由,不幸却在最后的一刻上演。 那一刀是刺向池荣厚的。若是没有康氏……死的或许是荣厚——虽说不是刺向要害处,不会一刀毙命,但他本就受了内伤,再受刀伤,失死过多,凶吉也是难料的。 他的人还差一步赶到,最终却是伤了脚的康氏在危急一刻,挡在了荣厚的身前,因为身高的原因,那柄并未刺向池荣厚要害处的刀。却正中她的胸口,当场就没救了…… 康氏纵有万般的不是,她待荣厚却是慈母,能毫不犹豫替儿子挡刀。为儿子而死的,这样的母爱任何人都不能置疑! 可是,他的小楼呢? 知晓全部真相的玄朗为他的小楼心疼,康氏为救儿子而死,可对娇娇却是那般残忍! 她临死前拉着池荣厚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他受了这番无妄之灾。她所有的内疚与悔恨,居然没有一点是给荣娇的! 其心何等的冷酷无情! 所有的这一切,若没有她,又怎么会发生?可她直到临死前,居然还将所有的罪罚怪在荣娇身上!要池荣厚答应她从此远离池荣娇那个小丧门星! 她将所有的事情,甚至自己的死都迁怒到了荣娇的身上,却不想若没有她疯狂般的偏执、冷血,又怎么会有这桩自导自演的失踪案? 一个做母亲的,疯狂矛盾到这种程度,玄朗都不知应该如何评论其善恶了……能为儿子死,也能一次次送女儿死,同样是亲生的骨肉,这种扭曲的心理,极端莫名的爱恨,着实令人无语。 …… 有小小的抽泣声,细微的低低的,仿佛小猫般的**,胸口的布料传来湿热感,荣娇趴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脸膛,眼泪如开了闸的水渠,成串地滑落,泪珠尤如打在玄朗的心尖上,热热的,烫烫的。 “……三哥他,他会不会怨恨我?” 康氏死了,康氏临死前居然要三哥转告二哥,以后不允许再见她,要离她有多远就多远!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康氏她,该有多恨她,至死都视她如眼中钉,不除不快? 荣娇以为她早就不在意不在乎了,康氏之于她,早就是不能和平共处的陌生人,但在听到这一切时,她以为已成死灰的心,居然还是会痛的! 她做错了什么?哪里来得那么深的厌恶与仇恨,临死都不能释怀? 她以后,还怎么能坦然自若地面对三哥? 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何要让她背负? “不会的……” 玄朗轻轻的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低头轻吻着她的眉心:“不会的,你是他们最爱的妹妹,不会因此而变的,荣厚与荣勇都是明理的,更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何况还有他在,若是池荣勇与池荣厚真因康氏的死不能释怀,要脑子抽了怪罪到娇娇身上,他不介意让他俩知道他讲理的能力。 还有,挑起事端的五皇子,玄朗不打算放过他了。 原先他懒得真正计较,纯粹是给个教训的心理,原先想着池万林是幕后主使者之一,出演的是他的老婆儿子,虽然看在娇娇的份上,他不能不管池荣厚,但毕竟苦主是他们自家人,不轻不重教训一下就够了,谁让他们的出手令他的娇娇担忧了? 但闹得太大,把池万林也揪出来不太好,毕竟他还是娇娇的亲生父亲,真相大白,未必是娇娇与荣厚所愿,现在么…… 他不管了! 总之他的娇娇不能痛苦难过,谁让她难受了,他就要百倍的讨回! 康氏临死都还在诅咒他的娇娇,简直让玄朗不能忍! 阿金派回的手下,也是个没脑子的,回话的时候也不知道粉饰太平,早知道他会一字不漏的复述,早知道康氏是如此变态,他就不会叫上娇娇一起听,连换种委婉的说辞都来不及! 阿金也是,自己赶不回来,也不知道交代下属多点心眼,不看汇报时有没有其他人吗? 玄朗也生自己的气,没事干嘛要荣娇与自己一起在前院书房等信?反正已经派了稳妥人前往,既然不会有事,早点知道与晚点知道有何区别? 至于为了让她能早放心,带她去书房? 话都说在当面,让他瞒都无法瞒!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沉淀 “三哥,感觉如何?” “好多了。” 类似轻缓的对答,每天里都会有几次。 之后一阵短暂的无语相对。 池荣厚醒来已几日了,只是身体还太虚弱,勉强能下地走动几步。 春大夫说他虽然受了内伤又没及时医治,不过伤得不算很严重,他年轻底子好,英王府又不缺上好的药材,将养些日子就会没事的。 气氛沉默而微妙,亲近依旧,情谊依然,只是突然就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知所措,以及因那个不在了的人所产生的无形的局促。 哥哥还是那个好哥哥,妹妹也还是那个好妹妹,兄妹的感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只是一下子找不到了相处的节奏,哥哥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妹妹也不知道能对哥哥讲什么。 一个看上去是病体虚弱,不能多说话,另一个是着紧他病体,一心只想让他安神静养。 好象这样,问问身体情况,然后一个或躺着歇息或倚靠床头闭目养神,一个坐在床前,素手执策,静静的陪伴。 以往那些说不完笑不够的亲情互动,都被病体需要静养这个无懈可击的借口掩盖了起来。 …… 那天在池荣厚的病床前,荣娇在玄朗怀里默默地流了大半个下午的眼泪,只觉得将身体里的所有水分都转化成泪水流了出来,所有的与康氏有关的爱恨情仇,似乎也跟着一并消失。 她没想过要康氏死的,虽然在她与康氏之间,康氏这个做母亲的,除了是她生理上的母亲外。没有为她付过一丝一毫的母爱。甚至在她重生之初,她一度还想能有所改变的,是康氏的冷酷与无情,让她连伸出橄榄枝的机会都没有! 等荣娇明白修复关系是个不可能的奢望后,她就不再做无妄的期待,只想退守在安全的地方,不再为生母所伤。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偏偏事与愿违,树欲静而风不止,康氏三番五次地使手段。她也小小地做了反击。 这次的事情,对方是冲玄朗来的,而玄朗是因为她才与池家有了关系,换言之。若没有她,池府是不可能被人盯上的。就不会有这次绑票,不会有康氏的死。 玄朗没有告诉荣娇全部的实情,在荣娇的认知里,并不知道是池万林与康氏做了最关键的帮凶。原本的目标是她,阴差阳错之下,才会被康氏与池荣厚顶了缺儿。 可康氏却在这件事里。为了救池荣厚死了。 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纵使康氏算计过她千百次。却没有真正得逞过,她还活得好好的,但康氏却已经死了。 康氏对池荣厚的疼爱,荣娇知之最深。 康氏与她,淡薄如水,与三哥,却母子情深。 她几乎要鼓起全部的勇气才能面对池荣厚,满满的自责与愧疚,压得她丧失了开口讲话的能力。 或许三哥现在看到她,就会想起康氏,想起她的死因,她现在就是三哥心上的一根刺,不赶她走已是顾念情份,她若再不知趣,喋喋不休,或许他听到她的声音就会烦,就会无法忍受。 池荣厚却是另一种心情。 他的确无法若无其事如往日般面对荣娇,无法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继续做他的好哥哥。 悲痛、愧疚、悔恨、自责各种复杂难明的情绪纠结在一起,尤如在心里烧了一把大火,五内俱焚。 只好借着伤病,暂时做了鸵鸟。 只不过与荣娇想的不同,他的无法面对,原因是在康氏,却不是因为康氏之死。 他过不去的,是自己心里的坎儿。 池三少从来不是蠢笨之人,有些事他没有多想,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的父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怀疑自己最亲的人,甚至有时会下意识地忽略了昭然若揭的真相,只因为不相信自己的亲人会如此的不堪。 福林寺种种,地牢种种,康氏的言语字间,以池荣厚的聪明与透彻,事情的真相不难猜测,他万万没有想到,真相竟如此残酷。 那是亲生的女儿!是他的亲妹妹! 他整个人都懵了,虎毒不食子,父亲与母亲,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娇娇是个女孩儿,清白名声是何等的重要?就算玄朗再爱重她,不在乎这些,做父母的,能眼都不眨地将亲女儿推出去做诱饵做试探的筹码? 疯了!简直是疯了! 偏偏他竟没有立场指责,因为母亲是为他而死了! 纵然她有千错万错,母亲是为他挡刀,是为救他而死的! 纵然她死前还不知悔改,偏执地认定娇娇是克星,可他又怎么能忘了她满身是血,在自己怀中咽气的临终情形? 池荣厚觉得自己要疯了……甚至陷入了思维的怪圈,他想,若是他争气些警觉些,阻止了母亲的福林寺之行,或者他不心存天真,以为母亲总有接受妹妹的可能,硬要改变她俩的关系,泾渭分明老不相往来,也好过如今的阴阳两处生死相隔。 他想,若是他在福林寺不喝母亲泡的那杯茶,若是他看到母亲被挟持时能不过于自负,又首鼠两端畏首畏尾,想凭一己之力脱困,若能及时出声喝问呼救,惊动了寺里的其它人,事情会不会就不能继续发展? 甚至,若是他能躲开刺来的刀,不需要母亲以命来换,也不会是眼下这般难受的局面…… 他想跟妹妹道歉,想对妹妹坦承自己的过失,眼前却总会浮现出母亲浑身是血的模样,咬牙切齿的要自己答应从此远离荣娇…… 池荣厚就这样将自己架在了火上烤,油里炸,似乎没有什么能救赎。 他无言,荣娇也无语,兄妹二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却又透着微妙的默契,看得玄朗暗中叹气,虽然心疼荣娇,对池荣厚也有一份怜惜,索性不去干涉,给些时间与空间,让他们兄妹整理心情。 这场风波,开始就是秘而不宣的,除了少数的知情人外,外界并不知晓。 池夫人康氏的去世令人些许的意外,亦在情理之中,毕竟她都足不出户养了大半年的病,秋日主杀,换季时节最难将养,一个不慎,病重不愈,也是符合常理的。 因有婆母在世,康氏的丧事办得较为低调。池二少荣勇远在边境,军务在身,未能回来奔丧。 出殡当日扶灵柩的是池大少爷与池三少爷。人生三大惨事,莫过于少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占了三惨之一的池万林,在康氏丧事之后就病倒了,没几日就上书告退病养。 与池副尚书的告病相比,众人更关注的是英王的婚事能否如期举行—— 池夫人康氏病逝,英王未婚妻池大小姐丧母,是要按礼依旧例守孝三年,还是会趁热孝在身,即刻完婚?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不缓 为康氏守孝三年? 玄朗表示不可能! 康氏已死,死者为大,他不会再追究,若要为此再拖三年,想都不要想! 娇娇头上还悬着把随时都能落下的剑呢!他不可能为康氏耽误大事。 早在池荣厚甫一救出,还在昏迷不醒之时,他就已紧急传书给了百草城的池荣勇,在他眼里,池二少是更靠谱更明理的,话语权更大,对荣厚与荣娇的影响更重要,况且出了这样的事,池二少有必要在第一时间内了解全部的实情。 听到康氏死了的时候,玄朗也有片刻的意外,康氏再不好,是池家兄弟的亲娘,何况她这个亲娘,只是对荣娇不好,对那俩兄弟,可是十足的亲娘! 为了孩子能舍生忘死,这是护犊子护到不要命呐……现在她死了,再多的不是也随之烟消云散,剩下的全是好了! 虽然是亲娘要害妹妹,但现在是妹妹好端端的,亲娘却死了! 这笔亲情账,怎么算得清? 情何以堪?! 玄朗自问识遍人心,也无法确切地把握池家兄弟的心理,在他眼里,康氏是微不足道的外人,是生养了娇娇却数次欲致娇娇于死地的恶毒亲娘,若池家兄弟真要听从他娘的临死遗言,弃了娇娇,做个大孝子,那也没什么! 在他看来,没有哥哥,他能把娇娇照顾得更好,女孩子嘛,嫁了人,夫君就是最亲的,哥哥神马的,都要靠边站! 不过,显然娇娇不是这样想的,若康氏的死成了横亘在她与哥哥们之间的钉子,就算有他陪伴,估计她这辈子也不能真正开颜了! 还有。他的婚期绝对不能延后,三年?不可能!提前还差不多! 热孝十天内可以成亲…… 嗯,玄朗都安排好了,一边派人去池府帮忙料理丧事。一边加快成亲事宜的准备,那边康氏入土为安,这厢他就要迎娶新娘。 池二哥一如既往的给力,回信寥寥几语,意思有二。一娇娇是无辜的,娇娇永远是他们的好妹妹,二,即刻成亲,尽早不尽晚。 玄朗拿着信就去找池荣厚了——知道他死了亲娘又没脸见妹妹,心情不好,给他时间,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有个一两日的缓冲期就够了,哪里还真要沉溺在伤痛里不准备出来啦? 玄朗亲自出马。一番推心置腹,自然卓有成效,至于心底的伤痛要多久能消除,这个玄朗不管,他不能不让人家思念自己的亲娘,只要池荣厚与荣娇的相处恢复自然正常就好。 池荣厚在荣娇面前的无言,不是怨恨,而是愧疚太深,加上康氏的死,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是好。经过玄朗的一番开解,心里的坚冰巨石稍微松动了几分——本就不是娇娇的错啊,自始至终。她都是无辜不断受伤害的那一个。 …… “三哥,身体怎么样?” 荣娇每天早中晚来三次,每次都是这样的问候。 “很好!很快就没事了。” 池荣厚微微的笑,这些天第一次露出笑容,尽管那笑容极浅极淡,如燕子的尾剪划过水面。 “春大夫说我恢复得很快……放心。三哥一定会快点好了,还要背你上花轿呢!” 热孝里成亲的事情,玄朗与她商量过,玄朗想将亲事订在热孝十日的最后一天,亦即五日后。 不过,荣娇还没答应他。只说要再想想。 “因为她想从两位哥哥的嘴里都听到同意。她想她的亲事能得到哥哥们真心的祝愿” …… 池荣厚想起玄朗所说的话,不由心里再次酸楚起来,险些落下泪来——这个傻丫头啊! “什么?三哥你……” 荣娇仿佛被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如惊慌懵懂的小鹿般,三哥,他,他原谅她了? “我什么?你真当三哥是纸糊的?这点小伤养了这么多天,还背不动你?” 池荣厚一脸的嫌弃,眼底却泛着淡淡的水光:“玄朗会不会照顾人啊?还是英王府的食材不好?有栾嬷嬷跟着,你怎么还瘦成一把骨头了?再不趁着这几天多吃点长点肉,背你都嫌咯得慌!” “谁家的新娘子瘦得象竹杆似的,成亲要的是喜气又不是仙气……虽说大眼睛好看,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若脸上只剩眼睛,那叫吓人……” 池三少向来有本事把人损得体无完肤,却还能令人又气又笑,无法真正动怒。 “三哥!” 荣娇开始哭,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象只被遗弃又被找回的小宠物,满是委屈与依恋。 池荣厚的心就象泡在了糯米酒中,酸酸甜甜的,绵软成海。 “娇娇……对不起。” 玄朗说得对,娇娇是最无辜的受害者,他没有权利更不能让自己的愧疚成为对她的进一步伤害。 他失去了亲娘,不能再失去妹妹。 欠娘亲的,不能让娇娇来还。 玄朗说得对,他愿意做孝子,他想结庐坟前都是他与娘之间的情份,与他和娇娇之间,没有冲突。 错了的就是错了,不能因为死亡就抹煞了对错,更不能将将对错转嫁到别处,以死者为大的名义伤害无辜的那一个。 娇娇被自己的亲生父母任意地牺牲,难道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要因为她没有被成功牺牲而迁怒于她? 玄朗的问题,却刀子,剜着他的心,其实不是的,他不是要迁怒怪罪娇娇,他只是面对娇娇,就会想起娘满身是血躺在自己怀里,要他答应以后要远离荣娇的遗言,他当时没有违心应下,生生看着为救自己而死的亲娘,死不瞑目…… 其实玄朗不知道,他不是在迁怒妹妹,也不是在怨恨娘,他只是自责悔恨,愧疚得无法面对发生的一切。 “三哥,不要说,不是你的错……” 荣娇紧紧拽着他的袖子,泪水如小河般淌过白晰的脸颊,这不是三哥的错,她不要三哥夹在康氏的死与她的无辜之间,在孝道亲情与道义间倍受谴责,痛苦煎熬,难道三哥就不是无辜的受伤害的那一个吗? 他的心,会更痛。 因为在乎,因为他失去的是最亲最疼的亲娘! 因为在乎,他不能舍弃了妹妹,为此,要违背母亲的临终遗言……还是为了救他而死的母亲……他的苦与痛,又有谁来理解与成全? +++++++++(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甜暖 玄朗进屋时,荣娇正坐在窗前的暖榻上做针线,西斜的明丽光线温柔地笼罩在她的肩头发顶,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暖暖又愉悦的光晕。 玄朗的眼底就泛起层层细碎的笑意,尤如小鱼游过清潭。 这是释怀了? 虽然他不知今日她兄妹二人对话的详细内容,却知道娇娇大哭了一顿,池三少掉没掉泪不知道,反正也红着眼睛。 中午两兄妹一起用的餐,栾嬷嬷一手包办的饭菜,近日无心饮食见饭不动筷子的俩人,都胃口大开,主动加了半碗饭。 玄朗听了会心的笑了笑,池荣厚果然不负他所望,绝非等闲之辈。他能与娇娇说开了,恢复正常相处,至少表明他对娇娇是无芥蒂的,至于他自己心中的重负,随着时光流转,总有放下的那一天…… 即使放不下也没关系,没有人能忘记自己的母亲,对池荣厚而言,康氏在外人眼中,是非对错,是好是坏,并不重要。 不是他不明是非不辨对错,因为这个世界上康氏对不起的人或许很多,但这些人里面,绝对没有他。对他,康氏做到了母爱的极致,无需置疑。 即便娇娇是恨她的,他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娇娇有她恨的理由,他理解也能接受。 但这不妨碍他的思念与追忆,康氏之于他,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没有例外。他不会因为母亲做错了事情,就为此改观。 说来,最难过的背负最沉重的,是他才对。 康氏死了,人死如灯灭,好与坏,爱与恨都归于尘土; 娇娇若怨恨,有她必然的理由,若抛下过往,宽恕一切。是她心好; 荣勇不是当事人,亦不曾目睹亲历康氏的死,所受刺激终归要轻一些,身在战场。见惯生死……况且他对康氏与娇娇的关系,所抱观点与荣厚不同,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就是最好的情形。 他早就知道症结不在荣娇身上。源头是池万林,即便荣娇真如康氏所期待那样的消失,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最爱的妹妹与最疼他的娘,所以,池荣厚才是最难过的那个。 “在做什么?” 玄朗迈步走过去,在荣娇的身侧坐下。 “你回来了?!” 他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荣娇被吓了一跳,慌张迅速地将手中的针线活塞到了一旁的靠垫下,面色微红,带着小小的羞涩,没话找话:“今天回来得早些……” 比平常要早。不然她早就将东西收了起来,不会被他看到了。 “忙完了,想回来看看你。” 玄朗盯着她粉嫩小脸上的一抹红晕,柔声道。心里却暗自猜测她这般如受惊的小兔子是何原因? 荣娇的脸就更红了,什么想呀看的!被人家听到多不好意思!还没成亲呢!……忍不住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在羞意的映衬下,那些许的指责软绵绵的,毫无力度,反倒是眸光潋滟,格外勾人心魄。 玄朗不由看得心旌荡漾,指节修长的大手就自作主张地跑到了荣娇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柔嫩的肌肤,声音带着一丝低哑:“在忙什么……干坏事了?” “谁,谁干坏事了?” 荣娇有点心虚气短,明明自己也没干什么。却生生被他问得好象真有点什么似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撇下一边的软垫……应该看不到吧? “没有?” 她的那点小动作怎可能瞒过玄朗的火眼金晴……软垫下的……她刚才是把手里的东西塞垫子下了……好象是白色的衣料?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这个,有什么好藏着掖着,还害羞的? 不会是…… 玄朗的心头猛然闪过一种可能,嘴角的笑意愈发地深了。 “这是什么?” 等荣娇意识过来,他已伸手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垫子拿开,将荣娇之前盖在下面的那片衣料状的东西拿在了手里。 “你,你!” 荣娇伸手去抢:“不准看!还给我!” 都怪嬷嬷!非说给玄朗做的衣服要里外全套的,外袍中衣什么的,她早几日已经做完了,只剩下衾裤还差了一点没缝完,出了三哥与康氏的事,她没心情做就放下了,好不容易今天与三哥说开了,嬷嬷就催着她快点弄完…… “姑娘您可不能再拖延了,过两天就成亲了,玄公子还等着穿呢……” 嬷嬷一遍遍的催。虽然她觉得玄朗又不是没别的衣服,就等着穿这套,可嬷嬷又说,这是规矩,成亲的次日夫君穿上全套的新衣,会夫妻和美,白头偕老。 好吧,虽然她不是很信这个,她与玄朗之间靠的可不是几件衣服,不过,既然有这种讲法,总不能不当回事。 就想着趁他不在时,赶紧缝上几针,把衣服做完,谁知他今日回来的却比平常都早…… 若是平常的衣服则罢,这是衾裤呀……做好了送出去就罢了,做的时候被看到……荣娇觉得很不好意。 “这是,给我的?” 那是一条还没完工的男款的衾裤,用的是细软的上等淞江白棉布,他最喜欢的里衣布料……玄朗的心就漏跳了半拍,他的女孩儿在偷偷地给他做衾衣! 意识到这一点,饶是素来沉稳自若的他,也禁不住心头浮起浓浓的暖意,还有着丝丝缕缕的微妙暧昧。 “嬷嬷说这是规矩。” 他的手抚摸在脸上的触感清晰而心动,荣娇脸红得象朝霞,佯装镇定,抬头飞快的睃了他一眼,尽量使自己的口吻平静自然。 “哦……是规矩呀……” 玄朗的大手摩挲着,柔滑细腻的肌肤令他爱不释手,头微低了下来,俊脸几乎要贴到荣娇的脸上,说话间鼻息相闻:“那你还偷偷的,嗯?” “谁,谁偷偷的了?” 他靠得太近,荣娇只觉得自己鼻间全是他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清新而温暖,仿佛整个人都晒着太阳,浸泡在竹香翠泉中。 “不是偷偷的么?” 玄朗笑,如春风拂过春水,温软宠溺,幽深的长眸里满满的柔情蜜意,浓得化不开,“鬼鬼祟祟的,藏什么?” 看她高兴了,他的心情也好得不得了,这些天她的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看得他心情也晴朗不起来,心疼担心,还不能做过多的开解,只能在恰当的时候,见缝插针地宽慰几句,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不是解铃的,她三哥池荣厚才是。 玄朗心疼的同时,还有一丝隐潜的嫉妒,亲兄妹感情太好,也让人伤心呐……眼睁睁着着她被她三哥的情绪所左右,感觉着实不好! 偏偏自己的情绪又全凭她作主,她不好,他自然也好不了,现在池荣厚总算做了件好事! 看在娇娇有心情给他做衾裤的份上,以后,三舅兄的事情,他就更上心些好了。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人生一笑而过亲的票票,多谢支持……唔,最近实在是忙,欠寻找于晴亲的打赏加更还是没时间还呢,抱歉抱歉! 第三百零一章 婚事 很多年后,提起英王成亲,都城人还保留着十足的震撼。 英王的那场婚礼,算不得空前绝后,礼部依亲王成亲例所行,并无违例之处。 十里红妆,满城披彩。 但英王对迎娶池家大姐的诚意与用心,所有长眼睛的带耳朵的,都看得到听得见,因为,同样的依惯例,不违制,英王却在细节处体现得十足。 明明是热孝中成亲,明明赶着这种日子成亲,总有不够郑重之嫌,大家碍着英王的威严,明面上没人敢议论,私底下传什么的都有。 本来么,池大姐就是个病秧子,爹不喜娘不疼的,不得长辈待见,婚前就住进英王府了,这会儿又死了亲娘,在孝期内成亲,她又不是年纪大等不得,还没及笄呢,就迫不及待的要嫁?三年都等不得? 无非是怕夜长梦多,好不容易才攀上英王的高枝…… 难听的话各种不重样,诸如不孝之类的都在私底下传得很开心,各种不服么,战神英王,谪仙般的人物,什么样的仙女娶不得?生生让貌不扬名不显的池家病秧子给占去了! 简直是月老喝醉了酒看花了眼,乱鸳鸯谱! 八卦谣言是最好的消遣,别还是英王这般打眼的人物? 荣娇深居府中,也没有拿这种事去烦她的心,玄朗却听了个真切,心生不爽,他的楼娇娇儿,值得天下最好的。却因为乱七八糟的事被人非议! 他的楼,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自然不会任人道,什么谣言止于智者,他会用他的维护行动让那些三道四的人,把嘴巴闭上。 这一桩热孝中的婚礼,其别致与用心,可谓空前绝后,每一项都完美得令人震撼,无懈可击。 英王府在筹备婚礼时。毫不回避池府刚遭遇的丧事。在大片喜庆的红中,洒脱无顾忌地装着白色,坦荡又自然,与素常的红色泛滥的拜堂成亲相比。英王府以红白两色装的婚事。洋洋洒洒仙气十足。与英王素常的形象一脉相承,喜庆3↗3↗3↗3↗,&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中透着圣洁,庄重交织着纯净。 披红挂彩与素白裹锦。居然可以同时出现,喜与丧,竟然能完美契合! 果然是英王啊! 哪家热孝成亲,不自觉低了半口气?仿佛喜事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太过热闹了,就对不起先逝的人,于是尽可能地回避,尽可能地低调,再好的天作之合,在热孝中成亲,亦不能不敢高调行事,肆意地渲泻喜气,没有了披红挂彩,嫁的娶的都无成亲的喜悦,似乎只有这样了,才对得起仙去的人,才符合热孝中成亲的基调。 好象只有沾染着沉闷的丧气,将喜事办得象丧事似的,才不至于背上不孝的名声。 可英王不,英王的婚礼,等量的白与红,是凡俗烟火的喜悦与超凡脱俗的飘逸共存,一如神仙眷侣的岁月静好。 热热闹闹的红,清雅素淡的白,贯穿于整个婚礼,张扬的喜气中透着高贵与雅致,带来人间烟火的暖,与如仙般的圣洁。 下聘时,聘礼所用的大雁是英王亲自猎取的,取的是雁中精品之雪玉雁,通体洁白无暇不,更有上佳寓意。 孤雁本就不独活,雪玉雁更是将此演译至绝然——传闻雪玉雁永远是成双成对出现的,同生共死,不会有单独的一只成年雪玉雁独活。 单是这传中的雪玉雁就令人大开眼界,何况还有排成长龙的一百六十台聘礼,金银玉器,样样价值连城。 成亲当日,迎亲的队伍一色儿的雪龙马,从头至尾,毛色油亮洁白,披挂着大红的彩绸,看呆了两旁观礼的人。 明明已是金秋,不是百花齐放的季节,英王府与池府,红毯铺地,处处是花的海洋,红白两色的精致绢花,大片的云纱与雪缎,白的如雪如云,红的如火似荼,白的高洁,红的热烈,错落有致,共同营造出如梦如幻的曼妙仙境。 金玉堂前,红绸高挂,白玉盏白玉盘,白瓷碗配白玉筷,大红的纱蔓大红洒金的座椅,银烛燃大红烛,白玉高花斛中插大红的缠枝莲。 新娘身着凤冠霞帔,披虹裳霞帔步摇冠, 钿璎累累佩珊珊,尽显亲王妃尊贵。那条与众不同的霞帔,非彩虹色,而是透明的红色云纱为底,银线镶穿东珠而成,颗颗莲子米大的东珠,散发着莹莹的银光,润泽高雅。 百花裥裙下,大红绣鞋的端缝着鸽蛋大的东珠,行走间微光莹动,暗香浮游,一抹圣洁满身喜庆,一如心中漫溢的幸福与最真切的怀念。 就连新郎与新娘手中所牵的红绸喜花,细看上面缀着颗颗如星星般的银白珍珠。 红与白,喜与丧,低调与奢华,内敛与张扬,矛盾的两端,却在鬼神莫测的演译下,呈现出妙致的完美。 观礼的宾客,除了张大嘴巴惊叹外,还是张大嘴巴惊叹,心中的震撼已词穷至无语,只能一声叹息:果然是英王…… 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英王,需要仰慕无法企及的英王! 英王之于大夏,是传,之于大夏的不同阶层,是不同的传。 对普通民众而言,他是先皇幼子,少年战神,尊贵亲王,对他,是最简单直白的崇拜与敬仰,是不可逾越的高山; 对于知晓更多的朝野军中士大夫而论,其推崇的理由就更复杂多样,高深莫测缥缈如仙的英王,可不仅仅是会打仗。 他慧极尽妖,智出不穷,是在渊的潜龙,随时有能力一飞冲天,若不是性子使然,大夏的朝局如何,甚难定论。 一场婚礼,无与伦比卓尔不群,堵住了天下人悠悠众口,彰显了英王对王妃的绵绵情意与无比看重,改写了英王妃不孝的传言,树立了英王妃的新形象。 毕竟时人多忌讳,亲事见丧总觉得兆头不好,还从未有人敢在自己成亲当日,让白与红并存,大张旗鼓地缅怀逝去的亲人,英王与王妃此举,可谓震撼。 谁还敢池大姐英王妃不孝? 拜堂成亲,一生只此一次,都不忘生母,敢拿终生幸福去赌,还人家不孝?换做你,换做你家,敢么?! 旁人尚且如此,不消亲眼目睹身在其中的池荣厚了,看着这一幕幕,心中的情感涌动成惊涛骇浪,看看玄朗与妹妹,再想想娘亲的所作所为,除了感动的无动自容外,就只有不好意思流出的眼泪了。 对上三哥那欲言又止的复杂目光,荣娇倒是颇不好意思,等到玄朗回来后,偎在他怀里不禁将自己对三哥的愧疚讲了出来。 所有的人包括池荣厚与栾嬷嬷在内,都以为她们的婚礼上不忌讳的大量用白色,是王妃对生母池夫人康氏的缅怀,其实不是。 真实的原因,只有玄朗与荣娇两人知道。 这场婚礼,是玄朗为荣娇特别准备的,只是若没有康氏的死,那些所有的白色元素,会只呈现在荣娇的面前,而不是公之于众。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甜蜜 《西柔国志》记载:西柔皇族楼氏,出自西域戎族,戎人尚白,谓之圣洁,举凡重要节庆,非白不可。△頂點小說, 在西柔,白色是婚礼上最不可缺的,不论嫁娶的两方,都会用白色装饰。新人的喜服亦是以白色为主,镶五彩的宽边,新娘缨络垂旒,全身戴满七彩的宝石与珠串。 对玄朗而言,他娶的是他的小楼,不单是池家的大小姐。不单是池家兄弟的妹妹。 给小楼一个最理想的婚礼,是他应该做的。也真心想要做的。 “诶,和你说话呢……” 荣娇见他只顾把玩着她的手指,仿佛是难得一见的宝物,着迷般的抚摸个遍不说,还放在嘴里逐一亲着,蜻蜓点水般亲完了还不算,又将笋尖似的指头含在嘴里吮吸轻咬着,指尖被他湿热的唇包裹着,能清晰得感觉到他舌的柔韧与牙齿的坚硬。 “别闹,痒……” 一阵阵酥痒自指尖传至全身,荣娇被他咬得心跳加速,全身都不得劲。 温香娇玉在怀,女孩儿娇软糯甜的声线,尾音轻轻上扬,满满的撒娇的意味,玄朗的心就如春天里的秋千,悠悠地荡了起来。 眼前的小手,细白柔软,指尖如玉,淡粉色的指甲修剪地干干净净,就如同她整个人一样,纯美、净雅,清透。 “说什么?” 他的心思明显不在池荣厚的身上,娘子娶回家了。舅兄可以靠后站站了,何况这舅兄的年纪还小了他一大截? 愿意误解就误解吧,本来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小楼娇娇儿,不是为了讨池荣厚欢心的。 “跟三哥解释嘛,你干嘛老咬我……” 荣娇抱怨,他怎么这么喜欢动手动脚的?私下里几乎把她当成了孩子,不是抱在怀里就是抱在膝上,要么就是亲手亲耳朵的。 “不会解释……” 听她娇滴滴的发嗔,玄朗只觉一股热流直奔下方,全身的骨头都软了。本来软着的地方却硬了。 真想……真想拆吃入腹…… 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低头,捧起怀中娇妻的脸,薄唇盖上,将那粉嫩嫩的樱桃小口整个含盖住。温柔缱绻的长吻…… 灼热的温度从两紧贴的双唇处传来。接着流淌到四肢百骸。直直窜入心脏,整个人似乎也燥热了起来,荣娇的双臂情不自禁地环上玄朗的脖颈。悄然闭上大大的杏眸,如扇般的睫毛在白晰的脸颊绘出优美的弧线。 沉迷于亲吻中的玄朗俊脸微红,温柔得不可思议,一手抚在她的后脑,将她的头向上托起,一手搂紧了她的腰,用力将软软的小身子更紧的搂向自己,他的身子贴紧着她,感受着她柔软起伏的曲线。 尽管隔着衣料,可她的每一寸曲线却都柔滑地与他贴合在一起,情到深处,他情不自禁地沿着她的玲珑恣意厮磨。 “唔……”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彼此,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在荣娇已软化成一汪春水时,玄朗终于放开了她的唇,却没有远离,几乎零距离地停留在她的嘴边,若有若无的轻触,反复的轻啄…… 他急促地呼吸声,热烫的鼻息喷在荣娇的脸上,隔着不厚的衣料,她感受得到他跳乱了的心,还有,下腹某处的硬…… “小楼,娇娇儿……” 自从与她表白后,欲火焚身的滋味,玄朗已经不是第一次品尝,他以为那些硬疼并快乐的日子等成亲就过去了,到时候就算不能圆房,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总归能纡解吧? 没想到,搂了抱了亲了吻了之后,这把火会烧得愈猛,硬疼得难耐,成亲这两日,冲过几次凉水澡他都记不清了。 每次看到她,就忍不住心痒难耐看,那种想要靠近想要亲近的**,前所未有的强烈,她对他,似乎有一种本能的吸引,以前没成亲,为了她的名声计,他还忍得了,自拜堂后,心里关着的猛兽似被开闸放出笼,哪里还能忍? “你……” 他抱得好紧,荣娇轻轻动了动。 “嘶!别动!” 本来就要着了火,她还敢乱动?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玄朗急促的出声阻止,低喝中似乎透着丝难耐的粗暴,荣娇一时有点发呆,他居然吼她?! 玄朗从来都是温和的,每次对她讲话行事,即便是霸道地为她做主张时,也是温雅的,何时这般过? 哼!刚刚还与她亲热,现在还搂着她,他的怀抱温暖地令人贪恋,他居然就……荣娇突然就觉得委屈,墨玉般的大眼睛沁出了一层蒙蒙的雾气:“你凶我?” 玄朗直勾勾盯着她嫣红的小脸,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亲吻引发的迷乱,掺杂着半真半假的嗔怒与委屈,玄朗的呼吸立刻又粗乱了许多,某处硬得紧疼……他引以为傲的自制自控,只需她一个眼神,就完全崩溃瓦解,何况还是现在的情形? 她就这么靠在他怀里,被他抱着,被他疼爱着,吐气如兰,他的手指所到之处都是柔软又滑腻的触感,感觉得到她在他的爱抚下微颤,睫毛不停的轻搧,又小又翘的鼻子因呼吸微微动着,明明是羞软的,却又带着一丝恼意,娇嫩而脆弱…… 玄朗的心中一阵阵悸动,哑声道:“没吼,乖……” 眸色骤然加深,再次结结实实地含住她的双唇,搂着她的腰使劲往自己怀里贴,同时忍不住难耐地蹭了一下又一下。 她还小……她还太小…… 身体自发的贴过去,本能地磨蹭着,有心想让她的小手帮自己揉揉,却又怕进展太快,吓着她,玄朗的额头冒出一层薄汗,吻得愈发深,唇舌用力,卷着她的丁香小舌,吮吸纠缠,不断地深入,两手攥着她的细腰,用力往自己身上嵌…… 荣娇乖乖任他抱着,清晰地感觉到他硬了的某处在自己身上蹭着,荣娇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两世为人,虽然没真正接触过男人,却也知晓些,加之这一世又看了不少的医书,对于男女间的事,也略知一二……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她的脸就象着火似的,红得要滴下血来,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是好,只好乖巧无措地任他作为。 他后悔了! 他不应该答应不圆房的! 他要反悔! 他可以先圆房不要孩子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新悔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玄朗以为,象后悔违诺这类的词,永远不会与自己扯上关系。 特别是后者,予他而言,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既是许诺,自然是要践言到底的,中途违之,非大丈夫之所为。 至于后悔这种情绪,在他以往的人生里,也从未出现过,他素来镇定自若,运筹帷幄,深思熟虑后掌控全局,瞻前顾后犹豫不绝,决定之后又欲悔之,这绝对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可是自从遇上他的小楼娇娇儿后,他就发现,以往那些与他不沾边的词汇字眼,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他的身上,因为心尖上的这个小人儿,他已然走下高冷寂寞的云端,成为红尘俗世里陷入爱河的男人。 为她喜为她忧,为她失落为她狂,心绪全系于她一身,所有的心神与情绪皆由她掌控,她笑他喜,她落泪他心疼,冰与火,温柔与狂野,皆在她的一念之间。 娇妻在怀,美味在前,却不能动箸,这种甜蜜的煎熬,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其美妙与折磨,亦出乎了他的意料。 成亲不圆房,早在成亲前就讲好的。 不消说在外人眼中,康氏是娇娇的母亲,就是没有康氏的这一茬子事,按照当初定好的婚期成亲,他也不能与荣娇圆房的。 这是他答应池荣厚的。 想到这一点,玄朗就暗自咬牙。 这个池小三!真是与他不对盘! 早些刚说要成亲时,他游学回来,就巴巴地跑到自己眼前,要他答应不动娇娇,什么他妹妹年纪小身子骨还没长开,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他自己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懂什么呀? 娇娇以前还说他最崇拜英王,哪里有表现出来?在他还是玄朗他不知晓身份内情时,就各种不顺眼。请他吃顿饭,也要处处显摆他与小楼关系亲近;待知晓后,也就起初有那么一丢丢的震惊与敬畏,然后很快就顺杆而上。迅速进入舅兄角色了。 虽然每次相处,他的内心并未象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坦然,不过,即便是色厉内荏摆出的架子,他毕竟身份上占优势。总归是娇娇的哥哥。 妹控伤不起啊…… 还不如荣勇呢,至少懂他,理解身为男人娶了自己心上人后的需求,人家是暗示,标准也低——娇娇年纪小,不能早孕。 瞧,多理解体谅! 言则,只要他避孕工作到位,圆房是可以的。【ㄨ】 倒是池荣厚少不更事,对男女情事知之甚少。又好自以为是。 池三少还不知道,新晋妹夫心底憋着股对他的郁火。 账都一笔笔记着呢。 先有康氏利用他邀荣娇还愿之事;接着是他二人的失踪,荣娇没少担心;再来是康氏与他一死一伤,害得荣娇耿耿于怀,怕从此兄妹缘尽;然后他还给娇娇甩了几天脸色看……额,虽然也算不得甩脸子,只是他心里有坎过不去…… 不过,这是他的事情,却因此影响了娇娇的情绪,事涉小楼娇妻。玄朗的心情怎么爽得起来? 所以理解归理解,拿着池荣勇的信师出有明的去教训他,美其名曰开导,也是有的。 按着玄朗的打算。康氏毕竟是从池府发丧的,他虽不忌讳生死,却不愿在自己的亲事上沾染这种晦气,若康氏对荣娇好也罢,几次差点害死他的新娘,临了。还要在婚事上设个绊子,尊贵的英王殿下明着不说,心里却是颇有不悦。 加之看池万林与池荣兴不顺眼,愈发不愿让荣娇从池府嫁出,池府有什么好的,对娇娇而言,全是辛酸血泪,这样的娘家,不要也罢。 虽依礼不好从英王府直接发嫁,但他在城里的房产不少,也挑着合意的布置了,打算从此做为荣娇的临时落角脚,婚前在此往一晚,从此处发嫁。 结果池荣厚无论如何不能答应,态度从软至硬,始终不脱口。这件事,荣娇不能不站在他一边,理解他嫁妹的心理,自然不会逆了他的意思,伤了他的心。 为这,玄朗还小小地醋了一把,对于始作甬者的池三哥自然有意见。 玄朗深思熟虑之后,表示自己要根据实际情况,将原先承诺之事做些许的微调,至于这种调整……嗯,这是他们俩夫妻的闺房之事,就没必要让外人知晓了,特别是还没成亲的舅哥,就更没必要知道了。 他决定了,先把娇娇儿前些日子瘦下去的身子再养胖些,等她调理好了,他,他就……品尝美味! 一想到要不了多久,他现在隐忍难耐欲火焚身的日子就会结束,忍不住低头再次将怀中娇妻亲吻得潋滟迷离,媚眼如丝。 他的种种纠结与快乐的苦恼以及未来的决定,荣娇并不知晓。 她正沉醉于新婚的甜蜜喜悦中,虽然她与玄朗的关系一直很好很亲近,又在之前就住进了英王府,但拜堂成亲,准夫妻成为真夫妻后的感觉,还是与之前迥然不同。 她仿佛一尾欢快的鱼,一只自在的鸟儿,在玄朗为她打造的天地里畅快的游动,自由的飞翔,每日学着管家,依着自己的心意,照料他的饮食起居,一点点完全介入他的生活,看他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于她打理,那感觉,甚是微妙而美丽。 两个人在一起,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做什么都是快乐甜蜜的,甚至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拥抱在一起,心里的幸福也会满满的溢出来,连空气都透着甜意。 明明是萧瑟寂寞的秋季,却象是身处在春暖花开的缤纷中。 英王府里新婚夫妻你侬我侬柔情蜜意,朝野上下却一片风起云涌。 之前池荣厚母子被绑架,幕后人提出重审白乘风一案,玄朗入宫不避讳此事,而嘉帝亦想借他的手先在皇子们中洗一次牌,于是在玄朗的推波助澜之下,在嘉帝的默许授意下,白乘风一案重审。 玄朗只是在嘉帝面前起了头,之后就以新婚为因,不予理会,反正他自有渠道得知每日案情的进展,拨出萝卜带出泥,每天都有人洗清脱罪,亦不断挖出新人,一时人人自危,唯恐被波及。 待到重审结案,极少数看过报告的以及经手审理的,才知道原东宫詹事的白乘风,除了先东宫太子外,竟然疑似另有主子! 所谓疑似,非是证据不足,实乃不敢轻易结论,只得连同一干证据,直达天庭,是疑似还是确认,自有龙椅上的那位来定夺。 据说鲜少发脾气的嘉帝大怒,甩了奏折,大失风度,急宣五皇子入宫。 接着帝发秘旨,将五皇子贬为庶民,着令即日出京前往皇陵守陵,其生母也降了阶,直打冷宫。 这桩皇家秘事爆出,替换了坊间英王大婚的余热,一跃成为大梁城最新八卦热点。 至于落马的五皇子是否知晓是因他之故,玄朗表示完全不在意,他更关心的是在他与栾嬷嬷的努力用心下,何时能把自己的小娇妻喂胖,何时能吃进嘴里。 玄朗惦记美味时,荣娇也在惦记着另一桩要事……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奇想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成了亲,自己的银子是自己的,夫君给的银子是自己的,夫君的银子可是自己的——荣娇以前没有这种觉悟,在玄朗反复强调的潜移默化中,已然开始形成这种认知。 暂时还做不到将夫君的银子归为自己所有,但对于夫君给的,就是自己的这点,她是深以为然的。 比如嫁妆是自己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虽然这嫁妆也是夫君一手准备的。 经过英王殿下大手笔的聘娶,荣娇偶尔起意,清点自己的小金库才发现,原来她现在已坐拥宝山,私房钱多得数不清! 自己的银子,当然要花出去,要拿去再生银子! 荣娇满脑门子的生意经,之前是囿于手里本金有限,又不想随便拿着玄朗给的票号信物去取钱,虽说玄朗所谓的借,与给没有区别,但那时大家好归好,总归不能完全花得心安理得。 现在就不同了,是自己的! 荣娇憋在屋子里,写写画画涂涂改改了一整天,捣鼓出一份生财计划。 傍晚等玄朗回来后,荣娇帮他换了衣裳上了茶后,装作漫不经心,实际暗藏着得意,拿给他看。 “……给提提意见?” “什么好东西?” 玄朗眼角眉梢俱隐含着温雅的笑意,娶她回家有她相伴的感觉实在美妙,每次忙碌的时候想到她就在家里乖乖地等他,象个小蜜蜂般忙前忙后,认真地学习打理府务,他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回了家,有她温软的笑容,一声清甜糯糯的“你回来了”,就足以洗涤去他在外面沾染的所有疲惫与尘埃。 原来爱上一个人,幸福与满足就会如此简单,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与她的陪伴,幸福就在。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终生不娶的,在遇到她之前,妻子女人之于他。是最没有必要的存在,他不需要。 从他十一岁时发现服侍自己的大丫鬟看他的异样眼神时,他就遣了所有的丫鬟,身边不再要未嫁人的丫鬟服侍,一律改成小厮与三十岁以上的嬷嬷。 怕麻烦。怕无趣无聊的麻烦。 他很小的时候就清楚自己的目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了达成目的,他愿意努力认真,除此外,他其实是个懒人,外界传说他闲云野鹤清雅高洁,卸下戎装战袍,通身不带一丝烟火气,缥缈如神仙,实际上他是懒得理会。 从他一战成名。帮皇兄稳定了龙椅,成为本朝最年轻的亲王,有了足够自保可以随心所欲的能力后,他对一切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致。 高处不胜寒,站在云端俯瞰芸芸众生,远离人间红尘烟火的暖,冷的不是心与血,而是寂寞,如雪的寂寞。 美色是英雄最好的装点。最美最烈的胭脂马,倾城倾国。 他温雅下的高高在上,无人敢在他耳边明着提醒兼怂恿,却总要想法设法费尽心思将绝色佳人送上他的榻。似乎床是男人功成名就之后展现雄风的另一战场。 亦或许他太过完美,没有弱点的人,总令人气馁兼之痛恨,生出想要毁坏的念头。 美色与酒,是男人的最爱,偏偏这两样。他一样不爱。 他也以为自己是无情无欲的,在能够左右自己的人生之后,他以为人生就这样,谁知却遇上了她,在南城的午后,无意间撞进自己的眼眸,印在他的心底,从此再难走出。 终于知道,他也只是凡俗男子。 之所以高高在上不食情味,是那个对的人没有出现。 她来了,他就心甘情愿走下高坛,为她尝尽喜怒哀乐。若能换她开颜一笑,散尽千金又如何? 玄朗忽然就明白了史书上烽火戏诸侯的那位主君,只为博美人一笑,却丢掉了江山,背负了千古骂名,成为永远的负面教材,谁又知道他不是明知如此,还要如此的呢? 是被色令智昏还是为爱痴狂,外人无足为道。 可是他却能理解见到心上人眉头轻觑时的心痛,那种一筹莫展的挫败感,他亦曾体会过,就好象前些日子小楼娇娇儿每日眼带轻雾,他就恨不能将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部搬到她面前,只为换她开颜。 “……怎么样?” 荣娇见玄朗只盯着手里的纸张出神,嘴角含笑,面色温柔的不可思议,不知是在看她写的东西还是想到了别处。 “哦……自然是好的。” 玄朗回神,她望过来的眼神专注又温柔,深藏着渴望着被认可被赞美的小期待,明明是急切地想听到他的看法,还故意装做不经意。那可爱的小模样,简直勾人心魄。 他真想将人一把拉过来,先亲吻品尝了她的甜美滋味,才有心情管别的事。 压下心头的悸动,快速地看下去,愈看神色愈认真,眼底的揉合了温柔与郑重的赞叹,不容错失。 “真厉害!” 他由衷地感叹着:“我家娘子是天才……你是怎么想到的?” “还成吧?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荣娇在玄朗面前,鲜少有知道谦虚的时候,或者说由于他的纵容,如自谦之类的反应,完全是随她的心情自然反应,有时就谦虚了,有时会更显摆,随心所欲无定势。 唯一确定的是,她若谦虚,玄朗会继续夸她,她若翘小尾巴,他还是会夸。 用栾嬷嬷的话说,就是玄公子眼里,姑娘无处不好,无处不对,姑娘的一根头发丝儿,玄公子也会夸上天去。 话说,这样宠惯,真的好吗? 她原先以为两位少爷对姑娘就太惯了,结果玄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自己姑娘是好的,怎么宠溺也惯不坏。 “以前住在城南庄子时,附近的村民曾经夜里求救无门,到庄子里讨过药……不过最终还是晚了,耽误了救治,听嬷嬷说,那个得病的孩子没能挺过去……” 想起引发此事的初衷,荣娇的声音低了两分,“我当时就想,若是村子里有大夫就好了,不用大老远跑到镇上还扑了个空……哪怕有个粗通医术的,能帮着撑一撑,到天明再送往城里或请了大夫过去,也好……”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眨眼就没了……那个孩子她还曾见过一面,那时她装扮成小楼公子,来往与庄子与城里之间,路上曾有过碰面。 “嗯,那时就想,有朝一日我有钱了,一定办个医学堂,从村子里挑人来学医术,学有小成就回去,大病看不了,能治寻常小病就成。” 这是她的想法,当然还有别的原因,上辈子在栾嬷嬷病重无处求医时,她就想过…… +++++++++(未完待续。) PS:  谢谢alice98亲的票票,多谢支持……还有向“人生一笑过”亲致歉,之前多写了个“而”字,抱歉哦。 第三百零五章 康惠(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想起池荣娇的前世,她的眼中闪过失落,那些噩梦仿佛远得遥在天际,仔细想想,其实没过多久,她以为自己不知要经过多少年的风雨,才能走出的噩梦,居然已经很久都不曾在忆起。 二哥好好的,在百草城,有玄朗安排的人在,总是令人放心,虽说还是会担心刀剑无眼,沙场无情,但,那是不一样的牵挂; 三哥亦然,跟着大儒庄先生,学识前途不容置疑,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嫁了!嫁给了玄朗,所以,三哥为她的婚事而死这种惨痛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栾嬷嬷活得好好的,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将来也必然会平安终老; 绿殳嫁了闻刀,绣春青钩这两个丫鬟也会觅得如意郎君;唯一苦恼的是红缨,她对二哥的小儿女心思怕是终生无望,不过,这又有什么呢?比起前世的惨,至少这种无望的期待是她自己选择的,现在她等得甘之若饴,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忽然梦醒,心甘情愿选个合适的良人成亲,过平淡温馨的日子。 所有人都好好的,她想要护着的想要保住的,都好端端的,虽然偶尔还是会恐慌,不知是否真的改变了,但人生无常,即便她重来一回,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若她尽力而为,仍有不测,那她虽痛却不悔。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玄朗的出现。 前世不曾有过交集的他,是今生最大的变数。 是救赎,是幸运,是恩赐。 “都过去了,以后不会了。” 心神系于她的玄朗,敏锐的察觉到她眸中那一闪而过的黯然,以为她在感伤那些有病无医的人,欺身俯首亲了亲她的眉心,“有了你的这个康惠策,会有无数人受益。” “嗯。” 荣娇没有去纠正他的误解。顺势将自己投进他的怀里,双手环抱着他精瘦的腰身,用力吸了几口,直到鼻腔肺管里满满的全是他的气息。才心满意足的在他胸前蹭了蹭:“谢谢你。” “怎么了……?” 玄朗对她主动的投怀送抱极其愉悦,清俊的脸上泛起温软的涟漪,手抚上她的肩背,用力搂了搂,低头将线条完美的下颌轻搁在她的发心。时不时地轻吻两下,柔软的发丝蹭得他痒痒的,深吸一口,全是属于她的沁香淡雅的味道。 “你真好。” 荣娇趴在他怀里偷笑,苍天有眼,这么好的男人竟是她的!是她的夫君!要携手白头至老的良人! “嗯,还可以更好。”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又突然打动他了,但她如此感性的表现还是令玄朗心花怒放,享受着她毫无保留的信赖与依恋,感觉是如此的好。 “不怕惯坏了。嗯哼?” 娇滴滴的撒着娇,尾音上扬,仿佛是把小钩子,勾人心魄。这么靡丽的声音居然是她发出来的?荣娇听在耳中自己都觉得惊讶。 “不怕。” 玄朗温柔的开口,清浅如水的声音里是浓浓的溺爱与喜悦,不管她要什么做什么,不管是什么,只要她想,他都会为她办到。 他乐于宠着她,娇惯着她。她想做温婉的内宅小媳妇也好,想做叱咤风云的小楼公子也好,只要她想,他就都乐于陪伴。 “大哥。我有没有告诉你,遇上你嫁给你,是我最大的福份?” 荣娇忽然就有了强烈的倾诉冲动,想要把自己的心声讲给他听,告诉他自己的幸福。 “我也是。” 玄朗更紧地抱住了她,是她。让他从冰冷的神坛成为鲜活的人。 “我们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荣娇喃喃着:“我以前,念了许多年的经,日夜不休,盼望着时光在木鱼声中能走得更快些,恨不能红颜立刻白头,只为了早日超脱,再入轮回。没想到再一睁眼,上天竟会如此厚待于我,美好地象做梦似的……” “傻丫头……” 玄朗叹息,“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佛经,不看到佛经上说,有这个因就有那个果,此起故彼起,此生故彼生,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她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倒是他,曾经用过无数阳谋诡计,手上沾染鲜血不计,却还能拥有这般美好的她,静夜常思,对着怀中人如花娇颜,倒有些恍若如梦不知所措的感动。 静静的拥抱了好一会儿,荣娇才想起正事来:“……我想再开两家医馆,补品店也要筹备新店,李掌柜说有好些客户要寻求外地合作,你说我找人合作还是自己去外地开分店?” 不待玄朗回答,她继续说下去,“这两者各有好处,不过我手上没人,李掌柜根本忙不过来,年纪也大了,不能派出去,有财大家发,找人合作也不错。你说呢?” “都好。看你喜欢。缺人我给你,找岐伯要,他那里有不少擅做生意的。我跟岐伯说,让他列了人选,由李掌柜去挑。” 这都不算什么,虽然他更想拥着她,亲亲那张如花瓣的小嘴,不过既然是她主动将自己的事情与他分享,玄朗乐于参予。 找岐伯要人呐? 想想似乎也不错,岐伯做生意绝非等闲人,荣娇自觉从他那里学到一点皮毛就够折腾的,何况还是他用心带出来的人? “我与李掌柜商量下,听听他的意见。” 荣娇很爽快的放过了这个问题,不管是自己开店还是合作经营,李掌柜的帮手总是要加的,他自己也培养了几个,只是时日尚短,经验不足,放在他眼前独挡一面是可以的,若是派到外地,还嫌稚嫩。 “小楼,不要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玄朗的声音里有种莫名的意味深长,仿佛又带着丝小心的探寻。 “我没有呀,李掌柜经常抱怨我是甩手东家呢。” 她也只是坐着出出主意,具体的事情都是李掌柜在忙活,哪里来的往自己身上揽?至于挖掘制定生意的发展方向,这是她的份内事,也是她乐于为之的。 “康惠这个名称听起来不错,有何寓意?” 见她所答与自己所问不是同一指向,玄朗若无其事的继续闲聊天模式。 “康健,惠泽,还不错吧?” 荣娇扬起小脸,一副“夸我呀,我是起名小能手”的洋洋自得。 “不错!” 玄朗果不出她所料,奉上简短却真诚的赞赏,“只有这些?” “不然呢?” 荣娇微怔,之后却笑了,嘴角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似乎有些无奈与感动,还夹杂了丝羞恼:“你真喜欢多想!我才没那么闲!” 原来他以为这个名称与康氏有关,怪不得一直用那种小心、疼惜的眼神看她,康氏又不是她害死的,干什么她要背负心灵枷锁?大把撒银子赎罪? “我没想那么多,是有遗憾的,毕竟我曾经做梦都盼着她对我有和言悦色的一天……”见到她,就象见到三哥一样,露出慈爱的笑容,即便是绷着脸责骂,也是宠溺的。 可是,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 重生以来,她也想过与康氏改善关系的,不等这一步迈出,康氏就用狠戾无情打消了她的念头,就象你永远不能叫醒装睡的人一样,你也没有办法与时时刻刻让你死的人谈母女情份…… 不过,即使她与康氏关系恶劣,她也从没想过她死,纵然康氏一百次欲致她于死地,然而,她终归还好好的活,而康氏,终归是给了她生命的人。 不是所有的账,都能一笔笔算得清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康惠(下) 被玄朗赞不决口的康惠计划,到了李掌柜的手里,又是另一种待遇。 “……东家……” 李掌柜延续着原先的称呼,一脸的为难。 自从东家成了英王妃后,他就改口换了称呼,可东家不同意,说是两码事,各论各的。李掌柜自然得应下。 不是荣娇故意矫情,实际上她一直觉得自己嫁的是玄朗,而玄朗素来也不把本王的自称挂在嘴上,若非是住在英王府,更多的时候,连阿金等人亦是以公子称呼。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她完全没有英王妃的觉悟,这不能怪她啊,连英王自己都没个王爷范儿,相比英王妃,她更喜欢玄夫人的称呼——可惜还没人这样称呼过。 只在私下无人处,玄朗与她闹着玩,笑称过,道是过些日子等他们离府游玩时,可以对外称是玄公子夫妇。 “怎么了?哪里有不妥你尽管说,这是初步的打算,就是要拿来与你商量的。” 荣娇细声慢语,心里却有丝疑惑,这件事不好吗?李掌柜为何看上去这般为难? 玄朗是给她提了些建议,还没想进去,不过,他对核心内容还是很认同的。 “不是不妥……” 是大大的不妥……李掌柜一脸疑色,东家做生意向来有一套,常有出神入化点石成金之举,这次的想法也是匪人所思,只是,“东家,恕我愚钝,这个。好象赚头不大?” 不是赚头不大,李掌柜自觉说得委婉,实际上就是不可能赚,绝对的赔本生意。 东家给他看的这个康惠计划,用他多年浸淫商场练就的火眼金晴,完全找不到赢利点!前期要大笔的本金投入,而后期……后期还是不赚钱。 扩大经营规模是应该的。只是这药铺医馆不比饭馆布店。衣食住行每日都有花费,吃了这顿得吃下顿,谁也不可能老是生病。也不能望着生意好,就让全城人都得病永远不好,需要****吃药吧? 言则,所有的药铺医馆要想赚钱。不能开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若是东家喜欢康惠这个名号。要将名下的铺子改名他绝无二话,可这要开办速成医班,在村镇开店布点的想法,他实在想不通。不能苟同! 简直是胡闹!换个人,他就把这两字直接甩对方脸上了——医者,医的是人命!不能儿戏。没有个几年的学徒经历,就能诊脉开方? 学个杀猪卖肉。还得一两年才能出徒呢!你这治人的医术,还速成? 引起李掌柜强烈反弹的康惠计划的核心,说白了就两条,一是办医学班,挑有基础或有天赋的村民,自愿报名学习,学费免收,唯一的要求是出徒后至少要有偿回村行医五年;二是扩建镇级铺面,不做大,做多。要遍地开花。 多开铺面,李掌柜是赞同的,只是布店的思路截然相反,他是想稳守都城,然后向外扩张,以州级府城为目标。 地方繁华,有钱人才多,舍得看病花钱,独家秘制的药才能炒上价钱。 开到只一条街,从街头走到街尾不用半盏茶的镇子上,有何赚头? “哦,是为这个呀,” 荣娇难得调皮的笑了:“不为赚钱,没赚头就对了!” 确切地说,是暂时没赚头,长久看,未必就是没赢利。 不赚钱,做得什么生意?! 看着李掌柜目瞪口呆的表情,荣娇好笑之余,又想或许自己真的是为难李掌柜了,不然把事情分成两块?这种放长线不为银子的生意,单独辟出来,由专人负责? “这银子呐,是赚不完的,做赚钱的生意是乐趣,不赚钱的生意也有意思,若是能把原本不赚银子的生意做得有乐趣还来银子,是不是更有意思?” 李掌柜听着东家一连串像说口技似的赚银子不赚银子的话,满脸的茫然,似乎懂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明白。 “诶,东家,您就直说吧……” 待荣娇将自己的打算细细道完后,李掌柜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啊…… 东家说不为赚钱,不过做为一个合格的大掌柜,能把不为赚钱的生意做成赚钱的,才更有挑战性,毕竟没说是完全做善事,搞义诊,而是微利,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共赢。 这件事若做好了,可是天大的大功德! 李掌柜兴奋地直搓手:“东家,您让我回去好好想想,这事太大,牵一发动全身,得核计好了才能动。” 尤其是那个医术学徒班,可不是想开就能开的,这是长久之计。 “行!我回去想想,有了章程改天再来。” 荣娇点头,她也只是看到库房里的银子,有个初步的意向,具体的实施与操作,完全没着落。 “那补品店呢?” 李掌柜想到今天自己的主要目的,“是咱们自己做,还是让出一块与人合作?” 简明扼要地将有意向合作的几家情况做了介绍,包括各种利弊都做了合理的分析。 “那你的意见呢?不用担心人手不足的问题,若需要,王爷会给,到时你去挑想要的副手……” 李掌柜是池二少送给她的人,能力有,经验老道,又忠心耿耿,于她微末之时就一手帮衬,岐伯那里,比他强的人应该会有,但荣娇没打算换,所以要用什么样的副手,她不参予,全面放手由李掌柜做主。 “这要看东家的意思,毕竟您现在身份非比寻常,除了银子,还要考虑别的,您看,要不要问问王爷的意思?” 现在不是小楼公子虚凰假凤,英王殿下身份敏感,若是会影响到他,总是不好。 “他没事,只看我们自己的。” 之前她问过,玄朗却笑,这算什么,就算被爆光了,堂堂英王妃,难道还不能有几家铺子?再多些也无妨! 至于说他沽名钓誉,玄朗轻笑,若想要名声,他还用得着甩手段借王妃之手? 他不怕旁人嚼舌头,也没人敢。 “既如此,您若不求急,咱们自己做。” 合伙的生意不好做,李掌柜一直有个梦想,亲手缔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家的金字招牌,比海家更庞大财力更深厚。 以前想都不敢想,海家之于他,是不可逾越的高山,是蚂蚁与大树的区别!现在却不同了,有东家在,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李掌柜想到自己在风光得意时被人陷害,一朝沦为奴仆,险些惨死,被池二少所救,自愿卖身相报,那时以为就在池二少身边,帮他打理庶务做个管家终此一生,也是极好归宿。 不曾想二少将自己送给了小楼公子,得以重操旧业,再次做起生意经,开始他抱着为二少爷抱恩的想法,帮着小楼公子从零开始,后来出了米铺被封他入狱之事,在那之后,他心里彻底接受了小楼公子,再下来,生意扩大的同时,惊闻东家是池大小姐,他意外又了然——难怪二少爷如此厚待小楼公子,原来是自家亲兄妹。 东家是奇才,生意经与众不同,为人又大气豪爽,巾帼不让须眉,知遇之恩,惟肝脑涂地! 在东家与英王殿下面前,海家算什么? ……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热络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掌柜走了没多久,荣娇正与嬷嬷说着闲话,商量着晚上的菜色,外头有人送了帖子进来。自打荣娇新晋为英王妃后,每日来递帖子求见的络绎不绝,都被玄朗以身体不适为由,拦了回去,谁也不见。 不过虽不让见,倒也允许将帖子拿来给荣娇把玩,借机与她介绍两句——知她不喜这个,他也不打算让她抑着性子与那些无趣的内宅妇人打交道,不过,既然在这个位子上,难保不会有那么一两次的应酬,若她愿意,就提前了解一二,当个闲话听听。 “……有您娘家的,送帖子的人还在外头……” 下人吞吞吐吐特意多禀告了一句。府里的人都知道王妃与娘家关系一般,只有池三少爷除外。 三少爷来王府,如同回自己家般,王爷都特意吩咐过,三少爷是自己人不是客人。 池府的? 荣娇心中微怔,康氏刚没了,池万林并没有续弦,池府的女眷只有池老夫人、邹氏与杨姨娘母女,这几个人,老夫人吃斋念佛,平素不出小佛堂,邹氏与她素无交情,杨姨娘倒惯会做戏,没有起过正面冲突,不过,她只是个妾室,按说是没资格以娘家人的身份往府里投帖子,是谁给她递帖子?还等着回复的? 打开扫了一眼……是老夫人的帖子。 请她选个方便的时候,拨冗回娘家一聚。 呵呵,她不知为何突然想笑,娘家的老祖母下帖子请她回娘家一趟,还派了人等都着回复,这十足的礼仪与看重,却完美地令人心中发寒,若是真将自己当成池府外嫁的姑娘,何需如此? 比起以往康氏的跋扈,老夫人的姿态倒放得低,完全是按照与王妃打交道的规矩来。只不过这种刻意的作派,由名义上的老祖母做出,感觉总有些微妙——荣娇在其中感受到了无声的指责,以及别有用意的欲擒故纵。 “王妃?” 栾嬷嬷看了看忽然沉默的荣娇。有些担心。 以她在池府多年的经验,老夫人绝非表现出来的慈眉善目,那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嬷嬷你代我去见一见,就让我暂时不方便,帖子的事。会尽快回复。” 荣娇有些无力,有些羁绊与牵扯,真不是想断就能断的。 “别忘让人备些礼品,让她拿回去,说是王爷与我孝敬老夫人的……” 能修复的尽量修复,不能修复的,也敬而远之,撒破了脸面,大家都难看。【ㄨ】 只是不知道老夫人找她,所为何事? 绝不会是想她了那么简单。荣娇还没那么自做多情。 待到玄朗回来后,忍不住与他提了一句,玄朗轻笑:“还能为什么,示好呀。” 小丫头有没有自觉?她现在是亲王妃,不是三省居里受人拿捏不受待见的池大小姐。说句大不敬的,皇后的礼遇她都受得起,何况是他人? 荣娇嘟嘟嘴,示好的意思自然是有的,但不会这般简单,池老夫人是长辈。又高高在上惯了,不会轻易将自己低下来。 “有求于人,怎么端架子?” 玄朗把玩着她的手指,不甚在意:“你若愿意。就回去看看,若不想动弹,让她过府来也成,实在不想,就不用理会。” 若是有他在,她还得处处看人脸色。那岂不是显得他这个做夫君的,太没能耐?他的小楼,想怎样就怎样,随心所欲就好,无需在乎其他。 池老夫人找她,无非是为了池荣兴。 池府现在的处境,明面上看似乎是有要没落的迹象,当家人池万林告病辞官,大少爷池荣兴能力一般,没了父亲的照应,京东大营少将军的风光一去不再,因为他之前的身份,新任的主帅免不了有些小心思,之所以暂时没人敢动他,全是因为有英王府在。 谁都知道池家与英王妃感情深厚的是二少爷与三少爷,在过往的岁月,池大少爷明里暗里都从未提过这个妹妹的,仿佛视若无睹。 但毕竟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若英王妃是个护短的,知道自己大哥被穿了小鞋…… 池老夫人素来最疼爱大孙子,估计是担心他的前程,这才腆下脸来,给以往最不待见的小辈低头。 “……我还是抽空去一趟吧,她年纪大了……” 有些关系是断不了的,老躲着也不是事儿。 “若她有所求,先不忙着应下,嗯?” 至少也得让老太太急一急,替他的娇娇收点利息。 …… 荣娇去池府这天,池老夫人居然没有进小佛堂念经,早早就等着她。坐陪的还有大少奶奶邹氏。 虽是一家人,着实是比陌生人还陌生。寒暄之后,就剩下喝茶了。 这是荣娇重生后第二次坐在这里,上一次还是她与池荣珍起了冲突,她打了池荣珍一巴掌,对方找老夫人告状,她被康氏亲自带到此处…… 也是重生后她与她们的第一次交锋,她第一次以怀疑自己的身世为反击,质疑生母另有其人…… 荣娇表情淡淡的,池老夫人只得一边掩下尴尬,自找话题,一边给邹氏使眼色,赶紧与你妹妹说说话,别象个闷嘴葫芦似的。 邹氏不愧是能管家的人,若她愿意,长袖善舞不在话下,有了她的加入,顿时热闹了几分,话题从胭脂水粉到衣着打扮,再到饮食养生,五花八门,总一个荣娇不好拒绝的。 特别是她说起自己的女儿大姐儿,荣娇就更不能一言不发,孩子总归没有错,邹氏也没有伤害她的地方,毕竟她是娶进来的外人,姑嫂关系,没有必须要帮她必须待她友善的义务。 于是气氛逐渐温热了起来,三个女人虚伪又热络地聊长话短,好像是亲热的一家人在进行着愉快的交流,那些曾经的过往,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娇娇啊,祖母昨天晚上还给你祖父上了香,告诉他你今天回府省亲,他最疼你,当初你在襁褓里,他就给你取名荣娇,盼着你能成为池府的荣骄,若他在天有灵,必是开怀大笑……” 老夫人见火候差不多了,不知不觉就慢慢转了话题。 “你祖父最看重的两个孙辈,一个是你,一个是你大哥,你大哥出生时,他抱着乐得合不拢嘴,连说池府有后,取名荣兴,寄予厚望,再一个就是你,池家几代不出姑娘,喜得娇娇儿……” “祖母知道,这些年我老糊涂了,一心只念着你祖父,让你受了不少委屈,祖母在这儿,给你陪个不是……” 荣娇哪好让她真致歉,忙站起身来,“祖母言重了……过去的事,不提则罢。” “你大哥呀,跟祖母一个性子,面冷心善,他是长子,身上的担子重,要顾及的地方太多,人又不够细心,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你们是亲兄妹,可别真与他生分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非悔 池府。 老夫人侧身躺在榻上,吕嬷嬷拿着美人锤轻轻锤打着她的背部。 “往下点,腰那里……” 老太太指挥着,面露疲惫:“坐了一天,腰酸腿疼的……再加点力,重一些……” “要不让彩云进来给您做做按摩?那丫头的手艺比老奴要好。” 吕嬷嬷建议着,彩云是她最小的孙女儿,是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平素甚得喜欢。 “不用,咱俩说说话……” 池夫人半闭着眼睛,回想着与荣娇见面的情形,她这大半天的,姿态放得够低,给足了那丫头脸面,应该是消气了吧? “这人呐,真是不能犯糊涂,老话说的好,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你说,谁能想到那个丫头能有这般造化?” 吕嬷嬷不轻不重地一下一下捶打着老夫人的腰背,静静听着,那个丫头指的自然是大小姐英王妃,有些话老夫人能说,她一个做奴才的,再得脸,也只有听的份。 况且,老夫人只是想找个可靠的人说说,并不是真的需要她的附合。 不过,老夫人的话她倒是赞同的,谁也没想到不受待见的大小姐,居然有登上高枝做凤凰的一天。 英亲王妃啊,除了太后皇后就该是她了吧?连太子妃都得退避三舍外! 可惜了!若早知被视为丧门星的她会有这份际遇,这些年哪怕稍微地对她表示点善意……唉,有钱难买早知道!要么说,还是二少爷与三少爷有眼光,从小到大将妹妹护得与眼珠子似的,现在好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也不怪我,老头子毕竟是因为她走的,一条命啊,活生生的就没了。看着她,这心里就疼得难受,憋得喘不动气……” 所以康氏怎么对待她的女儿,她就默许了。若是没有这个丫头,若不是为了给她过什么百日宴,老头子也不会贪杯喝醉了,更不会从马上摔下来! 他是她心中英武的将军,最终却是打猎时从马上掉下来摔死的! 怎不令人痛心? 而这种憋屈的死法。也着实令她不能释怀。 那些个孤枕难眠辗转反侧的夜晚,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若是没有这个孙女儿,若老头子不是为了得了孙女儿兴奋难耐,若不是百岁宴,若不是要给孙女儿猎狐,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想得多了,荣娇就成了她心里的一根次,再加上康氏在一旁的渲染,久而久之。就愈发钻了牛角尖,认定了她生来不详,克亲败家。 丧门星,她也是默认的,对于这个孙女,她确实是厌恶的,虽不曾象康氏那般明显恨不能毁之,但不掩饰的冷漠与疏离,以及淡淡的恨意,却是有的。 如果有可能。她也希望这个孙女,从未有过。 “这些年,康氏做的那些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这不就遭报应了?老了老了,临了还要给小辈陪不是……” 最关键的是,还不知道她是不是接受了,既往不咎了。 “再怎么说您是长辈,王妃不是那等不讲规矩的……” 吕嬷嬷的安慰是很诚恳的。但有多少可信度,她自己也不确定。 “再说,还有二少爷与三少爷在呢,不看僧面看佛面,王妃总不能不要娘家……” “唉,但愿吧……” 池老夫人长叹息,怕的就是她只管勇哥儿与厚哥儿,却将其他人通通记恨上了。 那兴哥儿怎么办? 她又不是老糊涂了,儿子根本就不想辞官,是被逼的,谁能胁迫了他,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这是英王在为荣娇出气呢! 亲爹都讨不了好,何况是不亲近的大哥? 都是康氏造孽啊,她倒是早早走了,丢下烂摊子,让这些人为难。 可不都是康氏的错!虎毒不食子,她连亲生女儿都下得了手!亲娘都不疼,她这个做祖母的顶多是冷漠了些,也不算太过份吧? 这些年就算是她没有给予太多的关心,也没什么错,她是做祖母的,难道还要去迁就一个小辈不成? 想想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拉下脸不顾长辈的体面,给孙女辈的赔礼,心里着实不痛快,更憋屈的是,那丫头虽拦下了没真受了她的礼,表情却淡淡的,看不出深浅来。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池荣娇那丫头真不是个心善的!老夫人觉得自己还算无辜,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无非就是对一个孙女儿不亲近,怎么就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 康氏是犯贱,明明荣娇是钉在眼中的刺,不想看到,偏每天叫到跟前搓磨,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她却不同,不想见就不见,就当没这个人就罢了,已经生下来了,她若是能自己死了最好,命硬不死,总不能自己下手。 这种事,康氏做得出,她可做不出。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这张老脸无所谓,池家是兴哥儿的,谁也夺不去……” 为了最宠爱的大孙子,顾不上那么多了,“你有没有发现……算了,”池老夫人欲言又止,想起今天邹氏的表现,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确实是在费心找话题,陪着荣娇不至于冷场,不过,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兴哥儿的好,连出声附和都没有。虽然一直在笑,温婉大方,池老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累了,好些年没委屈自己陪着笑脸与人聊长话短了,邹氏怎么可能对兴哥儿的事不上心? 夫妻一体,兴哥儿好了,她才能好。 不插话怕是说得不妥当吧,毕竟荣娇在家里是个例外,她与这个小姑子以往也没有交集。 …… 池老夫人唏嘘哀叹时,从池府回家的路上,荣娇想起玄朗所说的池老夫人的目的,不由暗自发笑,他素来未卜先知,没有猜不到的! 池老夫人亲情牌苦情牌轮番打出,或倚老卖老或自贬其身,话里话外皆是一个意思,就是告诉她,池荣兴是她的好大哥,一直都是。 若不是背负长子的重担,无暇他顾,他做得不会比勇哥儿、厚哥儿少,若没有他身为老大,在前方帮着父母支应门庭,哪有后面弟弟妹妹的自由自在? 现在更是辛苦,父亲需要静养,偌大一个池府,全靠他在撑着。 用池老夫人的话讲,兴哥儿为这个家付出的最多,现在是弟弟妹妹帮衬的时候了。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千错万错都是她们做长辈的不对,猪油糊了心,万望看在血脉相亲的份上,多多照应池荣兴。 …… “在想什么?” 从晚饭后她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是今天去池府让她心情不好吗? 不然以后就不要去了,反正那里也没有她想见的人,想荣厚了,就派人去庄先生府上请他来府里好了。省得浪费精力在那些不喜欢的人身上。 “我在想啊……是不是因为人心是偏的,所以善恶才没有标准……” 荣娇幽幽道。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善恶 人心是偏的,善恶才没有标准? 玄朗俊眉微挑,怎么说? “今天池老夫人跟我道歉了,说是这些年池家对不起我。她还要给我行赔罪礼……” 池家的老夫人还蛮拼的…… 玄朗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诚意十足,不是在做姿态……不过,我能感觉得到,她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做错了,或者说真的对不起我,只是今非昔比,和解的目的是为了池荣兴。” 荣娇嗓音低柔,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薄凉的笑意,“你看,她那么大年纪了,又是长辈,也从来没有真正出手害过我,最多是置之不理,漠视我的存在而已,我甚至都没理由记恨……” 想起池老夫人今天的表现,荣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嗯,似乎,好象,人家说得也对,比起康氏,她确实没有做出格的事,没有打她更没有下手让她死,甚至连责骂都没有过吧,彻底地漠视而已。 谁也没规定祖母就必须疼爱她吧? 她自己亲爹亲娘俱在,怎么样也不能要求隔代的祖母如何如何吧? 况且人家还丧了夫,每天呆在小佛堂,喜好清静,不愿意小辈打挠,有什么不对? 至于你亲娘如何待你,老祖母年事已高,又不当家,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孩子在自己亲生父母手底下,做祖母的需要担心吗? “她说自己自祖父去世后就愈发精力不济,小辈的事情就疏忽了……主要是没想到,以为一切都好好的……自家人哪有深仇大恨,她年纪大了,没几年活头了,就希望看到孩子们都平安,有个好前程……” “不想原谅就不原谅,无需理会太多。” 年纪大是长辈又如何?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可以抹煞曾经的伤害吗? “我其实很纳闷,在她们眼中。难道就没有善恶对错吗?” 因为心是偏的,所以也就没有了善恶,自己的亲骨肉,也能分出云泥来。 池老夫人的那套说辞。荣娇怎会轻易信了? 那些过往,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如今老夫人一句无心之过就能抹掉了? 以池老夫人的精明与对池府的暗中掌控,她怎么可能不知晓康氏对自己做过什么?默许纵容就是她说的无辜? 好象也对呢…… 荣娇冷笑,怎么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呢? 现在却又可以为了池荣兴低下头……她真心不懂。怎么可以这么复杂?也真心不懂,自己怎么就如此不招人待见? 同为亲骨肉,康氏愿为三哥死,却能毫不眨眼地向她捅刀,盼望着她能早死; 同样是亲孙辈,池老夫人吕氏能为池荣兴做低伏小,不要辈份与脸面,却十数年视她与陌路,冷眼旁观,不理不睬。 是她做人太失败还是曾几何不知是哪辈子挖过池家的祖坟? “别难过。不值得。” 玄朗将她搂在了怀里,声音如泉水般清润,一点点滋润着荣娇焦灼难受的心:“不要想太多,人心都是偏的,在人的心中,善恶很少会是一成不变的,每个人都会根据在意的不同,不断改变自己所处的场所与立场,人之常情,不要为这个难过……” “那也不能善恶不分吧?就是陌生人。也没必要做得那般过份……” 荣娇小声嘟囔着,心里的不快已经消了大半。 “对,小楼娇娇说得对,再偏的心。在大是大非面前,也应该有底线与原则的……” 玄朗附和着,所以:“不要用她们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嗯?” 池府的极品真不少,池老夫人以为别人都是傻的,她一句不知道年纪大精力不济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哼!反正是不高兴!” 嘟着嘴。闷哼几声,其实已经接受了他的安慰,只是自觉着受了委屈就想在他怀里撒撒娇,想他温言软语的哄劝。 “不是所有的亲人都是有缘的,老天爷那么忙,总会有一两次小疏忽,再说你还有荣勇荣厚两个二哥哥,你还有我,我的心全是偏向你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一边,不气了好不好?” 忘记那些不好的,我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你现在的亲人是我,我们,还有将来我们的孩子,我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不相干的人,不值得浪费精力。不准再想了!” 温雅的英王殿下偶尔也会走霸道路线。 “乱讲什么呀……又不是我愿意想的!” 荣娇脸红红的,娇嗔着,抬手轻捶他的胸口,什么孩子相亲相爱的,羞不羞? 她只是佯装在打他,两只粉拳根本没用力,打在身上象在挠痒痒般,玄朗低头看那布满红晕的小脸,心旌一荡,下一刻就含上了那如花瓣般的粉唇,轻轻吮吸了几下,慢慢用舌尖撬开她的齿缝,勾缠住了躲躲闪闪的********,加深了这个吻。 不够,还想要! 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 池老夫人消沉了两日,又惦记起儿子事来。 康氏已经去了,这府里不能没个正经的女主人,确切的说,儿子不能没人照顾,身边总得有个正巴经儿的知冷知热的人,杨月儿终归是个姨娘,上不得台面。 续弦是件大事,于是叫了儿子池万林过来商量。 “不用了,这事您老就不用操心了。” 哪知她刚起了个头,池万林一口就回绝了。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能不操心?” 美是老的辣,老夫人一听他的话意,就多心了:“你是没这个打算还是先缓缓?” 康氏生了三个儿子,其中还有她最喜欢的大孙子,夫妻一场,也不好马上续弦,不说守三年,守个一年半载总是应该的。 左右相亲人家也需要时间,好人选得慢慢挑。 “以后再说。儿子还病养着,哪有心思想这些?” 池万林不喜欢这个话题。生怕说多了母亲起疑心。 “以后是多久?我这把岁数了,可没多少年好活的,” 老太太不为所动,“不把你安顿好了,我死都合不上眼。” “娘……” 池万林无奈,哪就这么容易要死要活的?您老高寿,别动不动说死。 “我怎么了,要不你就说说养病辞官的内情。” 好好的尚书,忽然就不做了,什么思妻成疾病体难支,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生了个情种?更不知道儿子儿媳何时这般恩爱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机会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任池老夫人软硬兼施,池万林最后也没能交代出实情,只是点到即止:“母亲,您别问了,有些事,不是儿子有意瞒您,而是您不必知道……至于其它的,您不必担心,一切都好好的,您呀,不用多管,安享清福就好。” 不要为了兴哥儿的事去找英王妃,也不用担心池府的未来,有勇哥儿与厚哥儿在,池氏一门只会更上层楼。 五皇子被贬庶民,全拜英王所赐,他之所以称病不出,亦是英王的手笔。英王已经知道那桩绑架案的内情,这是惩戒与回击。 若他不是池荣娇的生父……呵,下场一定比五皇子还惨吧? 多亏他生了个好女儿不是,英王终是给留了余地,让他在康氏逝后,自行称病辞官,既顾全了颜面,又对外营造了个夫妻情深的好名声。 只是,也就仅此而已了,英王不会再给他别的机会,他这辈子的前程到此为止了,以后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了。 池万林觉得好笑,五皇子是自己费尽心思选的人,结果英王只轻轻挥挥手,他就被彻底打入尘埃了!早知他如此不中用,早知英王看重荣娇,自己何必要听五皇子的话?用自己的女儿去试探? 悔之晚矣! 这一招错棋,毁了他的余生,所有的野心抱负到此为止,英王需要,他就要继续病养下去,哪怕他的身体健康无恙。 母亲要张罗他续弦,哪里还有这种需要? 英王不会允许有女人占据他身边的位置,成为荣娇占着名份大义的继母,至于母亲所担心的府里没有象样的女主人,这其实无需担心,荣勇的岁数也不小了,等康氏的孝期一过,英王会帮他张罗门好亲事,还有荣厚,身为庄先生的门下弟子。还能结不到一门好亲事? 池家必将大兴,只是与他没多少关系了…… 不甘与懊悔盘旋于心头,想他池万林,审时度事。谋而后动,步步为营,却不想在不成器的女儿身上走了眼! 罢了,暂且这样吧,有荣勇荣厚在。这根线永远断不了。 …… 玄朗对荣娇的事,永远是最上心的,没几日岐伯就把人手安排好了,约了李掌柜,挑选了他合眼的副手。 