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谢列梅捷沃 圣彼得堡是彼得大帝的愿景所在地,这个城市自然是神圣又饱经沧桑的。城中的人都经历了人世间的磨难,在城市神性光辉的笼罩下,他们经受的百般磨难和所有屈辱总有一天会随风远去。 宋眉山害怕自己变成一个社会渣滓,但她的遭遇与社会渣滓为邻。 六岁的宋眉山已经生得很漂亮,她的母亲跑了,因为忍受不了贫穷。她的父亲是个码头工人,最没有用的那种。 那年冬天,宋眉山的父亲没钱过年,大年夜的晚上,中年的男人只做了一碗菜,水煮白菜,里头只有丝丝盐味儿。 邻居送了一碗饺子过年,宋眉山和她爸爸用饺子就着白菜度过了那个格外寒冷的春节。 次年,宋眉山快八岁的时候,她爸爸死了。强壮的中年汉子死在了码头上,送去医院的时候人已经僵化,听说是心肌劳损,猝死。 八岁的漂亮的女娃子被送到了福利院,宋眉山已经三年级,她心里想,我成孤儿了。 宋眉山觉得自己并没有甚么特殊的优点,除了长得漂亮点,学习成绩好一点,别的也没有甚么特别值得称道的地方。 如所有安徒生或者格林,或者是别的甚么其他欧洲人写来骗小姑娘的童话故事一样,宋眉山十八岁那年,她的母亲回来了。 她的母亲先去孤儿院,后头找到了宋眉山的学校,这个年纪还不足四十岁的美丽妇人穿着得体,说话条理清晰,她说:“过去是妈妈对不起你,以后妈妈会补偿你,你提出甚么条件,妈妈都会尽力满足你。” 这妇人实在美丽,她戴着珍珠项链,穿粗呢子的套装,唇上是哑光丝绒口红,她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曾经抛弃过的女儿面前,满嘴绵绵春意。 宋眉山先是睃了这女人一眼,但这女人面带微笑,宋眉山应该对母亲先是怨恨后是撒娇的程序还没走完,那妇人就说:“人要往前看,也要向钱看,你今日拒绝我,我以后也不会来了。你知道我的性格。” 的确,这女人不是甚么善茬,她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她既然能抛弃自家男人十多年,也抛弃自己女儿十多年,她兴许明日就真的不来了。宋眉山的脑子转的绝不慢,她很快就屈服了,屈服在那女人一身昂贵的套装下,也屈服在女人身后的男人的强劲金元储备之下。 宋眉山开始喊那半老不老的老头子“爸爸”,那男人并不热忱,因为他本身就儿女双全。宋眉山的妈妈倒是很满意自己女儿这样乖觉,懂事的孩子总是能省去很多麻烦。特别是开口要钱的麻烦。 高考之后,宋眉山打算考到哪儿算哪儿,随缘。不过她母亲可不是个随遇而安的妇人,在夏日的一个清晨七点,宋眉山的母亲就进来掀女儿被子。宋眉山独身生活多年,并不习惯晨间就与人如此亲密接触,当下便双腿一绞,缠了被子。 “起来”,宋母懒得多说话,她将一张照片递给宋眉山,“这是你哥哥,在圣彼得堡,你也去,随身照顾他。” “哥哥?”宋眉山的眉头都皱到了一块,“什么意思?德国骨科,你想叫我去勾引他?” 宋眉山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她觉得她母亲的思维亦是不可用常理推测,便用韩剧常用的那一套纠结恶毒的伪人性去揣测,“最后我嫁给他,再下毒害他,最终夺得家产?” 宋母用一种看精神病的表情看自己女儿,宋眉山仰头,“我理解错了?” “咳”,宋母一下子还没想到措辞,便双手抱臂,说:“起来吧,你爸爸要跟你谈,他在外头等你。” 宋眉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穿了条白裙子站在客厅的时候,继父早已经起来,母亲则在旁边指点下人如何插花工艺。 “眉山,你哥哥可能有忧郁症,他最近老说他生病了,他说他心情不好,我很担心他。”继父先起了个调。 宋眉山低着头,心道,富贵病。有钱人就是毛病多,比如人穷的时候,都不得闲得精神病。 “你哥哥在圣彼得堡列宾美院,他是学艺术的,多思多虑,多愁善感。”继父还在说,宋眉山心道:那就不学了呗,让他出去学个修车开挖掘机,保准病马上就好了。 “他前些日子说失眠,有时候还产生幻觉,我本来想请个看护专门看着他,他又说他没有隐私,生活空间受到了侵犯。所以......” 宋眉山听了半天,心思早就转到了别处,等她母亲又冷飕飕瞟她一眼,她才反应过来,回道:“爸爸,我也很想帮忙,但我不会画画,我去不了美院。” 继父对宋眉山的表现很满意,当下就点头,“没事,你过去可以选择你想读的专业,总之要隔得近,方便你们互相照顾。” 宋眉山点头,“那好吧,我会看着哥哥的,爸爸请放心。” 继父又点点头,宋母看了宋眉山一眼,说:“过来吃早餐吧,你收拾一下,和你的同学们道个别,过几天就过去吧。” 宋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宋眉山也没有挣扎太多,这些年她好像也没有甚么朋友,她不需要朋友。机票就在一周之后,本城飞往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 出发之前,宋眉山甚么都没做,只是去了一趟孤儿院,她捐了七千块钱,这是她妈妈给她买衣服的钱。另外,宋眉山又提了两千多块钱的饼干和零食,这是她这个暑假攒下来的零碎小钱。 孤儿院里又来了新的小朋友,有不太健康的孩子,也有健康的孩子,宋眉山在孤儿院的秋千上坐了一个下午,等日暮的时候,她就坐车回去了。 宋眉山觉得自己很奇怪,她似乎不太恨她的母亲,她离开他们父女的时候,宋眉山觉得无所谓,反正她心都不在了,走就走了吧。 等宋母回来的时候,宋眉山也不太挣扎,来就来了吧,来了还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是好事。 宋眉山用一种极度寡淡的情感观念处事,她父亲死后,她一次都没哭过。别的小朋友每天嚎天嚎地,宋眉山总是不言不语,按时吃饭,到点睡觉。 宋眉山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心理疾病,她不知自己为何没有强烈悲喜,但她在见了自己母亲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遗传。 宋眉山在孤儿院坐了一下午,她不知道她母亲去父亲的坟前站了一下午,这个美丽的女人弯腰为前夫打扫墓碑,以至于弄脏了自己华丽的衣裳。 其实宋眉山不知道自己生父和生母究竟有没有离婚,自己的爸爸究竟是母亲的前夫,还是只是亡夫?宋眉山不知道,她也没有问过。宋眉山没有问过她爸爸,她怕她爸爸伤心,同样的,宋眉山也没问过她妈妈,因为问了也要不到答案。 其实离不离婚又如何,前夫还是亡夫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人死化骨,黄土一抔吗? 这一年,宋眉山十八岁,在她踏上征途的那一刻,她不知她日后将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知她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亦不知她即将与一个男人共同度过十方春秋。从此纠缠,至死方休。 但在那时,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的聪明女孩。 初到谢列梅捷沃的时候,宋眉山穿了一双白色的球鞋,上头系着橘黄色的鞋带,她穿着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牛仔裤,背上一个大背包。 宋眉山的继父告诉他,说她哥哥会去莫斯科接她,宋眉山拿着护照准备出海关的时候,她就遇到麻烦了。语言不通。海关的工作人员是个金发大卷的美丽姑娘,那姑娘粉红色的指甲点在宋眉山暗红色的护照上,咿咿呀呀,宋眉山蹙着眉头,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兴许是后头的人被耽搁得太久,再后头还有成团结队的旅行团,宋眉山开始着急,她的脸憋成了猪肝色,里头的工作人员也说累了,一脸疲惫又好笑地望着她。 “你在护照上签个名,她要比对一下。”身边传来个温柔和气的男声。 “哦”,宋眉山慌慌忙忙,里头的漂亮妹子摊手,将护照递给她,宋眉山低头写拼音,旁边那男人又道:“写中文。” “谢谢,”宋眉山扭头看了旁边的勇士一眼,就是这一眼,她便再也忘不了他了。 男人个子很高,至于究竟有多高,宋眉山回想起来,他大概能高自己一整个头,当年的自己穿平底鞋正好能靠在他肩膀往下一点的地方。那是什么位置,是胸口,是心脏跳动的地方。 宋眉山觉得自己心跳了。男人将她的护照递进去,又同里面的妹子说了几句,里面的金发姑娘眉开眼笑。宋眉山心道,有什么这么好笑,他该不会是在撩妹吧? 宋眉山背着她的大背包出海关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那男人一眼,他很高,他很白,他的侧脸很好看,又冷又俏。偏偏他还有一副迷死人的嗓音。这样的男人,他该属于谁呢? “眉山?你是宋眉山?” 宋眉山仰头,一个年纪不太大的男青年走过来,“你是眉山吧,我是你哥哥派来接你的。”那男孩子相貌算不得十二分突出,尤其是经过方才楼上那个黑衣男人的对比之后。他说:“喏,我有你的照片,还有你哥哥的电话,你要不要跟他通话,确认一下?” “我哥哥呢?” 那男孩一边从口袋摸电话,一边又问:“你的行李呢,箱子呢?” 宋眉山摇头,“我没有箱子,我只有一个包......” “嘿,老陆,我接到你妹妹了。对,她很小,很害羞,你跟她说,”说着,那男孩子将电话递过来,宋眉山放在耳边,就听那头说了一句话:“过来吧,我在火车站等你。” 2.《开往彼得堡的列车 陆长安在莫斯科开往圣彼得堡的列车站台上等宋眉山,而去接宋眉山的那个小伙子叫周颐年,周颐年将宋眉山带到站台上,指着一个穿白衬衫灰西裤的人说:“眉山,喏,那就是你哥哥,去吧。” 宋眉山没有吱声,她感觉自己家里的一点私事已经人尽皆知。好比现在,她不认识她的哥哥,却要一个外人来告诉她,去吧,那就是你的哥哥。宋眉山低着头,她没好意思热切地跑过去,喊一声:“哥哥!” 本来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并且这个哥哥显然对自己不是太热情,要不然为什么接机都是别人去的,他自己怎么不来。 宋眉山勾着头,那头周颐年已经在和陆长安打招呼了,两个男人互相拍了一下手臂,周颐年指宋眉山,陆长安的脸这才望过来。 陆长安生的很好看,他身形挺拔,肩宽腰细,尤其一件合身的白衬衣塞在西裤里,更是玉树临风。他冲宋眉山招手,“眉山,过来,车来了。” 宋眉山勾着头,任由陆长安拿了她的护照,她跟着他上车,她哥哥在前面说:“当心,这里很窄。”列车果然很窄,这是一辆卧铺,等进了车厢,宋眉山才发现周颐年没有跟上来,车上只得她和她所谓的哥哥二人而已。 陆长安显然对这种长途卧铺火车很熟悉,他拿了个床单铺好下层的床,又转头问:“你的行李呢?” 宋眉山怀疑她的这个哥哥根本就没有好好看过她,甚至一眼都没有仔细看过,要不然为什么他根本不看自己的眼睛说话。 宋眉山勾着头,“没有行李,我就只有一个包,衣服都在里面。” 陆长安确实没有仔细看他这个所谓的妹妹,一来他们毫无血缘关系,二来,这丫头万里迢迢来彼得堡,她究竟想做什么?陆长安带着半排斥的心理与宋眉山接触,而宋眉山又不是个傻子,她自小失去父亲,又长在孤儿院里,对身边人事最为敏感。 是以,只要陆长安稍微透露出那么一点点不欢迎,宋眉山立马就感受到了。 “饿了吗?”陆长安回头瞧见这个勾着头的女孩子,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冷漠和严苛,父亲二婚,而这个女孩子又有什么错呢,她才十八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把包背上,我们去吃饭。”莫斯科到圣彼得堡的火车实在太窄,车厢是四人一间的,宋眉山与陆长安的床铺是上下铺,对面的上下铺还不知有没有人。 “嗯,”宋眉山背上自己的大背包,那背囊鼓鼓囊囊,陆长安看了她一眼,终于将手伸过去,“来,我来。” “不用!”不知怎么的,宋眉山拒绝了陆长安的好意,她将包背在背上,那包裹显见的也不轻,陆长安说:“过去到彼得堡的火车里很容易遇见小偷,现在好一些了,如果你没有甚么重要物品的话,可以放在这里。” 宋眉山摇头,“不用”。说完这句,再没别的话了。陆长安发现这个小姑娘很拗,她看起来低眉顺眼,实际上完全不是听人指挥的性格。 陆长安点头,“那走吧,去餐厅。” 宋眉山在车窗边坐下了,陆长安将餐牌递给她,问:“想吃甚么,鱼还是肉?” 俄餐多冷食,例如冷的香肠,例如冷的面包,例如冷的牛奶,但餐牌上有香煎三文鱼,有炭烧小羊排,还有牛肉土豆泥。宋眉山抿了抿嘴,陆长安白净修长的手指点过来,“牛肉喜欢吗,配土豆?” “嗯”,见宋眉山点头,陆长安才招餐厅高挑金发的女郎过来,陆长安话很少,他大概只说了要甚么,也没多余的话了。 陆长安有一副好嗓子,宋眉山心想。 她的这个所谓的哥哥说起俄语来声音略低,好像不如方才在机场的那个说得好听,那一位说俄语的调子更有感情些,错落有致。不过陆长安的发音,也是好听的。 陆长安给宋眉山点了杯奇异果汁,等偌大一杯绿色果汁端上来的时候,宋眉山心道,这果汁好实在,杯子真大。 “俄国人这方面还是可以的,饮食方面,不怎么缺斤少两。”陆长安可能是知道宋眉山在想什么,或者仅仅只是找个话题作为切入口,他说:“你今年高中毕业了?” 宋眉山对着果汁抿了一口,她心想,味道真不赖,这在国内,那些网红饮品店得兑水换成两杯来卖。宋眉山微微勾着头,陆长安发现他这个妹妹很喜欢勾着头,也不爱说话,有时候简直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眉山?” 陆长安又叫了一声。 “啊?”宋眉山仰头,“哦,我是今年高中毕业,是的。”宋眉山跟刚刚还魂一样,她抬起头,对着陆长安的眼睛说:“我会到圣彼得堡读大学,听说哥哥也在这里,爸爸希望我们互相照顾。” 陆长安这时候好像才看清宋眉山的脸,他的这个妹妹眼睛很清亮,皮肤很白,嘴形尤其好,上下唇抿在一处,是一个轻.薄的桃心形状。 宋眉山说完,冲着陆长安笑了一笑,然后好像又准备低下头。 陆长安轻轻瞥她的脸,他发现这姑娘的唇齿长的特别美,唇是有些苍白的淡红色,齿是干净洁白的贝齿,不仅干净,最重要是整齐,好像从小没被糖果侵蚀过,也没有被蛀牙黑洞祸害过。 陆长安原本只是打算看清她的长相,后头却一直盯着这姑娘的嘴,他想,这轻.薄.唇齿,等日后涂上口红,或者是迪奥999,或者是纪梵希小羊皮丝绒,但凡它涂上厚重点的颜色,届时不知该如何颠倒众生,又会如何地吸引男人。 宋眉山一直略低着头,但她能感受到陆长安的视线,于是女生从桌上折叠好的纸巾里抽了一张出来擦嘴,她使劲儿擦了两下,生怕嘴上留下什么污渍一般。 