有人有钱好办事,李掌柜一边盯着康惠项目,一边将精力放在向外拓展开店上,忙得不可开交。 甩手东家荣娇的日子倒不算很忙,天气渐冷,她每日大多数的时间在用来飞针走线做冬衣。 除了往年要给二哥三哥的。今年还要多加上玄朗,而且玄朗的,不单是大氅外袍夹袄,还要有中衣衾衣,全身上下都得有。 “……王妃,您该歇歇眼睛了,过来用些点心……” 栾嬷嬷端着奶香扑鼻的杏仁露进来,。荣娇还坐在那里低头缝得正欢。 “马上就来,就这一两针了。” 荣娇应着,手里是双白色棉布夹袜。 “杏仁露加奶凉了要犯腥的。差这几针嬷嬷来吧……” 荣娇的针线是栾嬷嬷手把手启蒙的,以往也常有帮忙的时候。 “嗯,不用了,就好了。” 荣娇拒绝了。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 “哦……” 栾嬷嬷脸上就堆满了笑容:“是给王爷做的吧?嬷嬷不知道,那是不好让别人过手。” “嬷嬷!” 荣娇大大的杏眸露出微微的羞恼,娇嗔地抗议:“就差这几针了,我是不想你再沾手!” 虽然袜子确实是给玄朗做的,而且玄朗也确实明确表达过他喜欢她亲手给他做衣物……“我喜欢……只要别累着,伤了眼睛。若是忙不来,外衣还是交给针绣房……你做的里衣袜子最合身最舒服……” 他曾如是说道。 自从知晓了他的身世,不难了解他自小并未享受过亲情,也没穿过亲人缝制的一针一线,荣娇还记得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换上她做的衣服时,脸上那满足而幸福的表情,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般,在那一瞬间,她就决定,以后会尽自己所能照顾好他的衣食住行,她没有办法帮他回到过去,将缺失的那些温暖补回,却可以在他以后的人生里,陪伴着他,给予他自己能给的全部。 他身上的一针一线,她不愿意放给别人,嬷嬷也不行。 “噢!” 栾嬷嬷笑得颇为意味深长,昨天给二少爷的袍子差了两针,您怎么就让我帮着缝上了?那时候怎么没想到不让我沾手了? “嬷嬷……” 那不同,二哥又没少穿你做的衣服,再说不知当初是谁,一个劲儿地逼着给某人做衣服,还说什么规矩如此,礼不可废? “……” 栾嬷嬷微笑,满脸的慈爱,看着眉眼生动的荣娇眼底泛起水花,这样真好,不是吗?! 感谢上天保佑,赐给姑娘美满姻缘!感谢菩萨保佑,姑娘能嫁给玄公子! …… 前院书房里,玄朗却有些不悦,剑眉微蹙,声音平板:“……到底何时能有消息?” 这边的事情已了,他原打算成了亲就找个由头带荣娇出去的,为了能掩人耳目顺利出行,也提前做了布置与安排,现在埋的线居然还没有传回消息。 “应该就在这几日了,之前西柔那边有信过来,我们的消息要早到。” 阿金低头垂目象个受气的小媳妇,老老实实做解释,公子成亲后似乎有点……那个……他们自己的眼线传消息,必然会比正规官方渠道快许多,这种低级的疏忽,完全不象公子所为。 “催一下,三日内必须递到宫里。” 原因他当然懂,不过天气逐渐变冷,再耽误下去,路上就不好走了,他不想小楼娇娇受苦。但若这次机会不用,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时,他怕有意外。 荣娇的问题一日不解决,玄朗一日就觉得头顶有把剑,随时能落下来,落下时还制止不了,唯有在剑落之前,把它拿走解决掉! “是。” 阿金不明原因,却知轻重。公子这半年来对西柔格外的重视,难道那边朝局会有变动?大夏这些年看似花团锦簇,其实并不是高枕无忧,强敌北辽一直包藏祸心,之前是公子打残了,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年,休养生息看样子是又缓过劲儿来了,时不时地挑衅一二。 西柔那边,原先是皇室动荡,国主年幼,自顾不暇,难道现在小皇帝长大了,也生出狼子野心来了? ++++++++++(未完待续。) PS:  谢谢书友风风790830亲、睡狗11亲的票票,多谢支持……最近比较忙,更新时间或有不稳,尽量保持老时间上传,谢谢诸亲们支持。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人选 三日后,玄朗等的人与想要的消息,如期入京。 人,住进了驿馆,国书递进了宫里。 早朝时分,嘉帝将西柔国书的内容与群臣商议,西柔国君大婚,邀请大夏皇帝前往观礼。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所谓邀请大夏皇帝前去观礼是客气的讲法,嘉帝当然不会亲往,西柔也不是真的要请嘉帝,只需派个够身份的人做为嘉帝的代表前往,这是大家皆认可的惯常做法。 换了大夏朝有什么重大庆典邀请西柔国君来,西柔那边也不会真是国君亲至——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虽说两国之交,不斩来使,万一对方心怀叵测,将国君扣为人质呢? 这种事,史上也是有过的,前车之鉴,谁会好好的皇帝不做,冒着生命危险跑别的国家观礼看热闹? 傻了不是! 不过这代表人选却不好随便指个人就行,西柔国君大婚后会亲临朝政,代表大夏去的人,既得够份量又得有能力。 西柔、北辽、大夏三国间,看似大夏最富强疆域最广,实则是富而不强,有银子但战力不强,单就军事力量而言,北辽居首,西柔与大夏这些年均是和平友好的,数十年间两国大小战争统计下来,是西柔胜多败少,大夏恰恰相反,打胜的仗,屈指可数。 论剽悍,西柔不亚于北辽,只不过西柔皇室素来子嗣不丰,或者是内宫妇人争斗的太过凶残,能活着生出来并幸运长大成年的男丁太少,隔上十几二十年的,国君就会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在西柔,太后听政,把持朝纲,是再平常的事情。稚龄幼主不能亲政,做母后的替儿子管理国家,实属平常。 因为西柔常由女人当家,所以在三国中。西柔女子的地位是最高的,虽不能与男人平等,却也可以出仕为官,某些适合女性管理的政务,有女官者不为罕见。 甚至有正规编制的女兵营。每逢战事,与男兵一样上阵迎敌,西柔历代的太后皆为巾帼英雄,在儿子年幼时,主持朝政,若逢战事有需,亲自挂帅领兵出战的例子,不在少数。 西柔与北辽亦同,全民皆民,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胜于北辽。若非楼氏皇族多短命君主,太后虽强悍终是女子,以守成为主,鲜少会主动犯边,侵略别国,不然大夏可不止北边一家强敌。 但如今西柔国主大婚后会亲政,血气方刚的少年君主,在对待邻国的态度上,是否会继续延续其母后的政策,还是会有新的举措。皆是未知。 嘉帝有些犯愁,既与北辽不睦,与西柔的关系就必然要搞好,否则大夏若要同时应付西与北两处强敌。实是左支右绌,若西柔与北辽达成协议,则大夏危矣! 派谁去好呢? 这个人,不单是身居要职就可以的,身份必须要相当,国君大婚。大夏皇帝不能派臣子为正使,使团队伍中必须有足够身份的皇室宗亲才可以。 若太子在世,以储君身份前往,足够彰显重视,可现在没有太子,皇太孙年幼不足以堪大任,几个成年皇子,嘉帝挑来捡去,发现哪一个都不放心。 有人提议二皇子,道是先太子去后,二皇子是所有皇子中居长的,又素来英勇,西柔尚武,二皇子去正合适。 马上就有人跳出来反对,不行,咱们是去观大婚礼,与西柔新皇搞好关系的,又不是与人比武打架,况且二皇子性情耿直率真,行军打仗在行,政治外交方面不擅长,不适合去! 还是三皇子是上佳的人选,继后嫡出,学识渊博温文尔雅,做为正使再好不过。 赞同的多是文官,武将们却不同意,三皇子好是好,身手太弱,西柔那边全是蛮汉,可没人听你吟诗作对出口成章,任何事全凭武力解决,届时二皇子若连人家那边的女人都打不过,大夏就太丢脸了。 支持的那个就说,我们干嘛去打架呀,真要比试,也不能让皇子殿下下场,不都带着随从护卫嘛! 反对的这个就嚷,话虽如此,可还有句话叫客随主便,若人家就是点明了要与二皇子较量,还能装怂让护卫做替身不成? 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吵闹了半天,也没有能达成共识的人选。 嘉帝愈听愈烦,心底甚是不悦。他好几个儿子,诸多的龙子龙孙,居然没有一个得用的! 吵归吵,文武百官们说得都有道理,并非为了各自中意的人选就大放撅词,确实是各有各的缺点,不敢放出去独当此大任。 毕竟现在局势微妙,与西柔的关系,以及西柔对大夏的国策,至关重要。 北辽的野心不言而喻,胶着对峙的局势已有一段时日,小范围的交锋时有发生,大战一触即发,而西柔的态度甚为关键,只能交好不能敌对,大夏无法同时应付两家强敌,而这两家,对大夏的富庶之贪念是相同的,只不过一个是不加掩饰,随时都想南下,一个是暗藏野心,等待机会东进,所以即便没有这次大婚观礼的邀约,他也要派人去西柔的。 圣上面色如常,只轻轻“嗯”了一声,满朝文武顿时止住了嘴,人声鼎沸忽然鸦雀无声,圣上不悦了。 气氛压抑得厉害。 这时礼部尚书举荐了一位出乎意料又再适合不过的人选——英王。 论身份地位,英王是圣上的亲弟弟,先皇的幼子,贵为亲王,论能力,呃,这个就不用说了,世人皆知嘛,论形象,嗯,英王殿下的高颜值足以让西柔的蛮人自惭形秽,明显蛮夷与中原正统的天差地别。 人选一出,众臣皆有恍然大悟之态,对呀,怎么没想到英王殿下呢?由他带使团前往,再好再适合不过。 嘉帝亦点头称许,济深去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以他的能力,走一趟西柔,恩威并施,怀柔与威慑,定能继续稳固两国的关系。 只是他素来不理朝事,况且又是新婚,未必愿意走这一趟。 若是换做别人,圣旨一宣,哪有愿意不愿意之说,但英王不同,他这些年愈发闲云野鹤,无意政事,即便是皇上有命,他也未必会领。 嘉帝皱皱眉,心中琢磨着将英王宣进宫来,该如何措词才能说服与他,有他为正使,不管西柔本意是和还是想动别的心思,济深都有办法让他们维持原样,关键是,他得乐意走这一趟……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代表 果然不出嘉帝所料,英王宣召入宫后听了原委,一脸的为难,不是臣弟不愿意替君非忧,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臣弟所娶新妇,身有疾患,需臣弟每日以内力帮她推拿,辅以汤药针灸,已经开始治疗,无法半途而废或者中间换人。 否则,轻则前功尽弃,重则加重病症,恐会香消玉殒。 嘉帝顿感为难,总不能说为了国事,你必须要出使西柔,至于你媳妇,能活命最好,如不能,大丈夫何患无妻,死就死了吧? 虽然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可话却不能这么说,济深二十好几才娶的妻子,哪怕是个配不上他的病秧子,既然已经娶了,上了皇家玉碟,就是正八经儿的英亲王妃,私人事小,国事为重这类话济深自己能说,他却不能主动开口。 两人打了半天的机锋,没奈何嘉帝有求于人,只好退而求其次,率先开口提出若是英王妃的身体可以,允英王带着王妃与医生同行。 见嘉帝如此姿态,玄朗自然不好拒辞到底,只好表了一番忠心,答应带上王妃,接下了去西柔观礼的正使之职。 …… 荣娇听了大感惊讶:“我也去?陛下居然同意?” 哪有带着家属去观礼的? 荣娇马上就想到是不是玄朗借机给嘉帝提条件了,若是惹得皇帝不喜…… “陛下主动提的,放心,是他特许的。” 私底下只有他二人相处,玄朗不以为意,这事的确是嘉帝自己提出来的。与他无关。 “这样,会不会惹他不快?” 荣娇有些担心,那是皇上呀,为难他向他提条件,真的可以吗? “要不,我做男装打扮?小楼公子很久都没有出来了……” 她撒着娇,好歹遮掩一下是不是? “不用。小楼公子的身份不适合。况且这是陛下准允的事情,我们无需遮掩。” 玄朗不以为意。 “好吧……总之,你自己有数就好。” 荣娇抿抿嘴。小楼的身份的确不适合在这种场合用,是她一时心急。 只是有些担心玄朗,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之前说过尽早大婚。大婚之后会带她去西柔,接着,这机会就送上门了? 没有他的暗中操作,她不信会这般巧合。 “你以为我有神仙之能?还能操纵西柔国君大婚?” 玄朗轻笑。爱极她关心的小模样:“人家的婚期早就订好了,至于观礼使团,我又做的不是正使。” 他去西柔有正事。若做了正使,少不得要操心。他才没有精力与时间浪费在这上头。 “不是正使是副使?” 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仅是使团中的普通一员。 “你猜?” 可以名正言顺带她去西柔,玄朗心情极好,忽然起了玩心,故意逗弄她。 不是正使也不是副使? 荣娇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来,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不猜,你说。” 又拿她当小孩子逗! “陛下的特别代表。” 玄朗笑笑,马上揭开了谜底。 “是钦差?陛下不会有为难的任务交给你吧?” 嘉帝对他的猜忌一直都在,荣娇莫名地就很担心。会不会要他去做些不方便的事? “没有。都是小事。” 玄朗摸摸她嫩滑的脸颊,脸上一派轻松:“只是要与西柔继续做朋友,让新国君别动小心思。” 这不算难事,因为西柔国君虽年轻有抱负,想有所作为,但大夏也不是随便就能啃的肉骨头,他只需给这位踌躇满志的国君泼一盆冷水,再许以相应的利益,就能搞定。 “你这两天收拾下行李,五日后就要动身,身边服侍的,你带上绿殳吧,她以前常跟你出行,多少有些行路经验。其他服侍的,我会准备合适的人选。” 栾嬷嬷显然不适合跟着荣娇去西柔,但路上身边服侍的至少得有一个是熟悉,玄朗打算让她带绿殳,剩下几个他会安排身手好的跟随左右。 “绿殳不行呢,换绣春吧,她跟着嬷嬷学了一手好厨艺。” “绿殳为何不行?我会把闻刀也带上。” 这样他们夫妻二人就不用分开了,玄朗以为荣娇是不忍心让这小俩口分离。 “不是,绿殳有了,不能出远门,闻刀也不行。” “有什么了?” 玄朗乍闻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也得随行服侍!绿殳之前跟着去过百草城,有经验又贴心。他的人手虽好,却与娇娇不熟悉,不如绿殳这样打小服侍的大丫鬟更了解体贴。 “绿殳有小宝宝了!嬷嬷说头三个月做胎不稳,不能受累。” 荣娇满脸喜色,今天刚得到的消息,都还没来得及与他分享呢! “哦……” 那是不能远行,此去西柔,少则三四月,多则半年以上,怀了身子的妇人的确是不方便,玄朗点点头,不象荣娇表现得那般兴奋:“让她跟绣春说说在外出行要注意的事项……” “咦,你好象不高兴?” 玄朗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因为绿殳有了身子不能跟她出行就甩脸色。 “没有啊。” 玄朗矢口否认,我哪里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了? 他的心情怎么会不好,能名正言顺带着娇娇去西柔,还可以正大光明的与西柔皇族交往,只要娇娇有更多的机会与西柔皇室接触,获取更多的记忆,神魂早日糅合安稳,隐患消除,自此高枕无忧。 “绿殳有了小宝宝你怎么不笑?” 呃…… 玄朗差点抚额而叹,绿殳有了宝宝应该高兴的是闻刀和闻刀的家人,关他什么事?不过,对上小娇妻圆溜溜隐含着一丝不悦的杏眸,他可不能实话实话! “这是喜事啊,我们是不是应该封红祝贺?” 她素来护短,凡是自己人,不让人说半句不好。居然连绿殳有身子他不笑都不高兴! 哪有心情笑? 闻刀与绿殳不过早成亲一两个月,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他成亲到现在,仅能喝肉汤,连肉的滋味还没尝到呢! 说起来,闻刀那小子才几岁?居然要当爹了! 玄朗绝不承认他内心深处暗搓搓藏着对闻刀的羡慕嫉妒。 温润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荣娇的全身,嗯,这阵子养胖了些,不过,马上就要去西柔了,路上辛苦,他这美味,是在这一两天就先品尝了,还是等从西柔回来? 从西柔回来,还得好几个月……不然,今晚就扑倒? 不好,若是没开闸,他还能忍得住,若初尝*识髓知味,再也忍不了可怎么办?跟着他出行虽然不会受苦,单是坐马车也够累的,不舍得她受累就得自己受苦硬捱着…… 要不,还是再等等吧? 玄朗的心里反复进行着天人交战,盯着荣娇红润润的小脸,一时神不守舍。 +++++++++(未完待续。) ps:谢谢7638卡卡龙亲、寻找于晴亲、chiahui40亲投的票票,多谢支持……又见阳春三月花,祝亲们春天快乐!票票投过来哦……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反对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虽然是皇帝准允的,玄朗决定还是尊重荣娇的意见,尽可能低调。 直到出发前,知晓英王殿下将做为陛下的特别代表前往西柔的,不在少数,而知晓英王妃会同行的,不超过一掌之数。 听说荣娇要随玄朗去西柔,栾嬷嬷不舍至极,却又做不出阻拦之举,王爷直言道是不舍得与姑娘分离,正好趁着她年纪还小,带她出去走走,见识异域风光。 这一番理由令栾嬷嬷无话可说,王爷恋着姑娘把心放在姑娘身上,是好事,她总不能说不需要吧?她有什么资格阻拦? 说得也对,姑娘年纪小,等过几年有了孩子,想走也走不出去,倒是王爷有心了。 有心什么?! 有人不接受这番说辞,池三少一大早就登门,听到荣娇也要同行后,反应强烈:“……不行,此去西柔路途遥远,娇娇身娇体弱受不了这份罪!再说西柔那边的饮食风俗与大夏截然不同,食肉饮奶,娇娇会水土不服的……” 玄朗怎么回事,居然想要带娇娇去那种苦寒的地方! 池三哥甚是不满,我妹妹嫁你是要享福的,跟你去出使西柔算怎么回事?这叫享福?是谁说保证会给她幸福的? “三哥,是我自己想去看热闹,闹得他没办法才……” 待池荣厚发完了这一通脾气,荣娇细声细气地解释,玄朗都是为了她才受三哥这一番数落的。 “别护着他了!” 池三哥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这才成亲几天,你就被吃得死死的,不管对错都护着他! “你素来乖巧懂事识大体,怎么会提这种不知分寸的要求?” 池荣厚嗤笑,他的妹妹他还不知道?素来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别说还是英王出使西柔这么大的事,这是公事国事,她怎么可能拖后腿? 一定是玄朗!居然打着娇娇自己要求的旗号。坏娇娇的名声! “娇娇,刚才嬷嬷不是找你有事?你先去忙……荣厚,我们去书房慢慢聊。” 玄朗见荣娇急得小脸通红,暗恼下人不会办事。池荣厚来了不领他去书房,直接带到内院来做什么? 还惹得娇娇儿被他吼一顿! 虽然他们是亲兄妹,但看着池荣厚训荣娇,玄朗心里就是不舒服——你妹妹怎么了,现在她是我妻子。我自己都舍不得说半句重话,你倒还能当着我这个做丈夫的面,冲她脸红脖子粗的! 为娇娇打抱不平也不成! 因为娇娇是他捧在手里怕跌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对她不好,用得着娘家人出面了? “我……好的,我让人给你们准备茶点。” 当着三哥的面,荣娇不可能拂了玄朗的脸面,况且她也觉得这种事情,交给玄朗处理。或许会比自己更好。 她对付三哥的手段都是固定套路,撒娇装傻再加卖萌掉眼泪,即便她想跟三哥认真地交谈,讲讲道理,他多半还是会认为自己是在帮着玄朗说话。 不过,玄朗不会把实情告诉三哥吧? 荣娇有些忐忑地望向玄朗,她不想让哥哥知道她的秘密,不想他们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单单是池荣娇。 “放心……” 玄朗自然懂得她的顾虑,微微一笑,回了她一个放心的安抚神色。有些秘密他与她知道就好。 池荣厚气哼哼地跟着玄朗走了,荣娇吩咐人准备了新做的茶点送了过去,拿了本书翻了几页,却又心神不定看不下去。干脆收了书册,去看栾嬷嬷指挥着丫鬟们收拾行李。 “嬷嬷,不用带这么多……” 嬷嬷什么都要带,这个也重要那个也是必须的,愈看愈觉得哪样都应该带着,最好是连屋子都一起搬走。 唉。出门在外,哪有在家里舒服?明知道王爷不会让王妃受苦,会事无巨细照顾周到,栾嬷嬷还是觉得不妥:“……王妃,还是让嬷嬷跟着一起吧?” 不然她实在不放心! “这次不比上回去百草城,又不会有人来捣乱,王府里的管事嬷嬷个顶个的能干,嬷嬷在不在没什么打紧的……” “不行啊嬷嬷,若是别的季节还好说,现在上秋马上要冷了,听说西柔的冬天是挺冷的,你受不得寒,不能去。” 栾嬷嬷早年得过病重,没钱买药拖延了救治时间,虽然后来得桃花观道人赐药侥幸好了,却落下病根,受不得阴冷寒湿。 “没事,冷就多穿些,嬷嬷不碍的。” 栾嬷嬷继续与荣娇打着商量。 “不行呢,毕竟王爷是去办正事,不好太过张扬,要不只能带绣春一个?其他人王爷另有安排。” 荣娇很是歉意,其实不让嬷嬷去,固然是因为她的身体不行,另一方面到了西柔后,不知道在那种环境下她会想起什么,若有反常之举,嬷嬷跟在身边定能发现,嬷嬷可不是绿殳,可以装作不理唬弄过去的,母女般的关系,她怎好置之不理? 到时不解释过意不去,嬷嬷心里也不踏实,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不如不去。 等她回来,一切平安无事。 荣娇打定了主意,守口如瓶重生以及自己可能还不仅是池荣娇的秘密,除了玄朗谁也不告诉——玄朗是意外,她原先打算谁也不说,守着这个秘密直到进入坟墓的。 嗯,不知道玄朗会如何安抚三哥……三哥看似笑眯眯的好脾气,实际上犟起来象头牛,对上她的事情就会关心则乱更加执拗,玄朗若没有能令他接受并信服的理由,怕是不好过关。 坐定不定了好一会儿,看看时辰,派了红缨去前院书房送点心,让她去听听动静,若要问起,就说已经吩咐厨房加菜,王妃还要做三少爷爱吃的酸菜鱼,请三少爷在此用午膳。 没大一会儿,红缨回来了,道是王爷与三少爷在谈论学问,气氛很融洽,三少爷说先生留的课业没做完,午饭不在府里用了,马上就走了。 正好让她带话给王妃,事前已经见过面了,走之前就不再进内院告辞了。 “……三少爷说,他明天晚上再过来,让您再给他做酸菜鱼。” 红缨口齿伶俐,连池荣厚的语气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三哥居然这么快就被玄朗说服了? 明晚过来吃饭,听这意思是同意了? 荣娇乍听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玄朗若真有心,想要说服三哥不是难事,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 荣娇的心头不由生出几分好奇,她也想摸准三哥的软穴呢!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腹黑 荣娇好奇玄朗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三哥的,待他回来后,好奇的问了。 玄朗却一副高深莫测:“没什么,就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了什么?” 荣娇不依,三哥的性子,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过的,他只服二哥,除了二哥的话,就连父亲池万林说的,也常会阴奉阳违。 “男人间的话题。” 玄朗眼里有着不容错失的淡淡笑意。 什么意思? 荣娇懵懂:“不是在说我吗?” 怎么换成是男人间的话题了:“那三哥同意了没有?” “他同意或不同意能改变既定的事实?” 玄朗淡笑,语气清浅。娇娇是他的妻子,陪他一起出行,做哥哥的准与不准,很重要吗? “你……三哥是关心我!快说,你跟他说了什么?” 荣娇俏脸微沉,谁说做哥哥的准不准无所谓?至少三哥不同意,她心里会难过的,好不好? “真要听?” 玄朗见她似乎真有些急了,却照样不慌不忙,含笑问道。 “确定!” 荣娇推他,快说呀。忽略了玄朗嘴角那丝狡黠的笑意。 “我说,天气渐冷,你的脚凉,夜里我得给你暖脚,这样你才能得以好眠。他听了这句,就没再反对了。” 玄朗唇角勾笑。 “你!你乱讲什么……” 荣娇的脸唰的就红成了一片,这家伙,怎么可以与三哥这样说?羞死人了! 这算什么破理由?! 虽然他说的是实情,秋深夜寒,抱着他睡觉确实比厚被子还暖和。可,这怎么好意思当成理由说给三哥听? 玄朗爱极她红通通含羞带嗔的小模样,真如春日枝头粉桃,泛着莹莹的幽香,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深深恍惚,惑在其中而不自知…… 其实池三少的脸皮远比他妹妹想得厚。并不是这一句话就能打败的。玄朗微笑,想起书房中的情景来。 当他说了这句话后,池三少嗤之以鼻的冷笑。回敬道若是英王府连床暖和被子都没有,他会给妹妹准备厚褥子厚被子汤婆子炭盆子,保证不会冻着妹妹! 玄朗不以为意,薄唇轻启。吐出一句令池三哥咬牙切齿恨他没脸没皮不知羞耻却又无可奈何的话,他说的是:“东西与人不同。荣厚你还没成亲,不能理解……” 夏虫不可语冰,比如鸳鸯交颈相眠,夫妻相拥互暖这种事。你一个毛头小伙子是不会懂的! 池三哥气炸了肺,一张俊脸成了红布,却也听懂了玄朗的潜台词——你妹妹现在是我的妻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没你当哥哥的什么事!她要跟着他去哪里。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他做夫君的,询问一下娘家哥哥是尊重,不问也是合情合理的。 为了妹妹好,池荣厚的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眼里,玄朗粘着妹妹不舍得与她分离是好事,难道他还能盼望着他对妹妹不在意?无所谓聚或离? 若玄朗真轻言别离,他肯定会怒气冲冲杀上门来——所以,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对,三舅兄,你到底要咋样涅? 玄朗没说出口的意思池荣厚替他想到了。 好吧,他只是心疼妹妹此去西柔,长途跋涉,旅途劳累还不行吗? 没有什么比做哥哥的意识到妹妹已经成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妻子,更令人心酸纠结的了,自己一手疼爱大的妹妹,自从冠上了别人的姓氏,她的夫君,这个出现得晚又陌生的人,居然取替哥哥,成为她最亲近的人了! 换做平常感情好的兄长都难免失落,何况是亦兄亦父的池三哥?这一瞬间的清晰认知,所带来的难受,比当日背荣娇出嫁还要深沉! 且纠结且失落,却再无言理直气壮说不出自己不允的宣言来,扪心自问,玄朗对娇娇确实好,用心体贴,英王府上无长辈下无小辈,内宅干净无比,玄朗身边服侍的清一色的小厮嬷嬷,连年轻的丫鬟都没有,荣娇一人独大。 身份尊贵,地位超然,又无女人间的争斗,池荣厚真心以为,娇娇误打误撞碰上这样的好夫婿,比他和二哥之前物色的那些人选,强上数倍。 嫁给玄朗,做亲王正妃,她现在过的日子,比在池府在哥哥们的照应下,要过得更好更舒心。 唔,好纠结! 妹妹嫁人过得好,做哥哥的自然欣慰欢喜,可与未嫁人前的生活,两厢比较,做哥哥的又觉挫败,另外一个男人将你妹妹照顾得比你们哥俩加起来还好,总归是件快乐又纠结的事情。 一时不免意兴阑珊,不再提准与不准的话,只要他用心照顾,西柔毕竟水土气候皆与大夏不同,又将临冬天,天气恶劣,小心为上。 玄朗最会察言观色,善解人心,见池三哥的表情,不难猜出他的心思,遂果断转移话题,问起他在庄先生府上读书之事来,池荣厚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到此处,知玄朗学识渊博,不由就谈起了读书做学问。 所以红缨端了新做的点心出现时,见到的就是二人相谈甚欢的场景。 “……我没有乱讲,小楼娇娇儿,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玄朗压低了嗓音,贴着荣娇的耳边,轻轻低语道。 “不管,以后,不许再跟别人说这些!” 荣娇脸烫成一片,这人,是故意的还是没在意,怎么能拿这种事当做理由?不能告诉三哥真相,随便选个别的理由也好啊。 “那是你三哥,不是别人。” 玄朗心头暗喜,她这意思,他和她才是自己人,其它的人,就连她哥哥,也是外人喽?这种话,她还是头一次说,以前不管什么时候,动不动就我二哥怎样我三哥怎样,似乎总要讲完她的哥哥们,才会想到他。 为此,自诩胸襟宽广的英王殿下,时不时也会在心底暗自的小醋一醋,什么事都想着她哥哥,什么时候都是她那两位亲哥哥最好最重要,何时他这个做夫君的,排序也能往前提一提呢? 这回终于等到她将他化为一伙,将她哥哥们划为另一圈子了。 可喜可贺! “那也不行,谁都不许说!” 羞燥的荣娇没注意他话里的陷阱,更没想到他心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一想到玄朗在三哥面前说这些,她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脸红心跳,完了!下回还怎么好意思见三哥? 总觉得这些亲密的事情不好叫哥哥们知道呢! 荣娇决定有必要与玄朗好好谈谈,不要在她哥哥面前胡言乱语,什么都讲。 ++++++++++(未完待续。) ps:谢谢皓月当空0605亲、寻找于晴亲的票票,感谢亲们的支持,多谢! 第三百一十五章 建议 临行前的日子特别忙,每一分钟都排得满满的。+頂點小說, 荣娇尤甚如此,总觉得有很多事情都尚未安排好,补品店扩张计划、给二哥亲兵队的物资采办运输、还有康惠医学堂,都没有最终敲定,她这一去,至少要几个月,事情却耽误不得。 恨不能生成三头六臂来,每个头负责处理一摊事。 与此相比,玄朗风轻云淡的样子就格外招人嫉妒,荣娇忙里偷闲接过他的茶问道:“你没事?” 言下之意,你没有要安排的事情么?大白天的,怎么老在家里晃悠? “无妨。我以前惯常出门,他们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玄朗还不知就是他这副万事不愁的模样令荣娇眼红,甚是体贴地问道:“你安排得如何?” 荣娇嘟嘟嘴,颇有几分焦燥:“还没呢……” 若是晚些时日就好了! 玄朗以前虽然说过会安排机会去西柔,没想到会这般着急,更没想到会是做为使团的一部分出行,这个动身的日期是由礼部报请陛下批准的,改动的可能性不大,即便玄朗出面可以改,后延一两日也没什么大用…… 不值得这般兴师动众的麻烦。 她的心思,玄朗自然是清楚的,却故作不知。 在玄朗的眼中,荣娇身上的隐患比所有的事情都重要,若不是礼部需要时日准备西柔国君大婚的贺礼,他连这几天也不愿再等。 不过。看到荣娇轻蹙的眉头,玄朗自然是心疼的,不由含笑打趣道:“可有为夫效劳之处?愿为夫人分忧。” 荣娇好整以暇坐好,微昂起弧线优美的下巴,端着架子王妃范儿十足,轻哼了声,一本正经道:“算你识趣……” 话音未落,自己先绷不住笑了:“有李掌柜在,其它的事倒都放心,只是康惠学堂就没法进行了。” 这件事涉及的方面广。策略与方案都没定。全盘一股儿脑的交给李掌柜,不很适合。况且李掌柜是做生意的,类似只投入无赢利的项目,他操作起来。或许会有顾虑。 “但我不想回来再着手启动。” 荣娇秀眉微蹙。西柔国君的大婚定在一月,就算婚礼结束就回来,也得三四月间。有些事拖延几个月,看似无关紧要,但对有些人,或许就是生死之别。 “我想先试着挑几个人交给徐郎中带,不用正式拜师,反正他也需要人手打杂,若有合眼缘的,他愿意正式收徒弟,随他自愿,若是不愿意,就算是药铺里招的学徒小伙计,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荣娇把她琢磨了好久的想法与玄朗分享。 “还有补品店,也可以安排学徒,至少可以先熟悉药草,辨识药材,这样待将来学堂办起来,他们有一定的基础,学起来也会更快些,你觉得呢?” “如此甚好!” 玄朗点头,她的那个想法,是个长期的大计划,不是三天两日能做成的,若一开始摊子铺得太大…… 他倒不介意往里投银子,以前他只赚银子没有人花,现在有她,她想拿着这些银子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心甚悦。 唯一担心的,世事难料人心难测,有心行善事,被施者未必就一定会领情,若是她付出满腔诚意,花费了大量的财力与时间,获得的却非她所愿,到那时,一定会伤心难过吧? 而他,是绝对舍不得她难过的。 从荣娇提出这个想法来,玄朗就没有过袖手旁观的意思,他想先放手,任她去做,必要时他会暗中相助。 “学堂的事不能操之过急,场地学员事小,关键是老师与教材,你刚才说的想法很好,想划定一片区域,招合适的学徒到店里帮工,做为尝试。不过,徐郎中那里,还是要李掌柜提前沟通,我观其人似乎只醉心于医术,不喜俗事,愿不愿带学徒,还是他自己拿主意。” 经他的提醒,荣娇恍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一厢情愿了,徐郎中的意思如何,她并不知晓,人家是药铺的合伙人,不能强求硬压。 但徐郎中的性子,确如玄朗所说,最不耐烦麻烦,早些年自己开医馆行医,也没见他带徒弟,不知是不喜还是没有看上的。 “我看徐郎中不喜言谈,不如请他编编教材,多整理些医案出来,他或许不会拒绝……那位陈大夫,为人甚有亲和力,由他来带人,会更有耐心。这些你再与李掌柜商量下,万事开头难,起先不要太急,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论起知人善用,没有人能比得过玄朗,他素来对荣娇的事上心,她手下但凡重要些的人,除了李掌柜李勇李明几个外,包括各铺的大掌柜、二掌柜、坐堂医师等他都知晓,也大致了解其品性与特点。 只不过他背后做的这些功课,并没有让荣娇知晓。 “对呀,还是你看得明白!” 荣娇眼前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呢?徐郎中早就有意整理医案,在他去池府三省居给她看病时,就曾听他无意中流露过这种意思,只是那时好象是囊中羞涩,除看病外,还要做其它琐事,只是零星地整理了一点。 等做为合伙人到药铺坐堂后,又比较忙,李掌柜是比较会压榨劳力的,不知徐郎中的进展如何。 “不论用处如何,将自己的经验与医案整理成册,终归是有大好处的。” 荣娇愈想愈兴奋:“而且徐郎中那人,严谨认真,他写的东西,绝对是经过实例验证的,不会道听途说地乱写。” “嗯,建议让他由浅入深来,别一下子就想编写出本医案全集来,” 玄朗见她眸光清澈晶亮,仿若一泓艳阳下的秋潭般,莹光闪亮,充盈着让人无法直视的芳华,绽放着迷人夺目的惊艳,玄朗为之心动,这丫头,动不动就让他心神失守,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在她面前,他的所谓自制自控力,都成了笑话,完全溃不成军……忙定定神,将心猿意马回归正位,继续与她谈正事:“先编简明实用的医学入门教材,他若有志于此,可慢慢成书,将来他若有意,我们可帮他印制。”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让李掌柜再多找些大夫,协助徐郎中一起完成,等教材成了,我们也可以回来了。其它的筹备事宜,都可以先行启动,李掌柜精力不够又欠缺这方面的经验,我这里倒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给李掌柜做副手,专门负责这件事。以后你若是不想用了,随时退回来。” 以玄朗之见,李掌柜若心无旁骛只做这一件事,凭他的能力,是可以做好的,但他手里同时进行了三个项目,怕是分身乏术。 他的人,只要她需要,都可以给,小楼东家不是外人,是实打实的内人!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加人 时间飞快,眨眼就到了礼部精挑细选的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知道英王妃随行的知情人不多,嘉帝为了笼络玄朗之心,出行的前一日,特意让皇后以她的名义,往英王府送了一批药材首饰衣料,其中还有数套针线局没白没黑赶制出来的衣服,有亲王妃正规的礼服、常服及新制的冬装与春衫——是给荣娇出席婚礼与日常交际用的。 皇后派来的心腹女官很会讲话,道是皇后深感王妃的贤惠与深明大义,本想亲自出宫见上一面,给王妃饯行,只是出来一次要兴师动众的,王妃身娇体弱,行前想必事务烦多,她若亲自登门,反倒令王妃受累,却是好心办了坏事。 “……娘娘言道,陛下与英王殿下是亲兄弟,她与您是亲妯娌,自家人就不讲那些虚礼了,等您回来后,时间宽裕了,她再请您进宫叙话。” “多谢娘娘厚待。” 荣娇惨白的小脸现出一丝红晕,那分看上去还好的气色,仔细辨识,能看出有脂粉修饰的痕迹。 女官不好直视于她,眼风暗自扫了几回,确认眼前的英王妃确实身体不好,虽化了妆,仍隐有不足之相。眉眼精致,是个美人,却也倒不了传说中的绝色佳人,一笑倾城倾国,迷得不近女色的英王一改常态。 或许真如娘娘私底下的猜测般,英王是觉得他的妻位不能总虚空着,与其娶些不知深浅娘家弯弯绕绕的,不如娶个简单干净的,若是真一命哇呜了,丧妻不娶谁也不能再逼他。 不过,看府里下人的模样,对这位病弱的王妃倒是真的恭恭敬敬的,不知是英王真的看重王妃还是事关面子,身在其位,该当的尊重都要给的。 …… 荣娇接了皇后赏赐。玄朗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指点着让人将衣服道饰装进荣娇的行李:“带着,总有些场合要露个面。” 既然是要找线索的,宅在驿馆可不行。女人最爱八卦,西柔王公贵族的内眷聚会,还是很有必要参加的。 荣娇不需要华裳美服来撑场面,但有些场面,华裳美服还是不可或缺的。 身为英王妃。在异国西柔,应该高调时必须光彩耀目,需要内敛时也要低调奢华,这是上流圈子的约定俗成,身在其中,就不能全然免俗。 临行前一晚,池荣厚来王府用了晚餐,兼做送行宴,第二日使团出行会有官员欢送,不方便讲话。池荣厚也不想妹妹倍受瞩目。 该说的该交代的皆在这顿晚餐上讲了个清楚。 荣娇笑嘻嘻道:“三哥放心,有王爷在呢,何况还有红缨和绣春两个丫鬟跟着,与在家里没区别,正好可以见识一路风景。” 原先玄朗只说让她带绣春一人,后来突然又说将红缨也带上,问其原因,玄朗道是绣春厨艺好,又是栾嬷嬷教出来的,做的饭菜合荣娇的口味。出门在外,饮食很重要。异域的新奇食物,偶尔尝鲜还好,时日一长。定会思念最对味的家常菜。 不让荣娇饿肚子,是绣春的价值。 但除此外,特别是抵达西柔后,总会有些迎来送往的应酬,稳重机灵又不怯场的丫鬟就很重要,绣春没这个能力。他派来的,与荣娇不够熟悉,担心有不周到的地方,而红缨恰恰好,自小服侍荣娇,对她知之甚深,是荣娇大丫鬟中的一姐,又无家事拖累,还是有必要带这么个人在身边服侍的。 关键还有一个原因,再带一个丫鬟以及上述的说辞是池荣厚的建议,他不放心荣娇,玄朗固然会尽心尽力照顾是不假,就算他们是夫妻,路上不避讳,同吃同宿,但到了西柔后,他毕竟是男人,必定是会有些场合,他无法时时刻刻照顾在荣娇左右的,有个机智忠心的丫鬟跟着,是很有必要的。 栾嬷嬷亦如是说,私下里背着荣娇向玄朗请求,不带她去,至少多带个贴身的丫鬟吧,一想起路途遥远不说,还是去往异域他乡,若再没个熟悉的身边人照顾着,嬷嬷很是不能放心。 玄朗不好却了这两人的请求,多带一个红缨也是可以的,就点头应下了。 因为是荣娇贴身服侍的大丫鬟,就忽略了事先与她商量过再知会下去的,下意识认为她不会反对。 结果他有事一忙,还没来得及与荣娇说,栾嬷嬷那厢已经告诉红缨准备行李了,池荣厚也差人唤了红缨与绣春过去,好生地吩咐叮嘱了一番,要她俩尽心尽力照顾好大小姐。 事以至此,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只好就势而为,与荣娇讲明。 荣娇的心底多少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若是必须得带一个丫鬟,她倒是想带青钩……不过论起处事,她这几个大丫鬟,的确哪一个都不如红缨沉稳机智。 在三省居那些年,红缨不知帮她挡了多少厄,解决了不少的麻烦…… 只是红缨好是好,唯独……玄朗不知红缨对二哥的那点少女心思,事关她的名誉,荣娇也不方便透露。 红缨跟在身边,就如同是二哥的耳报神。 荣娇深知红缨对自己是忠心一片,但对二哥,是可以毫不犹豫就能交付性命的,若是二哥需要,她可以含笑赴死。 不知道自己去了西柔,会不会有反常之举?比如象上次的头疼,象上次见到匕首引起的异常? 红缨与绿殳不同,若上回跟随她的是红缨,那发生的一切,二哥都会知晓的,即便她叮嘱红缨不准外泄,若二哥问起,红缨也是会讲的——她不视二哥为外人。 可是…… 荣娇难得地犹豫了片刻,算了,明天就出发了,这个时候自己再提出不让红缨同行,又无恰当的理由,红缨必然会多想,以为自己是嫌弃于她…… 这些年,红缨对她很是尽心尽力,尤其是她重生前,还是那个怯懦卑微的池荣娇时,红缨事事为她出头,有好几次还被康氏责罚。 如今自己若为了那一点点的担心,就将她摒弃在外,恐会伤了她的心…… 这几个丫鬟一路跟着她,吃苦受罪的没少挨白眼,其他人比如绿殳等都会有个好归宿,唯独红缨,她那份心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注定是要成空的。 就这样吧,有红缨在,她能方便不少,或许出去走走,眼界开阔后,红缨不在执着于原来的心思,能找到更适合她的人。 绿殳原先与闻刀也没多少交集,还不是跟着小楼公子外出,才看对眼彼此生了情意的? 单冲这一项可能,带上红缨也值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行路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如果玄朗知晓红缨对池荣勇的这份小儿女心思,他一定不会同意让她跟着随行服侍荣娇; 同样的,如果荣娇知道无望的爱恋会在纯洁的少女心中,滋生出恶念的魔鬼,她就不会想当然地以为,红缨对二哥的迷恋,只为见识太少。【ㄨ】 待她走出内宅的方寸之间,行过万里长路看过万里风云,或许会突然间发现,她之所以对二哥念念不忘,只是她见到的天地太狭窄,所知的年轻异性太少,待她领略过外面的世界后,就会知道二哥虽好,非她的良人。 从此懂得结束,学会放下,重新开始。 服侍了多年的身边人,荣娇希望她能获得幸福。 只是荣娇忘记了一句话,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你认为好的适合的,对方或许非但不领情,还会生出不满与怨愤,恨你的不能成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 深秋的天空,清冷而高远。 难得没有风,秋阳灿烂,早早地将那层薄薄的寒霜驱散了,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 果然如皇历所言,是宜出行的好日子。 只是出访西柔,虽重要却算不得本国的大事,不劳动皇帝亲自出宫送行,该交代的早就吩咐了,国书贺信私人礼品一应重要物品,也皆由正副使相保管,嘉帝另还有道密旨是给英王的,具体内容只他二人知晓。 礼部兵部等一干相关的文武官员送出城外,饮了送别酒,使团离京出发。 彩旗招招,旌旗猎猎,马匹车架护卫队,嘉帝此次派出了四十人的使团,加上给西柔国君大婚的贺礼,使团官员所带的随行人员、行李辎重。还有八百人的亲兵卫队,使团队伍迤逦如长蛇。 在这数目不小的队伍中,英王的所属车架看外观并不起眼,不过有心人若细看。就能发现车厢上方插的旗帜不同,前后左右护卫的兵士气质明显不同,似乎比其它的兵卫要胜出几筹来。 玄朗的专属车架,外头看起来与寻常车辆无异,只是更为宽大了些。内里却大不一样,这辆车的车架结构与内里装饰都经过精心设计,车身做了减震处理,里面铺了厚实的毡子,车厢四壁除窗户外,都包了一层毛毡,隔音防寒。 车厢里到处藏着暗橱明柜,装零食的、放茶叶的,搁书本与棋盒的,大到被子小到松子糖暖手炉。林林总总,皆有安置之处。 玄朗含笑看着荣娇如同发现了好玩玩具的孩子似的,到处寻找,一个个打开,查看里面的东西,时不时发出“哇!”“噢!”“这里也有!”之类含着惊喜的赞叹。 嘴角的笑意不由愈发温软,看她这般高兴,也不枉他亲自设计,亲自监工,让人将车子改造成这样。 此去西柔路途遥远。渐往西去,天气愈寒,骑马辛苦,使团人多眼杂。他二人又身居高位,惹人注意,不若前次从百草城回来时不露行迹时的自由自在,这一路上,好马车至关重要,多少能缓解些疲惫。 “真厉害!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能工巧匠?” 等荣娇在玄朗的指引下。轻推开靠厢壁的又一处暗格时,终于忍不住出声相询,看似普通的一辆车,居然有这么多机关!这不是普通木匠能做得出来的,想都想不到呢! “你觉得方便实用就好。” 玄朗笑笑,没有言明她口中的能工巧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然实用!” 荣娇从一排小格子的零食柜里取出一盒话梅,拈起一粒放入嘴中,唔,酸酸甜甜,熟悉的味道,是栾嬷嬷特制的味道。 “这个设计图纸是咱们家的吗?能不能卖呀?” 荣娇又转起了生意经,这么舒适实用的设计,加以简化,是不是可以批量定制马车?专门卖给有钱的人家? 若是可行,英王府就是最好的金字招牌,届时就说连英王府都在这里定制,手艺自然是好得不容置疑! 诶! 见她一副财迷的小模样,玄朗不由摇头失笑,却被她那句“咱们”说得心头泛暖,嘴里因被她喂了粒话梅,清浅的声音有些含糊,“是咱家的,随你用。” 她倒是随时不忘生意经! 照这样下去,不仅仅是给荣勇打造一支装备精良的亲兵队,整个百草城的军备她也包了!不过,只要她高兴,怎样都好,他都支持。 俩人又说笑了几句,外头有人来报,道是正使余大人有事回禀,是关于行程安排的,不知英王殿下何时能拨冗一见。 “你有事去忙,不需要陪着我,看看书喝喝茶,刚出城,我还不闷。” 荣娇见他不太想理会,知道他只是想陪她,怕她闷,率先开口。这才出城呢,最是新鲜新奇的时候,忙正事就赶紧的,等日子长了,走得腻味了,再多陪陪。 使团的正使是礼部尚书余子达,玄朗知他素来知情识趣,极会看眼色,知道他在车上与王妃一处,还派人来禀告,想是真有事情要说,遂从善如流,将嘴里的话梅咽了,就着荣娇的手用了几口茶,漱了漱口,摸摸她的发心道:“……让丫鬟上来陪你,我去去就回。” “不用招丫鬟了,我自己就成。” 荣娇回绝了,车里什么东西顺手就能取到,这正赶着路呢,哪用得着再停车让人上来服侍的? 玄朗没应声,也没吩咐停车,推开车厢的门,轻身就飞纵下去。 就在荣娇眨眼的功夫,车厢的门已经关上,见不到外头的人影儿。 …… 稍倾,车外传来红缨的声音:“王妃,奴婢前来服侍。” “停车,快上来吧。” 荣娇暗自摇头,都说了不用了,还把人叫过来了。 红缨和绣春及玄朗安排的四个嬷嬷,六人分坐在后头的两辆车子里,车里还装了一部分荣娇随身可能会用到的行李物品。 车微顿之后停了下来,厢门打开,红缨弯腰移行了进来:“王爷吩咐奴婢上来服侍。” 规矩礼数比平时在府里都要正式认真了几分。 临行前王爷吩咐过,出门在外不比在府里头,私下里王妃待你们情如姐妹,然,亲则生狎,私下与王妃相处时,偶尔有些不合规矩的言行举止,念在你们自小尽心服侍的份上,他虽不赞同却不会惩戒。 然,出了王府之后,礼不可废,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不能让人笑话英王府没规矩,从而怠慢了王妃,更不能让西柔人置疑大夏的规矩礼仪。 这些话是玄朗背着荣娇,叫上栾嬷嬷一起,特意说与红缨绣春的,他素日里旁观,荣娇对自己的这几个丫头有些太好,亲则生狎,近则不逊,人心向来如此。 身为主人,待下过于亲近,与丫鬟没大没小,未必好。 所谓规矩礼数的存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十分有必要的,它能提醒双方所处的位置,认清自我,因亲近而模糊了上下尊卑之别,于上于下,皆非益事。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走过 旅行,在起点与终点间连起一条线,在这条线上有无数的点,路是直中有曲的,城是散漫而落的,行在其中,用车轮与马蹄丈量城与城的距离,不是件快乐轻松的事情。 尤其是使团是有目的的赶路,一路穿城过镇,数百人的队伍,马车行进有序,象英王所乘的车驾若无缘无故停下,势必会影响到全队的进程。 尽管车厢里铺了软和的毯子,尽管车厢里的空间相对宽敞,几天下来,荣娇还是全身僵直坐卧不宁,每次下车脚落实地时,那种踩着地面的踏实感令荣娇有种谢天谢地的感动,晚上入住驿站后,少不得要在房间的空阔处,抻胳膊压腿,走上几路拳脚,让生锈了的骨节重新动起来。 玄朗甚是心疼,只是与使团一起行动,荣娇顶着亲王妃的身份,不好轻易离了马车四下活动,每日长时间龟缩在车上,再好的性子也有坐烦的时候。 …… “……我们自己走?” 荣娇惊讶地看了玄朗一眼,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跟余大人说了,以后我们不跟使团同时行动。” 玄朗摸了摸荣娇明显清减的脸颊:“白天各走各的,晚上赶得及就会合,赶不及就各自为安。” 与使团一起赶路,人多嘴杂,荣娇要受诸多限制,他也不耐烦与那些人打哈哈,分开走,对大家都好。 既然玄朗没关系,荣娇乐得其成,她早就不想从早到晚缩在马车里,收拾了简单必要的行李,待使团先一步离开后,才换好了装扮,一个俏俊的玉面小郎君与玄朗一前一后慢悠悠下了楼,外面有人准备好了马匹,二人上马而去。 “没人跟着我们吗?” 荣娇在马上深呼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歪头问玄朗。 这几日看惯了身后左右全是护卫,偶尔只有影子两道,颇有点惊奇。 “没有,我们与使团走同一条路。很安全。” 不想不相干的人破坏他们夫妻二人的小世界,玄朗将护卫都打发了,只有那四个暗卫,如牛皮糖似的,他赶走了。他们又悄悄地在暗中缀上了。 看在他们识趣不会露面打挠的份上,他默许了这种行为,不过,就没必让小楼知道了,有外人在,她多少会有些不自在,稍微亲近点的动作就躲躲闪闪的害羞。【偷香<a href=" target="_blank">】 人家西柔女子都热情豪放,她这一点上却半分也没有。 …… 两人开始是在使团后面走,使团队伍庞大,又要照顾车驾的速度。不如两人骑马灵便,不过一个时辰后,远远的就看到了使团长龙般的队伍。 “我们走小路从安香镇赶超过去。” 玄朗与荣娇在前方的拐弯处拨转马头,驶离了不同的方向。 “安香镇虽小,镇上有家面馆远近闻名,堪称一绝,我们中午就去那里。” 这条路玄朗走过多次,对风土人情有一定的了解,在马上随意指点着四周的景色,信口向荣娇做着介绍。 “那老安家做的龙须面。细如银丝,柔韧弹滑,汤头更是鲜美,那锅老汤底据说是从祖父辈传下来的。少说有几十年了……” 荣娇被玄朗渲染的将信将疑,面条君是她的大爱,听起来很好吃的感觉。 “好不好吃,试过就知道。” 这多么年,他吃过的美食不胜凡几,天南地北各式各样的面条不知见过多少。虽说面面有滋味,各有特色,但安香镇老安家的龙须面,绝对是最难忘最美味的那一碗面。 论精致,胜出皇宫御厨,论鲜美,亦独树一帜,他熟悉荣娇的口味,相信她一定会喜欢,一早就打定主意,带她过去尝尝。 近午时分,两人进了安香镇。 小镇不大,玄朗熟门熟路,直接奔街尾的老榆树而去。 “老安头的面馆就在树旁边,夏天的时候,桌凳就摆在树下荫凉地儿……噫?” 玄朗的话音忽然止住了,面露疑惑,此时恰逢饭点,他往常来过的几次,若是这个时候,等吃面的人会排成不短的队伍,吵吵闹闹的,门口支着大锅,红红的炭火,煮面的大锅冒着团团白色的热腾腾的蒸汽,锅里细白如丝的面条如鱼群,在沸水里翻腾着,还有鲜美扑鼻的老汤,远远的就会勾得人饥肠辘辘。 现在怎么……? 老榆树下空荡荡的,门可罗雀,空气是清冷干燥的,没有意料中的诱人鲜香。 今天面馆不营业? 玄朗的俊眉微不可察的轻蹙,不会吧? 老安头引为为傲的有两点,一是自家面条无人能及的好滋味,二就是安家人的勤勉,面馆终年无休,他连成亲那天也没耽误做面煮汤。 用他的话说,除非是咽了这口气,否则他是不会离开面馆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关店休息? 诶,难道是百年难遇一次的东主有事,偏偏让他赶上了? 这也太不凑巧了!他特意领着娇娇过来吃面的,错过了这一回,只能等回程了。 “没开门。” 上着门板呢,荣娇瘪瘪嘴,言则,他说的堪称绝味的面条今天是吃不到了? 她会这般没口福? “嗯……我去旁边店铺问问。” 玄朗也觉遗憾,不过终归还是有办法的,老安头家就住在镇上,再有要事,煮两碗面的功夫应该还是有的。 …… “……贵客是从外地来的吧?” 隔壁杂货铺的老板娘四十多岁,是个干瘦的妇人,坐在那里好象挺无聊的样子。 见玄朗打听老安头面馆,两只小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找老安头有事还是要吃面?” “吃面。” 玄朗语气中透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与疑惑:“听说安老板自打接手面馆就没休业过,今天还能煮面么?” 妇人本就坐着无聊,见玄朗模样好,穿着贵气,为人又斯文有礼,话匣子马上就打开了:“不可能!您呀,就别惦记他家的面了!这都到饭点儿了,赶紧去前头饭馆吧,门口挂着招牌呢,走几步就看到了。” “那安老板的面馆几时营业?” 难道真要等回程时才能再来?玄朗有些不甘,这么好吃的面,不想让娇娇错过。 “老安头家里摊上大事儿了,估摸着以后都不会再开门了,” 妇人的语气透着股惋惜:“别说你们外地人,我们本地的也别想再吃老安家的面了……” ++++++++++++(未完待续。) PS:  谢谢一把思念亲的打赏,最近事多,更新恐不稳定,若力有不逮之处,请亲们谅解,多谢各位的支持。 第三百一十九章 怪事 玄朗不是个爱问八卦打听闲事的,也不是重口腹之欲的,若搁往日,听杂货铺的老板娘说面馆可能不开了,他也就听过就算了,多少有些遗憾,也仅仅是略有遗憾而已。 没有这碗老安头的龙须面,对他并无影响。 可这回是带着荣娇一起的,虽然是一碗面,因为特别美味,因为他觉得荣娇会喜欢,那种想要将好东西与心爱人分享的心理,与普通男人无异。 因为不想错过,所以没有转身走,反而打定主意要让他煮碗面。 既然老安头还健在,面馆没开,就找上门去。 银子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的娇娇一定要尝到这碗面的滋味。 杂货铺的老板娘却摆手摇头:“没用,给银子也没用,老安头只剩一口气了,就算他想要爬起来煮面,也是不能的。” “安家大哥呢?” 家传的手艺,老子传儿子,儿子传孙子,老安头的儿子,也有小三十了,打小跟着他爹在面馆帮忙,早已尽得老安头的真传,玄朗也在面馆里见过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闷头抻拉面条,一个人承包了大部分的拉面工作。 还有老安头的孙子,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也在面馆打下手。 老安头病了,还有他儿子和孙子呢,难道老爷子一倒,这传家的营生就不做了? “别提了,可不造孽吗!” 老板娘打了个诶声,“他儿子死了,您说结结实实的一个人,没病没灾的,夜里睡着觉忽然就没了,更奇怪的是他家孙子,给他爹守了几日灵,等出殡下葬后,人就累病了,病得挺重。要死要活的,可镇上郎中给他诊脉,却说他全身好端端的,一点病也没有……” “老安头不信。又找了别的大夫看,又去城里的医馆看,人家都说他脉相好好的,没得病,可这孩子好胳膊好腿的。就是跟个活死人似的,不能站不能走,只能躺着,自个儿都翻不了身……” “大家都说他可能是鬼上身了,和尚道士请了,法事也做了,还是没见好。儿子死了孙子又这样,老安头一股火就病得爬不起来了。” 乡里乡亲的,老板娘虽有看热闹之嫌,也不乏唏嘘同情:“老安头这一躺下。面馆就没人开了,不说您,我们这些老街坊也惦记着他的面……” “真是不幸,可惜了。” 玄朗听老板娘这番说辞,眸色间多了几分深沉,神色如常,顺话意感慨了几句,问明了老安头的住址,道谢后离开。 “怎么样?” 荣娇牵着马等在店外面,店门窄仄。里面光线又暗,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能听到个大概情况,好象是老板家出事了。这面是吃不上了。 玄朗从她手里将马缰绳拿了过去,另一手牵着她的手,神色平和:“老安头生病了,一会儿我们去看看。你饿不饿?先去前面的小店垫垫肚子?” “不饿。” 荣娇摇头,微带疑色:“既然人家病了……你是要给他治病?” 之前他说过店没开,去家里找人的……现在。还要去家里,是要帮他治病? 之前杂货铺老板娘与玄朗的对话,荣娇听得不十分真切,但隐约也听到说病得爬不起来了,还有孙子得了怪病之类的只字片语。 “嗯,安家做面的手艺,断了可惜。” 虽然只是碗面,能把最普通寻常的面,做到极致,亦是了不起,就这么断绝了,还是挺可惜的。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没有毛病却又全身不能动的安家孙儿,到底是何等怪病。 玄朗心里有些模糊的猜测,目光轻轻落在荣娇身上,她上次发病,脉相也与正常人无异…… 安家很好找,按照杂货铺老板娘指的路,顺着巷子拐进去,里头第二户人家就老安家。 黑漆的大门紧闭着,石砌的院墙,院子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声响。 玄朗上前扣门,青铜的门环拍得啪啪作响。 过了好一阵子,里面才有人应声:“谁呀?” 是一道苍老嘶哑的妇人的声音。 “我。” 玄朗答得简洁,荣娇听了差点想笑,她怎么知道你是谁呀。 果然院子里的人想得与她差不多,甚至比她还干脆,直接道:“是要吃面吗?面馆不开火,家里也没有,请您吃别的去吧,对不住了。” 连没门都来开,听脚步声似乎又转身回去了。 估计是类似见面馆不开找上门的情形有过不少,应付的话辞顺嘴就来了。 “不为吃面。” 玄朗不以为意,温声继续说道:“在下与老安是故交,路过此地,特来拜会。” “……” 里面微顿了下,拖拖挞挞的脚步声近了,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道缝,里面露出一张憔悴苍黄的妇人脸:“您认识我公公?” …… “贵客请喝茶。” 开门的妇人将两碗热茶分放在玄朗与荣娇的手边,一声不吭地退回到婆婆的身后站好。 陪坐在玄朗荣娇对面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道是老安头的老伴,先头开门的是她的儿媳妇,安家儿子的遗孀。 “乡下地方,只有粗茶,二位别嫌弃。” 安老太太虽没见过大世面,年轻时却也常到面馆帮忙,见到生人并不慌乱,只是明显有些精力不济。 “贵客从哪里来?当家的病着,也没法起身与您见礼……” 这两位年轻公子,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她嫁到老安家几十年,自然知道老安家没有这样的亲戚,所谓故交,想是以前曾在面馆吃过面,说起来,提起老安家的龙须面,老头子那手艺,真没的说。 可现在…… 老太太想到躺在东屋炕上的老头子,再想想西厢里不能动弹的孙子,一时悲从心生。 “无需客套……老安病得很重?在下粗通医术,不知能否让我给他看看?” 玄朗端起茶碗,茶汤黄浊,果然是粗茶,不是老太太自谦。 他抬手喝了几口,荣娇自打进屋就随他行动,见他端碗,也端起来喝。 茶叶虽差,水是热的,喝起来热乎乎的,比水囊里的凉水要舒服。 “您是郎中?” 老太太这下的表情要真实许多:“太赶情好!太麻烦您了……” 说着就站起身来,将玄朗二人往屋里让:“郎中说老头子这病是急火攻心,多吃几副汤药养养就能好,可药吃了几副,还是不见强……” 还有孙子…… 病急乱投医,儿子死了,老头子与孙子病倒,家里的男丁全躺下了,就老太太与儿媳两个妇人撑着,早就一筹莫展,且不管突然登门的贵客是粗通还是精通,总之,会把脉会看病就行!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对答 老安头的病不难判断,确实是急火攻心又劳累过度,加之他年纪大了,身体劳损得厉害,一下子受不住,弦绷得过紧,就会断。 郎中的诊治没有问题,药方开得也中规中矩,不出彩,也能治病,慢慢将养就是。 “那怎么不见好呢?” 荣娇问出了婆媳二人的心声,方子对症,药也吃着,可吃来吃去,人却病得愈发严重。 “……” 玄朗沉默片刻,“心病难医。” 药方对症,治的是身体,心里的病,却是绕不过去的。 “家里还有别的病人?带我去看看。” 他确实对安家孙子的病症感兴趣,若不是听说了他的病情,单纯为了一碗面,玄朗可能不会费这些功夫。 安家孙子没有毛病,玄朗把完脉后,得知同样的结论。 真是有意思…… 他的医术,不好自诩出神入化,起死回生,有没有病还是诊得出来,上次荣娇那是例外,难道安家孙子也是这种情况? “没有头疼……什么异常?没有,没有发热,没有烧得说胡话。” 安家大娘一一对玄朗的问题做出了否定的回答,荣娇在一旁听着玄朗问的问题,不由心中一动,趁老太太与儿媳去厨房做饭的功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问玄朗:“你是说,他这里?” 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上门主动开口替人治病的? “有可能。” 玄朗伸手帮她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语气平淡温和,不疾不缓:“身体上是没有问题的。” 人却出了毛病,那一定还是有原因的。 “我们今天暂且不走了。看看夜里的动静。” 娇娇上次就是夜里发作的严重,白天会略微好转。不过,安家孙儿若夜里亦如此,玄朗决定不管他是何病因,都会尽快带荣娇离开,马不停蹄赶往西柔。 …… 下午,玄朗陪着安大娘聊天。话题基本围着安家孙子转,喜欢什么,平时都做什么,与什么人有交往等等。包括平日里几点起几点睡类似家长里短的,都问到了。 老太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家里陡然出了祸事,邻里乡亲都说是遭报应了。亲戚们也不愿上门,安大娘压抑了满腹的悲伤与委屈,难得有玄朗这样的外乡人愿意与她分享孙儿的老实懂事。 “……这孩子,勤快能干,拉面的手艺能出徒了,平日里可孝顺了,家里没出事前,还打算张罗着给娶个媳妇儿,他爹还说了,等几天把屋子整整。打些新家俱,哥儿好成亲……谁知道……” 一夜间白发人送黑发人! 孙子又成了活死人! 老太太悲从心来,又抹开了眼泪。 荣娇在旁听了心有凄凄然,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夜里俩人住在安家,原先安大娘觉得家里虽然有两个男丁在,但都病着,让外男留宿多有不便,后来听玄朗说荣娇是女子,他们是夫妻二人,见荣娇洗了脸放下头发。果然是个娇俏俏的小娘子,遂放心将人留宿于家中。 土炕烧过,驱过寒潮气,临睡前又添了把火。身下热乎乎的。 不知是换了地方有些许的择床还是白天累了,荣娇在玄朗熟悉的怀抱里,睡得极不安稳。 脑子里反复响着一个声音:“不要砍我!不要砍我!我要吃面!我要吃面!” 稚嫩而模糊的声音,仿佛是刚学语的孩子,吐字不十分清楚,语气却罕见的凄惨而悲愤。声声透着委屈与控诉。 荣娇听得心酸,不觉出声问道:“别哭,谁要砍你?” “……” 那道声音仿佛被吓住了,停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你能听见?” 你喊那么大声,我想听不到都不行! 荣娇心想。 “你能听到!” 稚嫩的声音很兴奋,大声地喊起来:“你能听到!” “是,我能听到。” 荣娇被他尖利的声音吵得耳朵疼,忙提醒:“小声说话。” 吐字不清又大喊大叫挠人清梦不说,还让人耳朵受罪。 “安家!我要吃面。” 那道声音听话的低了几分,却因为急着表达,语速变快,说出的话愈发含糊,荣娇要连猜到蒙的。 “你是说,你想吃安家的面?” “对,吃面!大碗汤头多!” 似乎有人与他说话令小孩子很兴奋,情不自禁地又嚷嚷开。 “嘘!小声!” 看来安家的面果然是美味的,连一个小孩子都念念不忘,荣娇心里想着,还是颇有耐心地解释道:“他家人生病了,等病好了,就能做给你吃了。” “他们坏!不给吃!” 小孩子忽然就生气了,声音又尖又利:“砍我,让他死,不给我,谁都不给吃!” “诶,你别哭呀……” 荣娇从来没与小孩子打过交道,见他先头还好好的,一言不合就又喊又叫,声音都透着哭腔,立时有些手无足措:“我有别的好吃的,糖你要不要吃?甜的……” “不要,要吃面,就要吃面!” 小孩子很固执,似乎认准了面条与荣娇:“你跟老安头说,要吃面。” “好,我告诉他,他现在病着,等病好了就给你做,你乖乖的等着……” “不要等!他好了,面也不给我,要砍我!不让他好,他不砍我,没面吃。谁都不吃!没有面,都不吃!” 小孩子年纪似乎很小,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会儿要砍他一会儿要吃面的,搞得荣娇啼笑皆非。 “好,不吃就不吃,你别哭了。” “要吃!要吃!” 小孩子忽然又不依不挠起来,“你让他们别砍我,给面吃,我就让他起来。” “谁要砍你?你要我告诉谁呀?” 尖细的童声如魔音刺耳,这谁家的小孩子,真够闹腾的!仗着荣娇脾气好,反正被他吵得睡不着,干脆继续哄着:“你家大人呢?” “老安家!没有!” 小孩子憋着气般愤愤又简略的回答,荣娇在脑子里转了半圈,才明白他这回说的是砍他的是老安家,而不是想要吃老安家的龙须面。 他家没有大人。是大人不在身边还是,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是镇上谁家的孩子,背着大人跑出来的吧? “鱼鱼。” 细嫩的小声音里透着骄傲,说自己的名字倒是吐字清楚,发音准确。 “你几岁了?” 荣娇继续打听。 “……不知道……” 鱼鱼小朋友迟疑了一会儿,有些心虚。 不知道几岁?还是没记住?那就是年纪太小,两三岁,能知道自己叫什么,能说这么多话,已经是很不错了。 荣娇暗想。 她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池荣兴的女儿年纪不大,但以前在池府三省居,从来没有与她这个名义上的姑姑有过近距离接触,只远远地见过一次。 “你家住哪里?” 这个问题,荣娇不抱回答的希望。 结果鱼鱼却迅速地接话道:“这里。住这里。” 这里?是哪里? 果然还是小孩子……荣娇暗自发笑。 “你吃过老安家的面?” 这句相当于废话,小朋友一直嚷着吃面,应该是尝过滋味的。等了一会儿,鱼鱼才给了个“嗯”字。 “跟谁去的?” 这回给了个细声细气的“没有人。” 真是有意思的奇怪小孩儿,荣娇一边与他聊着天,一边勾起唇角笑着……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零一章 解梦 荣娇醒来时,炕上被窝里只有自己,玄朗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炕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睡颜。 “唔……” 揉了揉睡意惺松的眼睛,荣娇脸上还带着初醒时呆呆的茫然,一睁眼是陌生的环境,不待意识回归,就见到了玄朗的脸。 于是她脸上的懵懂怔然瞬时消失,大大的杏眸弯成月儿,嘴角的笑意如春花般绽放:“夫君早!” 接着是小小的娇娇柔柔的抱怨:“起来怎么不叫我?” 反倒在那里坐着看她睡懒觉? 屋子没挂窗帘,透过窗户纸能看到外面已是天光大亮,想来时辰不早了。 “想让你多睡会儿。” 玄朗低头,在她如花瓣般的粉唇上轻啄了几口,“睡得好吗?” 早上醒来时,看她嘴角含着笑睡得正香,没舍得叫醒她,反正就他们二人,几时动身都无妨。 “一点儿都不……” 荣娇下意识地就想说不好,与一个讲话都不清楚的小屁孩聊了一晚上,哪有时间睡呀,脱口而出之后,却又愣住了,明明是睡得很饱很舒服的感觉…… 可她昨晚确实做梦,梦到自己一直在与一个叫鱼鱼的小孩子说话,那孩子,反复说要吃面,要吃老安家的面,还说不要砍他,让她给带话。 “……睡得,不好吗?” 玄朗看看她红扑扑的脸,晶亮有神的眼睛,有些许的疑色,难道她没睡好?可怎么看都是睡足了的模样啊。 “我……我以为自己没睡好,” 荣娇有些迷糊:“做了一晚上的梦,不停地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的。” 玄朗已经倒了碗水递了过来:“温水,慢点喝。” 荣娇动作自然的顺手接了过去,小口小口喝着,喝完半碗后又将碗递了回到玄朗的手上。他接了过去,放到炕边的小桌上,拿起叠放在一边的衣服,动作娴熟地开始给她穿衣服。 荣娇乖乖的收胳膊抬手。任他忙活。 成亲以后,他似乎就迷上了亲手服侍她,只要没有十分紧要的事情,每日早上他都会亲自服侍她穿衣梳头,不假他人之手。 荣娇从开始的扭捏不好意思。到现在的习以为常。除了肚兜类的小衣不让他穿外,其它的都随他忙活。 玄朗边给荣娇穿着衣服,边问:“……梦见自己舌战群儒了?” 不然怎么会说了一晚上的话?还是昨天下午听安大娘说得时间太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是。” 荣娇摇头,“等空闲了,若还没忘就告诉你。” 时辰不早了,还是先起床穿衣洗漱吃早饭吧。 …… 早餐是普通的小米粥,煮得火候足,金黄香浓。有股浓浓的米香味。 就着安家自己腌制的萝卜咸菜,荣娇喝了满满一大碗,还吃了一个煮鸡蛋。 “您再尝尝饼,刚出锅的才好吃。” 安大娘看她吃得香,阴郁了多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晴朗,指着盘里的葱油饼对荣娇说道。 那饼刚出锅,放在白色的粗瓷盘子里,油亮焦黄。看得出做饼人的手艺不错,火候掌握的恰恰好,上面的葱花是鲜嫩的绿。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荣娇挟了一块,默默送到嘴里。家常的好味道。 “……大娘,您这周围邻居有小孩子吗?两三岁或三四岁的?” 想起昨天夜里那番诡异的对话,再对着面前简单好味的早餐。荣娇说不出心里的感想,下意识地就想问。 “小孩子?” 安大娘一愣,一旁的玄朗也看了过来,眼里有一丝怔然与不解。 “有,东边隔一户的邻居家就有,这几年新生的小娃子不少呢……” 老太太想到若不是儿子突然走了。自己家里也要办喜事的,她也会很快就抱上孙子的,现在,却不敢指望了。 “那,有没有叫鱼鱼的……小男孩?” 是男孩儿吧? 荣娇脑中回放起她听到的声音,虽然小孩的声音都是幼细细的,奶声奶气的,可她有种直觉,与自己说话的这个说自己叫鱼鱼的小娃儿,是男孩子。 鱼鱼? 安大娘顿了一会儿,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后街老王家的小孙女叫小玉,今年有六岁。” 五六岁的女童? 似乎不太象,大了些。五六岁的孩子,吐字讲话会很清楚,日常普通的对话沟通应该没有障碍,能清晰表达,而昨晚的那个鱼鱼,好象还不行,简单的对答都说不太清。 只会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来回重复,要不就是哭,发脾气,嚷着要吃面。 “有没有喜欢您家的面,经常来吃面的小孩儿?” 鱼鱼说他最爱吃面,只吃安家的面。 “有!多得是!小孩子牙没长全,更喜欢吃面……我们老安家的面,祖传的手艺,男女老少都喜欢,我们家老头子煮的面,吃不够……” 以后,面馆却开不起来了,安大娘想到伤心处,眼眶又红了。 “……呃,有没有小孩子不要大人领,自己一个人经常去吃的?” 鱼鱼说他都是自己去,一个小孩子单独去吃面,一定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也有孩子嘴馋肚子饿,自己偷跑来的,老头子心善,有没有钱都给盛上一大碗,让孩子吃饱……都是乡里乡亲的,还能差孩子一口饭?” 老太太的回答偏移了话题,重点不在荣娇想要的答案上。 “那这一年常来的都有哪几个,你知道吗?” “这一年啊……” 安大娘想了想,又喊自己的儿媳妇过来问了问,说了几个名字,荣娇仔细听着,不禁失望,没有一个与鱼鱼能对上号的。 玄朗神色温和,坐在一旁听她与安大娘有问有答,沉默不语,眸中却闪过几许光芒,娇娇不是爱问东西短长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就打听这些…… 她昨天才来到这里,人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根本没机会认识什么小孩子,她又是怎么知道叫鱼鱼的小孩子的情况? 很显然,娇娇认为安大娘可能认识,正在试图通过问话找出线索来。 都没有啊…… 荣娇有些许的失望,似乎又在意料之中,不过是个梦,她居然还当真了? 可是,想到鱼鱼那尖细地透着哭腔与绝望的歇斯底里,连连喊着不要砍不要砍,真实的犹在耳边,催人泪下,荣娇的心就一阵酸疼,没有办法将他当成一场莫名其妙的梦忘记。 愈觉得是梦,脑中的回放就愈真实,荣娇一时几乎搞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有这样一个孩子哭求拜托过她。 他说不要砍,要吃面。 这是什么鬼? 是真是幻,她居然分不清了!应该是假的吧?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零二章 猝然 “娇娇!” 耳边是玄朗的惊呼,荣娇眼前一黑,接着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玄朗怀里,他一手揽着她,一手搭在她的手腕处,薄唇紧抿,素来温润的脸上一片肃杀,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玄朗……” 荣娇眨了眨眼睛,找回视线焦距,眼前还是刚才吃饭的地方,饭桌在旁边,她坐在玄朗的大腿上,被他揽抱在怀里。 专心诊脉的玄朗没有发现荣娇已经睁开眼睛了,陡然听到她细软的声音,恍然幻听,全身一僵,微怔,然后幽深如寒潭的双眸中闪过如释重负的喜悦:“娇娇,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荣娇回过神来,才发现安老太太与安家大嫂都站在一旁,神色紧张。她脸一红,挣扎着想要脱离玄朗的怀抱。 “别动。” 玄朗知她是不习惯在外人面前与他亲近,但他现在惊魂未定,还是将人搂在怀里才能安心些:“感觉如何?”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手腕内侧,脉相平稳,并无异常。可实际上,她刚才毫无征兆的突然昏厥。 “刚才这里有点不舒服,现在没事了。” 荣娇指了指自己的额角,小声道。 刚才的感觉来得太突然,好象一下子头就痛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失去意识了。原以为过了很长时间,实际上看情形应该是短短的一瞬。 事发突然,玄朗在她昏倒的瞬间,接抱住了她,连送她回房间炕上躺下都没来得及。接住她的同时,手已经搭到她的尺关处。 然后,她就醒了,如同她突然的昏厥一样突兀,短暂地仿佛只是错觉。 见她手指自己的头,玄朗镇定自若的面庞快速的闪过一丝慌乱,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下意识地想要排斥这个原因。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失陪。” 他迅速抱着荣娇起身。冲安老太太示意了一声,抱着荣娇进了他们借宿的房间。 “我真的没事了,” 荣娇知道他是想到别处去了。忙安慰道:“不是因为那个。” “……” 玄朗手上抱着人,进屋后用脚将门关上,坐到炕沿边,将荣娇紧紧搂到怀里:“让我抱抱。” 声音里透着罕见的恐慌与后怕。 刚才她正好端端地说着话。突然身子一歪,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好在玄朗的心神一直放在她的身上,在她身体失控的瞬间将人接住。 人是没有栽倒,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那一瞬间,玄朗的脑袋一片空白。心跳似乎也停止了,全所未有的恐惧迎面袭来,所有的动作都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反应…… 一切发生的这般突然。他冰凉的手指刚放到她的尺关处……她就又醒了过来。 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短短的一瞬间,玄朗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他将荣娇搂得很紧,紧得仿佛要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底的不安与恐慌。 原来这世间没有所谓的坚不可催,只要有心,只要在乎,就会怕。 荣娇乖乖任由他抱着,两只小手环抱着他的腰,一下下轻抚着,她知道自己的突发状况吓着他了,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晕眩了。 “刚才……想什么了?” 好一会儿,玄朗才回过神来,哑着嗓子问道。 以前松明子说过,若她强行硬要去想另一半没有完全融合的记忆,就会出现头痛昏厥的现象,要顺其自然,徐徐图之。 他想不通的是,刚才她正在与安老太聊天,打听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子的事情,应该没有任何与西柔有关的地方,可她就是突然的发作了! “没想什么……” 荣娇也纳闷,她就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傻的,明明是做梦,还莫名其妙地将梦里的事当真,向安老太打听,根本就没有什么叫鱼鱼的小孩子吧,而安老太与安大嫂,都是心地良善的好人,听她们口中的描述,安家的男人也都不是坏人,不可能对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砍砍杀杀…… 就是在意识到不该将梦境当真时,脑中将有盏灯突然被吹灭了似的,眼前一黑,人就失去了意识…… 难道是这个原因? 不会吧?简直是活见鬼了! “我昨晚做了个梦……” 荣娇对玄朗是全身心的信赖与依恋,自己想不明白,他向来聪慧睿智,这种想不通的事,当然是跟他说,让他来分析判断。 玄朗听完她的梦境,脑中飞快地思索着,这个梦,看上去没有半点诡异之处,从来没与小孩子打过交道的荣娇,梦到一个小孩也不能算出奇,梦嘛,再稀奇古怪的都有,她说的这些,怎么看都很正常。 “那个鱼鱼说安家人砍他?是砍,还是打或骂?” 以安家人的家教与为人,不可能对一个孩子说出砍砍杀杀的字眼,最多小孩子太过淘气,假装生气训斥两句倒有可能,打的字眼都未必会有。 “是砍。” 荣娇很肯定,“他说了好多次安家人砍他,他要吃面,还说让我告诉安家人不要砍他。” 做梦的时候没感觉,如今再一次描述当时的对话,听起来好象挺荒诞的,她怎么就做了这样一个梦? 梦中的对答历历在目,清楚地几乎是真的? “首先,你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很惊讶,似乎不应该有人能听到他说话,对吧?” 玄朗神色认真地分析着荣娇梦境中的小孩子的话,试图从中找出线索:“他说要吃面。安家人砍他,他吃不到,大家都不要再吃。” “然后,他让你告诉安家人,不要砍他,他要吃面。如果安家人让他吃,大家都有得吃,是这样的吧?” 荣娇凝神思索,点头:“没错,是这样的。” 鱼鱼含糊不清颠三倒四重复说了半天,其实也就是玄朗概括的这些内容,关键词就两个:砍他,吃面。 “鱼鱼……砍?他吃不到,谁也别想吃,安家人死,病?” 电光火石间,玄朗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仿佛有什么灵光出现,却稍纵即逝,快得来不及抓住。 “难道安家人的遭遇与他有关?是报复?安家砍他在先?” 看上去与世无争,一心做面的安家人,会丧心病狂地砍杀一个稚龄幼童? 我吃不到,谁也别想再吃? 谁家话还说不利索的孩子,会有这么大的海口? 还是家里大人讲的话,被孩子无意中听到,拿来学舌? 似乎有答案呼之欲出,莫非是仇家?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枕套亲的打赏,多谢支持,近日更新不稳定,争取尽快调整,多谢理解支持。 第三百三十零三章 排查 “砍人?!” 安大娘被吓坏了,整个人都呆怔了,仿佛没听懂玄朗在说什么。 “……你仔细想想,或者有没有与人结过大仇?” 玄朗紧盯着安大娘与安家大嫂,不错过一丝神情,可那两张呆若木鸡的脸上的确是除了受惊过度与不可思议外,还是受惊过度与不可思议。 就在之前,玄朗问她们安家是否与谁有过仇怨或是否与有小孩子的人家结过怨时,两人就已经是这副表情了。 仿佛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本身就是天方夜谭,不可理解,也不应该与安家联系在一起的问题。 …… 有仇,要砍人?还是安家人去砍别人?! 且不论答案,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种置疑与羞辱。 “没有!我们全家老小老实本份,从来没有跟人结过仇怨起过是非,爷仨埋头做面,打理面馆子,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没有发过一分不义财,不管是街坊邻居、乡里乡亲的还是路过吃面的外乡人,从来没跟人结过仇有过怨。逢人有难,能帮的就拉上一把,不能帮的,也有碗面汤喝……老头子是好人呐……” 老太太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安大嫂在一旁也开始抹眼泪,荣娇有些尴尬,偷偷冲玄朗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问了,原本就是梦,他还一本正经地当回事来询问,戳人心窝子,不太好吧? 玄朗却回了她一个少安毋躁的安抚眼神,不是他非要刨根问底,故意让人难堪,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梦境与安家有关,而这个梦又对荣娇有危害。 他没办法将此当作普通的一个梦,置之不理。 原本是用完早餐就告辞起程的,现在他改主意了。再没把这件事弄明白之前,他不敢冒险,直接带荣娇走。 至少要再多住一晚,看娇娇是否还会做这个梦。那个叫鱼鱼的孩子是否会再来。 世间多奇事,娇娇本身就是难解的,与她有关的,即便是个梦,玄朗也不敢轻慢忽视。 安家两妇人的眼泪对他没用。不管她们愿不愿意,还是被玄朗引导着,在他的软硬兼施之下,绞尽脑汁将自己家历年来与乡人或客人之间发生过的,勉强算是矛盾或闹意见的鸡毛蒜皮,一一扒拉出来。 荣娇做为旁听者,怎么听也听不出有仇怨来,这连纠纷都算不上,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意见不合,各自保留。和平共处。 “……我敢对老天爷发誓,我们安家真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安大娘太愈想愈伤心,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她们一家子老实本份,靠手艺赚些辛苦钱,没坑蒙拐骗过,怎么就摊上这种报应呢? 李公子说怀疑是有仇家,她家孙儿不是病了,可能是被使了某些手段——什么样的仇怨要夺人性命? 要让安家断子绝孙,连糊口的营生也要毁得彻底? 若真有这么一个人。她也想揪出来,问个明白! “他们爷仨,只砍过柴,哪里还会砍别的?” 更不可能是砍人! 安大娘敢以性命担保。包括已去世的儿子在内,家里的三个男人,从未与人逞凶斗狠过,拳脚肉搏都未曾有过一次,何况是用凶器? …… 玄朗见确实问不出东西,他多少是有几分相信安大娘太的话。凭他与安家男人的数次照面,确实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为人质朴,心地良善,不应该与人结过生死仇怨。 又仔细问过了安家大郎临死前几天发生的情况,事无巨细,但凡她们能想起来的,就全部详细回忆,包括见了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在做什么事。 “……与平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就是做面,见的人,除了邻居街坊,再就是来吃面的客人,” 安大娘与安大嫂一起仔细回忆:“那几天家里商量好了,阿仔大了要说亲了,抽空先把屋子拾掇拾掇,打些家俱,媒人说亲也有面子,若有合适的姑娘家,过上个一年半载的就能成亲……” 谁知什么事都还没来得及,人就没了,家里也塌了天般的。 …… 玄朗问安大娘要了面馆的钥匙,带了荣娇一起,起身去店里再查看一番,是否能发现蛛丝马迹。 “我已经让人在这一带的村镇里查找叫鱼鱼的孩子,晚些时候就会有信儿。” 出了安家的大门,玄朗握着荣娇的小手,边走边将自己的安排告诉她:“今天晚上再住一晚,若无事,明天我们继续赶路……” “那安大娘……?” 对于他的安排,荣娇自然没有意见,只是安大娘对他们极好,现在又视他为救命稻草,就这么撒手不管了,是不是不好? “安家的事,我会派人盯着。若真有意外,会帮忙张罗。” 他俩是不可能在此多做逗留,安家的事,既然他介入了,就不能半途撒手,当然是继续派人跟进。 “嗯……安家也挺可怜的……你让人用心照看下……” 想想也挺惨的,一家人,死的死,病得病,还有一个不死不活……若真是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就罢了,那么善良的一家子,莫名其妙的就…… 可鱼鱼说得也蛮象回事的,没理由一个小孩子会无缘无故的诬陷…… 荣娇觉得自己也是要疯了。 …… 玄朗用钥匙打开锁头,将不大的面馆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他特别找了找,面馆后面的柴房里,整整齐齐堆着劈好的柴火,角落里放着把斧头。斧头的木柄磨得光滑,看得出是经常使用。 拿起来试了试斧刃,可能有阵子没磨了,斧刃有些钝,不够锋利。 怎么看,都是一把劈柴的斧子。 他又放回原处。 一无所获的玄朗重新又锁好了门,招呼荣娇道:“走吧。” 看来只能等其他人调查的情况了…… 拉着荣娇的手,慢悠悠地往回走,回头望望面馆空旷的门前,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某个特别重要的线索,脑子里有个模糊的念头若隐若现,犹如藏在重重迷雾中,愈想快点找出来,看个分明,愈是抓不到头绪。 难道是他多心,想岔了?荣娇的梦与安家并没有关系? 她之所以会夜有所梦,是因为白天听说了安家故事的原因? 日有所思,小丫头自己起了一出?毕竟安家的遭遇,透着股怪异。 到底是什么呢? 玄朗停住了脚步,再次回望。 面馆前还是一片冷清,不见往日热闹的吃面场景,只有经过的行人,还有那棵枝繁叶茂亭亭如盖的老榆树……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零四章 仇怨 老榆树? 电光火石间,脑中有东西一闪而过,浮光掠影,快如闪电,稍纵即逝。 他转过身,拉着荣娇又踱了回去。 老榆树有年头了,树干粗壮,两个壮汉合拢围不过,秋色已深,树叶褪落,巨伞般的树冠,枝枝桠桠错落着向天空与四周伸展,秋阳晴好,有亮亮的光线,从粗粗细细的枝桠间投射下来,在地面上划出长长短短的光线。 “……这棵树,哪里不对吗?” 荣娇见他反复打量着老榆树,时而抬头仰望树冠,时而绕着树转圈,还伸手抚摸几把略显粗糙的树干。 举止有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荣娇也学着他的样子摸着树干,望望树冠,观察了半天没发现有何玄机,终于忍不住好奇心理,出声相询。 “……” 玄朗含笑摇摇头,“一时好奇。” 目光落在树干根部,那里有一处斧砍的痕迹,不深,透着试探性,仿佛只是有人无聊至极,要试斧子的锋利与榆木的坚硬度而已,斧痕尚还新鲜,应该时间不很久。 玄朗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那道斧痕重叠地不甚整齐的伤痕,目光中闪过几许幽芒,复又站起身来,再次抬头望向巨大的树冠,伸展漫延着仿佛遮住了半边的天空。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修长如玉的手掌拍了拍树干,“好大一棵榆树。” 语气随意自然,只是在说到榆字时,语调微微上扬,透着股漫不经心似的强调。仿若是应景式的感叹,细听似乎又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 话音飘散在空气中,荣娇似乎有种错觉,那高大的树身好象是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可是,明明没有风吹过。 “走吧。” 玄朗也感受到了那股枝干的微动,不动声色拉过荣娇的手。转身而行。 …… 傍晚。玄朗的人传来的消息表明,安大娘对自家人的品性与为人处事,没有夸大其辞亦无讳莫如深之处。未曾查问出安家与人结过仇怨,亦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叫鱼鱼的小孩子。 “……可能,真是梦,弄错了吧……” 荣娇有些讪然。为自己不靠谱的梦,也为玄朗对待此事的态度——以一个梦为蓝本。一本正经地做调查,总有些跟着瞎胡闹的感觉。 不像是他这样的男人应该做出的行为。 荣娇有种自己要成为红颜祸水的即视感。 “放宽心,我自有分寸。” 玄朗清雅的眉眼间浮现着星星点点的温柔与宠溺,安抚性拍拍她的手背。转身若无其事地继续与安大娘话家常。 “……之前说要修屋打家俱,木料要自家准备还是让木匠包料?” 随意平常的话题,听起来有些意外。却又不违和。毕竟安大娘念叨了几次类似的内容。 “没有呢……” 安大娘微怔,“也不是那么急。大郎只是有这个想法,没说怎么买料……” 生出念头而已,具体的还没有开始落实。 “哦,” 玄朗点头,“老榆木的就不错,坚硬耐用,我看面馆门前的那棵树有不少年头了,早成材了。” “那树可不行,再缺材料也没打算用它。” 安大娘接着玄朗的语意自然而然地说了下去。 “是因为新伐的木材不晾透不能打家俱么?我虽不懂,看那棵树能出不少材料。” 玄朗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 “自己伐树弄板材多麻烦,再说也来不及,得等上好几年。” 安大娘也说不出具体原因,只是很肯定的告诉玄朗,没听说家里有砍伐那棵树的打算。 没有吗? 玄朗不动声色,继续与安大娘话着家常。 荣娇静坐在一旁,不明白他怎么聊到了砍树上又怎么问起这棵树的历史与故事,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好象就是没有目的的闲聊,聊到哪儿算哪儿。 虽然不明白他到底在了解什么,不过荣娇倒是清楚,玄朗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除了对她。 他对她,倒是经常会有些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甚至是孩子气的举动。 荣娇不觉得自己是个笨的,但与玄朗相比,当然会差了些,比如,现在他神色温雅,语气淡定,至少看上去一切尽在掌握中,而她,却全然摸不到头绪。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等到晚上只有二人相处的时候,荣娇忍不住问:“明天我们一早走吗?” 使团的脚程虽不快,他们在此不动,只会落得愈来愈远。他本就身份瞩目,一言一行倍受关注。 “……再看看。” 玄朗含笑,抬手梳理着她长长的青丝:“着急了?” “有点。” 荣娇任他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娇软:“我不想急匆匆赶路,可让使团的人等着总归不好。” 毕竟还是要与使团会合的,待到了西柔与大夏的边境,他们还不到,使团的所有人,必定是要等着的。 看玄朗的意思,似乎想把安家的事情解决了再走,荣娇倒是不怀疑他的能力,再莫名诡异的事情,他也会有办法令其水落石出,只是需要时间。 而现在,时间等不及。 “无妨。他们走不多快。” 有行李辎重的大车在,使团想快也快不了。 “娇娇,不知你今晚还会不会做梦,梦到那个鱼鱼……” 他的语气轻缓却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嗯?” 荣娇睁大杏眸,全然不解,谁能保证晚上一定会做梦,又一定会梦到谁? “这个我也不知道。” 若是确定知道,那就不是梦了,是现实。 “嗯……如果你梦到的话,” 玄朗轻笑出声,象是在开着玩笑,又象是在认真交代:“你告诉他,安家要砍他的事情,可能有误会,现在,安家没有人会砍他了……如果他想吃面,就先让老安头的孙子好起来,因为孙子好了,老安头的病才能好,才有力气起床下地给他做面。” “记住哦,让安家孙子好起来,他就有面吃,而且,以后安家还会继续供给他……想吃多久都可以,想吃两碗也可以。” “为什么呀?” 不懂,还是不懂。 这意思是说,鱼鱼能决定安家的生死?还是安家孙子的病,是鱼鱼做怪弄的? 还是要他转告他背后家里的大人? “……原因暂时说不清,若他今晚来找你,你就这样跟他说。” 荣娇注意到玄朗用的是“找”,到梦里找她,还是找她到梦里,什么意思?愈想愈觉得高深莫测,心惊肉跳的。 “没事,有我在……他不会伤你。” 它也没想要伤害她……只是一个颇为匪夷所思的怀疑,想要证实确认。 “好。” 荣娇知他的脾气,能告诉她的,他绝不会瞒着,不能告诉的,若不涉及朝政,她若逼问他也会说,不过,她怎么舍得让他为难呢? 不懂就先糊涂着吧,反正早晚他会说的…… 只是,鱼鱼会象他说似的,来梦里找她?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零五章 精怪 荣娇是在安大嫂惊喜的尖叫声中醒过来,那声音因为意外与激动而过于突兀与高亢,睡得正香的荣娇一下子就醒了。 屋子居然只有她一个,玄朗不在! 快速地套上衣服,正坐在炕沿边儿准备穿鞋,门吱呀被推开,玄朗进来了:“醒了?” 走过去,半弯下腰给她穿鞋。 “发生什么事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之前出去查看过。 “……” 玄朗抬眼看她,幽黑的眼眸闪着难明意味的光芒,稍倾,薄唇轻抿,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昨晚做梦了?” 用的是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啊……” 荣娇刚醒来没多久,脑子还是迷糊的,被他的答非所问弄得愣住了,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跟他说了?” 还是肯定语气的问句。 “谁?” 荣娇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那个孩子,你梦到他了?” “你怎么知道的?” 居然用这种笃定的语气?是她的梦不是他的梦,难道他还能跑到她的梦里去旁观不成? “猜的。” 玄朗轻轻笑了声,站起身来。土炕有些高,他站在地上,荣娇坐在炕沿边,视线只到他的胸口,看不到他眼底的神色。 听到他如此敷衍的回答,有些不满的皱了皱小鼻子,轻哼了声,居然又玩高深莫测!她还不问了呢! “睡得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玄朗的手落在她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按摩着两侧太阳穴。 “好,没有不舒服。” 荣娇见他的动作就知道他又担心,细声细气地接了句特别说明:“头也不疼。做梦不影响睡觉。” “嗯。” 做梦也不影响睡眠质量? 玄朗的手还在揉着,眸底的暗意却愈发浓稠,一颗心也高高低低。忽轻忽重,不知是吉是凶。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外头不时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含着欢快的讲话声。隔着门,听不十分真切。想到刚才的那声惊呼,不难想象有事情还是好事情发生了。 安家的好事情? 荣娇抬起头:“是病情有起色吗?”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令安家两位沉浸在愁苦悲伤中的妇人开颜的了。 “安家孙儿醒了。” 他的猜想被证实了,玄朗却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唯一确定的是,他个人并不对此感到喜悦或有成就感,似乎担忧与恐慌的情绪更多一些。 不能把控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对于他而言,这显然是坏得不能太坏的消息。 “真的?!” 荣娇杏眸中盛满惊喜:“怎么醒的?全好了?” 之前都说他没有病,一切正常的人,却没法行动自如。 “是真的,全好了……” 除了因为一动不动躺这些日子,全身酸软腿脚无力外,没有任何的问题。他已经把过脉也仔细问诊过了。 “娇娇。” 玄朗的语气温柔中透着股认真,一字一句的,带着股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乍听上去是很随意的问话,仔细辨别却仿佛经过仔细斟酌的语句:“昨晚,你真的梦到鱼鱼了?都说了些什么?” “梦到了呀,这还有假,你不是都猜到了?” 荣娇倒是不甚在意,“没说别的,就是你让我说的那些。然后,还是那些……” 想起那个可爱又蛮缠的小孩子,她娇嫩的脸上绽放出层层的笑意,语气轻快:“他是小孩子嘛。所有的事情都要问来问去的……” 她忽然顿住了,仿佛突然间意识到什么,想到那种可能,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声音轻得好象怕被谁听到似的:“他,你。你是说,他是……” “……” 玄朗点点头,他是。 “啊!” 荣娇的小手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晚了自己会忍不住惊叫出声,好半天才反应过去,却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与震惊。 “到底怎么回事?” 她整个人都要玄幻了,鱼鱼到底是谁?与安家是怎么回事?安家孙子真的是鱼鱼动的手脚?他那小的一个小人儿,怎么可能?! 真相!她需要真相! “鱼鱼听了你的话,相信了,安家孙儿就好了。” 玄朗的解释简单地象是没有解释。 “我不明白……鱼鱼,他是什么……人?” 或者他其实不是人? 为什么要冲安家人下手? 荣娇想到安家大郎之死,也与他有关吗? 脑袋一片空白,瞬间又塞满了乱麻般的问题,这到底怎么回事? 玄朗又是怎么知道的?想到昨天临睡前他对自己的叮嘱,荣娇愈发不淡定了。 “娇娇儿,鱼鱼它的确不是人……” 玄朗语气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事能令他动了声色,“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它应该是安家面馆门前的那棵榆树。” 什么? 荣娇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就想去反对,这不可能!鱼鱼是榆树精怪?!这世间哪有什么真的鬼神精怪? 陡然想到了自己,她,她好象也不是正常的人……死后重生,体内还有分属两人的魂魄……说起来也是需要被灭杀的那种…… 难道是因为这个,她才能听到鱼鱼的说话声? 荣娇的小脸白了又白,否定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突然间心跳如鼓,慌乱地手足无措,仿佛埋藏的最深的秘密被毫无保留地挖掘、坦露到明处,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关于她的秘密,她从未将来龙去脉与玄朗坦言相告,彼此似乎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她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至少她的异与常人,他是知道的。 但这一次,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装作若无其事地避开,她居然可以与精怪沟通! 这算是一项特殊的本事么? 她可以这样理解么?或者,玄朗会接受这种的说辞么? 荣娇身子微抖着,如风中的叶子,她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脸。更不知应该说什么。 “怎么了?” 玄朗对她突然的沉默有些不解,这很难以置信吗?还是…… “他应该是年纪还小,又被吓坏了,下手没轻没重的,但不见得是心狠手辣的,不会随便就出手……更不会对付你,感激还来不及呢。” 边说边将人搂进了怀里,“娇娇,你好好感觉一下,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比起鱼鱼是榆树精还是鲤鱼怪,玄朗更关心的是她突然出现的这项能力,对她自身的健康有没有影响,还有那些奇怪的存在找上来时,她必须照单全收,还是有拒绝的能力,会不会受伤害……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零六章 因果 荣娇觉得自己有些迷糊了,现实象做梦似的,而做梦却又如现实般。 全乱套了。 他们并没有在安家多做停留,用过了中午饭就离开了。午饭是面条,就是倍受欢迎的安家龙须面。 安家孙子从炕上爬起来后,喝了水吃了饭,在屋里院子里转悠了几圈,基本就全好了!在他自己的认知中,根本没有卧床不起神志不清这段时日的记忆。 只知道自己在办完父亲的丧事后,悲伤疲惫,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似乎睡一觉起来,一切就会全部好起来。 等他醒来时,刚坐起身来,耳边猝然响起母亲惊喜的尖叫声,其高亢与激动的程度,将还带着初醒迷茫的他,吓得不轻,完全搞不懂自己向来温声细语的娘,何来如此反常之举。 待到听了亲人所说事情原委后,半天没反应过来——任谁自以为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却被告知是不死不活躺了数日,都需要时间来接受。 不管他是否接受,总之,随着他的醒来,仿佛是灿烂的阳光,照亮了久阴的安家,不说安大娘与安大嫂的兴奋与喜悦,就连奄奄一息的老安头也象是吃了活命金丹似的,见到宝贝孙子后,立马精神了许多。 听说是玄朗妙手回春救了他的孙儿,非要给玄朗磕头,又听说他当天就要走,非要爬起来给恩人做面,用他的话说救了他孙子,就是救了安家上下,若没有他,安家就绝后了,救命之恩。别的珍贵东西他也没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碗面了。 不顾玄朗的再三劝阻,硬是下炕,与孙儿一起,安大娘安大嫂打下手,全家齐动手忙活,做了最拿手的安家龙须面给荣娇玄朗做午饭。 临了又将自家新收的枣子、自制的糖花生等林林总总的小东西。装了满满两大包。给银子玄朗自然是不会收的,反倒留了张银票给他,“……拿去补补身体。剩下的给孩子娶亲用。” 至于其它的,玄朗没多讲,有些事,他们知道多了反倒不妙。就当是他用医术治好的吧,只不过私下里叫了安家祖孙二人。特意叮嘱道:“……面馆前门的榆树,位置极好,关系到安家的风水,无论何时。都切不可有砍伐之念,另外,在后灶放张供桌。每天早晚供奉一碗新出锅的面。” “……可要写供的是哪位尊神?” 安老头不太明白,前头还说着榆树。后头又说供奉。不过,但凡是恩人说的,他必会记下照做。只是,这供桌上的牌位怎么写? “什么都不必写,也不必上香,只每日的面不要忘记了。” 鱼鱼说过了,他只想吃面,不受香火,那东西对他没用。 玄朗也没多解释,这种事一时半会讲不明白,还徒增恐慌,只要安家人记住了,就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 “所以,你不告诉安家人真相?” 荣娇好奇。 彼时他们已经离开安香镇,半路上了玄朗早就安排好的马车。 “什么真相。” 玄朗神色淡淡。有些事,无知是福。 “诶,你好无趣!就是安家人是被鱼鱼捣鬼的真相啊,这个鱼鱼也是,安家大郎的一条命……” 荣娇的语气有些无可奈何,一条命已经没了,再追究也没办法,对方都不是人,你怎么按人的律法去治它? 况且鱼鱼说了,是安家大郎砍它在先,安家大郎都与邻村的木匠打过招呼了,同意将它卖了,让木匠有空提前说好,找人来砍伐。 因为榆树春天榆荚乱飞,总有客人跟他抱怨飞进面碗里了,安家大郎准备接受客人们的建议,将这棵已成材的树卖了,然后再栽株更适合的,比如梧桐啊香樟之类的。 这事,老安头知道,却没特别反对,安家孙儿是支持的,至于安家的女人,面馆里的事,不需要提前与她们商量,永远是最后知晓的。 其实砍伐棵树也没什么,自己家的树,要卖了做木材,再另栽一棵,实属平常。唯一没料到的是,这棵树不是普通的树。 结果树没砍,却给自己家招了灾祸。 也是,如果告诉老安头,他家面馆门前的老榆树成精了,天天对着个精怪,估计再也不能淡定平常的做面了! 不疯了才怪! “诶,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荣娇看着玄朗平淡温雅的俊颜,忽然想起了某件事。 “想听什么?” 玄朗目光沉沉如渊,里面泛着星星点点的温柔与宠溺。 “比如,看法什么的?” 荣娇温软的声音低低的,有几分含糊其辞,不知道怎么把意思挑明,这人不是挺聪明的,是真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假不明白?她都能与精怪说上话了,他心里怎么想的?有没有觉得她也是个怪物? “我很羡慕,也很骄傲,这算不算看法?” 还有担心……他在心里补充着。 玄朗清浅的嗓音含着带笑的温柔,荣娇却有些发呆,他真的明白她所谓的看法指的是什么吗? “不然呢?” 他反问,觉得她呆萌萌的样子可爱极了,情不自禁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角:“你这般厉害了,会不会显得我很没用?” 仿佛撒娇般的低语,完全乱了荣娇的心,原先的忐忑不安全然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意外又在情理中的感动与无措,“真的吗?”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原先是有些不正常的,现在就更不正常了,他居然轻描淡写,视这种事为厉害的能力? “嗯,我觉得自己娶到宝了。” 玄朗的语气轻松却认真,不带半丝戏谑,“得把你藏严实喽,别被抢走了。” “乱讲。哪有人会抢。” 荣娇发笑,也就他把她当成宝!呃,不对,还有二哥三哥也是。 “我不想二哥三哥知道……” 多奇怪啊,他们的妹妹是怪物? “我知道就够了,再说或许是碰上了,万一他们以为自己的妹妹超凡脱俗,结果却时灵时不灵的,也不好。” 似乎再荒谬的事情,玄朗也能一本正经地化解。 荣娇原先沉甸甸的心顿时就轻松了许多,也对哦,她这种能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也只有象她这种连重生机会都能拥有的,才会受到上天眷顾,对吧? “你都不用问问的?” 难道一点也不好奇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玄朗挑眉:“我问你能讲明白?” 荣娇瘪嘴,讲不明白,她自己也糊涂着呢,只是,这么怪异的事情,他需要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 “傻丫头……” 玄朗浅浅一笑,她难道不明白,他信赖她,对于任何事,都不需要解释。 只要她安好。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黏人 轻轻的扣门声,随之传来的是红缨的声音:“王妃,奴婢送茶……” “进来。” 红缨放下托盘,双手取出茶盅递给荣娇,笑眯眯道:“这是红枣安神茶,王爷吩咐给您准备的……” 说着,她好象才发现玄朗不在室内,大眼睛眨了眨,恰到好处地惊讶着:“王爷不在么?” 仿佛王爷不在,是多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这丫头,竟连她也要打趣了!荣娇听出了她的言外之音,王爷不在很奇怪吗? 红缨抿嘴笑而不答,您不觉得奇怪吗?这天都黑了,王爷居然不在? 不用红缨意有所指玩笑般的提醒,荣娇自己也发现了,这些日子以来,应该是从离开安香镇后,玄朗特别黏人,从早到晚都要与她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 之前因为只有他们二人在路上,她没有察觉。 等后来与使团会合,玄朗也是每天都与她同乘一驾车,行动完全同步。 之前他还会骑马在外面露露面或是偶尔去另一辆车上见见其他人,处理下公事。 现在,所有的文件都搬到荣娇身边处理,或马车里或驿馆的房间里,总之,都是与荣娇一处的。 荣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象她每时每刻都要出现在玄朗的视线中,他才安心似的,一旦有看不到她的时候,他就会问丫鬟随从,虽然神色如常,温和依然,但紧绷的下巴与眼底的深色,均表明他的紧张与担心。 他在担心什么? 荣娇想了又想,也没想出靠谱的答案,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在意,不是一天天了,以往也没见他这样,总不会是担心她被某些奇怪的东西给拐走了吧? 这个理由也太好笑了些……荣娇亦曾跟他解释过。鱼鱼是个特例,她现在每晚住得都很好,也没有做稀奇古怪的梦。 玄朗听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回头还是我行我素。 “王爷对您真好……” 红缨觑了觑荣娇的脸色,见她两只素白的小手端着茶盅,慢条斯理小口小口喝着,心神一动,忍不住半真半假地告状道:“嬷嬷反复叮嘱奴婢要用心照顾您。结果这一路上,奴婢倒是得了轻闲,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呢。” 要么是王爷与王妃俩人甩了人,自己走了,要么是王爷把丫鬟份内的活计都抢去了,端茶倒水,梳洗更衣,只要他在,她这个贴身大丫鬟就处于靠边站的状态,甚至连屋都进不去。 红缨的心头浮现出一层淡淡薄薄的意味难明的情绪。 “嗯。赶路辛苦,不用做事还不好吗?” 荣娇淡笑,红缨自小服侍,跟了她那么久,象她的姐姐似的,类似这样的玩笑也是能开的。以前在三省居时,她甚至还有过恨铁不成钢劝导她的时候。 只不过自从她重生后,性子改了不少,红缨是知进退懂分寸的,再也没有用那种语气与她讲过话。特别是她嫁给玄朗,成为王妃后,红缨愈发地沉稳知礼数,谨守上下尊卑。 “不是不好。是不习惯。” 红缨俏脸上温淡的笑意中透着丝赧然:“做惯了,突然空闲,手脚都没处放了……车上晃来晃去的,想给您做双鞋子,针线也缝不工整,这两天奴婢就跟着绣春学煮东西。打打下手。” “那嬷嬷知道定会高兴的。” 嬷嬷好琢磨煮东西,绣春的手艺就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如今红缨跟着绣春学,岂不是嬷嬷连徒孙都有了? 荣娇笑眯眯的:“我这儿也没多少事儿,你跟着绣春学吧,缺什么只管说,我帮你们找。不过,出门在外,条件不如在府里,实在为难的,你们也将就下。” “谢谢王妃。” 红缨曲膝行了一礼。 “这茶,是你煮的?” 茶很热,玫瑰的香气浓而不烈,荣娇慢慢小口喝着,玫瑰混着桂圆红枣的滋味在味蕾间一一绽放,还有……七星塔的清甘味道…… 七星塔,安神助眠,是味药材,常用在安神汤的方子里,鲜少有入食谱的例子,不过,在安神茶中加入微许少量,确实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创意用法…… 不消说,定是玄朗的杰作。 红缨刚才不是说,这茶是他特意吩咐的……一团团着包裹着感动的愉悦从心底渐次升起,荣娇唇边的笑意如同开放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舒缓地一片片展开,美得令人心动。 “不是。是绣春。奴婢不如她火候掌握地好。” 红缨微低着头,目光看见自己的脚尖。随即又抬起头,微笑道:“绣春在给您准备宵夜,奴婢只是跑跑腿。” “坐车辛苦了一天,你下去早点休息吧。” 出门在外不容易,尤其是红缨这样的丫鬟。说是丫鬟,自打出生就是池府的家生子,没做过粗活,比平常的小家碧玉还娇贵,皮肉细嫩,哪怕是单坐车,什么也不需要做,这一天天下来,也累得花容失色疲惫不堪。 想当初荣娇带着绿殳去百草城时,绿殳那丫头,之前还没少跟着她在外头转悠,腿脚都磨出来了,结果一走远途,也是累得七荤八素的。 何况红缨? 压根就没出过门的娇丫鬟? 还有绣春,每天在行路途中,还不忘给她炖各种汤汤水水,能想出在马车上装一个固定炭炉的架子,边走边炖,马车里时不时冒出炖品的香气,这丫头,也是神了。 荣娇将茶喝完,“你跟绣春说,让她早点休息,不用给我准备宵夜。” 红缨将茶盅收起放到托盘里,脸上带了点小为难:“她可能做得差不多了,奴婢去看看。您也累了一天,奴婢先服侍您洗漱?” 昨天前天这些天,洗漱这种事情都是由王爷包了,谁能不长眼色地跟王爷抢,防碍王爷与王妃的恩爱? “不用,你下去吧,我先看会儿书。” 玄朗还没回来,荣娇想等等他。热水都是现成的,若是晚了,不用人服侍她自己也行。 红缨施礼告退。 荣娇的书翻了没有几页,门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推门进来的人带来一阵清冷的夜风,吹得烛光忽明忽暗,醉了般来回摇曳了几圈。 “你回来了……外面起风了?” 荣娇放下书站起身迎上前去。 “嗯,刮大风。我身上凉,自己来……” 玄朗将门关好,顺手扯开了斗篷带子:“等急了?遇上个话多啰嗦的,耽搁了……等下给你洗头发……”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嗜睡 渐向西行,天气愈发寒凉,远山近野已是一片苍黄,季节已由秋过渡到冬。 不知是季节之故,还是因为西柔与大夏有着迥然不同的自然地貌,入眼之处,天高地阔,一片苍凉雄浑,每一处都透着如刀削斧刻般的粗旷与冷咧。 长长的使团队伍迤逦成天际间的一条长线,单薄地似乎只需要荒原上的一阵风就能吹走,身在其中,莫名就生出种压抑地悲壮。 车厢的窗子开了条掌宽的缝,外面的风景在那道缝隙中平移着,荣娇趴在玄朗的怀里,两只眼睛盯着外面似乎未曾换过的画面,焦距移飘着,似乎在看,又似乎不在看。 过了一会儿,抬起素白的小手捂着嘴巴,一个小小的哈欠仿佛找开了某个开关,一连串长长短短的哈欠接踵而至…… “困了?” 玄朗双臂微微收紧,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眼底是一片忧心忡忡:“把窗子关了,我陪你睡会儿。” 她刚才就困了吧?不想睡怕他担心,所以才说车厢里空气太闷,要开窗换换空气,试图吹吹冷风令自己精神些,结果强撑着一柱香的时间,还是不行。 “唔,有点……” 她的小脑袋在玄朗胸前蹭了蹭,细细软软的嗓音有丝慵懒的哑意,撒娇般地小小抱怨着:“每次你抱着我,就特别容易困,想睡觉。” “嗯,想睡就睡。” 他似乎低低地笑了笑,掌风轻挥合上了车厢的窗子,拉起旁边的毛毯搭在她身上,身子稍微向后倚靠在车厢壁上,就这样让她半躺半趴在自己的胸前。 目光沉沉盯着胸前的小脑袋,眼底是浓浓的担忧与焦灼。 好象自从进入西柔境内,她这样的异常就出现了——似乎总是睡不够。 夜里睡得沉,一旦睡着,很难再叫醒。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不是睡眠浅得受不得半点声响,却也不会睡着后被人抱起换了地方,她都不会醒的。 早上很难醒。不管几时醒来,也是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白天坐在马车里,坐着坐着就睡着了,睡不了多久就又突然醒来,象垂暮的老人。总是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有时连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困意来得突然,惊觉地醒来也成为常态,仿佛被噩梦唤醒了般,待要问她梦到了什么,却一脸的茫然,道是什么也没梦到,只是突然醒了而已。 她每天睡这么多,人却愈来愈瘦,愈来愈没精神。仿佛一朵被霜打了的娇花,以肉眼可见的迅速憔悴枯萎着…… 玄朗看在眼里,疼在心底,她的身体没有问题,脉相也正常,只是嗜睡。 他能想到的各种法子都试过了,却不曾有半点见效。 安神助眠的药早就不用了,他现在只敢给她用些滋补养身的食材,别的药半分也不敢再用。 荣娇也没觉得自己有不舒服的地方,除了总是缺觉精神萎靡外。一切都正常。 头不疼不晕,肠胃消化均正常,胃口略有些欠佳,亦是受失眠的影响。或是总在睡得半酣时被叫醒吃东西所致。 没有梦到任何奇怪的东西,也没有梦到与西柔有关的人或事。 一路走在西柔的疆域里,也没有半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总之,一切都无半分异常,除了她不知原因的想睡觉外。 若不是他们俩虽夜夜相拥而眠。却不曾圆房,抱着睡是睡不出孩子来的,而且玄朗也能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不会在梦里要了她,他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怀孕日子短,脉相浅摸不出,人才嗜睡的,不然,好端端的,老是想睡觉,又总是睡不够,是何原因? 面对荣娇的异常,玄朗表面上不动声色,将事情严密封锁到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红缨绣春这两个从府里带出来的贴身丫鬟都瞒着,不想惊动任何人。 内心里却五内俱焚,一时怀疑是双魂不稳所致,一时又猜测是被不知不觉中被什么精怪妖物缠上了,枉他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空有一身能耐,却无法与未知与非人做对手! 只能一面派人去给松明子道人及另外有交情的能人异士送信,请教求援,一面让西柔王城的人手抓紧时间调查与楼满袖有关的过往,特别是她的死因真相。 …… 路不平,可能路面的坑深了些,马车虽做了减震措施,还是幅度不大地颠簸了几下,荣娇突然就醒了,从他怀里抬起头,两眼无神,有着初醒时的茫然与迟钝:“……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 玄朗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温柔地笑着,象是在商量,亦象是在哄劝:“醒了就别睡了,喝点水,吃块点心。” 说着伸手臂取过固定在不远处的茶壶,试了试水还是温的,倒了半杯递到荣娇的嘴边:“喝水……今天太阳好,一会儿带你骑马兜风去。” “好……” 荣娇被他喂了几口水,眼睛才慢慢找回焦距,人也似乎清醒了几分,慢吞吞回答道。 “骑马好……最近怎么了,总想睡觉?” 荣娇觑起秀气的眉毛,揉了揉眼睛,细白的手指捏了捏眉心,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难道真是太累的原因? 玄朗说她身体没问题,她自然是相信的,何况她也学过把脉的,虽说医者不自医,她也没给人看过病,但好歹平安脉还是能把的,自己的脉相没有问题,玄朗也没有骗她。 只是想睡,睡得觉多了些而已…… 对此,玄朗的解释是,这是正常的,只是程度稍微深了些。她身子底子太薄,又异于常人,这一两年总是操劳奔波,焦虑劳神过甚,这次在路上的时间太久,身子劳损过度,有些撑不住了,睡眠是身体自我保护自我修复的自发性反应…… “……这不奇怪,睡觉是最好的养身,有很多累极了睡一觉就缓过来的人,不然身体不适时,医生都会告诫病人要多卧床多休息?这多休息,就是睡觉的意思。” 荣娇听着玄朗的分析,是道理的……她只是睡得多…… 真是以前身体太弱底子太差? 或许他是对的,她的身体不同于常人,有些异常之处,也很有可能。 “我要自己骑,与你共骑,心里太放松了,骑在马上也会想睡的。” 她揉着眼睛,捂着嘴秀气地打着哈欠,刚醒,怎么困意又来了? 玄朗笑笑,“好,你自己骑……真困了,不要硬撑着。” 她抱怨了好几次了,说是窝在他怀里睡意来得愈快,“因为太温暖又放心,情不自禁就犯困想睡觉了……” 听她娇软软的说着这个理由,玄朗的心又软又酸楚——他的怀抱之于她,是最温暖最安全的所在吗,所以会放松会随时有睡意来袭,可是,她睡得太多了。 她的身体出了问题,正日益严重,而他,却束手无策……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誓言 雪花扬扬洒洒,寂静无声地飘舞在天地间。% 【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 这不是使团遇到的第一场雪。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遇到过几次了,西柔地广人稀,冬天尤难见到人烟。 风冷硬,雪频乱,荒原上往往要走上几天才会遇到一座小镇,而这所谓的镇,人口与大夏的小村子差不多。 此处距西柔王城还远。 雪下得不动声色,世间万物仿佛都凝固在这无边无际的寡淡与苍白中。而使团单调的马蹄声,竟成为沉默压抑中最动人的乐声,让这万年的冷寂多了分生动。 天冷,人也愈发嗜睡。 玄朗出神地盯着荣娇睡着了的小脸,眼底流淌着浓浓的痛灼与显而易见的阴霾。 车里放了暖炉,很暖和,他却觉得冷,象浸在了满是碎冰碴的冰水中,那种冷痛布满全身上下,深入到每一条骨缝之中,就连身体的血,也象是被冻住了,感觉不到流淌的热意。 荣娇几乎是从早到晚都在睡着的,不分白天与黑夜。 甚至与她说着话,突然没了回声,再看人已经睡了……那次她要骑马,刚坐上去没多久,居然在前行的马背上睡着了!好在玄朗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及时上前扶住,才免于坠马的危险。 自这件事后,荣娇虽不说,却再也没要求自己单独骑马,也没有再向玄朗追问自己的异常——她的情况明显不对劲,玄朗之前所说的身体的自主保护行为,显然是宽慰之言。 荣娇不问,私底下却竭尽全力与睡意做斗争,尽可能地让自己少睡一点点。在困意袭来时用各种能令自己清醒的方法去抵御,开窗吹冷风喝浓酽的茶做运动甚至背着玄朗自残,咬自己的唇舌拧掐大腿胳膊等娇嫩之处,期望通过痛感驱减如蛆附骨的困意。 她的这些小动作自以为隐蔽,又怎么可能真正瞒得过玄朗? 可知晓后除了心疼与自责,他似乎连挑明的勇气都没有,责备她吗?他怎么忍心!她都这般乖巧这么体贴。他怎么能怪她不爱惜自己呢? 只好尽可能地花更多的时间陪她。不着痕迹不刻意地拉着她聊天,做需要集中精力的游戏,以及小辐度的运动。想尽办法分散注意力,似乎这样就能拥有更多清醒的时间。 玄朗甚少有后悔的时候,他一直认为,做了的决定。再去追悔,是最没有必要与浪费时间的。若是错了,结局已出,后悔是多余的,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才是唯一正确的。 他人生中次数不多的悔意,都是与荣娇有关的。 而现在,他愈发不知道自己为了明正言顺带荣娇来西柔。用了病情这个理由,是不是做错了? 他原是不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报应不报应的,现在却有些信了,会不会是因为他在嘉帝面前口无遮拦,说荣娇病重离不开他,所以,娇娇就真的病了?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继续按原计划带荣娇去西柔是正确的,还是马上回奔大梁城才是对的,这两种选择分处在路的两端,他困顿于其中,不知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内心里有种直觉,似乎怎么样做都是错的。 大梁城远在身后千万里之遥,西柔王城虽近路却难行,他不知道怎么走才是生路,他也不敢去赌,万一他选择错了,赔上的或许是荣娇的性命。 玄朗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的俊颜,永远是温雅的,举手投足间尽是云淡风轻的淡然,外人,甚至常服侍左右的下属,亦难从他的脸上找出心绪的波动。 但荣娇不同。 玄朗在她面前,虽不会有情绪的大起大落,但那些情绪的拿捏还是会与面对别人时不同,即便是他想要尽力隐藏的,也会在不经意的细微处被她发现不妥。 玄朗很焦灼很暴躁很痛苦,害怕与惊惧这种不应该与他相连的词汇,将他紧紧缠绕,他似乎陷在负面的深渊中,整个人处于爆发的边缘又极力克制着,将内心的崩溃压抑在可控的范围,可这份可控又似乎随时都可能失去控制。 “……大哥,你有事瞒我。” 荣娇抓住难得的清醒,决定与玄朗开诚布公。 她不想他那般难过煎熬,他应该是淡定从容的,指点江山,挥斥八极,弹指轻笑间,灭敌虏于千里之外,焉能如妇人般惶惶不安? 这些词这些情绪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这样的他,她心疼。 “……” 玄朗下意识地想去否认,对上她如水的清眸,张了张嘴,有种无话可说的沮丧。心头浮生出前所未有的挫败与自责。 他的确没用。 既治不好她,也瞒不住她,除了束手无策的被动等待外,竟只能听天由命! 夜深人静守着她的睡颜,素来不信神佛的他,无数次虔诚祷告,他愿意用自己的健康自己的寿数去换她的安好,却没有哪一路神仙听到他的心声,来成全他的心念。 “我这里出了问题?” 荣娇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不确定。” 她的平静与淡然,刺痛了玄朗的心,短短的三个字,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最坏的结果是,睡着之后,很难醒来,或者再也醒不来?” 在睡梦中死去吗? 荣娇的唇角努力扯出条不明显的弧线,这种死法,倒是比较仁慈。 “……我会叫醒你。” 无论费多少力气,他都要喊她起来。他难得带着执拗与孩子气的语气,有着不管不顾的坚决。 “……” 荣娇想笑,眼泪却抢先一步在眼眶里打转:“别,真到了那一步,你让我好好睡。” 玄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复杂的眼神浓稠如墨,尤如海底的漩涡,带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好半天,他哑着嗓子道:“好,我陪你。” 她想长睡不醒,又不乐意让他叫醒,那他就陪她一起。 简单的应答,仿佛是最平常不过的闲聊。说的也是最平常的睡下与叫醒的话题。 她的意思,他懂。 他的意思,她也懂。 “不行……” 这个傻瓜,谁要他一起陪着? 她要他好好活着,谁要与他做什么同命鸳鸯! 荣娇立即张嘴反对,刚吐出两个字,话音就被玄朗毫不犹豫地斩断了…… “夫命难违,我说了算。” 淡然的不容置疑。 +++++++++(未完待续。)&gt; 第三百三十章 不惧 玄朗极少在荣娇面前表现出他强硬的一面,绝大多数的时候,他对她,都是近乎于无底线的纵容。 如果她想将天捅破,他一定是搬梯子递杆子的那个,多半还担心捅落的碎片不小心掉到她的身上,想方设法打消她亲自动手的念头,改为由他上阵代劳。 而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即便是荣娇也很难改变,更别说是生死大事。 玄朗素来果决,既然荣娇已经察觉,他亦没必定继续强做欢颜粉饰太平,一五一十将自己的猜测与为难毫无隐瞒的和盘托出。 “……我没有做梦。” 玄朗对她的嗜睡判断之一是被梦厣了,在不知不觉被类似鱼鱼的存在缠住了,所以会不受控制的随时入睡。 荣娇对此却是怀疑的,比较而言,她更倾向于是自己的神魂出了问题。 “不是记不住了,而是,与上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仔细回忆着梦到鱼鱼时的感觉,试图将那种感受描述地更有说服力:“那时候,做梦不影响睡眠,每天醒来都很精神。” 不象现在,睡得多,精神却愈发萎靡。 那两次,做了整晚上的梦,早晨醒来的感觉却象是一夜黑甜。 她是当事人,感受会比旁观者更精准。 如果真是另一个原因…… 玄朗几乎立刻有了决断,尽快到西柔王城,或许到了那里,荣娇的情况会有所不同。 …… “王爷不可!” 听着他要先行一步,正使俞大人连忙阻拦,“这里已是西柔腹地,您身份尊贵,万一有那不长眼的蛮人冲撞……” 使团有军卫护送,又人多势众,旗号森明,土匪马贼也知道不能惹。不会有人不知死活的来冲撞,若是英王先行,轻车简行还带着王妃…… 不妥!有护卫随从也不妥! 这是在西柔,万一对方就是冲着他英王去的呢?几十人的护卫与数百人的军队。还是大有区别的。 万一英王出了差子,俞大人自觉这责任太重,他抗不起。 可玄朗哪里是要与他商量,只是知会而已。若不是已在西柔境内,事关国体。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叮嘱,他也不可能亲自来告知。 在玄朗心中,西柔王的大婚哪有荣娇来得重要? 至于俞大人所担心的,更是不足为道,他先走,又不是不带随从,他的亲卫个个以一抵十,即便是在西柔境内,能令他好看的人,也是没有的。 俞大人劝不动玄朗。只能任他带着亲卫先行,回头忍不住与自己的长随八卦:“……你说英王对王妃到底是几个意思?说是因为有病不得不带在身边,这番长途跋涉,好人也被折腾散了,何况本身还病着?” 居然还嫌使团走得太慢! 他是男人,走到如今,也觉得每日全身酸痛,在马车里,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恨不能插翅飞到王城,英王妃原本就病着,英王还要加速快行? 啧啧! 看来这池家大小姐也是个福薄命浅的! …… 荣娇可不知道俞正使对她的怜悯,那****先于玄朗决定去西柔王城后。每日清醒的时间愈发少了,而每次醒来的那一瞬间,都会发现玄朗在盯着她发呆。 他明显清减了,向来温润的气质中多了分清冷。看她的目光却愈来愈缱绻缠绵,仿佛是地老天荒。 …… 入夜。简陋的客栈。 “公子,要摆晚膳吗?” 红缨在外敲门。轻声请示。 自从王爷带她们一行人离开使团,先自赶往王城后,所有人都改口称王爷王妃为公子夫人。 “……” 荣娇还在睡着,床上铺了自己带的被褥,锦被下小小的一团拱起。 她这两个丫鬟倒是不错,虽然食材少,每日还变着法儿地做她爱吃的饭菜,若不然,她胃口又不好,营养再跟不上…… 想到这里,玄朗紧绷的语气温和了两分:“一盏茶后送进来。” “……是。” 门外的红缨手搭在门上,神色微动。微顿之后,转身去了厨房。 客栈厨房里,绣春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灶上的砂锅,脸被火熏得红扑扑的,没注意到进来的红缨。 “快好吧?公子说过一盏茶后再送过去。” 厨房的墙壁被熏得黑乎乎的,靠近灶台的部分,又黑又亮,似乎摸一把就会是一手黑油灰。红缨站在离灶比较远的地方,沉静的面庞,端庄温和,只是偶尔飘移的眼神,流露出她对当前环境的嫌弃。 “盏茶后?正好!” 绣春转身侧头看过来,语气轻快,对自己的进度比较满意:“汤已经好了,我再炒个芽菜。客栈的肉煮得有些老,我炒了盘肉丝豆皮,马上就好。” “好,晚上夫人喜欢清淡些的。” 红缨站在原处不动,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对此,绣春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不对之处,她习惯了,虽然同为大丫鬟,但大家的分工一直是不同的,以前不管在哪里,她多半时间是跟着栾嬷嬷在茶水间或厨房忙活,红缨则是跟在姑娘身边,前后忙活着的。 “绣春,” 红缨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她动作熟稔手脚麻利忙活着,似乎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叫了绣春的名字:“你,你有没有觉得……” “怎么了?” 绣春有些不解,想说什么吞吞吐吐的?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红缨走到厨房门口向外察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才又回转身,走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什么不对劲儿?” 绣春将葱花扔进锅里,滋拉一声,爆出扑鼻的葱香味。 “诶,你!算了,等你做好饭再说。” 红缨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似乎被这阵子葱香给冲散了,她有些不满意绣春的反应,忽然就没了倾诉的心思,不耐烦地摆摆手。 “噢……” 绣春点点头,那就入等会儿再说,她不习惯做饭的时候与人闲聊,特别是炒菜,火候很重要,有人在旁边说无关的话,会分心,影响她的水平发挥。 她抬眼看了看面上隐约带着一丝不悦的红缨,心中有股莫名的感觉,红缨好象脾气变大了,是因为不习惯路上奔波,太过辛苦导致情绪不高吗? 毕竟红缨与她不同,红缨娘是二少爷的奶嬷嬷,府里人都高看一眼,红缨家里就她一个闺女,娘老子都宠着,虽为丫鬟,她自小就没做过粗活重活,不比她这种从洒扫小丫头做起的…… 太累了,脾气大,有些阴晴不定也是人之常情吧? 她最近服侍姑娘,好象也不太尽心了…… 绣春念头闪过,重新将心思放在锅里的菜上。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异样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绣春,我最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待到入夜就寝,两个丫鬟熄灯上床,黑暗中红缨突然出声,幽幽地问了句。【ㄨ】 “没有啊,红缨姐你向来是最好的,夫人最倚重你。” 绣春很有诚意,在她眼里,红缨一直是她们几个大丫鬟里最出挑的那一个,也是姑娘身边除却嬷嬷外最贴心最能干的。 特别是早几年姑娘性子绵软,二少爷三少爷不在府里时,是红缨处处维护姑娘,不怕得罪人,为此,尽管她娘亲在二少爷面前极得脸,府里人缘也广,还是为了姑娘被故去的夫人责罚过。 在绣春眼里,栾嬷嬷与红缨是荣娇跟前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主内,细心照料她的饮食起居,一个负责对外,将外面那些的让姑娘委屈的人或事,统统挡住。 姑娘身边的丫鬟,缺了谁,也不能缺了红缨。 “……” 黑暗中红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声,笑声中不无嘲讽之意:“是吗?” 最倚重她? 放在以前她傻,会相信,现在?……骗鬼去吧! “当然。” 绣春回答得很快,不容置疑的确定语气。 “嗯,可能,我想多了……最近,夫人的事我都插不上手……” 黑暗中她话中的失落格外的分明。 绣春性子单纯,根本没听出她复杂的语气,轻轻笑了:“红缨姐,公子对夫人真好,若不是咱们赶路下厨不方便,估计他都会亲自下厨房,做夫人爱吃的饭菜了……真好!嬷嬷以前还老担心姑娘嫁不到好人,你看现在,多好啊!” 红缨听她傻不拉叽的说得开心,不由皱紧了眉头……连绣春都知道姑娘嫁得好,女人的幸福是男人给的。池荣娇会不知道? “夫人,今晚的胃口似乎不太好……” 实在听得烦,红缨清楚怎样能迅速让绣春闭嘴。 “噢……好象是,红缨姐也发现了?” 果然。绣春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情绪立刻变得低落,语气也沮丧起来,夫人不止是今晚胃口不好,最近这段时间。胃口都不好……是她的手艺不行,所以夫人才吃得少不开心的吗? 说话间脑子里在琢磨着不如明天早上给夫人煮她喜欢喝的红豆粥。又想到红豆没有提前泡上,明天得早起,时间短了煮不烂,味道也不好。 “嗯……” 红缨轻哼了声,稍倾扔了句:“夫人,会不会是生病了……” “不会吧?夫人身子骨弱,天冷,这一个多月又都在赶路……” 绣春下意识地反驳。若是夫人病了,公子也没吩咐熬药呀。 身子骨弱? 红缨暗自嗤笑。这些也就骗骗外人,夫人有没有病,身子是不是弱,她们这些身边服侍的还能不知晓内情? 若说以前,夫人的身子是虚弱了些,但也没象外面传的那样病歪歪的似乎随时都要咽气,那不过是池夫人康氏不愿意带大小姐出门,不让任何人见她的托辞而已,自说自话多了,三人成虎。她又是亲娘,也就讹传成真的了。 二少爷当时出于保护大小姐的心理,也没有站出来阻止辟谣,就坐实了。 这两三年。夫人天天练武,身体好得很,漫说是大病,小病都不曾有过,哪里就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了? 绣春真是个傻的!有没有病她不知道? “也许是我想岔了……” 红缨敷衍着,张嘴轻轻打了个哈欠。“不早了,睡吧。” 等到房间里传来绣春轻细的有节奏的呼吸声,红缨闭着的眼睛忽然张开,盯着黑黝黝的屋顶,脑子里乱糟糟的,夫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她已经五天没有见到夫人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公子一手包办,她这个贴身的大丫鬟,连正主子的面都见不到! 话说,不是真出什么事了吧? 红缨绞着自己的手指,盖在被子下的身体一阵阵发寒,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对吧? 如果夫人真病了,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亲自照顾不假他人之手的是公子,每日入口的饮食是绣春一手打理的,若真出了事,怎么论,也怪不到她这个失宠没活干的丫鬟身上,顶多是落个照顾不周的责罚,病不病的,可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何况公子将夫人藏着掖着的,连她都不让见……说不准,就是公子心里的有鬼,不然,为何连她都不让见面? 只是,二少爷……盛怒下的二少爷会怎么想?能不能听她的解释? 红缨想起那人跟她说的话,有大小姐在一天,二少爷就不会接受她,原因很简单,以二少爷的为人,和他对妹妹的疼宠,永远不会将妹妹的丫鬟收入房中…… 除非他妹妹不在了,爱屋及乌,睹人思人,再加上她娘是他的乳嬷嬷,自来受他厚待,高看一等。 将乳娘的女儿收为妾室,这对于高门大户的少爷们,是常有的事,毕竟乳嬷嬷不同于普通的奴仆。 “红缨姑娘,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人半开玩笑半带惋惜,话里话外却都是真心实意的点拨。 “……真是可惜了,姑娘这般好人物,自当配池二少将军那样的英雄,他当年将你送到自己的妹妹身边,必定是极为看重信任姑娘的,将姑娘当成真正的自己人……只是那时他年纪还小,男人们又哪里懂那些个弯弯绕绕的,等知道这些个,也来不及了。” “再不舍,也不好讨要回去……我听说池二少将军这些年都没议过亲事,按说他年纪也不小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二少将军英雄了得,想先立业再成家,也是有可能的……” “不娶妻,身边总应该有服侍的,听说他身边却一个女人也没有,不知是宁缺勿滥洁身自好,还是有钟意的那个,其他的丫鬟都看不上……” 一声声一句句,漫不经心间将红缨心底的欲念一点一点勾起,多年压抑在心底的求而不得的苦,就这么被犁田般翻出摊开,不知是何时就埋下的阴暗嫉恨的种子,仿佛在适宜的土壤里,遇到了阳光雨露,迅速生根发芽,茁壮蓬勃。 “……要说这人呐,既要服命,又能自己会谋划,你看王妃,爹娘不喜又如何?没嫁人前哥哥当眼珠子护着,临到嫁人,长辈们不给相看又如何?缘份来了自己得能抓得住,说句实在话,以池府的门第,确实是高攀了……谁能想到,王爷对王妃这般恩爱有加?” “这女人呐,一辈子不就图跟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听说王妃以前身子不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出来走动,不知当初是怎么认识了王爷……” 怎么认识的? 红缨的心头泛起层层的波澜,若不是不守规矩,着了男装出门逛荡,又怎么可能遇上王爷?又怎么能高攀嫁给王爷?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无意 绣春只睡了两个多时辰就爬起来去厨房准备煮红豆粥,从家里临出门时嬷嬷交代过,让她务必用心照顾好夫人的一日三餐,带着她出门的原因只有一个,让夫人不管在那里,也能吃到熟悉的饭菜。 现在,夫人胃口不好,是不是她做得不够好? 绣春很是自责,泡上豆子去翻自己带来的包裹,嬷嬷秘制的调味料还有几罐,明明每次做饭她都用上了。 这是嬷嬷的独家秘制,是根据夫人多年的口味习惯特别调制的。 嬷嬷担心出门在外,调味料不如家里齐全,做出的饭菜不够味,特意让她带了一大包袱。这个调料的配方嬷嬷也跟她讲了,万一在西柔耽搁了,带去的都用完了,她还可以提前让人采办,另行配制。 绣春因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指挨个滑过面前的瓷罐,这些都是嬷嬷制作的,与在府里时用的完全一样,夫人每顿用的餐饭,为何会愈来愈少呢? …… 早晨荣娇没醒,迷迷糊糊间感觉到玄朗在叫她,她费力地几次努力想睁开眼睛,脑子里有个声音在提醒应该醒来了,眼皮却象被粘住了似的,而那声音又太微弱无力,小小的抗挣之后就放弃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玄朗无奈,只好熟练地用被子将人裹严实,准备将她抱到马车上。 客栈是个二进的院子,客房在里面,大门修得有点窄,玄朗那架特制的马车不能直接停进来,只能停在二门的门口。 风很大,风速迅猛,吹在脸上冷得象小刀子在割。 尽管玄朗将荣娇裹得严实,但被无孔不入的风一吹,等他将荣娇抱到车上时,荣娇竟然醒了。 然后。车厢的窗子大开着,帘子没有卷起,被风吹得飘出老远,荣娇裹着被子坐在窗边。小脸被冻得青白,吹着冷风,一口一口吃着玄朗喂食的红豆粥。 借着难得的清醒,她还感慨着,“……既然吹冷风有用。以后窗子都不要关了……” 玄朗眼神微僵,随即恢复正常,眼底满是温柔与宠溺:“多喝点……” 用受冷受冻这种自残的方式来驱减睡意的方式,怎么能常用? 盯着她冻得青白的脸,发红的鼻尖,玄朗的心象是毫无遮拦地袒露于这如刀的冷风中,冷痛至麻木。 加了庶糖的红豆粥煮得香糯甜软,虽然天气太冷,玄朗一直用内力暖着,保持着适宜的温度。荣娇吃了小半碗,轻轻摇头:“……真吃不下了,绣春用心了。” 火候十足的熟悉味道,绣春一定是凌晨就起来煮粥…… 荣娇心头浮起一层感动,想起以前栾嬷嬷也是这样,每逢她生病或心情不好,都会做她最爱吃的饭菜,嬷嬷总认为,好吃的饭会让人心情更好更有精神。 “还不错。” 玄朗点头赞同,给了个中肯的肯定。她这个丫鬟,虽然话不多,倒是个用心的。路上条件毕竟粗简,这个丫鬟每日给荣娇整治的餐饭。虽简单却美味合口,花费的心思不小。 “……” 说了没几句话,那种疲惫昏昏欲睡的感觉又来了,荣娇将头靠在车窗边,脸上露出虚弱的浅笑,随便起了个话题:“又想睡了……这样也好。不用再喝你开的安神汤了。” “噫?” 玄朗微怔,这一路上他何时给她开过安神汤了? “七星塔呀,你不让绣春煮茶时加了它?” 七星塔用于食材,是荣娇以前从未见过的用法,记忆深刻。 “七星塔?” 玄朗眸中闪过一丝暗色,他确实没有吩咐给她煮安神汤,更没有让人用七星塔! 因为身份之故,他自小就有极强的警觉意识,对安全防范更是从未放松过,这次出门,因是行踪公开,他特意在原本就严实的防范基础上,又增强了几分。 荣娇的身边人,更是设了多道保护圈,能服侍她的或与她可能会有接触的,人选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可靠放心的。 饮食入口方面,他更是十二分的小心,只让绣春一个负责烹调,其他人几乎没有机会靠近。 现在,荣娇却说她喝过有七星塔的安神汤!他吩咐准备的! 这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喝的? 喝了几次?有多长时间了? “……应该也没什么吧?” 大惊小怪!荣娇对他的严肃紧张有些不以为然,七星塔虽是药材,亦是做食材,又不是有毒的东西!放的又是极其微量的,若不是她嘴巴尖,味觉不同于常人,也根本不可能察觉。 “就喝了两三次吧?有问题吗?” 荣娇有些不确定,本来就是桩小事,她没在意,加之困意来袭,人象踩在白云上似的,脑子里也象塞满了棉花,愈想凝神细想愈是找不到头绪。 “我安排人去查。” 问题一定是有的。 而且还相当严重。 这不是七星塔有没有毒的问题,而是,居然有人在她入口的东西里加料,还以他的名义!有这种行为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防范出了漏洞,可能产生极大的危害性! 玄朗内心的愤怒与恼火可想而知,他自以为安全防范到位,荣娇是安全无虞的,谁曾想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之前一直以为荣娇的问题是神魂导致的,是人为不可控制的,现在突然意识到或许并不仅仅如此,还有一种可能是在他不知不觉间,荣娇着了别人的道! 茶是红缨送来的,绣春煮的,都是荣娇陪嫁的大丫鬟,自小贴身服侍的。 玄朗突然意识到他大意了! 这俩人是荣娇信得过的人,他尊重她,所以她陪嫁带进王府的人,他并没有严加盘查。是否忠心,他相信荣娇这点识人的本领还是有的,何况是她自小用到大的人? 他若是连她陪嫁的人都要查,即便她能理解,心底或许也会有些不快。 特别是红缨绣春这两个丫鬟,她素来倚重,玄朗真没想过这两人会有问题。很放心地将她的饮食起居交给这两个丫鬟,没想到竟被钻了空子! “不可能是她俩害我……” 见玄朗温雅的俊脸上罩了层冷意,隐有动怒之意,荣娇忙拽了拽他的袖子,为自己的丫鬟说话。 “放心,清者自清,没查清前我谁都不会动。” 若真是她的丫鬟有贰心,或是被人利用了…… 玄朗幽深的黑眸内乌云翻滚,仿若暴风雨前的天空。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借刀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七星塔? 那是什么东西? 两个丫鬟居然不约而同地一问三不知,从来没听说过七星塔,也不知道长成啥样子,而且,荣娇所说的安神茶,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做过暖身的红枣桂圆茶,加了蜂蜜……” 绣春战战兢兢回答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居然是本膳食册,上面详细记着哪月哪日三餐做了什么饭菜,煮的什么茶炖的什么汤,清清楚楚,一日不落! “这是准备带回去给嬷嬷看的……” 绣春涨红了脸,小声解释小本子的用途:“嬷嬷挂念夫人,奴婢是头一回单独给夫人准备膳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所以就把每日做的都记下来,将来拿回去给嬷嬷看,请她看看哪里不妥当……” 一来是让嬷嬷检验她的工作,二来哪里有不足,也能帮她指出来。论起夫人的喜好,与服侍的用心,谁也比不得嬷嬷。 小册子上墨色深浅不一,以玄朗的眼力,自然能迅速判断出册子的内容的确是不同时间记录上去的,并无添加删减之处。 上面的确没有安神汤的记载。 “……奴婢确实没有见过,也没听夫人说过……” 红缨也认真表态,她亦是经手人之一。 “……夫人,她有没有受影响?” 红缨面露急色,语带担忧,这入口的东西,若觉得不对,夫人当时怎么不说,还全都喝了? “这个七星塔,有没有毒啊?吃了会不会有事?” 红缨急得要哭了,绣春也在一旁频频点头,表示同样急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嬷嬷让她们出来照顾夫人,结果在她负责的饮食上出了问题,绣春自责得恨不能打自己一顿,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跑到茶里去的? 她明明是很小心的。所有的事情都不假手于他人,全是亲力亲为,连打下手的人都没用过,送来的食材。她也都反复检查,确认无误后才用的。 哪里疏忽了呢? 居然让夫人的茶里出现了从没听说过的东西? 玄朗仔细察看着两个丫鬟的神色,听到红缨的哭诉,眸光微闪,快速地不着痕迹地在她身上描了一眼。接着视线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两个丫鬟抹着眼泪,自责紧张的态度,倒是十分的忠心护主。 “无毒,可食用。” 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 只见面前的两个丫鬟同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虽然还是处于紧张状态,却与刚才的惶恐有了不同。 “可是,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听到夫人没事,绣春紧绷的心稍微轻懈了。终于能透口气了,转念想到即便是无毒的东西,也是来路不明,终归是她负责的环节出了问题,不解决,就象头顶上压了块石头,谁知还有没有别的莫名其妙的东西蹦出来? 这次是没毒的,那下次若出现有毒的呢? 何况绣春牢记着栾嬷嬷所说的是药三分毒,看似没毒,若是与别的东西掺在一起了呢?同样是食物。搭配错了还能吃出毛病来呢 “公子,您还是让人仔细查查吧……” 绣春带着哭腔心有余悸:“奴婢不知道……葱和蜂蜜都是没毒的食材,若是用在一起,也会出大问题的。奴婢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不是她草木皆兵,烹饪用的东西杂多细碎,因是在路上,每天用的厨房都不是一个地方,现在又出了这种诡异的事情,绣春真怕了。 要知道。公子与夫人的饮食,几乎都只是她一个负责,责任重大,马虎不得。 “好,我会让人检查你随手携带的常用之物,以后的食材与借用厨房,也会让人先行查过。” 玄朗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心底却已高度警惕,平常的食物,搭配不当都能要人命,绣春一个小丫头都懂的,他不可能没意识到其中的危害性,何况荣娇茶里出现的还是药材? 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是个阴差阳错的意外巧合或是无关痛痒的恶作剧,绣春不提,他也会彻底清查,包括回头去查之前留宿过的地方。 只是……消息一来一回,需要时间,眼下这两个丫鬟还能不能继续用? “公子,您先让人查,奴婢很笨的,或许什么时候着了道儿自己都不知道,奴婢不敢单独给夫人准备吃食了……” 绣春苦着脸,脸上的表情不做伪。 红缨也点头:“是啊,公子,没查清之前,奴婢们还是暂时避开些好。” …… 不知是吹着风的原因,玄朗离开的这段时间,荣娇罕见的没有睡着。她倚靠在窗前,看大风将帘子吹得忽啦啦做响。 玄朗回来见她冻得发青的脸,伸手要去关窗。 “先不要关……” 荣娇出声阻止,不知为何,他一回来,刚一靠近,困倦就随之而来,仿佛因为是他回来了,心里的那根紧绷的弦就会彻底放松。 现在还不能睡,强忍着无边的困意,荣娇强打精神,听他说询问的结果。 “她们都说不知道?” 荣娇明显有些怔然,红缨与绣春是不可能有问题的,她俩都说不知道,那就是有其他人参与进来? 两个当事丫鬟都说不知道,又没有其他人经手,玄朗的排查也表明,这茶从煮好到她手里,除了绣春与红缨外,别人没有机会接触到,若是丫鬟没有撒谎,那只能是荣娇记错了。 “……是我弄错了?” 荣娇满脸的困倦,眼底闪过疑惑,她弄错了吗? 这一段时日她一直昏昏沉沉的,白天黑夜都处于似睡非似的梦游状态,记忆出现恍惚也可能是有的,不过七星塔的味道…… “我没有记错。” “七星塔的味道,我不会弄错的。” 这一点,她很确定。 七星塔的味道类似老赤糖,但没有老赤糖的那种发齁的甜,而是有些枣花蜜的清甜。 她的味觉,绝对不会出错的。 玄朗已经可以确定,七星塔的出现是有预谋的,对方是针对荣娇还是针对他的,目的是什么,统统暂时尚且不知,如果荣娇的嗜睡是人为的…… 意识到这种可能,玄朗的心跳激动加速,心头竟然升起了一丝喜悦,仿佛是久阴天突然出现了一线明亮的阳光,猝不及防间希望出现,整个人瞬间充满了必胜的斗志。 对手是人! 与人斗,管他在明在暗,藏得深或浅,是何方魑魅魍魉,赢得那个,必定是他! +++++++++(未完待续。) PS:  谢谢春分MM的票票,多谢支持! 第三百三十四章 人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对手是人! 荣娇的异常多半是人为的! 玄朗的心骤然轻松了几分,是人就不怕,能让他难为的是天,不是人。 他的脑子里飞快地将各种信息排列组合,分析判断,寻找可能的疑点时,却发现荣娇已经靠着窗子睡着了。 大风吹得她发髻凌乱,寒风刺骨,如小刀般割着脸,她居然就这样坐着睡着了! 玄朗的心又坠入了深渊,或许他乐观地太早太盲目…… 七星塔并不是少见难得的药材,普通的小药铺都会有卖,安神助眠的药效也较为温和,睡眠不好的人长期服用也无妨,以荣娇的身体素质,喝了三两次微量的有七星塔的茶水,不会引发现在的状况…… 她睡得太多了…… 大剂量的七星塔也不会起到这种效果的。 一定还是有别的原因的……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她撒娇似的抱怨:“……有你在,人家总想睡觉,象小猪似的,你不在,还能睡得少点……” 好象……似乎真是这样的…… 平时被忽略了的细节清晰起来,有他在,荣娇确实睡得更多,清醒的时候少。 象刚才,同样是坐在窗边吹风,他没回来,她虽不甚精神哈欠连天,却还撑着没有睡去,而他一回来,她坐在那里,同样是吹着风,却在与他讲话之间直接入睡了。 他与她都以为是因为对他的信赖导致的,他的怀抱温暖安全,令她放松,放松到能够随时安睡,乍听上去是理所当然还能令人心生愉悦,玄朗从未细究过,她以前在府里时,也常腻在他怀里,慵懒地象只小猫咪…… 仔细想想,情况其实不同。 她那时虽也懒洋洋的。也会似睡非睡的,整个人却是呈现放松依恋的状态,是人在安全信赖的环境下的正常反应,不象现在。即便她极力克制着睡意,想要强撑着与他交谈,明明身体精神都处于紧绷的状态,还是会在下一秒无法控制地睡去!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状态! 没有中毒的迹象,没有其它的异样。玄朗一直以为是她的神魂问题,是双魂的融合过程中出现的异样。 不是病情,是未知的不可控的,所以他不敢给荣娇用药,能令人精神振奋的性情温平的药,不是没有,但他不敢用。 在不确定她身体状况的情况下,任何一种药,都可能引发不可未预测的后果,所以他只敢用自然的方式。比如她喜欢的低温吹冷风法。 这一刻,凝视着荣娇的睡颜,玄朗第一次如最理智冷静的旁观者立场,摒弃一切与情感有关的前提,回想分析荣娇与自己相处的情形,一个清晰的几乎可以确认的猜测结果逐渐呈现—— 与他在一起,荣娇的症状会加重。 这真是个糟糕至极出乎意料的发现。 换言之,正因为他每日与荣娇形影不离,才使得她的症状愈发严重! 玄朗将自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剖析了几遍,又将以前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做了严格的比较。确认自己身上并无任何不妥,也没有任何的改变,若说有区别,只是现在他对娇娇的感情比那时会更深厚。他心底的亲近欢喜之情,比之前更浓,也更腻她了…… 这个,会是原因? 若是这个,他爱得愈深,荣娇愈可能陷入沉睡。想到这种可能,玄朗全身僵冷一片,仿若置于冰天雪地之中,所未有的恐惧扑天盖地将他没顶淹没,怎么可能?! 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怎么办? 难道有人想要将他与荣娇分开? 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否决这个念头,原因无他,有能力算计到他还能成功得手的,极少极少。 要么是他身边最信任的心腹,要么就是…… 放眼大夏,应该也就是那一位,那位手中有皇家暗卫青龙营,里面不乏高手,借着使团人多杂乱为掩护,或有得手的可能。 但这个人,应该没理由做这件事。 以世俗的眼光看,荣娇家世一般,并非是高门显贵,他娶了荣娇,不会有任何威胁性,在某种意义上是示弱之举,借婚事表明自己并无其他念头,那个人非但不会算计荣娇,还会希望她能长久地坐着英王正妃的位置…… 难道是因为这次出行他以荣娇病弱为借口,要带她前往西柔,令上头那位不快了? 不快是会有的,但还到不了冒着他翻脸的可能,欲除之而后快的程度。 何况这种手段,不是那位的手法,倒象是后院争宠的女人才会用的…… 可是,他又没有招惹过别的女人,谁会用这种阴毒的招术? 是他身边的自己人做的? 玄朗的脑中挨个浮现出这次带出来的人,能够接近他的人或与他有过接触的人数较多,能够接触到荣娇的,不过寥寥几人,会是谁呢? 怎么看,也没有一个能与女人扯上关系…… 到底是出于何种动机或是有何目的? 玄朗百思不得其解,目前能看到,是对方想要利用他致荣娇于死地,还是为了将他与荣娇分开…… 一想到自己与荣娇的身边可能隐匿着一条阴狠的毒蛇,而这条蛇十有八九还是针对荣娇的,玄朗就无法再淡定,当务之急是先确定他的猜测是否属实,然后揪出幕后人。 …… 荣娇这次醒来时,见到的不是玄朗熟悉的俊颜。 “夫人,您醒了?” “……” 守在车厢里的是位面熟的嬷嬷,荣娇刚醒来,还带着初醒的懵懂与茫然,思维意识比较迟钝,盯着嬷嬷看了一会儿,才将眼前的人与脑子里的人对上号:“是杨嬷嬷啊……” 这次出来,她只带了两个丫鬟,其它几个服侍的是玄朗安排的嬷嬷,杨嬷嬷是其中的一个。据玄朗说,这几个嬷嬷身手不错,各有特长,安排在她身边,既能随时保护她的安全,等到了西柔后,梳妆理容等方面,她们也能胜任。 绣春不善言谈,只好烹饪,红缨没应付过大场面,又不熟悉西柔的风俗,她到西柔后的应酬少不了,需要有经验的人在旁服侍,随时提点应付各种场面及突发状况。 “夫人您先喝茶,” 杨嬷嬷将荣娇扶坐起,在她身后放了大大的软枕,动作麻利而轻柔,“公子外头有些事要处理,吩咐老奴暂时服侍夫人。” 荣娇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双手端着杯子,小口地喝着水,马车是处于前行中的,偶有些颠簸。 外面的风还在刮着,打着旋儿呼啸着在原野里来回奔跑,天色明亮,看着从车窗缝投射进来的光线,太阳似乎还未走到午天…… 还未到正午? 意识到这一点,荣娇怔然,她这一觉的时间比平常要短,醒来的要更早?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间接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玄朗不在,自己似乎更容易清醒? 荣娇细白的手指拈着颗话梅,心不在焉的吃着,杨嬷嬷很安静的坐在车厢的另一侧,距她不远不近刚刚好,既能随时照顾到她的需求,又不会距她太近,逾越了规矩。【ㄨ】 单是一个坐的位置,就可以看出她的训练有素。 一叶障目,有些正常的事情忽略久了,一旦意识到了,再结合往常的情形,用心一想,就会发现异常,有玄朗的呵护照顾,她却愈发昏昏沉沉。 只要他出现,困意就跟着而来,与他呆在一起,她清醒的时候很少,似乎他身上有某个引发她磕睡的开关,只要他靠近只要被他搂在怀里,她几乎马上就睡着了…… 这明显的不对劲啊…… 荣娇仔细回想着,也不能说是玄朗的问题,以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他的怀抱一直都是温暖安全的,但她也没有动不动就犯困。 所以,还是哪里出了问题……这问题,或许在玄朗身上,也或许是她自身的问题。 玄朗是不是也想到这一点,才让杨嬷嬷照顾她,自己去处理事务?借此也离开验证一下? 七星塔,出现得也很诡异,绣春是个细心的丫鬟,煮茶时不小心混进去的可能是不存在的,一次或许是巧合,毕竟厨房是借客栈的,两次三次下来,就不是巧合了。 …… “红缨呢?” 荣娇在见到杨嬷嬷时就想问,按说玄朗有事要处理,也应该是让红缨来守着她,红缨是她的贴身大丫鬟,比杨嬷嬷要熟悉亲近得多。 想到之前安神茶的事情,难道还在与红缨绣春身上找线索? “听说与绣春姑娘一起,在检查随身带的行李。” 杨嬷嬷避重就轻,并没有说出她俩与安神茶有关,暂时需要避嫌。 “噢……” 荣娇点头,没再多问。 其实随身带的东西应该不会有多少线索。玄朗应该是另有打算……他知道她的味觉敏于常人,如果饮食里加了料,她都能尝出来了。而这么久以来,她并没有在饮食中发现任何不对的东西。除了那三次安神茶里的七星塔。 “这是什么?” 玄朗盯着绣春拿出来的瓶瓶罐罐,轻蹙眉头,他没想到这丫头随身竟带了这么多东西,更没想到平时的一餐饭里,竟加了这么多的佐料。 “这是嬷嬷特制的调料……” 绣春被玄朗锐利的眼神吓了一跳。小鹌鹑似的低声回答。 “都有什么?” 这种混杂在一起看不出原来面目的粉状物,最容易被加料。 “都,都没开封……” 绣春指着其中一个瓷罐道:“这个刚开始用,里面有……” 战战兢兢地将长长的配料单子背给玄朗听……身边的寒意越来越浓,不抬头绣春也能感觉得到玄朗身上散发的怒火与寒意。 “有红椒叶、百香草?” 他一字一顿,吐字很缓慢很清晰。 “是……” 绣春偷眼观瞧,见他语气听起来轻缓,一向温雅的脸上却罩着层寒霜,温和的眼神已不复见,幽深的眼眸啐满寒冰。嘴角却浮出一抹冰冷的微笑。 “还有谁知道这个?” 好,好得很,好深的谋算!好阴毒的心机! 荣娇每日食用的调料里居然有红椒叶、百香草!难怪先有七星塔! 更令玄朗愤怒的是,这个隐藏的人,已经可以确定是他身边的人,且不是一般的自己人,对他深知甚之,竟连他早年间的奇遇都知晓! 他不用试也知道眼前的这些东西都不会有问题,甚至他们每天吃的喝的一应入口的,都不会有半点问题。【ㄨ】因为有红椒叶、百香草、七星塔,再加一个他,就足够了!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矛头是指身荣娇的,有人想要她的性命! “知道什么?” 绣春被玄朗迸射的杀意吓得愈发哆嗦了。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配方。” 研磨碎了混在一起,一般的味觉是根本分辨不出成分的,何况她每次用在菜里的量并不多。 “有几个,栾嬷嬷、红缨……” 绣春忐忑不安地说了几个名字,这个不是秘密,原先服侍夫人的大丫鬟都多少知道些。嬷嬷每次做的时候也没瞒过人,只是配料比例的多少,旁人掌握不了。 红缨? “还有谁?出发后这一路上你与谁说过?” 荣娇身边的人不可能知道他的那部分情况,因为他连荣娇都没说过,遑论其他人? 对方能做这个局,一定是她这两个丫鬟不经意间说漏了嘴,才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还有七星塔,这两个丫鬟是经手人…… 玄朗的脑中开始搜寻自己身边这一路上能与红缨绣春有交集的人……是谁,利用了这两个丫鬟中的一个? “……下去准备午膳,这些调料不要用了。” 沉默了片刻,玄朗发话让绣春下去。 “噢……是暂时不能用了,还是以后都不能用了?” 绣春傻乎乎地问,若是以后都不能用了,那她得回去后会记得跟嬷嬷说清楚……可这调料夫人吃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意外,怎么现在突然就不能用了? “暂时不用,先留着吧。” 玄朗已经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也知道是荣娇喜欢的,调料本身是没问题的,待解决了这件事,以后还是可以用的。 不然到了西柔那边,饮食上她可能会不习惯。 …… 玄朗驱马到荣娇的车前,没有象往常那样直接上车,反倒是伸手敲了敲车厢,“夫人醒了吗?” 杨嬷嬷应声回是。 荣娇等了片刻,见他没有上来,推开车窗,见他骑马跟在车旁。 俩人视线交换,玄朗仿佛不经意地往旁边错了错马,与她拉开更大的距离,温声道:“我有些事情要处理,还要耽搁点时间,让杨嬷嬷服侍你,具体的等到了驿站再与你详说。” “嗯。” 俩人心意相通,荣娇只看他的架势,就知自己的嗜睡是别有隐情,且与他有关,只看他不动声色地拉开与自己的距离,应该是她才想到的怀疑,他已经验证了。 “你那两个丫鬟,我还有点事要她们去做,要借用一段时间,暂时不能上来服侍你了。” 绣春傻傻的,眼神清透自然,看起来应该是毫不知情,倒是那个红缨,看似沉稳大方,目光却偶有游移,或许有未尽言或言不属实。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心机 红缨与绣春两个有问题? 荣娇听懂了玄朗的意有所指,他哪里有事给这两个丫鬟做,应该还是安神茶七星塔的事情。@, 可是,她俩是不会害她的,若真有失误,也是被人当了刀子而不自知。 “好……” 美目微顿,玄朗瞬间秒懂:“放心,知道你心疼丫鬟,小事,不会累坏的。” 这个小丫头,她的丫鬟,不管犯没犯事,他都不会代俎越庖直接处理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的人,终归是要听她的意见的。 “嗯。” 荣娇点头,知道玄朗会有分寸,难免还是会担心,那两个丫头,以往连府门都没出过,这次是头一回出远门,却是跟着她去异国他乡,本来就不习惯路上的辛苦,还要服侍她,现在又出了问题…… “好好问,别吓着她俩。” 最后,还是忍不住缀上了这句。 听得玄朗不知该笑该气,他何时凶神恶煞过了?还能吓着她的丫鬟? 只是问问话,只要她们说清楚明白了,就没事了……以那两个丫鬟的心计,人家若要有意想借她俩的手行事,而不被她俩察觉,并不是件难事。 那是他身边的人,潜伏得够深,他竟无法准确地圈定人选——知晓内情能做这个局的,与荣娇的丫鬟有接触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且,最难解的是对方的目的。 神不知鬼不觉布了这个局,要荣娇的性命?! 但荣娇并没有妨碍到任何人的利益。她也不曾插手他的事情,致她于死地对方能得到什么?! 真正的目的还是在他? 若是失去荣娇,还是因为他的原因…… 那他一定是会发疯的……玄朗淡淡地想,难道对方的最终目的还是在他的身上? 这样一想,似乎幕后嫌疑人的范围似乎又可以扩大些,那不会是龙椅上的那位了,那位最希望的是他安安份份的,不会没事来撩拨他。 脑子里思绪万千,没有一丝明确的指向,不过玄朗很冷静。理智缜密地进行各种分析。如最老练的猎手有足够的耐心,一点点去发现猎物留下的痕迹。 愈是在意,他的心愈是平静。 除了在最初发现对方居然算计到荣娇身上,他那一瞬间克制不住外的狂怒杀意外。他淡然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焦急与恼火。 带着淡雅温和的笑意。温柔宠溺的语气:“乖。先自己呆着,忙完就来陪你。” …… 红缨有些不满,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涨得红红的。不知是气得还是羞恼的,手紧攥成拳,明显在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与紧张,声音绷得过紧,透着丝颤意:“……我已经说了,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自责,怪自己没用,没照顾好夫人……” “我的错我不会推诿,不是我的,你们也别胡乱怀疑!什么叫要等些日子?具体要等多久?我不到十岁就在夫人身边服侍,主仆情深谊厚,你们现在应该去找真正有问题的,而不是缠着我问来问去!” 她简直要气坏了,公子手下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不长眼的!翻来覆去问她这些日子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问一遍后再问一遍,反复问她有没有要补充的,还能想起什么……简直要烦死了! 到最后居然说让她回去再想想,有无遗漏,暂时不要到夫人跟前服侍……这不是怀疑她有所隐瞒吗? 