宋眉山这么一擦,她的颜色浅薄的唇就泛红了,不过分秒功夫,她的唇从乏味的浅粉色成了充盈饱满的樱桃红色,陆长安盯着她的嘴角,竟轻轻笑了笑。 宋眉山不知她的这个哥哥为何发笑,她又抽了一张纸巾,接着擦嘴,这回下手更重了些,简直是搓死皮的趋势,她心想,没有啊,我没弄在身上啊。 宋眉山狼狼狈狈,陆长安也不点破,只是望着窗外,他好像在看风景,其实眼角又瞟在宋眉山身上,他在欣赏他这个挂名妹妹的窘态。 陆长安发现自己有点不光明正大,他私心里不满意宋眉山的母亲,可他如今却拿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取乐。关键这个小姑娘也没祸害他们家,人家才满十八,听说她前面十八年都是在孤儿院度过的,想到此处,陆长安就不笑了,他也笑不出来了。 幼稚,迁怒,仇恨转移?陆长安开始剖析自己不成熟的心态,他的确没有必要针对宋眉山,更没有必要折磨她。在这种带有暗示性的小事情上面折磨她。 毕竟对方只得十八岁。十八岁,最是敏感脆弱还多思的年纪,自己给她这么不恰当的暗示,她日后可能会很容易就怀疑自己,从而养成怯弱又不自信的人格。 陆长安也不假装看风景了,他将头转过来,说:“我姓陆,叫陆长安,你可以叫我大哥,也可以叫我哥哥。你还有个二姐,在加拿大,她在那边交了个男朋友,说是准备结婚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参加她的婚礼。” “我也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过来,我到彼得堡八年了,在列宾美院主修绘画,今年硕士毕业。下半年的话,我会换个专业,申请读博。” “嗯”,宋眉山一边点头,一边心道:那你就是大我八岁咯。 陆长安笑一笑,接着说:“你应该知道,俄罗斯是说俄语的,你要上大学,得先上一年预科。” 宋眉山还是点头,“嗯,我知道。” “那你想在哪里读预科?” 陆长安看着她,问:“麻雀山?莫斯科国立?” 宋眉山抬头,回道:“爸爸说叫我和你在一起,你在圣彼得堡,我去莫斯科,这两个地方不在一起。” 陆长安发现他这个妹妹实在很会搞笑,他当然知道彼得堡和莫斯科不在一起,他这么一说,就是逗逗她。省得她只会‘嗯嗯嗯’。这不,一逗就急了,一急话就多了。 “你不想去莫斯科大学啊?麻雀山多好,他们的学生逛街都在红场,吃饭在克林姆林宫,运气好的话,一年还能看见普京三两回,你不喜欢啊?” 宋眉山低着头,说:“普京总统的母校在列宁格勒,列宁格勒就是圣彼得堡,他是圣彼得堡法律系毕业的,我觉得能去圣彼得堡大学也很好,我觉得够用了。” 陆长安又想笑了,他将头扭过去,生怕自己笑出声来。男人一手撑着下巴,点头道:“是够用了,但你要是消极偷懒的话,很可能毕不了业,随时会被退学。” 宋眉山仰起头来,跟宣誓一般,一字一句道:“我能吃苦,我能毕业,我肯定能从圣彼得堡大学毕业的。” 很多年后,陆长安都记得宋眉山的姿态,她眉头微蹙,嘴唇先是抿着,后头庄重宣誓。就那么一句孩子气的话,她说出来有种莫名的庄严感,好像她宣誓的不是一个入学态度,她宣誓的是她的婚礼,她在宣誓她的人生。 这一场掺杂了勾心斗角、短兵相接和相互试探的谈话并不是太久,陆长安用二十分钟的时间短暂接触了他这个天外飞来的妹妹,假妹妹。 烤好的小牛排端上来了,美丽的俄罗斯女郎将木盘子装着的牛排送上,另一边是烤过的大面包列巴,陆长安说:“吃吧,稍后回车厢休息,明早四点五十分到站,我会叫你的。” 3.《整个八月 凌晨四点五十,夏日的圣彼得堡已经天亮了。 宋眉山跟着陆长安走出来的时候,陆长安说:“这是白夜,彼得堡有段时间是昼夜通明的,就在五月到八月之间。” 莫斯科火车站就在圣彼得堡市中心,出得火车站古老的大门,正前方就是十字路口,宋眉山还不习惯这个小型火车站坐落在如此繁华的大街上,她正四处张望,后头有人差点撞到她,男人捉了女孩的手,“小心。” 陆长安抓着宋眉山的胳膊,说:“我们家也在涅瓦大街上,以后你可以慢慢逛。” “涅瓦大街?冬宫?” 宋眉山仰着头,语气中很有些期盼,“那我们住在冬宫旁边?” “冬宫在涅瓦河左岸,我们住在河右岸。” 陆长安解释了两句,眼睛就在四周围看,等他看见了等在街对面的车,才抓了宋眉山的手臂,“走,过马路。” 陆长安的手很稳,他握着宋眉山的胳膊,走到对面一辆特斯拉面前停下来,里头晃出来一个人头,那人说:“你好呀,小妹妹。” 陆长安给宋眉山拉开后座车门,“上车吧,咱们回家。” 说罢,陆长安在副驾驶位上坐了,那来接人的青年从后视镜看宋眉山,他笑嘻嘻的,“啧啧,咱们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嫩的小姑娘了,真是岁月忽已晚啊!” “嗤”,陆长安嗤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指着这条灯火辉煌的大街,说:“彼得堡是个美丽的城市,它坐落在波罗的海沿岸,彼得大帝的海上巡洋舰也停在这里,这里也是俄罗斯的入海口,刚刚那是莫斯科火车站,火车站出来就是涅瓦大街,咱们住在列宾美院附近,你要去冬宫可以直接步行过去,过河就是。” “诶,妹妹不认识路,哥哥认识,来,哥哥带你过去。”那青年横插一杠子。 陆长安道:“他姓赖,赖银宝,我们都喊他赖宝,你也就喊赖宝。” “赖宝,”宋眉山低声重复了一遍,谁知那人真的应了,他转过头来,应道:“诶,妹妹乖,一会儿哥哥做东,请你吃饭啊!” 那个叫赖银宝的拍拍陆长安,说:“你妹妹要上预科,我去问过了,今年学生特别多,加里宁工学院那边有学位,宿舍也有位置。非要在彼得堡国立读预科的话,那就要住远了,她来得有点儿晚,要是再早一个月过来就好了。” 陆长安又回头看了宋眉山一眼,“那你就住家里,行吗?” 宋眉山正要答应,就听那个叫赖宝的说:“妹妹,别答应,千万别答应。你别看你这哥哥人模狗样的,他脾气可不好。我跟你说,你还有个嫂子,那脾气更不好,整天和你哥在家里打架。妹妹,你听你宝哥哥的,你要不然就去加里宁上预科,要不然就搬过来跟你宝哥哥住,反正我跟你说,你跟你哥嫂住一起,你会死的。” “加里宁?” “对,就是彼得堡国立技术大学,苏联时期叫加里宁工学院,就像彼得堡国立过去叫列宁格勒大学一样。” 宋眉山抬头,她看陆长安,“那,哥哥,不如我就去......” 陆长安没说话,赖银宝捶一下陆长安,说:“反正是预科,哪儿不都一样?以后让她再转过来也是一样的。” “就住家里吧,方便我照顾你。” 陆长安一锤定音。宋眉山没有争辩,她也没有资格争辩,她没有自主权,她的钱握在陆长安手里,继父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放在了陆长安手里,她的生活,由他人主宰。 宋眉山低着头,不说话了,她想,住家里就住家里吧,反正哪儿都是一样的。赖银宝好像从后视镜又望了过来,那目光含着丝丝同情,宋眉山没看真切,或许她看清了,但她误会了。 宋眉山误会赖银宝是同情她的身世,一个远来的客人,一个从身份上名不正言不顺的继女,所以她值得被同情。 可等她真的与陆长安和他那个喜怒无常的女朋友住到一起之后,她才明白,当日赖银宝对于她的同情绝不是源自于她的身世,而是针对她的将来,和她的现状。 赖银宝的眼神多有流露,宋眉山看了清楚,可她不能问,问了赖银宝也不会对她说。就像此刻,赖银宝早就收回了他那稍纵即逝的忧虑眼神,换上了花花公子的格调,“诶,宋家妹妹,我叫你宋妹妹可以吧,我叫银宝,你可以叫我宝哥哥。” 宋眉山低着头,心道,还宝哥哥,你这么能耐,你咋不叫赖宝玉呢? “宋妹妹,你吃点啥,这彼得堡也没啥好吃的,哥哥今天领你去个小餐馆,在郊外,远一点的地方,普京大帝过生日的馆子,怎么样?” 宋眉山抬起头来,“很远吗?” 陆长安换了个姿势,他说:“眉山累了,她需要休息,今天就不去了。” 陆长安很容易就为宋眉山下决定,从宋眉山十八岁走进圣彼得堡开始。宋眉山回想起那一天,她初入彼得堡的那一天,赖银宝邀请他去普京总统过生日的餐厅吃饭,她其实是想去的,她想去见识见识。她也想说,她不累。 然而,陆长安不给她这个机会。 赖银宝也不愿跟陆长安争执,他有点随波逐流,或者说随遇而安,所以立马就摊手,“那就前面吧,那家馆子不关门的,印度菜,也不错。” 彼得堡的早上七点半,天空彻夜未暗,宋眉山跟着赖银宝和陆长安吃了一顿印度餐,飞饼裹着咖喱蟹,据说还是进口过来的高级蟹,宋眉山吃得没有滋味,她甚至觉得这顿花费不便宜的接风宴还没有她在火车上的简餐好吃。 宋眉山吃得很少,她吃了咖喱里面的豆角和大白菜,几口之后,就放了筷子。黄咖喱自带的特殊口味刺激得她的胃酸上涌,她想呕。 赖银宝吃了几口也放了筷子,倒是陆长安,徐徐缓缓,自顾自吃饭,还锤了个龙虾脚吃了。赖银宝问宋眉山,“妹妹,还想吃啥,给你来个炒饭?” “蛋......”宋眉山正想说,蛋炒饭,这时候陆长安已经吃完了,他拿湿毛巾擦了手,然后站起来,说:“走吧,回家。” “那......”,宋眉山想问赖银宝,赖银宝食指竖起来,“你们到了,就在前面,出门就看见了。” 陆长安已经去结账,赖银宝来一句:“喂,老陆,你不够意思啊,我请我妹妹吃的,你拦着算什么?”那边陆长安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声音很低,宋眉山听不清,总之赖银宝不闹了,他过来说:“妹妹,今儿你哥哥截胡,不让我请客。下回,下回啊,你宝哥哥请你吃中国菜,中国菜好吧,下回......” 陆长安推开门,他回头看宋眉山,宋眉山赶紧提着背包跟出去了,赖银宝在后头望着他们兄妹,叹一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宋眉山总之是没听见赖银宝的红楼小论,她背着包,跟在陆长安身后。“你嫂子姓容,容素素,弹钢琴的,到莫斯科比赛去了,她想申请个柴院的,哦,就是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她想得个奖,然后留在柴院深造。” “嗯”,宋眉山点头,她没多话,事实是这个叫容素素的和陆长安都容不得她多话,人家要弹琴深造,人家谈个恋爱,自己哪有什么口舌多话,自己连个预科都没进门呢。 陆长安拿钥匙开门,宋眉山看着男人的背影,心想,他到莫斯科,应该不是接我去了吧?女朋友在那边,就是看女朋友去了。 陆长安租的房子是个两室一厅,宋眉山的房间光线很好,似乎比主房的光线更好,陆长安道:“自己洗漱,然后休息,我要回学校一趟,晚一点喊你吃饭。” “哦,”宋眉山点头,还是没有一句多话。 陆长安转身走了,宋眉山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刚刚准备放下背包,陆长安又回来了,他丢下一串钥匙,“拿着,家里的钥匙,还有车钥匙。” 说完,又想起来问一句:“会开车吗?” 宋眉山仰头,然后缓缓摇头。 陆长安叹口气,“有空就去学,你嫂子也不会,出门就迷路,你千万别学她。” “嗯”,宋眉山又机械性地回答。 陆长安睃她一眼,他发现她除了‘嗯’,也不会说别的话了。“那你洗澡吧,然后休息,我要办转系的事情,最近比较忙,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找个人来陪你逛街。” 这时候宋眉山不‘嗯’了,她说:“不用了,我不用人陪,我甚么都不需要。谢谢哥哥。” 4.《你给我听好 陆长安早上八点出门,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他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家里来了一个人,她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眉山,眉山,”陆长安往宋眉山房间走,“眉山?” “你饿了吗?” 陆长安站在宋眉山房间门口,“眉山,你起来,我们去吃饭。” 房间里没有声响,“眉山,起来了,眉山?”陆长安又喊了一遍,等里头再没人说话的时候,他就推门进去了。 陆长安开灯,房间里确实没人,宋眉山也不在里面,陆长安又在家里走了一遍,“眉山,宋眉山?” 桌上的钥匙被人拿走了,宋眉山的背包还在沙发上,陆长安眉头一皱,转身就往外头走。他发现他没有他这个妹妹的电话,一个小姑娘出了国,他第一天就把人弄不见了。 陆长安下了楼,准备去开车,他转念一想,不对呀,宋眉山自己出门,她能跑多远,指不定就在附近闲逛呢。 陆长安收了车钥匙,他在涅瓦河的沿街上挨家挨户地看,等他转过街角,走到第四十六家店铺的时候,他就看见宋眉山了。 女孩子洗了澡,显见地换了衣服,她扎着马尾,穿一身连体的工装八分裤,她正看着一个玻璃杯出神。 陆长安正要推门进去,又好像看见女孩子在和对方谈价钱,商家拿出计算器,女孩子低着头好像在做心算。 末了,宋眉山摇头,对方还在说,女孩子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要了。陆长安隔着玻璃门看她,宋眉山将人家的杯子放回去,陆长安一直在外面看着,他看她背影,就觉得她有一副超级玛丽找南瓜,最后又失败了的搞笑表情。 “多少钱?”陆长安从后头出现,商家指着计算器,“4700卢布。” “包起来”,陆长安打开钱包,已经将钱抽了出来。 宋眉山回头,“哥......”,陆长安估计她是想说什么:哥哥,我不要了,这个太贵了,你别买了——诸如此类的废话。 不想,宋眉山说:“哥哥,我记了账,我会还你钱的。” 这是个很普通的玻璃杯,上头印着圣彼得堡波罗的海沿岸的风景,另一边是彼得大帝的巡洋舰缩略图,这样的杯子在彼得堡随处可见,并且价格也不需要这么贵。 陆长安没跟宋眉山说,傻丫头,你受骗了,你进了一家专供各种中老年组团欣赏的旅行纪念品店。 宋眉山双手抱着这个包装并不怎么精美的玻璃杯子,陆长安推门出去,宋眉山跟在他身后,说:“我今天......” “好了,我们走吧。”陆长安没有计较宋眉山的行事不妥当,因为他自己也很不妥当。例如他出门没注意时间,回家太晚,没有考虑家里有一个不通语言又人生地不熟的丫头睡醒了该吃点甚么,喝点甚么,又或者说,她还缺点甚么。 陆长安领着宋眉山去了一家牛排店,他们靠窗坐下,陆长安问:“喜欢吃甚么牛排,产地哪里,喜欢甚么口味?” 宋眉山摇头,没有说话。 陆长安跟貌美的女招待说了几句,又转过头来,他看宋眉山,“喜欢吃牛排吗?早上没吃饱,晚上多吃点。” 宋眉山的眼神从窗外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收回来,只听陆长安说:“有些习惯不能惯,你早上不吃饱,白天就要挨饿,以后有饭就要吃,不要挑三拣四。像你嫂子......” 陆长安说着就提到自己的女朋友,宋眉山心道:你是有多爱你那个女朋友,一日不见觉得心慌,三天不见如隔三秋,这是恨不能将对方别在裤腰带上吧? 宋眉山根本没搭陆长安的腔,她不爱听这种卿卿我我的戏码,不爱看缠缠绵绵的连续剧,就算此刻这人是她的所谓的哥哥,她也对他的感情观念感情世界不感兴趣。 