红缨素来是荣娇身边得脸的大丫鬟,一听这样的安排,顿时挂不住了,绣春都照常负责膳食,她却被软禁了?! 这不是明晃晃地打脸,说她有问题吗? 她不闹才不对劲!她可是夫人身边最器重的大丫鬟第一人! 当下脸色就黑了,她虽然是丫鬟,以往大小姐可没把她当丫鬟看待,三省居的大小事都是由她与栾嬷嬷做主的! “我要见夫人!我是夫人的人,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 …… “怎么回事?” 玄朗清浅的声音突然出现,略带些不悦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红缨的脸上。 “公子!” 红缨象见了救星般的,急忙抢先开口:“奴婢对夫人的忠心,您应该是知道的……奴婢愚钝,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已经尽量回想了……能想起来的都说了,可这两位嬷嬷说奴婢有些情况没交代清楚,让继续想。” “嗯?” 玄朗看了自己的下属一眼,他的人,不会这般不知分寸,这是夫人的丫鬟,即便与事情有关,也不能嫌疑人审问。 其中一人上前俯耳低声说了几句,又迅速退下了。 玄朗神色不变,淡淡地看了红缨一眼:“事关夫人,总归要谨慎些,暂时先委屈两天,为了你家夫人。” 红缨听他提到荣娇,再心有不甘也只能认了,“奴婢谨遵公子吩咐……夫人那里,不知是哪位嬷嬷在服侍?” “有事?” 玄朗挑眉,黑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奴婢想与那位嬷嬷说说夫人的日常喜好,夫人虽然是个随和好说话的,可有些小习惯还是有的。” 红缨不卑不亢,一副忠心好丫鬟的形象。 “我会吩咐她的,你先下去再想想。” 玄朗不置可否,语气淡然。 “公子,那绣春……夫人习惯了绣春做的饭菜……” “她已经在准备午膳了。” 玄朗轻描淡写的随口说道,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红缨的神色。 果然,红缨的脸上闪过愕然意外羞恼,还有一丝慌乱……是慌乱。 “……我要见夫人。” 为什么绣春已经继续做她的差事,而她却还要被晾着,再想想?想什么?几天十几天前的零碎小事,谁能记得那般清楚? 这明明是故意为难她!还是? 红缨的心被恐惧攥住,心思百转千回,捏紧了拳头,让自己不要惊慌,她本来就什么也没做过,切不可自乱手脚。 “我没有什么好想的!夫人相信我!” 红缨的眼泪及时地落了下来,委屈而伤心。 “没有人不相信你,再想想看有没有你忽略的……看似小事,别忘了,你家夫人可是喝了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玄朗清润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安抚又不容抗拒的力量。 红缨似乎回神冷静了,呆呆地流了一会眼泪,没再要求见荣娇,抽抽噎噎抹着眼泪顺从地下去了。 这个丫鬟,似乎真有些问题?…… 玄朗收回目光,淡然出声:“说吧,都查到了哪些。”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嫌疑 冬天天黑得早,几乎用了午饭没多久,太阳就西斜,暮色四垂。 已是西柔腹地,人烟多了,驿站也密集了,至少不需要再野外露宿。 刮了一天的大风终于消停了,空气冷咧,吸一口鼻管肺腔都象吸了冰似的。 玄朗一行已入住驿站,荣娇在房间安顿好之后,杨嬷嬷用狐皮斗篷将她裹严实,屋子里燃着数盆炭火,手里捧上暖手炉,其中一盆炭盆就摆在身侧。 然后杨嬷嬷打开窗子,荣娇一抬眼就看到站在窗外,距窗有丈把远的玄朗。 玄朗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瘪屈过,他现在之于荣娇,就是诱病的源头,只要他出现,就会引发药理反应,她就会陷入昏睡! 所以,他有娇妻不能抱不能亲近,甚至不能出现在她身边!一旦距离太近,她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就会成为睡美人! 如果找出幕后人,他一定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怎么不带个暖手炉?” 荣娇见他只披着黑狐毛的大氅,风帽也没戴上,外头冷得很,“把帽子戴上。” 真是的,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没事,我不冷。” 玄朗笑了,见她有些不快的关心自己,心里不由就升起一股暖流,这个傻丫头,怕是忘了他根本是不怕冷的reads();。若不是不愿显得与众不同,他大氅都是可以不穿的。 话虽如此,还是依她之言拉上了风帽。 …… “……所以说,你现在都不可以接近我?” 等听了玄朗的详细解释,荣娇蔫了,这叫什么事!他居然成了她的病因!难道以后都要隔着窗子讲话了? “不会。最多一个月左右,就会好的。” 玄朗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小脸,仿佛整个天地间只有眼前的这个人,眼底柔成一片:“绣春那里,已经暂时停用了调料,原本只要不再服用就不会引起相克,只是。你这次连续服用的时间太长。体内还有余积,需要多些时日是才能彻底清除。” “忍耐几日,乖……你现在的情况。也不方便用药,还是等它自然清除更好。” 玄朗低声哄劝着,他也不想过这种日子,这才半天不到。就煎熬得好似过了几年般漫长…… 只能看不能动,不仅不能搂抱。连看,都只能隔得远远的,在安全的距离内才行,他若与她同处一室。空气流通不畅,单是如此,她就会精神萎靡不振。 “你有没有事?” 荣娇不明白。是玄朗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她的反应,还是他本身的问题? 若是自身的问题。那以前为何可以相安无事,现在又怎么会突然发作了? 是不是她以后不再用嬷嬷特制的调料,就不会有事了?可是嬷嬷做菜时一直都放着她的独家调料,从来没有过异常啊。 而且红椒叶与百草香本身都不具有助眠的效用…… “……不单是这两种,” 她歪头凝神细思的模样可爱极了,虽还不复往日的灵动,但与这些日子的昏昏欲睡萎靡不振已大不同,大大的杏眸不在是黯淡无神,充盈着满满的困意,仿佛那层笼罩着的灰霾终于消退,重新恢复水洗般的清透。 天很冷,玄朗的声音响在耳边却有种春暖花开的美好:“还有七星塔,多年前我受过重伤,曾服用过青若菊。” 青若菊! “你,你伤到哪里了?有没有事?” 荣娇一脸的紧张与担心,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青若菊,罕见的奇药,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只要剩一口气,就能救回来。他当时是受了多重的伤,才要用到青若菊?! “我没事,早就好了。” 看到她紧张担心的模样,只听到他受了重伤,没听到他说的是多年前,若是有事,哪还会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一股暖意直蹿心头,玄朗的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两步,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靠近她,一靠近她就会嗜睡…… 顿住了脚步,又急急后退到原先站的位置,目光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脸:“别担心,是好些年前的事reads();。” 当时伤得很重,的确是凶险得很,近乎奄奄一息,若不是曾在无意间过到一棵青若菊,当时又正好在手边,他那次就魂归大地了,若真那样,也就没有机会认识到他的小楼娇娇,更不可能娶佳人为妻。 想到这里,玄朗的目光里的爱意愈发地浓稠,“快点坐回去,小心摔着……” “哦……” 荣娇讪然,意识到这都是陈年往事,现在才来担心,要不要太晚…… 吐吐小舌头,将探出的身子重新坐回原处……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玄朗,再看看坐在窗里的自己,莫名就觉得又好笑又可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叫什么事! 难道接来的一个月,他俩都要这样遥遥相对,隔窗而谈吗? 这种阴辣的手段,真是变态至极,象极了心怀嫉恨的女人才能干出来的! “青若菊七星塔红椒叶百香草这四者之间,若单独两两相遇,是没有任何相冲之处的……服用青若菊,体内会散发类似清泉冷竹的气息,若服用过七星塔后,再进食红椒叶与百香草,青若菊的味道会强力刺激七星塔的效用,改变其药效,助眠效果增强数百倍,能使人长睡不醒……” 玄朗黑眸中闪过狠戾,若不是娇娇味觉异于常人,又在无意中说到服过七星塔,他都想不到竟是在不知不觉间着了道儿! 对方真是好心计! 荣娇不舒服,他自然要陪伴在她身边,而他的陪伴,却在不觉间加深她的症状,他愈是与她形影不离,嘘寒问暖,愈会迅速诱发药性,使她陷入睡眠。 “知道你服过青若菊,并知晓这四者间关系的,都有谁?” 荣娇的问题一针见血,这事,摆明了是出了内奸。 旁人不可能知晓的这般清楚,而且单是能够了解这四者间能够间接再间接会引发药效,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至少她未曾听闻过! 她既不知道玄朗服过青若菊,亦不知晓普通的七星塔与红椒叶百香草与青若菊相遇,会发生惊人的奇效。 要知道,她可是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药学了,没少得玄朗指点,亦能研发出新的药方来,于药材一道,并不是门外汉。 而且这个人还知道嬷嬷的独家秘制调料里有红椒叶与百香草!还知道绣春每次做菜时都会放这种调料! 这么看来,嫌疑人的圈子已经可以缩定在较小范围内了。 “……有三个,” 玄朗的表情有些奇怪,因为这三个人,哪一个都不可能!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迷团 这三个人,一个是阿金,一个是春大夫,一个是他自己。 阿金与春大夫不可能是对付荣娇,他自己更不可能。 当时是他在服用青若菊之后,体息味道最浓的时候,阿金开玩笑说这青若菊不愧是奇药,能让人起死回生捡回一条命不说,还自带异香功能,以后可以省了买龙涎香的银子。 真是一举数得! 春大夫是个医痴,见不得阿金乱开玩笑,一本正经地介绍起这气味的益处与效用来,这两人在他面前鸹噪得很,最后他实在听不过耳了,才将它能遇到七星塔、红椒叶、百香草能间接引发昏睡致命的负面特点说了出来,成功结束了话题。 这番闲谈,应该没有第四人知道。 他身边的人,知道他重伤的有,但知道他服用了青若菊,又能通晓青若菊与七星塔等药效的,没有。 “你当时伤重,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在场没注意到?” 荣娇思索着玄朗的话,总觉得听到当年话的或许还有其它人。 很显然,阿金虽然看似话多,其实却是个嘴巴严紧的,任何有关玄朗的事,他都不会讲出去,若他是个大嘴巴,又怎么可能负责情报工作? 而春大夫,更是个性格古怪,有怪癖好的,只对药材医方病症感兴趣,对正常人是最没兴趣的,平时话少到令人发指,有时好几天都听不到他说一句话,绝对不会有与人闲聊天的雅兴。 春大夫在专业上甚是高傲,目下无尘,在他眼里,等闲人是不配与他讨论医术药方的。 这两人都没可能。玄朗自己更不会,那就一定是另有其人。 玄朗凝神细想,当时他伤重,住的地方隐蔽,鲜有人知。 “没有人照料饮食起居吗?” 他伤重,春大夫与阿金各有其责,不会是就他二人在。连做饭洗衣的琐事都做负责了吧? “好象有……” 那处庄子是他的秘密据点之一。里面确实还有其他下人,只是不知他的真实身份而已。 “我让阿金去查。” 这些事,都是下属负责的。他即便当时不曾重伤,也不会单独在意这些。仔细回想,除了春大夫外,应该还有个什么人在外间候传的。若是正巧听到了,也不无可能。 “这次随行的人中有没有在那里当过差的?” 荣娇在脑中设想这件事可能的内部联系。是当时被人听到。知晓了玄朗服过青若菊以及其效用,然后又得知她每日会食用栾嬷嬷的秘制调料,应势而为随手布了这个局,还是筹谋以久? 不应该是预谋已久的。她嫁给玄朗才多久?搬到王府也不满一年,她与玄朗开始有交集无非是这两年,而在搬入王府之前。应该没有人知道栾嬷嬷惯用的混合调料中放有红椒叶与百香草。 “或者,有谁与当年那里的人有过什么关系的?” 荣娇越想越觉得这出手人的动机好奇怪。说是想要她的性命吧,还不完全是——这个局的成功与否,取决与玄朗对她的重视程度。 玄朗若是对她态度平平或如普通夫妻那样相敬如宾,保持一定的距离,比如保持一天见上一两次面或隔几天在一起过夜的频率,她会精神不振会多觉,但不会昏睡致死。只是做实了池大小姐体弱多病的名声而已。 若玄朗爱怜疼惜,因她身体不适,腾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在左右,就象他之前做的那样,形影不离,凡事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他人,那他每多停留一会儿,她的症状就会愈加严重,最终他的陪伴他的不离就成了她的催命符。 怎么看,都是心理阴暗加变态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有什么仇需要用这种手段? 不想让她死又见不得玄朗对她好! 玄朗对她好,她就得死?! 好诡异! “你以前是不是辜负过什么人?” 荣娇上下审视打量着他,不会是他抛弃过的女人,看她不顺眼,无法容忍她霸占了他的妻位,才出手的? “乱想什么呢!” 看她一脸狐疑警惕,玄朗恨不得揉开她的小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想事情猜测可能思路可以任意发散,但也不能乱想胡猜,他是那种人嘛! “没有始乱终弃过?” 看着也不象,荣娇自觉还是了解他的,若真招惹了谁家的姑娘,不会没个交代就跑了……不过,她抱着暖手炉,下巴搁在窗台上,仔细端详着不远处长身玉立的玄朗,这样的男人没有人喜欢才是不对的,有女人为他疯狂才是理当如此…… 嗯,君子如玉,清贵俊雅,单凭他这个人,即便不说身份,就随便往那里一站,都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前仆后继扑过去,何况还是身份显贵,英名赫赫? 谁不知道战神英王是多少闺中女儿的梦中如意郎君? 就算他没有招惹过别人,也定会有人惦记着他! 桃花债是最难定义的一种债,不是你不想欠就沾不上的。对有些人而言,它是求之不得的温柔香艳,对有些人而言,是避之不得的狗皮膏药。 “没有。” 玄朗听她问这个,哭笑不得,不知该为她难得一见的小醋样儿心生欢喜,还是及时打断她的错误思路。 “没有说过或做过容易产生误会的事情?比如对谁微笑什么的?” 荣娇有些嫌弃地盯着他的脸,整天一副温雅如沐春风的模样,最容易令人误会了! “没有。” 玄朗依旧好脾气,她这些日子只睡觉了,难得有这么好精神与他斗嘴……而且,与心上人隔着窗子聊天的感觉,嗯,也是十分美妙的。 虽然这个心上人已经是他的小娇妻,本可以搂在怀里聊更有意义或做些更有意义的事……盯着那一张一合如花瓣般的小嘴巴,不由就想起她甜美娇软的味道来。 “会不会是你的暗恋者?” 荣娇很认真,她有种直觉,这就是女人做的或者说是为了女人做的。不然想要她的命的方法不是没有,干脆利落的手段有得是,用得着花费这么长时间? 关键是还一定能成功?是死是活取决于玄朗对她的亲近与否,完全不受幕后人控制,谁傻了会想要一个人的命,偏还采用一种不确定结果的方法? “没有。” 玄朗颇觉无奈,这个小丫头,怎么就认准这个方向? 他倒觉得是障眼法的可能更大,为迷惑他的,最终目标多半还是在他身上,之所以不提条件,是觉得时机未到,等到了最后紧要关头,对方就会摊牌的。 只是没想到荣娇会辨别出七星塔的味道,并且又无意间说了出来,这才被他提前发现,坏了对方的布局。 “可我觉得更象是爱慕你的女人干的!” 而且这个人虽然变态,却还没完全坏了良心,还给她留了条活路,不是吗?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平静 阿善城是从东进入西柔王城的必经之路。 亦是距离王城最近的一座城,过了阿善城,就进入了王城所辖地界。 玄朗一行已在此停留了三日。 “……使团走得可真慢!” 绣春小声嘀咕着,眨巴着眼珠,试图寻找荣娇感兴趣的话题。 “嗯。” 荣娇轻轻笑了笑,回她一个单音节。 “哦。” 绣春有些泄气,她果然是笨嘴笨舌的,公子让她多陪夫夫说说话,可她着实不擅长这个,每回费尽脑汁没话找话好不容易起个话题,夫人的反应都淡淡的。 荣娇看她焉头耷脑的,不由暗自发笑,绣春太好玩了!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个丫头竟这么有意思! 看她眨巴着大眼睛,努力地没话找话,每说完一句都满怀期待地等她的反应,那认真的表情,荣娇总觉得自己在她眼中就象是一盘即将出锅的菜! 实在忍不住不逗她! 也是为了让玄朗放心……在这里停步不前,等使团会合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是在等阿金的消息,他的确切信息没到达,嫌疑人没有最终确定前,玄朗不想进入王城,以免一波未平又起另一波。 他现在看似神色不动,一切尽在掌握,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能被选中随他出行的,都是信得过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既不想随便去怀疑哪一个,却也不会将已发生的事情轻拿轻放,不管是谁,伤了荣娇,企图一箭双雕。算计了他们夫妻俩人,这一份大礼,他怎么会不找出送礼的人呢? “别担心红缨,出了点小问题,毕竟是在别国的地界,公子不免要谨慎些。” 荣娇知道绣春总是围在自己身边没话找话说,固然是有玄朗的吩咐。另外也是缘于她自己的不安。 头一回出远门。绣春身边熟悉的人就是她与红缨,现在她的茶里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而红缨又一直被软禁着。绣春再没心眼,也会觉得不安。 “红缨姐,她,真做了不好的事情?” 若说红缨姐会帮别人来算计夫人。绣春觉得不能相信,应该是个误会吧?或者最多是红缨姐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人利用了? 可红缨那么聪明。平时又没有机会与外人打交道,是怎么被利用了? 公子不会冤枉好人,夫人更不会随便就怀疑红缨姐,所以绣春觉得自己本来就聪明的脑子更想不明白了。甚至有些草木皆兵,自己吓自己了,她会不会也有问题啊? 做饭时。看什么都不对劲,米好象太白了。会不会被药水泡过?油里有没有加料?盐应该就是这种味道的吧? 她会花更多的时间检查器皿,用热水反复唰锅烫洗锅铲碗筷,动不动就端详自己的手,担心指甲缝里会夹带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一动了这样的念头,她就会忙不迭地去洗手。 “没有,只是暂时不能自由走动,等事情弄清楚了,你就能见到她了。” 荣娇安慰着。 红缨的事情玄朗曾与她详细说过,不是确认她有问题,但她的确有点问题,对她自己的行为有所隐瞒,有人曾看见她与姚嬷嬷有过数次相处交谈,每次谈话的时间有长有短,她对此却避口不谈,经提醒她却避重就轻,只说是打了个招呼,时日久了就记不清了,随便说了几句,具体内容应该不外乎天气路程个人的差事等。 姚嬷嬷是玄朗安排给荣娇的嬷嬷之一,同为服侍夫人,即便红缨与她有些交集甚至交情不错都属正常,何需瞒着? 说是忘记了,着实不能令人信服。做为夫人的丫鬟,能有机会与红缨打交道的也不会有几个,她怎么就能忘了?要经过提醒才能记起来? 当然,姚嬷嬷并无问题,能被玄朗选中来服侍荣娇的,自然是忠诚可靠…… 只是绣春说那****在炒菜时曾与红缨说起嬷嬷的秘制调料配方,说完之后曾见姚嬷嬷从门前匆匆走过。 她还与红缨提了一句说姚嬷嬷好象有事,走得真快。 但在红缨的说辞里却并未曾提到姚嬷嬷曾路过之事,又是一个情有可原的没印象……当时看到的人是绣春,并不是红缨。 绣春随口的一提,事隔多日,红缨忘记了也是正常…… 姚嬷嬷记得那一日自己是经过厨房,不过她急着要办别的事,匆匆而过,不曾留神她二人在里面谈了些什么。 玄朗相信自己的判断,红缨不一定与七星塔有关,她对荣娇也未必不忠心,或许真是长时间赶路,旅途劳累,精神疲惫,疏忽了一些小细节。 只是事关荣娇,玄朗不敢有一丝马虎,既然有疑,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放心让她再继续贴身服侍荣娇,只暂时免了她的差事,在屋子里做做针线,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来谈她的事。 除了杨嬷嬷与绣春,其他人都暂时不需要出现在荣娇周围。 他并未大肆宣扬安神茶之事,却也没有刻意隐瞒,有心人想要知晓荣娇得病的消息并非难事,他的调查也没有避人耳目,他根本不在乎是否打草惊蛇,或者说他要的就是打草惊蛇的效果,不然,怎么引蛇出洞? “那就好,那就好……” 绣春如释重负,她只是做饭还成,干别的事都笨手笨脚的,没有红缨姐机灵能干,以前多是跟着嬷嬷,很少单独服侍夫人。 “红缨很快就没事了,放心吧。” 等阿金的消息来了,玄朗就能进一步圈定嫌疑人。 “你上回做的那个烤羊肉,味道极好,晚上能不能做这个?” 荣娇有些想睡了,自从不再食用嬷嬷的调料,玄朗也不再与她共处一室,每日只隔着窗子与她说话,她清醒的时候多了,但比较而言,还是要比正常人睡得要多。 绣春这丫头,只有让她有事做,才能少些胡思乱想。 其实也不怪绣春多想,她哪里见过这个? 三省居以前虽不受待见,内部却没什么事,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各司其职。 “好呀,” 绣春听到她点餐,无神的两眼顿时放出光彩来,“那奴婢下去准备,让杨嬷嬷来陪您?” …… 阿金的消息比玄朗预计的晚到了一天,玄朗看过之后,先吩咐人将姚嬷嬷等人的住所看管起来,回头就让人再审红缨—— 如果他判断没错,红缨就是在安神茶里放七星塔的那个人。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结案 想要撬开红缨的嘴巴,并非难事。 红缨只是个寻常的内宅丫鬟,在玄朗训练有素的下属面前,不堪一击。 之前是看在荣娇的面子上,不曾为难与她,如今既然玄朗吩咐重点招待,得到授意,再与她问话,就是针对疑犯的审问,而不是和风细雨的询问了。 只一个照面,红缨就吐露实言,东西是姚嬷嬷给的,她并不知道是什么,更不知道七星塔会引发的连带后效。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夫人的茶里放?” 玄朗怒极反笑:“真是个忠心护主的好丫鬟!” 身为大丫鬟,竟然会将自己都不知晓是何物的东西下到主子的茶里!没留头的小丫头都知道不能做的事,她会不知道? 是何居心?! “奴婢没有啊,” 红缨喊屈:“姚嬷嬷又不是外人,她是公子挑来服侍夫人的,她说是公子吩咐的……” 所以她对姚嬷嬷不加提防,也不能怪她啊。 事情既然暴露,红缨也顾不得其它了,无论如何先把自己摘清了再说,反正夫人也没大碍,她又是误听了姚嬷嬷的话,有错她认,罪不在她。 …… “是红缨?!” 荣娇有些不可置信,呆了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完全出乎意料! 居然不是被人无意间利用,而是在明白清醒地状态下加料! 隔着窗子,玄朗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荣娇的讶异,被自己信任的贴身丫鬟背叛,心里定然是很难过的,他很想抱抱她,给她安慰,却只能隔窗兴叹。 “娇娇,不管她有什么样的理由,都改变不了背主的事实。不需要细究……” 细细追究只会令自己更难过。 怎么能不细究? 相伴多年,虽为主仆,荣娇从未将她当成下人看待,说是视为姐姐毫不为过。一朝背叛,岂能不问问原因? 她总要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总要知道红缨为了什么居然舍弃她? “她肖想荣勇。” 让她知晓真相恐怕更是难过,玄朗本不想说,却在她坚持的目光下。只得吐露实情。 “啊?!” 红缨对二哥有情,她一直都知道啊,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红缨怎么会为这件事来害她? 荣娇呆了。 “你知道?” 看了她的表情,玄朗的脸上浮过一片阴云,她居然知道这个! “对啊,早就知道。” 红缨的心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又不是前世那般迟钝,发现些端睨不是很正常嘛?栾嬷嬷也知道啊。估计绿殳青钩多少也能猜测些,也就绣春那种傻丫鬟才一无所知。 “你知道还将她留在身边?!” 玄朗没想到她居然早就知道红缨对荣勇起了不应有的心思,知道了还将人放在身边!这个小丫头。平素多聪明啊,怎么会犯这样的糊涂? “为什么不能?” 荣娇脑子跟不上他的思路,二哥那般优秀,有丫鬟暗自爱慕他,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这与她用不用红缨有何关系? “有你在,荣勇永远不可能收了她。” 玄朗不愿多提红缨,直接给出了理由。 “可,可,就为这个?” 荣娇只觉得全身僵冷,脑子一片空白。就为这个,红缨就背弃她? 就算没有她,二哥也不见得就会收了她,二哥就不是那种喜好女色的。他早就说过将来成亲后不会纳妾……红缨居然就是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 “至少还有可能。” 玄朗不停地泼冷水,冷静直接,为那样一个丫鬟伤心,太不值得! “有你在,她一点可能都没有,荣勇不会收用妹妹的贴身丫鬟。将你置于口舌是非中……那个丫鬟将你当成最大的障碍。” 不但如此,还抱有深深的恨意。在她眼里,若不是被池荣勇派进服侍荣娇,她早就是池荣勇身边的大丫鬟了,凭着她娘在荣勇心目中的地位,现在应该已经成了他的人,妾室姨娘妥妥的,可就因为被送给了荣娇,她才没了这个机会! 最令红缨不满的是,大小姐在二少爷面前说话份量极重,若是她真心帮忙,多求几次二少爷,要将她送给二少爷贴身服侍,凭二少爷对她的宠溺,迟早会答应的。 可大小姐什么也不做!明明知晓她对二少爷的心思,还装作不知情,将她当笑话看!甚至催着她相看人家!要给她许嫁! 还授意栾嬷嬷,整天在她耳边说什么门当户对,嫁个踏实人过日子才是正理,天上的云彩再美,站在地上高攀不上…… 呸!什么门当户对,大小姐一个爹嫌弃娘厌恶的丧门星,嫁给英王殿下怎么就不是高攀了?她若是老实本份死宅在三省居里,能认识英王?她若是没使手段,英王能看上她那样的?! 都是人,做主子的可以,她做丫鬟的怎么就不可以了? 只准她与王爷卿卿我我,就不准别人谋划自己的幸福? 玄朗想起红缨歇斯底里的狂喊出来的那些心里话,人若心术不正,在她眼里,凡事都是别人的错,她自己是一点错都没有的,对不起她的永远是别人,不会是自己。 “……七星塔是谁给她的?” 荣娇承认自己被严重打击了,她没想到在红缨心里,竟是这般想她的!她竟在不知不觉间被她认定是阻拦幸福的挡路石! 是需要不遗余力搬走的,甚至是死! “……” 玄朗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尴尬,“是姚嬷嬷。” 他精心挑选给荣娇的嬷嬷,居然有问题!这对玄朗而言,是这辈子都没犯过的自打脸的错!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荣娇与姚嬷嬷接触不多,对她的印象仅限于她是玄朗安排的人,是个笑眯眯却寡言的女人,看上去很让人有亲切感。 “……” 玄朗的俊脸上的尴尬换成了狼狈,想起荣娇曾追问是不是他招惹了什么女人,他当时是斩钉截铁地否认,谁曾想却被她猜中了! 不是他招惹的,但是因他而起的。 当初他重伤养病时曾有个丫鬟在外间服侍,谁知这个丫鬟对他起了别的心思,后来他伤好离开这个丫鬟竟一病不起,最后死了。 这个丫鬟是姚嬷嬷早年失散的外甥女,父母死后被亲戚卖掉,后被玄朗的人买下,姚嬷嬷找到她时,她已命不长久,临死前反复述说着与公子相处的情形,包括自己偷听的内容,自己对公子的绵绵情谊,是以姚嬷嬷才知晓青若菊的事情。 这本是桩丫鬟有意公子无情的单相思,玄朗根本就不知道。而姚嬷嬷开始以为是贵公子无聊养病,勾搭了自己的外甥女,后又始乱终弃,将人抛弃,发誓要为其报仇。 待几经探查,得知自家甥女惦记的是自己的主子后,就知道是自己外甥女的一厢情愿,遂放弃了报仇的打算。 “……所以她见不得你对我好?” 荣娇挑眉嗔怒,说来说去还是你惹的桃花债! ++++++++(未完待续。) PS:  谢谢sunyouran亲的票票,多谢支持。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人性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变态的人,想法真奇怪! 荣娇终于明白自己是怎么着的道儿了! 根源是玄朗多年前的一朵烂桃花,呃,还是偷偷开放的已经香消玉殒的旧桃花。 她冤不冤! 原本扑朔迷离的事情可以用几句话概括:姚嬷嬷对外甥女的死一直未能释怀,忽然有一天见到自己的主子对一个不比自己外甥女强多少的女人深情款款,百般恩爱,隐藏在心里的恨意就被勾了上来。 不能恨玄朗啊,毕竟是主子,又不存在始乱终弃,于是就迁怒到荣娇身上了。仿佛是荣娇抢了她外甥女的幸福。 原本是想借个机会教训一番,正好无意间得知红缨对池荣勇的奢望,递到手上的刀,不用白不用。 三言两语的就勾起了红缨对荣娇的怨恨,再无意中听到绣春说起调料配方的内容,想到外甥女死前的描述,很轻易的就想出一招以逸待劳的借刀杀人。 七星塔很容易买到,粉末做成小米粒大小,红缨藏在指甲缝里,加入到安神茶中,荣娇毫不怀疑地喝下,回头茶碗一洗,不留半丝痕迹。 甚至姚嬷嬷还觉得自己挺仁慈的,留了一条生路,只要她不是不要脸地天天巴着玄朗,就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谁也没想到荣娇竟然能尝出里面加了七星塔,并在不经意间说了出来,否则她就是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红缨,她知道加了料,我会死?” 荣娇还是有些不能相信,红缨会为了一个未必存在的可能送她去死,或许她是有些怨恨与嫉妒,一时鬼迷心窍,却不一定是真想要她死吧? “知道。” 玄朗却不容许她有半丝的逃避与心软。 “可是,她怎么就能确认,我死了。我二哥就会收了她?” 红缨又不是傻子,这个大饼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很难成真的。 玄朗知道她为什么在纠结,这个冒着傻气的小丫头。心肠软得一塌糊涂,说来说去还是不太情愿接受自己的贴身丫鬟要自己死的事实,同时还想给红缨找找值得原谅的理由。 “因为有遗言,对于临终托付,荣勇再不情愿。也会照做不误。” 这个叫红缨的,心术太不正!不行,回头他都把荣娇身边的人都好好查验一番,有贰心的私欲过重的,都不能再留! 当然他这边的人手也得重新梳理,不管多么七拐八绕的关系都要调查标明,这次就疏忽大意了,没想到姚嬷嬷会与当年的那个丫鬟有牵连,更没想到会因为那个他都没见过脸的丫鬟,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天佑之。荣娇这次平安,否则…… “我知道二哥没那个心思,更不可能临死还给他添乱!” 真要是快死了,她才不会说这个的,二哥早就说过将来娶妻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怎么可能死前还给二哥安排个丫鬟姨娘的?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再说这个字。” 玄朗不悦。他其实并不在意生或死这样的字眼,但听她这么大剌剌地说遗言,特别不喜欢,“是不是真有这句话不重要。她只要让荣勇相信就够了。” 是不是真说过,池荣勇远在百草城,怎么会知道? 那个丫鬟自己早就直言不讳,她打算在荣娇病床前尽心服侍。届时只需宣称是荣娇的心愿,是不是真的,池荣勇都不会拒绝,毕竟她是荣娇信任的丫鬟,又服侍她一场,以荣勇对妹妹的爱护。不管他是不是心里有这个丫鬟,是不是对此有所怀疑,他都会遵从的。 所以那些日子红缨对搅局的玄朗甚是恼恨,他揽去了照顾夫人的大小琐事,完全将她的如意算盘给打乱了! 殊不知玄朗的行为,看在姚嬷嬷眼中,就是荣娇加速找死的举动。 “……” 荣娇颇感无语,“我能不能见见红缨?” 她想问问,主仆一场,可曾有过真心? “不准!没什么好见的。” 玄朗直接否绝,结果已出,再见无益,徒增伤感,“我来处理,你不要多想。” “算了,我已经没事了……就这样吧,让人送她回去,不要伤她性命,以后,就不再见了。” 玄朗看似温和,实际是御下极严的,尤其不能容忍背叛,由他来处理,红缨性命不保,荣娇虽然气她无情无义,却不想真让她送命,至于姚嬷嬷:“你的人,我不置喙,若是可以,能留性命最好,她毕竟还留了一线生地……” “什么一条生路!”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玄朗愈发恼怒,这叫生路吗? 他不管娇娇的死活,弃娇娇于不顾,她才能活命?这比算计到他个人还令玄朗难以忍受!姚嬷嬷他是不会放过的,娇娇心软,他才不会妇人之仁。 “你决定就好。” 荣娇有气无力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心里闷闷的,她早就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真遇到这样的事,还是不能轻易释怀。脑子里全是旧时的过往,她还记得红缨护着她,为她得罪康氏被罚的旧事,难道这都只是看在二哥的份上,她对自己,就没有感情? 早知人心易变,求而不得会使人丧失理智,却没想到红缨走到这一步……若是她早发觉她的执念如此之深,早些做出措施,将她许配嫁人或调至他处,就不会这件事的发生。 即便红缨会怨她,至少比现在的结果要好。 玄朗却持不同的态度,一个人心里生了恶念,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想不开,放不下,这世间求而不得的人多了去了,暗恋少爷公子的丫鬟也不少,未必人人都会做出她这样的选择,被心怀叵测的人几句话就挑拨教唆,连夺主子性命的事都敢做! “不要用她的错误来责罚自己……” 见荣娇总是怏怏地,玄朗又心疼又郁闷,他才是有火没处发!每日看她闷闷不乐,他这个做夫君的只能隔窗安慰,偶尔一次隔窗对话是情趣,天天都要如此,就是折磨了。 偏他现在对于荣娇而言,就是移动的活体病源,距离近了,就会诱发症状,玄朗简直要恨死始作甬者了! 尤其是进西柔王城时,他只能与荣娇保持安全距离,且不能同居一室,西柔迎宾的官员居然以为他对王妃不喜,毫不避讳地安排了年轻丫鬟过来服侍! 整个西柔上层贵族都在传言他的王妃是摆设! 这简直比轻慢他还令他恼火!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国宴 因着国君大婚,随着各路观礼使团的到来,西柔王城日益热闹。 尤其是大夏与北辽的观礼使团全部抵达后,每天大街上驿馆附近都挤满了好奇的人,即使是王城,一下子出现这么高规格的外国使团也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 这其中人气最高的莫过于大夏的英王殿下李济深与北辽的十二皇子耶律古。大街上花枝招展的佳丽们都是为看这两人而来的。 大夏的战神英王早些年就名扬西柔,人人都以为会是个老男人,结果却是个清俊温雅的年轻美男子! 在西柔人的印象中,大夏人多生得孱弱,男人文诌诌的,肩不能抬手不能提,擅长吟诗作对,骑马打仗却不在行,虽说英王颇有威名,众皆以其善谋,定是生成弱鸡模样,岂料一见本人,其相貌俊美丰姿倜傥刚柔并济,彻底刷新了西柔人的审美,一霎那间,捕获了无数少女少妇的芳心! 天呐,这世上居然有英王殿下那神仙般的人物! 西柔女子开放,喜欢就上,每日驿馆周围找尽借口要去见英王的姑娘们络绎不绝,多少贵女借助父兄家族的力量,欲自荐枕席。 也有审美倾向不变,不喜欢清俊型,更欣赏阳刚健壮男人味十足的,这些人是冲着北辽的十二皇子耶律古来的。 耶律古是北辽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王后的老来子,辽王最喜爱的皇子,北辽尚武,所谓佼佼者,身手自是不凡,十岁即上战场。跟随父兄东征西讨,少年成名,如今不过十七八岁。却已威名赫赫。 身份尊贵,人又生得高大英武。与玄朗的清俊相比,耶律古这种类型的美男子,更符合西柔人普通少女的喜好。 …… “……好象没什么印象,这些以后都要去吗?” 荣娇翻看着手上的一摞请帖,转头问坐在外间椅子上的玄朗。 在阿善城的那几天,杨嬷嬷已经将西柔的王公贵族等向她做了介绍,特别是皇族宗亲、曾经与楼满袖有过交集的贵族,做了详细的介绍。 刚到西柔王城不过两天。她就接到了雪片般的宴请帖子——其中,有因为她英王妃身份的,更多的还是因为西柔贵女们因玄朗而引起的对她的好奇。 因着玄朗的身份与他那张脸,特别是听说他还带着王妃同行,西柔的贵女们对英王妃的好奇与兴趣,空前的高涨,不管是出于社交礼仪还是打探虚实,凡是身份相当的府第,都会下来接风欢迎为名的请帖。 每天都会数不清的帖子递来,玄朗以王妃路上劳累身体不适之故。全部暂时压下。 此非虚言,荣娇原本就因为昏睡了多日,清减了许多。加之红缨之故,更是郁郁寡欢,进了王城之后,与公与私,应酬之类的都少不了,玄朗怕她身体吃不消,决定在西柔国君的欢迎宴之前,不接受任何一家的邀请,也不让荣娇出门。安心在驿馆休息。 送来的帖子他暂时都压下,只将其中重要的先甄选了一遍。荣娇现在手里翻看的这些,是他从中挑出来的比较重要的。 “没印象就顺其自然。不要多想,” 玄朗坐在外间距离荣娇较远的位置,视线始终锁在荣娇身上:“不是都要去,届时看情况,一切看你喜欢。” 经过这段时日的隔离、断食与汤药,荣娇体内七星塔的药效已完全驱除,只是她多年进食红椒叶与百香草,早就深入身体内部,短期的断食亦不能彻底消除,加之事关她,玄朗不敢有一丝的冒险,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是不敢与荣娇近身接触的。 唯一令人高兴的是,现在不需要继续隔窗对谈了,宽敞通风良好的屋子里,里外间远些坐着,也是可以的。 自从入住驿馆的第一晚,因二人分居,西柔的驿馆官员送来女人后,玄朗就改与荣娇同宿一处,只不过荣娇住里间的卧床,他却在最外间距荣娇最远的位置搭地铺。 “好。” 欲速则不达,荣娇乖巧地应是。 她这次到西柔是报着目地而来,希望能在熟悉的环境下,尽量唤醒楼满袖的记忆,加速双魂的融合。 楼满袖是西柔的公主,除了王宫外,所到之处,非富即贵。 早在荣娇没到西柔,玄朗的人已尽可能地搜集楼满袖的资料,即便没有这些宴请帖子,玄朗也会想办法循着楼满袖的足迹,安排荣娇到访。 只是在这之前,暂且先休养几日,毕竟一路辛苦不说,还连番遭遇波折。 “……明天晚上西柔王君设了欢迎国宴,却是不好推辞的。” 因此次观礼的最重要的两支使团大夏与北辽都已抵达,使团中又有大夏英王爷与北辽十二皇子这样重量级的人物,西柔国君特设了国宴,隆重欢迎。 玄朗之所以不急着回复,也是因此国宴。 只有在国宴之后,下面的各种交际应酬才会开始——国君最大,他的接风宴过后,臣子们的才能开始,谁也不能越了国君。 那些下帖子的府第亦都心知肚明,在国宴之前,帖子是不会被回复的。 西柔国君的欢迎宴会,各国使团中的重要成员都要参加,玄朗深知顶着大夏英王的身份,他与荣娇夫妻二人应该是相携入场,而且必会安排坐于一处。 他也不可能放心荣娇自己独坐一处,她首次参加宴会,又是国宴,还有北辽的人在,想想就知宴非好宴,届时少不了唇枪舌箭话里藏刀,西柔与北辽俱尚武,在宴会上邀武比试直接动手的情况是常态,他与荣娇因身份故,会是众矢之的,麻烦少不了。 到王城才不过几天,外届已有传言英王妃不得他心,如此国宴,他若有一丝一毫对荣娇的远离,会立刻被放大无数倍。那绝非是他想要的。 “娇娇,明晚的宴会怕是不太平,暂时封了你的嗅感,可好?” 玄朗将自己的想法与荣娇商量:“你不与我坐在一处,我不放心……况且,与礼不合,以后还会多生事端。” 但他身上的体息无法清除,解决的方法只有两种,要么他与荣娇分开而坐,要么是让荣娇暂时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 前者显然弊大于利,玄朗不可能选,唯一的办法就是暂时封了荣娇的嗅觉。 这不是个好法子,形声色味触,这五感缺一定有不便之处。 好在嗅觉不比其他,更多的不便是在自身。 对上玄朗抱歉自责的眼神,荣娇却笑:“这有什么好难受的?宴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我本来就不喜欢……” ++++++++(未完待续。) ps:谢谢9小姐亲的票票,多谢支持! 第三百四十三章 座次 国宴安排在晚上,地是王宫的紫辰殿。 紫辰殿是西柔国君接见外臣设宴庆典的场所,殿庭广阔,可容上千人。 中间上方的位置是西柔国君的,左右两侧依次排开。 西柔以左为尊,玄朗的位子排在了国君左边下首,北辽十二皇子则被安排在了右边下首。 北辽人一入场,明显能看出对这样的座次安排是有不满的。大夏使团入场时,正听到北辽使团在就座次与西柔负责接待的官员交涉,话的是北辽十二皇子身边的一名贵女,十六七岁年纪,身姿高挑,体态火辣,生得甚是美艳。 荣娇临来前已补习过西柔与北辽的相关知识,看女孩子的装扮,应该是位公主,北辽这次来了两位皇室中人,除了十二皇子外,还有十七公主。 这位想必就是那位十七公主了。 “……年长为尊?这是什么场合?年纪大的就尊贵?” 十七公主的声音很清脆,大嗓门透着十足的高傲与尖刻,或许多少是顾忌着在别人的地盘上做客,不好太不给东道主面子,态度虽不好,却没有谩骂,只是盛气凌人地奚落着。 “你懂不懂皇上的弟弟与皇子的区别?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大夏的英王无非是早生了两年,浪得虚名而已,他哪里比得这本公主的十二哥?” 凭什么让英王坐在她哥哥的上首? 来时父王可了,西柔需交好拉拢。至于大夏,本就是敌对双方,能打压的时候,绝对不要给对方留脸面。 是以她一看到西柔的座次安排,虽然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既是国宴,西柔对座次的安排定是做过一番考究之后才确定的,不会因为她的抗议就重新排过,不过,她既然是得宠的公主。娇纵惯了。表达一下不满也没关系,她与十二哥有分工,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大不了以年纪不懂事被十二哥斥责几句收场。反正不能让大夏人舒服就是。 十七公主的嗓子太高。大夏使团的人想要没听到都不可以。西柔的︽≯︽≯︽≯︽≯,官员面带尴尬,忙冲一旁的唱名礼官使个眼色,对方一机灵。急忙高喊了一嗓子:“大夏使团到!” 大夏使团来了? 十七公主轻蔑一笑:“……本公主正好要问问大夏德高望重的英王爷,胡子长了几尺就有资格座这个位子吗!” 完,转头目带挑衅地向外望去…… 接着,整个人象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瞬间僵住了,脸上的傲慢迅速转换为不可置信的震惊,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嘴巴微张,整个的心神都被迎面而来的人吸引住,仿佛世界已全然消失,只剩下迎面而来的俊美如神祗临凡的男人…… 因是西柔国君主持的欢迎国宴,需正装出席以示尊重,玄朗穿着深紫色绣六爪蟒蛇的亲王礼服,头戴七珠亲王冠,腰束金玉带,脚蹬黑色踏云靴。 人靠衣装,佛要金装,他本就生得俊朗不凡,丰姿卓然,何况礼服在身,更衬得他玉树临风清雅俊逸,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清眸微扬,令人顿时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之感。 天下竟有这般清俊的男子! 君子如玉,和光同尘! 一瞬间,十七公主的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僵直头颈似乎都被定住了,一动也不能动,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好看的人! 继而,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心狂跳,仿佛要蹦出喉咙,手足无措,失魂落魄,整颗心都只深深地烙上了这道身影! 十七公主脸上的颜色几经转换,最终定格为痴迷,目光直直地粘在那道深紫色的身影,见他目不斜视地直奔左首上位而去…… 天!他,他!难道他就是大夏的英王? 十七公主捂住了张大的嘴巴,险些叫出声来。 北辽的使团比大夏晚到一天,又各有住所,是以对大夏的英王,她只闻其名不曾见其面。倒听是个美男子,一来十七公主生在皇家,见惯了美男,并不信还有人俊美过她的哥哥们;二来玄朗成名已久,在她的印象中,就算这个王爷长得还可以,如今也已是大叔了,大叔又得美到哪里? 以为大夏英王年纪一把的,不单是十七公主,北辽的其他人,以及首次见面的西柔礼官也被吓了一跳,只因他成名已久,虽然从资料上看知道他少年成名,感觉上总觉得年纪会不了,没想到竟如此龙章凤姿,天质神秀。 一时间竟都看呆了。 只见他被礼官引导走到左上首位置,并未直接落座,而是先移开旁边位置的坐垫,轻轻拍了拍,神态自若,动作优雅,然后轻扶着自己身边的人坐好,自己才安然落座。 直到这时,十七公主才发现,他身边另一道娇纤细的人影。 同样的深紫色礼服,头戴三凤冠,雍容华贵。黛眉轻,额间一朵镶金花钿,明眸如星似月,顾盼间盈盈生辉,粉面如玉,樱唇不染而赤,隐有笑意浮现,妩媚又不失端庄。 与英王坐在一处,恰如晴空秋月,相交辉印,彼此增彩。 玄朗与荣娇坐下后,使团的俞大人等依次落座,宫女们翩然上前,一一递上净手巾,然后有条不紊地撤下,再斟上热茶。 临来时玄朗已暂时用金针封了荣娇的嗅觉,不担心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引发不适。西柔国君尚且未到,玄朗的大部分心神都用到了荣娇的身上。 见侍女上了茶,修长如玉的手先一步端起茶杯,试过温度后才双手递到荣娇手里,在她耳边悄声提醒道:“……有些烫,口慢喝。” 荣娇好笑又感动,美眸不着痕迹地轻嗔了他一眼,她是闻不到味道,又不是味觉消失,试不出味道不知冷热。 岂不知玄朗不是担心她不知冷热,纯粹是这些日子的被憋得狠了,别是自打成亲,就是自相识以来,他也从来没有这般远距离地与荣娇相处,不能碰不能抱,连正常讲话都要隔得远远的,简直要靠喊的! 爱一个人,想到她好,想与她亲近,是一种**,凡是**,都需要纡解的,每天她人在眼前,却只能远远站着看着,不能亲近不能触摸,对玄朗而言,是种另类的要人命的折磨。 他几乎每天都在扳着指头数着日子过,等着荣娇彻底康复无事。 若是平常无事,他再想念也不会使出暂封嗅觉的法子,舍不能荣娇难过,今晚为了参加宴会别无他法,才使了权宜之计,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既然暂时无事,他怎可能浪费大好机会,发自心底的亲昵再也无法抑制,若不是顾念着场合,不好有过份之举,他早就将人搂住怀中,一解不能亲近之苦,又岂会陪这些人周旋?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宴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玄朗与荣娇的之间不动声色的小互动,被紧盯着这边的十七公主看了个正着,只觉得那俩人间流淌的默契与情意如火焰般灼烫着她的眼睛。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十七公主的眼刀早就砍死荣娇无数次了! “那个女人是谁?!” 西柔的官员甚是郁闷,北辽的这帮人是故意来找碴的吧? 先是公主为了座次阴阳怪气连嘲带讽闹个不休,欢腾得很,她是贵为公主,年纪又不大,闹也就闹了,西柔的礼官虽有不满却也还得陪着笑,不能与她一起闹,偏北辽的正使十二皇子亦是皇家贵胄,年轻气盛,也不出来阻止,任他妹妹胡闹。 待人家大夏的人到了,他们倒不横了,什么话都没有,象呆傻了似的,眼睁睁看着英王坐了那个位置,屁都没放一个! 人家那边茶都上了,他们这厢还站在这里发呆! 还皇子公主呢!一点礼数没有!真当他西柔的紫辰殿是自家的地盘了! 与英王坐在一起的女人,除了英王妃还能有谁?!明明之前就说了英王携王妃赴宴的!这位十七公主,是不带眼睛还是没长耳朵? 礼官腹诽着,却还是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回十七公主,那位应该是英王妃。【ㄨ】” 英王妃! 十七公主狠狠地瞪着荣娇,美丽的大眼睛里闪着嫉恨扭曲的毒光,就那么个干瘪平淡的小东西,凭什么配坐在他身边?! “小十七!” 她站在那里,眸光变幻,一边狠狠在拿眼刀子戳荣娇,一边将热烈的眼神黏在玄朗身上,就听身边传来十二皇兄熟悉的嗓音,隐含着一丝警告。 “请十二皇子、十七公主入座。” 明明是北辽使团先进来的,但自大夏使团入坐后,北辽使团的成员都还是站着的。主要是为首的十二皇子与十七公主都站在那里并未入席,使团里身份最尊贵的两位没坐下,其他成员以为自家皇子公主对西柔的座次安排不满,自然是同进退。 只是那两位的表情着实有些怪异。明显能感觉到俩人的视线是冲着大夏的英王而去。 比起十七公主阴晴不定的精彩脸色,十二皇子的表情就平静许多,喜怒不形与色,也愈发晦涩难懂,他目光深沉。似落在英王身上,又似逗留在英王妃身上,刀削斧刻般的俊颜仿佛氲生着淡然不屑,又仿佛飘浮着克制的薄怒,再细看,却又平静无波。 仿佛年轻的狮子盯着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全身戒备跃跃欲试一触而发,又好象厣足的猎豹悠闲地立在树上,迎风居高而下,睥睨而慵懒。 …… 到底是真的心高气傲。不忿被英王坐了上首,还是刻意为之,挑衅大夏的同时,也在试探西柔的态度…… 西柔的礼官一瞬间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猜测着北辽使团的深意,表面上他还是尽职尽责,继续不卑不亢邀请嘉宾就坐入席。 “都坐吧。” 耶律古收回了目光,率先在右边上首位置坐下,十七公主不情不愿地挨着他坐下,目光始终无法从对方那两人身上收回。 如果。如果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是她…… 她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拳头,这个男人,她要了! 只有他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这样的天之骄女! 她。要做他的女人,大夏的英王,她势在必得! 至于他那个小鹌鹑似的王妃,若是识趣的话,就留她一条性命,若是不识趣…… 哼! 让十二皇兄的人做了她。必是干脆利落不留半丝痕迹! …… 荣娇并不知道才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北辽的十七公主已看上了她的男人,并准备取而代之,她抬头不动声色的环顾大殿四周,试图寻找些熟悉感,这是西柔国君宴客的常用大殿,做为公主的楼满袖,应该是有机会来过此地的。 “不急,慢慢来。” 玄朗低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在手中,时而呵护包裹在掌心中,时而十指交扣密不可分。 “别闹。” 荣娇眼风轻扫,睨了他一眼,为他私下里的小动作不觉心中甜软,目光盈盈,柔如春水。这么多天没有肢体上的接触,她也很想他,喜欢他坐在身边,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握着手静静坐着,就象是春天平静的海面,只是肩并肩坐着,就能感到满满的幸福与安详。 只是场合不对,人多,周围到处都是眼睛,虽然相信他,知道他不会有任何令人非议的动作,荣娇还是有些不自在。 大殿里暖炉烧得太热,荣娇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隔着厚实的衣料,肌肤仿佛自有主张,贪婪地感受着来自他的温暖。 忽然又可以与喜欢的人挨坐着,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紧握着彼此的手,偶尔说说悄悄话的小幸福,好象隔了许久都不曾有的,瞬间,就有一股充沛的感情席卷而来,幸福茫然地好想哭……又迷迷糊糊的想睡觉。 “嗯?想睡觉?” 玄朗垂头,眸光中满是紧张,手也不自觉地僵顿,难道是他判断失误,封了嗅觉也不可以的? “娇娇……” 若她不舒服……心中抱着随时离席的打算。 “不是那种……” 荣娇愕然,继而偷笑,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吗?以他的敏锐,居然没听出她说的想睡觉只是一种窝心的感觉,而不是真的又开始嗜睡了? 不由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是她不好,明知他对这件事的紧张与在意,还用这个做了比喻。 “砰!” 金樽重重碰撞几面的声音,因西柔国君尚未到来,大殿里相对安静,讲话的人都自觉地交头结耳压低声音,故而这一声显得十分刺耳,殿内骤然一静,众人纷纷望向噪音来源,十七公主俏面含煞,握在金樽上的一只素手青筋毕露,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地狂燥与恼怒,似乎处于爆发的边缘。 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小狐狸精! 不顾场合就乱发骚!眉来眼去的当别人是瞎子啊! 玄朗与荣娇的互动是低调而无声的,多在眼神交流,肢体动作极隐蔽,话语交流也不过是简短几句,并无不妥失礼之处。 但十七公主却愈看越刺眼,嫉恨得简直要发狂,她只知道对面的那个男人是她看上的,容不得别的女人染指。 自小父王就告诉她,她是北辽尊贵的公主,这世间的一切人与物,只要她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想要,就去拿,无主的,先占先得,有主的,夺过来就是你的。 这世上,没有夺不来抢不到的,只要你够强。 强者为尊,优胜劣汰,十七公主对此深信不疑。 ++++++++(未完待续。) PS:  谢谢9小姐再次票票支持,感谢亲。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发难 对于十七公主制造出来的噪音,玄朗与荣娇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北辽的公主,本就是不相关的旁人,她要发飙还是冒火,都是她自己的事。 事不关已,玄朗与荣娇连当观众的心情都没有。 两人依旧自顾私语几句,间或与坐在附近的自己人小声交谈,全然不理会对面北辽人的热闹。 “砰!” 十七公主被他的漠视所激怒,重重地顿了顿酒樽,俏脸恼羞一片,素手拍案,就要发怒。 “……陛下驾到!太后驾到!” 殿外突如其来的礼官高亢的唱报声,掐断了十七公主的爆发。 随着金玉珠铃的脆响,脚步声传来,西柔国君与太后率重臣出现在殿内。众人皆起身见礼,一阵忙乱后方才重新坐定。 上首两张主位,前后稍微错开,左右有着些许的差异,太后坐在了后面居左的位置,国君坐在前面却偏右一点的位置。 这样的座位安置……是习以为常还是母子博弈后的妥协? 玄朗玩味着,不动声色却将众人的神色尽心眼底。 荣娇也在不落痕迹地观察着殿中新来的西柔上下,她坐的位子距离主位近,借着玄朗身形的掩护,小心翼翼偷眼观瞧,国君楼立勋是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不苟言笑,紧抿的唇角似乎带了分似笑非笑的嘲讽,他好象很不耐烦,稍显稚嫩的眉眼间笼着层阴戾,即便是刚才致开场白的欢迎辞,不得不挤出的那两分笑意,细看都带着咬牙切齿。 与做儿子的阴郁相反,他身侧的太后却象太阳般明艳。荣娇虽早看过资料,知道西柔的这位小太后年不过三十,却不想竟是如此年轻美艳,雍容华贵。举止间端庄大方却又有一分女人的妩然,怎么看。怎么有味道。 “……?” 玄朗对她背后的小眼神了解的一清二楚,微侧目看了她一眼,俊眉微挑,探询的目光。别有意味,看出点什么没有? “……” 荣娇微不可察地摇头,没有感觉。 按说她若是楼满袖,与上头坐的这两位母子应该是亲戚,就算人不熟悉。衣着打扮多少也应该会有些印象的。 但什么也没有……荣娇确认没有半分熟稔,一切如同初见。 “……” 玄朗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不急,还有机会。” 荣娇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安心,不要多想多看,只单纯是以英王妃的身份陪他赴宴就好。 玄朗手上的动作极隐蔽,不过他那转眸间清朗眉眼中毫不掩饰的浓郁温柔,却被坐在上首的太后看了个正着。她似乎被那眼神惊扰了,玉手举杯,美眸微顿,闪过震惊与意外,随即若无事继续举杯邀宾客共饮。 身着束腰白衣的宫女们如翩然飞舞的蝴蝶,伴随着她们妖娆的身姿,一盘盘盛满食物的金盘银碗被络绎不绝地端上席来。 西柔有肉食加奶为主,大冷的天,提前烹制好的肉与奶端上桌时已近温热,稍倾就能看到盘边上僵冷的白油脂。荣娇端着杯奶茶,小口小口喝着。 案几上的食物着实不太能勾起她的食欲,还以为会是架起火,挂上整只的小牛羊。现场现烤得的肉呢…… “吃一点。” 玄朗取了银色小刀,选了还温热的小牛肉切了几片,以他的经验自是知道向来这种宴会,是吃不饱的,只是没想到堂堂西柔的国宴,居然连点心的品种也是这般单一!几乎没有荣娇喜欢的品种!想吃块点心垫垫都要勉为其难! 幸好来时他让荣娇用了些饭点。不致于饿了肚子。 “……久闻大夏英王殿下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谪仙般的人物。” 玄朗与耶律古是场上最尊贵的宾客,太后自然要重点关注,在不冷落其他人的同时,一双妙目总是若有若无的投射到这二人身上,似乎停留在玄朗身上的视线要格外多一些。 “多谢太后谬赞。” 玄朗淡然一笑,内心里并不十分喜欢太将他夸为谪仙的说辞,或许是他多心,细辨别总觉此话由太后口中说出有失端方。 直身举杯向上:“济深敬太后与陛下。祝西柔国祚绵长,祝陛下大婚之喜,祝大夏与西柔友邦长睦。” 扬脖,一口尽饮,随即按西柔规矩,倒持金杯,杯口向下,示意一口全干,滴酒未剩,十足诚意。 “承英王殿下吉言。” 太后微微一笑,美艳不可方物,素手执杯,红滟的唇贴在白玉的杯子边缘,红白相映,媚得惊人。 “……” 国君楼立勋似乎不喜多言,拧着眉头,二话不说,直接举了面前的金杯,也一饮而尽。 “啪啪!” 一声意味不明的掌声突然响起,北辽十七公主笑得娇媚:“本公主素闻大夏人最讲究规矩礼仪,今日一见,似乎言不尽实呢。” 如此场合下,加之北辽公主的身份,没人会当成一句无心的调笑之言,分明是挑衅。 来了! 众人心中了然,这样才对嘛! 北辽与大夏是夙敌!这两家边境还打着仗呢,就知道不可能安安份份地坐在一起吃饭喝酒。 相安无事一片详和,才是异常。 一时场上无人应对。 北辽人很乐于看他家公主打大夏的脸,做为主人的西柔人,立场很明确,只要这两家相对克制,不闹到不可开交的程度,让主人家脸上无光,他们爱咋咋地,西柔与大夏交好不假,但与北辽也是相对和平,并没有翻脸之举。 “不知北辽公主有何见教?” 见玄朗低头垂目,指节分明的手正持着小银刀,专心致志地剔除着炭烤小羊排的骨头,根本没有想要搭话的意思,俞正使只好迎上,接了对方的话题。 “指教?” 十七公主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与蔑视:“你,还不配!” 俞正使身为大夏重臣,涵养自是非同一般,当众被赤果果的鄙视了,面上却不见半分愠意,见她的目光自始至终投视在玄朗身上,其醉翁之意显而易见,遂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淡然地轻“哦”了声后,不再做任何理会,继续慢条斯理地切肉喝酒…… 见他如此作派,原来屏息准备做出迎对的大夏使团的众人,纷纷恢复原态,继续刚才正在进行的事情,饮酒的饮酒,交谈的交谈,吃东西的继续吃东西,不约而同地将十七公主晒了起来。 “一群怂货!” 十七公主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将目光直直对上玄朗:“英王殿下,可否解惑?”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论礼 北辽十七公主点了大夏英王的名,一时间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玄朗。 三国中人,各怀心思。 目光却都在玄朗身上聚焦。 荣娇在听到十七公主的问话时,也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人,而那个被点名的英王殿下,却象是充耳未闻,清雅俊美的男子,持着小银刀,姿态优雅地剔着烤羊排的骨头,仿佛暂时没有比这更重要的更值得他关注的事情。 玄朗手法精妙,直到最后一块骨头被剔除,银盘里的小羊排还保留着原先完整的模样,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银刀轻划,行云流水般地在那块完整的肉排上,顺着肉排的纹理划出横纵数道,这时银盘里的羊排,看上去完好实际已细切成数小块。 他这才放下小银刀,将银盘放到荣娇的面前,又递了另一把更小的银刀给她:“我尝过了,味道还可以……” 荣娇与他素有默契,虽不知他不理会十七公主的行为是葫芦里卖什么药,却只要配合就好,接过他手中的小刀,乖巧地笑笑,道:“好。” 用小刀戳起一块他切好的肉,小心地放到嘴里,抿嘴慢慢嚼着,吃相极其地文雅,完全是最深谙就餐礼仪的大家闺秀的作派。 这夫妻二人旁若无人的恩爱气坏了被无视冷落的十七公主,“英王殿下,这就是大夏的礼数?” 玄朗目不转睛地盯着荣娇,眼睛里有着清晰可辨的温柔笑意,等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了,方才轻声问道:“怎样?” “还不错。” 荣娇点点头。小羊排肉嫩烤得火候又好,有着微微的焦黄,虽然腌渍的风味不是她素常所喜的,但吃在嘴里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不错就多吃点。” 见荣娇认可,他的脸上露出舒心的浅笑,似乎为能给荣娇找到一份还算可口的菜品而愉悦。 对面的十七公主被他完全无视的态度激起满心的羞恼,就在她要再次出言时。玄朗浅浅地看过一眼,淡然道:“有何见教?” 呃! 十七公主被他的眼风扫过,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都直冲头顶而去,一阵难耐的酥麻从心口处迅速奔流到四肢百骸。不由地口干舌燥。 北辽人于男女之事上,素来开放,十七公主虽未正式招附马成亲,却早已不是没经过男色的小姑娘。 如她这般年轻貌美、身份尊贵又受国君宠爱的公主,身边从不乏优秀男子的围绕。除了世家子弟的追捧,身边更有几个帅气英勇的贴身侍卫。 年纪虽不太大,却早是一颗经过男人采伐的熟透了的水蜜桃,眼界之高,等闲男子并不能入了她的眼。 却没想到一见大夏英王,那张惊世的容颜丰姿,令她芳心尽失,目光不受控制地想要粘在他的身上,全身上下都叫嚣着,这个男人她要了!要定了!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只是被他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全身都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对他的渴望愈发地难以抑制,只觉得他这一眼,竟比之以往的********,颠鸾倒凤更令人兴奋,亦更焦渴难耐! “我……” 她舔了舔红润的唇,压下心底的悸动。重新找回自己的理智,脑中快速整理着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娇声道:“英王殿下,贵国的礼数好象不怎么好。” 玄朗没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那意思很明显,有话就说,没话闭嘴。 “本公主素知大夏乃礼仪之邦,英王殿下身份尊贵,更应该是个中楷模……” 说到这里。十七公主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掂量自己是否要直言不讳:“一杯酒许三个愿意,敬陛下与太后,未必太过敷衍……” 话音刚落,在场的西柔官员与大夏使团等众人面色皆有些许变化,论谁都能看出这指责,带着明晃晃的挑拨离间,却不好化解,因为不单单是一个礼数的问题,而是上升到大夏与西柔两国关系上。 不管玄朗认不认,北辽十七公主所言非虚,他刚才确实是只敬了一杯酒,这一杯酒确实是包含了三种祝辞。 “所以,你是在替陛下与太后抱不平?” 玄朗微微挑了挑眉梢,侧眸扫了她一眼,眸光深沉平静,清浅的嗓音含着淡淡的嘲讽,细听却又仿佛是哄劝小孩子似的调笑。 “我!……” 十七公主张口结舌,她想过数种英王可能会有的反应,却没想到这一种应答!她没想到英王居然能大剌剌地直接问出来! 无论她是答是还是答否,都不对。 在西柔国君的欢迎宴上,替西柔的太后与陛下抱不平讨公道?! 笑话! 纵使她贵为北辽的公主,不能也没资格,若她答是,打的绝对是西柔的脸,惹恼的必定是西柔人,他们会恨她而不是大夏; 可若她说不是,那她挑起这件事,是何居心?故意用这般低劣的手法来破坏大夏与西柔的关系? 一时间竟进退两难,不知如何回复,坐在那里,俏脸涨红,盯着玄朗,眼神幽怨而委屈。 “一杯酒,一心一意,足矣!” 玄朗温雅一笑,不疾不徐好意提醒道:“十七公主身为客人,需知为客之道。” 潜台词明确,这里是西柔,不是你的北辽,想挑拨离间还是想逞威风,回家玩去。偏他说得客气而诚恳,令人不忍将此当成嘲讽而怀疑他的好意。 说已至此,十二皇子耶律古不好再装聋作哑,任由妹妹出丑,对着上首位置抱拳,拱手道:“陛下、太后,十七年幼,素来心地单纯天真烂漫,若言辞有不妥之处,别无他意,还请陛下太后念她年幼,宽待一二。” 耶律古的声音浑厚,语调沉稳,一番话不卑不亢,既承认了妹妹口无遮拦的事实,又隐晦地解释了她出言的原因,话锋仍是指向在大夏英王的失礼处。 不管英王有何深意,毕竟从外人的角度看,西柔敬酒,以三杯为敬,入乡随俗,他确有令人诟病之处。 楼立勋话少,只微微挥了挥,表示他并未怪罪。 太后的态度要亲切随和,“无妨,十七公主性情耿直,哀家不会怪罪的。十二皇子不必多虑。” 耶律古道谢,复又垂襟端坐,面色平静,身姿如松。 荣娇瞥了他一眼,这个耶律古,说话行事与他给人的形象倒是大不相同,看他外表,以为会是高调张扬之辈,毕竟他长了张意气风发的脸,行事竟是沉稳老练,有股子大气,着实出乎意料!是个劲敌! “看他做什么?” 玄朗没有忽略掉荣娇的那一瞥,悄声问道。 对面那桌的俩兄妹,实在是碍眼至极!哥哥妹妹的都象苍蝇,眼睛都粘到这边了!尤其是耶律古,居然是在偷看娇娇! “观察敌情……” 来自对面的敌意太过明显,荣娇想忽视都不行,北辽与大夏,本就是敌对,人家拿她当对手,她少不得也要关注一二。 “不需要。” 玄朗体贴地为荣娇倒了碗热牛奶,外面的风雨,有他在。 他偶尔的在她面前的强势与霸道,倒让荣娇有种别样的被宠溺的感觉,也许,女人天生都喜欢被征服? ++++++++(未完待续。) PS:  谢谢9小姐亲的票票,多谢亲的再次支持。下周要努力码字,争取为寻找于晴亲的和氏璧加更,谢谢亲们支持。 第三百四十七章 再来 想什么呢!真是醉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荣娇禁不住红透了脸,暗啐自己,昏了头不是,居然在这种场合下想这些有的没有! 难道真是这阵子都与他保持距离,乍坐在一起,什么乱七八糟的羞人想法都浮现出来了? 荣娇被封了嗅觉,闻不到玄朗身上的气息,其它的感觉却象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虽然隔了点距离靠坐在一起,身体并没有直接挨上,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感,隔着数寸的间距,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温暖而安心。 玄朗的眼光扫到她红透了耳尖,不由微怔,难道是热了?大殿里温度不低,不过,她已经解了披风,里面只穿了狐皮小袄,应该不会热到脸红…… 望见她的目光不由多了两分关切…… 荣娇佯装不知,依旧动作优雅地吃着切好的肉…… 大殿上,或明着或暗里,关注他夫妻二人的眼睛不少,怎么看,英王对他的王妃,都是体贴有加。 他一直是克制而守礼的,所有关心的动作都亲近而不亵渎,尊重与温存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浓烈而温柔的眼神,细微周到的照顾,毫不掩饰他对自己王妃的爱重与在乎,肢体语言却是克制又循规蹈矩的,不会让人因他而对荣娇生出半分的有失端庄。 “这次英王能携王妃来参加陛下的大婚礼,实出哀家的意料,” 太后笑吟吟地与玄朗闲话:“从大梁城到王城,千里迢迢,车马劳顿,哪是娇柔女子受得了的,路上受了不少苦吧?” “还好,不算太辛苦。” 虽然话题说的是荣娇,但太后是问玄朗的,荣娇并未插嘴回应。只是停了手上的动作,含笑望了望坐在上首的太后,以目示意,乖巧地倾听他二人的对答。 “英王这话说的。太不怜香惜玉了!哀家听闻,大夏女子与我们西柔女人不同,平素娇养在深闺,哀家一想到英王妃风餐露宿几个月,都忍不住要心疼呢……英王殿下怎么舍得?” 玄朗目光温柔地看了看荣娇。微微一笑:“是舍不得,一来刚成亲,不舍得远离,二来,她未曾出过远门,陛下大婚乃数载难得一见的盛况,带她来见识一番。济深谢过太后体恤。” “……英王客气了。” 太后似乎没想到他如此的直言不讳,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即恢复高贵美艳的笑容:“我们西柔风光迥于大夏,王城亦有不少可玩赏之处。各位贵宾难得远来,可要尽兴。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开口,切莫客气。” 玄朗又客气了几句,荣娇依旧做哑巴壁上花。 这种场合,纯为形式主义,甚至连联络感情都算不上,大夏与北辽会有什么感情可联络的?而这两家私底下与西柔有何交易,也不会在此间表露。 上头有国君太后在,北辽与大夏左右对峙。详和的表面暗流汹涌。 好在西柔人准备了美仑美奂的歌舞,场上美人穿梭柳腰轻摆,多少弱化和缓了气氛,相比北辽人的火爆性情。大夏的众位平和许多,大家来时皆知,这是西柔的地盘,北辽人闹得过份,下的是西柔的脸面,除非是直接打到大夏的面门来。否则些许的口舌之争,输赢毫无意义,反会失了风度。 荣娇尤记得玄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淡定,她反问回去:“口舌之争输了也很丢人的吔,尤其是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会以为大夏怕了北辽。” 打嘴仗么,她要么不打,要打就要打赢的! 玄朗却笑,懒洋洋道:“狗冲你吠,你难道还要吠回去,与他比比谁的声大谁的声小?”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与狗争吠的可能,要么心情好不理会,自顾走开,要么,一脚踢过去,直接清静。 他的以理服人,从来不仅止于言语。 更多的时候,行动更有说服力。 所以他一早就跟使团的官员打过招呼了,一两句无意义的酸话,北辽人愿说随他们说去,只管当耳旁风听了就是,若是侮辱性的有辱国体与个人,那就回个狠的,打得疼了才长记性。 故此,开席至今,北辽人虽有些小动作,大夏这边,却视若不见,任其作为。 北辽人也不是真傻,在西柔国君的宴会上,不会做出格的,逞逞口舌之快而已。 若真不顾脸面闹将开来,自有西柔人出面。 玄朗早就抱了祸水东引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岂知他料到了北辽人的不安份,却没想到这矛头居然要指向了荣娇! 一曲刚过,安份不过片刻的北辽十七公主又跳出来了,双手举杯,态度诚恳:“英王妃,有缘相识,可否共饮三杯?” “多谢公主盛情,只是我不胜酒力,可否以茶代酒?” 荣娇酒量本就一般,在这种场合更担心喝酒误事,一开始她杯子里添的就不是酒,而是热奶茶。 “王妃是不给本宫面子?还是不愿喝本宫敬的酒?” 十七公主心头暗喜,没想到这个英王妃居然是个不会喝酒的!言语愈发尖锐。 “公主言重了,我只是不能饮酒,与给不给面子没有关系。若是不愿意喝,也就没有以茶代酒的提议了。” 荣娇绵里藏针,一脸的为难,语气真诚地令人无法拒绝:“十七公主莫要生气,若是觉得不好,我们都喝茶好了。好不好?” 荣娇有管子非常好听的声音,语音绵软甜糯,似乎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开心悦色,尾音扬起,透着撒娇的意味,即便是在发脾气,也象是在使小性子的娇嗔,是与十七公主的爽利干脆截然不同的音色。 她一开口,就象是乐音缭绕,宴上顿时一片寂静,那娇滴滴软绵绵的解释与提议,象漫天飞舞的樱花瓣,拂在众人的心间,尤其是那微微上扬的尾音,象把小钩子似的,钩得人心里发痒,不忍拒绝。 她的声音倒是好听…… 十七公主有着瞬间的失神,随即心头的火却蹿得愈发地高了,好贱人!长得不起眼,倒有把勾人的好嗓子!小狐狸精就凭这个迷惑住英王的? 她是女人,这招对她没用! “本宫敬得是酒,不是茶!以茶代酒,合适吗?” 语气生硬,话风一转,暗藏锋锐:“不知英王妃是大夏哪家的小姐?”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争锋 从拒绝以茶代酒到打听她的家世,话题转得好诡异,她想做什么? 荣娇顿时警惕,这个女人,从一开始见到她就充满敌意,不单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大夏与北辽的关系,而是…… 哼,她的眼神好着呢,以为她会看不到那女人**裸看玄朗的眼神? 居然觊觎她的男人! 真当她是尊泥塑的菩萨? 不过,她现在是通情达理乖巧懂事的大夏的大家闺秀,端庄典雅的英王妃,形象还是要保持滴…… 想到这里,颊边笑意微染,目光平和无害,神情也是温婉怡人,樱唇轻启:“我娘家声名不显,说了公主也未必知晓。…≦頂點小說,” “怎么,连自己娘家都要藏着掖着不成?还是,英王妃出身低微,配不上英王,以此为耻?” 十七公主转移话题自有她的后续用意,焉能轻易就被荣娇推搡过去? “十七公主多虑了……” 荣娇温婉而笑,面上隐有为难之意,轻声慢语的好生解释道:“既已是夫妻,般配与否不肖再置喙……原想着公主既然要打听我的家世,我们私下里另找场合细说更适合。” 这是西柔国君的欢迎宴,似乎不是她自报娘家门的场合。 “这里不合适么?” 十七公主突然将问题抛给了国君楼立勋:“难得咱们三国同聚,话话家常有何不可?陛下以为何?” 楼立勋似乎对这些争锋相对并不感兴趣,并没有接碴。 太后倒接了十七公主的话头:“英王妃不必拘谨。随意就好。” 其实英王妃的资料,太后多少也知道些,毕竟英王成亲是件大事,何况他还带着新婚妻子同来西柔,不可能对其一无所知。 不过,北辽的公主想问就问呗,那是她们俩家的事,西柔不掺和。 太后的这番话答得甚是微妙,先是不必拘谨,表明荣娇所顾虑的场合问题。她是不介意的。下句随意就好,主动被动的权利都给了,说不说是你自己的事。 “英王妃不至于做了王妃,就忘了娘家姓氏了吧?” 十七公主嗤笑。咄咄逼人。 荣娇真心觉得这女人讨厌。既然她非要将脸送上来打。她也不客气了。柔美的小脸上泛起怡静的笑意:“十七公主会忘了自己姓耶律吗?” “英王妃不会以为自己的姓氏能与耶律相提并论吧?” 十七公主反唇相讥。 “公主说得不对哦,” 荣娇笑得温婉,语气温软。将否定的话说得十足纵容,仿佛是极有耐心地在哄劝不听话的孩子:“第一,出嫁从夫,我随夫君姓李,是大夏皇族的李姓噢……” 说到此处,她的语气微微顿了顿,无声胜有声的将自己的潜台词显露出来——大夏皇室自然是能与北辽的耶律氏相提并论的,或许还要高上一分。 “第二,我不提娘家的姓氏,是为某些贵客的心情着想,现在看来,十七公主并不领情呢。” 温软的话中带着丝不被理解的小不开心,玄朗心里暗自发笑,这个小丫头,越来越鬼精鬼精的!论舌战,十七公主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对手? 就听荣娇甜美的如莺啼的声音继续响起,语气淡然轻柔却又掷地有声:“我娘家姓池,大夏北境百草城的守将池荣勇是我二哥。” 话音将落,十七公主的脸果然变了色,北辽使团中知晓内情的也都表情各异,就连一直面色平静的十二皇子,眼里也快速闪过一丝晦涩莫名。 “你是百草城池荣勇的妹妹?” 十七公主的俏脸上翻腾着敌意与杀气,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当场发作。 “对哦,我刚才就说了,说出来会有人不高兴的,你偏要问的,与我没关系哦……” 她满脸无辜,小声嘟囔着。 北辽人素来瞧不起大夏的战斗力,七月间北辽有位年轻将军在边境耀武扬威,想要博取战功,偏好死不死地招摇到了百草城一带,撞到好池二少手里,被池荣勇追杀之后全灭。 这原本也没什么,战场无情,只是这位年轻的将军是辽王属意的十七公主的驸马,口头的婚约都订下了,他也是想在回辽都成亲前,订下更大的军功,好风光地迎娶十七公主。 若不是不走运,遇到池荣勇送了命,他应该已经是十七公主的驸马了。 这个消息是玄朗告诉荣娇的,池二少自己都不知道他灭了那一队的辽军主将是内定的公主驸马。 西柔人不清楚这桩内幕,只听英王妃说百草城的守将池荣勇是她二哥后,十七公主就变了颜色…… 这池荣勇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太后冲身边服侍的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附耳悄声回禀,将池荣勇的信息报于二位主子知晓。 “……京东大营的主将……” 太后不以为然,做为邻国,值得关注的永远是能打仗的将军,类似京东大营主将这种只会看家的军队,在她眼里,不足为惧。 “英王妃是在标榜自己的善良,还是先抑后扬,要宣扬你兄长?” 见十七公主隐有抓狂倾向,一直沉默的十二皇子突然出声,似笑非似的望着荣娇。 他并不十分喜欢这个妹妹,也觉得与一个女人争论有**份,但现在他们的利益是一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对方继续打脸。 “都有啊,” 荣娇毫不脸红的全盘接下,仿佛根本没听懂十二皇子的讽刺之意:“不过不是标榜,是真心的呀,十二皇子殿下可不能怀疑我的诚意,十七公主这么年轻美丽,没人忍心惹她难过……” “两军阵前,各为其主,我二哥英勇骁战,做妹妹的与有荣焉,也是人之常情啊。” 饶是十二皇子素来沉稳,也被她堵得一口老血窒在喉头,见过牙尖嘴利的,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这样牙尖嘴利又不要脸的! 冷森森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英王妃的诚意还真特别……” “也没有啦,” 荣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坦率地令人发指:“其实我还是更偏向于我哥哥,希望他能战功累累,功勋卓著。” 十二皇子再好的涵养也被她无耻的模样激起了火气,可恶的女人! 之前还被她乖巧温顺的模样骗过了,以为她是传说中标准的大夏千金闺秀,温良无害的小绵羊,原来是扮猪吃老虎!那张小嘴,简直要气死人不偿命!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走眼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在取笑本宫?” 十七公主脆利的嗓音透着寒凉,如冰锥,尖利冷硬。【ㄨ】 荣娇心底差点笑喷了,哎哟喂,这个十七公主是傻的么?这么明摆着的事情,她还要再找她确认?! 她又不傻,是取笑也不能承认呀。 尽管她是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公开承认了,意义就不同了。 原本不过是女人之间斗斗嘴,打着机锋暗损几句,无伤大雅,真为这个翻脸,上升到两国纠纷上,就显得不够大气,可若她顶着英王妃的身份,在西柔的国宴上,当着三国重臣的面,公开承认嘲讽北辽公主,这,象征意味就不同了。 北辽完全可以向大夏要个说法的! “怎么会?” 荣娇愕然,一脸的无辜,保持着温和体贴的语调:“公主误会了。不过,公主也别太难过了,你美丽尊贵,一定会有份好姻缘的。” 态度之诚恳,祝福之真挚,令人不好意思怀疑。 这个促狭的小丫头! 玄朗目藏笑意,不动声色地看她戏耍十七公主。虽然他向来是不屑于打口水仗的,而且与北辽人打嘴战,赢了也不代表什么,口舌之利从来不是北辽人拿手的战力。 不过,既然她喜欢,尽管玩得尽兴,有他在,不会有事。 看她温良无害的软萌小模样,谁会知道这小丫头不是只知道躲在男人身后的弱傻软包子,实则是只腹黑的小豹子,看似软绵绵的一团,藏在肉垫下的爪子锋利得很,十七公主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难得她有兴致想玩,玄朗觉得自成亲以来,不知是不是英王妃的名衔所累,凡有外人在场,荣娇似乎有意无意地将初识时恣意洒脱的真性情收敛了不少。更多的时候是温良端庄的贤慧王妃形象。 好在他二人私下里相处时,她还是老样子,即便如此,玄朗也曾检讨。是不是自己英王的身份累及她,他希望在自己的身边,她可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更自由的畅翔,并不想因自己的世俗身份令她受累。 自从出了七星塔红缨的事情外。好久没她那这般神采熠熠狡黠如狐的小模样了! 玄朗看得心动,哪里管十七公主是何反应? 总归小丫头有分寸,能掌握好节奏,至于西柔国君与耶律古……女人间吵吵闹闹的小事,硬要上纳上线,不觉得太没品没格调了吗? …… 好姻缘?! 十七公主恨死荣娇那副好姊妹的假惺惺了,都说大夏人狡猾鬼诈,个个都是装模作样道貌岸然的高手,果然如此!明明是她在炫耀,在拿她哥哥撞大运的小胜打北辽脸面。还偏装出副我关心我爱护的样子! 太可恨了! “那本宫就多谢英王妃的盛情厚爱了。” 十七公主皮笑肉不笑,知道逞口舌之利赢不了荣娇,准备直接选自己拿手的,说不过,还打不过? “难过倒不至于,只是心情不怎么爽快!饮闷酒也无趣得很,不如你我切磋一二,英王妃既然出身将门,有厉害的哥哥,又嫁了号称战神的英王。想必,本宫这个小小的建议,你不会不敢应下吧?” 一双沁冰的美目紧锁着荣娇,这个伪善的小狐狸精!以为能仗着牙尖嘴利占本宫的便宜?呸!本宫自有收拾你的法子! “你要跟我在这里打架?” 荣娇仿佛很意外她的提议。一脸的为难,拒绝之意很明显:“不好吧?我不会打架。” 谁要和你打架! 这个该死的小贱人!十七公主决定等下一定要打烂她的嘴,让她做一辈子的哑巴! “是不会,还是不敢?” 荣娇温软拒绝的姿态,令十七公主眼底的怒火更甚,只觉得见她那娇滴滴的贱模样。就想着伸长手臂将她揪过来掐死,出言将荣娇的后路堵死:“英王妃不必担心君前失仪,你既来西柔,当知西柔的规矩,宴上切磋实属平常,一如大夏人宴上吟诗做对,皆是助兴而已,入乡随俗的道理,英王妃想必清楚。” “入乡随俗的道理我懂,不是因为这个……” 荣娇软绵绵地解释着,面上微露忸怩之色:“我哥哥说打架不是好孩子,不听话也不是好孩子,我实在是不会也不能。公主,我不是不想帮你散心,只是心有余力不足,不然,你换种方式或者换个人选?” 怎么会有这么无知又自以为是的贱人! 坦率到无耻! 白痴吗?谁要找她散心了?谁要找她打架了? 一厢情愿到这种程度,也真是少见! 