指针指向八点半,餐厅里有人开始表演钢琴弹奏,陆长安似乎陷入了他的爱情构想,他那个女朋友就是弹钢琴的。 宋眉山回头看了那位钢琴演奏家一眼,是位男士,穿黑色燕尾服,纵使坐着,也能看出来他身材颀长,线条完美。 等那人的脸随着乐曲轻轻动作的时候,宋眉山就看清楚他的长相了,是他,前一日在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遇见的那个男士,是他。 宋眉山一直扭着头看他,她心里很高兴,这种感觉好像就是在圣彼得堡遇见了她刚刚在莫斯科认识的熟人一样。 招待上了两杯酒,白葡萄酒,这回是个男招待,身高腿长的帅哥,“谢谢”,宋眉山向他道谢,那男人向她眨眼,“不客气。” 金发深眸的帅哥,调.情式单眼一眨,宋眉山笑了笑,她发现自己完全不为所动。陆长安和她女朋友自己不感兴趣,外国男孩自己不感兴趣,她就对他感兴趣。 宋眉山端了杯子,她心里在数旋律,等这首钢琴曲一结束,她能不能过去请他喝杯酒。 “一二三、一二三”,宋眉山握着高脚酒杯,心里像打鼓一样。 “眉山,眉山?” 宋眉山沉浸在自己一厢情愿的紧张里,陆长安看她,“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被陆长安的眼神这么一盯,宋眉山就怂了。她心里叹气,还请人家喝酒,你连去问人家姓名的勇气都没有。 陆长安看她两手空空又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她连手机都没拿出来过。他想:现在的小姑娘,还有一刻钟能离了手机的? “我把我号码给你,以后记得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有这边的电话卡吗?”陆长安摸出手机,宋眉山也从她的背包外层摸出一只手机,手机很旧了,好像还是按键电话。 古董电话,全键盘的手机,陆长安还以为他回到了十年之前。 宋眉山按一下开机键,“哥哥你说吧。” 陆长安将手机递过去,说:“你打我电话,前面要加007——”,宋眉山还没看清楚他的号码,陆长安已经将手机收回去了,“我给你买个新电话吧,虽然你的古董机现在看起来很是特别,但真的有点不方便。” “不用了,我不需要手机,没有人找我。”宋眉山喝了一口酒,她抿抿嘴唇,“我不是来装穷的,我有钱买手机,但我真的不需要。” 宋眉山喝了一口白葡萄酒,味道不错,她觉得很甜,接着又喝了一口,她说:“哥哥你跟家里说你心情不好,爸爸很担心你,他希望我们能够互相照顾。” “我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如果你觉得我实在太麻烦了,那我就搬去学校住,我......”陆长安不知道宋眉山这突如其来的感想从何而来,总之她说:“我讲的不是假话,我也从来都不讲假话。哥哥看见我觉得不舒服也很正常,毕竟我们没有甚么关系。说实话,我喊你哥哥也很不舒服,因为我没有哥哥,我只有一个爸爸,他已经死了,死了十年了。” 陆长安疑心宋眉山是不是喝醉了,这两口酒下去,就开始胡言乱语。“眉山,你......” 宋眉山摇头,她摆摆手,“不用管我,我不喜欢人家假惺惺地管我,我跟你讲,千万别管我,等我赚了钱,我就走了。” “走到哪里去?” 陆长安现在百分百确定自己是在和一个醉汉说话,面前这小女子口齿开始迟缓了,不过她的脸色倒是如常,看来她是个不上脸的体质。 “我要赚钱,找个貌美如花的男人,养他!”宋眉山手指向后一指,她回头一看,钢琴早停了,座位上人去楼空。 “养谁?” 陆长安越发觉得好笑,他叹口气,“好,有志向,我以后要出去炫耀,我家里有个小妹妹想赚钱养男人。” 宋眉山挥挥手,“你别管了,反正我要赚很多钱,再找个好看的男人,让他舍不得离开我。他舍不得我的钱,便也舍不得我,舍不得离开我了。” 陆长安没说话,他瞧着半醉半醒的宋眉山,她一杯酒喝得见底,嘴里念叨:“我跟你讲,我以后会有出息的。” “好,你会有出息的”,陆长安招来适应,“来杯热茶,谢谢。” 饭还没吃,人都已经醉了,陆长安将牛排切成小块,他将盘子送过去,“还能不能吃,要不要我喂你?” “不用!”宋眉山豪气一挥手,“放下,我自己来!” 那顿饭上,宋眉山说了很多话,有些她还有印象,还有些,她没什么印象了。 总之次日,宋眉山起来的时候,家里又只剩她一人。女孩子挠挠头,心道:我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我是不是骂人了? 宋眉山刷了牙,又将头发绑起来,然后打开冰箱,她饿了。 5.《苹果 陆长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包东西,苹果新出的笔记本电脑、手机,以及一张俄罗斯本地电话卡。 男人推开大门,客厅又没人,陆长安将东西搁在门边的柜子上,“眉山?” 一个穿浅紫色纱裙的身影转出来,她的头发很长,女人手里捧着一个蛋糕,“嘿,你回来了?” 陆长安没有找见宋眉山,却见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容素素。容素素头发很长,一头大卷发垂到腰间,她瞧着陆长安,“谁是眉山,你的新欢?” “嗤嗤”,陆长安轻轻笑,容素素将蛋糕搁在桌子上,直接跳到陆长安身上去,白日强烈的光线照进来,沙发上方的窗帘也不拉,两人直接滚到了一起。 宋眉山回来的时候,她提了一些菜,她早上起床,打开冰箱,里头甚么都没有,只有几块发霉的蛋糕和已经烂掉的草莓。宋眉山丢了过期的食物,然后擦拭了冰箱,随后就拿了陆长安给的钥匙出门去了。 宋眉山开了门,她正要提着东西往厨房走,途径主房的时候,里头传来很大的声响,她朝里头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宋眉山终身难忘。 她想,如果当初她没看这么一眼,她将来的情路或许会顺畅一些。或许她当日能回来得早一点,又或者干脆再晚一点,也绝对要比她当时撞个正着要强。 屋里的人做着情侣之间专属的私密事,男方躺在床上,女方骑在他身上,这是个省心省力的姿势,观音坐莲。 宋眉山低下头,原样提着塑料袋出去了,她不穿高跟鞋,脚步向来也很轻,是以她窥探了别人的秘密,里头的人还毫无知觉。 “呼”,宋眉山下楼,她深深呼了一口气。 涅瓦大街上并没有甚么高楼大厦,俄罗斯高耸入云的大厦并不多,陆长安租住的房子也是个只有四层楼高的旧时公寓,房子很宽敞,但没有电梯。 宋眉山提着塑料袋,她想着上头是不是该结束了,宋眉山看了一眼隔壁商店里的大笨钟,一下、一下,又已经十分钟过去,宋眉山仰着头,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嘿,妹妹,妹妹!” 宋眉山不知谁在叫妹妹,街边停下来一辆旅游大巴,赖银宝坐在车上第一排,他冲宋眉山招手,“宋妹妹,上车!” 宋眉山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总之她提着塑料袋就上车了,赖银宝的出现就好比梁山及时雨宋江哥哥,她当时真想上车就喊一声:“好哥哥,你来啦!” “来,这里坐。”赖银宝拿开身边的背包,说:“怎么的,没钥匙?” 宋眉山摇头,她回:“有钥匙,不方便。” “不方便?”赖银宝也是久活成精了,他当下就反应过来了,“哦,那个啊,那个......”赖银宝还在考虑措辞,就听宋眉山道:“银宝哥哥,我想去学校住,你上次说的加里宁工学院,我现在还能去吗?” “你想读理工科?” 宋眉山摇头,“我想读经济。” “加里宁是理工科见长的大学,那个......”赖银宝扭头看身边的小姑娘,“妹妹,不是你宝哥哥不帮你啊,你那个哥哥已经帮你找好预科了,就彼得堡国立,咱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吗?” 宋眉山低头,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知道上次是说好了,也知道现在是无端给别人添麻烦,但她宁愿现在给别人舔点麻烦,也好过日后长久地无休止地给别人添麻烦。 宋眉山说:“银宝哥哥,你上次说预科宿舍还有位置,就是很远,是吗?” “嗯,很远,不在这附近,今年预科生多,你来晚了。” 旅游大巴在涅瓦河岸开不动了,过了河就是冬宫,赖银宝指着窗外,“看见没,冬宫广场,去过了吗?” 宋眉山摇头,赖银宝肩膀一斜,撞她一下,“别耷拉着脸了,你还是个小姑娘,当心长皱纹。” 说起冬宫的历史,人们普遍认为和彼得大帝有关系,但追溯到沙皇时期,其实当时很少有人对木乃伊和畸形胎儿感兴趣。 这是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历史博物馆,彼得大帝赞赏在草原上发现的那些金器,尽管当年的俄国人并不知道这些珠宝器物其实是斯基泰人和萨尔玛提亚人的殉葬品。 但这些殉葬品如今正是冬宫博物馆最为壮观的代表性展览品。 叶卡捷琳娜二世是冬宫博物馆名副其实的设计者,这位女沙皇在冬宫旁边为自己营造了一个隐秘的住所,里面塞满了她从欧洲淘回来的画作。 其实叶卡捷琳娜二世对绘画并不在行,但她在搜罗诸多名家作品的过程中得到了享受。她说:“我仅仅是一个贪婪的女人,并不是一个鉴赏家。” 旅游大巴停在冬宫广场的时候,宋眉山被目之所见的浅绿色建筑群所震惊,她站在广场的正中心,久久不动。 “妹妹,看这边,来,看过来!”宋眉山扭头,赖银宝用手机给她来了几张连拍,“嘿,妹妹,别动,我给你来个广角镜头。” 事实上,宋眉山自从站在冬宫广场的正中央,她就没动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五座宫殿,存在于教科书上的女沙皇的隐秘居所,就这么活了起来。 “这一部分是贵族楼层,这一部分是沙皇皇宫,那边是美术馆。”赖银宝指着宫殿外围一一介绍过去,“二楼是希腊和罗马艺术品,三楼是舒金和莫洛佐夫收藏的印象主义和后印象主义作品。” 赖银宝也是列宾美院的学生,他显见的对冬宫也很是熟悉,“过来,宝哥哥领你进去转转。” 宋眉山赶紧摸口袋,“门票多少钱?” “快别臊你宝哥哥了,还门票?你跟着你宝哥哥能让你出门票吗?”赖银宝回头看了宋眉山一眼,瞧见她手中的塑料袋,道:“这里头很有些怪规矩,古代男士不许佩剑,当然现在也没谁佩剑出门了。但现在里面还是不许戴帽,必须轻声说话,不要触摸物品,什么都只能看,不能摸,明白吗?” “嗯,”宋眉山连连点头。 “然后就是里头默认不许拍照,如果你非要拍照的话也可以,那就不要开闪光灯,闪光灯的光线会辐射里头的东西,嗯?” “明白。”宋眉山很是听话。赖银宝笑,“好,里头可以提小包和手提塑料袋,就是不允许背双肩包,你这提的什么东西?” 赖银宝接过袋子来一看,“大葱,蒜?”宋眉山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嗯。” “哎呀,妹妹,贤惠呀,你这真是贤惠,以后还不知道要便宜哪头老牛呢。” “啊?” “老牛吃嫩草,你就是嫩草呀!”赖银宝十句话里有八句是无聊话。 宋眉山低头,“那咱们进去吧。” “走。” 若是问起赖银宝关于宋眉山的记忆,他回忆说:“那是我第一次提着一把大葱和大蒜进冬宫,感觉很特别。当然了,眉山也很特别,她跟一般的女孩子都不太一样,她非常听话,一点也没有现在十七八岁女生身上那种常见的横生的满溢的骄纵气,她是个好孩子。” 赖银宝去存了塑料袋,又交代宋眉山,“咱们过安检,把手机拿出来。” 这次的旅行团有国内来的专业导游讲解,赖银宝当个地陪,他只管帮助旅行团联系车和旅馆,别的不管。他说:“我本科的时候经常接待旅行团,拉些活儿,挣点零花。现在干的少了,嘴皮子都说干,现在和将来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赖银宝领着宋眉山上楼,女孩子却站在约旦大楼梯第一阶上没有动,她被这座华丽宫殿处处彰显的富贵奢侈惊呆了,硕大的水晶吊灯,脚下铺设的镶木拼花地板,壮丽雄伟的楼梯,还有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猩红地毯,宋眉山感到窒息。 为那位真实存在过的俄国女沙皇的张狂雄浑、胆识与魄力而感到窒息。 赖银宝很理解宋眉山的心情,他初来冬宫的第一次也觉得美,并且豪奢。例如那些镀金的家具,赖银宝第一回看见的时候,恨不能动手搬两件回去。 不过想归想,搬走里头的东西是不能的了。 “妹妹,妹妹?”赖银宝喊宋眉山,“妹妹,走,我们上楼。” 赖银宝仅仅以为宋眉山是被罗曼诺夫王朝的富饶惊呆了,其实他不懂,宋眉山当时的想法是,我也要当个贪婪的女人,超越战争的疯狂。 6.《康纳斯圣母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圣彼得堡永恒的文学坐标,他在《罪与罚》中写道:这是一座疯人城。但愿我们有专门学问的人,医生、律师和哲学家,在彼得堡各就所长做出最有价值的调查。很少有什么地方像彼得堡,在人的灵魂上,有那么多凄惨、强烈的怪影响。 “彼得一世是弗兰芒艺术与荷兰艺术的赞赏者,叶卡捷琳娜二世也是,”赖银宝指着《戴手套的男人肖像画》一画,说:“这个地方过去是个私密花园,叫‘艾尔米塔日’,里头有很多植物,后来因为一个柏林商人哥茨科夫斯基,这里才真正开始收藏艺术品。” “1796年,叶卡捷琳娜二世去世,当时冬宫美术馆里有3996幅画作。一战时期,博物馆在米兰收购了《哺乳圣母》,据说这幅画是达芬奇的作品,但有争议。接着拉斐尔的《康纳斯圣母》在佩鲁贾被收购,1915年,达芬奇的另一幅作品《柏诺瓦的圣母》在圣彼得堡被收购......” 这位自中国远道而来的导游显然很专业,比旁边其他在俄罗斯接零散活儿的地陪要耐心得多,他说:“十月革命之后,俄政府通过征用、没收等手段,使博物馆藏品大规模增加。”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莫斯科西方现代艺术博物馆被拆除,两位享誉世界的大收藏家舒金和莫洛佐夫的藏品被迁到列宁格勒,他们共有37幅藏品被收藏在冬宫。” “当然,这37幅作品中,不乏毕加索代表作品,或者还有印象派大师高更、梵高、和塞尚的作品,这些作品曾经只是被私藏,现在却供给大众观看。” 男导游显然是沉浸在艺术世界中的人物,他似乎已经被面前的艺术作品所陶醉了,他在达芬奇的《哺乳圣母》面前站立良久,酝酿半天,终于说出一句:“尽管时光流转社会变迁,但人们在艺术中得到心灵的慰藉,我们都应该学会感恩。冬宫博物馆用它坚固的高墙抵挡住了岁月的侵蚀,我们也一样,我们也要在漫长的岁月中坚守本心,最终获得美好与安宁。” “啪啪啪”,旅行团中爆出热烈的掌声,男导游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清清嗓子,准备下一轮演讲。 宋眉山低头,她抿抿嘴,她不得不承认这位男导游口才优秀,各项能力达标,,并且临场演讲发挥得不错,基本素养过关,但这又是人生又是哲学命题的,这么笼统概括人心人性真的好吗? “咳”,赖银宝走到宋眉山跟前,“怎么样,妹妹,鸡汤喝饱了没有?” “嗯,”宋眉山又是点头。 “那咱们往前走”,赖银宝说:“刚刚那人看的那副《哺乳圣母》究竟是不是达芬奇的作品,其实是有争议的。” “过去冬宫没有将《哺乳圣母》算在达芬奇名下,为什么呢,因为哺乳圣母的人物和背景有强烈的分离感,这种绘画手法和《柏诺瓦的圣母》明显不一样,所以有人觉得这不是达芬奇的画作。” “银宝哥哥也是学画画的?” 赖银宝笑,“怎么样,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我是艺术鉴赏系的,就你哥哥现在要转来的系,他说拿笔拿烦了,想换个专业读读。” 说起陆长安,宋眉山就没了兴致,不知怎么的,她满心满意的愉悦感被冲淡了大半。赖银宝说:“我和你哥哥不是一届的,他先来,我后来,他大我两岁,那你猜,我大你几岁?” 宋眉山道:“六岁。” “哈哈,答对了!”赖银宝一惊一乍的,“聪明,我们眉山妹妹就是聪明。” 宋眉山早早就发觉赖银宝对她怀有善意,从第一面开始,在莫斯科火车站的初次相见,赖银宝就对她很好。 这种好不同寻常,宋眉山抬头,问一句:“银宝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赖银宝没说话,隔了许久,他才回答:“我是觉得我们都很可怜,我也是单亲家庭的,怎么说呢,我就是觉得你不容易,单身一个女孩子,你那哥哥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我就......” “嗯”,宋眉山点头,她望着赖银宝的眼睛,“多谢你,我会记得你对我的好的。” 赖银宝先是一愣,然后发笑,“小孩子不要有这么重的心思,你那个哥哥我也知道,他脾气不太好,但人不是坏人,他不会故意苛待你的。还有容素素,就你嫂子,她人虽然是比较奔放吧,但也还好,哎,你习惯了就好了。” 宋眉山将目光挪到别处,盯在《康纳斯圣母》上,这是拉斐尔的画作,圣母穿着披风,怀抱圣婴,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画面流畅饱满,真是文雅又简约。 见宋眉山又不出声了,赖银宝就知道今天这事儿带给她的冲击不小,可这东西,劝又劝不来,他总不能劝说“成年人都这样,看多了就好了”,或者是“你以后也会有男朋友的,这个正常”。赖银宝想了想,他还真劝不出口。 可若是让他去劝陆长安,更没用,就容素素那目中无人又骄傲狂放的作风,这在很多人那里都不是秘密。既然陆长安肯接受她,说明他们情侣之间已有默契,这就不是旁人能插话的事儿了。 旅行团在冬宫的逗留时间也就两小时,众人走马观花,赖银宝要陪着旅行团出去,他说:“妹妹,咱们走吧,下次再来看。” “好”,宋眉山点头,她向来是顺从的,尽管只是表面如此。 “妹妹,走,上车,我带你一截”,赖银宝提着那个塑料袋子,他往里头看了一眼,“妹妹,你会做饭啊,改天请你宝哥哥吃一顿行吗?” “嗯”,宋眉山点头。 赖银宝看着这个乖顺的女孩子,心中不知怎么的,有点泛酸,他心想,我继母的女儿怎么不是这样的,陆长安怎么会有个这么听话的妹妹,真是同人不同命。 上午已经过去,大涅瓦河上波光粼粼,走在路上的俄罗斯女郎们露出大长腿,她们身材高挑,活力漂亮。 宋眉山看着窗外的青铜雕塑,又看看那条写尽了沧桑的大涅瓦河,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7.《艾尔米塔日博物馆 “俄罗斯人不可轻慢。俄罗斯人感到不满,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被排除在贵宾席之外,没有被当做一个超级大国。你必须对他们表示尊敬,即使他们不再是一个超级大国,你也必须假装他们是。”——托尼·布莱尔 宋眉山回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清晨的冷阳已经倾斜成了晒人的斜阳,屋里很安静,窗帘开着,好像上午甚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陆长安坐在沙发上看书,他戴了一副银框钛合金眼镜,眼镜很轻薄,想来他近视的度数并不深。宋眉山开门进来,陆长安看她一眼,“哪儿去了?” “艾尔米塔日博物馆”,宋眉山回道。 陆长安又问:“一个人去的?” “不是。”答完这一句,宋眉山就不肯说话了,她提着那一包在冬宫存放过的葱姜蒜排骨鸡翅走向厨房。 陆长安很不满意宋眉山身上透露出来的疏离感,这种感觉就像他在莫斯科开往圣彼得堡的列车站台上初次见她的那般,她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并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原本以为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对她好一点,她也会把自己当成她的亲人,住在一个家里的亲人。谁知一夕之间,一切又回到了解放前。 “提的甚么?” 陆长安起身,他往宋眉山身边走,准备去夺取对方手中的塑料袋,男人逆光而来,说实话,陆长安很高大,肩宽腿长,属于男人中好看的类型。可他这么一靠近,宋眉山就退后了两步,她低着头,“没什么,就是超市里的东西。” 陆长安接过宋眉山的塑料袋,他朝里头看了一眼,“肉都化水了,买了很久了?” “嗯。” “会做饭吗?” “嗯。” 宋眉山又恢复了她只会‘嗯嗯嗯’的言语水平,陆长安叹口气,“那你去做吧,当心把锅烧糊了。” 陆长安租来的房子是旧时苏式房子,房子里的设备也不是先进的现代高科技,厨房的灶台烧天然气,开了气之后,还需要自己点火。 宋眉山没接触过这种操作,她凑到灶台边上点火,打火机碰到天然气,蹿起的火苗险些灼了她的脸。 宋眉山连连退后,她摸摸自己的面部,眉毛鼻子,好像没什么损失,女孩子沉口气,将锅搁在灶台上,煮了一锅清水,她准备做个排骨汤。 宋眉山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她被她父亲养大,家里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她什么都不会。别家小姑娘有妈妈扎辫子,她没有,只能自己学。 别家小姑娘每天放学只等着吃饭,不好吃还要嚷嚷几声,她不行,她得在爸爸回家之前就先煮好米饭,然后将前一天的剩菜拿出来热一热。 宋眉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会自己煮面条,或许是七岁,也或许是六岁,总之爸爸太忙了,自己不会煮,那就要挨饿。 约莫人的本能都是逼出来的,甚么我做不到啊,我不行啊,都是没有被生活磋磨过的。生活只要将人稍微那么逼一逼,人人都是天才。 宋眉山的手脚很利落,她将排骨洗净后放入滚水,水中出来一层血沫子,她又将这锅水倒掉,再重新煮上一锅汤。 陆长安就在她身后看她,女孩子扎着一根马尾,她动作的时候,那根马尾也随之摆动,有意思极了。陆长安就这么盯着他的妹妹看,直到鸡翅下锅,烧热的油溅出来,宋眉山似乎受了痛,她用冷水冲洗右手,陆长安才走上前去,“烫哪儿了?” 宋眉山皮肤白,她一双手的皮肤格外白,陆长安抓起她的手,女孩子右手无名指根部被油灼出一个小红点,宋眉山将手抽回来,“没事,没事的。” 陆长安掌中一空,他发现宋眉山是真的很疏远他,他分明看见油烧红皮肤了,她还说没事。陆长安将宋眉山拉开,“别做了,去抹点药。” “不用。” 陆长安手下用力,他捏着女孩子的胳膊,将她往旁边一拽,“听话。” 宋眉山勾着头,她右手使劲儿握了握,出去了。 陆长安接过了厨房的大勺,等他将饭菜端出来的时候,宋眉山正在洗衣服。 “有洗衣机,你将衣服丢洗衣机,一起洗。”陆长安说。 宋眉山好像没听见一般,她我行我素,陆长安搁下盘子,又往洗衣机里瞟了一眼,里头还丢着容素素上午脱下的胸.罩和内.裤。 “咳”,陆长安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圆场,“那个你要用洗衣机的话,先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放一边就行了。” 其实当时宋眉山说不出来自己是个甚么感受,约莫是恶心,或许还有点厌恶,总之在她住在陆长安居所的日子里,她没用过一次那个洗衣机。 夜幕降临的时候,容素素回来了,宋眉山坐在房间里,陆长安给她买了一套新的电子设备,价值两万人民币的笔记本电脑和价值八千人民币的手机,宋眉山没有拆开,她向来不是新科技发烧友,在她过去的人生里,就没有朋友圈。 宋眉山坐在小沙发上,她双腿一盘,做出一副高僧入定打坐的姿势,隔壁传来声响,细细碎碎情入烈火之声。 情人间蜜语不断,除了抚摸就是亲吻,除了穿衣就是脱衣,宋眉山懂得很,她闭着眼睛,呼吸都轻了些,生怕打扰了外头的一对情人。 “这是谁?” “你干什么?” “我问你这是谁?” “长安,你......” “容素素,你真是死性不改。” “陆长安!” “去你妈的,别碰我!” “砰”,好大一声巨响,就像钢琴键被重物碾过,那刺耳重音划破空气,直接撕裂圣彼得堡的白夜。 宋眉山打开门,瞧见陆长安正将容素素压在钢琴上。那个女人很纤瘦,她穿深蓝色乔其纱的吊带连衣裙,很细的双腿夹在男人腰间,女人的长发落在钢琴上,她的胳膊搂住陆长安的脖颈,“好了,别生气了,嗯?” 宋眉山这么一开门,容素素就瞧过来了,她的眼神不冷不热,好像丝毫没有把陆长安这个挂名妹妹放在心里。 事实上,容素素确实没有把宋眉山放在心里眼里,她根本没有把家里多了一个人当一回事。但凡一个女主人公能照顾一下家里客人的情绪,或者稍微注意一下公共道德,她就不会在客厅里发出那样的浪.叫,听了都教人羞愧。 陆长安也回头看见了宋眉山,他终于想起来现在不是他和容素素二人的私密空间,如今家里多了一个人,他应该考虑一下这些事情要搬到更隐秘的地方去做。 宋眉山看他们没事,马上转头,预备关门。 “眉山”,陆长安喊宋眉山。 “诶,”容素素咬了陆长安的耳垂,“小孩子而已,喊她干嘛。” 外头依旧情人间细碎如烈火,如身处无人之境。 宋眉山先是闭上眼睛,然后睁眼,她摊开一份中午从报摊上买来的报纸,又从背包里摸出一个随身小字典,逐字逐句抄写翻译。 女孩子坐得笔直,很多年以后,宋眉山都还能想起她阅读的第一份俄罗斯报纸的头版头条是甚么。 “俄罗斯的一场政变”——《俄罗斯日报》。 8.《那个人是谁 容素素很是有些神出鬼没,每回宋眉山清晨起来的时候,那个很瘦的女人就已经不在了。 宋眉山刷了牙,又吃了半个面包,陆长安才起来,男人穿一件很松散的白色衬衫,下头是一条蜜色的长裤,衬衫并不收腰,也没有被别在腰带里面。 陆长安故作轻松地跟他的妹妹打招呼,“眉山,早啊。” 宋眉山用一种波澜不惊的眼神看了陆长安一眼,那眼神无悲无喜,陆长安原本想着嘻嘻哈哈假装甚么事情都没发生就算了,结果宋眉山这么看他一眼,陆长安的心不自觉就往下沉了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陆长安低头漱口的时候,脑海中又开始回想刚刚宋眉山那个眼神,他想:她怎么会这么看自己,她瞧不起我? 在接下来的十天里,宋眉山一共见了容素素十七回,每一回不是她正在搂着陆长安亲吻,就是抱着陆长安求欢。 宋眉山觉得容素素没有甚么别的事情,或者说她找陆长安就没有别的事情,除了亲热就是亲热,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除了一回,陆长安不在家,容素素坐在客厅弹钢琴,宋眉山回家来,那女人头也没回,不知她是沉醉在音乐的世界里了,还是根本就不稀得回头。 说实话,容素素的钢琴弹得不错,或许她的水平很高,但宋眉山没有甚么艺术修养,她必须承认,自己听不出来门道,她也就在后头看个热闹。 四十分钟,容素素弹了四十分钟,这四十分钟内,她只弹了一首曲子,宋眉山没听过。后来宋眉山听另一个人弹起,才听他说:“《蓝莓岭》。” 宋眉山站在房间门口欣赏容素素女士的钢琴独奏,没过多久,陆长安就回来了,男人才进门,容素素就扭过头去,冲他笑。 宋眉山也觉得好笑,容素素粘人的程度比得上一首歌,饿狼传说。 或许是陆长安捕捉到了女友眼神中的热烈,又或许是他们之间早有默契,所以陆长安看了宋眉山一眼,说:“眉山,进房去。” 这是宋眉山第十八次见容素素,鉴于前面十七次的印象,这次依旧没有例外,他们没有别的交流,一切为做而做,为爱而爱。 九月初,俄罗斯温度骤降,宋眉山从包里掏出一件黑色夹克来,她穿在身上,陆长安在外面喊她:“走吧,我领你去学校。” 宋眉山到俄罗斯已经二十三天了,抛去在莫斯科的第一天,她来了圣彼得堡已经二十二天。陆长安替她早早办好了入学手续,只等学校开课。 陆长安领着宋眉山穿过长长的走廊,不知拐了几道弯,宋眉山发现俄罗斯的教学楼都特别长,一栋连着一栋,好像没有终点一样。 在宋眉山已经绕昏头的时候,陆长安在走廊拐角处的一间房门口停了,他说:“这是你们系主任的办公室,进去打个招呼。” 系主任是个中年男人,衣冠周正,西装衬衫领带一样不少,陆长安跟他显然说得上话,那系主任见了陆长安,还站起来,跟他握了个手。 陆长安笑着回握,然后指着宋眉山,好像是介绍了一下基本情况。 末了,陆长安看宋眉山,“你出去吧,一会儿有课,这是课程表。” 宋眉山起身,拿着陆长安给的课程表,她低头看了教室编号,又抬头逐一找过去。“嘿,新来的?”一个穿短袖热裤的姑娘撞了宋眉山一下,“我也是新来的,刚从深圳过来,你是找预科教室吧?” 那姑娘说话声音很脆,宋眉山低头就看见她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抬头又看见她露脐的黑色蕾丝小上衣,说是上衣,也只是比抹胸稍微强一点儿。 “嘿,好看吧,华伦天奴的,五千八百多,两个颜色,一黑一白,我一样买了一件。”那姑娘着实是个自来熟,她撞宋眉山的肩膀,“我跟你说,我买亏了,这个在莫斯科早就打折了,五折。妈的,早知道打五折,那我还在国内买个球啊!” “你知道华伦天奴在古姆商场的哪里吗,我跟你说,在它外面。哈哈,我头一回去,硬是找不到,后头我不信邪,连着三天去了三回,就在古姆后头的街上,妈的,可真难找啊。” 那姑娘说了几句,自顾自笑起来,等她笑够了,才说:“你好,我叫莽天骄,深圳人,今年十七岁。” “十七岁?” “嗯,十七岁。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高中没毕业啊,哈哈哈......”莽天骄乐吱吱的,“哎呀,我成绩太差了,反正考不上大学,我高二读完就出来了,混个文凭,以后叫我爸给我找个工作,也就这样了。” “喂,你看那个,是不是很帅?我跟你讲,俄罗斯男人真他妈的帅,比西欧男人好看啊,你看那些法国男人,丑的不行......”