十七公主自诩不要脸的女人也见过不少,手段高明的诡计多端也打过交道,就没见贱成这样的贱人,真是开眼界了! 英王的眼睛瞎了吗,这么明显的白痴行为他都看不到?! “你能一辈子躲在你哥哥后面,做听话的好孩子?” 十七公主凉薄地嘲讽着,还听话的好孩子,贱人就是多做怪,小狐狸精,呸! “不能啊。” 荣娇象是没听出她的冷讽,依旧噙着笑,好声好气地回她:“但我还是不行,公主,安静地喝茶看歌舞不好吗?” “凡事都有破例头一回,英王妃,哥哥不是倚仗,你……” 若不是必须她同意,俩人才能过招,若不是她是大夏的英王妃,若不是场合不对,十七公主的巴掌早就招呼过去了。哪有心思捺着性子来哄骗于她?小贱人就是矫情! “公主所言极是,” 荣娇忍着笑,附合十七公主的话:“未嫁从父兄,出嫁从夫,所以现在倚仗夫君英王殿下。” 说话间,目光含情脉脉地落向玄朗,“夫君他也不喜欢我跟人打架。” 忽然想起俩人的初识,她和闻刀绿殳在城南被地痞混混追得鸡飞狗跳,逃蹿到小巷,被他解围,还请吃了顿桃花观的素斋…… 往事历历在目,彼此已由萍水相逢至鹣鲽情深,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当真奇妙不可言! 属于两人共同的美好开端,她想到,玄朗自然也能想到,凝视之间,幽深的眼底一片潋滟,唇角勾出动人的弧线…… 想在小楼娇娇这儿讨便宜,十七公主还真走眼,拣了个硬柿子,是要被磕掉牙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作弄 眼见英王妃与十七公主谈兴正欢,呃,确切地说,是十七公主被英王妃戏耍的很开心,吸引了宴席上众人的注意力,一时席上只有一高亢一柔和两道女声,你来我往。 既是宴席,必然少不了聊天,只是大夏的英王妃与北辽的十七公主话不投机,还能聊得这般愉快,也是挺让人意外的。 眼见英王妃七绕八绕的,十七公主被连削带打落了下风,北辽人想帮忙却插不上嘴,耶律古之前插话救场,被荣娇奚落后,见识了她的舌战功夫,不想再招惹。 以他的身份,与女人争执,平白丢份,赢了也不光彩,输了就更难看。不如先让小十七继续,只要能拉了英王妃应下切磋提议,小十七会让那女人闭嘴的。 他不动,北辽其他官员也暂时旁观。 荣娇玩得开心,玄朗自是不会扫她的兴。 而做为通情达理的主人,西柔的国君与太后是不可能制止贵宾之间地友好沟通,客人间谈笑宴宴的,做主人的,怎么好不礼貌地贸然插话呢? 于是国君一如既往的沉默饮酒,太后则挂着雍容得体的笑容,小口小口啜着美酒,看自己的客人聊得愉快。 太后自己是女人,从不会轻视女人间的斗嘴,尤其是身份尊贵的女人间的斗嘴。 这种事,说小很小,说大也可以很大,可以两个女人间的争执,也可以是两国间的纠纷,而大夏与北辽的关系愈是剑拔驽张,西柔游刃的空间就愈大。 三国之间,西柔的立场历来微妙而重要,是决定平衡的那个支点。 大夏与北辽的关系愈紧张,西柔的立场对这两国愈发凸显重要。 所以,只要不扯上西柔,这两家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闹得愈凶愈好。 正好借十七公主探探英王妃的虚实…… 英王妃不足为虑。重要的是英王…… 大夏皇帝派他为特使,名为观礼,其实际目的显而易现,定是为了西柔与大夏下一步的合作而来。 西柔国策基本不动。会与大夏继续保持友好,但同时,也不打算与北辽翻脸,完全倒向大夏。 如今北辽与大夏势如水火,局势紧张。这两家都不愿意西柔偏向于其中的任何一方。若不能拉拢,宁愿继续中立,同时交好两国。 如今不比以往,同样是和,合作的条件却要与以往不同,西柔有足够的理由,让大夏拿出更有诚意的合作条件。 不过要从这位英王手中讨到好处,怕也不容易…… 太后垂眸望着自己持杯的纤纤玉指,她主政多年,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优秀男人。识人无数,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晴,竟完全看不出这位大夏英王的深浅,这个男人,明明是以战成名,有战神之美誉,却浑身上下不带半分武将气息,反倒有种凌驾于世俗的清雅气质,令人望之自惭形秽。 太后不喜欢高深莫测无法掌控的人或事,她习惯凌驾于人之上。有着非常强烈的危机感知。对可能的威胁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正因为拥有这种直觉,她一介女子,才能在群狼环伺中坐稳身下的椅子。替幼子守住国君之位。 今天,初见之下,她却从看似温润亲和的英王身上,隐约感受到一丝难以驾驭的神秘…… 相较而言,耶律古倒简单了些,太后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目前看,英王似乎很宠爱他的小王妃,就是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有意为之? 太后倾向于后者。 以她的经验,英王这样的男人,是不会与情情爱爱有所关连的,或许是故意营造出的软肋表象,其目的……莫非要借此表明不喜欢西柔贵女们的追求? 西柔的姑娘素来豪放,喜欢就追,不象大夏有那么多的规矩与约束,太后知道每天去驿馆见英王的以及给英王妃递帖子的贵女不胜其数,想来英王不愿受其干扰,既不能厚此薄彼,亦不能照单全收,而他若不想为这种事得罪西柔的高官贵族,拉自己的王妃做挡箭牌,不失为良策。 太后瞥了一眼正笑眯眯与十七公主说话的英王妃,可怜的小傻子,还以为她夫君多宠自己呢,岂不知在她夫君的算计下,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不单是北辽十七公主会找她的麻烦,明天,不知有多少心高气傲的西柔贵女将视她为眼中钉,恨不能取而代之…… …… 荣娇并不知在太后的眼里,自己已经成为被夫君利用的可怜弃妇,她只是象个幸福的小女人一般,笑眯眯地告诉十七公主,英王不喜欢她打架。 打架!打架! 英十七公主真要疯了,这个小贱人一定是故意,那叫切磋叫比试,能不能不要张口打架闭口打架?听上去就让人想到街头泼妇。 “点到即止的切磋,英王妃都不敢吗?” 王室中长大的女人,行事再简单粗暴,也不会毫无心机与城府,十七公主拿定了主意,不管荣娇说什么,只要最后她能松口,同意与自己切磋,怎么打,弄伤还是打残,缺胳膊还是断腿,做主的就是自己了。 在这之前的一切口头上风,皆是浮云! “王妃这般胆小懦弱,还真是有损英王的威名,不配与他站在一处。” 她就不信,自己都当众激将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与情与理,与公与私,小贱人都不会继续推辞,为了维护英王名誉,证明自己,她也得应战! 荣娇却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受影响,还慢声细语地对十七公主解释:“多谢公主关心,公主多虑了,事实已成,就没有置疑的必要。我已经是名正言顺圣上赐婚的英王妃,自然是与他最般配不过。胆子小还是大的,无关紧要,我是他的王妃,又不是属下,要勇武能干做什么?放心吧,我们王爷不会在意的。” 放心? 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十七公主就没见过这种自我感觉良好,油盐不进的女人!真不知道英王怎么能娶这么个人做王妃! 还圣上赐婚!是故意给小鞋穿吧! “池王妃倒是想得开!命好!希望你能一直这般好命……” 命好做王妃也能有命能坐安稳了! 十七公主不无恶意,早晚的,她能挪地方儿! “那是,承公主吉言了。” 荣娇仿佛傻白甜,喜滋滋的,愣是将满满的恶意听成了真心诚意的祝福:“我很信命的,我也觉得自己命好,有好哥哥好夫君……不过,公主你的命也很好,投胎好,生来就是金枝玉叶,辽王的女儿不愁嫁,将来定会有份好姻缘的……” 十七公主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被这个女人绕来绕去的,好好的话题,她总能有的没的扯到别处去! 我只是想与你比试比试,敢不敢吱一声!给个干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应下 敢,还是不敢? 十七公主知道自己说不过荣娇,也不再兜圈子,一句话,敢不敢比试? 不敢,就说不敢,别玩字眼搞置换,说什么不会,不能的。 敢,就直接干脆,别废话! “……我们北辽人素来喜欢直来直去,不会咬文嚼字,英王妃推辞了半天,也够不爽快的,敢是一个字,不敢是两个字,给个痛快话。” 说来说去的,叽叽歪歪,忒小家子气! 堂堂大夏英王妃,是输不起还是怎的?! 话至此,似乎荣娇只能顺着十七公主想要引导的方向去了,十七公主是算准了,在这种场合下,她绝对说不出不敢两字来,成不成的,都能赶鸭子上树,咬着牙往上冲。 荣娇看了玄朗一眼,与十七公主切磋她倒是不惧,若换在别处,不是英王妃的身份,她早就让十七公主闭嘴了,可现在是西柔的王宫,她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这挑战,应还是不应呢? 打狗还得看主人,北辽是敌人不假,但现在大家都是西柔请来的客人,主人不开口,客人自行开撕,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莫非英王殿下要替王妃接下这女人间的切磋不成?” 见荣娇含娇带媚地望向玄朗,十七公主又嫉又恨,怕玄朗开口否决,抢先出言挤兑。 也不算是草包么!荣娇暗道,脑子转得还挺快!若玄朗真有此意,被她这么一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开口了。 事实注定,十七公主是白说了句废话,玄朗压根就没打算干涉她的约斗,以十七公主的花拳绣腿,在荣娇手底下完全讨不到便宜。 “十七公主多虑了,” 玄朗淡然,看了看荣娇。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弧:“微末小事,本王若插手,王妃会不喜的。” 言则,凭你。王妃就搞定了,哪里用得着本王出面? 明明是最淡然不过的语气,以最漫不经心宛若说笑的姿态讲出,却在不动声色间将他的不屑之意表达得淋漓尽致……呃,错。他没有不屑,是连不屑都懒得给的居高临下的不经心。 这种包裹在温淡疏离下的俯视与轻蔑,旁观者几乎无法感知,而当事人的十七公主,却无法忽略。 天之娇女,又是自己看上的男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十七公主与荣娇斗嘴落了下风,犹能保持清醒,面色基本如常,此时对上玄朗的云淡风轻。却犹如被掌掴了似的,强捺下心底浓浓的羞辱感,佯自镇定道:“英王妃这是答应了?” “切磋什么?” 还是那浅淡温凉的语气,凭白让人生出臣服之意。 “琴棋书画、诗词策论、女红茶道,还是弓马骑射?” 玄朗轻松地象在餐馆点菜,“十七公主想选哪样?拳脚就免了,打架斗殴的,有失格调,本王与王妃都不喜欢。” 玄朗的态度太过随意淡定,仿佛笃定自他嘴里说出来的。不管哪一项,英王妃都是个中高手,只赢不输,气场太压人。十七公主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十二皇兄,她本意自然是想选打架……呃,是拳脚或兵器较量,不然,还选比绣花吗? 骑射虽是她的拿手强项,却很难达到她想要的误伤效果。总不能弃靶射到英王妃身上,那就太明显,手段太拙劣。 她要的不仅仅是赢,不仅仅是要小贱人出丑,还要让那个小贱人添伤挂彩,最好一命哇呜,挪出名份位置,方解她心头之恨。 耶律古看了玄朗一眼,清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惑,英王太过安之若泰,是英王妃乃深藏不露之辈,他全然相信,不担心切磋结果,还是,故作玄虚? “英王妃多才多艺,能文能武,令人佩服,大夏文雅风流,我辈自叹弗如,我大辽儿女,凡切磋必是弓马骑射的武试,英王妃系出自将门,家学渊源,十七意在骑射,不知英王妃意下如何?”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明明是拿着自家的优势去比对方的短处,占尽了便宜,还把场面话交代得漂亮——你大夏的文之道,我们比不了,所以要比就是弓马骑射,但也不说是欺负你,你不是将门之秀吗?你家全都是武将,以武对武,也不能说是占了你的便宜。 “我没意见啊,怎么比,比什么,都行,” 荣娇很没心没肺,“不过,得先说好了切磋的内容,你说的这个骑射,是比完骑马再比射箭,还是骑在马上射箭?我不太懂,这是第一次,若有既定的规矩,你要先说明白。” 这种小白目的话都能问出来? 在场的众人齐齐露出深深浅浅不同的神情,北辽人情不自禁露出讥讽的笑容,连骑射都不知道,还大言不惭的夸下海口,比什么都行?! 西柔人则有些高深莫测,既有惋惜的,亦有了然的,还有不耻的,各有不同,甚是丰富。 之前见大夏的英王轻描淡写,胸有成竹,还以为英王妃虽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实际上有两把刷子呢,毕竟刚才听到的英王妃与十七公主的对话,貌似英王妃出身将门,有个挺厉害的哥哥。 身为武将之后,会骑马能射箭也是理所当然的,虽是大夏的闺秀,毕竟武将家的姑娘与文臣家的千金小姐不同,也是极有可能的! 结果英王妃这一张口,全是行外话! 即使是会骑马能拉弓射箭,也是粗通,与弓马娴熟的北辽十七公主根本不能比! 所谓的切磋,必然是一边倒! 英王妃输定了! 大夏人的表情则更玩味,不懂的面面相觑,不甚明了,听上去王妃问得很有道理啊,所谓切磋,实际就是比试,先问明白规矩与内容,也是应该的吧? 做什么挤出这副表情来? 好象已经决出胜负了?王妃输了,十七公主赢了? 这还没比呢! 懂的则面带凝重,悄声将详情说给同伴听……目光却全投到了玄朗身上,之前见英王表态,还以为王妃有一战之力,现在看来,似乎不妙…… 北辽西柔的女子都擅骑擅射,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英王妃虽会骑马,这骑术怕是不能与人家比,何况还是骑射? 不用听十二皇子解释,也知道他说的骑射,指的是骑在马上射移动靶子! 若是站在原地不动,射静态的靶子或还有取胜的可能…… 那岂不是输定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骑射 荣娇外行的小白问,玄朗象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兀自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仿佛在等着耶律古的回答。 荣娇自己更是一副坦然自若,她本来也没认为自己问得不对。 既然是比试,当然要事先说清楚规则,至于你们的默认规矩?抱歉,她是大夏人,哪里会知道北辽的约定俗成? 顺便还藏了个示弱的小心眼在,既然十七公主认为自己一定能赢,不防将她的自信心再抬高些,真正比试时她的轻敌心理亦会更大——荣娇虽对自己的箭术有把握,但在不知晓对手实力前,谨慎些总是应该的,任何的轻视都要不得。 从不答应所谓的切磋到最终勉为其难地不得不应下,再到白目提问,一开始,节奏就掌握在荣娇手里,十七公主以为自己是挖坑捕猎的那个,殊不知,她在挖坑的同时,已经跳进别人的坑里而不自知。 “……英王妃有所不知……” 一直旁观看热闹的太后在这时微笑着轻启朱唇,似为荣娇解惑又似为北辽皇子公主解围,“容哀家多嘴卖弄两句,先给英王妃解释一二,稍后耶律皇子再细说骑射内容,可好?” 看似询问,实则不容置疑。 实际上也不会有人提异议,耶律古正愁不好跟英王妃解释,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摊开了未免难看。象十七约战英王妃切磋骑射,已然是取己之长对他人之短。 虽然拿了英王妃出身将门为由,终归是不够大气,世人皆知大夏女子讲究深闺娇养,弱质纤纤,出入乘轿,鲜少有会骑马的,自幼习得是琴棋书画,学的是女红理家,即便是将门闺秀。也未必会习武射箭,与大夏的女子比武,总有违和之感。 在大庭广众之下,特别是还有西柔人旁观。要他向一介弱女子解释何为骑射,即便是赢了,也有胜之不武之感。 西柔太后愿意解说,正合耶律古之意,拱手道谢:“有劳太后。” “无妨。” 太后笑得雍容美艳:“哀家听得兴起。想当年,哀家的骑射也是极好的……” 底下群臣跟着附合,那是那是,太后你当年可是百发百中,惊才绝艳……一堆堆的奉承之言朝太后涌去,莫说当年太后确实厉害,就是不行,也不会有人给太后提醒儿。 做为客人的大夏与北辽在此情境之下,当然也要送几顶高帽出去,以尽客人的本份。 “瞧你们。哀家就这么一提,你们倒搅和上了……哀家没给英王妃介绍呢!” 太后嗔怪:“英王妃有所不知,单论骑射,大夏与北辽西柔皆不同,哀家听说,大夏的骑射,是指骑术与射技,二者是分开的,故而在大夏或有切磋射技,会有比试射静靶。这在别处是没有的……若在北辽或我们西柔,说起骑射,均指骑在马上射移动靶标,骑术与射术合二为一。以射中多者为胜。” “哦,明白了,多谢太后解惑,” 荣娇含笑点头,继而转向十七公主:“那么,公主殿下你想怎么比呢?这儿显然跑不开马。我们是选好地点,另约时间,还是现在换个地方?” “现在?” 十七公主没料到她会如此痛快与性急,现在是晚上,她居然要比射箭?! 要知道夜里骑射,囿于视线之故,对骑手的骑术与射技的要求愈发严格,能在夜里挽弓搭箭的,皆非庸常之辈。在整个大辽,也只有寥寥几个神射手可以做到。 以她的水平与能力,若放到夜色下比试,驾驭马匹的影响会小些,但在箭矢的准头方面,铁定是要大大折扣的。 英王妃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十七公主略有迟疑,下意识又去看了看十二皇子的神色。 “依哀家之见,今晚就不必了,时候不早,这都穿着礼服呢,十七公主的倒还简便,英王妃这身可骑不得马……不若改在明日,正好做些准备,哀家许久不曾活动身骨,也想去给两位喝声彩!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太后的话,总是在恰当时候出现。 十七公主就势应下,荣娇无所谓,随她安排。作为热情好客的主人,太后慷慨大方地主动提议将切磋地点定到了王室所属的骑射场。 于是双方约定了明日比试的时间,自有人去安排准备。众人的心神似乎都已被明日的骑射吸引,酒酣夜宴余韵浅,太后道乏,国君楼立勋饮尽杯中酒,国宴正式收场。 …… 西柔王城的夜空似乎格外静谧高远,无数的繁星眨着清冷的眼睛,空气冷咧,长街寂寞。 出了宫门,两旁如珠串般的火把渐次淡去,唯有队伍中的火把在移动中,维护着小小的光明世界。 马蹄踏在青石的路面,喀哒喀哒,清脆的声响踏破夜色,演奏着单调却迷人矫健的节奏。 宽大的马车里,玄朗将荣娇搂抱在自己的怀里,两人耳鬓厮磨,悄声细语着。 “……明天,北辽那边会不会在马匹或弓箭上做手脚?我们应该带自己的马和弓箭,还是西柔人会准备?” 荣娇没跟人比过,虽然玄朗以前就说过,她的骑射水平,可列入高手之境。 她自是相信玄朗的,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北辽的十七公主是比她还高的高手呢?若北辽人求胜心切,为双保险,私下里还做手脚呢? “嗯,防人之心不可无,警惕性高些,是应该的。” 玄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照例先给赞赏,接着再话风一转:“不过,这是西柔的地盘,耶律古不会做这种手脚的,至于十七公主,她自视甚高,必会认为自己凭实力赢得轻松,不会多此一举的。” “至于马和弓箭,当然还是用自己习惯的好,北辽人占了大便宜,这种与他方亦有利的条件,没理由不答应。” 若是骑自己的爱马,用顺手的弓箭,能赢得更彻底,十七公主定然能想到这一点,也必然不会拒绝这个建议。 “我明天小小的赢她,还是狠狠地赢她?” 荣娇甚是虚心地请教,嘟着小小的嘴巴:“不要告诉我,要输得好看些!” 她虽不懂国事,也知大夏朝野上,关于与北辽是战是和的分歧一直都存在的,所以,十七公主提出的所谓切磋,她不能单纯地以为就是两个女人间的一场小比试。 玄朗盯着她微微嘟起的红唇,眸色深了,眼神浓郁而热烈,然后缓缓地开口,嗓音低沉醇和,如同上等佳酿:“你想小小的赢,还是狠狠地赢?” +++++++(未完待续。) PS:  谢谢皓月当空0605亲、嗨*小猴子亲投的评价票,多谢支持……订阅本文满2000分后系统会自动生成一张免费的评价票,只能投给本书,麻烦亲们查看下自己的分值或票夹,应该有不少亲都有这张票了,麻烦投出,谢谢! 第三百五十三章 温存 “当然想狠狠地赢!” 他的怀抱似乎开始加热,荣娇微转头,那双清朗的眉眼就近在咫尺,含笑的俊颜,仿佛春日雨后的天空,清透而明丽。 “如果,没有其他需要顾虑的话。” 顿了顿,荣娇又补充了一句。 她其实也不是非要赢啦,只是被人挤兑算计的感觉不太好,被别的女人觊觎自己男人的感觉就更不好啦,所以,她应下切磋的时候就没打算要输。 玄朗轻笑了声,热热的鼻息扑在荣娇的脸上,柔软的唇几乎就贴在耳畔。 他在席上喝了几杯酒,虽未醉,却比平常多了分慵懒,清浅的嗓音也透着丝哑意:“那就狠狠地赢,你想怎样就怎样,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说话间,扶在她腰间的双掌发力,将怀中的人由背对着自己调转成面对面,荣娇整个人被他稳稳地置放在膝上。 荣娇被他紧拥在怀里,整个视线里只有一个他,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可以看到他精致的下颌,挺直的鼻梁,清俊脸庞的线条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他低头,嘴唇贴在她的面颊上,低声呢喃着:“娇娇……” 这样的玄朗令荣娇心悸,也难以抗拒……因为七星塔的原因,这阵子他们都没有这般亲近温存,平素里说正经事都象是隔着银河的牵牛与织女,为安全健康计,不得不恪守着不能逾越的距离。 这阵子玄朗觉得自己越活越倒退,之前还惦记着吃不吃的问题,现在好了,连搂抱亲亲的权利都暂时没了,晚上更别想同枕共眠了,说是睡在一个屋里,隔着里外间老远的距离,他连同睡一张床都不可以! 玄朗只盼着回驿馆的路可以长一些,他可以抱得久些——回去后,还是要给娇娇解了嗅觉封印的。这种封印虽没有害处,但丧失了对气息的感觉,心理上会受影响,他不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让娇娇不舒服。 荣娇的心跳得厉害,脑子糊成了一片,似乎封了的嗅觉又被解了,鼻息间是满满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温暖又掺杂了些冷香。清清淡淡的,却透着清凉的温柔,就象他一贯给人的那种感觉,温和疏离,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娇娇……” 玄朗只觉得有她在怀里,心里缺着的口子终于圆满了,眼眸轻眯,缱绻的目光把她的眉眼从上到下不放过任何一处,完完全全仔仔细细扫了一遍,目光温柔的像是在抚摸着一朵娇嫩的花瓣。 心满意足地叹息着。时而蹭着她的粉颈,时而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薄唇在她的脸颊处流连厮磨,低低笑着,叹息着:“娇娇……” 有她在,真好。 刚才在宴席上看她将北辽的那女人耍得团团转,小模样可爱得不得了,那时他就想抱想亲了,若不是场合不对,而她的斗志正酣。他都想要提前离席了。 隔了这么多日,终于又能抱她亲她,感受她了,玄朗满足地喟叹着。温柔地吻上她的唇。 荣娇环着他的肩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着她,她有多喜欢眼前的这个怀抱……还有他的亲吻…… 顺从的偎在他的怀里,柔软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主动把自己往他怀里贴去,贝齿轻启。********悄悄探出,迎上他的…… …… 次日,天气不算太好。 是冬日贯常会有的那种天空灰白,阳光苍白暗淡非阴非晴的天气,天上明明没云彩,太阳也明明是高悬在空的,就是有气无力地没精神,似乎到处都裹着层薄薄的阴郁。 荣娇难得起晚了。 带着浓郁的起床气,看到玄朗神清气爽卓然而立的挺拔身姿,就站在寝室与外间的门帘处,松石绿的帘子半卷起一边,正好露出他的整个身形,清雅隽秀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如春阳下的湖面,柔柔暖暖的。 见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视线落过来,那张脸上的笑纹更深了些,仿佛有微风拂过湖面,吹起更细碎深浓的涟漪。 “哼!” 瞥了他一眼,荣娇气哼哼地收回目光,没有想要理会他的心情……想到昨晚的事情,她就来气,这什么人呐,还说什么为她好,净惹她生气,还叫为她好? 昨晚回来的路上气氛太好,她缠着玄朗不要解开她的嗅觉封印,反正暂时闻不到味道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冬天嘛,本来就是冷咧寡淡的季候,也没什么芬芳的香气可闻,夜已深也不要吃东西,就一晚上,有没有嗅觉实在无关紧要。 可他偏不同意,说不知道是否会有未知的隐患,封印的感官,只是必不得已的权宜之计,相冲的药效并未消除干净,若是再复发,恐要麻烦不小。 “……乖,你明天还要与人比试,马虎不得……” 其实他也想,可事关她,心里始终有根弦在,对于不确定的事情,不敢有丝毫的侥幸。赢不赢十七公主事小,她的身体事大。 “只是一晚上……只是几个时辰而已……” 荣娇还想再努力争取,她只是贪恋着他的怀抱,不想离开。习惯了睡在他的怀里,突然没了这份温暖,她也会不适应睡不好的。 都这么晚了……能不能不这么有原则? “不行,明天我要陪你一起去皇家骑射场,又得多一天时间,” 玄朗看着荣娇委屈撒娇的小脸,心里难受得紧,他也想,更想得抓心挠肝的,但,必须得忍着。 她知不知道,对于她的要求,他几乎没有半分拒绝的能力,何况还是邀约同眠?天知道他得怎么自我控制才能克制自己,不要心软从了她? 玄朗不敢再拖,他担心下一秒自己就会改变主意,不待荣娇继续开口,直接解了她的封印,匆匆留下一句:“早点休息,好好睡。”,继而迅速闪远,狼狈退出。 荣娇气狠狠捶了好一顿被子,又翻来覆去烙了大半夜的饼,才勉强睡去。 一早起来就见到始作甬者杵在屋里,昨晚的回忆浮起,不想理这个独裁霸道没有同情心的人! 玄朗见她明明看到自己,却扭头装作没看见,睡意残存的俏脸气嘟嘟的,象个小受气包似的,情不自禁的唇角高扬,迈步进来,侧身坐到床边,轻柔的叹息:“……娇娇,还生气?” 声音醇哑,丝丝入扣,一点点沁进她的心底。 唇压下来,低低轻轻的一个吻先落在了她的眉心,然后向下,将她柔软的粉唇含住,慢条斯理的啜吮轻啄了几下,才轻轻松开。 “我想了一晚,还是决定听你的……” 荣娇被他亲得有些迷糊,又是突然而来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完全没反应过来:“什么?” “……” 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晚的事情,再一细探,他坐过来的这会儿功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锁住了她嗅觉感知。 “现在才听话,不觉太迟么!” 傲娇的可不止你一个!我也是有小脾气的! 荣娇暗想。 +++++++++(未完待续。) PS:  谢谢嗨*小猴子亲、书友150408233226692亲的票票,多谢支持! 第三百五十四章 前奏 起床气加上小傲娇,荣娇的小脾气盘桓的时间就久了些,玄朗低声下气温言软语,更衣洗漱服侍早餐,费了不少的劲儿才把小娇妻哄顺了气,重露笑颜。 本来就起得不早,又因晨间的小插曲,夫妻之间久违的甜蜜小情趣,最是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等荣娇收拾利索到皇家骑射场时,着实不早了,堪堪踩着约定时间。 与她的从容不迫比起来,十七公主显然要更心急,等玄朗荣娇施施然入场时,耶律古、十七公主等一干北辽人早已经到了,甚至要来观战看热闹的西柔太后,驾辇也在路上,倾刻即到。 “英王妃姗姗来迟,本宫还以为你已在回大夏的路上……” 十七公主嗤笑。 “迟了么?” 荣娇有点小茫然,“不是刚刚好么?是公主你来早了。” 然后有些了然又有些小不解:“公主你是不是紧张?只是骑骑马射射箭,跟平时玩儿没区别,公主你不用紧张的。” 谁紧张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紧张了? 要紧张也应该是你吧? 十七公主发现就不能与英王妃讲话,这个贱人连同她那张贱嘴,太让人讨厌了!她一张嘴,就没句好听的!宛如裹着利刺的棉花糖,看似甜软,实则哪儿痛她扎哪儿! “还有啊,公主怎么会认为我回大夏了呢?我们是来观西柔陛下大婚礼的,大婚盛典过后我们才会回大夏的,公主张口就说我们现在要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希望西柔陛下的大婚盛典如期举行呢,这种容易令人误会易引起纠纷的话,公主还是要慎言啊。” 荣娇觉得自己变坏了,不知是在陌生的地方,少了些拘束,还是西柔的民风多少对她有了影响,她现在动不动就想使小坏。看到刚才十七公主盯着玄朗的目光,尤如苍蝇盯着肉,她就犹为不爽,干嘛呀。她这么大只居然都当成透明了? 玄朗是她的,谁也别再惦记! “你,你!本宫……” 十七公主简直要被气炸了,她学的大通言难道与英王妃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还是大夏人的大通言与她学的意思不一样? 自己哪句话说到西柔国君了?哪句话提到国君大婚了?英王妃她怎么能扯到她非议西柔国君的大婚盛典? 大通言是大夏的官方语言,非大夏一朝所有。亦是西柔北辽上层社会级的必学语言,十七公主自幼学习,从未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有沟通障碍。 “应该慎言的是英王妃,不要胡乱扣帽子。” 十七公主反应也不慢,正色反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若是不加解释,反倒真易被人误会。 “在场的人都有耳朵,不是你说如何就如何的!希望英王妃不单只会耍嘴皮子,指鹿为马搬弄是非的能耐。” 荣娇笑得矜持:“十七公主用词不恰当。若你觉得我刚才说得不对,想要反驳指责我的话,应该用牵强附会或信口开河,不能用指鹿为马,意思不对。小小的善意提醒,公主殿下不必感谢了。” 这话说得,耶律古在旁都禁不住嘴角抽搐,何况是当事的十七公主,顿时一口气窒在喉咙,憋得心口疼。一双美目移向玄朗,泫然欲泣,刻意压低挤细了嗓音:“英王殿下……”。 这种当面都能信口开河诬蔑他人的小贱人,哪里好? 您知道她是这种人吗? 由着她在这里胡言乱语、大放厥词?不怕引起两国纠纷吗?! 玄朗压根没看十七公主。倒是将视线投向了耶律古,淡然道:“十二皇子也觉得本王王妃提醒的不对?” “戏言耳,无关对错。” 耶律古平静无波,不软不硬地回了句。 回头要提醒十七,没事不要在口头上招惹英王妃,那个女人嘴巴太利。讨不到便宜,还白受挤兑,大辽人素不擅长口水战,又非酸儒,何必跟她讲什么动嘴不动手? 能堂堂正正的约战,有光明正大出手教训机会的,为何不多加利用? 这么多年,大辽能让大夏忌惮的从来都是武力,不是嘴皮子功夫。 “如此甚好。” 玄朗冲耶律古点点头,“失陪。” 帮荣娇理了理狐皮大氅的领口,小声道:“我们过去看看……刚才她说的比试规则都听明白了?” 他们来得晚了,荣娇又是头一回来这个骑射场,虽然来的路上,在马车里她已经看过详细的舆图,既然时间还来得及,亲自临场体验,还是有必要的。 太后没到,缺了这位贵宾,这切磋是不能开始的。 “外面的人可不少……” 荣娇与玄朗骑在马上,找了处远离人群的空地,在比赛的场地边缘,信马由缰。 “都是打算进来看热闹的,” 玄朗轻笑:“十七公主求之不得。我猜西柔太后会来问你的意见。” “我无所谓啊,想看就看呗,正好杀鸡儆猴,扬扬大夏的国威,顺便掐灭几朵觊觎你的烂桃花。” 荣娇漫不经心地笑,十七公主以为自己稳赢? 等会儿,她一定会用不容置疑的惨烈事实,让十七公主输得不要不要的,只有更难看没有最难看! 西柔人想看热闹,那就来呀,正好一起。 昨天宴上,西柔的重臣皆在,所以大夏英王妃与北辽十七公主的骑射比试,王城有头脸的府第都是知晓的。 既然太后都要去观战,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一夜间,王城数得上的贵妇贵女们,都把原先的安排一概取消,改为去皇家骑射场,这点上意都揣测不出来,难道还要太后下旨请吗? 好在,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进皇家骑射场,能进来的毕竟是少数,即便是有资格进来的,也都安静地等在外面,等待着太后的召允。 万一太后只想静静地独自观看呢? 况且,这所谓切磋太过于一边倒,明摆着北辽十七公主必定会狠虐大夏英王妃,远来是客,西柔总归要给大夏人留些许脸面,毕竟英王妃被虐得太过输得太惨,其狼狈之态,定是不愿令人围观。 所以呢,最恰如其分的做法是拎小凳去场外等着,需要,就陪众星拱月太后观战,不需要,各回各家,至少态度得有,恭敬顺从热情好客的姿态是必需的。 果然,太后抵达时见到外面挂着各色部落家族徽记的马车与旗子时,妙目微敛,听不出喜怒:“一个个的,耳朵倒是长……” ++++++(未完待续。) PS:  谢谢寻找于晴亲的票票,还欠亲一章加更呢,等忙过这几天,一定补上哦,抱抱…… 第三百五十五章 彩头 不待别人开口,十七公主见到太后,自行先提了候在场外的贵女们,其话意自然是邀请一起进来,原话说得好:“……来时就想着要与西柔的贵女们多多亲近,只是初来乍到,不曾得闲,今天赶巧儿,正好一起热闹下,太后娘娘就答应吧?” 转头再问荣娇:“英王妃不会介意吧?” 哼,来得人越多越好,最好整个王城的贵女们都能亲眼目睹大夏英王妃惨败出丑的模样!别盼望着她会手下留情的!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人多好呀,正合吾意。 荣娇笑眯眯的,仿佛根本没意识到人多对自己会有更大的负面影响,“十七公主天真烂漫,少儿心性,喜欢人多热闹。太后就应了她所请吧。” 太后见她说得轻松,特意看了玄朗一眼:“英王殿下意下如何?” 大夏人总爱故作玄虚,弄得神秘莫测的,平常一件小事,也要拐上七道八道弯!这个英王妃,到底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不要脸,或是自命不凡不知深浅,没把十七公主放在眼里? 英王做戏也别做得太过,届时丢的可是大夏朝与他自己个儿的脸面! 对上太后的探询目光,玄朗却微笑着确认:“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当事人不以为然,太后自觉尽到了地主之意,谁输谁赢,哪家得脸,债责分明,皆怪不到西柔的头上。 一道口瑜,场外凡是够格的全进来了,太后将几个身份高贵的叫到身边,在下首落座,其余的依着品阶大小门第高低远远地给太后行了礼,依序坐好。 观众都排排坐好,只等着两位主角入场了。 十七公主挑了挑眉,似乎是好心好意的提醒:“英王妃,切磋的内容你都记清了吧?要不要再重复一次?” “多谢十七公主好意。不需要,不就是从起点跑到终点,中间射箭嘛,这么简单。听一次就够了,哪里需要重复?” 荣娇甚是轻描淡写,直接否决了十七公主的假好心。 多简单的事啊,不就是同时从这头骑马跑到指定的那头?途中有靶子的地方要出箭射击,出箭多命中率高的。算赢的? 若再仔细点解释,就是箭靶分不动的固定靶,与被军卒拖着跑的移动靶,还有就是地形地势复杂,非一马平川,地面不平,有沟坎乱石灌木草丛,若骑手的驭术不精,单是能驭马从容通过都是难事,何况还要在前进中搭弓射箭。命中目标? 听到荣娇不以为意的语气,太后略起好奇,以十七公主的心性,摆明了是要借这次切磋羞辱英王妃,按理说,她必会选择与己最有利,最能发挥己方优势的比试要求,不会选择没有难度的,象英王妃所说的,从起点跑到终点。中间射箭,听上去象玩儿似的。 没想到竟是选的这两项! 太后看了看跟没事儿似的荣娇,心里竟难得有两分不确定,英王妃的轻松神色绝不作伪。比之十七公主的跃跃欲试与势在必得比起来,她平淡得过份,神色间不带半丝紧张或兴奋激动等情绪。怡静温淡地象是在赴一场最平常的聚会,聚会的人还都是最熟悉不过的。 她是第一次与人比试骑射,不知晓其中的利害,还是根本没将输赢放在眼中? 要知道。这次比试内容的难度之高,非一般人能及,若骑技箭术能力平平者,即使在途中不落马,能够勉为其难地跑完全程,成绩也定是惨不忍睹。 骑射娴熟如十七公主,也未必就一定能交出精彩的成绩,当然若不出意外,也不会太难看。 至于英王妃,只会纵马慢跑,站在原地射固定靶还未必有准头,也敢下场? 出于礼貌与周全,太后还是决定多说一句,她是希望大夏与北辽闹得愈僵越好,却不希望英王妃在西柔的地盘上被弄残或丢了性命,“……这个,是不是危险了些?你们俩个身份金贵,万一有个磕了碰了的……”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之前已经与英王妃商量过,王妃无异议,至于我,也是同意的。” 十七公主的潜台词很明显,这是双方在之前就经过商量,彼此确认过的,不是她单方面的决定。 至于这内容是她先提出来的,英王妃只是被动接受,这种多余的话就没必要解释了。 “……哀家多虑了。” 太后淡然,她尽了地主之谊,其它的,大夏北辽自己看着办吧。 “太后娘娘,英王妃,我有个小提议,不知当讲否?” 十七公主胜券在握,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不想将这来之不易的比试就这么简单潦草而过,“既是玩儿,大家高兴,不如添些彩头?” 凡比试,皆会有输赢,给赢家准备些奖品,亦是常态惯例。 太后并不意外,见荣娇亦无反对之意,遂顺手取下手腕上的玉镯子,笑道:“哀家出来得急,没带别的好东西,这个镯子当彩头,两位莫嫌弃。” 这嫌弃二字倒不全是自谦,这两位,一个是北辽得宠的公主,一个是大夏的英王妃,寻常的物件还真入不了眼,太后戴的镯子自然是好东西,却未必是人家没有的稀罕物。 “能入太后娘娘的青眼,自然是好的,您这么一说,我都找不出拿出手的东西了。” 十七公主半真半假笑道,对西柔太后既没过份吹捧失了自己北辽公主的身份,又给足了主人面子。 说完解下腰间挂着的一把镶金嵌玉的短剑,双手端托:“这是父王送我的生辰礼物,虽不能与传说中的神器相比,却也是削铁如泥吹毛立断,是我最喜欢的。” 将短剑放到了女侍端来的银盘中,转头看向荣娇:“本宫想与王妃讨句话做彩头,若是你赢了,这两样东西自是归你,若是本宫赢了,本宫只要王妃一句话。” “公主还是先说明白要我什么话吧,不明所以,我是不会随便应承的。” 就知道她忽然提议加添彩头,还藏有后招。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要王妃放心,不过一句普通的话而已。” 十七公主笑了笑,似挑衅似宣言:“若是本宫赢了,就请英王殿下陪本宫游一天王城。当然,王妃若要一同陪伴,本宫亦是欢迎之至。不知王妃可放心应允?”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条件 果然至贱无敌! 没有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 荣娇听了十七公主的提议,禁不住的好笑,这女人,当众当面撬墙角,还挖得如此理所当然,是出门没带脸吧? 还是北辽的女人就这副德行?见到个好男人就生扑? 动物发情也得分季节吧,这还没到春天呢! 荣娇轻笑,不闲不淡道:“十七公主此言甚是不妥,恕难从命,我再不济,也是大夏朝堂堂亲王妃,不至于连份象样的彩头都拿不出来,竟要将我家王爷当做彩头抵押出去!公主云英未嫁,要我夫君陪你同游王城,此举好说不好听,公主或许会说在北辽这乃正常之举,不算什么,不过,依着大夏的规矩,这却有损王爷的清名。” 十七公主早有此意,岂会轻言放弃:“英王妃何必如此激动?本宫也说了,王妃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一起的,这没什么吧?王妃这样,未必小气,倒有些妒妇行为了。难不成王爷成了亲,就不能与别的女子讲话了?” 听了十七公主理直气壮的反问,荣娇轻轻笑了:“当然能,原来公主只是想与我夫君说话呀……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答应你的提议。恕我直言,太后娘娘的镯子与公主你的宝剑,再珍贵难得,也不能与英王爷这个大活人相提并论,物换人,哪怕是一天,也是万万不成的,公主不在乎,我们丢不起这个脸。” “说来说去,王妃无非是不答应,何必找尽借口?” 十七公主嗤笑。 “不是借口。也没有不答应。” 荣娇正色道:“只不过物归物,人归人,不能相拼并论,混为一谈。十七公主的彩头若是宝剑,我这条东珠手串也勉强抵得上,若想要我家王爷陪游,公主殿下需换个配得上的彩头才行。” 玄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角忍不住轻扬。眼底的笑意愈深,小丫头真生气了,北辽的这个蠢女人要吃苦头了! 不过。他很高兴她在意自己,乐于看她向觊觎他的女人彰显主权的小模样,对她的行为举双手赞成,若是需要。他当然是随时随在站在自己的娇娇一边,支持她的一向行为。哪怕让他做比试的赢家彩头也行。 他很清楚,最后赢的一定是娇娇,十七公主是不差,但他的娇娇却更强! “哦。不知在王妃眼里,本宫需要换什么样的彩头才相配?” 十七公主并不担心荣娇提条件,反倒怕她油盐不进一口否决。听她的话意这事有可能,只是换个条件。顿时心里一喜,急于知道她想要什么。 “物对物,人对人喽,若是我赢了,不用公主陪玩一天,只要公主替我牵一次马好了,不远,从这里到驿馆即可,若你赢了,我们夫妻陪你游一天王城,游览地点任你选。公主意下如何?” “此话当真?!” 十七公主两眼放光,几乎要放声大笑,眼前仿佛已经出现自己与英王爷把臂同游的情景……至于眼前的这个贱女人,自然是象仆人般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喽? 或许英王爷嫌她丢脸,让她回避亦有可能…… 画面太美,简直不敢当真:“英王爷,王妃所言你都听到了?” “然也。” 玄朗点头:“王妃所言,本王无任何异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宫若输了,给你牵马回驿站,若本宫赢了,英王殿下陪本宫一天。” 十七公主色利智昏,急于做实这项约定。 “容我纠正一下,我们说的是,公主若赢了,我们夫妻陪你游一天王城,十七公主不要误解了。” 荣娇似笑非笑,在说到“我们夫妻陪你游一天王城”时,语气故意放慢,着重强调了“夫妻”与“游王城”上,不给十七公主一丝的语焉不详,企图模糊意思的机会。 十七公主被荣娇当众喝破了心思,虽不至于恼羞成怒,却也有些挂不住:“本宫不过是少说了几个字,王妃不要吹毛求疵了。” 丫要不要脸?照她说的那个意思,明明就成了玄朗单独陪她,陪她要做的事也从明确的游览王城变成不确定,这都换了几个意思了,还让她别吹毛求疵? 荣娇气极反笑,看了看一旁做布景的耶律古:“十二皇子,公主若输了,要给我当一回马夫,对此,你没有异议吧?不会届时以有失北辽国体为由,百般推诿,不履行承诺吧?事后也不会为此纠缠不休吧?” 耶律古虽对她的表现有所戒备,也提醒了十七公主不要轻敌,却没有真正将荣娇放在眼里,在他的思维定势中,大夏无论男人女人都是弱鸡,女人更不值一提,让他郑重其事地将大夏女人当作真正的对手全力以赴,还真没办法做到。 面前一个手指头就能戳倒的英王妃,会把弓马娴熟的十七赢了,耶律古真没法相信,只当这女人占惯了嘴头上的便宜,输人不输阵,煮熟的鸭子嘴硬,明知会输,还是死要面子,不然她干嘛要强调是他们夫妻二人一起陪? 现在又故意抬出十七做马夫对大辽形象的损失,无非是想借此让他来打消十七的念头,女人的小伎俩而已! 他会上当才怪! 不过……耶律古扫了玄朗一眼,总觉得英王纵容王妃如此胡闹,多少有些不对劲……难道李济深就不担心丢了脸面?还是他有后招应对? 想了想,还是决定慎重对待这一丝心神不宁,用词严谨地重申了一下自己的立场:“英王妃多虑了,这是十七与你之间的私人约定,与大辽国体无关,亦不牵扯两国国事,若她输了,自当遵守约定,我以个人身份保证,大辽没有出尔反尔输不起的小人!这一点,英王妃尽可放心。” “有十二皇子做保,又有太后娘娘与在场的诸位做见证,想来十七公主也不会输不起,倒是我小人之心了,十二皇子莫见怪。” 荣娇坦荡而笑:“先小人后君子,事前当众说清楚了,事后才不会因误解生出分歧乃至纠纷。” 笃定自己胜券在握的十七公主,心满意足地盯着玄朗俊雅的容颜发呆,荣娇感觉她不加掩饰的****目光,如狼似虎,象是在用眼睛脱玄朗的衣服,不禁抿紧了唇角。 玄朗的心神一直放在她身上,见状,侧身移了半步,直接握住了荣娇的手,借她的身形挡住了十七公主的色狼般的眼神,清浅的嗓音透着股冷意:“若无其他事,现在可以开始了。” 对十七公主的眼光,他虽厌恶至极,却没加理会,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能把冷眼当成眉目传情,视而不见比眼神回击要有效。 但若惹得娇娇心烦,就另当别论,十七公主这样的,没必要给她留脸面。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小试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七公主性急,一想到明天的约会,想到玄朗俊雅的风姿,就禁不住心旌荡漾,满脑子的都是明天的衣着打扮,发髻妆容如何,得挑好衣服首饰,还得泡个香汤美浴,明天,一定要将英王扑倒拿下! 一想到自己有如此多的事情要做,特别是扑倒方案的设定,需要仔细推敲,时间却如此紧迫,十七公主愈发想要早早开始,结束比试,好回到驿馆做准备。 于是她等在起点处,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连连催问了数遍,派了随从去休息室催叫。 待荣娇与玄朗并辔而至时,十七公主已经等得极不耐烦,座下马儿喷着响鼻,无聊地在原地踏步。 “看英王妃的沉稳,想来你娘家人都是长寿之命……” 十七公主正等得不耐,又被玄朗望向荣娇那专注而温柔的眼神所刺激,忍不住出言嘲讽。 这么慢腾腾的,全家都是属乌龟的吧? “谢十七公主吉言,长寿比短命要好,生前再尊贵,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荣娇绵里藏针,谁不知道耶律王族就没有长寿的,能活过五十花甲就是上天眷顾了。 “英王妃倒是心宽……” 十七公主磨牙。 “嗯,公主也不赖,胸怀宽广……” 荣娇意味深长地将目光定在十七公主高耸的胸前,多少有些不爽。 十七公主穿了身深红色的猎装,衣服很合体,腰间束了金带,愈发显得胸前鼓鼓囊囊一大团,好壮观! 目光下移,微不可察地掠过自己的胸……心头涌起点小嫌弃……好小!怎么还没长大?呜呜,不高兴! 荣娇的猎装也是红色系的,只是她身上这件是火红色的,与十七公主浓稠发暗的深红相比,颜色更明丽轻快。在这苍白萧瑟的冬天里,透着火焰般令人见之愉悦的热情。 款式与十七公主的北辽风格也不同,是偏大夏风格的,修身窄袖。外面系了件同色白狐毛出锋的短斗篷。 座下是匹通体如玉的白马,配着棕红色的辔头与鞍鞯,左边挂了两排箭壶,里面插满白羽雕翎,右边挂柘木牛角弓。弓臂油亮,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 白马红衫,雕翎弯弓,令荣娇整个人的气质顿时从娇弱到英气,又多了分飘逸。 十七公主不得不情愿地承认,眼前这个干瘪没看头的小贱人,换了身装扮,还是有两分人模狗样的。 不过,那也没什么,赢的一定是自己! “…多谢王妃谬赞……” 十七公主得意洋洋的挺挺胸。随着她的动作,那愈发高耸的丰满颤微微的抖了几下,眼风扫过荣娇骑在马上的上半身,目光中不无骄傲与轻视。 本宫全身上下,哪一处也比你这干瘪平淡的小贱人更有料!脱了衣服上到榻上,男人还是喜欢本宫这样的! 英王也是男人…… 带着春意的眼风含情脉脉地望向玄朗,腰背挺直,傲人的****愈发明显,充满魅惑。 荣娇不用去特别注意,也能发现场上有多少男人的目光若有若或无遮遮掩掩或坦荡直白地粘在十七公主那对大馒头上。 好在玄朗没有。温雅的目光一直都入在她身上,没象那些男人似的,满脑子的大馒头,象饿了几辈子似的! 要是玄朗也在看……嗯。她的心情不知要糟糕多少倍! 胸前顶了那么一大坨肉,不嫌累赘吗! 荣娇颇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十七公主颤微微的胸,觉得即便是不太满意自己小馒头的大小,也不想要那么大的一对! …… 十七公主自觉在这个话题上占够了风头,也愈发想趁热打铁,让英王见识到自己的好。当下也不在啰嗦,对荣娇打了个招呼,摘弓在手,俩人纵马来到比试的起点。 原先还有些杂音的场上顿时安静了,看着那两道红色的身影,几乎已经可以看出比试的结果了。 英王妃没十七公主高,她骑的白马身形也比十七公主枣红色的座骑小了些,十七公主没披斗篷,深红色的紧身猎服,从背后看,细腰宽臀,单一个背影,就十分的热辣。 而英王妃娇娇小小的,虽然在马上身形平稳,坐姿如松,挽缰持弓,也有几分象模象样,可就是让人心生怜惜,不知是否因为知道她是大夏人之故,总觉得象她这样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如花儿般娇嫩的人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应该象说书人说的那样,弹弹琴、绣绣花什么的,大夏的千金小姐不都是那样的吗? 荣娇稳于马上,神色平静,心如古井,不起一丝波澜,对身后的窃窃私语置若未闻,十七公主却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不无恶意的小声道:“你不行!现在就认输,省得白费一番力气。不然,等摔下马跌成瘸子或划花了脸,就更得不偿失了。” 荣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废话真多!” 不然,让她在当完马夫之后,尝尝瘸子的滋味?暂时的就好。 …… 随着一声鼓响,前方军卒的发令彩旗举起,再一声鼓后,小旗在空中划一道直线落下,随着小旗的落下,两匹马同时飞出,不曾有半丝的迟疑停顿。 然十七公主的高头大马比荣娇的白马腿长,虽同时旗落纵马,几步之后,荣娇终是稍逊了一筹,落后了一个马身的距离。 “……英王妃不愧出身将门,骑术甚佳。” 太后自然不会错过场中的形势,不出意料十七公主铁定是赢了,不过英王妃的表现倒是令她意外,没想到英王妃的骑术还真不错! 单这一个起落间的纵马起跑,就足以证明她亦精通于骑术,比十七公主略有不如,未必全都是自身骑术,或许还有马匹之故。 太后的这番话倒是诚心诚意,而且赞赏的时机也恰好,这才刚开始,虽胜负早定,现在不夸输家,等到劣势明显或结局已定时再说,被理解为嘲讽就适得其反了。 “太后所言极是,不但是骑术,她的箭技也不错。” 玄朗一点也不谦虚,直接将太后夸荣娇的话照单全收了,西柔太后还是有眼光的,居然能看出他家娇娇骑术甚佳来! 娇娇是故意让十七公主跑前面的,不然,哪有她领先的机会? 这才刚开始,娇娇不想给她太大的危机感,故意落后让她松懈,以防她在后面途中使坏,就这几步的距离,不用抖缰绳就追上了——不是腿长跑得就一定快,马亦然。 娇娇座下的那匹千里马,看似身型小,但不论是爆发力持久力还是灵巧敏捷,都比十七公主的那匹马要胜出,论骑术,娇娇比之十七公主只高不低,又有座骑优劣之分,想追上她,只是一念之间。 “……” 玄朗的语气太过自然,仿佛是在淡定地陈述着事实。 太后无语。 不是说大夏人都惯会谦虚,这英王李济深明明一副谦谦君子的温雅模样,怎么言表不一呢?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霸气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七公主在马上,微侧身看了看落得越来越远的荣娇,饱满的红唇不屑地勾了勾,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也就那点唬人的本事! 刚才旗落荣娇纵马而出的架势,着实吓了十七公主一跳,她没想到弱鸡的英王妃的反应居然能与她同步! 还真会骑马! 不是说大夏人都喜欢乘轿子或坐马车的吗?就算是会骑,也应该限于走平路吧? 果然,她只是双腿稍一加纵马身,就将英王妃甩到后面……十七公主刚有一点起伏的心就落回原处,现在她都追不上,更不用提后面更复杂难行的地形路况了。 前方已有静靶出现,十七公主顾不得再想荣娇,直接拉弓射箭——英王妃不足为虑,她今天要赢得漂亮,要扬大辽的国威,更要让英王见识见识她的本领! 马向前冲,双耳挂风,拈弓搭箭,在快马疾驰中,十七公主素手执弓,箭如流星,一路连爆箭靶。 隐隐约约身后的马蹄声似乎越来越远,除了风声,十七公主听不到人群的声音,想来是被她的精彩表现震惊了吧? 十七公主经过这番热身,热血渐沸腾,唇角高扬,快意至极。双目炯炯,纵马直入,前方地形已然复杂,做为移动靶的木兔正在军卒驱使下四处乱窜。 如果,十七公主这时候回头,就会发现人群之所以无声,的确是因震惊与意外,只是引起这种反应的不是她,而是英王妃。 看台上,英王一本正经地回复太后,道是自家的王妃箭术也不错,太后娘娘只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更有自夸之意。 耶律古听他这番话后,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轻讽,李济深所谓不错的标准得有多低。才能大言不惭的将英王妃划到不错那一类里? 就英王妃那样的,能拉开弓? 玄朗却不以为意,依旧一副清风朗月的俊逸模样,不信。试目以待,自己看吧。 场上那两道身影已经跑远了,但红马依旧在前,白马尚且落后,隔得远些。视线不够清晰,却也能勉强看到靶子,十七公主在疾驶中开弓放箭,迅速极快,准头也不错,虽不能射准靶心,但也基本都能射中靶标,鲜少有落空的羽矢。 虽然因为马速过快,靶标间的距离过近,不能每靶不落。但能做到过一射一,极拉弓上箭的手速也令人惊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的人,除了少数几个大夏人是外行,西柔与北辽人皆是内行,情不自禁叫起好来,在场的以耶律古为首的大辽人自然与有荣焉,耶律古别有意味的看了看玄朗,见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的模样。年轻人终是气盛,“英王爷,十七的箭法如何?” 玄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嗓音清浅疏离。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勉强入眼。” “呵!英王真会开玩笑。” 耶律古冷笑,心生不悦,小十七这番表现,放在男人里面也是不一般了,李济深居然给了个勉强入眼?刚才还说他王妃箭术很不错? 敢问还能更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还是,他有两套不同的评价标准? “如此我倒是更期待英王妃的发挥了!” 我倒要看看你所谓的不错是何水平? 耶律古下颌绷紧。面色沉冷了几分,周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现在就可以看。” 玄朗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荣娇身上,追随着她前行,自然看到她现在的动态如何。 荣娇此时紧随十七公主其后,到了静靶标处,只见她轻巧的拈箭拉弓,白羽雕翎如一道劈开空气的银线,直奔靶心而去。 一箭出,马向前冲,第二箭复跟上,接着是第三箭…… 然后再次拈箭,重复其上的动作…… 与十七公主之前的急促相比,荣娇的动作流畅而从容,行云流水般,透着难言的美感,与之相比,十七公主之前的箭术就显得粗俗而急燥。 “三连发!” “是连珠箭!” “不是,是取三箭逐一单发!” 观众席上一片哑然,都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看那道红衣白马身影的配合,一道道白羽雕翎皆定在红色的靶心,马速控制的恰到好处,每三箭加速后会有轻微的放缓,与素手到箭壶取箭的时间配合完美,既不会慢了,影响前行的时间,又不会速度太快,以致于骑手漏靶。 箭箭皆中靶心! 耶律古动容,满脸的不可思议,掩在袖袍里的双拳攥紧,目光一瞬不瞬,紧盯着那道向前的背影,身子下意识地前倾,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他是行家高手,自然清楚要保持英王妃座骑的速度,又能一靶不漏,箭箭皆中红心,是何等的高难动作! 非神射手不能为之! 静靶皆中红心,耶律古自问,这个要求他是可以做到的,但,现在场上的不是他,是英王妃! 那个弱不禁风,一根手指头就能戳倒的英王妃! 耶律古一阵失语,侧目望了玄朗一眼,难怪李济深敢当众如此评价,若英王妃的箭术被称之为不错的话,与之相比,十七先前的表现的确只能算是勉强入眼! 他和十七,算不算自己挖坑自己跳? 单凭这一手,再看看英王一直以来的云淡风轻,耶律古不需猜测,也知这场比试,十七公主赢不了。 英王妃刚才的表现,堪称人马合一,人箭合一,这种程度,十七即便是打起十分的精神,竭尽全力亦是拍马不及的! 何况她现在还轻敌而不知,为些许的领先假象沾沾自喜? 耶律古回想起昨夜宴上的邀试细节,愈想愈觉得后脊发凉,这场切磋,看似是十七主动,步步紧逼,英王夫妇不得已不得不应下,实则十七象是牵线木偶,完全被英王妃牵着鼻子。 英王妃既有这般的骑射之术,当不惧与人切磋,可她却一直百般推诿,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使得十七完全掉进她的算计中,不,不仅是十七,连同他在内,都没有想到,英王妃会是骑射高手,技艺更胜十七数筹! 这不是以弱胜强,是她原本就在扮猪吃老虎! 耶律古懊恼,暗道自己大意了,太过想当然,以为大夏女子皆是弱质,英王李济深岂非泛泛之辈?他的王妃又怎可能差得太远? 如今知晓,已然晚矣!耶律古素来心性平稳,不为小事所动,事已至此,他更想知道的是英王妃的真实水平,放下心头的杂念,目不转睛地遥望着那一人一马。 荣娇这时早已越过静靶,风驰电掣般向前冲去,她走的路线与十七公主不同,场中的动态靶是木制的兔子,散落在各处,由人控制四下移动,并不象静靶位置固定,要想出箭,只能由此经过,别无他路。 胜者不仅要在规定时间内到达终点,还要看其出箭的成绩,静靶她已稳压十七公主,接下来就看谁射中的兔子多了。 小兔子乖乖,快出来吧…… +++++++++(未完待续。) PS:  谢谢书友chiahui40亲的票票,快月底的,请有票票的亲们,多多支持,谢谢! 第三百五十九章 神级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虽然是第一次来西柔的皇家骑射场,十七公主并无多少陌生,这里的地形地貌与北辽的也没多少区别,其设置皆大同小异。 只不过,她家的活靶用的不是木兔子,而是活兔子活羚羊。 活物被驱逐时,仓皇逃窜的蹦跶劲头,比人为拖着跑的木兔子要活泛多了,西柔人居然用这个! 不知是真慈悲,还是为这次比试特意准备的。 想来是给大夏的那个小贱人准备的吧?只有大夏人才会玩这种假模假式的东西! 骑射不见血,不用活物,有什么意思? 难怪大夏人不长进,明明钱粮不缺,兵多将广,却鲜少有打胜仗的时候,从上到下,抑武重文,皆大力追捧会吟诗作对的酸文腐儒,殊不知在大辽人眼里,大夏就是自家后备的肥鸭子园,平素养着,冷眼旁观看他们蹦跶得欢,年景不好的时候,就南下抓肥鸭度荒年。 这些念头在脑里一闪而过,并不影响她手上的动作,十七公主的眼里已没有英王妃,这是她一个人的舞台,至于那个小贱人,她不跟来是她的造化——原本十七公主打算若是荣娇靠得紧,又方便得手的话,趁人不背发一两支暗箭也不是不可能。 刀箭无眼,骑射中一个不小心,落于马下也是有的,十七公主当然不会直接射荣娇或她的马,留下明显的把柄,间接令其中招的方法有很多,尤其是在激烈的骑射竞争中,这方面,十七公主经验丰富,手法老道。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锣响,这是第一次提醒的锣声,一盏茶后会有第二次提醒,三次锣响之后,就是规定的时间到了,比试终止。场上所有参与骑射的选手必须在此之前抵达终点,否则视为放弃。 第一次锣响之后,所有人为控制的活靶都会被收起。在此之后射出的箭,皆不再加入成绩中。 差不多了…… 十七公主看了看箭壶中剩余的羽箭。还剩下十余支,这次比试每人配发的箭枝定数是五十支,虽没有都用完,十七公主对自己的准头还是极有信心的。 大夏那个小贱人,就是对着空气把箭都用了。也是没用的……十七公主不屑,这次比试的条件与内容是她定的,选的是整个骑射场最复杂难度最高的一片区域,比试定时,箭支定量,方方面面皆为神射手级别的比试规定,对于普通水平而言,实在太过严苛,说是切磋比试,不如说是自不量力的丢丑行为。【ㄨ】 好比是要三岁儿童拿成人用的斧头砍柴。非自身能力之所及。 十七公主私下里扪心自问,这些比试条件对她而言,亦是超出能力的,若她都要勉为其难,池家的小贱人更是没可能! 看看周遭情况,十七公主辨认了一下方向,拨转马头,向终点疾驶而去。 刚跃过一个小土丘,十七公主双眼微眯,远远地。有一道白马红衫的身影在她左侧前方,速度极快,犹如一朵跳跃的小火焰,在高高低低起伏不平的场间拉成一道火线。直奔终点而去。 是小贱人! 她居然在这里!在她前面! 十七公主震惊之余,握缰绳的手用力而不自知,疾驰中的马突然被带了一把,收不住前行的力量,禁不住前蹄刨空,仰头长嘶。 “吁!” 事出突然。十七公主一个没注意,险些栽下马来,好在她骑术精湛,骑得又是陪伴多年的爱骑,两腿夹紧,两手抱住马颈,身形晃动几下,人并没有摔下马来,只是虚惊一场。 此乃自己的失态所致,与爱骑无关,十七公主不忍责备,轻轻摸了摸马脖子,爱抚几下,轻抖缰绳,纵马继续前行。 早到也没什么……比的又不是脚力,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抵达终点,谁早谁晚无区别,关键还是射箭成绩,十七公主当然不会认为荣娇会比自己的成绩好,夺了她势在必得的胜利。 她只是意外之余,有些不爽,毕竟不管输赢,第一个先回去的那个自然会获得更多的瞩目与欢呼,这场比试只有她们俩人,十七公主自然是要自始至终焦点都集于一身,没想到一时失察,竟然被池小贱人抢了这个风头! 十七公主暗自磨牙,目测下距离,追上先于她回去已没有可能,懊恼间索性不急了,与其一前一后,显得自己不如她,不如再晚些,届时成绩也出来…… 果然,她听到了如雷的掌声与欢呼声——小贱人到了! 至于吗!不就是早了点,非骑力比试,早点晚点有区别吗? 西柔人也太不要脸了,为了讨好大夏,溜须拍马阿谀奉承都到了这种程度! 无非是骑马溜达了一圈又回去的人,也能欢呼喊叫这么大声! 大夏出了多少银子,让他们这般卖力卖命? 不怕喊成哑巴!拍烂手掌! 十七公主极度不爽,想喊那就多喊一会儿,她还不着急了呢! 被荣娇抢了先抵达终点的风光,耳畔隐约的欢叫声长久不息,十七公主原本的好心情大打折扣,索性纵马颠着小碎步,赶在第三次锣响之前,闲庭信步般,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来到了终点。 然而,想象中应该有的掌声与欢呼统统没有! 十七公主脸上的笑意凝固了,西柔人是故意的吧? 她在规定之内回来,没有实际上的早晚之分,只有情绪节点上的不同,这些,她都能理解,可这只有两个人的比试! 两个人的比试,这意味着,她是冠军,是赢家! 她-来-了! 迎接胜利者的掌声与欢呼在哪里? 十七公主僵着脸,目光看到了立在终点处的荣娇,她依旧坐在马背上,纤细的身姿,依旧是弱不禁风的模样,脸颊红扑扑的,双眼格外明亮。 十七公主僵在脸上的笑意隐去,阴郁的目光居高临下打量着,视线中不无审视,充满不屑、鄙视与敌意,荣娇不躲不闪,眸光明亮而平静,认真而专注,直视十七公主的目光。 那双眼睛,清亮如水洗过的黑曜石,温和淡定,十七公主在这双眼睛里没有看到任何沮丧与挫败,她想象中会有的仓皇或绝望,更是不见分毫。 十七公主注视了好一会儿,心头忽然浮现某种不详的预感,她的目光从荣娇的身上移开,扫过观众席,仿佛想要否定什么…… 然后她失望了,观众席上陌生的情绪令十七公主心底的寒意愈发升腾,她的视线急切地找到了十二皇子身上,抓住他的眼眸。 在那双熟悉的眼眸里,她看到了失败。 输了? 她?! 输的是她?!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交易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输了? 输的是她?! 十七公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摇头,这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 现在成绩未出,何以见得是她输了? 早到晚到与输赢无关,她并没有迟到,在第三次锣响之前她已经回来了!所以说,只要她没弃权,赢的那个,就一定是她! 一定是错了! 十七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急促跳动的心,试图令自己平静些,再次将目光投向十二皇子,在他以及他身后的其它自己人脸上扫过,那份佯装的平静,强加掩饰的颓然与沮丧,还有故作的欢颜,历历在目,不容错失。 大辽人从不吝于对胜利者的赞美,若是她赢了,纵然是在西柔的地盘上,碍于身份,不好过份张扬,但笑容与掌声,还是一定会有的。 若她输了,赢的就是池小贱人,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她多心了! 一定是十二皇兄碍于西柔的情面,不好在他人的地盘上高调张扬,西柔人又素来与大夏交好,池小贱人明面上是大夏英王妃,输都输了,不好当众过于奚落…… 那些掌声,一定是出于西柔太后的授意,是给大夏英王的面子情,是给失败者的安慰性的,不管怎样,在西柔人眼中,大夏的女人能骑马在这个骑射场上跑一圈,也是极为难得的,不是吗?! 十七公主心神不宁,心里一阵阵发冷,又空荡荡的,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她的目光无焦距地一遍一遍在观众席上掠过,恍然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投向她所在的方向,可偏偏那些目光好象并没有在注视着她。 太后身边的位置空了一个,十七公主忽然意识到那是英王的位子,他不在? 他不在! 原先低落而忐忑的心,突然就落定了——英王不在。英王离席而去! 原因还用猜吗?一定是池小贱人输了,英王殿下不想与她到此丢脸,先行避开了! 十七公主的心重新欢快地雀跃起来,原先有些僵冷的血液瞬间沸腾着。从心脏一路滚烫着流奔四肢百骸,那种****的感觉随之流淌在全身。 她赢了! 从明天起,英王就属于她了! 想到英王的俊雅清逸,如月华似美玉般的风姿雅态,十七公主唇角高扬……那样的男人。她还从来没有尝过,不知道是何滋味…… 目光渐迷离,夹着马身的两腿情不自禁地用力,小腹向内紧抽,底下一阵阵空虚难耐。 只要从明天起…… 十七公主舔了舔丰润的红唇,连连干咽了几口,幻想着明天与英王的相处情景,纡解突如其来的欲望。 荣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觉得只隔了几个马身的十七公主,当下的表情与神态有些古怪。脸红目光迷蒙,笑得好奇怪——荣娇做梦也想不到,十七公主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意淫玄朗! 所以荣娇虽觉得她的模样古怪,隐约透着丝似曾相识,却没深处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古怪的模样有一个专门的形容词汇,叫做****,更没想到,她这番****的模样是冲玄朗而起的。她脑中意淫那个丰神俊朗的男人的正是玄朗。 荣娇不知道,所以也没多做在意,静静立在那里等统计结果。 十七公主心绪不宁忽喜忽悲,愈发觉得时间难捱。暗自咒骂西柔人手脚太慢,统计个成绩也要费半天功夫,这是什么难事吗? 先前的静靶子射过半天了,结果早就应该出来了,而后面的活靶子,不都有人跟着吗。射中的可以随时记录,加一块就是总数,这点小事,不是分分钟就能做好的? 西柔人做事居然是这般慢腾腾磨磨蹭蹭的?不会是想弄虚作假吧? 十七公主顿时怀疑,她原先笃定自己赢,脑子里根本容不下其它的,现在忽然发现观众的反应皆有些不正常,尤其是西柔人,那种喝醉了酒般的神情实属反常! 为了大夏的面子,为卖命到连真情流露? 北辽人瞧不起大夏人的武力值,却从不会轻觑西柔人,在他们眼里,西柔是与他们一类的,同属狼种族,而大夏,则是绵羊类的。 尚武的民族,奉行强者为尊,若是屈从上意假意奉承输家落败者,不应该是这样的……出身王族,十七公主并不象她表现得那般有胸无脑,如此大的异常,足以引起她的警惕。 她不信自己会输,但她现在忽然开始信不过西柔人了。 若大夏暗中与西柔达成了某种协议,在这次比试中做足手脚,弄出个平局呢? 而十二皇兄或许因为要向西柔讨要更大的利益,对此事保持缄默,默许了他们的行为呢?十七公主不认为在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十二皇子不会这样做。 只要能为大辽谋足利益,十二皇兄完全会这样做的,即便是受宠如她,也无法在父王面前讨还公道—— 她是大辽的公主,一切尊荣皆出自父王所予,能为大辽换取利益,是她的义务与荣幸! 牺牲她的些许名声,能换来大辽与西柔合作的某些益处,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 十七公主陡然想起比试前她逼着荣娇答应的彩头来,当时十二皇兄说什么来着?他说这是她以私人身份做的约定,与大辽无关!愿赌服输,绝不会事后纠缠! 会是这样吗? 所以他才一早就做出这种死气沉沉的表情? 为的就是提前铺垫? 十七公主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她与十二皇子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十七公主的生母并不十分得宠,其外祖家亦非显赫之门,她之所以受辽王宠爱,是因为她长得最象辽王的生母,除爱屋及乌外,她的弓马骑射在辽王的一众女儿中,亦是最出色的。 但无论怎么受宠,她终究是女儿身,她的母妃亦不曾育有男丁,对十七公主母女来说,这是莫大的遗憾,但对其他出色的有可能承继王位的皇子而言,却因此而更愿意交好与她——无胞兄胞弟又受父王宠爱的十七,虽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平时能在父王面前说些好话,也是会加分的。 …… 十七公主开始怀疑比试的公平,神情恍惚,忽听得耳边欢呼如雷,“英王妃!”、“英王妃!”、“神射手!”、“神射手!”…… 节奏出其的整齐划一,那是属于胜利者的荣耀…… 十七公主面色巨变,目露狰狞——笑话!池小贱人会是神射手? 耶律古竟真拿她做了交易!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风度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本宫不……” 十七公主血撞顶梁,三尸神爆跳,姣好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在观众的欢呼声,只觉得自己赤身裸体般站在人前,当然,她向来对自己的身体甚是自傲,也不介意在某些时候真的一丝不挂,裸露于人前,但绝对不是眼下的这种情形! 双目冒火,几凝为实质,恨不能将荣娇灼烧成焦炭。 她哆嗦着嘴唇,持马鞭指向荣娇的微微颤抖着,面部扭曲,嘴角抽搐牙关紧咬,却还是在最后的一刻,将已经到了嘴边的“本宫不服”的这个服字咽了下去。 她不能。 如果真是十二皇兄与西柔人达成了交易,她这时候喊出来,表示对结果的异议,非但没有任何意义,还会得罪所有人。 得罪大夏无所谓,本就是宿敌。 西柔太后在场,她公开质疑,同时得罪了西柔,得罪了耶律古,回去后,他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十七公主有自知之明,父王对她的宠爱,远不及耶律古重,在父王面前,她与耶律古的份量,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耶律古心机深沉,他既敢与西柔联手做局,必是经过衡量,已有万全之策,不怕她的事后告状,没有提前知会,亦表明这件事她没有反对的权利,必须接受。 她服不服,输赢的结果不会必变,但她的知趣与否,听不听话,得到的待遇却会是不一样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十七公主并不傻,能从辽王众多女儿中脱颖而出,固然有她独具的先天条件,也与她自身的识时务知分寸有关,什么事能闹什么事不能闹,她自有算计。 她现在********地认定,耶律古背着自己与西柔达成了某项交易,至于具体是什么。她现在还不得而知,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可能输给池小贱人。 笃定的结果出了大逆转,一定是人为的。 十七公主发指眦裂。怫然作色,却还要强行压制着,不让自己不管不顾的闹将开来,耳边只听得一道清浅低柔如山泉似微风的声音:“……王妃英武……” 那声音透着笑,好听得令人心头发颤。其中的绵绵情意让人不禁面红耳赤,十七公主被燃烧着的心神似乎被清凉纡解了一下。 她移动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过去,只见英王不知何时出现在池小贱人的身边,俩人挨得极近,他低头温柔而专注地笑着,正将手中象征冠军的花环戴在她的脖项上。 荣娇听他低低的透着笑意的打趣,不禁又得意又羞涩,水光潋滟的大眼轻抬,嗔瞪了他一眼。又乖巧地垂首,任他将花环小心翼翼地戴到自己的脖子上,又细心仔细地整理着:“怎么被你拿来了?” 她说的是花环,之前不是说会由西柔太后亲授的? 他这是,主动请缨替太后代劳? “……我想亲自来,这等机会,不想给任何人。” 玄朗轻笑,目光沉浸着温柔与骄傲,手指借着整理花环之际,来回轻抚着她细嫩白皙的脖项 “别闹。痒……” 荣娇幅度轻微地躲避着他的手指,红透了的小脸上明晃晃挂着求表扬求夸奖求赞美的神情:“怎样,我的表现还不错吧?” “非常出色,以你为傲……” 玄朗借着替她整理额前的乱发。身子更贴近了些,趁人不注意,低头迅速在她眉心处印了一吻,轻而快,如微风带着羽毛拂过,蜻蜓点水般稍纵即逝。只余下点点涟漪,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从眉心处蔓延传导至全身,余韵绵绵。 “走吧,太后娘娘还等着给你奖品呢。” 玄朗亲完立马接着开口,不给荣娇嗔怪的机会。 他动作虽隐蔽迅速,又有身体遮掩,可此时荣娇正是场中的焦点,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呢,他这番小举动还是落到了观众的火眼金晴下,西柔人本就开放,并不忌讳人前亲近,尤其是做这个动作是大夏的英王,俊男美女,又是素来内敛的大夏人,比之他人更有冲击力,于是现场响起一阵阵善意的忽哨与哄笑声,甚至有声音在起哄,喊着“再来一个”! 荣娇白了他一眼,脸上却佯装镇定,傲娇的口气:“哼!回去再算!” 玄朗笑而不语,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荣娇运动了这一场,也消耗了不少的体力,不过这一番酣畅淋漓的尽情发挥之后,通身的舒坦,人也十分的精神,脸红扑扑的,眼睛灿若明星,额头有着微微的汗意。 对于玄朗偷袭般的轻吻,她内心里更多的是欢喜,只是有丝不惯于人前亲近的羞赧而已,被人一起哄,反倒将心底的不自在冲散了不少。 一时间竟觉得这个环境人太多,实在是不方便,还是早早见了太后,拿了自己赢来的东西打道回府。 玄朗与荣娇眼里只有彼此,真没心思去注意隔得不远的十七公主,但在十七公主眼里,他俩这般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实在是孰可忍,孰不能忍! 她本就为自己莫名被输了比试而愤怒,又见了这二人的相处,一想到若是没有这番交易,眼下被英王拥着戴花环的那个人,就应该是自己时,愈发被刺激地无法自抑,“本宫以为英王风光霁月,如今看来,不过是卑鄙猥琐的小人。” “我夫妻的事,与你何干?” 荣娇以为她所谓的卑鄙猥琐是指玄朗刚才亲自己的行为,以为十七公主是见不得他们夫妻亲近,出乎扭曲的嫉恨心理才口不择言的。 与女人言语争辩这种事,当然不能让玄朗一个大男人冲上去应对,所以荣娇听十七公主满满的恶意,立马反唇回击。 这人,也太讨厌了吧?! “十七公主还是先找人把自己的马牵好了,别忘了一会儿你要给我做马夫的。” 本来也没打算放过她,偏她还上赶子地冲上前来提醒。 “你!” 十七公主听她提马夫的事,这才意识到自己输了,不是最丢脸面的,更丢脸的是她输了要给池小贱人当马夫,从骑射场到大夏驿馆,说远不十分远,说近,却也不近,这一路要穿城而入,要经过王城的主街…… 虽然只一次,十七公主的脸也白了,她忘了这一碴儿了! “难道你还真敢使唤本宫不成?” 不行,她不能真给她牵马,真那样,她就彻底没脸,沦为笑柄了。 “有何不敢?” 荣娇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愿赌服输,你自己主动提的,当着众人的面,莫非还想抵赖不成?再说了,你家皇兄都说了,这是以私人身份约定的,与身体的国朝无关。我赢了,你输了,输了的人就要服输,就这么简单。” 想让她高抬贵手,还这个态度? 想都别想!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小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七公主缰着脸,目不斜视,手握缰绳,大踏步牵马而行。 她牵着的那匹马,毛色洁白,矫健俊美,正是荣娇之前骑的那匹。 十七公主正在履行做为输家的赌约。 给英王妃牵一回马,做一次马夫。 不过,此时荣娇并没有骑在马上,她倒不是为了给十七公主留脸面,这个女人当初是不怀好意主动提的,意在玄朗。 荣娇完全相信,若是她输了,对方绝对不会当做玩笑,调侃之后一笑而过,一定是要玄朗陪她游王城的,也一定会设计各种动作,最终目的要把玄朗设计到她的床上去。 对于这般不要脸的觊觎玄朗的十七公主,有必要给她留一线余地吗? 她不骑在马上,只是因为她想与玄朗在马车里,在外人看不到的空间里,不被人打扰地相处——因为七星塔之故,现在每一分钟的温存都是抢来的,来之不易,更要加倍珍惜。 “神射手,你真棒……” 马车刚一起动,玄朗长臂一伸,将荣娇捞到怀里,温软的唇就细细密密地印了下来,额头脸颊鼻尖,一路流连着,最后落到了唇上。 辗转厮磨,温滑的舌探进去,扫过口腔的每一处,绞缠着她的小舌,用力吮吸着,温柔中带着狂野,整个人也莫名激动了许多,力度比之平时,要重了几分。 荣娇软软地挂在他身上,脑袋缺氧,人也迷糊糊的,近于本能的回应着他,好半天玄朗才松开,荣娇全身发烫,大口大口喘息着,玄朗的呼吸也粗重异常,马车里的温度瞬间暧昧而令人窒息。 玄朗紧搂着荣娇的腰,唇还贴在她的唇上。一下一下或轻或重的啄着,盯着她遍布红晕的小脸,红润而微肿的樱唇,又埋下头深深的****。 大手从腰部向上游移。悄然解开了她的腰带,手从衣襟的下摆探了进去,握住了她不算丰盈的柔软,轻轻揉捏着。 “嗯……” 荣娇本就被他突然就来的亲吻迷得找不到北,这样一揉。少女的身子青涩而敏感,顿时全身发软,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汪水儿。 “又长大了……” 玄朗的唇似贴非贴地压在荣娇的唇上,一贯清浅的嗓音被****染上了嘶哑:“只喜欢你的,大小都喜欢。【ㄨ】” “什么?” 荣娇被亲得神魂颠倒的,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半拍,水雾蒙蒙的大眼睛满是茫然与懵懂,没明白好好的,玄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里……” 玄朗温热的手掌托捏了两下,食指与拇指在顶端小小的凸点处来回撮捏着。感觉到那小小的凸点在自己的手指间俏生生的挺起变硬,不由地愈发心旌荡漾,精致的喉结急促地滑动了几下,全身的热血都齐齐往两股间涌去。 搂着她的腰的手用力将怀里软软的身子往里带,似乎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另一手在胸前的柔软处游移,肆意撮捏揉捻着。 荣娇忽然意识到他刚才说的大小是指的什么,顿时四肢僵硬,脑袋陡然一片空白,象煮熟的虾。全身都红了,简直不敢相信那些话是出自玄朗之口。 “你,你……” 下流!色胚! 荣娇羞得去推他。她坐在玄朗的腿上,来回推搡了几下。明显感觉到他下身的某处硬硬地抵着自己。 “别动!” 玄朗哑着嗓子将她抱得更紧,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抵紧了她。 “快起来……” 荣娇不敢再动,他们成亲有日子了,虽然一直没圆房,但晚上睡在一起。少不得肌肤相亲搂搂抱抱,亲摸磨蹭,除了最后一步没做外,其它的能做的都做了。 不过,距上次这样的亲热,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了,在没察觉七星塔之前,荣娇一直嗜睡,玄朗心疼她,自不会不顾她的身体,只管自己放纵,而再之前,他又怜惜着她刚出远门,还不适应旅途的辛苦,怕休息不好,晚上也不敢闹她。 玄朗悲催的发现,自己原先还打算这趟出来把肉吃了呢,谁知连原先能喝上的肉汤都数月不见!这阵子最惨,连点荤味都够不着! 刚才她一换骑装,他就想将人搂在怀里好好亲个够,等她入场,挽弓搭箭的英姿烫得他心都醉了,除了浓浓的骄傲,还有深深的想要…… 想要昭告天下所有人,这个独一无二绝代娇女子,是属于他的,是他一个人的娇娇! 当荣娇在众人欢呼着“英王妃神射手”绕场一周时,他激动得不能自已,向来不形与色的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量克制自己,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那种心潮澎湃,欣喜若狂,直逼得他眼底发酸,充盈在全身每一处的兴奋与喜悦,其浓厚与激烈,排江倒海般,浩浩荡荡,一波猛似一波—— 当年他第一次打胜战,第一次被称之为战神,情绪上也不过稍微有点高兴,甚至不能称之为兴奋。 更遑论热血压沸腾,激动得几欲落泪? 他既想骄傲地让所有人都知道荣娇的好,又想小气地将她藏起来,只自己一个人能看到她的美好…… 玄朗不想承认,有那么一会儿,他的心情异常复杂,百感交集,纠结着矛盾着…… 最终还是决定,随她喜欢。 想飞,就给她足够高阔辽远的天空,想宅着,就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风雨吹淋不到。 眼下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他岂有不抓紧时机之理? “别说这个……” 玄朗不想从那张迷人的小嘴巴里听到类似拒绝的话,半推半就的也不想听。 直接用唇堵上,身子后仰,揽着荣娇倒下,一个轻巧的翻身,将她放倒在车厢的厚毛毯上,欺身而上,将她压在了身下。 “……这里,要多揉揉,才长得快,长得大……” 玄朗边亲边断断续续贴在她耳边低语着,腰腹紧贴着她,一下一下磨蹭着。 荣娇这才知道,先前自己对十七公主的波涛汹涌露出的复杂神色,一定是被他全部看透了,知晓她多少还是有点羡慕人家的大,对自己的小馒头不甚满意。 隐秘的心思被洞察看穿,荣娇很是羞窘,鬼使神差就问了句:“你喜欢大的?” 问完了就羞得脚趾头都不好意思地蜷缩起来,她真是疯了,居然问他这个!还是在马车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厢体,外面全是人! “你的,大小都好,我都喜欢……只喜欢你的……” 玄朗上下其手,嘴巴也没闲着,边表着衷心,边忙着这里亲一口那里啄一下,恨不得将她揉到自己骨血里。 突然翻了个身,改成男下女上,将荣娇抱到自己的身上,双手紧攥着她的腰,一下一下耸动着。 “别,别,等,等晚上……” 荣娇慌得不行,手忙脚乱的挣扎着要推他,他这样动,在车子外面的人都能看到车厢的异样,一下子就能猜出他俩在里面做什么,还要不要见人了? “等不及了……” 玄朗说着,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不停地亲舔着,“放心,我不让车动,不会看出来,今天太高兴……乖……” 最后一个“乖”字说得百转千回,勾得荣娇心都酥软了,迷迷糊糊的就从了。 ++++++++(未完待续。) PS:  谢谢嗨*小猴子亲的票票,多谢支持…… 第三百六十三章 余波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从骑射场到大夏驿馆的路,因心情不同,长短不同。【ㄨ】 于十七公主而言,这是一条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路,她每迈出一步,都犹如踩在刀尖上,全身上下都痛,同行车队的人,路上的行人,每一道目光,都让十七公主感到满满的嘲讽与恶意,脸上如被鞭打。 她想要甩了马缰绳,拿刀冲上马车,直接将池小贱人剁成肉泥——心头狂涌着无数疯狂的念头,终究,她却什么也没做,牵着缰绳,面色平静,一步步走向驿馆。 她是大辽的公主,她不是一无所有,可以孤注一掷的乞丐,她不能不计后果的冲动,现在还没到末路穷途之时,她是大辽的天之娇女,愿赌服输,就是给人牵马又如何? 这般奇耻大辱,今日忍下,他日自当厚报! 十七公主不断地给自己洗着脑,要能屈能伸。挺直脊背,神色间尽可能坦然,虽做不到不卑不亢,至少看上去没有输不起。 只是,这条路好长好远,十七公主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会不会没到驿馆她先自崩溃了…… 这条路在玄朗与荣娇的感觉中,却短得连短暂的亲近一场都意犹未尽。 荣娇只觉得象做梦似的,被他摁在身上,搂在怀里,柔软的小手被他带着,被蛊惑了似的握着他的硬烫,做了羞人的事情…… 平素清风朗月般的男子,贴在她的耳边说着令人心头发颤的疯语,吓得荣娇总担心被外面的人听到,恨不得时刻捂上他的嘴,却又因为处于紧张兴奋中,身子格外敏感,被他弄得气喘息息,软做一团。 后来,他发着醉人的轻吟,释放在她的手里:“娇娇儿。宝贝,辛苦你了……” 小爽了一把的某人取了帕子将荣娇的手擦干净,尚未将两人身上衣物整理好,就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慢了。稍倾停下了,有人在外头禀报:“王爷,驿馆到了。” 荣娇慌张起身,急着推他,玄朗笑着亲亲她出力的小手。将两人的衣服整理好,知晓她脸皮薄,又将脏帕子收好,仔细检查了身下的毯子与靠垫等物品,确定马车里没有留下痕迹这才罢手。 至于车厢里暧昧的味道,荣娇闻不到…… 玄朗顿了下,还是从暗格中取出颗香丸,捏碎了弹开,一股浓郁的香味散开,将那股味道掩盖了下去。 这才给荣娇穿上大氅。她的发髻乱了,一时半会弄不好,玄朗干脆直接将风帽扣上,小心翼翼扶她下车。 …… 十七公主面无表情站在几步外,声音里有尽力隐藏却还是有所外泄的恨意:“英王妃,驿馆到了,本宫告辞。” “慢走不送。” 荣娇不咸不淡,漫不经心地却又礼数周全地送客。 不加刻意的轻描淡写,尤令十七公主羞恼,她深深地看了玄朗一眼。见英王连一个眼神都不吝于给她,十七公主心中气苦,羞忿难耐,一言未发。转身上马扬长而去。 进了驿馆,回到自己的院子,荣娇马上明白玄朗在车上所说的等不及到晚上是什么意思了,他居然即刻就将她被封印的感官解了封! “你,你好歹陪我吃顿庆功的饭吧?!” 荣娇气恼,怪不得他连晚上也等不及。急吼吼地在马车上就哄她,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竟是一刻也不耽误! “再忍忍,过几天就好了。我也想得很……乖,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过了这几天,你想我怎样就怎样,都听你的,好不好?” 玄朗低声下气地哄着,他也知道自己扫兴了,娇娇赢了十七公主不说,她的那手骑射之术震惊了西柔人,理当与她好好庆祝一番的。 “娇娇,今天的庆功宴我都安排好了,就我们俩,只是,坐得远了些,其它的,都一样的……” 清浅温柔的嗓音莫名就有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其实玄朗心底还有更多的自责,若不是他不察之故,也不会有后面的这种种波折。 “今天之后,给你下帖子的西柔贵族会更多,真心假意或试探或算计,各种心思的都有,我少不得要陪你一起的,封印之举,多为之,终是不能完全放心,除非是必需的不得已,时间上,也愈短愈好……”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会要多久,我保证……” 是他过于自信自负,没想到自己挑选的人,居然会对她动别的心思。 “诶,我不是啦,又不是你的错,你干嘛道歉……” 荣娇忽然觉得自己是挺不讲理的,依玄朗平时对她的粘乎劲,亲手结束与她亲近的可能,最不愿意做出这种决定应该是他,何况他不说,荣娇也知道,对于七星塔的事,他内心有多愧疚与自责。 “我没有生气,只是想多跟你在一起,让你多陪我一会儿,多抱抱我……” 内心的真实想法很自然的就脱口而出,软软糯糯的,象是在撒着娇,“我今天极高兴,在场上迎风驰骋,感觉特别舒畅,那个场地,还有射箭时的感觉,特别的好,有种久违的兴奋,好象这样的骑射经历曾经有过很多次……” 荣娇忽然停住了,不可置信地望向玄朗,她刚才说什么了? 她说这样的骑射经历有过很多次? 可她,明明是第一次来西柔,第一次到皇家骑射场,第一次与人比骑射术! 这,这是…… …… 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仅荣娇一人。 兰其嬷嬷是太后的第一心腹,从太后还是七岁幼女时就开始在她身边服侍,一路贴身陪伴了数十年,最受依赖与倚重。 太后心里的事情,可能会瞒着国君会瞒着其他所有人,却一定不会瞒着兰其嬷嬷。 “……娘娘,御膳房新做的点心,您尝尝看?闻着倒是怪香的……” 兰其嬷嬷从刚送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点心盘里取了一份出来,神情自然而温和,太后娘娘从骑射场回来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有什么人惹她心烦了? 兰其嬷嬷年近五十了,太后娘娘素来对她甚是体恤,凡是要出宫,有劳神劳力的事,太后一般都不舍得让她跟着,皇家骑射场在城外,天寒地冻的,太后没带她去。 所以兰其嬷嬷只知道今天的骑射比试,原以为稳赢的北辽十七公主输了,以为必输的大夏英王妃赢了,据说其骑射精妙,已达神乎其技,以至于场上人给出了“神射手”的尊荣。 难道太后娘娘是为此而感?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贵女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银盘里的方块小点,白色中掺着淡淡的粉色,颜色十分的清雅可人,散发着浓郁的奶香,看上去还不错。 太后半倚在暖榻上,神色怏怏,摆手道:“哀家吃不下……你也别忙活了,过来陪哀家说说话。你们都下去吧。” “是。” 殿内其他服侍的宫女们低头称是,施礼后,悄没声儿地鱼贯而出。 兰其嬷嬷放下手中的盘子,转身走到太后,半跪在暖榻前,拿起之前宫女放下的玉锤,轻轻捶打着太后的小腿,不轻不重力道正好。 “今天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太后起了头,果然是为了骑射比试之事么?此事难道还会有后续风波?明面上不都说了是两个女人以私人身份进行的切磋? “只听说是大夏的英王妃深藏不露,神乎其技,大胜了北辽十七公主,下头那些孩子只知道看热闹瞎起哄,其它的,倒都没说。” 兰其嬷嬷答得中正稳妥。 “深藏不露,神乎其技?” 太后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说得极对,英王妃可真是深藏不露,神乎其技……昨晚上北辽公主几次三番要与她切磋,她百般推诿,哀家也以为她是不会,不敢应约……就是今天到了场上,哀家也以为赢的会是北辽公主,说起来,那北辽公主也是有两下子,不是绣花枕头不中用……” 太后慢悠悠地说着,对自己的情绪并无掩饰,熟知她的兰其嬷嬷却感到了她心绪的不定,太后看似在平淡的讲述,实际上恰恰说明这件事令她有困惑之处,要借回顾再次整理思绪,平稳心态。 “……英王说他的王妃箭术不错,哀家只当是他自夸,现在看看,这不错两字还真是他自谦之词……” 岂止是不错而已? 想是之前英王夫妇对十七公主的切磋甚是不以为然。根本就没看上她的水平,懒得与之应付,并不是如十七公主以为的,是不敢。 绵羊将眯着的老虎当成了病猫。在她面前,挥着拳头要比武,老虎会理睬它?可绵羊纠缠的紧了,老虎也不是没脾气不会亮爪子的。 “英王妃居然这般厉害?” 兰其嬷嬷不是怀疑,只是单纯的感叹。“神射手啊,大夏的女人会骑马能拉弓,真是令人意外,这样的,大夏举国上下也没几个吧?” 突然就蹿出一个神射手来?正巧又与北辽十七公主撞到一处了?是故意为之,还是碰巧而为? “是呀,莫说是大夏,就是西柔北辽加起来,也没一个能比得上……” 太后语气幽幽而复杂,饶是兰其嬷嬷。竟也听不出她这番复杂是带了何种情绪。 “有这样强?” 兰其嬷嬷顺着话意重复了一遍,还是不明白自家主子的重点在哪里,就算英王妃如此厉害—— 好铁能打几根钉?她一个人,又抵什么用?况且,以大夏的国情,英王妃一介女流,终其一生也几乎没有上战场的可能,她就是强到天,似乎也没什么干系,对西柔更不会有多少影响。 太后这般似有不安。所谓何来呀? 要说真有什么,那也应该是北辽人更担心吧? 今天被羞辱打脸的也是北辽人,堂堂公主,不顾颜面盯上英王。没那个本事还想抢男人,结果给英王妃牵了一路马,北辽公主给大夏王妃当马夫,十七公主这回不仅仅是丢脸,可谓是奇耻大辱,说什么私人身份。不涉及国体,她就是北辽的公主,私人身份也是北辽的公主,不会变成别个! “是,很强,非常强……” 太后顿了顿,神色间似有恍惚,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过去,雍容绝艳的面庞容如褪色的画片,莫名呈现出诡异的颓色。 “娘娘您……” 兰其嬷嬷见状不免有些惊慌,太后娘娘从不是伤春悲秋之人,最不屑多愁善感之辈,眼下这种嘘唏感慨的画风着实与娘娘不搭! 反常的总不免令人忐忑,何况眼下反常的还是娘娘? “你没跟着去……今天,英王妃着火红衫,骑白马,三珠连发,箭箭正中红心,” 太后的脸上露着罕见的恍惚与茫然,声音平板,不见一丝起伏:“活靶子用的是木兔子,每只被射中的兔子,箭矢都没入深处,拨都不好拨……准头高,力道足,要是射活的,箭箭非死即伤……” “英王妃是大夏人,父祖虽为军门,却从未到过西柔边境……她年纪尚小,岁数上更对不上,身形娇小可人,体型也纤细,明明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有那么一瞬,哀家怎么觉得就是她呢?” 她谁呀? 兰其屏住呼吸没敢问,娘娘是睹人思人,将英王妃与谁联系到一起了? 着红衫骑白马骑射精湛…… 会是谁呢? 兰其嬷嬷在记忆的河里努力地挖掘的,似乎有那么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待要仔细去想,却又如气泡似的,瞬间消逝。 “听说十七公主是北辽第一贵女,哼!” 太后轻蔑地冷哼了声,却忽然顿住了,停了好一会儿,象是潜在水底直到窒息的关头才重新浮出水面,声音里透着湿漉漉的闷意:“第一贵女呵……你可还记得,西柔第一贵女?” 西柔第一贵女?! 佳丽代代有天骄,各领风骚几花朝! 这前前后后,王城里得到过第一贵女称呼的可不少,兰其嬷嬷却在瞬间就意识到太后所说的第一贵女是谁了! 怎么,想到她了?! 兰其的脸色僵了僵,手上一直不疾不徐轻重得当的力度,突然就失了分寸。 太后“嘶”的一声,兰其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心神震荡,以至于手上的玉锤用力过大,急忙放下玉锤诚惶诚恐道:“娘娘,有没有伤了您?” “罢了,你也不是有心的,放那儿吧……” 太后知道是自己提起西柔第一贵女的话题,才让兰其乱了心,玉锤不算沉,那一下也没多重,也没心情计较这个。 “哀家也知道这两个八杆子都扯不上关系的,可这心里就是挺乱的……总觉得今天看英王妃就象看到了她似的……” 理智上太后明白这两人实打实不会有关联,可心里就是发毛,她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今天在场上,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真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她! 人,长相的确是没有一丝相像之处,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丰华也截然不同,但当她纵马挽弓时,周身的气场竟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是如此的相似!一样的气势如虹,一样的气定神闲,从容自若如闲庭信步,无形中就有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淡然,让人不觉间心生膜拜。 “或许,都是箭术高明之故?” 兰其嬷嬷找着可以安慰的理由,那位之所以被称为西柔第一贵女,不是因其尊贵的公主身份,而是因为,其骑射之术,不但是在所有西柔贵女中,无人能及,即便是算上男子,能与她相拼并论的,也不过寥寥。 会吗? 太后沉思着,仅仅是骑射精湛之故吗? +++++++++(未完待续。) PS:  谢谢书友annefan亲的票票,月底了,有票票的亲们,请多支持,谢谢!另外,十则在前几章里把英王的宋姓误写为李了,多谢书友140620205445140亲的提醒,一定尽快修改,因作者的疏忽给大家的阅读带来困惑,很是抱歉。 第三百六十五章 问责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七公主打马急行,埋头直奔北辽驿馆而去。 眼角余光看到所过之处,路上行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不觉更是羞恼万分,殊不知众人指点的原因,不是她输给大夏英王妃,给人牵马做了马夫,而是因她当街纵马,罔顾他人安危。 回到驿馆,十七公主怒气冲冲如风似的直奔自己的院子,走到半路被人叫住了:“小十七!” 转身回头,花墙后耶律古走了出来。 十七公主见是他,心头本就燃烧的怒火宛如火上浇油,愈烈了几分,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停住脚步,面露不耐,冷冷道:“十二皇兄有事?” 见她爱搭不理的,耶律古没多想,只当是她输了稳赢的比试,又给人牵了一回马,失尽了脸面,心情不好。 十七公主与他没有利益冲突,又同出使异国他乡,他算不上是多么尽职的哥哥,但也不会弃她不顾,毕竟在外人眼中,他们同时代表大辽,代表大辽王族。 “胜败乃常事,这次是我们大意了。” 耶律古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也没安慰过谁,不过是觉得十七今天确实太倒霉了,而比试这件事虽然是十七自己的主张,他在其中也没少推波助澜。 若没有他的默许与暗中出力,或许这事还不会闹这么大,他也是太想下下大夏人尤其是英王的脸面了,心急失察,不曾打探清楚英王妃的情况,就贸然试探,结果却让十七栽了。 耶律古是个有担当的,觉得自己是要负些责任的。 愿赌服输,他虽然没打算替十七公主去牵马,却也没放任她一人独自面对,从骑射场出来后,耶律古与他所率的众人,并没有立刻改行他路。而是跟在英王的车队后,一路进城,以哥哥的私人身份给十七公主做后援。 进了城后,因北辽的驿馆与大夏驿馆不在一个方向。耶律古命其他人先行回去,自己带随从依旧跟随到大夏驿馆,实则是为了护看十七公主。 结果十七象是没看到他似的,到了大夏驿馆后,上马就走。连招呼也没打。 耶律古虽体谅她的心情,心里却有点不舒服,这个小十七,也太不懂事了些,她心情再不好,也不能视他如空气吧? 要说丢脸,虽然输了牵马是丢脸,难道他脸上就有光彩了? 堂堂公主牵马是羞辱,他堂堂皇子跟在后头,如同英王的护卫一般。就不是丢脸了? 她愤怒,他就高兴了? 大家都没脸! 大辽的脸面被丢了个彻底,简直是让大夏人踩到了脚底下,他身为大辽使团正使,在西柔的地盘上,出了这样的事,又何尝不是耻辱? 若不能从别的地方扳回一局来,回去后少不得要被父王训斥,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们,少不得的嘲笑奚落。【ㄨ】甚至会借此生事,在父王面前上眼药。 本来他这次代父王来西柔观礼,机会来之不易,是他自己过五关斩六将得来的。这不仅是一次普通的国事代表,而是下一代王位归属的讯号之一,朝野上下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就等着揪他小辫子呢! 真论起来,他的损失要比小十七大多了。 他还没怎么着呢,她倒先甩上脸了? 耶律古不悦。见十七公主红着眼眶,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还是压住了自己的火气,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又素来受父王宠爱,输了给人当马夫,受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小十七,你今天做得不错,是英王妃太强,又事前有意示弱,所以才……回去好好休息,别多想。” “做得不错?多谢十二皇兄称赞,这不正是十二皇兄期望的?” 十七公主恨不得撕烂他虚伪的面容,真好意思说啊?是英王太强,还是你让她太强的?!真当她是傻子啊! “小十七,你这话什么意思?” 耶律古也动气了,这还没完了不是?! 英王妃是太强,大家都低估了她,可说到底也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没有她强! 其它的都是借口,只有这个才是真正的理由。【ㄨ】 若是十七的实力能够辗压她,任她是有意藏拙还是故意示弱,都只有认输的份! “十二皇兄不懂吗?” 十七公主见他还装糊涂,愈发愤怒,语气也愈加狠凉:“英王妃是真的太强,还是有人想要她强过我?甚至不顾大辽公主的颜面?” “把话说清楚!” 耶律古听她愈说愈不对,这根本就不是因为输了比试闹情绪,这是在指责他吗?语气也强硬起来。 “说清楚?哈!” 十七公主嗤笑一声,说清楚?有什么好说的? “十二皇兄这就演过了,有些事能做不能说,你让我怎么说清楚?你知我知就够了,揭了那层遮羞布,大家都难堪,何必呢?” 这笔帐她记下了,来日有机会一笔一笔细算。 “什么你知我知?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明说就是!” 她那副嘲讽十足又自甘被辱,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表情分外刺眼,耶律古面沉似水,不容置疑。 技不如人,认了就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再不愿承认,事实摆在面前无法否认,阴阳怪气含沙射影,是想做甚? “明说?!” 十七公主冷笑:“我三岁拿弓,七岁箭术承蒙父王夸赞,十岁起年年骑射不曾落于人后,父王曾夸我为大辽贵女第一人,这些,十二皇兄不否认吧?” “然后呢?” 耶律古点头,是这样又如何?你是不弱,只不过对手却更强,这很难理解吗? “然后呢?” 他还真敢问!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能厚着脸皮装无知与无辜?! “大辽与大夏的武力差别,十二皇兄想是比我更清楚,那个姓池的小贱人,娇滴滴的,风大了能吹倒,七斗弓都拉不开,她能赢我?真当是坐着拈绣花呢!” 十七公主一脸你是聪明人也别把我当傻子的表情。 耶律古不为所动,“……所以呢?” 她到底想了些什么?! “是西柔人找你的吧?宋济深不会直接找你,定是间接操纵,他许了西柔好处,西柔人又许了什么好处给我亲爱的十二皇兄?本宫好歹贵为大辽公主,颜面多少还是有些份量的。” 这种肆无忌惮地当面击碎对方假面具的感觉太好,当真令人畅快淋漓,将十七公主原先郁结在心的恶气渲泄了不少,当真是畅快又肆意。 “你以为,你输了,是我,联合,西柔人做的手脚?” 耶律古一字一顿,说出的话冷冰冰地象是裹了一层冰碴子。 “不然呢?总不会是那姓池的小贱人真比我还强吧?” 十七公主笑得比他还冷:“还是,父王亲口夸赞的大辽第一贵女,竟然连大夏的女人都比不上?十二皇兄是要说父王眼光不好吗?”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有病 父王的眼光…… 耶律古重重吐了口郁气,看着眼前怒气冲冲又自以为是的十七公主,父王的眼光,的确是不怎么好! 那么多公主,居然会宠这么个不长脑子的! 没脑子就罢了,没脑子是你母妃没把你生好,先天的没办法,那就别自以为聪明学什么善虑多谋,以为自己聪明绝顶,简直可笑至极! “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难道这又是大夏人的后招? 英王妃故意示弱挖坑不算,宋济深还用了反间计,挑拨离间他与十七的关系?想要他俩起内哄? 就说大夏人阴险,宋济深看着风光霁月,这等手段都使得出! “这还需要用别人说?我自己看不出来?” 十七公主嗤之以鼻,真当她是蠢的? “……” 耶律古放心了,不是大夏人的阴谋诡计就好,单一个蠢笨的小十七他还能应付。 “你看出什么了?我以为你没长脑子加有眼无珠呢!” 十二皇子见她自以为是的蠢笨样就来气,以往怎么不知道她蠢成这样? “英王妃十支静靶,箭箭直中红心,你不会以为那些箭是她走近前,一支支比照着插上的吧?你以为在场的西柔人眼都是瞎的?还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集体当睁眼瞎?” 十七公主张张嘴,刚想说什么,耶律古率先开口,将她没说出口的意思先说了出来:“你想说静靶是真的,但活靶有可能做了手脚吧?” 真是够蠢的! “活靶你射了十二只木兔子。英王妃射了二十只,” 耶律古毫不留情地指出事实:“比你多了八只,英王妃一共用了二十九支箭,射中了十只静靶红心,二十只活靶,有一箭射中了两只木兔,箭无虚发。你呢?箭壶中又剩了几支箭?射空了几箭?” 技不如人就罢了。居然还得了被害妄想症!不用人家挑拨离间,就自动疑神疑鬼的,自己蠢。看别人也都是蠢的? 他耶律古得多傻,会在西柔的地盘上,为了丁点好处,让大夏打脸? 要知道。三国之中,大辽向来在武力强悍方面居首。堂堂公主,号称大辽第一贵女,主动约战,却连娇滴滴的大夏女人都不如。人家不会说英王妃太强,只会说你十七公主更弱! “箭支是西柔人准备的,谁知道有没有动手脚?” 十七公主哪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动的。梗着脖子继续自己的认知:“不是你,就是大夏人。是宋济深!一定是池小贱人怕输给我丢脸,才缠着英王买通西柔人的……” 总之,说一千道一万,本宫是不会相信的! “你看她娇滴滴的模样,能拿起弓,还是能爬上马?十二皇兄,这一定是大夏与西柔联手捣的鬼,为了大辽的颜面,不能就这么善罢干休……” “你闭嘴!” 真是够了! 蠢成这样,还固执得象牛!事实都摆在眼前,到了黄河还不死心! 耶律古恨不能抽她两嘴巴,看着平时挺精明的一只,跟那些姐姐妹妹们在父王面前争宠耍小手段,有的是聪明劲儿,这会儿怎么就只剩下蠢了,还一直犯浑! “我们都在现场,这么多人,眼睛都没瞎,是真是假,看得清楚!” 耶律古喝责道:“技不如人,认栽就是,扯旁的做什么?我以为你愿赌服输,是顾全大局,大辽人,输也输得光明磊落有风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什么?要我就这样认了?” 十七公主气急败坏地尖叫,那怎么可能! “不然你待如何?” 耶律古讥笑,看着她状若疯魔:“再去比试一回么?!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的威风,你再去比上十回,也不是她的对手。” 英王妃的箭术,恐在他之上。 “我不信!她是大夏人,怎么可能……一石的弓她都拉不开……” 她能拉开两石的弓,她也能百发百中,她是父王亲口赞赏的大辽第一贵女,她哪里会不如大夏的小弱鸡? “你怎么知道她拉不开?拉不开又怎样?力大无穷跟箭术有关?大夏人本就讲究轻刀快马,软弓长箭,她就是真没你力量大又如何?你跟她切磋的不是臂力,你就是能拉开三石五石都没用!” 怎么就是搞不清楚状况呢?输已经输了,该给人家的彩头也给了,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从别的地方扳回面子来,纠结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休要再提,来人,扶公主回去休息!” 耶律古冷面一沉,不想再与十七多言,不顾她的反对,招呼人带她回房间休息:“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找我。还有,不要惦记宋济深,你与他不可能!” “十二皇兄!” “父王不会让你跟他联姻,他也不是你能肖想春风一度的!你以为他战神的名号是白得的?” 耶律古一点也不给十七公主留情面,大辽的女人抢男人不算什么,有能者居之,男人女人亦然,不过动手前得掂量好自己的能耐,别丢人现眼贻笑大方。 “当年关于他的事迹,你是没听过还是都忘了?宋济深,长戟指处,千里无人烟,我大辽多少好儿郎命丧他手?你以为他是你那些侍卫面首,愿不愿意的,你都能强上了?” 耶律古烦透她的拎不清,夹杂着怒意不客气地嘲讽道: “在他眼里,你什么都不是!把你的小心思收收,别给我惹事,给大辽丢脸!” …… “先去左相府……明天缓一天,后天再回帖子。” 玄朗从面前的几摞帖子里拿出一张,放在旁边:“明天或许宫里会有旨意来……” “你说太后娘娘?” 荣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又多疑,居然也不喜欢太后看玄朗的眼光,总觉得她的眸光中偶尔会流露出些面对猎物时的跃跃欲试。虽然稍纵即逝,她或许看错了也不一定,但总是感觉不好。 围簇在西柔太后石榴裙下的男子可不少,荣娇不确定她是不是真对玄朗有兴趣,下意识地却不想与她多打交道。 对这位看似亲切无害的太后,荣娇似乎有种本能的戒备与不喜,不单是因为她对玄朗那点若有若无的兴趣。 “对,她今天对你大加赞赏,而且,她看你的眼神,有些特别……我估计她会再找你……” 那种特别而专注的眼神,好象在透过荣娇看某人一样,玄朗觉得单凭这眼神,她也会再找荣娇的。 “她问你什么,能说的,直言无妨,那个女人,心机重城府深,不必与她打机锋多纠缠。” 不能说的,当然不能直言,荣娇懂玄朗的意思,这不是告诉她,不要与太后玩心眼,自己玩不过她吗? “你是说我没心眼,绕不过她?” 荣娇有些小不高兴,你到底是哪国的站哪一边?! ++++++++(未完待续。) ps:谢谢嗨*小猴子亲的打赏与票票,多谢亲的支持,握爪爪…… 第三百六十七章 无双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哪一国哪一边的? 玄朗笑了,小丫头这气生的,是还在怪他解了她的嗅觉封印,不能好好陪她庆宴,还是因为他说西柔太后心机深沉,错将此当为赞美呢…… 不管是哪一样,都是她在意他的表现,心情顿时愉悦的象羽毛轻轻荡漾。 他的笑,在荣娇看来,是矜持的,只是浅浅的勾了一下唇角,可此时他坐在灯下,柔和的灯光将他整个人都罩上一圈暖暖的光晕,配上他黑眸里如水的柔情,便如四月的和煦暖阳一般,蓦然暖出一室的春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句话突然蹦跳到荣娇心头,她微微歪着头,认真仔细地看了又看,他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呐? 这么好看的男人,是她的! 单是这么看着,这么想想,心头就满足得不得了,脸上的笑也满得溢了出来。 “说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却不好明说?” 心情很好的荣娇,看着看着,心情又不好了。 那么好看的人,属于她的人,却坐在屋子的那一端,同处一室,却相隔甚远,玄朗坐在厅堂靠角落的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几摞帖子,侧边搁着茶盏与果盘,两枝三象升平银烛台里红烛高燃,将那一方小天地照得温暖而明亮,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向往,想要靠近。 而她却坐在屋子这一端的暖榻上,说是同一空间,实际是里外两间不同的区域,暖榻的小几上卧狮镏金烛台上也插着红烛,烛火暖暖的,照得她的脸格外白晰如玉,仿佛上了一层瓷光。 就像分处在两个天地中…… 突然就幽幽叹了口气,莫名就觉得委屈,心底生出了几分怨怅,说不清是针对谁的。 “不会……” 玄朗心情极好地刚回答完她上一个问题。听到这一声幽怨的轻叹,心里咯噔就又提紧了,这是哪里又不对了? “没事,” 荣娇摇头。觉得自己今天情绪不对,忽喜忽悲,格外的多愁善感,莫名就触景伤怀:“只是忽然觉得,你看。” 她素白的小手在空中无意识地划拉了一下,点点自己又指指玄朗,语气轻快,不无调笑之意:“象不象是银河两岸?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娇娇……” 玄朗心头发酸,涌动着强烈复杂的情感,对她突如其来的感慨,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她不是在抱怨他。更不是在指责,只是此情此景下的自然联想,偏偏正因为如此,他就愈发地难受——她愈体贴善解人意,他愈觉自己做得不好。 “喂,你苦着脸干嘛,不喜欢牛郎织女啊?” 荣娇随手从摆在眼前的果盘里捡了颗栗子,丢过去砸他。 “不喜欢。” 玄朗抬手接住了那颗栗子,指尖轻搓,将棕褐色的外皮剥了去。露出里面金黄色完整的栗实来,“给你……” 手指轻动,那枚栗实就乖乖地出现在荣娇面前的果盘里:“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剥。” 说着。从自己这边的干果盘里又取了几颗栗子,剥皮后重复同样的动作:“呆会儿要睡了,栗子吃多了恐会积食……” 荣娇囧,她没想吃栗子,不是丢给他剥皮的…… 看了看玄朗认真等答案的表情,荣娇无奈。“松子吧,个小……” 吃了不占地方,不过,也挺油的…… “那我们要等太后?这些不回吗?” 荣娇将话题重归正途,说回到刚才的帖子上。 “照我们的时间安排正常回复,至于太后那里,赶上哪天是哪天,她最大,谅西柔贵族们也不敢挑她的不是。” 玄朗不甚在意,似乎正在说着的西柔太后与一干贵族们,还不如他眼前那盘松子重要。 “我想找机会再去今天的这个地方……或许能想起什么也不一定……” 今天在骑射场,那种状态想想就挺令荣娇激动的,对那个地方,有种特别的熟悉。 “我来安排……” 玄朗轻轻笑了笑:“可能不会我们自己提,会有人主动找你……你今天的表现可谓震撼,西柔的贵女们,定会主动邀你参与各项与此相关的聚会。” 骑射游玩是西柔贵女们最主要的交际内容,她们一般不会象大夏的女人们,弄什么赏花诗会品茗之类的,西柔贵女们多喜欢竞技类的,骑射投壶打猎才是她们惯来喜欢的。 荣娇经今天之后,不能说被上层贵女圈接受,至少是与之前单纯的大夏来的英王妃,所受的待遇会不同。 西柔与大夏不同,荣娇若是在大梁城的贵女圈如今日般露了一手骑射功夫,第二天保准被视为粗鄙之人,没人再理她,在西柔恰相反,贵女们会乐于交结这样的强者,尤其还是大夏来的,更是觉得新奇。 “不必刻意,顺其自然,感觉熟悉的地方,也不必过于用心纠结……” 玄朗担心荣娇急于求成,清浅的嗓音不疾不徐,有种难以抵挡的安心:“你是大夏英王妃,水到渠成,自是最好。” 不必紧张也不必强加掩饰,以她的身份,即使有些失常的举动,也不会引起注意,因为她本就是他国之人,没有人会知道她平常的言行举止如何,也就不存在正常与异常。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真有人在她身上感觉到似曾相识的熟悉,也永远不会将她与当年西柔公主楼满袖联系到一起,这俩人,毫无共同之处,能将此联想到一起的,也绝不会当真。 “嗯,我听你的。” 荣娇乖巧的点头,又想起一事来:“北辽那边,会不会有后续麻烦?” 怎么看,十七公主也不象是能就此善罢干休的模样。 “随他。耶律古不会纵容她乱使手段的。” 十二皇子是个聪明的,绝不会放任十七公主胡闹。 “就是说,耶律古会出手?” 荣娇听出了玄朗的另一层意思,不禁有点替他担心:“我看他比倒与他妹妹更难对付……我们要小心些……” “我会多防范的,不会给他可趁之机。放心,一切有我……” 玄朗原本听到她夸奖耶律古(在英王殿下看来,难对付的评语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夸奖),顿感不舒服,他的娇娇怎么会觉得另外一个男人难对付?这岂不是说她担心他不是耶律古的对手? 这个认知简直是剜心,好在她接下来说“我们要小心些”,这才令英王殿下心里好受了些,我们是一体的,至于耶律古,那个北辽小子,即便他不来惹他,他也预备着等国君楼立勋大婚盛典后,在他回北辽之前,给他找些麻烦的。 届时只看是谁先出招,谁后应手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确认 玄朗素无遗策,这次却没全猜对——第二日,太后果然派人来了,但不是下旨邀请荣娇进宫的,而是赏赐了些礼品,还有一份吃食。 “……这种杏仁奶油小方糕,是太后娘娘平素最爱的,娘娘言道西柔于吃食之上向来不如大夏精细,这道点心尚可入口,希望王妃能喜欢。” 宫里来的是兰其嬷嬷,荣娇知她在太后身边的地位,自是不会怠慢,笑得端庄得体:“多谢太后娘娘盛情厚爱,娘娘实在是太客气……还请嬷嬷代我转达谢意……辛苦嬷嬷了……” “王妃客气了……” 兰其嬷嬷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荣娇,这趟差事原本不需她跑一趟的,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基本上不会有需要她出宫跑腿的时候,这是她主动向太后讨要的。 目的有二,一是表达太后对大夏贵客的看重,二来自然是兰其嬷嬷想要见见荣娇。 这些年,能让太后动容的人可不多了,何况反常的原因,还是太后将她与那位想到了一处? 荣娇对她的打量,没有过多反应,兰其嬷嬷的目光分寸得当,不会令人觉得不自在,荣娇也任她去了。 她甚至都有种感觉,这位兰其嬷嬷是特意为她而来的,那种打量中隐含着一丝探究,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找出点什么似的…… 也不是好奇…… 虽然在她之前,从未有过大夏贵妇跟随出使到西柔,但以兰其嬷嬷的身份见识,还不至于单纯为她大夏英王妃的身份特意出宫,又不是十几岁没见过世面的小宫女。还要特意跑出来看看大夏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这道杏仁奶油小方糕,趁新鲜时味道最是绵软香甜,点心房刚做好,太后娘娘就打发我出宫了,英王妃您尝尝看……” 兰其嬷嬷的语气自然,显得她的行为并不很突兀,荣娇还是微顿了顿。笑了笑。依她的建议,用银勺子取了一小块,放到嘴里细细品尝。 “嗯。很不错,不愧是宫里的手艺,太后娘娘喜欢的……” 荣娇很给面子的赞叹着。味道确实不错,香浓绵密。奶甜中带着点杏仁的清苦,口感层次分明。滋味甚是特别。 “您喜欢就好,论起食不厌精,哪一国都比不得大夏……” 兰其嬷嬷笑得端方,举止神态皆自如。 荣娇却敏锐地察觉到。在自己品尝那块点心时,她似乎提了口气,目光中隐有紧张之色。仿佛是自己对这杏仁奶糕味道如何的评定很是重要…… 然后如愿地听到了想要的评价,才松了口气的? 她的评价。有那么重要么? 难道这点心是兰其嬷嬷亲手所做?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这般重视她的评价吧? 是太后最喜欢吃的,不是太后的评价才是至关且唯一重要的? …… “……或许,她在意的不是你的评价……” 因为太后的旨意点名是给荣娇的,玄朗只是象征性地露了面,并没有多做逗留,后面兰其嬷嬷与荣娇闲聊时,他已经离开了。 听荣娇详细描述了一遍后,玄朗的脑子也转开了,到了他们这等层面,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是意有所指,太后能把握西柔朝政多年,行事不可能简单,她派了最信任的女官来颁旨,还送来诸多赏赐,固然可以看做是对大夏亲王的看重,亦可是因荣娇自身的能力得到她的赞赏,可能是单纯示好,也可能另有深意。 “你是说,她单纯的想与我分享自己喜欢吃的点心?” 不会吧? 荣娇说完自己就先“扑哧”乐了,虽然再位高权重的人,也会有纯粹私人情感流露的时候,她不是说人家西柔太后就不是性情中人,不懂分享两字,而是,她知道自己不是太后想要分享的对象,何时她与太后娘娘成闺蜜了? 对那个手段高超雍容华贵的女英雄,荣娇有种下意识地排斥。 玄朗也微微翘了翘嘴角,这小丫头,真可爱! 西柔太后与她分享美食? 这个不太可能! 即便太后真是一时心血来潮,单凭她大夏英王妃的身份,也不会找她啊! 画面太过温情,实在与杀伐果断多谋善虑的太后不相搭,他无法想象。 “嗯,也许呢……她被你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玄朗的话带着笑,一听就是在调侃。 “也说不定呢,我这么优秀,大夏的战神英王能被折服,西柔的太后或许也能呢,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荣娇接着他的话意,笑眯眯地开着玄朗的玩笑。 “是,在我眼里,谁也不及你好……” 看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样,真令人心痒难耐,玄朗下意识地就想抬腿往她那边而去……迈了两步,意识回归,人才清醒过来。 远远地对上荣娇似笑非笑的目光,玄朗耳尖一红,面露赧色,虚握拳头放于嘴边轻咳了两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嗯,她送来的点心,若是合口味你就放心吃,想来她不会下不应该加的料,有什么不妥你也能骗不过你,若觉得不喜欢,赏给绣春她们几个就是,猜不透的事情,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玄朗确定太后此举一定有她的深意,而那个嬷嬷要荣娇当面品尝的建议,虽有些热情客气,却并不失礼。 结合太后昨天的神色,或许,这糕点有什么故事来历?她要借此来试探什么? “对了,能查出楼满袖以前与太后的关系如何吗?” 荣娇不知道自己对太后的那种戒备与忌惮,是因为身份立场不同导致的,还是受到某些原因的影响。 “泛泛而已,明面上交集不多,私下里到底如何,尚不得知……” 时间太久,又是多年前的宫中旧事,查起来颇有难度,可以确定的是,至少表面上,当年太后与楼满袖的交情是一般的。 “楼满袖的哥哥呢?” 这个话题令荣娇有些不自在,似乎勾起了脑海深处残存的记忆碎片,在梦里,楼满袖的死好象与她的哥哥有些牵连…… …… 王宫里,回宫复命的兰其嬷嬷正在向太后汇报自己大夏驿馆的所见所闻,“……看英王妃的神情,并无异样之处……见到杏仁奶糕也没别的反应,她尝了一块,只说味道不错,难怪是太后喜欢的一些客套话,旁的,并无异常……” 兰其嬷嬷很确定自己的观察,至少她是没看英王妃与那位有一丝一毫的相同之处,从头到脚,言行举止,身形容貌,没有一处相似。 “……哀家这些天太过忙累,眼花了……” 太后长舒了口气,想想也觉自己是魔障了,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将这二人想到一块了呢!错了错了! 错了好! 陈年旧事,就合该忘了不要再想…… +++++++++(未完待续。) ps:谢谢睡狗11亲、嗨*小猴子亲的票票,多谢亲们支持! 第三百六十九章 彩虹 彩虹是荣娇新结交的朋友,西柔左相白山之女。 白山位高权重,是西柔的肱骨之臣,除了宫里那娘俩儿外,接下来就应该数到白左相了。 白左相有三儿一女,女儿白彩虹年方十六,貌美如花,喜刀枪,善骑射,被誉为西柔第一贵女。 “……王妃姐姐,可是把你盼来了!我都催问了几回了!还以为你临时有事不能来了呢!” 白彩虹是个自来熟,自从荣娇第一次到府上做客,与她相识后,不知这姑娘怎么就看她顺眼了,一面之识后就将她视为朋友,三天两头地下帖子邀她玩耍。 荣娇着英王妃的身份,于公于私都不能只与左相一家来往,将其它重臣府第都撇开,她的帖子,十回里倒有七八回不能应邀而行的。 白彩虹也不知道,荣娇去哪家应酬,她就跟到哪家,反正以她左相之女的身份,到哪家都是受欢迎的,即便有那与左相面合心不合的,也不能明着将她拒之门外。 “哪能呢,都好了的……” 荣娇笑着任由她迎上来,亲热地挽着自己的胳膊:“我来晚了?” 不会吧?她明明出门时还看过时间的,这丫头为何这副翘首以盼,疑客姗姗来迟的感觉? “没有,是我太想你了嘛!” 白彩虹很是熟门熟路地撒着娇,那模样就象只摇头摆尾的狗,就差后面那条尾巴了。 “……不是昨天刚见过吗?” 虽已见识了她的热情。荣娇还是有招架不住。她自己也经常撒娇,但是分对象的,只有最亲近最信赖的人,比如玄朗,比如二哥三哥,比如栾嬷嬷,在他们的面前,自然而然地就会撒撒娇,腻歪腻歪,但在其他人面前。她是做不出来的。没办法娴熟自如。 对于白彩虹的这项技术,荣娇还是很佩服的。 这姑娘,自然不做作,至少目前为止荣娇不讨厌。要么是人家就是这样纯真纯粹。要么就是人家演技超高。道行深,反正她没看出来8∝8∝8∝8∝,。 “昨天是在丰标府上,人多。都没上几句话……” 撅了撅粉红的嘴巴,白彩虹半真半假的抱怨着。 “英王妃,她就是这孩子脾气,您别见怪……” 一旁同时迎客的白彩虹的大嫂,略带歉意地对荣娇解释着。嘴里着,手上还趁荣娇不备偷偷拽了拽姑子的衣袖。 荣娇刚想开口,就听白彩虹:“大嫂,你拉我干嘛?王妃姐姐才不会介意呢……” “……” 白大嫂脸上闪过窘意,这个丫头,也忒实诚了。 “是啊,彩虹这样挺好的,我很喜欢她的率真……” 荣娇这才有机会将被白彩虹抢了先的话讲出来,她真的很喜欢白彩虹的性格,一看就是在无忧无虑倍受宠爱的环境下长大的,而且,最关键的是没有长歪。 “看吧,我得对吧?” 白彩虹笑嘻嘻地摇了摇她大嫂的胳膊,讨好道:“不过,我知道大嫂最疼我啦……” “你呀……” 白大嫂哭笑不得,脸上却带着宠溺:“也不怕王妃笑话……” 姑子被家里人宠上了天,十六七的大姑娘了,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或事物,还象孩子似的,不过难得有她入眼的,不知怎么就对大夏来的英王妃上了心。 家里人开始以为她是对英王着了迷,她正当芳龄又尚未订亲,对清俊雅逸的英王心生爱慕实属人之常情,自从英王来到王城后,暗恋明恋他的贵女们,不知凡几。 或许彩虹是为了接近英王,才故意对英王妃示好的? 不然,家里人实在不能理解,她对英王妃的热情从何而来的! 白彩虹平素里并不是个对谁都亲近又热情好客的,她的身份,在王城,也没有几个身份高到她也需要去讨好的人。 大夏英王妃地位虽不低,但那是大夏的王妃,与西柔可没什么关系,左相府的大姐,自然也不需要对她格外礼遇,甚至低三下四。平常论交,不失礼即可。 “……你们乱什么呀,我喜欢王妃姐姐,关英王什么事呀!” 当家里人隐晦地提醒她英王有正妃了,且看情形,他对王妃还甚是宠东,并无另娶之意,即便有联姻的可能,也是做侧妃的,西柔左相府的大姐,怎么可能远去大夏联姻,给人做? 任英王再好,也是不成的! 白彩虹这才知道家里人是这样猜想的,急得脸红脖子粗,恨不能去找荣娇解释一通,她没有啊,她就是喜欢王妃本人,与英王无关。 “……王妃姐姐,我真没有觊觎英王的意思啊……” 趁着没人,白彩虹期期艾艾地跟荣娇解释,虽然母亲与嫂子们都叮嘱她这种事不需要多,更不用解释,容易越描越黑,她既无此意,时间一长,英王妃自然会明白。 “我就是喜欢你呀……那天你在骑射场与北辽十七公主比试,我就想与你结交了……与英王殿下可没任何关系……” 白彩虹一想到荣娇可能会怀疑自己是为了英王才接近她的,就觉得心里郁闷,特别不能忍:“我是看你骑射厉害,才诚心想与你交朋友的……你们大夏女人不是整天不出门的吗,你怎么可以比我还强?” 荣娇见她率直娇憨,不由也心生好感,交朋友吗?她好象从未交过女性朋友,前世没有,今天亦无,那种女人间的友谊,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我哪里比你强了?人家你是西柔第一贵女,骑射无双,你这般自谦,不是也要与我约战吧?” 荣娇开着玩笑。 “王妃姐姐净笑话我,约战是不必了,也不要奖品观众什么的,我们私下里去骑射场玩玩吧?” 白彩虹腆着脸,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就是见猎心喜,想一同玩耍。 “好呀,” 荣娇亦想多去几次皇家骑射场,白彩虹主动邀约,她连理由都不去找了,“西柔多美女,治容多姿鬓,白山出彩虹,翩若飞惊鸿。彩虹相约,我岂有不陪之理?” “王妃姐姐连这个都知道?” 白彩虹露出羞涩惊讶的笑容,“都是他们乱写的……其实最初不是这样写的……” 这不是写她的,只是她父亲成了左相后,慢慢的这词就成了这样了…… “王妃姐姐,其实我这个第一贵女都是别的人乱喊的,并非是货真价实的,我家里人和自己从来不敢这样自诩的,而且,私底下不服气的大有人在……我虽厉害,但还没有王妃姐姐这般厉害,有人不服,也很正常啊……” “听母亲,这么多年,名副其实的第一贵女,好象只有以前的公主楼满袖……不过那时候,这种法还没传开,只是少数人私下里……”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无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她这样说的?” 玄朗听了荣娇转述白彩虹的话,非常感兴趣。 他的人,更多的是男子,打探起往日公主的旧消息,总是不够得力,而且,楼满袖的事情似乎被人刻意修饰过,能探听到的,在他看来,都是街头上人云亦云的泛泛之言,不关痛痒。 而当年服侍过楼满袖的人,都是王宫里的,本就难打探,这么多年过去,物是人非,想要查清,实非易事。 若是能从当年与她有过交往的贵女而今的贵妇身上查问,倒不失为有效途径。 “是啊,她说楼满袖骑射无双,只不过性格好象不太好,火爆耿直,又没心眼儿……” 虽然说的不完全是自己,荣娇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被白彩虹说成没心眼儿,还真挺让人难为情的呐! “至于她与太后娘娘的关系如何,彩虹说她不知道,没听母亲说过,不过,我想她会去打听,若是她母亲知道的话……下次见面她会说的” 荣娇的嘴角勾起笑意。 “我没让她问,只是适当地表示了一点感兴趣,这不能说是算计人家小姑娘吧?” 她有点不确定的小心虚,白彩虹太纯真了,对于这样水晶般的小姑娘,有一丝一毫的刻意为之,都觉得对不起她。 “不算。” 玄朗说得笃定:“只是些陈年旧事,若是不能外传,白夫人自有分寸,若是无妨,闲话一二算不得什么。” 既不是有意图谋又不是要刻意陷害,只是闲聊的话题而已,左相夫人可不是她的女儿,怎可能连这个判断力都没有? 不过,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与试探,若白夫人讳莫如深,恰可表明。当年楼满袖的事别有内情,若白夫人畅所欲言,则是多了解了情况。 “彩虹诚心待我,我不想……” 荣娇难得有些懊恼。当时她正好有兴趣,没想太多,顺嘴就问了,待白彩虹说她不知道要问自己的母亲时,荣娇也说了自己只是随口问问。让她不必麻烦……只是看这小姑娘的神情,怕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我知道。” 荣娇在池府的处境,导致她从未有过同龄同性的朋友,难得白彩虹一片赤忱:“既然只是随口一问,就不必放在心上,她若主动提起,自然最好,她若不提,你若是不想,就不必再问……” 玄朗虽然不认问这个问题。情谊就变得不单纯了,但如果荣娇是这样想的,他自然不会强求,本来查探消息这件事,就是他应该做的。 “白彩虹那里,顺其自然,顺从心意,别的,无需多想。” …… 北辽驿馆。 十二皇子与十七公主,分坐上下首之位。 “十二皇兄。对不起。” 十七公主先赔罪,态度甚是诚恳:“是我气急败坏,一时糊涂,胡言乱语错怪了十二皇兄。还望皇兄恕罪。” 这两天她也想明白了,虽还不能完全接受荣娇比自己强的事实,却也不会偏执地认为耶律古在此中动了手脚。 “恕不恕罪的,倒没什么,下回别再犯这种小聪明就好!” 耶律古沉着脸,并没有掩饰自己对十七之前行为的不满。 “出门在外。不要动不动就疑神疑鬼,让人看了笑话!” 平时怎么斗都行,在别人家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再多的矛盾与猜忌也能放下,必须团结一致。 “是,皇兄教训的极是。” 十七公主自知有错,加之不在国内,也不敢再象往日那般仗着父王宠爱,有恃无恐。 “你这次出使的任务,来时父王都吩咐过了,英王妃这几天没少应酬,风头甚高,不能任由大夏作为,你从明天起,也该回帖子,登门拜访了。” 与大夏的目的无异,北辽这次来西柔,也是抱着交好的目的,能拉拢尽量拉拢,拉拢不成,也要西柔保持中立,不能偏向大夏。 故此,辽王在使团里加上十七公主,是打算结交贵族女眷的,毕竟西柔由太后主政多年,女人地位不同于他处。 若能得到各府夫人对北辽的友谊,自然是最好不过。 只是没想到素来瞧不起女人的大夏居然也走了这步棋! 英王携王妃同往!不管这英王妃是基于什么原因跟着英王来的,来时有没有带着外交任务,总之,她现在倍受西柔贵女追捧的现象,对大辽极为不利。 “我……” 十七公主明白自己的任务,可是自觉刚出了丑,再装做若无其事,总有些心虚气短,届时少不得要被西柔人说三道四,明嘲暗讽。 “……你若连这点事都应付不了,自己回去与父王说去!” 耶律古不耐,早知是个绣花枕头,换个人选也好。 不就是输了场比试吗? 赢有赢的荣光,输有输的气度,你怕什么?别人说两句就受不得了?你以为这是北辽,别人要买你公主的面子? 西柔人可不会因为你是北辽的公主,就格外体恤,嘴下留情。 “不过是一场比试,你不在意,别人说几句也就没意思了,你愈放不下,别人愈说得起劲,这点道理,还需要我来告诉你?” 耶律古话中不自觉地带了丝嘲讽:“也用不着特意针对英王妃,落落大方,莫失国体身份,更别再妄想宋济深,贻笑大方,连累大辽。” 那个男人,大辽人对他是又恨又敬,恨他算无遗策铁血无情,有他在一天,大辽就如梗在喉,不能大举挥师南下。 恨他,暗中使尽手段离间他与大夏皇帝的关系,谋他性命的同时,辽人又敬他是位真英雄,真正的强者,总是令人折服。 耶律古年纪尚轻,当年战神英王声名鹊起时,他还是幼龄稚童,并无与英王过招的机会,等他渐露峥嵘时,玄朗早就退隐多年,耶律古对他的了解仅限于纸面上的资料与口头传说,起先并不十分以为然。 在耶律古看来,这其中多半是有刻意吹嘘的水份在,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自己一败涂地后,无意识地抬高对手的能力,这种行为也是能理解的,输给强者比如战神似乎更能安慰自己,给自己找到输的理由,若败给常败将军,那岂不是说明自己比对方还要无能? 英王成名的那场战争,大辽内部自身也有问题,并不是象当初主帅所说的,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但就是输了。 战神呵,若是能把神拉下高坛,双脚站在污浊的泥淖里,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想想就令人兴奋地浑身战栗! 耶律古下意识地伸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兵者,诡道也,阴谋阳谋皆是手段,美人计离间计,没有好坏高下,有效的就是最好最适合的…… +++++++++(未完待续。) PS:  谢谢寻找于晴亲、皓月当空0605亲的票票,新的一月,请亲们多多支持,谢谢! 第三百七十一章 生非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七公主抬头,正好看到耶律古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不由怔然,十二皇兄的表情好诡异……他在谋算什么吗? “十二皇兄,大夏那边,就这么算了吗?” 半是询问半是试探。 耶律古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只需把自己应该做的做好就是。” “我……事情因我而起,我只不过想亲自出气。” 十七公主有些挂不住,她就是问问,用得着这样防范吗? 总觉得自从骑射比试之后,耶律古看她的眼神就不对,明显象是看傻瓜白痴,她不过是输了一场,也太现实了吧? 甚至连使团的其他人,虽不敢明目张胆,神情态度上也有些微妙,说什么输赢乃兵家常事,自己人都这死德行,何况外人? 其实北辽使团成员对她有看法,不是因为她输了与英王妃的比试,而是不满她对英王的态度,完全的上赶子倒贴,全然不顾北辽公主应有的矜持与自尊。 猎艳本身无所谓对错,猎物亦不分男女,矜持或主动,无非是追逐过程中的乐趣手段,关键是要分清主次,谁是猎者,谁是猎物。 在十七公主与英王之间,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是北辽的十七公主再三不顾身份地挑逗英王,英王却对她不屑一顾,不留半丝情面, 谁是主导者,这不明摆着的吗? 送上门人家都不吃,偏十七公主还没有自觉,一见英王就搔首弄姿的!反复招惹针对人家的女人,还又比不上人家,这种种不要脸的狠贱行为,着实令北辽的男人们感到羞耻。 碍着她公主的身份,不能直接指着她的鼻子开骂,私下里用目光表达谴责之意。还是可以有的…… “你不行。” 耶律古直言不讳。 “十二皇兄!” 十七公主涨红了脸,跺跺脚站起身来:“你,挖苦嘲讽我,很有成就感?” “……” 耶律古用一种你是白痴还是你以为我是白痴的眼光瞟了十七公主一眼。抬手揉了揉眉心,掏出一张纸来:“西柔上层圈子的情况,你都知道了,这几个,你看看。” 什么? 十七公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纸,上面写了几个名字,有家世背景及个人兴趣爱好的简单介绍。 “喜好可重点注意下。” 耶律古提醒道。 “你要我讨好她们?” 十七公主扫看着手上的资料,闻此言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 耶律古磨牙,她以前没这么蠢笨啊,还是……遇到宋济深后,脑子才灌水开始养鱼的? 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带感情的平白直述着客观事实:“你是大辽公主。” 这个身份,意味着你有足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底气,即便在西柔。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屈躬卑膝,不需要刻意去讨好谁,示好结交不是低下讨好,给你看资料,是为了让你更了解对方的喜好,这样才会有共同话题,更利于关系的发展。 这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相同的道理,了解对方的性情喜好,背后功课做足了。才更能达成目的,毕竟,不是单纯为了与谁投契交朋友的。 …… 十七公主退下后,耶律古看着她的背影。吐了口长气,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现在愈看愈觉得十七公主长了一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脸! “殿下,公主她应该没事吧?” 不单是他担心,一直在场的如隐形人般的心腹幕僚将十七公主的表现看了个全场。不由多了两分担忧,除非公主殿下刻意避免,否则在外免不了会再遇到大夏的人,看公主的情形,并偃旗息鼓的打算,若是遇到英王或英王妃,少不得又会生出是非。 “让人盯紧了,别出大岔子,其它的,随她。” 耶律古抿了抿唇,“我们按兵不动为作为,宋济深反而会心有准备,小心防范,小十七闹腾几下,找点麻烦,反而能混淆他的注意力。” 若是最终布局成功,宋济深入毂,小十七的所作所为,可被称之为故意迷惑对手的,若是被他识破了,也没什么,无非是小十七的名声受些影响,她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吩咐下去,小火慢炖,不急。在楼立勋大婚成礼前不要露任何马脚,我们只管撒网,捕鱼的事,自有西柔人自己来做。” 他就不信,双管齐下,环环相扣,英王夫妻还能毫发无伤! 若一箭三雕不成,能射一雕也是好的,即便一雕也不成,最不济还会制造些麻烦与隔阂,膈应一下他! “是……要不要给右相家的那位多吹吹风?情窦初开,光有念想不成,得让她看到梦想成真的那一线可能。” 右相家的那位五小姐暗中爱慕英王,痴恋成疾,知道这桩少女心思的可没有几个,右相家五小姐的性格与大多数的西柔女人不同,她是内敛而羞涩的,在大咧咧豪放直爽的西柔女人中,是个特例。 但是右相却极宠爱这个女儿,更没有人知道,右相宠爱的原因不是她的乖巧懂事,是因为她多虑善谋,是右相不为人知的智囊。 右相这些年与左相的明争暗斗中,从无招架之力到暗占上风,这固然有太后与国君娘俩的权力博弈之故,但也离不开有五小姐在背后为右相出谋划策。 五小姐天生多谋,与一般的西柔人截然不同,要不是她长得极象右相夫人,耶律古开始简直要怀疑她不是右相夫人亲生的,是右相与某个大夏女人私生的,这份心智与城府,着实不太象西柔人。 她既然看上了大夏的英王,不会是单纯当作少女之思,尝尝暗恋的滋味就做罢的。大夏志在与西柔交好,比较而言,左相与大夏的关系更亲近些,而右相则相对强硬了些,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他身后的国君楼立勋的态度。 国君大婚后将亲理政事,新旧交替,太后会逐渐退出朝堂,至少明面上是要这样的,大夏要与西柔继续睦邻友好,右相是绕不过的存在,有他的支持,大夏付出的代价会少很多。 而右相能否支持,就要看英王是否让五小姐心想事成了…… “英王妃那边也添把火,左相府的白老三是个箭痴,对英王妃可是仰慕得很,有白彩虹在,不妨创造机会,让他们多切磋一二……”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暗色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娇又做梦了。 这次梦到了一个人,在她眼前不停地走来走去。 是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 荣娇觉得应该是自己熟悉的人,可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看清他的脸。 只能任由他飘来飘去。 “……飘来飘去?” 玄朗搂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与脸颊,清俊的眉眼闪过思索。 他素来睡眠浅,刚才被她异于平常的粗重呼吸声惊醒,掀了被子,顾不得穿鞋,直接飞奔到她的床前,只见荣娇紧蹙眉头,头在枕上小幅度地来回微摆着,嘴里喃喃低语着,声音太小挤在喉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玄朗不敢造次行事,直接将她唤醒,只得上床半搂着她,轻轻地喊她,一点点加重加大声音,直到荣娇停止的摇头,眼皮仿佛很重很重,挣扎了很久,久到玄朗都忍不住俯身将一个个轻柔的吻印到她的眼角眉梢,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梦到了什么? 躺在熟悉温暖的怀抱里,荣娇一点点开始回神,说是噩梦,似乎也算不上……梦中的情景,好象只是一片空白,不是忘了,而是这个梦,本身就是没有内容的…… 来来回回的只有一个人影在飘…… 飘? 玄朗敏锐地捕捉到荣娇的这个描绘词,一般而言,能飘的人态,要么是身手不凡有高来高去本领的,要么是鬼魂幽灵状态,荣娇梦到的,是真有其人还是某种非人状态的指向? “看不清体形与模样……只不过,有种熟悉感……” 荣娇捧头仔细回想着,好象没有不行,想不到更多。【ㄨ】 “不要急,如果是很重要的,以后还会梦到或想起来的,现在不想了……夜还长。再睡会儿……” 玄朗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乖,我陪你,睡吧。” 荣娇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有些困意上涌:“嗯,那我睡了,你先别走……” 与彩虹约了明天去她家的山庄打猎,需要好体力。 “我不走。睡吧。” 玄朗向上拉了拉被子,象哄小孩子睡觉似的,隔着被子轻拍着她的后背,看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呼吸慢慢变得轻柔绵长,胸膛有着小小的起落,身体也愈发得放松柔软。 知道她睡着了,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盯着她恬静的睡颜,玄朗的目光绵柔得如陈年的佳酿。她小小软软的身子乖顺地贴在他的胸前,隔着薄薄的衾衣,慰贴着他的肌肤,温暖而舒适。 飘着的男人…… 会是谁呢? 想到前几天荣娇问过楼满袖哥哥的情况,资料他早就派人查过,手里也有一些,当时没有直接告诉她,一是想要查得更齐全些,二来也是……不确定这消息对荣娇是否会有不好的影响。 在他还不能完全无顾忌地与荣娇近身相处前,他不想任何可能会影响荣娇心情或情绪的问题出现。 十几二十几年前的旧事。不急在一天半日。 那个人已经死了,早说晚说都改变不了已死的事实。 而且,死得正常又蹊跷——据说是妹妹意外殒命后,伤心之余。饮酒过度,在书房醉睡了一夜,染了风寒,缠绵病榻,不久病情加重,就去了。 正常而自然的死法。悲恸、醉酒、受凉,风寒难愈,每一个关键点都符合常理。就因为太正常了,反让玄朗觉得有些巧合地刻意,或许他与他妹妹的死有所关连,也说不定…… 生在王族的男子,不会长到成年还单纯如白纸—— 但,凡事有动机,本是同胞兄妹,感情向来不错,西柔没有公主承继王位的先例,这二人几乎不存在利益上的冲突,相反的,还能彼此互为助力,与情与理,都不存在翻脸的可能,更何置于取其性命? 或许楼满袖反是受他牵连? 这种王族秘辛什么的,素来最难打探,没有内幕都难查询,若是幕后有人为之,更会打扫干净,不留首尾…… …… 白左相家的山庄在王城以西十多里远的地方,占地面积挺广,有小山密林,放养着各种小型动物。 “……大只的活动不开,王妃姐姐若是有兴趣,找个日子我们去另外一处,就是路途远了些,隔了百里开遥,没有五六日的空当,是不成的。” 一路上白彩虹象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我本来只想请你和家里人的,咱们自己玩得自在,可我三嫂回娘家说漏了嘴,结果她娘家的那些个姊妹妯娌的,都要跟着来,还让家里人找了我娘说情,我也没办法拒绝……” 白彩虹撅起小嘴巴,脸上颇有些不情不愿的:“三嫂家的人要来,我娘说了,都是亲戚,不能厚此薄彼,大嫂二嫂娘家也派人说一声,不发帖子,就是自家小聚玩耍,来就来,不来也没关系……谁想她们竟都来了!真是些厚脸皮!” 荣娇早上出了城门后也被惊了一下,之前白彩虹说就是她与她的二嫂三嫂来,不带孩子一起,大嫂要留在府里帮忙管家…… 冷不丁儿见了白彩虹身后围了那么多张或陌生或最近似有过一两面之识的人,她面上不显,心里倒有些不适应—— 她倒不是怕人看,说好是小范围的,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人多是非多,尤其还都是些不熟悉的年轻姑娘与少妇。 她不太习惯。 倒是能理解白彩虹的苦衷,都是自家亲戚,又有长辈发话,她也不能将人得罪狠了,拒之门外,尤其这些还是几位嫂子的娘家人。 “我没事,只是有些突然……” 入乡随俗,这些天她也发现了,西柔人对这种情况似乎不是很在意,只要是平时玩在一个圈子里的,遇上了,就见者有份,似乎并不担心会有人不满。 “……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遇上都叫的,” 白彩虹曾跟她解释过:“大圈子里还有小圈子,同属这个圈子的,也会有远近亲疏之别,什么场合能让什么人参加,这其中自有一番衡量标准,除非是故意为之或别有他图,否则是不会乱了规矩随便请人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道理荣娇自然是懂的,白左相位高权重,却也会有政敌与朋友,比如这次来的人虽然不少,却都是白府的姻亲。 “不过,你之前可没说英王殿下也会来哦……” 白彩虹偷偷掀开帘子向往外看:“你说我抢了殿下的马车坐,他回头不会再不许你见我了吧?” 她也是的,刚才不知怎么糊涂了,好好的马不骑,非想挤王妃姐姐的马车? 英王殿下不会记仇吧? “不会,他本打算骑马的。” 荣娇被她鬼祟又后怕的模样逗笑了,顺着她掀起的帘子缝看着玄朗清雅无俦的身影,清澈的眸子如暖阳照在幽静的春水上,泛起点点碎碎的涟漪。 “他也是临时决定的……” 因为她做梦惊醒,玄朗不放心,推了原先的安排,也一起来了。 “呀!早知道他会来,就不让那些人来了……” 白彩虹小声嘟囔着,要知道今天来的这些人里,有不少可惦记着英王呢……若是在她家的地盘出了什么乱子,她可怎么好意思?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散心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冬天的山野原本就没什么好看的,山是黄秃秃的,结了冰的河瘦成一条弯曲的白线,天冷,充当猎物的兔子鹿啊山鸡什么的,虽然有专人投食喂养,看上去还是肥的,只是瑟缩着,看上去就没多少活力。【ㄨ】 被惊起时慌不择路的逃窜,似乎也带着种随便跑跑听天由命的宿命感,再加上乱糟糟的大呼小叫的人群,这打猎的感觉,着实不怎么好。 荣娇只象征性地射了只野鸡,就再没了兴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玄朗,干脆连弓箭都没带,压根没有出手的打算,纯粹是做为家属,全程陪同来的。 “……去那边走走。” 玄朗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对于身边这些人或偷瞧或明视的眼光颇为不喜——女人是看他的,男人看娇娇的,无论是看谁,他都不喜欢。 早知道白彩虹叫了这么多人来,他就不让荣娇来了。 之前说的是就自家几个人,他想着娇娇或许会因噩梦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也不错,白家的女人,尤其是白彩虹,看上去性格不错,不让人累心。 谁知她净招了这么些人来! 没出城时玄朗就想走了,只是荣娇觉得那样会让白彩虹太没面子,而且或许也会让白相不悦,毕竟这来的人,都是他家亲戚。 反正地方大,能玩在一起最好,实在不行,离远些保持距离就是。 荣娇是这样想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些姑娘少妇的,居然会对玄朗有那么高的热情,毫不避讳地眉目传情,不分场合的示爱。 任她再宽的心胸,见自己男人被好几只苍蝇盯着,也难免高兴不起来。 也不能怪玄朗,人不是他招来的,也不是他要来的……眼睛长在别人脸上。她又管不着人家看哪里! 荣娇郁闷得很,斜睨了玄朗一眼,恨不能拿布将他从头到脚包起来,把那些火辣辣如盯烤肉的母色狼的眼光给遮住! 原本是为了找猎散心的。这会儿,心情更不爽了,玄朗提议找个清净地方正合她意。 俩人驱马转了方向,慢慢进了树林,打算到林子的那一边躲躲清净。 偏有人不让他们趁心如意。盯着玄朗的姑娘多,一看他们要离开,不知是故意还是情不自禁地喊了声:“英王妃,林子那边没放猎物,您要是想猎鹿,这边更有可能遇上。” 这一喊,不少人的注意力被拉了过来,荣娇客气疏离地笑了笑,刚想说我不是要猎鹿,玄朗却先一步开口了:“我们夫妻想去那边转转。看看风景,就不与你们一起了。失陪。” 清浅的嗓音虽温和有礼,却有着明显的疏离与拒之人外的冷漠,言下之意极为明显,他们夫妻二人要单独相处,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 “可,可是那边没有什么好看的……” 任何时候总会有一两个不开眼的,“对呀,现在哪有风景看,还是打猎吧……” 更有甚者。已经悄无声息地拨马往这边靠拢,大有你们去哪里,我们就要跟到哪里的架势。 真是不识趣! 玄朗淡淡地环视了半圈,长眸平静如深井。眼尾微微上扬,眸光凉如薄刃,对视间犹有剑气纵横,寒光十里,再细看,又恍若错觉。只觉得他端坐马上,清雅脱俗,只是淡然一眼,自有种凌驾众生的居高临下。 原先要跟上的那几位忽然心生胆怯,不自然地挤出几丝苦笑,又悄悄退回了原处。 白彩虹不在,荣娇也懒得与其他不相干的人交代,乐于玄朗冲在前面,遂客气地点点头:“少陪。” 不再理会众人脸上的神情,信马由缰,慢悠悠地钻进了小树林。 林中留有供马通行的小路,树木栽得不密,又是冬天,枝叶疏稀,马走在其中,倒是无半点阻碍。 进了小树林,完全是换了一个场景,没了乱七八糟的外人,顿觉视线与空气都清净了不少。 天空微蓝,有不知名的小雀在枝头啼叫,虽然并没有离外头的人多远,不过树木隔开了视线与声波,见不到外面的人影,高呼低喝的声音似乎也减弱了许多,清幽寂静。 “……感觉好些了没有?” 林中的小路窄,仅容匹马单行,玄朗不愿一前一后行走,进了树林后就将荣娇抱到了自己的马上,两人同乘一骑,她的白马空乘在后跟随。 “嗯。” 荣娇点了点,深呼深吸了一口,仿佛吐出了郁气,让冷咧清净的空气充满了肺腔:“好多了……” 没有那么烦人的眼睛,没有必须的礼节性的笑容,没有意味不明的言语试探与不知所谓的拈酸呷醋,终于能够好好地喘口气了。 “是那些人,还是没睡好?” 玄朗笑了笑,见她有个好模样,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低头亲了亲她的发心。 “都有。” 荣娇往后靠了靠,将自己更深的偎依在他怀里,“象载进了棉花堆里,嗓子里也塞满了棉絮,难受……” 娇娇软软细声细气的撒着娇,刚才在外面,有外人在,似乎没那么难以忍受,在幽静的林子里,只有他俩人在,那份难受忽然就被放大了无数倍,他一问,就觉得委屈地受不了,居然鼻子发酸,想要掉眼泪。 若真要说受了什么委屈,她自己也说不出个子曰来。 “头晕不晕?” 没睡好与人多都是其次,玄朗知道她的低落是与昨晚做梦有关,似乎每回梦到类似的情形,她的情绪都会受到影响。 “不晕。” 荣娇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玄朗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温暖的但又掺杂了些许的冷香,闻上去淡淡的冷冷的,就象初冬清咧的空气,但又透着清冷幽远的暖意……久违而熟悉…… “咦,你没有……” 他身上的味道?! 荣娇忽然意识到自己能闻到玄朗味道,但岂不是说他没有…… “嗯,这是在野外,味道发散得快,而且,七星塔的药效早就没了,其它的,断食了这么久,应该没事了……” 玄朗的唇角不禁上扬,这算是盼望中等待已久的好消息吧? “真的?!” 荣娇猛地侧身转头看他,离得太近,马上又不能做太大动作,她只能见到他的下颌与嘴唇,“是今天,还是以后都可以?” “以后都可以。” 玄朗低头,视线正好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颊激动得红扑扑的,看上去愈发的娇艳,玄朗盯着,忍不住凑过去,薄唇飞快地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真的。” “别闹,让人看见。” 荣娇嗔了他一眼,小心地睃了四周一眼,语气里洋溢着兴奋与愉悦,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娇羞:“反正没事了,等回去再……” “这里没人。” 玄朗将她细软的腰肢搂得更紧,头低下来,凑在她的脸颊脖项间嗅着,双唇时不时的在上面擦两下。 “万一有人会看到的……” 荣娇在马上躲闪,玄朗却把她抱得更紧,她香香软软的,怎么也亲不够,特别想使劲地抱着,使劲儿地亲,更想使劲儿的揉搓。 “看到也不怕!我们是夫妻!” 夫妻敦伦都天经地义呢,何况他只是亲亲?!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下套 荣娇与玄朗,难得重获久违的独处时光,信马由缰,出了小树林,在野外溜哒了半天,直到远处隐隐都有的围猎声消失了好一会儿,他二人才慢悠悠地回到了庄子。 院子里火堆已经燃起,较大只的鹿啊羊啊的,已经挂在火上烤了,较小只的兔子已经淌着油,焦香四溢。 下人们穿梭忙碌着,客人们有的已经就坐,有的三三两两站着闲聊,还有特别喜欢自己动手的,正在火堆旁料理着要烤的食物。 见荣娇与玄朗回来,一双双神色不明的眼睛都看了过来,友好的、嫉恨的、厌恶的、羡慕的、淡漠的、无所谓的……神色各异,脸上的笑能够强挤,第一眼看过来的神色却相对真实而不易掩饰。 “王妃姐姐,这里……” 白彩虹正在与人说着话,隔着老远就挥手,脚步轻快地迎上来。 “你们回来的时间正好,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喏,看到没?那头鹿是我射中的……” 她指了指正烤着的一大只鹿,略有些得意。 “你厉害。” 荣娇冲她笑笑,空气中充盈着烤肉的油香与木炭燃烧的焦热气息,有股红尘烟火的好闻味道。 “那是什么,味道挺特别的。” 她指了指火堆上的木柴,烧着了味道似乎有些说不上的熟悉。 “什么?” 白彩虹开始没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以为是说烤的食物:“那是鹿啊……噢,你是说烧的那个木头?” 味道挺特别的……是在说木头烧起来的味道?这个还有味道吗? 白彩虹愣怔了,“木头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是不认识。随口问问,” 荣娇对她的反应也有些奇怪,“这个,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吧?还是你不知道?” 当众烧的木柴,若也有秘密,天下入目皆是秘密。 “哦……” 白彩虹恍然大悟,“王妃姐姐小瞧人。我怎么会连那个都不认识?千叶樟嘛。到处都是,易燃好烧不怎么冒烟,烧烤最好不过了。庄子里的人也是就地取材。怎么,这个大夏没有么?” 到处都是,易燃好烧不冒烟? 荣娇狐疑不决,最好不过的烧材?或许是她错了。再异想天开了? 走近前,抽了一根劈好的木柴拿在手里看了看。又闻了闻,神色不变,眼底却掀起了几层波澜,她顺手递给了玄朗:“你看看。大夏有没有这种树?” 转头对白彩虹解释道:“我对树木花草的,知道的不多,我们王爷比我见多识广。” “诶。我就随口那么一问,王妃姐姐你怎么还劳烦王爷呢。” 白彩虹有些囧。要不要这么认真啊,她就是闲聊天似的问了句,不用这么正式地去求证给出答案吧? 玄朗接过去亦认真地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还掰了一小块拿到眼前仔细看看,然后神色自如地将那根木柴又放回原处,摇摇头说出自己的结论:“……大夏应该是没有这种树的,我没见过。” “有没有都没事,横竖只是烧材而已,你们也太认真了……” 白彩虹半真半假地嗔怪着:“累了一上午,先回房间休整洗漱,然后快点出来吃我的鹿啊……对了,没想到今天人来得多,房间整理的不够,你们夫妻俩能不能用一个房间啊?不介意吧?” 照她们西柔的规矩是没什么,也不分男女内外院的,不过听说大夏人讲究规矩多,出门做客夫妻俩都不是住在一起的,男宾在前院,女眷住内宅的,不管是感情好还是不好。 现在她直接提这二人共用一间房,她还真有点担心过于怠慢了。 “不介意。” 荣娇笑笑,“那我们先回去,一会再来。” 吹了一上午的风,当时不觉得,这会儿一说洗漱,就感觉自己满脸的浮尘。 分给她的房间先前已经去过一次,白彩虹又指了个丫鬟带路,很快就到了。院子里服侍的婆子给送进了热水热茶,准备的很周到。 玄朗亲手服侍荣娇先洗脸,重新给她梳了发髻,二人说说笑笑的,玄朗还时不时地有点偷香的小动作,厮磨了好一会儿,就听外面有人敲门,是白彩虹差了小丫鬟来请荣娇到她房间一趟,具体所为何事,小丫鬟只是跑腿的,并不知情。 “……那我先去看看,你洗漱好了先回前面,不用去找我,我与彩虹一道过去。” 白彩虹那丫头,性子风风火火,经常心血来潮,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荣娇不疑有他,检查一下自己上下周身,并无不妥之处,起身随小丫头先行。 是白彩虹找她,说的必是女人间的事情,何况白彩虹还是未嫁女,玄朗不好跟去,想想都在这一个大院儿里,隔得不远,料来不会有事,一来白彩虹不会有坏心思,二来以荣娇的能力,也不是轻易就会吃亏中招的。 他也就没多想,任她去了。 …… 白彩虹的房间就在隔壁再一个跨院,荣娇跟着小丫鬟来到屋门前,小丫鬟将她请进去,见屋里没人,显得很惊讶,怎么让她把人请来了,正主儿倒是不在屋里了呢? “王妃您先请坐,喝茶稍等片刻,待奴婢去外头问问姐姐们,小姐去哪里了……” 荣娇没在意,白彩虹今天是主人,她自身性子又跳脱,或许又想起什么事一时走开了,也是常有的情况,遂坐下来,把玩着桌上的茶碗,暗忖若是久等不来,她就直接到前面席上去了,骑了一上午的马还真点饿了。 饿了…… 桌上倒是有两盘点心,方方圆圆的,在盘子里码成山型,奶香浓郁,荣娇的目光在上面顿了顿,还是没动——她虽然信得过白彩虹,却也没有随意在外面进食的习惯,甚至小丫鬟新沏的茶,她也只拿在手里,并未真喝下去。 院子里很安静,人都到前面忙差事了,隐隐约约有些声音传过来,愈发显得屋里空寂,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丫头,走路象跑似的……荣娇忍不住翘起嘴角,刚站起身来,忽然意识到这脚步声似乎重了些,不太象白彩虹的…… “彩虹,你急吼吼地找三哥什么事?” 荣娇脑中念头刚起,来人已经大咧咧地推开门闯了进来,人未至声先到,嗓音豪爽宏亮……是白家老三! 他怎么来了? 来的怎么是他? 屋里不及外面亮堂,白三急匆匆进来,微眯了眯眼睛,未曾适应光线,见桌边站了个人,看身姿装扮是女子无疑,下意识地就以为是自己妹妹:“彩虹,你又想折腾什么?” 说话间,大手直接就拍向她的肩头…… 搞什么嘛,外面正忙着呢,鬼鬼祟崇让人叫他,还要他避人耳目过来,又是要闹哪一出? ++++++(未完待续。) ps:谢谢寻找于晴亲的票票,抱抱…… 第三百七十五章 指摘 这是怎么回事? 白彩虹还叫了她三哥来? 荣娇下意识地往旁边闪去,避开了他的手掌,白三的手掌就落在半空里,他似乎怔了下,没料到白彩虹会躲他或是没想到她能躲开。 这时眼睛已逐渐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凝神细看,猛然发现自己要拍的人不是妹妹,而是英王妃! 诧异震惊尴尬等诸多情绪在他的眼中出现,白三耳根都红了,张了张嘴,看样子是想要解释或道歉,却一时没想好说辞。 “对不住,冒犯了……彩虹呢?” 见他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身后却无丫鬟等人跟着,偌大的院子里居然一个服侍的人也不见,荣娇不禁警觉,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彩虹没在?!” 白三比她还惊讶,“是她让我来的……” 这丫头,搞什么鬼! 把英王妃一个人留在她屋里不说,还把他给叫来了,这多不好?这事搁西柔都容易惹人闲话,何况是讲究男女大防的大夏? 荣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突如其来的凌乱的脚步,门外先冲进一个女人,扑上来就冲白三又抓又挠,嘴里还哭喊着:“我打死你!打死你!” 诶!你干什么啊! 白三猝不及防,又因听出声音知道是谁,不好动粗,手忙脚乱间被打了好几下,脸上也挠出血条子。 “够了!住手!莫名其妙你发的什么疯了!” 他瞅个空当,终于将女人的两手扭按住,面上一片羞恼,当着外人面莫名被自己老婆冲上来一阵扑打,白三难堪又恼火,手上的力道就有些大,箍得女人半丝动弹不得。 “我发疯?你做出不要脸的事,还得让我装聋作哑?” 女人愈加疯狂地挣扎着,挂满泪水的脸上因嫉恨与愤怒已然扭曲,一口唾沫啐在了白三的脸上:“呸!做梦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 白三显然还不明白自己老婆突然冲进来又骂又打是怎么回事。小声喝止:“英王妃还在这儿呢,你要闹回家闹,别在这儿丢脸!” “我丢脸!你还敢嫌我丢脸?狗屁的英王妃,贱人!不要脸的骚玩意儿……” 一连串的极具侮辱性的语言被连番抛了出来。连带着阴毒的视线,一并射了过来,目标指向不言而喻。 荣娇在她刚冲进来时,抬眼看过去就认出发疯的女人是白三的媳妇儿,看她怒气冲冲来者不善。荣娇早就先一步退开,别人俩口子打架,她既不想看热闹,也不想去掺和,若不是那俩人堵住门口,她定然是要先行退到院中的安全地带的。 结果听白三老婆越说越不象话,不单是人身攻击了,这么明晃晃的侮辱,荣娇岂会忍她? 而且看看眼前的情势,再一联系前因后果。不难看出这是一场局,手法粗陋,极其拙劣,经不起一点推敲——可只要白三老婆这一闹,再拙劣的局,也有了实质性的效果。 做局的人倒是了解白三媳妇的性格! 料定了只要她与白三单独相处,不论时间长短,是否误会与否,这个女人都会不管不顾地闹开,即便最后证实是误会一场。却也会使她和玄朗成为是非焦点,被人议论几句,无关痛痒,实在令人膈应。 荣娇原以为是他夫妻二人闹了小矛盾。一时火大不顾场合地闹将了起来,白三媳妇家世不错,人也长得漂亮,说就是太护食了,将白三看得死死的,爱吃醋倒罢了。她还喜欢不明所以地乱吃醋,平时白三与家里丫鬟多说句话,她就会怀疑丫鬟有歪心思,将人痛打一顿再发卖出去,弄得白三跟前服侍的全是男子与四十岁以上的老嬷嬷,府里稍微年轻些的丫鬟仆妇,每回看到白三都恨不能当透明,生怕被他问话后就要被责打一顿,还丢了差事。 家有善妒又剽悍的母老虎,白三也知道在年轻女子面前,自己就是人形招灾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打个招呼也可能会惹得人家被自己老婆骂一顿,所以他平时挺注意的,尽量避免与年轻女子的接触。 不过白彩虹是例外,那是他亲妹妹,白三老婆再不讲理,也不能连丈夫与亲小姑子的关系都嫉妒,管着不让讲话。 倒是挑了个好人选…… 荣娇的唇上挽出温凉的冷笑,还真以为她是枚软柿子,可以随随便便泼污水的? “白三夫人是在骂我吗?” 荣娇站在隔了三四步远的安全位置处,淡淡地语调泛着冷意,有着不容错失的克制与嘲讽:“你平时刷不刷牙与我无关,对着我讲话,嘴巴还是干净些的好。” “你,你!这个贱……唔!” 白三媳妇跋扈惯了,又被嫉妒愤怒的情绪主宰着,在她眼里,荣娇就是勾引她丈夫的小狐狸精,哪里还会客气?正欲破口大骂,却被白三紧紧捂住了嘴巴。 “英王妃,她一时糊涂,疯言疯语的,您千万别生气,回头我让她给您赔礼道歉……” 白三顾不得追究其它,忙捂住自己老婆的嘴,给荣娇陪着不是,一边低声在她耳边喝道:“住嘴!再多说一个字我掐死你!” 真是够了,平时拈酸呷醋就罢了,她背后干的那些阴损事,他不是不知道,只觉得没必要为这个闹得家宅不宁的,毕竟她娘家对父亲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没想到她这次居然将醋吃到了英王妃的头上! 不,不是吃醋,她这是要命啊! 