说罢,莽天骄忽然又撞宋眉山一下,“我跟你讲,我觉得我来对了,就尼玛看男人都够我看五年的,看不腻。” 宋眉山被莽天骄说得好笑,也低头笑起来。 “对对对,就是要多笑笑,笑笑多开心啊!你看看我,身材差,个子矮,腿粗,不耽误我浪世界啊!你再看看你,你身高比我优秀,皮肤好像还比我白,你硬件比我强,肯定也不耽误你找帅哥。” 宋眉山扭头看莽天骄,那姑娘将腰一叉,挑眉道:“但妹妹我腰细啊,哈哈,妹妹腰细胸大,也是有优势的。” “嗤嗤”,宋眉山又开始笑,莽天骄搀了她胳膊,“咱俩做个朋友吧,我觉得你挺好看,我告诉你,最好别和丑女做朋友,丧气!还有,丑女吧,爱装深沉,还爱暗地里撬墙角抢男人,那都跟咱不合适。还是咱们这种一见钟情的友谊比较牢靠,你说呢?” 莽天骄的嘴皮子真是利索,宋眉山简直想推荐她去读彼得堡国立的经典专业,新闻系。 “那你觉得咱们能做朋友吗?”莽天骄问。 宋眉山已经被莽姑娘的狂轰滥炸攻击晕了,她点头,回道:“神州行,我看行。” 9.《请开始你的表演 预科开设的都是一些很简单的课程,里头只有一样重头戏,俄语。 预科生将俄语掌握到什么程度,此一项关联你日后乃至将来的发展情况,因为它直接决定了你到底能不能读懂你的大学课程。 宋眉山是全无基础的,莽天骄的俄语基础反而要比宋眉山好些,因为她在深圳的时候,请了个外院的学生特别给她突击补习了两个月。 宋眉山心道,自己的人生真是全无计划,被外人扯着,走哪儿算哪儿。宋眉山撑着脑袋,有些焦虑。 “嘿,你别急啊,有一整年给你学呢,我跟你说,你去找个老毛子男朋友,保管一年到位,学得贼遛。” 莽天骄三两句不离找男友,宋眉山觉得她完全是在出馊主意,学生们陆续进了教室,还有个男生已经能用俄语作自我介绍了。莽天骄瞥那个男生一眼,说:“他应该就是班长了,老毛子就喜欢能跟他们直接交流的人。” 莽天骄说的没错,那男孩子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的自我介绍很长,中间好像还夹杂了普希金的诗,莽天骄蹙眉,“啥玩意啊,诗歌大赛?” 果不其然,系主任进来,他问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男生说:“吴磊。” “吴磊,”莽天骄重复了一遍,系主任指着吴磊,好像是希望他任职。莽天骄说:“我没说错吧,他要当班长了。” 陆长安在教室外头看了一眼,宋眉山望过去,陆长安示意她认真听讲,男人给了她一个眼神,准备转身走了。 “他谁啊,你对象?” 宋眉山摇头,“我哥。” 莽天骄仰头,“哎,这种男人啊,我不喜欢。这种男人我在深圳见多了,衣冠楚楚,无趣得很。” “嗯,无趣得很。” 莽天骄碰一下宋眉山,“喂,你看。”莽天骄指着外头,原来一个穿长裙的姑娘走到教室门口,好像是不小心撞到陆长安了,“对......对不起啊,我那个......” “哼,老套!” 莽天骄似乎跟那姑娘有仇,她说:“她叫顾柔曼,是不是名字都透着一股婊气,她跟是我同学,一个高中的。” “她也高二?” “她高三,高中毕业了。” 外头的顾柔曼还在恋恋不舍,陆长安已经走了。“嗤,你看她那样儿!”莽天骄摇摇头,“你叫你哥可小心了,千万别被缠上了,到时候分手要脱掉一层皮。” 宋眉山没有搭腔,她心道,我有一根降魔棍,顾柔曼先干过容素素那妖精再谈下一步吧。 俄制评分是五分制,三分及格,四分良好,五分满分。 吴磊在课堂上连连表现,老师最少表扬了他三次,“非常正确,非常完美,非常优秀。”这种夸赞的词学起来总是尤其快的,尤其是这些存在竞争关系的学生。 一节九十分钟的课下来,宋眉山好像被刮掉一层皮,莽天骄也连连摇头,“好辛苦,好辛苦!这绝对比我读高三还辛苦,妈妈呀,我要回深圳读高三!” 前头女生收了书本,“去食堂吗,咱们一起吧?” 宋眉山看莽天骄,莽天骄点头,“好吧,一起吧。” 三个女生结伴出门,新加入她们的那个说:“你们好,我叫林觅雅,我有个哥哥在彼得堡国立音乐学院学习钢琴,我是今年新来的,我哥哥已经来了三年了。” “哇,音乐才子啊!”莽天骄道:“她也有个哥哥,也是学......音乐的?” 莽天骄将宋眉山推出来,宋眉山摇头,“不是的,我哥哥,他是学画画的。” “在咱们学校?” “他在列宾。” 林觅雅点头,“我也想去列宾,我想学建筑,就是列宾的王牌专业。” 宋眉山道:“我打算读经济,就读圣彼得堡大学经济系,将来干金融。” “你们都好有出息啊,我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我不会画画,也不会钢琴,我没有理想,我就想要个大学文凭,将来我爸给我养老送终。” “说反了吧?”林觅雅笑,“说反了你。” 莽天骄将身上的包链子一拉,说:“我没说反啊,我就是要啃老,我爸养我前半生,我的后半辈子也要指望他啊,我确实需要他给我养老送终。” 顾柔曼与吴磊一起出来,吴磊已经打算向绅士方面发展了,他站定了,向各位女士微微弯腰,“各位好呀,三位美丽的女士,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磊,魏蜀吴的吴,英雄磊落的磊。” 莽天骄侧开头,说一句:“我还以为你要吟诗呢,‘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哦,那个垒不是这个磊,那个是......”吴磊竟还解释起来,他一五一十,将莽天骄的话听了个实在。 林觅雅笑一笑,“班长好,她是开玩笑的,不用当真。” “哦,”吴磊好像还想攀谈,莽天骄仰着头,“有完没完,都聚在一起唱戏呢?” 他们五人站成一排确实挡住路了,顾柔曼回头看了一眼,率先让开,用俄语说了一句:“对不起,抱歉。” 莽天骄望着天上,头顶上也没啥,只有天花板。吴磊终于与顾柔曼并行离去,林觅雅说:“她好像是班长的女朋友。” “啥?”莽天骄道:“女朋友?这才几天啊,咱们到俄罗斯统共也就半个月吧,这就好上了?” 宋眉山心里叹口气,这学生时代的男女朋友,能当真吗? 林觅雅笑,“管人家呢,或许人家觉得吴磊有出息,事先下了订单。这不,吴磊也能干,一来就拿下班长了。” 莽天骄摇头,她将宋眉山的胳膊一搂,“亲爱的,你可千万别被校园爱情喜剧迷了眼,我跟你讲,我爸爸说了,太年轻的男人是靠不住的。他们缺乏责任心,做事全凭一时冲动。年轻男人的爱情,难以为继。” 林觅雅也表示赞同,“嗯,太年轻的爱情,续航能力不足,将来进了社会,不够抗压,最后一拍两散,害人害己。” 宋眉山笑一笑,“我自孑然一身来,衣袖上无云彩。” 10.《大城小事 几人进了餐厅,一人点了一杯咖啡,要了一块披萨,林觅雅吃饭最端庄,她拿刀叉很有规律地将披萨切割成菱形,并且每一块都一样大小,很规整。 莽天骄随意将披萨切成了三大块,大的大,小的小,宋眉山根本就没用刀叉,她用右手直接拿了披萨就往嘴里送。 “诶,你右手无名指有一颗痣啊?” 莽天骄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她抓宋眉山的右手腕子。 “哦,不是的,是烫的。” “怎么烫的?”林觅雅搁下刀叉,也望过来,“好像在皮肤里面,黑色素沉淀了。” “嗯,当时就是有点儿疼,我用冷水冲了一下,疼了一天,就不疼了。第二天起来,就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宋眉山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可能是油溅到皮肤里面去了。” “我看看,”莽天骄把宋眉山的手抓过去,她手扒开宋眉山手背的细纹,恨不能用显微镜看一遍。“眉山,我跟你讲,你皮肤被烫焦了,黑色素沉淀抹不掉,擦什么药都没用,用护肤品化妆品都没用了,你要是想祛斑,得去整容医院了。” 宋眉山笑,“哪有这么严重。” “真的,我高中一同学,她脸上就是有斑,胎记,她去整形医院做的激光,陆陆续续做了八个月,现在斑都不见了。” 莽天骄摇摇头,“所以啊,女人不要下厨房,分分钟一身伤痕。” “这就是成长的痕迹啊。”林觅雅不期接一句,“我妈妈生我和我哥哥,肚皮上也有疤,她说这就是成长的痕迹,女人的一生都要经历的。” “看看看,这就是典型的传统女人心态。”莽天骄摇头,“我生不了孩子,我怕疤痕,我不想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和创伤。” 林觅雅叹口气,“哪能呢?你能对父母提任何要求,可对人生不能啊!” 宋眉山放下披萨,喝了一口咖啡,林觅雅看她的手,说:“也不难看,真的好像一颗小小的痣,不影响你手部的美貌。等你以后结婚了,让老公买个大大的钻戒,正好就遮住了。” “别以后结婚了,结什么婚啊,以后遮住,现在就不用遮住了?”莽天骄呶呶嘴,“眉山,你现在就买一个戒指戴着,遮住它。真是看见都心烦。” 宋眉山扭头看她,“我都不烦,你烦什么?” “我烦你不爱惜自己呗。眉山,我跟你说,女人的一双手是门面,是武器,武器你懂吗?女人的一双手很重要的,有时候手比脸都重要多了。” 莽天骄总是有很多歪理。 等下午九十分钟又过完之后,今天的课程就结束了。 “姐妹们,逛街去?”莽天骄将几本书塞进她的LV老花棋盘格大包里,她用LV装书,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小的CHANEL,真是绝不亏待自己。 林觅雅看一眼手表,“下午三点。可以,还能逛两个小时。” 两位新朋友都望向宋眉山,宋眉山点头,“那就去吧,咱们去哪儿逛?” “Taiga”,林觅雅与莽天骄相视一笑。 Taiga是一栋古老的大楼,紧邻艾尔米塔日博物馆,也就是冬宫,这一栋古老的大楼里有许多东西让人耳目一新,包括列宁半身像,还有一些稀奇古怪各式各样的画作。 “来来来,帮我看看,我穿这件好不好看?”莽天骄对衣服最有兴趣,她冲进一家潮牌店,拿了一件军绿色的苏式夹克,码子也不看,直接往身上套。 林觅雅站在镜子后面,“不好看,你肩膀太圆,这衣服还垫肩,显得你很魁梧。” 莽天骄自己在那左看右看,“不好看吗,我觉得衣服很好看啊。” 林觅雅道:“衣服是好看,是你穿不好看。” “哈哈哈,”两个姑娘笑成一团。莽天骄说:“天气凉了,我今天必须买件衣服出门,不买衣服我不出门,快快快,帮我选个外套,我刚刚差点被冻死了。” 宋眉山在里面转了一圈,她在一件长袖蕾丝连衣裙面前站定了,米白的蕾丝做长袖和高领,腰间是浅绿色的缎带,缎带系到身后,又成了浅红色的蝴蝶结。 “这个漂亮,你看它的配色,和冬宫广场一样。”林觅雅不知何时站在了宋眉山身后。 “我看这腰带设计简直就是照着冬宫来的吧,前面绿,后面黄,不就是冬宫绿,凯旋门黄,冬宫并着凯旋门围成一个圈,一边一个色么。”莽天骄将那裙子拿起来,往自己身上比划。 林觅雅说她:“放下,这是眉山先看中的,君子不能夺人所爱。” “哟哟哟,眉山给你钱了,要你帮忙抢衣服?再说了,人眉山都没说要呢。”莽天骄回嘴。 “嗯,我不要,你们看吧。”宋眉山道。 林觅雅说:“怎么不要,裙子很好看啊,你去试试吧。” “生气啦?”莽天骄将裙子递给宋眉山,“对不起,我就是嘴贱,我不是要跟你抢,我家里裙子可多了,我不是非要不可的。” 宋眉山说:“没关系的,裙子也不便宜,我可能不会买。” “很贵吗?”莽天骄将吊牌抽出来,“靠,130000卢布,这什么牌子啊,怎么不去抢?” “130000卢布?”林觅雅显然也吃了一惊,她凑过来,“是很贵了,我还以为最多就30000卢布呢。” 宋眉山笑,“是呀,太贵了,我们走吧。” 莽天骄翻开她香奶奶的小包,“我今天没带卡出门,我这里有1000美金,我去换成卢布。”她看林觅雅一眼,“你带了多少钱?” “我有15000卢布,还有200美金。”林觅雅也将钱包翻出来。 莽天骄将林觅雅的200美金接过去,“这不够呀,还差一半呢。”莽天骄耸耸林觅雅,“你俄语好,你去还还价,看他能不能少一点儿?” 店家是个年轻俄罗斯小伙子,他看着三个小姑娘嘀嘀咕咕,不明所以,正看着她们。 林觅雅道:“又不是少一点点,咱们砍价,砍掉一半,这不合适吧?” “你看他那样儿,一看就不是啥精明人,再说了,这是甚么牌子啊,听都没听过,这么贵,肯定能讲价的,你去试试。” “咳”,林觅雅走上前去,有些为难的开了口,“请问这里能便宜点吗?” 小伙子问:“那裙子?” 林觅雅点头,“对,那裙子。” 老板拿出计算器,表示能减掉10%,林觅雅看一眼,回头说:“他愿意打九折。” 莽天骄仰着头,心算一遍,“九折就是117000卢布,再算他给我们便宜点,110000卢布肯定是要的,咱们钱不够啊!” 莽天骄跺脚,“妈的,平时天天出门装大头蒜,今天头一回跟新朋友出门,钱就不够了,真丢人!” 林觅雅回身过来,说:“现在怎么办?” “不如咱们让老板把裙子给咱们存着,咱们明天过来买,行吗?” 林觅雅跟那小伙子又交流了几句,那小伙子摇头,手还做了个交叉的姿势,表示拒绝。 莽天骄抿嘴,“哪家商店还不留货的,咱们给他交定金,明天下课就来拿,还不行吗?” 林觅雅依旧转达,那小伙子还是摇头。 “真受不了,这些俄国人就是一根筋,轴!怎么就说不通呢!” 莽天骄眼看就要发脾气了,宋眉山拍拍她的肩膀,“算了,咱们不买了,本来就很贵,你们借我钱,我还要想办法还给你们呢。” 三人出了那家店,林觅雅说:“喝咖啡吗,我请你们喝咖啡吧。” “不要,我喜欢喝奶茶,红豆珍珠奶茶,不喜欢喝咖啡,苦死了。”莽天骄觉得遗憾得很,她还没从那条裙子的阴影中走出来。 宋眉山笑,正想安慰友人几句,就听林觅雅喊了一声:“哥哥。” 11.《指匠情挑 林觅雅喊一声哥哥,果真有个男人转过头来了,那人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很俊雅,脸上还带着一副无框眼镜。 “哥哥”,林觅雅将那男生领过来,“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预科的同学,也是我的朋友,这位是莽天骄,这位是宋眉山。” 莽天骄抬起头,兴致不高地打了一声招呼,“嗨,你好。” 林又璋笑一笑,他看向宋眉山,宋眉山站起来,正在想该怎么打招呼,她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已经伸出去了,“你好。” 林又璋就很少见女孩子主动伸出手跟人握手的,他将手伸出去,“你好,我叫林又璋,是觅雅的哥哥,她不懂事,有劳你们多多照料,多多包涵。” 林家兄妹的修养显然都很好,不过宋眉山的思维永远都慢了行为一步,她才刚刚想说‘哪里话,是觅雅照顾我们’,这句客气话都还没说完,她的手就迅速从林又璋掌中抽出来了。 林又璋看这个女孩子,行为永远是思维最直观的反映,她如此不喜欢和自己肢体接触,难道自己的手很失礼于人? 林又璋的手当然不会失礼于人,并且正好恰恰相反,林又璋的手长得非常好,不止是好看,他的手连骨头都非常匀停。他手心干燥,并不潮湿,兼之他常年弹钢琴,将手保养得比一般女孩子的脸面都还要好。 宋眉山收了手,林又璋笑一笑,道:“逛街呢,想买点什么?” “我们......”,林觅雅考虑要不要跟她哥哥说一下方才那条裙子的遗憾。 “诶,这位哥哥,你带钱了吗?” 莽天骄受了启发,她站起来,直面这位林家哥哥,“觅雅哥哥是吧,请问你带钱了吗,我们想买点东西,还缺点钱,你能借我一点钱吗?我明天就还你,我保证!” 林又璋发现他妹妹新交的两个朋友都挺有意思的,一个脸上写着生人勿近,一个性情莽撞急躁,林又璋低头,他扶了扶眼镜,“我身上现金不多,但我带了卡。” “卡也行,卡也行,刷卡也是一样的,一样的。”莽天骄冲林觅雅眨个眼,然后将林又璋手腕一拉,“林家哥哥,这边,我看了一条裙子,今天钱没带够,有劳你帮我刷个卡,我明天还你钱,现金。” 莽天骄拉着林又璋就往刚刚那家店里走,“诶”,宋眉山想喊住她。 林觅雅道:“由她去吧,她看中的东西,现在不买下来,估计今晚要失眠睡不着觉。” 林又璋被莽天骄拖进了方才那家店铺,莽天骄将裙子拉出来,那店主望着她笑,一脸得意。林又璋将卡拿出来,莽天骄道:“林家哥哥,这裙子九折,你别多给钱了。” 林又璋的语言能力显然又比其妹精进不少,他说了几句,回头看莽天骄,“100000卢布,这是几折?” 莽天骄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又是好一顿云计算,“七八折,哥哥,七八折诶!” 林又璋笑,“这价格还行吗?” “行行行,太行了!一下子抹去3000多,3000多在澳门都够买一双Jimmy Choo了,当然,是打折货啊,打折货!” 林又璋付了款,莽天骄提着裙子,小姑娘情绪高涨,一下子对他都热情了不少。“林家哥哥,待会儿你别说这裙子多少钱,这是我买给眉山的,我刚刚得罪她了。那个,钱啊,钱我还给你,你别找眉山要,行吗?” 林又璋侧目看了这个疯疯癫癫的丫头一眼,看不出来,她还挺讲义气的。 莽天骄从自己香奶奶的小包里拿出1000美金来,“喏,林家哥哥,先还给你这么多,汇率就照55算,这里算五万五,还有四万五,我明天交给觅雅,叫她转交给你。” 林又璋接了钱,他说:“行了,剩下的就别还了,以后你们好好相处,共同进步,我就算谢天谢地了。” 莽天骄仰头一想,“那也行,这裙子就当我和觅雅合伙送给眉山的,你算是技术入股,以后眉山穿得好看,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我看宋家那个小姑娘挺内向的,她跟你们玩得好吗?” 林又璋觉得宋眉山和莽天骄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我说哥哥,这就是你过时了吧,你根本就不懂我们女性同胞的世界!我们怎么玩不好,我也是很内向的人啊!” 莽天骄道:“再说了,这人格嘛,都是很复杂的,你怎么知道宋眉山同学就没个开朗的时候?” 林又璋笑,“嗯,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 莽天骄拨一下头发,“这就对了,想我莽氏女纵横江湖这些年,江湖门道我还是懂一些的。” 林觅雅与宋眉山坐在商场下头的长椅上等他们,见二人回来,林觅雅看一眼手表,“我得回家喂猫了,时间到了。” “那几位美丽的姑娘,咱们今天就这样?”林又璋看宋眉山和莽天骄。 “嗯嗯嗯,就这样,就这样罢。”莽天骄手儿一挥,一副准许退朝的大赦模样。 林氏兄妹携手离开,莽天骄叹口气,她将衣服袋子递给宋眉山,“眉山,这是我和林家兄妹一起送你的,你拿着吧。” 宋眉山摇头。 “你嫌贵啊?这个不贵了,觅雅她哥哥去说了价,打了七八折,真的不贵了。” 宋眉山吸口气,她说:“咱们非亲非故,我不能要你们的东西,再说了,咱们今天才第一天刚刚认识,你送我这么贵的礼物,我拿什么还你。” “不,不用还,真的。”莽天骄仰着头,“真的不用还,好姐妹不讲这个,嗯?” 九月已经起凉风了,宋眉山说:“你明天还是穿件外套吧,你一点也不胖。” 说罢,宋眉山独自一人要走。 “诶,你不要是吧,你不要我就把裙子丢涅瓦河里去。” “丢吧。” 莽天骄跑上来,“这样行不行,你以后也给我送礼物,等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你也给我送礼物。” 莽天骄抓了宋眉山的手,她将袋子递给她,然后跑开了,说:“要丢你自己丢,大涅瓦河,小涅瓦河,随你丢,你记得选个好日子再丢。” 12.《请给我半支烟的时间 莽天骄离了宋眉山,宋眉山提着袋子回家,陆长安不在家,鲜见的容素素在家,她也没有弹钢琴,女人坐在沙发上跟人视频聊天。 宋眉山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一会儿拨弄一下自己的及腰长发,一下子微微弯腰,宋眉山眉头不自觉一蹙,这是几个意思,给陆长安戴绿帽子? 不过宋眉山没说话,她进了自己房间,从抽屉里拿了一张卡出来,这是她出国之前,她妈给她添置东西的钱,原本给了两万五,她在孤儿院差不多用掉一万,现在还剩一万五,她准备全部取出来,还给莽天骄也够了。 宋眉山关门,她往客厅走,不想,沙发上的容素素问了一句:“出去啊?” “嗯。” 宋眉山记得这是容素素第一回主动跟自己说话,并且还是面对面的。宋眉山冲她微微颔首,那边容素素说:“那你在外面吃饭吧,晚点儿回来,今晚上我和你哥要烛光晚餐。” 容素素眼皮子一抬,宋眉山这才发现,她是眼窝很深的欧式双眼皮,她的脸也很小,轮廓极好,确实有资本当个妖精。 在宋眉山看容素素的同时,容素素也在打量陆长安的这个妹妹,这姑娘还年轻,脂粉不施,眉形很好,皮肤暖白,和自己身上这种冷白很有些不同。因为色调不同的肤白,适合的颜色与风格也是不一样的。 宋眉山的眼睛没有自己的大,自己是很打眼的圆形大眼睛,宋眉山不是,她的眼睛有光,并且眼尾有点上挑,整个眼睛有弧度,这就是,中国式美人? 宋眉山收了眼光,转身出去了,容素素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心道,身材没我好,没有我瘦。 宋眉山自然不知道她那个奇葩嫂子在家沐浴更衣搔首弄姿,宋眉山去了银行,她去取钱。银行快要下班,还有十分钟,宋眉山急吼吼往银行跑,一下子撞在一个男人身上,她将那男人的手狠狠一撞,男人手上还未点燃的烟滚到地上。 “对......对不起”,宋眉山一口俄语说得结结巴巴,那男人回她:“不要紧。”男人的音色华丽畅快,宋眉山脑子一轰,是他? 烟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灰,早就不能要了,宋眉山仰头,“那我赔你一支烟吧。” 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转过身来,宋眉山也穿着一件黑色夹克,她说:“我赔你一支烟吧。” 男人就是谢列梅捷沃机场为宋眉山解围的那个人,他个子很高,长得也好看,他的好看并不同于陆长安,也不同于今日那个文质彬彬的林又璋,他的好看很有些张扬,瞧他叼烟的样子,瞧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男人低头问她:“怎么赔我一支烟?” 宋眉山的左手边就是超市,前面十米处就是银行,超市还是银行,泡男人还是还姐妹情,如何取舍,在此一举。 宋眉山咬咬唇,她手指一偏,“走,超市,我买一包烟,还你一支。” “嗤嗤”,男人显然觉得来了兴致,他说,“好呀,我给你半支烟的时间。” 男人话都没说完,宋眉山扭头就往超市里跑,宋眉山发现自己的动作永远比思维快一步,怎么会有人脑子是跟不上动作的。 半支烟的时间。 半支烟的时间究竟是多久,谁知道你抽一支烟是一刻钟还是一分钟,有人轻轻吸那么一口,之后完全是等烟自燃,有人十分钟已经吸了三支烟,此一项根本没有个准点。可见外头的男人只是调戏小姑娘罢了。 宋眉山不管,她掏钱买了烟出来的时候,男人还站在那里,他看一眼手表,说:“你超时了。” 宋眉山歇口气,她慢吞吞走过去,男人道:“怎么不跑了?” “你要走早走了,干嘛还专门等在门口告诉我已经超时了。”宋眉山看他,“你还记得我吗?” 宋眉山跟萧启庆吃了一餐饭,他们喝了酒,还说了很多话。 “你是学生吗?” 男人摇头,“不是。” “那你是导游吗?” 男人还是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会说俄语?” 男人看了宋眉山一眼,“这个不难,住上几年就会了。” “你在这边工作吗?” “算是吧。”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宋眉山觉得自己问到了正题上,那男人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招来服务员,又要了一杯酒。 “这个很难回答?” 萧启庆长腿交叠着,他望向宋眉山,“鸭子。” “什么?” 男人一手搁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鸭子啊,嘎嘎嘎。” 宋眉山低着头,忽然听懂了,女孩子红着脸,不做声了。 “你觉得很新鲜?” 宋眉山摇头,“也不是,我尊重你的职业,但你千万要注意安全。那个......是高危行业,你要注意,嗯,注意安全。” “嗤”,萧启庆又笑,“你还真相信了?怎么这么好骗。” “我......”,宋眉山抿嘴,心道,是鸭子也无所谓,等我有钱了,我包养你。 女孩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萧启庆换了个姿势,男人靠着椅背,说:“我在彼得堡股票交易所工作,以前在纽交,就是纽约证券交易所。”萧启庆问她:“知道俄国美洲公司吧?” 女孩子摇头。 男人说:“1800年之前,俄国美洲公司在北美从事皮毛贸易。1867年,俄国将阿拉斯加出售给美国,俄国美洲公司也停止了美国境内的活动。” “这家公司现在就在圣彼得堡交易所上市,俄国的市场其实很动荡,尤其是圣彼得堡的股市在日俄战争后崩溃,但又在一战前戏剧性地复苏。一战之后,俄国资本市场又强势展示了它经济发展和金融繁荣的创新性和活跃性。总的来说,俄国金融市场较为成熟,它有美好前景。” 萧启庆笑一笑,“这个话题你们女孩子不感兴趣,咱们换一个。” 宋眉山仰头,“难怪你神出鬼没,原来是干这个的。” “干哪个的?” 葡萄酒端上来,萧启庆举杯,“来吧,为我们相遇在圣彼得堡,为我今天认识了一个美丽的姑娘,让我们举杯。” 宋眉山笑,她站起来,“来吧,萧先生,希望我们还有更多以后。” 萧启庆略微偏着头,他看她,“彼得堡的证券交易所是法国建筑师托马斯·德·汤姆恩的作品,它是一座极美的白色新古典建筑,并且位置绝佳,就在波罗的海海滨,有机会的话,我想邀请宋小姐去参观一回,不知宋小姐赏脸否?” 宋眉山举着杯子,“多谢萧先生相约,那就这么说定了。” 13.《叶甫盖尼·奥涅金 科学不但能“给青年人以知识,给老年人以快乐”,还能使人惯于劳动和追求真理,能为人民创造真正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能创造出没有它就不能获得的东西。——门捷列夫 圣彼得堡国立大学的门口依旧挂着门捷列夫的头像,宋眉山上午来上学的时候,头脑昏沉,好像在长睡中没有醒来一般。 “嘿,宝贝儿,怎么没穿新裙子。”莽天骄最是爱热闹,她见了宋眉山,已经缠上来了,“宝贝儿,昨天晚上没有白夜了,你发现了吗?” “啊?”宋眉山仰着头,她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两盒食物,“喏,这是给你们的。” “给我们的?” “一盒三明治,一盒水果沙拉,你们还没吃早餐吧?” 莽天骄仰着头,“这个嘛,我今早上吃了牛排,不过我宝贝儿心疼我,我得吃啊!”说着,莽天骄就招呼林觅雅,“来,尝尝咱们眉山小姐的手艺。” 宋眉山走过去,三人坐在一起,低声说了几句,说到高兴处,莽天骄就笑起来。 吴磊早已来了,他是不肯迟到的人,总是班上数一数二早早就来的学生,他总能比老师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到。 林觅雅拿了半块三明治,说:“听他们住校的人说,吴磊和他女朋友同居了。” “啊?”莽天骄正在吃切块的香蕉,“同居了?” 莽天骄林觅雅和宋眉山都不是住校的人,林觅雅和她哥哥在学校外头租房子住,并且林觅雅还养了一只猫,一只蓝猫,又懒又肥。林觅雅抓着肥猫照相,那猫儿蜷成一团,就像个孩子。 莽天骄嫌宿舍人多,她不爱和女生们扎堆住一起,便也是在外头自己找了个北欧风格的房子住,听说还是个别墅。 至于宋眉山,她和她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住,还有个天赋异禀的嫂子。宋眉山觉得她那嫂子真的有点天赋异禀,她不用睡觉的,今早上六点,宋眉山起来做早餐,她就不见容素素的人了,容素素每天还化妆,那她每天究竟几点起床? 俄语老师是个美丽的俄罗斯女郎,她穿一身红裙进了教室,长袖低胸紧身的红色连衣裙但凡穿在一个有肉感的人身上,都会给人一种廉价肉弹的感觉。但卡西亚没有,她身材削瘦,表情肃穆,尽管她穿着一身热情如火的颜色,但她的神情是不可侵犯的。 “大家上午好,我叫卡西亚,你们也可以叫我莎莎。”卡西亚才抛出来一个短句上午好,吴磊已经站起来,向全班解释,“上午和好是分开说的,变换一下,也可以说下午好,或者是晚上好,当然,晚上好也有晚安的意思。” 卡西亚感到很欣喜,吴磊显然将会成为她的好帮手,于是夸奖吴磊的老三套又来了,“非常完美,非常正确”,再加一个“非常优秀”。 莽天骄垂下头,她摸摸鼻子,“请开始你的表演。” 莽天骄这么稍微一嘀咕,林觅雅也接了一句:“对,说出他的故事,最好一次性的,真是没完没了。” “咳”,宋眉山昨天喝了酒,喉中干渴,这么一咳,顾柔曼就望过来了,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宋眉山也觉得吴磊的表现欲望实在太强了,但凡老师说话,他不是要讲解一番,就是随时准备抖擞他为数不多的才华。 例如这位俄语老师卡西亚,她不是在圣彼得堡出生的,她父亲是一位阿塞拜疆人,她跟随她父亲搬迁到圣彼得堡已经23年了,她说:“这二十三年里,我走过了圣彼得堡所有的地方,我熟悉这里的每条街道,每一个门牌号。” 其实卡西亚就是这么一说,她就是为了表达自己与彼得堡这个城市已经有了感情,她在这里居住了23年,她热爱这个城市。 中国人表现起这种情感来也是充满了夸张意味的,例如“某某城市赋予了我第二次生命”,其实没谁能给你第二次生命,除了你的医生。 在卡西亚解说自己对圣彼得堡这个城市有澎湃情感的时候,宋眉山忽然想到了艾青的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卡西亚说得显然有点动情了,“我本人对俄罗斯有浓厚的兴趣,我的祖父母曾经收留过一位俄国流亡者,那位先生精通法语,曾经还将普希金的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翻译成法文。”她说:“我觉得俄罗斯给人一种永恒的感觉,它既不属于欧洲,也不属于东方,它就是它自己。” 这是一段听起来很美的故事,也是一堂值得称道的俄语课,莽天骄都有点听痴了,不过后来她总结,“这是自恋,这是俄罗斯人彻彻底底的自恋,不过他们自恋得毫不遮掩,将我们都拐到里面去了。” 在大家都沉浸在情绪中的时候,吴磊站出来,又是这个极爱抖机灵的中国男孩子站出来,“真的吗?” 卡西亚问:“什么?” 他说:“真的吗?你的故事是真的吗?我觉得它不是真实的故事,因为我在中国曾听过这个故事,这是法国前总统希拉克家族的故事。” “真是够了,他也太爱抖了吧!”“我觉得他是在炫耀他的俄语水平。”“他真是比现代汉语词典还秀,我要是老师现在就请他出去。” 顾柔曼缓缓向后头扫视了一圈,似一个卫夫战士一样,她要捍卫吴磊的尊严。“哼”,莽天骄发笑,“都别说了,人家夫人开始写小本本了,以后当心班长挨个儿找你们算账。” 卡西亚并没有发怒,她用很认真的眼神看了这个打断她演讲的男孩子一眼,说:“磊,谁说故事只能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谁说我家里又不能发生那样的故事呢?” 这个美丽的阿塞拜疆女人笑一笑,她向大家微笑,然后点头致意,“下课,谢谢你们的倾听,谢谢。” 14.《50美金 下午放了学,林觅雅邀请她的两位朋友去她家里吃饭,莽天骄立时就点头答应了,林氏女和莽家大小姐都扭头看着宋眉山,“宋家姑娘,赏脸否?” 宋眉山想,我昨晚上就在外面喝酒吃饭,今天又出去吃饭,这样好吗?宋眉山还在考虑,莽天骄和林觅雅已经一人拉一只胳膊,“走吧,吃饭去。” 林觅雅住的离学校也很近,但她住在涅瓦河左岸,就是冬宫广场附近。林觅雅去超市买了买了果汁和牛奶,她说:“菜不用买了,我哥哥在家,他下午有空,让他做饭给我们吃。” 到林觅雅家楼下的时候,宋眉山发现旁边有家银行,本来俄罗斯也遍地都是银行,私人银行。宋眉山拍拍莽天骄的手,“等我一会儿,我要取点钱。” 差不多十分钟后,宋眉山出来了。林觅雅家住在二楼,那是个比陆长安租的房子更旧的房子,典型的苏联建筑,里头滕枝缠绕,老旧衰败,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二楼的阳台很大,抬头一看,简直像个空中花园。 林又璋给大家开了门,他系着一条粉红色的格子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说:“欢迎几位美丽的女士,请里面坐。” 林觅雅带着莽天骄和宋眉山往里头走,“我哥哥手艺不错,我觉得挺好,我妈妈也觉得挺好,我妈妈说了,现在的男孩子不会做饭,那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林家的窗下有台钢琴,饭桌则摆在客厅中间,宋眉山看着那架钢琴,林觅雅说:“那是二手货,我哥哥从师兄手里淘的,很便宜,五十美金。” “五十美金?”莽天骄扭头去看,“真受不了国内的物价,这在深圳,最少要两万吧。” 宋眉山望着那钢琴,林觅雅说:“要不要去弹,不要害羞,那钢琴虽然很旧,但音色还不错。” 宋眉山摇头,“我不会弹琴。” “我可以教你啊,虽然我只懂一点点皮毛。”林觅雅道:“不过没关系,咱们家里有大师啊,我哥哥,音乐学院钢琴系,专业的。” 看得出来,林觅雅很以她哥哥为骄傲,宋眉山笑,“恋兄狂魔。” “谁是恋兄狂魔,我看你才是!”林觅雅拍宋眉山一下,“你哥哥呢,他也很不错吧?” 宋眉山对陆长安的感觉很复杂,并不是陆长安有什么问题,而是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出现在陆家,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宋眉山不想谈论她的兄长,于是扭头,“诶,你家的猫呢?” 林家的蓝猫就在阳台上的吊篮里睡觉,莽天骄凑过去,“真肥呀,这都顶得上人家家里一个胖娃娃了。”莽天骄见了那肥猫就爱不释手,嘴里连声说:“我都想养一只了,但我耐不得烦,照顾不来,我当不了猫奴,别人给我当奴隶还差不多。” “嗤嗤”,林觅雅给她们倒果汁,“什么口味,葡萄,橙汁?” “有酒吗,伏特加?” 莽天骄伸个懒腰,“伏特加吧,来一杯,我还没试过呢。我刚来的第一天就想买一瓶试试,我头一天上午去超市,人家不卖,后来我就给忘了。” 林觅雅道:“是的呀,普京总统颁布了禁酒令,超市和烟酒店上午11点前都不许卖酒的呀,你想喝也不行。” “对,你家有酒吗,我今天一定要试试伏特加的滋味。”莽天骄呶嘴,“这人生啊,有烈酒,有美男,还要有钱,这才是好人生啊!” 宋眉山无比赞同莽天骄此时的话,是的,金钱,男人,忠诚,这才是好人生。并且不是一段,一定要是一生,那才是真正的人生。 几人坐在饭桌上,林又璋做了可乐鸡翅,爆炒鸡胗,酸辣土豆丝,牛肉炖粉丝,麻辣手撕鸡,还有一锅牛骨汤。莽天骄搓手,“来呀,兄弟姐妹们,别客气,虽说咱们来自五湖四海,但咱们为同一个目的走到了一起,这是甚么?这是缘分啊!为了这天大的缘分,来,我建议大家干一杯!” 林又璋摘了围裙,他伸出他好看的手端着高脚酒杯,“那就来吧,为了我们美丽的缘分,干杯。” 宋眉山也站起来,准备举杯。 林觅雅拧开一瓶伏特加,“这个,46度的,度数够高了吧?不够的话,我那儿还有一瓶52度的,要不然也拿出来你们尝尝?” “46度的?”莽天骄拿着包装精美的玻璃瓶子看了一眼,“那好吧,46度就46度吧,反正我干喝,应该够了。” 林觅雅给她拿酒杯,莽天骄将杯中果汁一饮而尽,豪气干云,“别弄纸杯,就给我倒红酒杯里,我最讨厌软绵绵的纸杯,来,给我满上。” “满上?”林觅雅说:“这不行吧,要不兑点果汁?雪碧,兑雪碧喝?” 莽天骄摇手,“不用,我自己来。”她动手给自己倒了大半杯,说:“酒满为敬,哪有倒半杯酒的,懂不懂规矩?” 莽天骄看林又璋,“林家哥哥,来,杯子拿来,你辛苦了,你莽妹妹敬你一杯酒。” 林又璋笑,“姑娘,我怎么看你没喝都已经醉了呢。” 莽天骄给林又璋差不多倒了个满杯,她侧目,“眉山,你的杯子呢?” 宋眉山看林觅雅,林觅雅说:“那就喝吧,不醉不归,今日大家都不醉不归。” 莽天骄给自己下手和给别人下手都一点不手软,她倒白酒好像在倒白水,末了,等一瓶酒见了底儿,莽氏女才道:“行了,先来一瓶,咱们先碰个杯。” 宋眉山以为莽天骄只是咋咋呼呼,谁知她酒量真的不浅,她拿着杯子,一口酒下去,杯子竟空了大半。林又璋道:“要不要喝点牛奶,压一压?” “咳”,莽天骄深呼吸,“没事儿,这就是锻炼,我爸爸说了,人生要在锻炼中成长。这喝白酒啊,不能一口一口抿,那没用,酒量锻炼不出来,非要一下子干掉一瓶五粮液,日后也就难逢敌手了。” 林觅雅赶紧给莽天骄倒了一杯果汁送过去,宋眉山低着头,也来了狠狠一大口,她这一口比莽天骄还狠,宋眉山一口见底。 “好!女中豪杰!” 莽天骄很是欣赏宋眉山的魄力,“眉山,这就对了,喝!”莽天骄喊林觅雅,“再来一瓶,就那52度的,拿来,我陪眉山喝,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林又璋疑心这两个姑娘是不是已经喝醉了,但宋眉山坐得直挺挺的,她一副面不红、心不跳的模样,林又璋心道,乖乖,这两个丫头酒量都可以啊。 林觅雅又拿来一瓶酒,方瓶子,莽天骄先给自己添满,又给宋眉山来了满杯,“怎么样,眉山,能不能挺住?” “嗯”,宋眉山点头。 林觅雅给莽天骄和宋眉山一人盛了一碗汤,“先喝汤,再喝酒。” 莽天骄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嚷道:“烫死了,烫死了!” “你慢一点儿”,林觅雅正要劝她小心点儿,结果莽天骄身子一歪,倒下了。 “哥哥,我扶她去我床上睡一会儿。”林觅雅托着莽氏女,幸好莽天骄个子不高,想来也不是很重。 桌上只剩林又璋与宋眉山对坐,林又璋道:“咱们还酌吗,你要不要也去睡觉?” 宋眉山摇头,她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沓钱,“十万,我刚刚取的,你们拿着吧。” 林又璋笑,他看她,“不全是我出的钱,那是她们的心意。” 宋眉山也不啰嗦,她将钱压在酒杯之下,“谢谢你和觅雅的款待,我先走了。” 宋眉山已经起身,“诶”,林又璋喊她:“要不要我送你?” 女孩子摇头,“不用,我很近的。” 等林觅雅出来的时候,宋眉山已经走了,林觅雅说:“怎么了,你得罪人家了,饭没吃完就走了?” 林又璋叹口气,“可能是你哥哥魅力还不够吧。” 宋眉山回家的时候,街道上的灯都亮了,映衬着宝石蓝的天空,宋眉山望着天空上涌动的云,对自己说了一句:“加油,宋眉山。” 宋眉山开了门,正要往自己房间走,就听一阵阴凉凉的声音传来,“哪儿去了?”陆长安坐在沙发上,他在看报纸,其实他的声音并不阴冷,但宋眉山觉得自己后背有凉风吹过。 “四点就放学了,现在已经八点半了,你去哪儿了?”陆长安又问。 宋眉山勾着头,没有搭腔,她心道:容素素那个小妖精呢,她怎么不在,一需要她的时候就掉链子,看来这个妖精靠不住啊! “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宋眉山没有说话。 “啪”,陆长安丢开报纸,他将手机盒丢在茶几上,“都几天了,你还没拆封,你是不会用啊,还是要我手把手教你啊!” 宋眉山觉得陆长安今天很有点邪气,说话就说话,丢什么东西。还有,小妖精不在家,该不会是又给他戴绿帽,被他发现了吧? 想到此处,宋眉山就觉得好笑,不禁嘴角一勾,一副闷闷发笑的样子。 “你笑什么?”陆长安觉得宋眉山很不正常,他站起来,还没靠近,就已经闻到了这丫头身上的酒气。 15.《资本论 陆长安耐着性子,问道:“你一个人喝酒去了?” “没有”,宋眉山言简意赅。 陆长安道:“你昨天也是一个人喝酒去了?” “不是。”宋眉山字字珍贵。 陆长安点头,他扯着宋眉山的胳膊往卫生间走,宋眉山挣了一下,陆长安手劲很大,他将宋眉山扯到镜子前面,“你自己看,你看你的样子,十七八岁,天天晚归,夜夜宿醉,你怎么想的?” 宋眉山仰头,她看了一眼镜子,“镜子里没什么啊,我怎么啦?”宋眉山盯着镜子,镜子里确实没什么,除了头发松了,前面掉了一小撮碎发下来,其他的也没什么啊。 宋眉山低头,她看自己的衣服,女孩子拉开外套,看一下自己的衬衣,没问题啊,一切都很好。宋眉山在镜前傻笑,并且扯开领口查看了自己的内衣,还旁若无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并且连连点头。 陆长安就在旁边看着,他说:“你喝了多少酒?” “一杯,”宋眉山伸出手指头,“一杯,就一杯,酒一杯啊,酒一杯。” 浴室的灯光亮着,宋眉山伸出一根手指头,陆长安的视线落在她右手手背上,他瞧见她手背多出来的一点黑痣。 陆长安伸手在宋眉山手背上擦了一下,没擦掉,不想宋眉山立刻将手收回去,她抿嘴,“你干嘛?” “那是甚么?”男人问。 “烫的,做饭烫的,就那天被油‘砰’了,然后就这样了。”宋眉山低头,她左手盖着右手,“很丑吧,无缘无故多了一道疤。” 陆长安仰着头,似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昨天呢,昨天为什么要喝酒,还晚归,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人是谁?” “他呀,”宋眉山回头,呵呵一笑,“不告诉你。” 陆长安说:“洗澡吧,我给你拿衣服。”说罢,陆长安关了浴室门,转身出去了。 宋眉山咧嘴,“还想套我的话?就不告诉你。” 陆长安进了宋眉山的卧室,他拿起她床头的睡衣,正要出去,却见宋眉山沙发上搁着一个纸袋子,陆长安瞥了一眼,说老实话,他当时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情趣内衣? 陆长安将这蕾丝裙子拿出来,裙子很漂亮,男人仰着头,直接将吊牌勾了出来,13万卢布。不知怎么的,陆长安脸色很难看,他心想,那男人用区区13万卢布就骗一个女孩子出去跟他买醉? 陆长安捏着裙子,怒从心来。 当然,陆长安又想歪了。想歪的结局就是,陆长安准备拿剪刀给她把这条裙子绞了,叫她不知羞耻,叫她不务正业,叫她小小年纪不学好,现在就懂得用身体资本赚这种便宜钱。 陆长安正要用力一扯,里头就喊了,“哥哥,哥哥?” “嗯?”陆长安回头,宋眉山已经裹着一条浴巾出来了,她刚洗了澡,头发湿哒哒贴在背上,并且皮肤通红。 宋眉山光着脚出来,她说:“哥哥,里头没有拖鞋,还有我的衣服......”宋眉山仰头,她眼睛里带着很重的湿气,就像是哭过了一样,亮晶晶红通通的。 这时候陆长安本该出去了,可当时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男人心道,她怎么这么小就会用这种眼神看男人,莫非她在外面就是这么勾引男人的? 陆长安没有动,宋眉山低着头,她手里拿着脏衣服,还赤着一双脚。窗外的风吹过,吹在女孩子赤.裸的皮肤上,宋眉山缩了一下。 陆长安看她一眼,将裙子丢在床上,说:“穿好衣服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宋眉山累得很,她喝了高浓度的白酒,回来洗澡又散了精力,此刻她累得很,很想睡觉。所以等宋眉山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又十五分钟过去了,宋眉山觉得自己没有劲儿,没力气穿衣服了。 宋眉山原本要穿内衣,可背后的搭扣怎么都扣不上,宋眉山索性脱了内衣,她穿了睡裙,又在外头套了一件皮夹克,这才走出去。 陆长安在沙发上坐着,他有满腔的话想说,他想说,我是穷到你饿到你了吗,还是说我给不起你零花钱,你怎么就能为这么个破裙子出去陪别的男人喝酒吃饭呢? 宋眉山汲着一双人字拖出来,小腿光着,上头又套着皮夹克,陆长安道:“很冷吗,这还是夏天。” “不冷”,宋眉山回。 “不冷你穿着个皮夹克干什么?”陆长安说着,手已经去拉宋眉山的外套了。其实陆长安也没别的意思,他就是看这件皮夹克不顺眼,因为昨天送宋眉山回来的那个男人也穿着这么一件皮夹克,感情这两人都好到穿上情侣套装了? 宋眉山一直勾着头,陆长安身高腿长,手伸出来又快,在猝不及防之下,陆长安脱下了宋眉山的外套。 浓密的头发,秀丽的脖颈,精致的锁骨,还有饱满的胸部,陆长安发誓,他当时就这么随意瞟了一眼,谁知一切就这么映入眼帘。 猝不及防,陆长安也觉得猝不及防。他扒了他妹妹的衣服,他还偷窥了人家,他竟然觉得面前美景还挺好看,他好像还有看第二眼的欲望。 无耻!真无耻。陆长安也同意自己无耻,但他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并且从口袋摸出两千美金,“前几天忙,没顾得上你,天气凉了,你拿去买衣服穿。