以英王对他王妃的爱重程度,怎么可能忍了? “你们夫妻二人是演戏还是真闹,与我无关,白三夫人你误会了什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也没兴趣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在我的眼里,这世上没有人比得上我家王爷,言则,我对你的男人没有丝毫兴趣,完完全全一点也不稀罕,懂?” 你拿自己的男人当成宝贝,以为别人也会拿他当宝贝啊? 白三上上下下,哪个地方能比得上玄朗?连玄朗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现在,跟我道歉,然后,出门闭上你的嘴,我不愿意将话说得太直白,那样会显得很失礼,不过,白三夫人适才骂得太狠,我心情不爽,而且,你这里……” 荣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毫不掩饰自己的讽意:“好象不太好使,说得太委婉怕你听不懂。” 是个有脑子的,都能看到她和白三之间没有任何情况,站在门口,衣衫齐整,没有任何身体接触,神情也无半丝暧昧,她哪只眼睛看到有私情了? 同处一室就必须一定是私会? 这么简单的套儿,她居然一头就扎进来! 蠢得够可以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 转折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英王妃不觉得自己太无耻太欺负人了吗?” 又一道尖利而愤怒的女声从门外传来。【ㄨ】 还有其他人? 荣娇扫了一眼,这白三媳妇还真是带人来捉现形的?! 仔细一看,有点印象,是白三媳妇娘家堂妹,今天跟来打猎的。那双眼睛恨不能粘到玄朗身上的,想方设法往他眼前凑。 又来一个讨厌的…… 荣娇对一切觊觎玄朗的女人都没好印象,上赶子的做小,西柔没未婚男人了还是从来没见过大夏男人,一个个的,恨不能用眼睛把玄朗的衣服拔光了。 她都不太能理解那份火辣,玄朗还是她夫君呢,她都没想着用眼神去脱他的衣服! “我欺负谁了?” 荣娇的眼神平淡中透了分轻蔑:“打抱不平冲英雄之前,麻烦先搞清状况。” 这又是一个被利用来做见证的棋子,还是无意中闯进来的? “你!不要脸!做了丑事还被人抓到,还这般嚣张……” 小堂妹一脸正气,义正辞严:“你不就仗着自己的英王妃嘛,若英王知道你给他戴了绿帽子还……” “住口!” 白三先恼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有病是吧,问都不问,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往人身上泼脏水,做实了罪名? “不得无礼!没影儿的事,不要乱说八道!彩虹让人找我有事,我刚进门,你们就进来了……” 不怪白三反应慢,男人在这种事上本就迟钝些,加之事情一件件太过突然,妹妹找他,他来了误将英王妃当成彩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顿推搡抓挠,细看是自己老婆。刚把发疯的婆娘治住,还没给无辜受牵连的英王妃道歉呢,又蹦出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堂姨妹来。 他倒没往有人陷害上想,以为是赶巧了。而自己婆娘的性子他再熟悉不过,平时他身边尺只苍蝇,她都要察看个公母来。 “嗬,七姐夫的意思是我们来得不巧,坏了你的好事?” 小堂妹眼睛一直在荣娇身上打转。听说大夏人对这种事特别在意,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沾染上,这女人的名声坏了,英王就算不能随便休了她,至少也一定会冷落了她吧? 她偷听父亲与哥哥的谈话,好象是大夏有意与西柔联姻,人选极有可能是英王! 英王啊! 不是正妃,做侧妃也好呀,不。只要能做英王的女人,不是侧妃她也乐意! “什么好事?” 清雅温润的声音,虽突兀,却有种春风盈面的舒服,在场的几人同时一震,表情不一,转头看去,屏风前面摆着花架,花架上放了棵虬枝盘曲的腊梅。 花架旁玄朗负手而立,神态怡然。完全是一副正在赏花,却被扫了雅兴的情形。 “英,英王殿下……您,您怎么在这里?” 几个人全呆了。荣娇却抿嘴笑了,目光温柔又平静,不见一丝意外,仿佛她一早就知道玄朗在这里。内心却暗猜忖,他什么时候来的?之前不是说要他直接去前面,席上再会合的? “本王的行踪。需要向你汇报?” 玄朗语气温和,态度自然,不见一丝嘲讽之意,仿佛是很认直的在询问对方。 “不,不是……岂敢……” 小堂妹卡壳了,白三的老婆也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她,她是来捉奸的,可英王也在,她再蠢,也知道自己这次醋得错大发了,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英王殿下,您,您也在啊……” 白三媳妇惊出一身冷汗,这是哪个该死的小贱蹄子陷害她,查出来一定剥了她的皮!她刚才在前面正边与人聊天边盯着白三,突然就见一个小丫头跑到他面前说了句什么,白三听了似乎意外又宠溺地笑了笑,然后就躲躲闪闪鬼鬼祟祟的离开了。 她站起身来去找,人多,三晃两晃的就看不到人影儿了,正着急呢,不知是谁在她耳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英王妃在白彩虹房间”。 她一转身,周围都是人,也不知说话的到底是谁,转头就看到白彩虹在那儿烤鹿呢…… 英王妃在她房间,她却在这里烤肉……白三却不见了…… 脑子自发就转到白三是去与英王妃私会上了…… 从英王妃第一回在骑射场亮相,白三提起英王妃的眼神就不对,动不动就说溜嘴了,而且每回白彩虹邀请英王妃过府做客,他总有事没事地早早就回来,巴不得能碰上一面。 那份小心思,虽然他极力掩饰,百般抵赖,拒不承认,她还是看得透透的,只不过觉得以英王的丰神俊朗,英王妃不太可能看得上白三,而英王的权势地位,又决定了白三没有半分强取豪夺的机会,所以她也没声张,只是小心防范。 没想到啊……再好吃的肉,总吃也会腻的,偶尔也会想换换口味,英王妃看上去端庄淑雅,居然也是个内里放荡的! 捉奸的冲动就在脑中愈演愈烈,脑门一热,醋海一翻,什么理智也没了,怒气冲冲就直奔白彩虹的房间而来,远远的,也确实看到白三一路都在躲闪避让着,不让人发现!其行迹之可疑,完全是见不得人的模样! 心中做实了想法,一看到英王妃果然在白彩虹的房间,什么也看不到顾不上了,只剩下勃然大怒了! “本王不应该在吗?” 玄朗神态温和,明明不动声色,浑身上下却透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其实是刚到,荣娇去见白彩虹,他在房间闲来无事,也不愿早到前面跟人应酬,约摸着时间,白彩虹是主人之一,不可能在房间呆太长时间。 玄朗估计时间差不多,荣娇应该去前面了,这才离开房间,结果还没到,远远地就看到白彩虹忙碌的身影,扫描了全场没见到荣娇的影子,拉人问过后知晓白彩虹一直在烤她猎得那头鹿,就没离开过。 玄朗暗道不妙,荣娇怕是被人假借白彩虹的名义给骗过去了,他虽没想到对方的具体用意,左右不过那几种。 担心荣娇,没惊动任何人就飞身来到白彩虹的房间,从后窗跳了进去,好整以暇出现在人前。 虽没有亲耳听到白三婆娘之前骂的话,但单看情形,猜也能猜得出来…… 连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而这个蠢妇,居然轻易就当真,竟敢败坏娇娇的名声…… 玄朗长身玉立,幽黑的眼眸愈发如古井般深邃,“你刚才说什么好事?本王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不依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无知蠢妇!” 白左相好城府,轻易不动怒,这次却真被气坏了,连平时最喜欢的汝瓷茶碗都摔了,对着跪在面前请罪的白三连踢带踹。【ㄨ】 “你个没用的废物,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连婆娘都管不住,整天搞得鸡犬不宁,在自己家里也就算了,居然闹到外头!” “她是不是****了?就你这模样的,在人家眼里牛粪不如,能看上你?” 瞎了眼也不会想成这样啊,自己的儿子不嫌丑,白山再厚脸皮,也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自己儿子比英王不差的程度。 漫说人家英王妃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就算她是,人家脑子又没坏,怎么可能舍了英王这尊大神来将就小鬼?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英王妃与自家三儿没有半分暧昧的可能,偏自己那愚蠢又善妒的儿媳妇居然会有这样的神理解! 生生凭白将把柄递到英王手里! …… 有玄朗在,所谓私会根本不成立,荣娇被莫名诬陷了一把,玄朗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当然首先不能在山庄闹开了,那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做? 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席,带上白三夫妇与小堂妹,直接去了白相府。当着白相的面,玄朗一点情面没给,直言不讳要白相给个交代,若是不能,他就去问太后与国君,“……事关本王与王妃的名誉及颜面,非是本王不给左相留情面,实是忍不得……” 白山再三赔不是,表示必会给英王殿下满意的交代,好说歹说才将玄朗送出府去,回头就怒了,儿媳妇不能打,儿子可是自己亲生的! 西柔现在正与大夏商谈合作的细项事宜,西柔这方以他为主。大夏富庶,钱多物产丰富,既然是和谈,自然是要想方设法从大夏那里多讨要好处利益。原本他们是主场,不说是掌握主动,却也有着很大的回旋余地,结果倒好,他自己家人倒做出令他心虚气短的糟烂事。毁了他的好局面! 于公于私,这件事都让他极为被动…… 若他不能令英王满意,白山毫不怀疑英王会直接找进宫里,那个时候,他的说辞一定是会将此事上升到国家层面,影射或直白地指出,有人(具体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对西柔与大夏的合作不满,故意用龌龊手段毁他夫妇名声,大夏及他本人均强烈抗议,云云…… 白山可以想像届时太后与国君的不满。以右相为首的政敌对自己的攻讦,而这一切,皆因为自家人的蠢不可及! 不单如此,更令他恼火的是这件事情的排查结果! 在自己家的山庄里,儿子媳妇女儿都在,被人摆弄于股掌之间不说,竟查不出任何线索! 白彩虹从头到尾都忙着烤肉,白二嫂在招呼客人,俩人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自然无从问起。至于给白三传白彩虹口信的丫鬟,白三当时没仔细看,只以为是山庄里的下人,根本不记得长得是何模样。至于白三婆娘,她更是懵懂无知,只听有人在她耳边提了一嗓子,然后见白三鬼祟的模样,脑门子一热就跟过去了,至于说话的是谁。长什么模样一无所知。 至于小堂妹,更是想看热闹撞进来的——见自家堂姐追着堂姐夫,她好奇就跟着追了过去,根本没人授意或指使! 白山气得团团转,如同领地被侵犯的猛兽,深感到尊严被严重藐视,这不单是栽赃陷害,挑拨他与英王的关系,这是挑衅! 自家人这里没线索,英王妃那里总见过吧,去请英王妃的那个丫鬟,肯定也有份儿!白山顾不上丢脸,直接找了玄朗。【ㄨ】 荣娇倒是记得丫鬟的穿着模样,描述一番又画了人像出来,白山让人仔细看了,没有!不是自己家的,庄子上根本就没这个人! 当时人多,去的亲戚客人都带有仆从,面生的不少,也没人多加注意。那个丫鬟又穿的是左相府的丫鬟装,虽然不是白彩虹惯用的人,荣娇也没怀疑,以为是山庄里的下人。 白左相掘地三尺也没把人找出来,玄朗虽表示理解他的苦衷,该坚持的却半点也不松口。 “……你说,是白左相得罪谁了,还是与我们为难的?” 荣娇见白山一无所获,私下里不禁问玄朗。这一拨,到底是冲着白山来的,还是冲他们来的? 挺拙劣的一个局,若是成功了,能从中得利的人,也不少,白山的政敌,北辽,不喜大夏的西柔人,甚至那些爱慕玄朗的女人……细数下来,都有动手的可能。 可即便是被玄朗搅了局,没有败坏掉荣娇的名声,却也是坑了白山一把,所以在荣娇看来,这布局的人,还不一定怎么想的呢,或许本来的目的就不是在她,而是为了让白山与玄朗对上。 “都有。” 玄朗想得更深,不论是谁,出于何种目的,既然敢把他与白山都算计在内,就表明对他二人都是非友是敌。 是一箭两雕还是一石三鸟,暂时看不出。 “真相看白山查得如何,在他的地盘上发生的,他得负责。” 玄朗觉得白山确实有些老了,魄力与年轻时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治家不严这种事居然也能发生在他身上! 但凡白三的女人有一点脑子,这事就不可能发生。对方算准了她一定会发作,未必就是熟悉的人,王城上层圈子,关于白三媳妇的事迹,不用刻意打听,就一件一件数不清。 堂堂左相府,居然任其所为!也难怪被人算计! 白山素来是太后倚重的,当年太后能稳住朝政,多依赖他的支持,坊间一直有传言白山是太后的入幕之宾。 真假不知,谁也没真正见过,但太后与白山过从甚密,时召他入宫议政,倒是玄朗手下查出的真实情报。 但近一两年,国君楼立勋逐渐参政,相较而言,右相更得他的心意。左相与右相的明争暗斗,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国君与太后母子二人在政事上的交锋。 随着国君的大婚在即,右相或是他背后的人,想要白山日子难过,制造麻烦,揪他的过失,打压攻讦,也都是政坛惯有的。 “那个女人敢对你狂吠,不能轻易饶过她……” 他捧在心尖上的人,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却被人指着鼻子骂,这笔账不算他都对不起自己! 至于其他人,账么,自然是一笔一笔的结!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发现 “……差不多就行,别太过,我也骂她了!” 荣娇对白三老婆没好印象,不过自己也没吃亏,何况,“彩虹还是挺不错的……” 虽然相处时间不算长,白彩虹却是与她真心交结的,出了这样的事,小姑娘哭得打嗝,一个劲地道歉。 再说,白府虽然理亏,毕竟是地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与公与私都是有益处。 “嗯,听你的。” 玄朗点头应下,他本来也没打算要那女人的性命,只不过教训的力度要大一些。 “那天,那木柴,是不是啊……” 荣娇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当天她原本是要好好确认一下的,只是后来出了事,也没顾得上。 “是。” 玄朗把她的小手拿在掌中把玩着,时而与自己十指交叉相扣,时而摩挲着软软的手背,亲亲笋尖似的指头:“我带了一块回来,仔细看过了,也让人去折了几根树枝回来。” “……!” 不可置信又似在意料之中,荣娇吃惊地张了张嘴,却无法用语言表达此刻的震憾与惊喜,这,这是捧着金碗要饭,坐拥金山而不知吗?还是说太无知,暴殄天物了? 玄朗也没想到,他倒不至于象荣娇那般惊异,却也小小的起了个波澜。 白彩虹口中不错的烧材,在大夏却是价值昂贵的药材,只在特定几个地域有少量出产。植株矮矮小小,产量不大,价格居高不下。 “药效是一样的吗?” 玄朗的话,荣娇自然不会怀疑,可,这也太梦幻了!平时沈天香,呃,就是这个白彩虹口中的千叶樟在大夏的药名,在药铺里是以钱为单位卖的,一钱沈天香比一钱银子贵多了。数倍不止! 谁知在西柔居然是用来烧火的?这。简直是烧银子呐! 荣娇自己就开着药铺,一想到这个,就肉疼,不光肉疼。还心疼。这要是做了药材。能抓多少药方,给多少人治病呐! 怎么就都当柴火烧了呢? “比大夏的好数倍。” 玄朗已经测试过了,他先前也怀疑过不是同一种植物。毕竟书中记载的沈天香都是植株矮小似灌木,且产地也不在西柔。 “那……” 荣娇的两眼突然就放起光来,那样子象极了守财奴突然看到了座金山,眉开眼笑,象个偷鸡成功的小狐狸:“你有什么打算?!” 这种有个巨大的秘密宝藏我们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感觉,要不要太好! 当然不能把这个消息免费告诉西柔吧? “还没完全想好……” 他当然不能白卖这个消息给西柔,不过若想长期瞒着,除非是他不动这东西,任其继续当烧材,否则从西柔运柴火回大夏,怎么可能不令人起疑? “我想建个商行,运柴火……” 想想看,西柔的柴火才值几个铜子儿?运回大夏立刻身份百倍!一本万利啊,路途远些怕什么?赚头大就值了! “大夏与西柔有通商吧?对了,会不会还有别的被当做瓦砾的金子?” 这完全有可能啊,西柔以畜牧为主,似乎除此外就没有别的出产了,但西柔疆域如此之广,肯定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好宝贝。 “怎么,你要帮着西柔淘宝鉴宝?” 玄朗心情甚好地开着玩笑。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就怕西柔不允许……” 关系再好,也是分属两国。 “也不是不可以……” 比如偷偷的,暗中进行,大夏在西柔间客不少,同样,西柔也有间客派往大夏,这些状况彼此心知肚明。 关键是这种做法,对自己有何益处? “这是帮助西柔发财,别人家的银子是别人的,不如花自己的,” 荣娇没想那么多,顺嘴道:“与其整天跟大夏要银子,不如自己拿东西换……” 大夏每年都拨银子与粮食给西柔,以示友好邦交。从自己家往外掏银子,总是肉疼,大夏有时候也会用各种理由拖延着,尤其是与北辽的对峙关系不紧张时,给的就更不痛快了,借口层出不穷,总是有的。 反正西柔也不可能为这个真跟大夏翻脸,跑去与北辽结盟,况且大夏也没说不给,谁家还没个手头紧的时候?缓几日不行么? 欠债还钱都还可以协商晚几天呢,这又不是欠钱,是友好援助……虽然实际上是类似拿钱消灾。 “……拿东西交换?” 灵光乍现,玄朗被荣娇话里的几个字吸引了心神,一年一年,从来都是大夏将白花花的银子白送给西柔,从未从西柔得到过什么,向西柔采购的马匹与毛皮,皆是另外花费银子的,而除此外,西柔也没什么出产是大夏看得上眼的……不如…… “对呀,白给的银子与拿东西相换或采买,与双方的感觉总是会有不同的。” 荣娇觉得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白给的东西不值钱,不要白不要,哪怕白给的是银子,那银子的价值感也与正常的不同,给的那一方不情不愿的,尤其是北境太平无事时,更不愿往外掏,而拿的那个,既觉得理直气壮又心虚气短,别扭加矛盾。关系极是微妙。 玄朗的脑中思绪飞快,这次西柔借着国君亲政,狮子大张嘴,真金白银讨要的价码愈发的高了。 大夏自是不愿给,没有永远的朋友,西柔毕竟是邻国,全民皆兵,武力值高,对于大夏的威胁不言而喻,用自己的银子将人家养壮了,回头养虎为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给也不行,总不能真翻脸,任其与北辽结盟,共同进犯大夏吧?即便他不与北辽结盟,有这么个强敌在侧,也是****担惊受怕,小心防范。 来时嘉帝给过旨意,西柔的银子,可以稍微多一点点,意思意思即可,表示大夏对国君楼立勋亲政的诚意,多了不成! 大夏看似富庶,那是藏富与民了,每年国库都紧巴巴的,自己家都要计划用银,哪有多余的给别人?尤其是这个别人,还很可能在明天就翻脸成为敌人的! 现如今,谈判的进展不顺利,僵持的关键点就在于西柔想多要,大夏不想多给。 “让西柔拿东西换?” 玄朗若有所思,这倒不失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 “对呀,比如千叶樟这样的,在西柔不值钱的,在大夏价值却高的东西……” 荣娇吃吃笑,觉得自己真是贪心,这种好事碰上一回就够幸福的,还能天天有? “说得好!娇娇你真帮了大忙!” 玄朗眼前豁然开朗,之前是他着相了,这么多年的惯性思维,定势在大夏是施予方,西柔是接受方,大夏给,西柔拿,纠结于给多少银子粮食绸缎上,倒忘了换个思路——西柔想多要,不能白要,拿东西来换。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加速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只是随口说说……” 荣娇有些羞涩地笑笑,不是故作谦虚。 她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虽然她很希望自己能帮上他什么忙,但若要以此为真知灼见而居功,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她说的,是最朴素的世间常情,他只是一时没想到。 “娇娇……” 她坐在那里,带着一丝羞意轻轻笑着,怡静美丽,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空气中就有甜美静谧的气息围绕她发散,她好象是神秘而不可测的宝藏,揭开一层美丽,是惊喜,再掀开一层,还是无边的惊喜。 先时初识,以为他是特立独行的聪慧小公子,内心充满不甘与抗争,机智冷静知进退,有情有意,年纪虽小,也能称之为真汉子,就在他为有这样的弟弟高兴时,她摇身一变竟成了狡黠促狭的娇软小姑娘!面对无意被识破的尴尬,她不慌不乱,机智灵活,坦然又装糊涂的应对,令他意外又赞叹; 接着,他看到了勇敢坚韧临危不惧的她,为亲人不顾己身,执着不言放弃,却又能思索反省,不以为对方好就强行干涉对方的选择。【ㄨ】 人生最难的选择从来不是亲人危险时你将他拉回,那只是亲情的本能反应,难的是你明知道他会有危险,也劝说再三,他还是不改初衷,因为那是他自己最想走的路,即使有意外,他也欣然往之…… 能理智而痛苦地选择尊重,然后竭尽全力尽自己一切所能去保驾护航,这份克制的守护,令他动容—— 玄朗很能理解这份抉择的困难,在战场上,舍生忘死以身相替并不是难事,最难的是重伤濒死的袍泽求你给他痛快,明明不想,却必须选择。 那种痛彻心扉的纠结,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 娇娇她还是个女孩子。池荣勇是她最亲爱的哥哥,她承受着噩梦般的前世恐惧,最终还是尊重池荣勇的理想,这一点。着实令他心动。 池荣勇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种支持,对她是多么坚难的选择,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为了避免他前世的遭遇。她在背后做了多少努力多少防范,为他挡下多少冷箭暗算! 在没有遇到她之前,玄朗以为自己是不会喜欢上谁的,也不会要娶个女人做妻子,一生相伴,对于女人,他不喜欢也不讨厌,不排斥也不接受,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之于他就象是山石树木。是世间已有的存在,不需要关注,也不需要毁灭,漠视就好。 他从未想过,这世间会有剽悍与温柔集于一身的女子,就象他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心动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愿意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都交归到一个女人的手里,还担心会不会不够好。 她这般坚韧冷静,心智强悍的比男人还汉子。偏偏又是娇软若三月花,温柔似四月水,一笑一颦,柔得让人不敢大声呼吸。 以为她是温软好欺能任意揉搓的人。最终都会见识到她的利牙利爪,论舌战,她不带一个脏字就能令人无地自容,恨不能天生不带耳朵,论身手,哦。至少目前他还没见过能胜她一筹的女人…… 至于男人么,有他在,是不会需要她亲自动手的。 她身上的剽悍,不是霸道或凶悍,更像是一种态度,一种懂得坚持与努力,凡事竭尽全力,不敷衍,自我要求绝不降低规格的态度,是对生命无比的珍惜与虔诚,对自己爱的人,用生命去守护,将每一天每一分钟都充满至丰盈。 “怎么这样看我?” 荣娇见他叫了自己一声后,不出声,只是那样目不转晴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而专注,仿佛是温暖的泉水,将她全身心的浸泡其中。 “喜欢看你。” 玄朗低缓的声音轻拂在荣娇的耳边,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温暖清咧的魔力,仿佛是奔涌不停的山泉,每一个字都有一个短暂的听觉漩涡,透着蛊惑人心的致命诱惑,却又有着令人着迷般的安心。 她的脸开始发烫,有些娇羞有些欢喜,他这是怎么了,忽然就说这些?不过,她喜欢这样被他看,好象她就是整个世界,他的全部心神里只有她一个…… 荣娇鬼使神差的就回了句:“你以后出门带面具吧……” “什么?” 玄朗愣了,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这哪跟哪儿啊? “……!” 荣娇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马上又发现自己的动作比掩耳盗铃还可笑,话都说出口了,再捂嘴有什么用?还能收回来么? 对上玄朗不解的目光,荣娇羞愧难当,她这是怎么了,这种不经脑子的话也说得出来,不过,也不能怪她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能招蜂引蝶? 自从到了西柔后,就没消停过! 虽然长得好看不是他的错,西柔女人喜欢盯着他看也不是他的错,但这世间有种不讲理的情绪叫迁怒…… 不是他的错,难道还是她的错?总之不喜欢那些眼睛!那些时时刻刻想要扑缠过来的女人! 标签都打上她所有了,还是不管用,又不能将他藏起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戴上面具,无脸见人! “什么什么?!” 荣娇被玄朗惯坏了,尤其是在他面前,无底线的纵容,仿佛她愈是娇纵,他愈有成就感。荣娇本来就在懊恼自己的口无遮拦,又见他不解无辜的眼神,恼羞成怒,明明他是始作甬者,让她说出这么白痴的话来! “你长成这样,还好意思出门?” 荣娇说得又急又快,很是理直气壮地数落着,语气里有着一丝气急败坏:“我又不能挖别人的眼珠子毁你的容,只能退而求其次,出门戴面具把你那脸遮掩起来……” “哦……” 玄朗突然笑了,如三月风起花开满枝头,整个人都洋溢着难言的愉悦,“好,”他笑,嘴角笑纹飞扬:“以后出门戴面具。” 他喜欢她的霸道埋怨,喜欢这种昭然若揭的独占与主权宣告,她认为他是属于她的,别的女人看都不能看,嗯,这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好主意,我也不喜欢除了你以外的人看我。” 其实除了不喜欢别的女人看他的眼神,他也不喜欢别的男人看她,不然,一起戴面具?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 朋友 当天,玄朗居然真拿了几张面具来,让荣娇选,以后出门他就戴上。 荣娇挨个让他试戴,反复比较效果,笑得前仰后合,闹够了让他都收起来——她只是那么一说,当然不可能真戴面具。 其实还是有点小遗憾啦,她应该早点想到这个好主意的,若是进王城之前,让玄朗带上面具或是易容把自己弄丑点,就好了。 现在人人都看到了,再戴面具也没用,谁都知道英王长啥样了,戴上面具还增加了神秘感,准能更招苍蝇。 “说什么呢,” 玄朗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还招苍蝇,当他是块发臭的肉呢! “我约了俞大人几个谈事情,你呢?有没有事情要做?” 关于与西柔的和谈,他大致有个新想法,打算叫上使团几个主要成员,一块开会商量。她若是有应酬,就先陪她去,开会另改个时间。 “我没事,约了彩虹过来,你尽管忙正事。” 自从出了山庄的事,白彩虹自觉有愧,消沉了好几天,不过,这姑娘心态好,阴雨连绵不适合她,很快就雨过天晴,阳光灿烂了,待荣娇如故。 用她自己的话讲就是,做错事的不是她,她错在于三哥娶了这样一个老婆,错在于不应该让一群人来参加聚会,这些错都不是她主愤的,所以还是厚着脸皮来求得原谅的,能不能再给个机会? 荣娇是真喜欢她,问过玄朗的意思,她与白彩虹继续交好,不会影响到他的正事后。自然又恢复了来往。 不过这次荣娇不怎么去左相府了,起初去那里,是为了多走走,希望能够寻找到似曾相识的记忆,既然无果,又出了上回的事,她就对出门不感兴趣了。多是白彩虹到驿馆来找她。 “那我不陪你了。白彩虹若要拉你出去,不要和她出去玩,若你很想去。差人告诉我,我陪你一起。” 出了一回那样的事,白彩虹虽无坏心,玄朗认为她不够聪明。不通世故,信不过她。 “知道了。你忙去吧,我们不出去。” 荣娇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只是这叮嘱小孩子似的感觉,既暖暖的又怪怪的。比当初做他弟弟时还啰嗦。 玄朗前脚刚走,后脚白彩虹就来了。 “……王妃姐姐,还是你这里好。” 白彩虹一来先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玄朗不在,立刻放松警惕。全身都没了骨头,软绵绵地往暖榻上一靠一躺,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吃得好,喝得好,什么都好。” 她半倚半靠着抱枕,伸手抓了块点心塞进自己嘴里:“同样的点心方子,我家的厨子怎么做不出这个味道?” 她头一回吃王妃姐姐这里的点心,就厚着脸皮跟人要了做法,材料是一样的,可自家的点心师傅做出来的就不是这个味儿,没这个好吃,除了形似外,口感味道皆不对。 “我也不懂,同样的方子,嬷嬷与绣春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呢,你现在吃的这个是绣春做的,她是嬷嬷的徒弟,嬷嬷做的最好。” 想嬷嬷了,出来这么久了,虽然有玄朗相伴,还是会想嬷嬷,想三哥。 人的味觉真是奇怪,荣娇可以确认绣春做的食物,是严格按照嬷嬷的指导,不会有分毫的差池,但是,味道就是不一样。 同样的食材,同样的做法,同样的火候,绣春做出来的东西,也是好吃地令人愉悦,但在荣娇嘴里,总觉得与嬷嬷做的有着微妙的差异。 这种差异,象落在草原上的轻薄的零星小雪,在飘落地面的瞬间倾刻消失,心中怅然若失,偏又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词将那种感觉恰到好处的表达出来,甚微甚妙,只余看似满足后的轻叹。 “居然还有更好味的?” 白彩虹夸张地尖叫:“我不要活了……” 难道她贵为左相之女,吃的居然有那么差?! “我看你是心理问题,吃别人的上算,这与书非借不能读是一个道理。” 荣娇笑她,有那么夸张么?虽然她家绣春的手艺也是超赞的,西柔的饮食确实也不如大夏讲究。 “我哪有……” 白彩虹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咬了一嘴的点心,满足地叹息着:“好吃……” 这几天她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的,府里的气氛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出,唯一开心的事情就是到荣娇这里了。 …… 白家山庄的事,白左相查了几天,最终却一无所获。 那个凭空出现不知来历的丫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即使描了画像,又将当日到过山庄的所有人,不管是哪家的仆从,都象过筛子似的滤了一遍,谁家也没有这个人丫鬟,尤如从未出现过般。 这件事引发的后效之一,是白府进行了一次大清查,将看不顺眼的探子全清了出去……没错,是看不顺眼的探子,看顺眼的探子还留着。 自己府上有眼线,白山心知肚明。 甚至谁是谁派来的,谁看似谁的人,实际听命与谁,他都知道。 之所以留着,按兵不动,是因为想开了——反正他处在这个位置,上面下面都会往府里插人,他清了这一拨,回头太后国君右相等人还是会大费周折地再来安排一次,他也还要花费精力去排查一遍,彼此都折腾,不如就这样放着,什么信息能放什么消息不能外泄,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这一次依着他掌握的眼线情报,竟没有人与此事有关联,白山自觉被摆了一道,怀疑府中还有他不知晓的眼线,一方面借此再次筛查,一方面将蹦跶的比较欢的,全踢出去。 清人的由头当然得合情合理,所以最近白相心情不好,府里犯事的下人着实不少,按情节轻重,或打杀或发卖或押做苦力,清出去不少。 “……你不知道,居然连母亲身边都有不规矩的,相较而言,我院子里倒最清净,只卖了个丫鬟,父亲说由此可以看出,我会驭下……唉,其实我觉得说我最没份量还差不多……” 人家都瞧不上,觉得她最无足轻重,连眼线都只放一个,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喽啰。 白彩虹有心没肺地说起自家府里的事,荣娇听得嘴角微抽,不知是装作没听到还是应该强行打断她的话,家丑不可外扬,而且还涉及到左相府及西柔上层的隐私,这般大剌剌地说给她听,好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 白彩虹一挥手,顺便又拿起颗蜜饯塞嘴里:“你又不是外人……”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柔软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她还不是外人? 荣娇听了这随口而来的回答,心情复杂。【ㄨ】 既感动又有点说不出口的小羞愧。 她怎么不是外人? 她是大夏人,是英王的妻子,与白彩虹不是一国人,而且大夏正在与西柔谈判,一方主谈是白彩虹的父亲,一方实际决策者是她的夫君。 “没事啦,我本来也不知道什么朝延秘密,我父亲谈公事是不会允许我在场的,至于这些家长里短的,实在没什么,我把你当朋友,总不能连聊天说什么都要先过过脑子,那也太累了!” 白彩虹目光坦率清澈:“哪有那么多精力!我只知道西柔与大夏现在不是敌人,你是来做客的,是我的朋友,若将来真有一天成了仇敌,那也是国仇,与私人感情无关。” “我就喜欢你,认你这个朋友!” 掷地有声的话,与她嚼着蜜饯连吃带喝的形象,着实有些违和。 “我也是……” 荣娇心中起伏激荡,她从未有过同性朋友,没想到在西柔会结识白彩虹。【ㄨ】 “那什么,还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啊……还有大夏的事,多捡些新鲜的说来听听呗,你说的,自然要比茶馆里说书的真实有趣多了……” 白姑娘使劲挥着小手,都交心的朋友了,就不玩虚套了啊。 荣娇笑,极喜欢她的率直,调侃道:“今天都拿出来,明天你来我再拿什么?还是细水长流不断有惊喜的好。不过,倒是有点小东西给你……等着啊……” 说着,起身去墙边的柜子里拿出个小匣子,递到了她手边:“上回你不是说我的帕子好看吗?这几天抽空给你绣了几条,看看喜不喜欢。” 荣娇说得比较委婉,实际是白彩虹看上了她的帕子,荣娇没带多余新的,她硬是说自己不介意。用过的更好,将自己的拿出来与荣娇换了。 玄朗知道了还有点小心眼的不高兴,帕子是贴身之物,新的就罢了。白彩虹总归是女人,旧的么,即便是女人,他也不愿意荣娇用过的贴身小物给她。 荣娇被他念叨了一顿,回头再看。自己的新帕子每条也都绣着字,若照玄朗的说法,送新的也不合适,干脆新做了几条。 还专门描了有彩虹的图样,送人嘛,还是契合本人专为她而做才更显用心。 “给我的吗?” 白彩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动作急切地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白丝绢帕,白彩虹刚要去拿,忽然又想什么。将手缩了回来,吐吐舌头道:“……手不干净……” 她一直没停嘴地吃东西,用手拿过点心蜜饯,指尖指腹自己捻搓都有粘腻之感。若直接抓了这精美的帕子,少不得要弄脏了。 案几上虽有湿布巾,白彩虹担心擦不干净,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地上,“我去净房洗手……” 不待荣娇反应,已如兔子般地熟门熟路地蹿到净房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内急。半刻都缓不得。 荣娇嘴上的笑意还未消散,她又一头扎了回来,抱着匣子,小心翼翼拿起最上面的一块。轻轻展开,嘴里发出惊喜的赞叹:“好漂亮……” 有没有那么夸张? 荣娇知道自己送的白彩虹一定会喜欢,只是她的反应程度还是极大地取悦了她,谁不喜欢自己亲手做的送出去的东西被人喜欢呢? “你喜欢就好,想早点做好给你,绣图简单了些。” 而且白彩虹性情豪爽。太过繁琐的花样也未必适合她。这几块帕子荣娇用的绣样相对简单,皆是类似三条嫩柳两朵云,一枝红梅斜曳出之类的图案,只不过角落处都用七彩丝线绣了小小的彩虹图样。 “是你亲手做的?!” 白彩虹将每一块都取出来,一一展开平铺在暖榻上,噙着笑意端详着,愈看愈美。听到荣娇的解释,她将视线从帕子移到荣娇脸上,似乎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是呀,我不到五岁就拿针,针线活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荣娇有点小得意,别的不敢说,单论女红针线这一项,她还是有得夸的,大户人家的绣娘也未必有如此水平。 “你真好!” 白彩虹忽然扑过来抱住了荣娇的一只胳膊,来回摇着,她没想到这竟是荣娇亲手给她做的!虽然在西柔来自大夏的丝绢绣帕价格不便宜,不过她是左相之女,还不至于眼皮子浅到买不起用不上。 上回跟荣娇讨要,一是喜欢绣品的清雅,二来更多的是亲近之情,在西柔,好闺蜜的体现之一就是交换类似的小物,不在价值,只为亲昵。 荣娇送她帕子,她以为已经是好朋友的行为了,没想到她送的这些竟是她亲手绣做的! “喂,要不要这么感动啊……” 荣娇笑着推她,你这样子靠着不累么? 大夏女子的身形较之西柔女人本就娇小了些,荣娇在大夏女子里不算高的,体态娇小玲珑,白彩虹比她高了大半颗头,她拽着荣娇的胳膊撒娇本就很违和了,还偏要努力弯下腰歪着脖子将头靠在荣娇的小肩膀上,她不觉得别扭,荣娇都替她累得慌。 “累啊,你长得可真不高……” 白彩虹还努力歪着脖子,没心没肺带了点或遗憾或嫌弃的味道回答。 ……! 荣娇忍不住磨牙,她是不是要感谢她没直接嫌弃她是个小矮子?!你怎么不说自己长太高了!心里想着,还是下意识地掂着脚,挺直了脊背,尽可能让自己高一点。 “啊,我想起来了,可以换你靠我嘛!” 白彩虹好象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抬起头,挺直了身子,做势要揽着荣娇往自己的肩头靠。 “……我喜欢坐着。” 荣娇急忙申明,若是被玄朗进来发现她与白彩虹靠在一起,少不得又要被他念叨两句。那次她拽着嬷嬷撒娇被他看到了,他还转弯抹角的说了一堆云里雾里的,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是犯了小心眼,不愿意见她对除他之外的人那般亲昵! …… 白彩虹将摊在榻上的帕子收起来,仔细地叠好,又放回匣子里,神色认真地对荣娇说道:“……我老祖母曾经说过一句话,我以前不明白,认为她说错了,现在才发现说得真对。” 噫? 见惯了她的跳脱,这种讨论学习的正经画风,荣娇有点小不适应,眉眼间也沉静下来。 “强者才能拥抱柔软,” 白彩虹向来散漫欢快的语调,难得和缓认真:“真正强大的女人必定是柔软的,就象你。”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 意图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白彩虹盘桓到用了晚饭才走,离开屋子时还有些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待到出了驿馆大门,飞身上马,干脆爽利,不见半分脱泥带水。 这性子,还真是好…… 荣娇羡慕的直摇头。 因白彩虹在,玄朗在前面留了俞大人几个一起用晚饭,等他回来时,见荣娇正坐在灯下,微蹙着眉头,手里拿着张纸,看得认真。 “在做什么?” 他脚步放得轻,人都进来了,她居然还没有发现。 “你回来了。” 荣娇听到声音回头,站起身来要为他更衣。 “我自己来,外头冷,一身寒气。” 玄朗自觉衣服上全是清寒之意,不愿她插手,自行解了披风搭在衣架上。拿温棉巾擦了手脸,自我感觉寒气去得差不多了,这才坐在荣娇身边。 “彩虹今天闲聊时说了些有意思的事儿,我想写下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荣娇斟了杯茶递给他,将纸往他那一边推了推。 “这些都是她说的?” 玄朗喝了口茶,热乎乎的红姜茶顺喉而下,一路暖意。 “不全是……” 荣娇用下巴点了点,“这边是她说的,那边是我自己想的。” “你想的?” 玄朗眸色沉了两分,清浅温润的声线下意识地的紧绷:“又做梦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他睡眠浅,夜里她有点动静,他都应该知晓的。 “没有……不是现在。是以前……” 荣娇刚开口,人已换了个位置,被他抱到了腿上。 “以前?是前阵子的时候?” 心尖象被毒虫盯了一口,一阵细细密密的酸痒。 “不是,” 荣娇听他的话意里几不可辨的自责就知他想多了,以为是前阵子她独睡时发生的。 “是好久以前,病刚好时……” 那时她大病初愈。正在恍惚与不可置信中辨别自己重活一次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那所有可怕的经历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然后在她的记忆中,还掺杂着许多莫名其妙的场景碎片。是她从未见过的。 等她相信自己是重生一世时,将当时隐约出现的碎片当成了幻觉,直到类似的梦境愈来愈多,直到楼满袖这个名字出现,她才开始相信。这些,也不是虚幻的梦。 是她,是现在的她的一部分。 “……彩虹说自打她记事起,就没在公开场合听到有人谈及楼满袖,她之所以知道,还是私下里听家里长辈无意中说起的,是有忌讳不能提及,还是有人授意,具体原因她也不知晓,总之。对于过去一个早逝的公主,象她这般年纪的,知道的不多,也没兴趣打探。” 荣娇趴在玄朗的怀里,慢悠悠说起白彩虹所述说的:“……据说楼满袖骑射精湛,罕有对手,性烈如火,为人极其彪悍,与任何人亲近不起来,走得近的只有她的哥哥……” “关于她的死因。据说是死得挺突然的,王室给的官方说法是得急病不治而亡,小道消息是暴怒引发气血攻心,又不听劝阻。纵马射箭,吐血后一命哇呜的,总之,死因不详。” “这些是白彩虹从她祖母那里套问来的,她只说是自己好奇,按理说。她的祖母没有特意编造谎言骗她的理由……可是……” 荣娇顿了顿,有些不好措辞,这种好象在讨论自己死因的感觉,诡异又奇怪。这也就是与玄朗一起,她想象不出若是谈话的人换成另外的谁……呃,她也不可能与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来谈论这样的事。 “我有梦到,她好象是喝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也不是不好的东西,是感觉与平常有异,也不排除是材料与冲泡方式不同引起的正常差异。” “是在她哥哥的府上?” 玄朗的目光扫过面前的纸张。 “嗯……不过,彩虹说他们兄妹感情不错,我记得也是这样的。” 荣娇有些迟疑,下意识地就排斥某种可能……就好象二哥三哥永远不会害她一样,楼满袖的哥哥也不会有害她的理由。 “生在天家皇族,什么都有可能。” 玄朗温润的语气有丝凉意,身为皇族中人,他显然更不为亲情圈子所界定,心态与认知均更开放,以自己的切实身份做注解,不为确认的否定或肯定,只为提醒。 天地君亲,在皇族,亲情是排在最后最容易被舍弃的。 “就算凡事皆有可能……一个公主也不会有利益冲突,公主又不能当太后……” 荣娇底气不足地反驳着,在西柔,女子可以当权,但那得是太后,公主出身注定永远不能做本国的太后。 那就不存在对朝政的威胁。 “不一定哦,除非弱到一点用处也没有,否则,或强或弱,都有被利用的可能,尤其是个人能力强悍的公主,是助力或阻力,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尤其是楼满袖这样的,性子直,没心眼,个人武力值超高,是战场上最好用的尖刀。 玄朗捏了捏怀中香香软软的荣娇,忽然想笑,娇娇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符合性子直没心眼的描述? 话说,白彩虹或调查的情报是不是有误啊,反正除了武力值超高这一项外,他在娇娇身上找不到半点与楼满袖性格相符合的地方,她是冷静理智坚韧聪慧的,温婉体贴善解人意,狡黠灵动又怡美,浑身上下由内至外散发着暖暖的好,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这些,哪里有半点描述中楼满袖的影子? “其实……我在想,是不是弄错了?” 说不出心里的那种复杂难明的感觉,荣娇有点窘迫,似乎无法把感想化为语言,多少有点语无伦次,但她想玄朗应该会懂她的意思:“或许,不需要一定要想起来,会不会只是一股执念?不知道是因何原因,凶手是谁,所以死不瞑目……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给自己一个交代才能行?” 或许所谓的安魂或融合,都是不正确的,楼满袖要的不是唤醒记忆,而是查明真相? 不然她到了王城这些天,除了在骑射场有感觉外,其他地方全部没印象。 按说她是根据调查内容选择的行程,这些地方楼满袖当年都曾到过,即使物是人非,总还是会有些许相同之处的。 可是,暂时没看到任何效果。 …… 玄朗沉吟,若所知的情况属实,以楼满袖的性子,真有这种可能。 若是这样,就简单了。虽然难度不小,但人为之事,总是比神鬼之事好办些,他没办法钻到荣娇脑子里帮忙,却有能力将当年的旧事翻一遍。 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只要是人为,必定能找到线索。 若是查她的死因…… 玄朗顿觉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有了轻微的松动,目光扫过窗外,似有月光皎洁。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以往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金木水火土是玄朗麾下的五个人,甚得他的信任与倚重。 这次他出使西柔,将老大阿金留在都城坐镇,路上随同而行的是阿土,阿水早几个月已被他先行派到西柔,已在王城会合。 阿水被派到西柔的任务就是主持调查楼满袖。 玄朗住进驿馆后,有些杂事也会差遣他。 阿水跟了玄朗很多年,自以为多少能跟上公子的思路,可这一回,他怎么也猜不出来查楼满袖做什么,一个多少年前的死了的西柔公主,怎么看,她也没有什么影响力,与当下西柔的政局也无牵联,就算真翻出什么旧案,攀扯上今日朝堂上的某位大人物,也翻不起浪花来。 不过,公子吩咐,想明白的要做,想不明白的,同样要做。 关于楼满袖的死因,之前也查过了,这回,玄朗给他的指示重点是从楼满袖的哥哥楼满许入手,看是否有线索。 都是些死了的王室中人…… 阿水龇牙咧嘴,不好办哩! 历来王室多秘辛,没内情都难弄,有内情的,更是出手狠辣,不留活口。而且,这里是西柔王城不是大梁城,他好不容易才在王宫里安插的眼线,要是在这种事上载了,多可惜呐! “话真多!” 不善言谈的阿土听他吐槽半天了,嫌烦:“去查!” 有说话功夫,没准找到线索了!虽然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要查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但公子说了,自然就有他的道理。 “你真无趣!” 阿水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真没意思,这要是阿金哥在,哥俩儿胡侃八侃的,既能过了嘴瘾还能侃出个出其不意的方向或是匪夷所思的奇思妙想,与阿土这个闷葫芦真是越说越闷,压根不懂吐槽的乐趣。 “走了!” 楼满许比楼满袖好查,虽说也被动过手脚。所有的消息被清理过,但他毕竟是成年的王子,住在宫外头,有自己的府邸。当年府中家丁仆从不少,再怎么七零八落,总有漏网之鱼。况且街头巷尾的,也有爱聊天显摆的闲人。 …… 国君楼立勋的大婚在即,王城原本就喜庆的气氛更多了几分热闹的兴奋。还有盛典临近的紧张,投递到驿馆中邀请英王夫妇赴宴的帖子也少了,整个王城,所有的西柔上层人家,都在为国君的婚礼做准备。 荣娇自从与玄朗说了自己的猜测后,跃跃欲试,一方面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一方面也想考察在西柔建立商行的可能性,几乎每日都外出忙碌。 玄朗无事,陪她一起。 荣娇去的最多的地方是皇家骑射场。几乎每天都要跑去一趟。 那是皇家专属的骑射场,乃西柔王室专用,位高权重的大臣府上也会一两枚国君赏的通行令牌,没令牌者,不管家世如何,不能随意进入。 玄朗为此特意向国君楼立勋讨要两块特殊通行令牌,允许他与荣娇在王城期间自由出入骑射场。 骑射场说白了是个玩乐的场所,与大夏人的园子差不多,自然不会有任意怕泄露的秘密,这个请求。楼立勋自然马上就应允了,还特别下了道口谕,大夏英王夫妇乃国君贵客,有何骑射要求。有求必应,任何人不得怠慢。【ㄨ】 大多数时间是荣娇在场内如鱼得水,玄朗在一旁看着,偶尔也会应荣娇的要求,与她场中比试一番,每次的成绩都与她持平或刚好多一点点。 荣娇不奇怪他的水平。在她眼里,玄朗就是如此优秀,哪怕有一天他能腾云驾雾,她也会认为理当所然,她好奇的是,以她的经验,好箭法是练出来的,平时从来没见他练,怎么会百发百中呢? 玄朗笑,目光温柔而宠溺:“以前练过,就象吃饭,会了后用不用眼睛看,都一定是吃在嘴里的……” 听起来象敷衍呢,又有几分道理…… 荣娇自省,难道是她练的还不够多,所以达不到他的程度? 更多的时候不挽弓搭箭,只是纵马在场内奔跑,将自己想象成风,期待能从风中捕捉到更多的过往的感觉。 回城的路上,照例会去胡杨街最头上的一品堂喝茶吃点心,不知一品堂哪里让英王妃看对眼了,自从来过一次后,就包下了第一次来的那间雅间,自从后,每次出城骑射归来,都会上来要壶茶坐坐。 荣娇的举动,为一品堂的生意增色不少,一品堂本就做着有钱人的生意,茶在西柔可是稀罕物,能喝得起的,非贵即富。 大夏的英王爷夫妇,什么样的好茶没见过,居然也来一品堂喝茶!可见一品堂的茶品之高!不少人趋之若鹜,就连白彩虹听说了,也跑过去喝了一回高价茶,没觉得好在哪里,比之她家里的都差了不少,更何况是英王府上的。 荣娇到一品堂本就不是为喝茶而去的。 一品堂开在胡杨街最头上,胡杨街位置不错,店铺酒楼不少,只一品堂一间茶楼,主体是二层楼房,一楼是大厅,二楼是雅间。 坐在楼上,打开窗子,能望见苍茫的天空以及对面府邸的后花园。那园子很大,有高大的树,疯长的藤蔓,气势汹汹的纠缠着疑似花木的植物,扭曲出奇怪的形态,枯草过膝,厚重地尤如绵密的草毯,风似乎都吹不透。 荣娇看着,心中就有种割草的冲动,或者放把火,烧光这全部的密不透风的草,给园子松松绑,透口气。 顺便看看看草下面,是不是会藏着某种意想不到的秘密。 还有那几棵银杏树,荣娇的目光不知在树身上流留了多久。从树根部起沿树干一路向上直到树梢,凡是她目力所及之处,皆仔仔细细看过,认真而专注,温和地好象在用目光抚摸那些树枝,或者说是在用目光尽可能地表达自己的善意与友好。 没错的,荣娇每次到一品堂都不是为了喝茶,为的是看对面的园子。 之所以包这个雅间,是因为这间视线最好,看得最全面清楚。 而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是阿水踩点蹲点的地方之一,那座有后花园的大宅子就是曾经楼满许的府邸,自从他死后,因身后无子,后宅的女人被安置他处,宅子被封了,没说收回也没有另赐给他人,偌大一座府邸,被遗忘了似的,就这般空了若干年。 即便处于城中,周边人声鼎沸,终是抵不过时间与自然之力,一年一年,繁华与荒芜,热闹与冷寂,一墙之隔。 墙里墙外,天差地别。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府邸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寒,窗子半开,清寒之气在屋子间鼓荡,炭笼子的红光与暖意,显得那般地微不足道。 荣娇坐在窗前,小小的一团,整个人都被玄朗裹在毛披风里,只留眼睛与鼻子。 谁也不知道,英王夫妇每天来一品堂不是喝茶,而是开着窗子吹冷风的。 好在这个房间这个扇窗的位置正在视线的盲点区,从街上或斜对面都看不到,唯一正对着的就是那片荒芜寥落的大园子。 阿水查到的资料表明,楼满许确实是得病死的,有医案证实—— 当然医案也有可能做假,尤其是太医院的医案,要动手脚很难,事隔多年要查出何时何人动的手脚,就更难了。 当年至于府中的下人,能找到的一两个都是外围的,说辞无异。 还有那处空置的宅子……荣娇的目光在那片荒芜中搜索着……后来也有人想要这处府邸,毕竟位置好地方大规格够,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再另赐他人。 这个原因,查问下去,都说是上头的意思,若真顺藤摸瓜,这个上头到最后就是宫里,或许只有太后或国君知晓? 也说不定什么原因也没有,提的方式不对,赶的时机不好,太后情绪不高,国君懒得理会…… 这也都有可能,上意难测,碰了一鼻子灰后,下头的不敢再提,而后能做主的又都忘记这点小事了,都是有的。 无非是一座宅院而已。 阿水带人潜入过,里头倒没有断壁残垣,主要院落的屋舍基本都是好的,也有修缮的痕迹。只有下人房或柴房等处有开了天窗的屋顶或塌了一角的院墙。 门窗紧闭,院内长满杂草,是野猫黄鼠狼的天堂。 当年的主院正屋,值钱的家私物品不见一样,看情形应该是人为地收起来了,空荡荡的大屋子。除了灰尘,几乎是空徒四壁。 阿水连走了几个地方,都是这样,仿佛是主人搬家搬得彻底。除了屋舍带不走外,其余的都一扫而光。 荣娇觉得不能只让玄朗与阿水等人忙活,她也可以的。 确切地说,这是她的事情,怎么好意思自己做甩手掌柜的? 正好她又没别的事。精力都放到这上头了,去骑射场是为了从中找感觉,至于到一品堂喝茶么……呵呵,是为了能与除了人以外的知情者,多有联系。 没错,荣娇的目标在后园的那棵银杏树上,有之前安香镇老榆树的先例在,她想,或许找不到张嘴的人,还可以找知情的树嘛…… “……今天。先到这里?” 对于她的行为,玄朗并未反对,至于陪伴的行动是支持她的决定,还是仅仅为了她高兴,荣娇认为这个不需要去探究,总之,他在就够了。 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下看树,然后心中默念着,尽可能想象着与树木的沟通,然后期待夜里有梦。遗憾的是,不管入睡前她是如何希望,每晚都会在玄朗暖暖的怀抱里一觉睡到天亮! 非但没有什么想象中的精怪来找她讲讲过去的故事,连原先那些光怪陆离的残梦也不见了。夜夜无梦,睁眼就是天亮! …… “……我想去看看,好不好?” 或许是隔得远没感觉,荣娇想进到楼满许的空宅子里去看看,若说是寻找熟悉的场景,那里应该是首选吧? 当年楼满袖在宫里的住所空闲了没多久。就住进了新人,这些年下来,前后已换了几任主人,殿内所有布置早就改得面目全非,不见当年的影子。【ㄨ】 若说维持原貌最好的地方,莫过于楼满许的宅邸。 封存后就没再有外人住过,虽没有了摆设物品,格局还是没有半分变化的。 “里面什么也没有……” 玄朗不是太赞同。她若想去看看倒没什么,关键是她去是想找那些树精鬼怪的存在,不论真假抑或是有没有,玄朗都不想。 非人的东西,能不招惹尽量不要招惹,它们不是人,不能用人的心理与是非观念去考量,,谁知道会不会一个不小心,犯了忌讳? 还是那句话,能在人身上解决的问题,哪怕花费多些力气与时间,也不要去打非人的主意。 “我不刻意去找或者试图召唤,就是想身临其境,找找感觉。” 荣娇当然明白玄朗的担心,声音放柔,软软地求他。 “就让我去看看吧,你陪我一起,不会有事的。” 求了好一会儿见玄朗的神色依旧未曾放开,荣娇转转眼珠:“你若不陪我,我就自己去!反正地方在哪我也知道,想要不被人发现潜进去,也是小意思。” 以她的身手,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翻墙头就进去了,说起翻墙头,她最是熟门熟路,以前住在池府三省居时,每回小楼公子出门都是以墙为路的。 她就不信,这个杀手锏祭出来,玄朗还会不同意! “好,我陪你,白天去。” 玄朗没办法,与其让她想方设法瞒着他偷跑出去,倒不如陪她一起,这小丫头,倒是把他的心思吃得死死的,算准了他没法拒绝。 “白天去啊……” 荣娇理想的探查时间是夜里,听说白天阳气太盛,精怪们都没法出来。 “想什么呢……” 玄朗弹了弹她的额角,就知道她的小心思! “那宅邸是王族所有,历来都是王族中人的居所,你不要多想。” 玄幻之事,顺其自然则好,不要刻意为之。 “什么意思?” 荣娇难得没跟上玄朗的思路,这是提醒吗?她知道那座府邸一直是给王子或王爷住的,规格在那里呢,给臣子住,有违规制。 而这座府邸空闲了这么多年,即便有上位者的意思,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些年没有到了年纪需要外出开府居住的王子,楼立勋自己还是个孩子的,哪来的儿子。 没有需要,自然无人惦记,需要的惦记了也没用,不够格,自然就被遗忘。 “王气与煞气同存之处,最难生养精怪。” 玄朗提前泼冷水,他不认为荣娇的想法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只是觉得太过缥缈,所付代价又不可知,着实不可取。 “历来西柔王族,没有不上战场手上不沾血的,这样的地方,若还能有灵智开启,绝非泛泛,若真有了纠缠,福祸难料。” 玄朗的语气温和却异常的认真:“娇娇,我希望你放心,我会查出真相的……” 所以,不需要你去涉险。 ++++++++++(未完待续。) PS:  谢谢春分MM的票票,多谢支持。这两个月工作一直很忙,勉强保持更新,细节与文字都显潦草,甚至时有小错出现,甚是抱歉。预计这个月会大结局,最后一个月,希望亲们多多支持,谢谢各位。 第三百八十五章 异动(TO寻找于晴亲) 北辽十七公主这些日子相对规矩,老老实实地按照十二皇子的要求,与西柔的贵妇贵女们应酬,互有往来。 正常状态下的十七公主倒是不令人讨厌的,直言快语的性情也较符合西柔人的审美喜好,公主的架子有,身份使然,但不过份拿捏,倒有种理当如此的贵气在。 至于她之前担心的会有人嘲笑她牵马之事,却并未出现,至少当面是不曾有过,偶尔有一两句冒酸话的,也都会被同伴们及时的制止。 一来是为她北辽公主的身份,二来么,那天的比试不管是亲眼见的还是后来道听途的,在传英王妃英武的同时,也真实地记录了十七公主的成绩,换言之,十七公主虽是输家,但她并不弱。 她的能力,王城的贵女们鲜少有人能及,她输,是因为英王妃太强,若是换个人与十七公主较量,赢的那个就一定是十七公主了。 想要嘲笑十七公主的,只要一想到若换自己上场与十七公主比骑射,被虐成土鸡瓦狗的会是自己后,所有的冷嘲热讽都不得不憋回去。 若是得十七公主恼羞成怒,又来约战一次,她们可不是英王妃,没有那立挽狂澜的本领,强弱立现,丢人现眼的就是自己了。 有背景与实力为盾,加之稍许的收敛,十七公主在西柔上层圈子中并未碰壁,反倒是结识了不少的好朋友,毕竟她与荣娇不同—— 英王太过出色。被一干姑娘媳妇奉为男神,英王妃占据他正妻之位,简直是全民公敌,凡是对英王有心思的姑娘,没有真正喜欢她的,各种羡慕嫉妒恨,而对十七公主,则是私下里的同病相怜。 十七公主想对付英王妃,固然有国仇的原因,更多的不因为看上英王了嘛。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 对于十七公主,自然多出几分同仇敌忾来。 对于这些暗藏的心思,十七公主倒没怎么多加理会,她不敢公开违背耶律古的意思。强忍着不找荣娇的麻烦。忍得太难受了。就会下意识地避开∮∮∮∮,荣娇出现的场合。以免自己羞恼之下,再做出冲动之举。 北辽大夏不合,十七公主与英王妃又针锋相对。凡是不希望自己被波及的主人家,都不约而同地分别邀请这两位,弄在一起太麻烦,又会有各种争端,倒不如分头宴请来得简单痛快。 是以,在西柔各府官宦有意的安排下,荣娇与十七公主在公开场合下见面的机会甚少,就连宫里的太后,入宫召见都是将她二人分开的。 荣娇对此无所谓,她才不想见十七公主那个不要脸的花痴呢!尤其是不希望让她见到玄朗,那几欲不顾颜面要生扑硬抱的感觉,实在令人恶心。 可十七公主却先忍不得了,她不想见荣娇,却想见玄朗。 但英王与英王妃出入成双,凡是有英王妃的地方,就会有英王出现。 她想要绕开英王妃,单独见英王,竟探不到一机会,英王不是在驿馆,就是在陪英王妃,似乎没有独处的时间,做什么事都被英王妃霸着。 十七公主也尝出现在骑射场,可她纵马在英王身边来回几次,他愣是没发现她的存在!若是靠得太近,英王妃那似笑非笑的凉薄眼神,扫得她心寒。 不想起冲突,再不甘也得悻悻然退避。 如果诅咒有用的话,荣娇早在十七公主早中晚一日三次的诅咒下中招了! 十七公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睁眼闭眼,眼前看到的全是英王的脸,床上床下想的都是英王的身体,入魔般的想要得到这个男人。 愈是困难重重,愈是不可以,就愈是想要! 若不是真正强掳是不可能成功的,她几乎想要带人冲进大夏驿馆,将英王妃杀了,将英王掳了绑到自己床上。 若英王被她霸王强上了,到那时,十二皇兄对这种打击大夏颜面的事情,只会支持不会再反对,大夏再抗议,西柔再叫嚣,也是没用的! 生米煮成熟饭,不从也得从了! 可大夏驿馆防范森严,英王三尺之内更是她不能近身的,哪里有这样的机会呢? 十七公主无奈蛰伏。 终于,上天佑之,让她等来了机会! 英王与英王妃骑射回来会去一品堂喝茶,而且已经连续几日如此! 十七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心潮澎湃,激动得不能自已,这是连上天都在帮她吗! 大夏在西柔有间客,北辽也有眼线布置。凡有眼线,必有据,一品堂就是北辽在西柔王城的情报据之一! 除了少数几个北辽人外,没有人知道号称是大夏南人开的地道茶馆幕后的老板是北辽人,北辽与西柔一样,都不产茶,三国之中,唯有大夏是产茶地。 而一品堂号称是地道的大夏茶馆,卖的也是上好的大夏茶叶,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地方,会是北辽的情报据。 怎么看,都找不出与北辽的关系来,即便怀疑,也应该是往大夏那方去猜,断没有猜到北辽的道理。 十七公主亦是无意中知晓这个消息的,因为她公主的身份,知道就知道了,也不能为这事将她灭口。最多是提醒两句,事关机密,切莫外泄。 “……这就是英王包下的雅间?” 裹着大披风的十七公主在老板的陪同下,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进入一品堂,来到二楼荣娇订包的那个房间中。 此时天色尚早,茶馆外头挂了个牌子,写着上午清扫,午后营业。 “是。” 老板恭恭敬敬。 “这间房与别处比,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十七公主环顾四周,布置得倒是雅致。 “没有特殊之处,装饰都大同异,” 老板想了想,心猜测着:“她第一次来时,别的雅间都有客人了,就剩这间是空的……临走时她次日还来喝茶,时间不定,直接给了银子,要把这间房单独留出来。” “没别的?” 十七公主的目光在椅子间流连,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有。” “哦,英王惯常坐哪把椅子?” 八仙桌摆了八把椅子,十七公主美目流连,哪一把是英王坐过的呢? “这个……英王没有惯常坐的位置……” 老板神色自如,谎话不眨眼的,他早就问过了,英王夫妇不喜欢人服侍,每次上了茶后就让二退出去了,而在上茶时,他二人都是站着的,中间也不叫人进来,喝完茶出门椅子都会归好位,谁知道他们坐哪个位置啊,左右不过八个位子,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呗。 只是,这位公主娘娘阴晴不定不好惹,加之老板对十七公主的心思也明了得很,若直接不知道,少不得要挨训,干脆真真假假敷衍了事。 “有时这里,有时那里……” 老板随手了几下:“这三处位置他都坐过的。” “……” 十七公主没话,拉开椅子坐在了老板刚才指的位置上,一想到昨天英王曾坐过同样的位置,臀部仿佛还能感觉到椅面留下的温度,暖乎乎的,象是坐在他的大腿上一般,十七公主心中不禁一荡:“上一份英王的茶……” +++++++++(未完待续。) ps:  这章送给寻找于晴亲,这是亲的和氏璧赏更,总想要多加一更,拖延至今,才发现对自己而言,是个暂时不可能的任务,所以,谢谢亲…… 第三百八十六章 茶香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品堂隐藏得极深,玄朗与阿水俱不知晓它是北辽情报据点。 荣娇在玄朗的陪同下去楼满许的空宅子逛了一圈,但没有任何发现,就是参观了一座曾经恢宏如今废弃的大宅子,看完了也就看完了。 虽然明知自己抱了取巧的心理,少不得还是有点失落,既然不成,只好另僻他途或等阿水的调查。 荣娇总觉得后园的那几棵银杏树另有玄机,忍不住还是会去一品堂坐坐。 照例是定下的那个雅间,点的茶与点心照样。 小二敲门送茶水进来时,荣娇与玄朗站在屋里博古架前,似在鉴赏那上面摆着的真假珍玩。 训练有素的小二将托盘里的茶壶热水等放到桌上摆好,躬身退下,将门掩好。 待他走了后,荣娇才推开窗户,与那几棵树打招呼,执着地与它们做单方面的视线交流。 茶水在桌上兀自由热变至温凉,荣娇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声:“……走吧。” 她很想尽快找出真相,不全是为自己。国君大婚在即,按照使团一早就拟好的计划,楼立勋大婚亲政,西柔大夏两国的合作协议会尽快签订,到那时,以玄朗的身份不好再多做逗留——不是西柔不允,而是远在大梁城的嘉帝会多想。【ㄨ】 玄朗本就受嘉帝猜忌,若他不与使团同时离开,少不得会加深皇帝的疑心。 就算玄朗不在乎,被高高在上的那位不怀好意的惦记着,总归不是好事,荣娇很清楚的知道,在没把她的事情解决前,玄朗是不会离开西柔的。 她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分担一下,显然她的良好意图暂时还没有任何进展。 “嗯。” 玄朗低头亲了亲她被风吹得冰凉的小脸,站起身来,伸手关上窗。拿起桌上的茶壶。迈步走到屋角摆的那棵高大的花树前,将凉透的黄浊的茶水倾倒在花盆中,原本潮湿的花土颜色更深了。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般透着熟练自如。宛若不知重复做了多少次。 噫? 玄朗的动作顿了顿,捏着壶身两侧的手指轻移,改为托在掌中,将壶盖打开,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若有所思的表情,修长的手指在壶嘴处擦了一下,指尖上就沾了些壶嘴处新鲜的茶渍,他仔细闻了闻指尖,幽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色。【ㄨ】 “怎么了?” 荣娇知他不会无缘无故有此异常,神情一紧,走近了两步。 “茶水不对。” 玄朗说着,转身回到桌前,取了只茶碗,将壶里剩下的茶水倒了小半碗。仔细观察着。 黑眸微眯,举杯放到嘴边轻轻抿了抿…… “诶,你干嘛!” 荣娇紧张地瞪了他一眼,有些小小的后怕:“不对你还喝!” “没事,你忘了,我不怕毒。” 玄朗朝她安抚的笑笑,“只是想辨识一下……” 无色无味的药能瞒过他的药,可不是轻易能拿到的,若非不是茶水冷了,而他倾倒时弯腰幅度不大。水从高处落下,砸到花土里,三种情况加在一起,使掺在茶香中的药的味道有着轻微的发散。他根本发现不了! 虽然他们要了茶与点心,从未动过一次,但为了避人耳目,每次都会布置出用过的情形,茶水会倒掉一些浇花,杯里再残留些许。点心也是会处理的,拿一两块装在荣娇的荷包里,回了驿馆就扔掉。 不然以他们的身份,每次来外面的茶馆,不喝茶不吃点心,只在房里干坐着,坐完就走,难免令人起疑。 显然,在茶里加料的人被之前的布置给骗过了,并不知道这些茶水点心他们实际上从未动过一丝一毫。 “是什么?” 荣娇的声音有些紧绷,不是怕,只是有点忙不胜防的厌恶感,这都什么事呐,怎么哪里都有喜欢下药的人? 她与玄朗刚解除了不能亲近的信号,这之前中招的药效刚解,接着又有人故伎重施,真是可恶,找出来应该千刀万剐……不对,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下什么药,同样下回去。 “是迷药。” 玄朗松了口气,只是品质高的迷药而已,直接口服生效,“加了些致幻剂……” 不过,以他与荣娇的体质,即便不小心服下去,也是无碍的。 “谁干的?想干什么?” 迷药死不了人,下药的人是谁,目的何在?是要劫持他俩?按说这不可能,房间里虽然只有她与玄朗在,但护卫都在一楼守着,上下只有一道必经的楼梯,二楼楼梯口的位置也有护卫在,即便将人迷晕了,要想将人带出房间也非易事,除非有暗门机关之类的…… 显然玄朗比荣娇想到的更多:“是谁暂时不知,不过,一品堂必是脱不了干系……” 茶水下药以及后续,没有内应是完全不可能的,甚至,可能不仅仅是内应,整个一品堂都可能参予其中,要知道他俩的身份,不能说王城人人皆知,但凡开门做权贵生意的,必是知晓的,何况他与荣娇从第一次来一品堂,就未曾遮掩过身份,明知他大夏英王的身份,还敢动手的,绝不会是贪图小利,被钱帛动了心,谁都知道,有钱拿也得有命花,除非是铤而走险的亡命徒,刚好又是孑然一人,以为可以拿了钱跑路的。 只是象一品堂这样做高端生意的,在用人上必是十二分的谨慎,没有信得过的保人,没有令人放心的清白家身,是不可能聘用的。 玄朗面上不动声色,眼眸几度流转,唇角挂着若隐若无的冷笑,不过一瞬间功夫,脑中已经念头百转。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要离开还是等待? 装若无其事的离开,还是顺手推舟留下来引蛇出洞?荣娇比较倾向于后者,下迷药,幕后人肯定会掐着药效发作的点儿出现。 若无荣娇在,玄朗肯定想也不想就首选引蛇出洞的,现在么,他想要拒绝……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荣娇看出他的心思,在他还未开口之际抢先说出自己的意思,国君大婚,各路观礼的宾客极多,大夏仇敌不少,有可能针对他下手的势力不在少数,这回装作没事离开了,不但找不出幕后者,还有可能暴露己方不惧毒的秘密,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种被动挨打的事,她不答应! “只停一会儿,看看来的人是谁……若是有难缠的硬茬子,难道打不过还跑不了?” 荣娇知道怎么能说服玄朗:“你是担心我跑不快?还是怕自己护不了我的周全?” ++++++++(未完待续。) PS:  谢谢荷馨雨亲的票票,感谢支持! 第三百八十七章 急色 玄朗素来果断,也是事涉荣娇,才会想得太多,关心则乱,听她如此一说,明知她是激将法,却还是不由轻笑一声:“说得对,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是早些揪出来的好。” 一品堂的房间墙壁砌得厚实,隔音效果好。况且能来此喝茶的,都不喜欢隔墙有耳,亦不愿听到邻间有音,故而,除非是大声嚷嚷,不然即便是正常音量讲话,外面的人也是听不到的。 荣娇与玄朗的说话声压得较低,除非是同在一室,否则压根听不到丝毫声响。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雅室内。 有一个女人侧耳贴在墙面,屏息焦急的模样,似是要长出一双长耳朵来。 “怎么听不到?!” 女人趴在墙上半天,听不到一丝声响,忍不住不耐的回头低声喝问,赫然是着了简便衣装的十七公主。 “可能,没说话吧?”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品堂的老板,听她又问了一遍,眉头微皱,眼底闪过无奈,只好将说了好几遍的答案又说了一次。 最好他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从建筑到客人的私密性等客观角度跟她解释听不到的原因,可是十七公主根本不听,听到是墙厚的原因,竟二话不说要他赶紧安排人将这边的墙皮铲薄了! 好在他机灵,直接用铲墙声音太大,会干扰到旁边房间,她才做罢。 从英王夫妇进到雅间后,这位公主就将自己当成壁画贴墙上了,一边想尽办法想听到墙那边的声响,一边低声骂他们都是猪,既然在两间屋子间装了暗门,居然不知道留个听音孔或瞭望洞之类的。个的隔音性高, 他能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开出个隐蔽的暗门已经很高效了,谁还能想那么多,又不是要长期拿来做窥视用? 这也是英王没仔细查探,否则这暗门的存在保不齐就会被发现。 老板望着哼哼叽叽的十七公主。再次怀疑自己听从她命令的正确性了,也怪他当时立功心急,被十七公主蛊惑了,觉得大夏与大辽是仇敌。英王夫妻又对一品堂没有任何防范,若真能够将他夫妇二人拿下……嗯,十七公主所谓的拿下,不是要擒获,而是令他俩出丑…… “……大夏女人不是最重名节吗?将英王妃剥光了丢到大街上……至于英王。若是被本公主收了,你觉得他这个大夏亲王的脸面,呵呵……” 脸面自然是没有了,是个真正的男人都受不了被女人强上……十七公主的潜台词老板自然懂的。 他的两个亲哥哥都是死在英王成名的那场战争中……哼!战神之名,是多少血肉白骨堆出来的? 堂堂大夏英王,素来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如果他的王妃被脱光,他自己又被…… 一品堂的老板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激动得全身发抖。不能自抑,脑袋一发热,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听从了十七公主的吩咐,接受了她的主意。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上午的时候他就有些犹豫了,十七公主这个计划似乎很粗糙,破绽不少,经不住推敲,就算他们成功了,英王中招。但英王清醒了之后呢? 这个计划几乎没有善后…… “善后?” 十七公主不以为然冷笑道:“全王城的人都看到了他老婆的身子,他还能剜了所有人的眼睛?有什么好善后的?” 至于他自己…… 十七公主坚信尝过她的美妙后,英王肯定会欲罢不能,就算不这样。难道他还能把自己被强的事情宣扬出去?还是他敢在西柔的地盘上把她怎么样?他就不怕西柔没法与北辽交代?大局为重,左右他也没吃亏,所以不会有事的。 “那,我们岂不是暴露了?” 一品堂这个据点可是经营了不少年头,花费了好些精力才站稳脚跟的,是大辽在王城重要的情报据点之一。若是被毁了…… “不会的,大不了推出一两个顶罪的,英王也不傻,谁会自掘墙角选自己的据点来做这件事?你们顶多是担个失察之名……” 十七公主说得笃定,老板却愈琢磨愈不对劲,“这事,不知十二皇子殿下是何意见?” 或者说,这事十二皇子知道吗?还是您一个人的主意? 他之前被十七公主唬住了,没想到这个,再者也因为他的级别不够格直接与皇子汇报,中间要隔好几层,所以很容易地被公主殿下拿捏,不敢质疑。 至于他的上司,他把消息传递出去了,暂时还没等到上司的反馈指示…… 一品堂老板时不时偷瞟十七公主一眼,看她自从英王夫妇进了隔壁房间后,就明显狂燥,坐定不安,急不可耐,心中愈发忐忑,这事,怎么这般不对劲呢? 这位公主殿下,不会是为了英王色令智昏吧? 自己竟还听从了她的吩咐……虽说上意不可违,公主殿下以尊贵身份相压,他不敢不从……但若真出了事,自己必定是那个背锅的…… ……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静?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对英王为所欲为,十七公主心头火热,愈发觉得时间难捱,孤男寡女的,他俩在那边不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若是那个姓池的小贱人将英王先榨了一遍,不知到时候会不会受影响…… 十七公主抓耳挠腮,七想八想的…… 不过,英王看起来虽瘦,体力应该还不错,能上战场的,总不会是怂的……忽然觉得自己失算了,应该带点助兴的药…… “应该在喝茶吧?” 老板小心地斟酌着语言,生怕又惹了她,在茶楼不喝茶聊天还能干什么?只一张桌子,想做别的也不方便,再说了人家是夫妻,做什么不是天经地义的? 想到英王妃那绝美的小脸,娇娇柔柔的,老板个人虽不喜欢小鸟依人般的女人,也不得不承认英王妃娇滴滴的小模样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想让人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也不对,这个娇滴滴的大夏女人可一点也不柔弱!她射技高,臂力自然不差,说她除了骑射术好外,一点身手也没有,估计没有人会相信。 只是不知身手高低而已…… “高低都没用,喝了茶,再也由不得她!” 十七公主嗤之以鼻,还不是照样落在她的手掌心? “行了,时间够了没?” 照平常的时间,英王夫妇应该已经要走了,现在却没有半丝动静,是不是已经药力发作了? ++++++++ ……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八章 入瓮 十七公主对茶中所下的药效极有把握,那可是与寻常不同的迷药,出自北辽太医院,除极少数王室成员能拿到外,别人根本见所未见。 解药更是秘不外传的。 英王二人只要喝了茶,就必定会中招! 至于他们或许不会动茶水的可能,十七公主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谁都知道,来茶楼,要么是约客有事相谈,要么就是喝茶消遣,英王夫妇连续数日骑射场归途都来此处,既从未约客,自是纯粹为喝茶而来。 更何况,喝没喝茶,收拾房间的小二最了解不过,这茶楼就是自己家的,小二没那个胆子骗她,也没有骗她的必要。 “……可以了,随本宫过去看看。” 依照平时英王离开的时间又停了一盏茶的功夫,旁边还是没有开门声,十七公主自觉时间已够,让老板按计划行事。 荣娇与玄朗决定将计就计,假装中招,在房间内守株待兔,看看来的到底会是谁。 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声响,趴在桌子上的荣娇偷眼观瞧,见挂在墙上的一幅字画突然诡异地动了,由后向前慢慢被掀离了墙面,原先挂画的墙面突然一点一点地挪开,现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行的窄门来…… 居然有暗门! 趴在荣娇身侧的玄朗也从睫毛缝里看到了这情形,不由心中一沉,正经经营的茶楼里怎么会有这种机关在?况且他很肯定这扇暗门是新开的,在他与荣娇第一次来时是没有的……甚至上次来时都没有! 玄朗素来谨慎,到了陌生地方勘查安全,已成习惯,虽然阿水来探过,但因为带着荣娇,他会格外小心,第一次来时已不着痕迹地察探过,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幅画后面的墙是实心墙,没有门。 原先没有,现在却突然多了一扇……看来这一品堂的水很深啊…… 暗门不比别的,在茶水里加料还能说是收买了个别小二。开扇门可虽不算大兴土木,想要避人耳目却不容易…… 窄门推开后,有一双镶花牛皮靴慢慢出现,看靴形大小,是一双女人的脚…… 荣娇的角度只能看到靴筒的位置。再向上就看不到了……那双靴子之后还跟了双黑色的棉鞋,是双男人的脚。 “本宫就知道万无一失!” 十七公主早从门缝里瞧见玄朗与荣娇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不知中药程度深浅,出于谨慎,还是慢慢推开门,仔细观察他二人的动态,见是一直一动不动,顿时放心了。 “快,将英王扶到隔壁去……” 目光痴缠在玄朗身上,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好看,就连中了迷药昏迷不醒趴在那里,也照样慵懒高贵得不象话。 “……是拖过去,还是再叫个人抬过去?” 一品堂老板看了看那道仅容侧身而过的窄门,扶是没法扶过去的,两人前后抬着还差不多。 “那还不快去!磨蹭什么!” 十七公主喝斥着,把英王拖过去成何体统?自然是抬的!春宵一刻值千金,每多耽误一会儿功夫,都是浪费加煎熬。 “这个贱人,剥光丢出去之前你们可以上。不能玩太久……” 看到趴在玄朗旁边的荣娇,十七公主心中旧恨新仇齐涌,只剥光了丢出去岂不是便宜她了?总得来些实质性的!看她可还有脸面赖在英王身边? “是,属下马上回来!” 一品堂老板早就知晓自家这位公主殿下对英王的心思。现在人就在眼前,怕是一刻也不等不得,想要尽快将人带到榻上,急忙转身从暗门消失。 “废物!” 十七公主低声咒骂,惦记了这么久的男人就在眼前,她怎可能什么也不做就在一旁干等着?平素英王眼里可从来看不到她。对她更是距之千里之外,没个好脸色! 三步并做两步,奔到玄朗身后,两只手就要抚摸玄朗的后背,掌心尚未触到他的身体,隔着衣料,十七公主就脸红心跳,全身虚软。 玄朗早在发现是十七公主时,就暗道声不好,这个女人的意图,不用想也知道,必是冲他来的! 尤其是听到她对荣娇的那番污言秽语的险恶用心,玄朗心中涌起惊涛怒海,正欲起身将二人制服,却听另外一个已快步离开要再去隔壁叫人,只好暂时按捺住,继续装下去。 只是他到底低估了这个女人的无耻好色程度!居然连叫人的功夫都等不得!察觉到那双要摸向自己后背的手,几欲令他作呕,实在忍无可忍。 荣娇还在他身边,当着娇娇的面,他若是让这种恶心的女人摸了,还有什么脸面在?就算娇娇理解是权宜之计也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他怎么可能让娇娇觉得委屈? 他是娇娇的,只有娇娇可以碰他……从他对荣娇动心的那天起,玄朗的心里就这样认为的。 几乎是在瞬间他就做出决定,手指微抬,一道指风悄无声息地落到十七公主的胁下,十七公主眼前一黑,软绵绵地挂在玄朗坐着的椅子背上,从后头看就象是她连椅子带玄朗一起抱住似的。 细碎的脚步声又起,一品堂老板带着另一个男人从暗门处走过来,见十七公主挂在英王背后,不由暗赞自家公主殿下作风豪放,这是多么想要,片刻也等不得? 这若不是没有床桌子又小不方便,她是不是已经直接扑上去拔衣服了? 善解人意的老板急忙踮小步快速挪到十七公主附近:“公主殿下,属下的人来了……您看是不是这就把英王搬过去,那边布置了矮榻,更方便……” 更方便行好事…… 毕竟是公主,他不敢也不能将话说得太直接,不过,就凭那一本正经又透着猥琐的语气,到底是何种意思大家都懂得。 鲜少动怒的玄朗这次真恼了,出手如电,毫不留情,这两人连何人动的手都没看到,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玄朗恼他说话难听,下手极重。 连番动作下来,也没了再继续装下去的兴趣,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是十七公主的主谋,总之,这笔账记到北辽人身上就对了。 荣娇坐正身子,玄朗已自暗门那边回来,将那边检查了一番,房内无人,并未惊动走廊上的其他人。 “现在怎么办?” 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三人,荣娇问玄朗。 就这么放过他们,当然不可能,但要将人带走也不可能。要不,先揍一顿,出出气? 尤其是十七公主,一想到十七公主刚才差点就摸到玄朗了,还说打算让人污她清白剥光了丢到街上,荣娇也动了真怒,对付这样的阴狠毒辣之辈,自然应该是数倍还之! 划花她的脸还是剁了她摸玄朗的那只手? “随你,怎样都好,不需要任何顾忌……剁归剁,我保证她刚才没摸到……” 这个,绝对有必要郑重申明的。 ++++++++(未完待续。) PS:  谢谢alice98亲的票票,多谢支持!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丑闻 荣娇凝神想了想:“可是,我觉得剁手太便宜她了,且落于下乘……” 剁剁手脚的这种手段,既血腥又不高端,还易被人攻讦,好没格调的不说,总觉得没有完全出了胸中的恶气! 明明是理直气壮的可以上升为国体之争的事,这么一弄,倒显得象争风吃醋报私仇般,她才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以前只是烦死十七公主对玄朗的觊觎了,看在她并未占到便宜上,荣娇也就只是小小地惩戒了一番,不想闹得太难看,好歹还得给西柔面子……没想到,她竟变本加厉,连强上的主意都敢打! “你想怎样就怎样!” 玄朗不打算放过十七公主,单凭她对荣娇起了那般险恶居心,就绝不能善了。 “有个想法……” 荣娇念头微转,小声地在玄朗耳边说了自己的打算:“会不会太麻烦?” 或者,狠辣了些? “不会,很好的法子,就是手段还嫌太温和……你等等,我让人去布置一下……” 荣娇的想法,正合他意,只是她毕竟心软,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给对方留一线余地,打蛇打七寸,既有胆算计,就要有承受后果的能力! 玄朗三言两语说完自己的建议,荣娇暗自诧舌,果然,与他比起来,自己还是小巫!功力差远了! 玄朗推开窗子,向外做了个手势,招来了一个暗卫,小声吩咐了几句,来人凝神听完。频频点头。 就见暗卫领命,连出三脚,瞬间将十七公主等人踢到了暗门那边,自己也跟了过去,一会儿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细辨之,有移动身体的。有脱扔衣服的。还有沉闷的鞭子声…… “他在做什么?” 荣娇听了好一会儿,也猜不出暗卫在那边做什么,脱了衣服鞭打?好象又不是…… “制造现场……” 玄朗的嘴角泛起若隐若无的温凉笑意:“给十七公主送份礼物……” 还有一品堂。老板亲自陪着十七公主出现,自称属下,一品堂与北辽的关系不言而喻,具体是什么关系。一品堂这些年在西柔做过哪些事,偷到了多少情报。应该由西柔的官衙自己去调查,他只是恰逢际会,正好赶上了,被动地看了场好戏。至于将一品堂真正所属暴露在西柔人面前。实属恰巧。 谁让十七公主太过疯狂,就在他的隔壁玩两男一女的游戏呢?还花样百出,甚至无意中打开了暗门? “你不要去看。太龌龊,别脏了眼……一会儿西柔府衙来人我们就走……” 即便是假的。必定是与真的一样,玄朗可不想污了荣娇的眼睛与耳朵。 暗卫回来了冲玄朗复命,表示一切都安排好了。 接下来的事情,全部按照玄朗的剧本走。 先是一声巨响,接着是英王的护卫冲进来,高喝有人行刺,保护王爷…… 喧哗声起,茶楼内大乱,其他雅间的人纷纷出来打探,楼下大厅的客人被勒令暂不许外出。英王的护卫以保护英王与王妃为正当理由,控制了一品堂,严禁人员出入大门,并告知已通知官府。 所有人等,需西柔府衙官差到后,证实与此事无关,方可离一工。 英王被袭! 消息传递得极快,只在片刻间,在一品堂喝茶的客人都知道英王护卫如临大敌的原因了——英王雅间突冒暗门,隔壁有一女两男三疑犯,似乎是出了命案。 总之,现场血淋淋的,又特别的诡异! 那三人居然是光着身子,浑身上下不着丝缕,身上有伤痕,男的似乎是被靴子抽的,而那个女的,白花花的身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衣物凌乱丢了一地,过来人一看就是战况激烈。 只是,这激烈的战况,怎么不象是打斗,倒更象是男女间玩特殊花样啊? 英王的护卫只限制大门出入,在茶楼里的行动却不限制。 出了命案……哦,不是命案,大家已经知晓那三人只是昏迷了,并不是死了……的房间,则是房门大开,任由参观。 一干好事者挤在门口,探着脑袋张望,就连那矜持而持重的,也都借着关心案情,过去仔细看上几眼。 按说能来此消费的,都不是普通人,对于这桩香艳之事,应该不会这般好兴致,皆因不知是从谁那里传起的,说那女人是北辽的十七公主,那两个男人中的其中之一,是一品堂的老板! 北辽的十七公主啊,穿衣服时见过其人的可不少,若真是她,怎么也得挤进去看几眼…… 即便非富即贵家世不凡,公主的光身子也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尤其还是北辽的公主!更是难得一见,这等好时机,可不能浪费了,不看白不白看! 抱着这种想法的男人不在少数,尤其是赶巧碰上的几世祖们,更是不可能放过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争先恐后的,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愣象是在青楼抢看花魁与恩客演活春宫般的…… 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外头街上,等西柔官衙的人到达时,一品堂门前聚集了众多看热闹的,几乎人人知晓北辽的公主在茶楼与茶楼老板还有一个不知是谁的男人苟且,还玩花样!战况太过激烈,不知怎么就闹腾到隔壁了。 那个说,不对,人说是有暗门,不晓得是动了那个开关,把去隔壁的暗门打开了,这才惊动了隔壁房间的客人。 隔壁的客人正是大夏的英王夫妇,英王的护卫以为是有敌人暗杀,结果一出手才发现是三个赤条条滚在一起的人…… 这个说不可能,北辽的公主是什么身份,打马从街上走过,下巴都翘上天了,怎么可能看上一品堂的老板?还跑到这里与他打野战? 那个说一品堂的老板我见过啊,身份是不够,但人长得瘦瘦高高,斯斯文文的,与北辽的魁梧汉子完全不同,没准十七公主想换换口味呢?要不然,她天天追着大夏的英王做什么?那英王不也清秀温雅? 各种说辞的都有,愈说愈热闹,也愈发离谱。 茶楼里的议论也不少,直到官差进去,版本渐成统一,身份被证实,的确是十七公主与一品堂的老板,另一个是十七公主的护卫之一。 看现场情形,确实是十七公主与这两个男人在行床第之事,从房间里摆放了矮榻与被褥可以看出,此事非一时起意,倒更象是为了换个新鲜环境而特意准备的。 不然,茶楼的雅间,原本是没有矮榻的,一品堂所有的雅间内,都没有这件家私。 而矮榻那么大个的家俱,也不可能是被谁顺手带进来的,加之榻上还铺了褥子,还有床被子,这种种都表明,不可能是外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一品堂自己人安排布置的。 “……人确实是我们打晕的,” 英王的护卫站在走廊上,当着众人的面,对西柔官差直言不讳:“至于原因,那扇暗门就是理由!是正当防卫! 护卫义正言辞,表情甚是不满:“我家王爷与王妃正在喝茶,突然从墙上冒出道门来,不是敌袭暗杀是什么?好端端的,哪家茶楼会在雅间里留暗门机关?没杀了他们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这也是看在贵国的情面上,否则,他们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命在?” “这一品堂到底是茶楼还是黑店,贵方必须调查清楚!经查验,这扇门建造痕迹新鲜,应该就是这一两日新开的,这个雅间这个月被我家王爷包了,一品堂偷偷在这里开道暗门,有何意图?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不怀好意,意图不轨!” “北辽公主的行径,与我大夏无关,但这扇暗门,贵国必须给我们交代!”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不休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娇坐在屋里,听外头七嘴八舌,事情果然如玄朗预期发展一样,这般处理,倒是比之前单纯报复十七公主的安排,高明了数倍。【ㄨ】 十七公主三人这顿打是白挨了,正如玄朗的护卫所言,处于当时的情形,没有将其当作刺客一击毙命已是手下留情。 现在不是大夏需要给北辽与西柔交代,而是做为苦主,这两家要给大夏合情合理的交代,雅间为何会突然出现暗门?一品堂是西柔合法经营的茶楼吗? 西柔的环境到底安不安全?能不能保障大夏使团的安全? 英王夫妇喝个茶都能受此惊扰,是别有用心的刻意安排,还是王城的治安就是如此令人堪忧? 受惊扰的可是大夏的英王殿下,西柔方面必须要给个合理的解释!不接受仅仅是意外的说辞。 意外能凭空变出一扇暗门来吗? 是监视还是真有谋刺的打算? 事涉大夏英王与北辽十七公主,非一般的小案子,王城最高地方官、西柔礼部官员,甚至宫里太后与国君都派来了代表,玄朗可没心思陪他们周旋,见荣娇热闹看得差不多了,直接走人,临走让太后与国君的代表转告宫里那两位,请尽快查明真相,在此之前,出于安全考虑,大夏使团会暂居驿馆不出。 言则,西柔王城太危险,人身安全不能得以保障。 听得在场西柔上下官员皆面露愧色,好声告罪。 玄朗留了两人配合调查,跟进结果,在其他护卫的前后簇拥下,携荣娇而去。 西柔一众官员刚进门就被占理的大夏人一顿群轰,尤其是英王,突然就气势逼人,令人不由自主两股战战,生出臣服之心。 直到他走了,众官员才松了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这才齐齐转到有十七公主在的隔壁房间。 “……医师来了没有?” 不知是没顾上,还是怕破坏现场抑或是西柔人故意要北辽丢脸,更或者是有意疏忽。只为了能多看一会儿,这好半天,场上那三人还光着身子昏迷着。 直到威势逼人的英王离开了,时间也够久的了,西柔官员终于想到应该给赤身裸体的三人一些遮掩。另外也应该叫医师来检查一番。 毕竟昏迷有一阵子了,天也冷,屋里有炭笼子,也容易冻坏了。 有官差捡起散乱在地上的衣服,将那两个男人中间的要害部分遮了遮,十七公主的待遇更好些,那床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到底是邻国的公主,虽十分不耻她的荒唐,却也不能弃之不管。 一品堂被控制起来后,医师来了。给三人检查了身体,确认除皮外伤外,并无其他不妥,之所以一直不醒…… “……点住了穴位而已,四个时辰后自己就解了!” 英王的护卫一脸的不耐,都说了没要他们的的性命,时辰到了自然就会醒的! 西柔官差陪着笑:“那,能不能提前给解开?” 类似这种点穴类的大夏功夫,西柔人是不擅长的。 “不能!” 大夏侍卫回得干脆,没补一刀已是给你们面子。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吃点苦头是应得的!管你哪国公主,与大夏何干? 西柔官差无奈,又不能对他翻脸。遂让医师看过后,找了两个女官差进来,将闲杂人驱了,让这二人给十七公主上药,穿衣服。 一品堂老板与另外一人,则没这么好的待遇。确定不是死了后,直接被拖了下去,一品堂连同老板等上下人等,皆被拿入牢中,无一遗漏。 这时大辽驿馆的人也到了,之所以姗姗来迟,自然是玄朗动的手脚,另外亦是因耶律古不在,使团主要的几名成员,昨天皆到了城外打猎,今日暂未归来。 十七公主正是借着耶律古不在,才敢瞒着他行此事,满心以为,等他回来后,她事已办成,拿捏了英王夫妇在手,耶律古定当对她刮目相看,即便对她的私自行动有些许不悦,也不会怎样。 毕竟他想找英王的麻烦,想踩大夏的脸,日夜惦记着也不是一天半天了! 公主出了这么大的事,主事的皇子等大人都不在,驿馆里其他人只得一边去城外给耶律古报信,一边赶来一品堂接人。 回去歇息可以,西柔官员已接到宫里的旨意,可以让北辽公主回驿馆,但毕竟她是当事人之一,与一品堂老板关系不一般,此事涉及了英王,需要她清醒后配合调查。 官差得了旨意,自然是交代的明白,人,可以接走,此事关系重大,涉及三国,官府办案时不会询私情,随时会要求十七公主协同办案。 若同意,将人带回去,毕竟是一国公主,又刚出了这样的事…… 若不同意或不能做主回答,要么等能做主的比如十二皇子来,要么就暂时将十七公主接到宫里,太后娘娘会亲自派人照料她的饮食起居。 北辽的官员好生为难,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最好尽快将公主接回驿馆,可听西柔官差的意思,自家公主竟是嫌犯不成?随时要问口供? 十七公主的脾气不好,若是她清醒后不认账,拒不答应配合调查,谁应允的谁就要倒霉。西柔官差虽笑眯眯的,却也将利害关系讲得清楚,谁接走的公主,届时就着落在谁身上—— 大家都是当差办事,在管辖范围内出了事,自然是难逃干系,请多多理解。 姿态放得低,北辽人想要耍脾气,也不好意思,毕竟丢人的是自家公主,人家的潜台词很明白,随便你们在大辽驿馆内怎么玩,都与人家无关,但到了外头,大庭广众之下,又涉及了大夏英王,这,只能秉公处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要外交干涉,请找上官,要面圣,请进宫!若无特旨,一切按律执行。 北辽官员左右为难,不接回去,难道由太后接进宫里? 似乎此举更是不妥…… 若是十二皇子在就好了,哪有下人给主子做主的? 尤其还是十七公主,谁敢替她做主? 西柔官差也不急,甚至是善解人意的,没事,没有决断可以在这里慢慢想,反正公主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四个时辰呢,闹腾到现在,还没过去一半呢,且有的等! 正好他们在一品堂搜检排查,暂时也不会离开。 与此同时,在阿水手下不着痕迹地推波助澜下,各种消息迅速在王城火爆传播: 一品堂是北辽情报据点,建机关暗门,意图谋害大夏英王,嫁祸于西柔; 十七公主一女两男暴力花样,战况激烈,不想提前触动暗门机关,事发突然,英王护卫护主心切,一击之下将三人打晕,香艳真相暴露…… 等耶律古匆匆回城时,漫天的真相谣传已无力回天,从北辽间客的潜伏到北辽公主的裸体,不消半天功夫,北辽成为王城最热的话题,高过国君楼立勋的大婚! ++++++++(未完待续。) PS:  抱歉今天晚了……谢谢荷馨雨亲的票票,多谢支持! 第三百九十一章 激烈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是陷害! 是大夏英王的陷害! 耶律古盯着属官一张一合的嘴巴,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ㄨ】 陷害? 耶律古捏了捏眉心:“这不是陷害,宋济深不会那么没品……”最多是顺手推舟罢了!这其中,或许还有英王妃的意思也说不定。 以英王的行事风格,即便是用计,用阴谋,也不会选这种没格调的下三滥!况且,一品堂是大辽的情报据点之一,向来是外松内紧的,能在雅间墙上开道门,这种行径只能是自己人所为。 即便宋济深知晓一品堂与大辽的关系,他也没可能潜进去开了扇暗门,还能不惊动茶楼内所有人。 大夏的指证没有问题,那扇暗门与现场的矮榻被褥之物,每一件都与一品堂脱不开干系,说是宋济深陷害的,提前布置在那里,没有人会相信。 唯一的可能是十七自己撞上去的,害人不成反害己,被宋济深反将了一军。 看她自骑射之后,行事一直较为老实,原以为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放下了对英王的心思,以国事为重,岂知她竟敢阴奉阳违,瞒着自己做出如此不知轻重的事情来! 居然敢算计宋济深! 他岂非浪得虚名之辈?是那么好算计的嘛? 若是好对付,早多少年父王早就算计成功了,还等着她不知天高地厚出手拿捏?真是上赶子的找死! 自己作死就罢了,连带着整个大辽颜面扫地不说,还白白损失了一个资深据点!要知道来往于一品堂茶楼的,皆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上层官员,从其中可以得到多少有效情报? 这一作死行为,将一品堂彻底暴露了不说,还要应对西柔言辞激烈的质责与讨伐。【ㄨ】 各国互派情报人员,安设情报据点,向来是心照不宣的。只要有本事瞒得过,照开不误,不存在默不默许之说,没本事露了马脚被封剿灭的。只怪技不如人,自认倒霉。 三国间,北辽与大夏是水火不相融,每每剿灭了对方的据点,绝对是赶尽杀绝。除了留下来别有用途的,其余的,有一个算一个,鸡狗不剩。 而对于西柔,大夏与北辽的作法不约而同的相一致,相对会宽泛很多,若非罪大恶极或是盗取了极其重要不能外泄的情报外,多是采取加罚金永远驱逐出境的做法,最多是要了一两个主犯的性命,其他的。不会取其性命。 这是一种不予翻脸留有余地的示好,维持着三国间的微妙平衡。同理,西柔对大夏与北辽的间客,基本也是采取同等对待,不轻易使出雷霆之击。 这些事情,也甚少会摊开了谈判,有交涉时,都是两国专人私下里沟通,不会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但从未有过象十七公主这种情况的。 身为使团嘉宾。大辽公主,在北辽情报据点与情报人员搅和在一起做尽丑事,又惊扰了大夏英王的,而大夏又死咬着那扇突然新出现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机关暗门说事。一口咬定一品堂涉嫌对大夏王爷图谋不轨,意欲行刺搞暗杀。 事情闹开了,哪怕西柔方面出于某种考虑,意图和稀泥都不成,有民众参予,有大夏施加压力。西柔官方想不严办都不行! 耶律古一想到这里,掐死十七的心都有了! 怎么就带了这么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过来! 他本指望这次出使能坐实储君之位,被十七这么一搅和,别说立功了,原本的形象被毁得七零八落!犯事的是十七不假,但是,与公与私,他必是要担个失察之责! 这桩桩件件的损失,污水必定是要往他身上泼的!国都里那几位虎视眈眈的好兄长,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来踩他? …… 都这个时候了,追究是不是宋济深设计陷害又有何意义? 是他不是他,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怎么去解决平息这件事! “……我大辽这次颜面扫地,近半城的看了大辽公主的身子,一品堂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就算是宋济深做的又能怎么样?找他来帮忙善后?” 耶律古满脸阴郁,语气不善,一个个的,到现在还搞不清楚重点! 西柔这次真是恼了,下了狠心挖消息,完全不卖他的面子,天天对一品堂的人刑枷侍候,力图挖出更多。 这两天已先后有两家铺子被以不同的罪名封查,财产充公,人员入狱,纵使西柔官差没有明言,他岂能不知那是大辽的据点? 西柔人就是在明着打脸,他还只能生受着,不能有半点行动,因为明面上看,那两家铺子都是西柔的合法店铺,归当地府衙管理。 铺子犯了事,自有官府管理,怎么看,与他北辽也无任何关系。 耶律古坐立难安,西柔这架势,是想把王城的大辽情报点一扫而空连根拨起吗?不然,楼立勋大婚在即,王城府衙分身乏术,居然在原本就紧张的人手里,专门分出人来负责处理此事,不因国君的大婚而停滞挂起。 “……实在不行,只好一人做事一人当了……” 幕僚表示无当下无良策,不管怎么说,事实俱在,不能化了,只能化小。 噫? 耶律古以目视之,继续…… “总要有个够份量的……且此事,最好能引到私情上……” 与大夏的关系反正就那样了,没有缓和的可能,重点是不引发西柔与大辽的矛盾,不上升到国家级的纠争上。 “你是说……” 大夏死咬着暗门不放,实际上也有祸水东引让西柔人不能不追究的想法。 事实俱在,西柔若不追究,那就是默认有人要害大夏英王,而坐视不理,西柔当然不会承认,哪怕他们明知大辽人做梦都想杀了英王,甚至说不准西柔自己心里也抱着这种想法,但绝不会明面上承认,一定且必须得是做足了姿态。 不但要义正辞词地谴责这种行为,还要态度积极地帮着大夏调查事实,寻找凶手,若是不作为,很可能就成了同谋,这种指责,西柔当然不敢当。 西柔人的不满也可以理解,一品堂是大辽的情报据点,大夏与西柔俱不知情,一旦英王在一品堂出了意外,责任当然是要落到西柔人头上,这无疑是被北辽当了冤大头,西柔岂会对北辽的借刀杀人无动于衷? 自然是恼羞成怒,从调查力度上即可见一斑,甚至他这个不在现场的北辽皇子,都被请去了解详情,协助调查! “惟今之计,闹成国事是万万不可的,唯有归于私情,方能大事化小……” 只不过要牺牲十七公主,也算不得是牺牲,这事,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因她的私情闹出来的? ++++++++(未完待续。) PS:  谢谢云n卿亲的打赏,多谢支持! 第三百九十二章 善后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七公主完了! 耶律古素来果决,与十七并无多少兄妹之情,况且此事确实是十七公主贪图英王美色,为一己之私,不顾大局,铤而走险惹出来的。【ㄨ】 身为大辽的公主,做出此等丑事,又被人抓住了首尾大肆利用,肆意破坏大辽的国体国威,并严重影响到与西柔的关系,这个时候,她不出来承担责任,又有谁合适或者可以? “……十七,这件事,我没法帮你,就是我说是我主谋的,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耶律古自诩光明磊落,即便是决定了要推出十七公主,还是与她做了一场直截了当的谈话。 况且他不认为自己是将十七推出去做替罪羊,最多是他迫于形势,没有继续包庇于她。 她自己闯了大祸,为了想强上一个男人,就不顾后果,将天捅了个窟窿,如今只能自己以身补上,还只能部分弥补过失。 因她之故,暴露了一品堂,大辽对上西柔,认不认的,总是把柄。 “所以,就是我的过错了?” 十七公主尖声反问,神情间有几分狰狞:“你就这般急着把我推出去,好脱罪自己?” 不行! 她绝不能任由耶律古舍弃自己! 她已经丢尽了脸面,成为整个王城的笑柄,若是就此认了罪责,且不说能否顺利脱身,即便回到辽都,父王也不会再宠爱她。 没了父王的宠爱,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只要父王的宠爱在,丢尽脸面又如何,身子被男人看了又如何?大辽儿女向来信奉天为被地为床,或********或为子嗣计,野战都非羞耻之举,何况她的行为并不过份,唯一不妥的是被人看到了而已! 不对,她实际上什么也没做。人们看到的是假象,是阴险的大夏人伪造出来的假象! “……这是大夏人的栽赃陷害,十二皇兄,我求求你。为我正名,如此才能不堕大辽的形象……你让我领了责任,岂不是让大夏得逞……” 十七公主能伸能缩,立即面露哀戚,“十二皇兄。帮我……我是大辽的公主,大夏如此对我,就是挑衅大辽……” “那又如何?” 耶律古的眼底浮现一层薄薄的寒意与嘲讽,现在变聪明了! 想到是大夏的诡计,是宋济深做的推手了,那又如何呢?还不是等被他牵着鼻子走? 入了局,又无破局良策,这种感觉,你以为他心里好受? 眉眼间的嘲讽多了丝自嘲,枉自己素来自许聪明。与宋济深的交锋,就没赢过一次! 不是挑衅,确切地说,是漫不经心的透着散漫的回击。 宋济深,他甚至都懒得去重新布置做局,只不过是被十七惹烦了,就着她的布置,顺手反布了几子,却已令他被动至极,无以应对。 事态至今。他可以从中清晰地感受宋济深浓浓的不屑与戏弄,那个人,仿若站在高高的云端,连看他一眼的兴致都没有。只是被叫嚣烦扰得不耐了,才仿若不堪其扰的漫不经心的轻轻挥了挥手,犹如哄走眼前恼人的蚊蝇,这感觉实在不好受,憋气又郁闷,却又无力抗之。节奏完全被人控制,只能顺着他的要求走下去。 那又如何? 十七公主双目欲眦,整个人都着充满着狂燥与不可置信,过份震惊以至于有些结巴:“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你,你,你是不是怕他,不敢和他斗?” 看着耶律古随之阴沉了的黑脸,十七公主仿佛突然意识到这个随口而出的猜测却真相了,她尖锐而高亢地声线异常地刺耳:“你居然怕他?我大辽没有怂汉软蛋,你,你枉为父王的儿子!本宫,本宫瞧不起你!” 十二皇兄居然会怕英王? 在大辽人眼中,大夏人都是嘴上厉害的软脚虾般,何曾惧之? “我不是怕!” 十七叫得太响,耶律古克制下要捂耳朵的冲动,拧着眉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解释:“是情势所迫,一品堂被搁到明面上,必须要有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情势?没有解释又如何?西柔还敢与大辽开战?” 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就是态度强硬拒不承认又如何?他们说是怎样就怎样了?在西柔的地盘上,大辽也不是能任由那两家搓扁揉圆的! “……” 耶律古简直要为十七公主的胡搅蛮缠喝彩了,在如此情势下还以为耍赖可以蒙混过关,是天真还是愚蠢? “事实已经赖不掉了,宋济深包间新开的那道暗门是真的,一品堂老板与你的关系也众所周知……” “我跟他没关系!” 十七公主利声打断耶耶古的话:“那是假的!是陷害!” 她才看不上一品堂的老板呢!都说了是假的,她没有与他上过床! “……就冲你带着侍卫出现在宋济深隔壁房间,就冲不应该出现在房间里的床榻,你与他的关系,已经说不清楚了……” 至于一品堂老板是不是你的面首,又如何呢?民众看得是风流韵事,而当权者看到的却是表面下的真相——一品堂与北辽的关系。 不是男女关系,而是另外的。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所谓茶楼幽会战况激烈是假的,或者说他们也不会关心是真是假,这只不过是个引子,借着这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重点在大夏要借力打力,借西柔的手,打击大辽,挑拨西柔与大辽的关系,自己坐收渔利,得了便宜还卖乖! 仗着自己的苦主身份,理直气壮地跟西柔讨要说法,西柔被追得紧,不情不愿亦给不出交代,不甘心吃这个哑巴亏,就死咬着大辽不放。 现在是西柔大辽两家过招,大夏在旁煽风点火,占尽便宜。 “这件事,本就是你主导的,由你来负责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耶律古希望十七公主能够心甘情愿地站出来:“只是儿女私情,无关国别间的纠争,大辽虽强,若同时与大夏西柔为敌,亦无必胜把握,西柔只能交好,不能为恶。我们必须在楼立勋大婚前给西柔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以示诚意……” 换言之,这所有的种种,无非是北辽十七公主肖想大夏英王引起的,一品堂与北辽没有关系,有关系的只是一品堂老板与十七公主的私情。 查得英王夫妇的行踪,鬼迷心窍,这才在一品堂老板的帮助,设了一个意图谋色的局,不想没有成功。 一切,皆是十七公主色令智昏下的私人行为,如此而已。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无耻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玄朗听了最新的消息,清俊的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轻讽,耶律古倒是干脆,就知道他们最终会选择这种说辞! 虽然损失了十七公主的颜面……唔,那个女人根本就没长脸……但也给了西柔一个明面上可以接受的说法,毕竟那两家不可能真翻脸反目成仇,最多也就是制造些矛盾,令彼此生隙。 这点子事情,无非是各自打打嘴仗,你退我进,换些利益好处,还不足以引发进一步的摩擦。 只是,这预料之中的说辞也还是令玄朗有些不爽,他到底还是高估了北辽人要脸的程度…… “真讨厌,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荣娇听白彩虹叽叽喳喳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十七公主的丑态,心里却忒是不爽,这种人,简直是无下限了! 明明是对玄朗抱着那种见不得人的可耻心思,居然能堂而皇之地将此定义为情不自禁!愣是将所谓的责任状宣扬成为对大夏英王的告白书! 不得不说北辽这一招还是有用的,不但成功地将涉及国事的纠纷摇身变为花痴女子的个人行为,所有的事情皆是十七公主爱上大夏英王,欲谋求与英王春风一度所策划实施的,一下子将有预谋的做坏事转移到了因爱而丧失了理智上,至于当时怎么又变成十七公主与另两个男人滚做一团了,十七公主的声明书里言辞不详,暗中所指之意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图不明。 这个有人,说得意味深长,锋芒直指大夏。 至于意图不明,嗯,意在何为,大家可以想得到。 “就是!贱者无敌,亏她还是公主呢,简直是贱得不要不要的!” 白彩虹附和。怎么可以有人做了丑事,还能颠倒黑白把自己包装一副情圣的无辜模样?她当别人都是傻的,还是没有道德底线? 不过,还别说……她这法子多少是管用的…… “现在。同情她的人也有一些……” 尤其是一些同样对英王抱着怀春心理的少女,认为她是其行可诛,其心可悯,说来说去,只是个为爱痴狂的可怜女子罢了! 以一国公主之尊。裸露于人前,被不知凡几的男人看光了身子,落得如今下场,似乎也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了,何况,她也没做出实际的动作来,不是没得逞嘛? 只是有这个打算,在一品堂开了道暗门而已! 英王也没任何损失,不至于不依不扰吧? “……呸!还公主呢,见着个好的就要发骚的……!” 白彩虹话都快说完了。忽然想起什么,嘎然而止,小手也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两颗大眼珠子来回转悠着,透着一股鬼精灵劲儿:“没别人听到吧?被我娘知道就惨了……她要听到我说这些,非拧我的耳朵……我听我大嫂和二嫂聊天时说的,说十七公主是个见着好男人就发骚的浪货,比卖皮肉的还贱……啊!要死了!我又说了……” 母亲最恼她说这些不干不净的话,要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必有一阵子别想出门了! “放心。这没外人,我又不会去给你告状。” 见她那可爱又可笑的模样,荣娇心里的郁闷似乎消散了些,嗯。确切地说,是听她骂十七公主觉得很解气! “对吧?我觉得也是!看不顺眼的贱人,揍一顿骂一顿,心里就舒坦了,你就是太矜持!” 白彩虹教唆着:“你说你要不要偷偷去揍她一顿?总不能任由她胡说八道,死乞白赖不要脸地硬往你男人身上贴……” 什么人呐。都彻底成笑柄了,居然还能不要脸地高举着****的旗号,真想呸她一脸! 还偷偷的,要不要蒙面套麻袋啊? 荣娇对白彩虹的擦拳磨掌直接无语。 “不偷偷的去,那光明正大的来?” 白彩虹似有些为难:“她再不要脸,也是北辽公主,直接打上门固然解气,但会不会给你家英王惹麻烦啊?” “不用,现在北辽那边是巴不得我们跟她掰扯,真有所动作,倒是正中对方下怀……” 荣娇好笑又觉窝心,白彩虹所言所行皆是维护于她的,虽然主意有些不靠谱:“本来就是北辽自说自话,独角戏演得不亦乐乎,难不成我们还去给她配戏不成?” 不论是十七公主还是北辽人,都没那么大的脸面! 他们想玩,想法设法要攀扯上玄朗,那也得我们乐意! “那,就这样由着她?” 白彩虹嘟着嘴,一幅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这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有些人就是贱的,你不理她,她以为你是怕了她!”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荣娇轻柔的笑,如此任她作为不声不响,非但不会显得英王夫妇大度,倒会让人以为大夏心虚呢…… …… “……你想怎么样?” 玄朗看她的目光温柔如水,故意逗她:“不会真想去揍她一顿吧?” 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娇妻在白彩虹的影响下,有口头暴力倾向。 “打人这种事,还是我来代劳的好,别伤了你的小手。” 总之,十七公主那种跳梁小丑,虽不值得他亲自动手,但若是她想,他自当要抢着效劳。 “别闹……” 荣娇越来越受不了他的眼神,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腮边,“你之前查到的十七公主的资料还在吧?” 玄朗微笑,俊眉微挑,立刻猜到她想做什么,心头浮现出浅浅的骄傲,看他的娇娇多聪明!对付那种无耻****之人,的确没必要正面回击。 北辽想推出十七公主大事化小,妄想用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美化,他不意外,只是高估了耶律古的节操。十七公主的那套说辞,话里话外字字句句讲的都是对他如何情真意重,狂爱入骨,不能自拨,以至于失去理智,做出了不妥的行为! 只差直接指责他,是他的不解风情,伤透了一颗少女心,使得她做出如此行径? 哼! 玄朗真是膈应到了,见自己与荣娇心有灵犀,嘴角挽出的笑意就更软了几分“……把十七公主的资料放出去,给西柔人开开眼?” “嗯!她演得这般卖力,我们总要帮着敲敲边鼓,才对嘛……” 荣娇笑得狡黠。 她与玄朗自然不可能站出来与十七公主辩解,不过,这种事,不是都需要辩解澄清的,旁证侧面回击也是有效的! 十七公主既然如此要打造情圣形象,不帮她坐实了水性杨花的********,就是对不起她。 …… “是!” 阿水听了玄朗的吩咐,眼底带笑,好嘞,他最喜欢做这个了,十七公主的后宫资料,他那里可是有一整本小册子! “西柔的那几个,给不给曝光?” 要说这辽国公主也还是挺有手段的,这才来西柔多久,与她有了首尾的西柔上官却就有了好几位了,年龄大小官职高低黑白胖瘦的都有,说起来他还真没分析出这位公主爱哪一口!也没确切判断出她上这些男人的床,哪些是为了给北辽拉拢同盟的英勇献身,哪些纯粹是她看人顺眼的猎艳行动。 “西柔的暂且放出一个,挑个不怎么着重要的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即可,其他的,缓缓再看。” 拔了她那身画皮,看看所谓为爱颠狂的纯情公主,内里到底是如何的荒淫无耻糜烂放荡! 届时,看她的戏还会如何演下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苦果 阿水的动作极快,一夜之间,整个王城都传遍了北辽十七公主与她的男人们的故事,有名有姓有图有真相,令人不得不信。 前头还信誓旦旦,拼命表白对大夏英王的一见钟情,接着就爆出如此多的入幕之宾,十七公主对大夏英王一见倾心的真相就成了天大的笑话,闹了半天不就是想贪图男色女霸王硬上弓嘛,还弄那些虚头巴脑的! 真当大家是傻子啊…… 哗然之下,舆论一边倒,十七公主顿时成了过街老鼠,原先还有少数对她抱有同情心的,这下子没人敢在为她呛声。 西柔贵女强悍的不少,也有骄奢淫逸强抢俊男的,那绝对是背着人干的,谁也没十七公主的胆色,居然连大夏的英王都敢强抢! 色胆着实包天,终是自不量力,掉进自己挖的坑里爬不出来,色字头上一把刀,放之四海皆准男女通用。 风流韵事的嚼劲儿最是诱人,是最好不过的八卦消遣,而且又是邻国的公主,说起来不会犯讳,可以肆无忌惮地谈论,尤其是这位当事人公主,眼下就在王城,多少人曾在街上见到过她的模样,说起来就格外有热度。 …… 对于这一波的热议,太后甚是不悦,国君大婚在即,北辽人却闹这么一出,破坏气氛不说,还令人膈应得很。 对于散步消息的幕后人,太后自然知晓十有八九与大夏脱不了干系,但没有证据,况且就是有证据,她也不能把大夏怎么样,明面上看,此事完全与西柔无关。 要理论,也是北辽人找大夏,西柔若要出头,名不正言不顺。完全是狗拿耗子的节奏! 真是糟心! 朝会上美艳端庄的太后有些不逾:“左相,与大夏的谈判因何停滞不前?” 按之前的进度,国君大婚前谈妥具体事宜,这都多少天了。一点进展也没有! “……禀太后,大夏人暂时停止和谈会议,说是出于安全考虑,待警报消除后再行继续……” 左相白山硬着头皮,将这鬼都不相信的理由说了出来。 “安全考虑?” 太后脸色很不好看:“谁的意思?” 这是在质疑还是指责西柔不能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有这般打脸的嘛?! “……是英王殿下。英王夫妇受了惊吓,最近都在驿馆静养,俞大人等也闭馆不出……” 白山暗自道苦,还用问是谁的意思? 除了那位英王,还能有谁?俞大人看似使团正使,还不是一切都听英王的。 “……” 太后沉吟不语。 一旁有亲辽的官员站了出来:“大夏人最是狡猾,还拿捏上了!他们不想谈就摞着,看最后着急的是谁!早晚还不是得来求着咱们!” 还不谈了,谁怕谁呀,是大夏惧怕西柔翻脸。不然每年送金子银子的? “嗯?” 太后不悦地扫了他一眼,什么脑子?难道西柔能真跟大夏开战不成? 他们能等,大不了继续在王城住着不走,驿馆现成的,可西柔耗不起,眼瞅着没多久就过年了,开春后还等着大夏送银子和粮食呢,合约谈不拢,这些东西就算大夏给,可不保证什么时候能送来。 宋济深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受惊吓需要静养? 这理由也太敷衍了些。他宋济深又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血雨腥风里打出战神的名号,这样的人,会被一场做出来的行刺现场吓着? 还不如没有理由什么也不说呢。 “继续向北辽施压。告诉耶律皇子,眼下事多,无暇他顾,一应事宜,暂且忙过这阵子再议。” 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北辽公主惹得祸。凭什么西柔要从中受气? 宋济深不在乎归期早晚,耶律古可不行,辽都那边几头小狼崽子为了争夺狼王之位撕咬抢得厉害,他若是回去晚了,可就什么也捞不着了。 …… 大夏这边,僵持着也不行,太后回宫后就让人去驿馆请英王妃进宫做客。 与其说是英王受了惊,倒不如说是英王妃受了惊吓,既然是桃花债惹出的祸,或许英王妃也多少能管点用。 “太后娘娘一直惦记着要请王妃进宫说说话,岂知国事杂乱,又赶着国君大婚筹备,总是不得闲,王妃莫要怪罪……” 兰琪嬷嬷早早到殿外迎接,给足了荣娇脸面。 “嬷嬷客气了,太后娘娘日理万机,是我叨扰了……” 荣娇笑得大方得体,语气不卑不亢。 太后忽然请她进宫,打的什么主意她也能猜出一二来,临进宫前玄朗也说了,任太后说什么,只管跟她打太极,一切为难的问题,全部推到他的身上来,反正大夏向来讲究男主外,女主内,荣娇做不了主,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她要是送些美人给我呢?” 荣娇想到一种可能,不由黑了脸,要按大夏规矩,这种事可归她管,太后若是多事,送些美女给她,要服侍玄朗呢? “送你的你就留下,回头咱们再送出去或卖了都好。” 玄朗不以为意,她真若多事,送多少他就收多少,回头转送出去或发卖了,想来太后送出来的都不会太差,不论是转送或发卖,都不亏的。 “那要直言是送你的呢?” 一想到太后让她进宫别有意图,荣娇就有些不爽。 “送我的你也先收着,我的就是你的,回头一样处理。” 真是爱死她咬牙切齿的小模样了!想这么多,问题是人家有没有这个意思还不确定呢,她打算得倒是早! 玄朗心里暗爽,甚觉好笑,明面上却不敢让荣娇知道,忍笑忍得辛苦。 “乖,我陪你一起去,在车里等你。” …… 太后亲切大方,不远不近的距离拿捏得恰如其分,既不会过于亲近令人不自在,又不会感到陌生疏远,闲闲地与荣娇话着家常,姿态惬意放松,仿佛真是闲来无事拉她进宫聊天的。 荣娇附和着她的话题,时不时点头或插上几句,使得对话顺畅平和地进行下去,直到太后先提到十七公主,并未有指责,可是用了身为长辈对不争气小辈般痛心疾首的语气:“……身份尊贵又是个受宠的,难免会不知天高地厚,说来说去,也还是个孩子……” 所以,孩子犯错就应该原谅吗?太后这是在委婉地提醒吗? 荣娇暗自好笑,一本正经道:“太后所言极是,按说背后不应该议论他人是非,不过,您既然先提到了,我也失礼了……我们大夏有句俗话,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好在她还年轻,亡羊补牢犹时未晚,若能及时改正,总是好的,毕竟一辈子还很长,您说是不是?”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过招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番话看似语重心长,连带着唏嘘之色,实则全是轻描淡写的漠然。 太后心里微顿,这是坐实了十七公主的罪名,不打算轻易放过了? “谁说不是呢,错了就应该罚,有则改之……可总归是女孩子,说起来有些令人不落忍,总不能因为一个错,就毁了一辈子。” 所以太后您是要给十七公主说情的? 荣娇淡笑,不紧不慢继续顺着话意:“太后娘娘说得对,错了就得严惩不怠,只有教训来得足够深刻,才能真正痛改前非……” 说得对什么,我哪有说要严惩不贷了? 英王妃是真傻的还是装傻的,听不懂她的话意还是故意装傻充愣不接茬? 太后不动声色,她今日请英王妃进宫,不是纯为闲聊的,焉能被她几句话就打压放弃了念头? “这人呐,年轻时总是眼里不揉一点砂子,等到了哀家这个年纪,就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就过去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太后继续善诱。 “那是,太后娘娘气定神闲,虚怀若谷,哪是我等能岂及的?我自小就不是个喜欢惹事的,说是胆小慎微也不为过,我家王爷总是嫌我是个软包子,好心软没原则。整天盯着督促我改呢。” 荣娇先是捧了太后一把,接着半真半假抱怨着,言则,我本来是个胆小心软的,但我们王爷不喜欢,所以我也要改进啊。 “我们王爷说了,若是杀人放火后道一声对不起我是有苦衷的,难道就没事了吗?严律法度,还是很有必要的。轻易地原谅是纵容犯罪,不值得提倡。” 荣娇一副我是乖宝宝,我最听话的感觉。 …… 太后的脸上依旧是一派典雅高贵。先是小小地赞扬了一把:“久闻大夏女子以夫为天,讲究三从四德,英王妃真是其中典范。” 这是在夸她吧?荣娇严重怀疑这其中掺了一半的假。 脸上还是适时地挂着一丝谦虚的笑意:“哪里,太后娘娘谬赞了。” 心里是拿定了主意。太后喜欢绕圈子,自己就好声好气地陪她转到底,总之,她占着先机,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提新话题的。太后发什么招,她就接什么招。 太后忙得很,自然没时间陪着她绕圈,既然旁敲侧击不行,那就开门见山好了:“英王妃性子直率,哀家也不多绕弯子了,陛下大婚在即,哀家就这一个儿子,自然希望将喜事办得喜庆热闹,不希望有其他的事对此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大夏与北辽皆是贵客,哀家自当尽地主之谊,也希望两方能客随主便,暂时握手言和。” 要打,回去再打,不要在哀家皇儿大婚典礼前闹腾。 荣娇认为自己完全理悟了太后的精神,不过,这事,不是大夏先闹出来的,太后这要求倒有点不近人情。是因为自觉与大夏关系更亲近,没拘泥于虚礼,还是觉得大夏更好说话? “太后娘娘多虑了,我们就是为了陛下大婚不远万里前来祝贺。自然是诚心诚意的祝福,太后娘娘明鉴,至于别的,我大夏乃礼仪之邦,到贵国做客,自然不会招事生非。给主人造成不便……不知是我们哪里无意间疏忽了,还请太后娘娘明言,定当改正。” 荣娇这番话说得不软不硬,绵里藏针。 太后岂会被这几句话就改了主意,轻轻笑了笑,这英王妃还真是汤水不漏啊,装无辜的本事倒是一顶一的! “是哀家糊涂了,没把话说明白,十七公主这件事,就暂时告以段落吧,至于以后待如何,悉听尊便。” 现在,我儿子要成亲了,你们就别闹了,再闹就是不给主人家面子。 “太后娘娘,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谨守客人的本份,从来没想过要给主人家添麻烦。所以,这风起风落,自始至终都不关树的事儿。” 一直都是十七公主再闹事,一波平又起一波,而他们只是被动还击而已。 “……” 太后顿了顿,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明白,荣娇居然会直接驳回!这般被人拒绝,对太后而言,可是十几二十年都未曾有过的经历了。 这英王妃还真是无畏无惧傻得可爱!就是英王当面,也不会拒绝的这般直截了当。 太后笑了,到底是年轻气盛不懂事,有男人宠着,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遂淡淡地笑了笑:“这树呀风的,可真说不准,英王妃不防回去将哀家的意思转告给英王,或许英王与你的认识不一样呢……今儿就到这里吧,哀家还有些政事要处理,不好怠慢了。兰琪,你代哀家送送英王妃。” 话不投机,太后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接让人找宋济深来得有效。 荣娇假装看不懂太后的脸色,行了个可堪规范示例的告退礼,若无其事地跟着兰琪嬷嬷出去了。 …… 看着英王妃那张毫无心计的绝美小脸,兰琪嬷嬷颇能体会自家太后的郁闷,你说这人是无知还是假纯真,听不出好赖话! 按说以她们对大夏人的了解,这池氏能做英王妃,绝对不会是个傻白甜,不然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可她刚才的言谈举止,愣是看不出有半点做戏的成份! 就这样才让人生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使多大劲儿都没用。 兰琪嬷嬷阅人无数,却没见过这样的,她不禁怀疑不是自己见识少,而是大夏的女人与西柔的不一样。 “王妃,西柔与大夏素来交好,太后娘娘对陛下的大婚盛典甚是期待,英王殿下面前,还请王妃多多美言。” 她不知道说这些有没有用,说了总归好过没说。 “嬷嬷说得是,对陛下的大婚盛典我们也甚是期待呢,至于其他的,主人若有要求,客人自当是尽力分忧的,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得请主人家体谅,毕竟别人的心思,我们左右不了,可也不能为了别人如愿,就违备了自己的心意,非亲非故的,为难自己成全别人这种事,我不知道嬷嬷会怎么选,反正我是不会做的。” 荣娇微微笑笑,象是不经意地开着玩笑:“我呀,自幼胆小,从不主动惹是生非,不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软糯脆甜的嗓音透着笑意,尾音微微扬起,听着有几分小女孩撒娇的意味:“我也是会哭的……” 兰琪嬷嬷听了她最后一句,险些噎着自己,以为她会说什么逞凶斗狠的,按正常人的反应不都应该是这样的吗,她却娇滴滴的来句我也是会哭的! 会哭的? 几个意思啊? +++++++++(未完待续。) PS:  明天要参加运动会,若是回来得晚,可能就没时间码字了,抱歉。 第三百九十六章 浮现 荣娇出了宫门就看到玄朗站在马车旁等着,黑色的披风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心疼地嗔怪道:“外头冷,怎么不在车里等着?” “刚下来,约摸时间你该出来了。” 玄朗毫不避讳宫门前那一排排侍卫,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暖暖的,荣娇的手算不上多冰凉,玄朗的唇角泛起浅浅笑,似乎对此很满意。 “先上车,正好也应该用午膳了。” …… “……我估计太后娘娘会生气了,” 荣娇笑眯眯地绘声绘色向玄朗讲述自己与太后的对话,连太后的语气也模仿的惟妙惟肖。 “你答得很好,” 玄朗看她乐滋滋的小模样,只觉得心里甜软成一片:“还可以更强硬些……” “她回头可能要找你告状了。我看她是认真的。” 太后的心理荣娇也能理解,儿子大婚,就是寻常人家做娘的,也希望凡事太太平平喜庆热闹,谁愿意大喜日子的前后,糟心事不断啊? 虽然这糟心事不是自己惹出来的,但却吸引了人们的关注度,这不是下皇家的脸面吗?在太后的心里,这段时间万众瞩目的焦点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楼立勋大婚! 其他任何分散关注度,吸引眼球的,尤其还是丑闻,绝对不应该持续下去。 请客人来观礼的,可不是来闹事的,十七公主这一桩又一桩的事接连发生,还都洽洽赶在婚礼前几日,太后的郁闷可想而知。 至于十七公主的后宫。就算没有证据,明眼人都知道与大夏脱不了干系,西柔人不会给自己添堵,北辽人更没有理由自黑,唯一可能的就是大夏,北辽公主的艳史秘闻,寻常人是拿不到的。能调查得这般清楚。又能将消息在短时间内散步得满城皆知,岂是一般人能为之的? 前后一结合,自然是英王的手笔。 玄朗做这件事时也没想瞒着。反正没有证据,随便怎么说,他只要不认,谁也没办法。 “她若找我。我就跟她说,王妃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这事,我们无能为力……不过,我会给她们个提议,”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应该好好检讨一下待客之道。” “什么意思?” 荣娇不解,太后今天的态度还是可以的。心底的不高兴是有的,但并没有冲她甩脸端架子。 “没有投其所好。将十七公主服侍周到。” 玄朗一本正经地语气,好象真的在说认真的话题:“如果西柔早将驿馆里服侍十七公主的女侍,全部换为男侍,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荣娇先是一愣,接着才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叽叽咕咕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学坏了,这么损!” 这番话被太后及西柔礼部的一干官员听到,心里会是何等感受? “你还想不想好好和谈了?” 荣娇睨他一眼,都城里的皇帝可惦记着,他这般不给太后面子,不怕人家拿捏? “不担心,急的是西柔,我不急……” 僵持拖延正合他意,他与荣娇的正事还没解决呢,若是和约谈好了,还需要费心思再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留下不走,如今正好,私事公事两不误。 依他之意,最好是同步进行,荣娇的事情彻底解决后,洽谈结束。 “今天,又是那兰琪嬷嬷送你出来的?” 远远的看了一眼,应该是她。 “嗯。接送都是她,她还希望我能在你面前多美言几句呢。” “她,你可有印象?” 荣娇明白玄朗这所谓有无印象指代的真正意思:“没有啊……她有什么问题吗?” “倒不是有问题……” 玄朗略有沉吟:“刚查到的消息,楼满许当年有一个极其宠爱的女人,与兰琪私下里十分交好。这个女人,据说是在楼满许死后跟着自杀殉情……” “自杀殉情?” 荣娇有些讶异,这个女子应该爱惨了楼满许,西柔不讲究女子一从而终,甚至对守寡不改嫁多少有些浪费资源的抵触——女人是要生孩子的,为了死去的男人,减少人口的增加,这在西柔不论是王城还是部落里,都是不提倡的。 也由此,凡是殉情的,必是相爱至深的,而这种的,却又是被赞许的。 楼满许贵为皇子,女人不少,居然还有为他殉情的? “……嗯,” 玄朗点头,略有点小无奈,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太后的心腹兰琪嬷嬷与楼满许身边的女人交情匪浅上吗? “不过,是自杀殉情还是被杀被殉情,还有待于进一步查实。” 无论是楼满许还是楼满袖,这其中有许多不对的地方,却找不出当年线索,楼满许是开府外居的皇子,来来往往身边的人应该不少,可不过数十年,要么死了要么失踪无下落,总之,贴身服侍的,竟无一人! 费尽力气能找到的几乎全是外围下人,平素连主子的跟前都到不了,所知甚少,又遑论是机秘之事,更是一无所知。 类似这种情况,若是在大夏,一定是有猫腻的,明显是被人动过手脚,但在西柔却未必,西柔多苦寒之地,失去了主子的奴仆,被发卖到什么地方都有可能,尤其是跟过皇子的奴仆,若无其他权高位重之人接手,下场多半是不好的。 “如果兰琪嬷嬷与楼满许的爱宠交好,那会不会与楼满袖的关系也不错?” 荣娇思索着,楼满袖是楼满许的妹妹,与他宠爱的女人肯定是有交集的,不管真情假意,单凭楼满袖的身份,楼满许的女人对她表面上一定是极为示好的,刻意讨好也不为过,那她的好朋友,就算与楼满袖正面接触不多,却一定会从她的口中知道不少楼满袖的事情……兰琪嬷嬷是太后的心腹,而当时太后还不是太后,只是后宫众多女人中的一员…… 总觉得这其中必然是有些联系的,却想不出根源在哪里,而且,就算是有,也未必就能说明什么。 “……我想再去一次楼满许的府邸……” 自从出了那天的事情,一品堂被查封了,她也再没去过,如今看来自己当初的想法也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了,真指望几棵树告诉自己真相? “再之后就不去了……不管如何,原本也应该祭拜一下的……” 楼满许葬在王陵,无缘无故的,玄朗不好向西柔官方提出祭拜的要求,尤其眼下是国君大婚,提这个,实在不妥。 “也好,我让人准备。” 玄朗点头:“就今晚吧,我陪你。” +++++++++(未完待续。) ps:抱歉,更晚了,今天只一更,白天带小同学们看展览,实在累得不行,不熬夜再写一章了,明天争取早点。谢谢亲们支持。 第三百九十七章 真相(上) 去祭拜回来的那晚,荣娇觉得自己又做梦了,确切地说她并不清楚是身在梦中,还是旁观了一场。 她看到的是一个女孩儿的成长。 小女孩儿蹒跚地学步,有模有样的练武射箭,在马背上腾挪自如,那稚嫩的眉眼一点点长开,只是几个瞬间,就从走路跌跌撞撞的小女孩儿到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性烈如火,脾气直爽,在后宫那种人精扎堆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连她自己的母妃,都觉得她的性子太不讨喜,向来待她甚是平淡。 她一直在练武练箭,学习各种技艺,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自信,她越长越美,出落成美丽的少女,她不懂得何为藏拙,但凡与人比试,不论弓马骑射,从来都是不遗余力,不留后手,永远是赢家,因此也愈发被人怕之恨之。 她没有朋友,又嫉恶如仇,看不惯的太多,爱打抱不平,手段永远简单粗暴,又不懂得善后,故而不论是被她帮助的还是教训的人,都不感谢与她。 哥哥楼满许是唯一待她亲近的…… 她一直认为,即便全世界都是满满的恶意,哥哥也不会推开她。 梦境里,荣娇看着那个骄傲的少女,一路走得磕磕绊绊,她好象是天生的招厄体,总是会无意中偶然间碰到撞见各种不好的事情,宫里的阴私,宫外的阴谋,不知怎么就会被她撞见,偏她还不懂得躲避,一副干坏事的不心虚,我干嘛要心虚的理直气壮。 她就象是一支射向南墙的箭,不带一丁点的拐弯。勇往直前,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叫委曲求全,更没有懦弱退让之说,撞到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性子…… 与上辈子的自己截然相反,荣娇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因为左右两个极端。所以。才有了今生的交集? 殊归同途,所以,她的执念才那么重。重到死后也不肯放弃查找自己的死因真相?因为她不相信哥哥会害死她…… 如果是,她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彻底死心的理由。 …… 一夜的长梦,弥漫着淡淡的忧伤。渗着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楚,明明是明媚如阳光的女子。如火般热烈,这一场生命,无比认真无比投入却又如烟花般短暂,在最美绽放的瞬间。倾刻灰飞烟灭…… …… 荣娇呆呆地坐在榻前,看着窗外的天空,几朵形貌怪异的云朵。身不由已地飘在空中,时而被拉扯成长条。时而交叠粘合在一起,时而又各自分散。 唉…… 幽幽地叹了口长气,说不出的怅然。 “怎么了?” 从早上起来,玄朗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几度欲张口询问,终是咽回。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是会说的。 怅然若失了一个早晨加半个上午,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先问了出来。 “……” 荣娇抬眼看了看他,抿抿唇,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可是,要跟他说吗? 不是不能告诉他,而是说了之后呢? 比起过往的仇恨,她更希望现下岁月安好……这样,会不会太自私呢?这份自私会不会引发其他不好的结果? 她不能确定,也无法确定。 “……又做梦了?” 玄朗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会令她这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昨天还好好的,从昨晚到现在,并没有发生任何可能引起她情绪变化的事情,大夏那边没有不好的消息来,白彩虹也没有来过,他一直在她的身边,唯一他不能左右无法知晓的,也就只有她的梦境了。 而她不能在第一时间里告知他的梦境,定然有着令她为难的内容,而这为难的,多半是会与他有关…… 玄朗不认为西柔过往的皇子公主会与自己有纠葛,唯一可能的是,她梦到了楼满袖的旧日恩怨,而这个恩怨,与如今的西柔当权者有关,仇怨难报。 “我知道楼满袖仇家是谁了……” 荣娇有些踟蹰,但在他清明温和的眼眸注视下,知道自己别想蒙蔽过关,原本还犹豫不决的话,立即就脱口而出了。 “哦,” 玄朗一副了然,微挑了挑眉,直接替她说出了答案:“是太后授意的?” 按时间算,不可能是楼立勋,若是其他人,即使位高权重,比如左相右相之类的,她也不会这般遮掩,岂图瞒下真相。 她应该知晓得清楚,如果要报了楼满袖的仇,她才能一劳永逸,那么即便是贵及人臣,虽然有难度,却也不是没办法解决的,而解决了一个重臣,不足以动摇西柔的国本,亦不会影响到与大夏的关系。 若那个人是太后,的确会令她有所顾虑,一是难度高,二来太后向来亲近大夏,若没了她,甚至她的意外与大夏有关,那后果,很难预料。 不管楼立勋与太后母子是真和睦还是假孝道,为了西柔的颜面,为给民众合理交代,西柔与大夏也只有反目成仇一条路。 “借刀杀人?楼满许在不知不觉间做了别人的刀?还是,亲情输给了利益?” 真相似乎不难猜测,无非是那么一个两个的。 “你怎么知道的?” 荣娇瞪大了眼睛,她还没开始说呢,他居然都猜到了? “不难猜。” 玄朗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说说看?” 明明是询问的句式,却是陈述的语气。 “你不是都猜到了?” 不说都猜了个七七八八,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荣娇干脆竹筒倒豆子,全盘托出:“……知道得太多了,又不懂得委婉掩饰,最后为了保险起见,直好让她永远闭嘴消失了。至于楼满许,不完全知情……” 他知道宫里对他妹妹不满的女人有很多,他也知道自己宠爱的女人与兰琪嬷嬷的关系,他也知道有不视楼满袖如眼中钉,只不过,他没想到别人会借他的手,将楼满袖毒死。 甚至,他一直以为,最多是让她吃点苦头,而他,对总是惹祸生非,永远要帮她善后的妹妹,着实也有些不满,以楼满袖的能力,若是她稍微变通点,会是他很好的助力,毕竟她的实力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而不是这样总是得罪这个得罪那个,朋友没有,债主无数,不但不能为助力,反倒处处成为阻力,因为她,楼满许备受牵连。 所以他默许放纵了一些行为,但,真没想致她于死地,更没想过,亲手送妹妹上路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真相(下) 楼满袖的死,简而概之,就是她数次撞见了太后的隐私,又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最终招致了杀身之祸,死于亲哥哥之手。 一碗加了料的茶,断送了她年轻的生命。 楼满袖耿直却不鲁莽,她知道很多人不喜欢自己,防范意识一直很强,鲜少在外进食,唯一例外的地方是楼满许的府中,特别是楼满许为她准备的,她几乎从未有过戒备。 哥哥不会加害自己,她似乎笃定这一点。从未有过怀疑。 至于楼满许,无意中知晓了妹妹是死于自己之手的,这一个理由足以令他崩溃,何况他既然知晓了,那对方就没有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事实上,他早晚也是要死的,做为成年皇子,他亦是有资格承继王位的,单凭这一点,他也不可能平安无事活长久。 至于太后的隐私…… “太后与人有染……” 这似乎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先王的年纪大太后许多,后宫里女人又多,僧多内少,雨露非但不能均沾,还杯水车薪,西柔人在这方面比较豪放,虽然有规矩限令在,总有心怀侥幸以身犯险的。太后与宫中侍卫首领有些暧昧,实在是情理之中的,完全不值得惊讶。 楼满袖也没有惊讶,她只是目光微顿,然后就一言不发地走掉了,做了坏事心虚的那个总是想得多的,虽然知道以她的性子,是不会随便跟别人嚼舌头的,但是,也难保哪天她在某种特殊的场合,被刺激到了,忽然就讲了出来。 把柄握在别人手里,即便这个人不是个嘴碎的,总不如没有来得令人放心,尤其是与她相好的还是最得西柔皇信任的侍卫首领,是吾皇的大忌…… 而太后与他相好,当然不仅仅是********排解闺中寂寞这么简单的原因。 所以,这个楼满袖以为的不欺而遇,在太后等人眼中,是天大的把柄,是会死人的。 单是这一个理由,就足矣,何况还不止这一个? 楼满袖的存在,太过特立独行,本人实力又太强悍,西柔虽没有公主主政的先例,却有女人上战场的惯例,以她的能力,要立军功,要在军中有所建树,实在是太过简单,只是她的一念间,她虽不是受宠的公主,却是包括吾皇在内,都不会小觑的公主。 一个太过强悍软硬不吃完全我行我素无法掌控的,又知晓己方秘密的人,不能拉拢做朋友,只能是敌人。 敌人,就是要死的。 要一个人死,有无数种方法,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 “要仇怨两清吗?” 如今事过境迁,太后与谁有染已不重要,当年动手的人,也都早化做了尘土,如今只有太后与兰琪嬷嬷还在,她二人是思想上的主谋。 “……我不知道。” 荣娇有几分不知所措的茫然,她现在真的弄不明白自己…… 噢,或者说楼满袖的意图,调查了许久未果,而一夕之间,所有的前尘旧事突然就呈现于眼前,水落石出之后,应该做什么呢? 似乎感觉不到强烈的愤怒与复仇欲望,好象,隔了这么多年,她心心念念的,只是想要知道哥哥到底是不是凶手,又因何成为害她的凶手,似乎知晓了这个,她就释怀了,那满腔满肺的执念,所剩不多矣。 这可不象是楼满袖的性格,她不应该是快意恩仇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玄朗了然,这应该是受了娇娇的影响,或者说是娇娇心有顾忌,又占据情绪的主导地位之故。 “不要被杂念干扰,也不要管能否成功,静下来扪心自问,想不想?如果想,是希望她一命还一命,还是付出其他的代价?之后,再论其它的……” 找西柔实际当权者索仇,难度自然会有,但不能因为这个就瞻前顾后,错误地领会了她真正的意思,给荣娇留下可怕的隐患。 一个人,死去多年执念不消,怎么会一朝得知真相,无欲无求? 玄朗觉得前世的荣娇会是这样的,而楼满袖绝对不会……她是那种被别人打了一巴掌,一定要还回两巴掌的主儿,忍气吞声忍辱负重这类的词,与她,素来是没有丝毫关系的! 想不想报仇? 荣娇拧眉,应该是想的吧? 不考虑楼满袖的性情,单以她池荣娇今日之性格,撇开可能对大夏对玄朗的影响,也是想的,不必以命相抵,利息是要收的! “那就好!” 玄朗眉目清净果断:“不要命,要什么?” 西柔太后的确死不得,若是只有她死,才能换来荣娇此后的太平无事,那他也不介意将天捅了,不用偿命自然最好。 “真要报仇?!” 荣娇拧眉,那是西柔太后啊,宫里戒备森严,如何下手? “自然。” 这种事有什么值得说笑的? “你想她如何?” 荣娇有些呆,玄朗的语气太过随意自然,不象开玩笑,但也没多正式,温和淡然地就好象说天气不错般。 “不急,慢慢想,想好了我们再做。” 她有些不在状态,清澈如水的眼眸带着几丝小茫然。玄朗的心头发软,语调不徐不疾。 “她最在意什么?” 如果不要命,自然要拿走她最在意的。若是担上大风险,只是不痛不痒地来一下,这样的复仇意义不大。 “权势?” 女人最看重的是什么,玄朗并不十分清楚,不过对于西柔太后,习惯了站在巅峰,唯我独尊的女人,想要的自然还是手中的权势吧? 儿子做国君,也不如自己权力在手来得更爽。 “还有美丽和死亡。” 荣娇补充着:“没有不爱美的女人,她怕美人迟暮的苍老……” 因为苍老意味着丑陋,这几次相触,足够荣娇察觉到太后对自己美丽的看重,对不老容颜的重视。 “我想,让她成为一个普通的老妇人。” 从权力的巅峰,成为普通的后宫女人,从不老绝艳到鹤发苍颜,这样的结局,会比杀了太后还要难过。 “争权的事情我不会,你来,另一件,我要自己动手。” 延迟衰老的药千金难求,加速衰老的药却不难弄,其实也算不得是加速,西柔太后不年轻了。 “好。” 对于荣娇的决定,玄朗没有反对,生死大仇,的确是应该亲手来报的。 “我来安排。” +++++++ 第三百九十九章 得偿 书房里一片静谧,阿水听着玄朗发布的任务要求,神色不变,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公子,这个,有点难度。” 目标是太后,不是普通的官家太太。 “……” 玄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含义再明显不过,这个,不用你提醒,谁都知道的事实。 “我们在宫里的眼线,近不了目标的身,婚礼是个好机会,人多杂乱,不会留下线索,只是时间紧张,来不及布置周全。” 若王妃亲自动手,时间倒可以另约,她可以往宫里递牌子请见,只是事后太后出了问题,少不得也要被排查。 婚礼那天,四方宾客云集,各家女眷齐聚,有资格到太后跟前的不在少数,最是容易下手又不受关注。 “婚礼宴上,” 玄朗拍板,人多杂乱,才好混水摸鱼。 “不必刻意安排,愈自然愈好。” 以娇娇的身手,接近太后时不着痕迹地在她衣物上动些手脚,完全可以做到避人耳目,没必要画蛇添足。 “如果太后倒了,会不会再生变故?” 太后倾向于大夏,而国君楼立勋,似乎更欣赏与西柔烈性气质相类似的具有侵略性的北辽。 阿水不介意西柔谁当政,但作为一个大夏人,他自然是希望边境太平战事不兴的。 “有变故最好,楼立勋野心勃勃,对大夏觊觎已久,与其等他一边享用着大夏给的好处,一边惦记着羽翼丰满时效法北辽,武力进犯,倒不如推他一把……” 玄朗语调温凉,有时候不争不抢会被视为软弱可欺的,大夏是不愿与西柔兴战火,但不意味着是怕他,每年拿着巨额好处来小心翼翼地讨好买和平。 “狠打他一下,让他知道痛了,至少会太平数十年。” 新老交替,权力更迭,楼立勋没那么快树立权威,理顺一切,而他年轻气盛,甫一亲政,自然想尽快摆脱太后的束缚,急于一鸣惊人,做一两件惊天动地载入史册的大事来,这个时机恰恰好,推他一把,怂恿起他膨胀的野心,给予迎头重击,会老实很久。 “……” 阿水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无话可说,公子你这般将国事与战争当儿戏,真的好吗? 不过听起来似乎蛮有道理的,不,是极有道理呢? 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方法。 …… “这是什么?” 荣娇好奇地问道。 玄朗说他去准备药,拿来的这个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白玉小盒里这个没黄豆粒大的黑色药丸似乎一直在动……在动? 虫子?! 荣娇陡然瞪大了眼睛,团成圆圈的虫子?! “嗯……” 玄朗笑着夸她:“好眼力,现在确实是虫子。” 时间太短,能配制的适用药太少,药还在其次,最关键的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太后身上,再忙乱,太后入口的东西也不会有一丝松懈,婚宴上,近太后身边的可能是有的,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太后的酒水食品上加料,还不被任何人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玄朗想来起去,才想到喂养药虫的身上。 “我需要取你四滴的心头血来喂养它……原本普通的血就可以,那样需要七天才成功,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这样过一宿就可以了。” 玄朗简单向荣娇解释一番,然后探金针取了需要的血,滴在那团蜷成圆球的黑虫子身上,血珠慢慢将它整个浸在其中…… “明天早上,它会变成白色。体型会缩小两倍,变成芝麻大比绿豆小……” 按西柔风俗,在国君的婚礼,身为母亲的太后,一定是会穿雪白的宫礼服。白色的小东西附在白色的礼服上,不显眼。 “这,是蛊虫?” 抽了四滴心头血,荣娇的小脸煞白一片,精神明显萎靡。 “差不多,只是没有蛊虫忠诚,关系也短暂。一旦它找到合适的宿体目标就会自动解除与喂养者的羁绊。” 玄朗仔细解释着:“等明天早上你就能发觉自己与它微弱的联系……届时只需将它弹放到太后的衣服上,就可以。” 这倒是不难,近距离接触,只需轻轻不经意地抖抖手就能办到,只是…… “它会不会掉下来?” 这么个小小东西,成不成啊? 玄朗说得太过轻描淡写,让人不敢相信。这也太容易了些吧? 容易? 玄朗微笑,这个小东西可来之不易,抛去荣娇的心头血不说,单他,若说是去掉了半条命也不为过!论代价,不比他直接杀进宫里要少。 当然,这些就不必让娇娇知道了。 “不会。它的附着力超强,落在衣物上绝不会掉下来,能迅速钻到衣服下,自行找到适合的肌肤处下口,痛感极轻微,之后会融于血肉中,不会留下痕迹。感受到与它的那一丝联系消失时,就是它有了新的宿体。” 玄朗仔细解释着:“大约一到两天药效发作,开始是疲惫倦怠,正常的劳累症状,三四日后疲倦加重,从脉相上看,会有轻微的气血不足之状,之后容颜色会缓慢衰老,不过,脉相上始终显示健康,是无论何等的圣医妙手也阻止不了的正常衰老。大约要一年之后,才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鹤发苍颜……就是需要这样的循序渐进,若一夕白头,不是阴谋也是阴谋了! “你好狡猾噢……” 清如水洗的明眸中透着不容掩饰的钦佩与赞赏…… 玄朗捏了捏她的脸颊,狡猾?这是夸奖吧?能另换个词说来听吗? “我今晚还想去趟那里……不是去祭拜,是去道谢的。” 那里是指楼满许的府邸,玄朗明白,但他不明白这所谓的道谢因何而来,要谢谁? “那棵树……是她托的梦。” 万物有灵,荣娇深有体会,她清楚地记得,在梦到真相的梦的最后,她听到有个声音告诉她梦境的原委,皆因是收了她的祭品…… 那道声音说,这份祭品是它正式收到享用的第一份祭品,意义不同,所以才借助同伴们的帮助,搜集到楼满袖的信息,圆了她的所求。 “……噢,” 玄朗顿了顿,还真有灵啊……“我陪你去,多备些祭品。” 解释不清的事情就不去刨根问底了,玄朗已经接受了荣娇身上会时不时出现的与众不同的诡异,总之,只要她能好好的,再不正常的事情也都是正常的。 +++++++++ 第四百章 所愿(大结局) 国君楼立勋的大婚盛典,举国同庆,王城上下,张灯结彩,银装素裹,处处彰显着圣洁的热闹。 国君大婚,休朝政三天。 第四天正式上朝时,太后与国君同时出现,太后语重心长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干脆利落地撤了,十几年大臣们已成习惯的龙椅上方坐着两位的,如今只坐了国君一人——说好的大婚后亲政,竟是真的啊! 大臣们不动声色,私下里互换神色,更多有忐忑不安,太后如此干脆利落,真的是彻底还政与国君了? 可是她的脸色,着实是有些难看,脂粉都掩盖不了!精神也不好,虽然看上去还是如平常无异,细看还是有些不妥之处。 莫非太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不开心的事啊…… 大臣们视线交错,传递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这还用说吗?儿子再孝顺,也不如自己做主来得自由,何况在最近这两年,随着国君年岁渐长,母子二人在政见上的时有不同,虽最终多是太后占了上风,国君妥协,但任谁也看得出来,待国君大婚亲政后,必然按照自己的主张行事,大刀阔斧地进行革新。 若太后支持的话,天下太平,若太后反对,母子间的博弈,且不论胜负如何,总有人会成为牺牲掉的棋子。 太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儿子大婚后,她就象绷得太紧的弦,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全身无力,提不起精神来。 她咬着牙坚持了十几年,为了就是替儿子守住王之宝座,为了这个目标,谁挡了她的路,遇佛杀佛,遇鬼杀鬼,不管多苦多难,不论要付出何等代价,哪怕踏着无数人的血肉白骨,她都在所不惜! 十几年心心念念,殚精竭虑,一朝心愿得偿,失去了追求的动力,在心中累积了十数年的疲惫才一股脑儿地涌上来,填满四肢百骸? 太后在国君亲政后的彻底退出,实在超出太后一脉官员的意料,说还政就真的完全撒手不管了?任由国君作为? 首当其冲的当属左相白山,谁都知晓他是太后当政时最得力的心腹重臣,楼立勋不会傻到甫一亲政,就拿他开刀立威,打狗还得看主人,太后的面子还是要顾忌的,些许的为难,不需要他做亦无需他授意,自有人出头。 婚礼后,参礼的嘉宾陆续离开,耶律古在逗留了几日后,也率领北辽使团离开了王城,而大夏与西柔的合作还在胶着在细节洽谈上,归期暂时无法确定。 “……不是说西柔会等不及吗?” 荣娇与玄朗在王城东门外的白山顶,眺望着下方的城池。 西柔坚持狮子大开口,不肯退让减少大夏赠援的银粮财物,又不肯承诺更进一步的合作诚意,换言之,就是白拿钱不干活,甚至连大夏之前提出的象征性地拿一些物品做为互换,都不肯。大有不同意就缰持的无所谓态度。 “他们觉得可以等,就等好了。” 玄朗并不在意,根据西柔历年的情况,据他判断确是如此,不过,正主儿都不着急,他更不着急,等米下锅的又不是他的家人朋友。 总之,他的目标是不空手而回,只要最后能从西柔拿到一堆烧材,就是大赚。 “这几日感觉如何?” 王城多白色建筑,现在是冬末初Chun,天地仍是一片苍黄,却与寒冬季节的萧瑟有着微妙的不同,仿佛那苍黄间透着即将萌动的绿意。 因国君大婚,王城的建筑外观亦重新粉刷清洗过,不似往日风吹日晒的灰头土脸,白得耀眼,尤其是内城王宫那一片雄伟的建筑群,更是白得闪闪发光。 看得久了,眼睛有着微微的刺痛,荣娇收回了视线:“很好,无事一身轻,里外通透,好得不能再好。” 荣娇说的是真心话,婚宴上了结了与太后的恩怨,当晚趁着忙乱,她对兰琪嬷嬷如法炮制,不过是蛊虫换成了无色无味的药,同样没有取其性命,只是药效会引发她原本就有的风湿寒腿症状,使其继续加重,最后无法行走。 比起楼满袖兄妹的两条命,太后与兰琪只是付出衰老与疾病,这份复仇的惩戒,着实属轻的。 “这几天,我将所有的过往想了许多遍,池荣娇的,楼满袖的,我的,大大小小能想起来的事情,都想了几遍,有一些感悟……” 荣娇的面孔朝向王城,焦距放得有些散,白山的地势较高,向下看去,王城的屋舍建筑象洒落的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盒子,有的错落有致,明显精心设计过摆放位置,有的挨挨挤挤,很不用心地胡乱堆砌着,这每一个盒子里,都生活着鲜活的生命,演绎着柴米油盐与悲欢离合。 玄朗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侧面,默默地倾听,不动声色之下却有着小小的波澜,她说的是池荣娇、楼满袖、我! 这是不是意味着,予她而言,了却恩怨脱胎换骨,我就是我,是新生的我,不再是谁的重生谁的残魂? “活着,是一种修行,要对得起自己鲜活的生命,不要把别人对自己的放弃,变成自己对自己的放弃,哪怕这个别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哪怕这种厌恶与彻底遗弃,毫无道理可言,池荣娇的种种遭遇,种种客观,不及她太早对自己弃权来得关键,弯腰与接受,不意味着逆来顺受,愈在意,愈怕,愈怕失去得愈多,愈退让,愈是退无可退……” “不过,她有一颗良善感恩之心,记得别人给予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善意,宽容而慈悲,再丑陋悲惨的遭遇,也没有把她心底的美好榨干……” 或许,这才是她能得以重生的根源吧? 她的悲哀是在从幼年起,就用了康氏等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放弃了自己,可即便置身风雨,她的心底始终有一份宽容与美好。 不谈报复,只看重守护与爱。 更确切地说,她不是放弃了自己,而是选择了无原则退让这条错误的路。 “之前觉得楼满袖与池荣娇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一个永远在被动接受退让,一个即便一意孤行也要勇往直前,现在忽然觉得,进退不过是表象,是她们不同的行事方式,她俩骨子里是一样的,对亲情无比执着……仔细想想,不争与争,都是勇气。” 楼满袖所心心念念的,真相比复仇更重要,楼满许知情与否比真凶还令她执着…… “而我,一直盯着那个提前预知的结果,不敢有一刻的放松,忐忑不安,筋疲力尽,生怕做错了,生怕不尽力,又重蹈覆辙,为活而活,为结果而结果。” 荣娇转微笑着看见玄朗,眼底的笑比四月的Chun风还温软:“却忘记了,怕什么来什么,愈是担心,愈会乱了分寸,预知了某种结果,可以敬畏,不可以惧怕,在恐惧命中注定不可逆转的同时,命运其实已经发生了变数,而这些变数本身就是命运的一部分,你,是最关键的变数……” 重生至今,需要感谢的太多,而最应该感谢的这一位,却不需要说谢谢……很早以前玄朗就对是小楼的她说过,对他,永远无需言谢…… 所以,我不说谢谢,荣娇如Ru燕投林般将自己送入玄朗的怀里,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这一生有你,真好……” 有他,这一生才变得不同,昨天经历的软弱与苦痛,痴怨与仇恨,都可以看做是过往的磨砺,没有刻意固执的强求弥补,没有一意孤行的亲情绑架,却有了更完美更适合的结果…… +++++++ 三年后。 大梁城,英王府。 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伴着一道因紧张而略显尖细的声音:“慢点!慢点!您现在不能快走!头三个月千万注意,要注意!” 栾嬷嬷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双手小心翼翼扶着荣娇,神色严肃,紧绷的下巴显得有几分不悦:“你要是再不听话,嬷嬷就告诉王爷,明天你哪儿也别想去!” 荣娇轻轻晃了晃嬷嬷的胳膊,讨好地笑,撒着娇儿:“嬷嬷,没事,就走了两步,你别告诉他……嬷嬷,明天是二哥凯旋而归进城的日子,我一定肯定必须得去接他。难道你不想一起去啦?” 自从两个多月前小哥哥殿试高中状元,她一激动忽然晕倒了,结果发现是有喜了之后,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玄朗与栾嬷嬷就变了,这两个人结成同盟,画风完全是和风细雨与铁面无私两个极端。 温柔纵容起来,愈发地没个边际,要星星不给摘月亮,玄朗几乎足不出府,天天陪在她身边,一应事物,不假手他人,嬷嬷更是按照玄朗列的适合孕妇进补的食单子,想着法儿捉摸各种合她口味的吃食,多喝一口汤,都会高兴地乐上半天。 可是,但凡她有一点点没有特别注意到肚子里有个小的时候…… 其实她很注意,对一点没显怀的肚子十分地注意,只是肚子毕竟是平坦的,偶尔起坐间动作大了一点点,确切地说,是与没怀孕的平常无异时,玄朗与嬷嬷就急眼了,马上紧张得不得了,好象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也不会骂她或教训她,就是反复提醒,玄朗是温和的和尚念经似的来回耳提面命,临了还要找嬷嬷来再做一次强调,嬷嬷则是唠叨性质的经验谈,唠叨够了会找玄朗告状。 因为还不足三个月,荣娇出府被设了门禁,她说了不少的好话,下了无数的保证,才得到了明天出门的许可。 明天是池荣勇凯旋进城的日子。 北辽与大夏在北境小打小闹摩擦了近两年后,终于在去年秋天爆发了大规模战争,历时半年之久,最终逼得北辽不得不再次停战,提出和谈。 战争造就英雄,池荣勇是最璀璨耀眼的英雄之星,军功显赫,无人能及。 嘉帝难得硬气了一回,停战可以,要和谈也行,先庆功献俘,开表彰会,之后再谈也不迟。回京授奖献俘的名单里,池荣勇排在第二位,除去三军主帅之外的第一人。 这样的荣耀时刻,荣娇焉能错过? “二少爷英雄盖世,凯旋而归,嬷嬷自然是想去的,但若是你不好好听话,外头人多容易出乱子,不去也行。” 栾嬷嬷不吃荣娇的软套子,继续有板有眼道:“反正二少爷见过皇上回过池府,最迟第三站就会来王府。” 池府里有祖母与父亲,长辈在,二少爷不能失了孝道,见完这两位,肯定是要来王府看妹妹的。所以说,不去街上迎接,虽有些遗憾,却也是可以的,在栾嬷嬷心里,什么也比不上荣娇肚子来得重要。 二少爷也不行。 “那不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呢,荣娇急了,“好嬷嬷,我保证听话,你别告诉王爷……” “别告诉王爷什么?” 影壁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含笑的声音:“娇娇,是不是你又不听话了?” “小哥哥你来了?” 荣娇转头,影壁后走出一前一后走进两个人,正是玄朗与池荣厚。 说话的是池荣厚,“都当娘了,怎么还不如小时候听话?嬷嬷,她又做什么淘气事了?” 荣娇抚额,又来了一个! 首次升级做舅舅的小哥,论紧张在意的程度,绝对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而玄朗的关心直接体现为行动,已经扶着她的肩头,将人半揽在怀里,“现在需要多卧床静养,还不到需要走动的月份……” “对,对,现在不能多走动,你快抱她进去。” 池荣厚忙不迭地附合道:“我看明天你也别去接二哥了,街上人多,虽说订了雅间,茶楼里闲杂人也多……应该将整座楼都包下来的……” “我一定要去,小哥哥你放心吧,他虽然没包整座茶楼,却包下三楼一整层,不会有闲杂人等……” 荣娇已经可以确定,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不论是男是女,将来生下来,不知要有多幸福!简直是要泡在幸福的海洋里。 还没有出生就这般受期待与重视……比她幸运了无数倍…… 荣娇想起自己从胎儿起就不被期待,甚至被亲娘厌恶憎恨的,心头猝然涌起浓浓的酸楚,她一手紧紧环抱着玄朗的脖颈,一手无意识地抚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目光扫过旁边嬷嬷与三哥关切的脸庞,眼眶微红,鼻子一酸,眼泪不由分说地就涌了出来。 “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 玄朗的身体瞬间僵直,紧张地问道。 “诶,你别停下来啊,快点抱屋里,赶紧把脉……” 池荣厚的声音紧绷得有点破音儿。 “……是,是肚子疼吗?” 栾嬷嬷张着手,想要冲上来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没有不舒服……” 荣娇一边掉泪一边笑:“我只是,觉得太幸福了……” 感动得不知所措,幸福的只有泪水才能表达…… 想要守护的人都幸福健康,曾经未曾奢望的也意外拥有,亲人、爱人、友人,应我所愿,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