不想买衣服也可以,去买鞋,或者买袜子,随便买什么,反正俄罗斯冬天很冷的,别冻着了。” 两千美金,正好差不多是那一条裙子钱,或许还欠一点儿,但陆长安想,让她把钱还给那男人就好了,以后千万别来往了,要买衣服,回来说一声就行。 陆长安貌似无意地背过身去,他觉得自己有点儿故作镇定,等他再转过来的时候,宋眉山已经将夹克又穿好了,并且拉上了拉链。 宋眉山没有要陆长安的钱,她将陆长安的钱原样搁在茶几上,准备进屋去了。 “眉山,”陆长安喊了一声。 人家没理他,他又喊了一声:“宋眉山!” 16.《与爱情有关 可是,最奇怪的是涅瓦大街上发生的事情。千万别去相信这条涅瓦大街啊!当我走过这条街的时候,我总把斗篷裹得更紧些,尽量不去看迎面遇到的东西。一切都是欺骗,一切都是幻影,一切都和表面看到的样子不同。——果戈里 宋眉山心很累,她不知道陆长安为什么要揪着她不放,难道容素素不在家,他的无限精力就无处释放了么? 陆长安也不知道宋眉山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难道自己对她不够好么,作为一个哥哥。或者说,她从内心里有把自己当做哥哥吗,从来。 “眉山”,陆长安放轻了声音,甚至里头带着一丝软意,“眉山,你还年轻,你不能将你的青春就这样挥霍了,并且挥霍得毫无价值。” “什么意思?” 陆长安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为了一条裙子出去陪人吃饭,还连续两天,你觉得那条裙子有那么重要吗?你觉得你回家来说,我会不给你买吗?” 宋眉山扭头,她眼球红肿,里头似乎充了血丝。女人抿嘴,回一句:“好歹是我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施舍给我的。至于用什么手段,与你无关。” 陆长安被咽住。“怎么与我无关,那和谁有关?”男人还要再说,里面房门已经关上了。 宋眉山态度冷硬,陆长安觉得心慌。等他在沙发上坐定了,平息了情绪之后,又安慰自己:嗯,叛逆期,这是青春期女孩子的叛逆期到了。那自己作为家长,作为她的引路人,应该如何把她拉回正道上呢? 陆长安将自己的角色定义为家长、爸爸、哥哥,总之是正面的具有引导性的人物。所以次日一早,等宋眉山起床的时候,陆长安坐在外面等她,“眉山,吃早餐。” 宋眉山头疼得很,她脑瓜子嗡嗡作响,尤其是后脑勺像是被人下了蛊一样,肯定有蛊虫在她后脑噬咬她的神经。 所以陆长安这么一喊,宋眉山受了音浪的冲击,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头。 这个姿势在陆长安看来,就是绝对的叛逆了。典型的不想听,不想交流,只有处在青春期的小孩才会如此,他们用这种姿势抗拒与家长的一切沟通。 “那眉山,今天周末,等你下课我带你去逛街,去涅夫斯基大街,LV和Prada都出了新的包袋,还有一些新款鞋子......”陆长安碎碎叨叨,他觉得自己苦口婆心。 不想,宋眉山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谢谢哥哥,我不需要。” 后来,宋眉山想,关于需不需要这个问题其实必须要辩证看待,谁又不喜欢新衣服呢,谁也不嫌弃新衣服多,就像莽天骄一样,衣服多得穿不完,家里大把衣服没有剪掉吊牌。 可有什么能力就做什么事,穿不起名牌就不穿,等以后有了能力再穿。 宋眉山就是这么想的,这些钱都不是她的,这些东西也不属于她。她没有权利要求陆长安给她买东西,事实上,陆家也没有义务保证她的高额消费。原因她本就不是陆家人,她是一个后来的外来客,就算陆长安不在意那几个钱,她也觉得受之有愧。 今天上计算机课,老师教导计算机使用,并且讲解键盘上各个按键的功能。最后就是打字,打俄语字母。 莽天骄急的龇牙咧嘴,“这么长,怎么打啊,我干嘛要打俄语字母啊,这是写作文啊?” 宋眉山打字也很慢,她简直要对着键盘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敲击,林觅雅稍微快一些,但也快不了多少。 计算机老师像是故意折腾她们一样,一人发了一张纸,纸上的内容都还不同,应该是为了防止她们互相抄袭,或者复制粘贴。 吴磊又开始表现他的优秀,人家都是盯着键盘慢慢敲字,就他健步如飞,哦,不,键盘如飞。吴磊仰着头,一副轻轻松松的模样,羡煞了不少围观群众。 “你看,你看,他又开始他的表演了。”莽天骄回头看了顾柔曼一眼,“装什么呀,昨天吴磊给顾柔曼买了个电脑,8000多块钱,嘚瑟了整层楼,大家都知道吴磊给女朋友买东西了。” 林觅雅接一句:“8000卢布啊?” “人民币。”莽天骄说她,“还卢布,8000卢布够买啥电脑,你咋想的?” “那也不贵啊。”林觅雅笑,“买点二手货也是可能的嘛。” “是不贵,所以说他们眼皮子浅呗。”莽天骄不知怎么的,死活看不上顾柔曼,并且她还讨厌吴磊。说着,莽天骄凑过来,“眉山,你怎么把钱还我了,我不是说了送你的吗,你干嘛还给我钱?” 宋眉山盯着电脑屏幕,回道:“无功不受禄。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样咱们才能长久。” “好吧,好吧,随你,真是个别扭的小妖精。” 莽天骄仰着头,“妈的,脖子都打酸,这老师是故意的是吧?”莽天骄脑壳一扭,她看一眼外面,“诶诶,那是你哥哥吧?” “谁哥哥?”林觅雅以为是说她哥哥,她转过头去,“没有啊,我哥哥在哪儿?” “眉山,眉山,你哥哥,”莽天骄肩膀撞宋眉山一下,“喏,你哥哥来了。” 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今天周五,下午没课,宋眉山往外头看,陆长安果然站在外头,他指指外头走廊,表示自己在外面等她。 老师宣布下课的时候,莽天骄说:“我昨晚上没睡好,我得回家睡觉。” 林觅雅说:“我约了我哥哥吃午饭。” 宋眉山勾头收拾东西,莽天骄戳她一下,“怎么无精打采的啊,你看人家觅雅,说跟哥哥吃饭,跑都跑不及,拦都拦不住。” “说什么呢!”林觅雅笑。 莽天骄叹口气,“眉山,你是不是和你哥哥关系不太好啊,人家到学校来看你,你看你的表情,如丧考妣。” “过分了啊,”林觅雅道:“眉山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林觅雅看外头一眼,“眉山,你哥哥来了。”然后她看手表,“我真的要走了,姐妹们,咱们下周再见了。” 莽天骄跟林觅雅挥手,“亲爱的,下周见。” “嗯,再见。”宋眉山也跟林觅雅道别。 等人都散了,宋眉山才提着书包慢腾腾走出去,陆长安勾手,“我来拿。” 宋眉山的书包是个黑色的双肩包,款式老气横秋,配色死气沉沉。陆长安提着这个平平无奇的书包,他忽然觉得自己昨天想错了,他想,以眉山这么不讲究穿衣打扮的性格,怎么会为了一条裙子去陪人吃饭? 如果不是为了那条裙子,那是因为什么,她早恋了? 17.《穿Prada的恶魔 就因为人类比较容易完全同情我们的喜悦,而比较不容易完全同情我们的悲伤,所以,我们才倾向夸耀我们的财富,而隐藏我们的贫穷。——亚当·斯密 陆长安以为自己获悉了真相,他在自以为想明白的时候,同时也被自己这个想法震惊了。早恋?陆长安看宋眉山背影,他的妹妹已经不矮,她的骨骼已经长成,身上属于女性特征的标识也发育完全,她成年了,那还算得上早恋吗? “眉山,这边。”陆长安开了车,他的车就停在宋眉山的教学楼楼下,他指着他银灰色的奥迪TT,“来,上车。” 宋眉山想,果然富二代都喜欢买这种车,三个人都坐不下,后头只能放条狗。宋眉山拉开车门,系上安全带,她心想,今天要是容素素在,自己得变成林觅雅家的猫,才能搭上这辆顺风车。 宋眉山还是比较喜欢赖银宝的那辆特斯拉,宝石红,里头还宽敞,坐着舒服。陆长安这个,他以后要是换个稍微胖点的女朋友,嗯,够呛。 不过富二代也不会找胖子女朋友,宋眉山这么转念一想,她就笑了。 女孩子低着头露出隐秘的笑容,陆长安的余光瞥到的她的笑容,他心道:果然女孩子都是喜欢购物买衣服的,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神经反射还是高兴的,藏不住。 涅夫斯基大街的夜晚灯火辉煌,当然,白天看来也是别具风格,这条街独一无二,并且古典庄严。涅夫斯基修道院的两侧是公墓,季赫温公墓里就埋葬着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而作曲家柴可夫斯基之墓也在这里。 自莫斯科火车站往西的商业大街,这条街上有所有建筑物都不能超过冬宫高度的限定,于是这条街整齐划一,美得安静含蓄。 俄罗斯博物馆对面就是艺术广场,广场上树立着普希金的雕像,广场周围有芭蕾剧院和圣彼得堡爱乐交响乐团大厅。 再往前走,就是喀山教堂了,喀山教堂外有喀山圣母像,宋眉山扭头望着圣母像,双手合十。 “这个教堂外头的一整排罗马柱都是后加上去的,没一点新意,完全模仿欧洲风格。”陆长安一手抓着方向盘,在旁边做解说。 宋眉山原本在诚心祈祷,陆长安这么一说,倒把她心中的肃穆虔诚与强烈震撼感冲淡不少。 路上有点堵车,陆长安伸手给宋眉山指了个方向,“看见没,那个五颜六色的,那就是滴血大教堂。” “滴血大教堂简直是圣瓦西里大教堂的复刻品,纯俄罗斯风格,以后我带你去红场看一看瓦西里大教堂,你就知道了。” 陆长安手指搁在方向盘上,说:“俄罗斯人的老三样,洋葱头顶,彩虹糖色,再加上大理石、孔雀石、青金石,无数视觉上亮眼的原材料全部滚嵌在一起,再混上他们历史中连绵不断的刺杀与暴力,最后就合成了这么一个滴血教堂。” 陆长安说起这些来倒是简洁明了,一点也没有他平时为人处事的迂回婉转和旁敲侧击。 车子驶在涅夫斯基大街上,宋眉山隔着一条直直长长的格里鲍耶托夫运河向北望去,天上的云又涌动起来,她眯着眼睛,没有看清那座闻名世界的喋血大教堂的全貌。或许她在现在这个角度,本就是看不清的。 陆长安停了车,车就停在街边,他将宋眉山的书包丢在后座,问一句:“没什么贵重东西吧?” “没,没有。”宋眉山心道,我能有什么贵重东西,我最贵重的,就是我这一条命了。 “嗯”,陆长安锁了车门,又冲宋眉山招手,“我们过马路,当心。” 俄罗斯的车都会避让路人,尤其是女人。当宋眉山站在斑马线上的时候,开保时捷卡宴的男人就停车了,他伸出手来,向宋眉山摆了摆,示意她先走。 宋眉山看了那男人一眼,她还想点头示意说谢谢,陆长安已经抓了她的手腕子,大步离开了。陆长安力气大,宋眉山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男人脚下一点也没停,两人早已到了人行道上,他还抓着宋眉山的手腕。 “过马路不要东张西望,危险,”陆长安先声夺人。 “我没有啊。” 陆长安扭头看她,他发现她叛逆期一到,真是随时随地都在叛逆,一点不听管教。 身边就是LV的橱窗,陆长安道:“喜欢他家的东西吗?” 宋眉山摇头,“不喜欢,实话。” “那换一家。”陆长安在前面走,宋眉山跟在他身后,陆长安走两步就回头看一下,走两步就回头看一下,身边名店林立,他硬是没听到宋眉山喊停。 陆长安忽然停了脚步,宋眉山差点撞在她身上,男人道:“想什么呢,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宋眉山抿嘴,“觅雅的那个包挺好的,平时是双肩包,关键时刻能当单肩包,能变形的。” “什么牌子?”陆长安随口就问。 “不知道,”宋眉山仰头,“没有牌子吧,她说她在跳蚤市场买的,1500卢布。” 陆长安摸了摸鼻子,“那你叫她也给你买一个,我付钱。” 宋眉山笑,“贵的也有,我看莽天骄身上那裙子就挺好看的,海军蓝的乔其刍纱裙子,这个价钱。”女孩子伸出一只手掌,陆长安问:“五万卢布?” 这条大街斜斜的,陆长安站在上方,宋眉山站在他下方,女孩子仰着头,她笑眯眯的,“五十万卢布,怎么样,舍得吗?” “怎么样,舍不舍得?”宋眉山就这么看着陆长安,她心想,就知道买买买,我说个狠的,看你以后还买不买。 其实陆长安很少看见宋眉山笑,她这么一笑,能甜到人心里去。男人道:“走啊。” “去哪里?” “买裙子。哪一家的,CHANEL?”陆长安转身,“CHANEL在前面,走吧。” “真走啊?”宋眉山摇头,“我逗你的,我不买。” 男人回头,“等什么呢,等我抱你过去?” “我真的不要,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宋眉山追上陆长安,嘴里说:“哥哥,我是瞎说的,那裙子我不要,那是吊带裙,不合适我,买了我也不穿。” 陆长安心道:这时候知道叫哥哥了。 男人扭头看她,“调戏我呢?” “那咱们去平价商店随便买点便宜货吧,买双鞋,打折货?” 陆长安不理她,宋眉山追着他,“生气了?那你说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走吧,”陆长安叹口气。 涅夫斯基的Prada店里,装修黑白色调,陆长安拿了一条荷叶边的浅蓝色连衣裙给宋眉山,“去试试。” 宋眉山摇头,这裙子一股浓浓的复古少女风,感觉就是miumiu家的娇小姐偷偷钻进了Prada店里。陆长安见她对自己的审美不买账,说:“你自己选吧,我坐这儿等你。” 宋眉山看得很仔细,她并不是走马观花随心所欲地看,她认认真真将每件衣服都拉出来仔细看了一下,最后指着一条小黑裙,“我能试试这个吗?” 将金发结成蜈蚣辫的俄罗斯女郎送上笑容,并且扬眉,赞同客人的审美,“这件漂亮,很合适你。” 裙子是塔夫绸,无袖设计,复古小翻领,并饰以黑色亮片和蕾丝织物,宋眉山出来的时候,陆长安的目光先落在她的腰上,然后是胯,她的腰到胯的部位衔接得特别好,曲线完美。裙子收腰到大腿处,过了大腿根,紧接着就是褶皱荷叶卷边,陆长安一眼望过去,觉得这套小礼服蓬蓬的下摆应该做了内部支撑处理。 “这件好看吗?”宋眉山双手在前面交叠着,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哥哥?”宋眉山声音越发小了。 “啊,”陆长安抬头,目光总算从女生的下半部分移到上半部分,宋眉山红着脸,她重新绑过了头发,扎高了些。 “哥哥,这件好看吗?”宋眉山的声音简直细不可闻。 陆长安站起来,他瞅着宋眉山幼白纤细的脖颈,接着看到她的肩线,接着是手臂,手臂内侧就是,胸。 “嗯。”陆长安点头,“再选双鞋吧。” 宋眉山转过身去看鞋,陆长安呼出一口气,自己刚刚耍流氓了?怎么盯着眉山的胸看,竟然还觉得挺好看? 陆长安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症,等宋眉山穿一双黑色长筒靴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宋眉山长大了,她换套衣服,他就不认得她了。 “哥哥?”宋眉山勾头,指着自己的鞋子。 黑色皮靴,长筒靴,全是成熟化女性的标志,黑色代表成熟,职业女性也最爱穿这种鞋子,以此包装自己职业化和日渐坚固的形象。陆长安想,她还是个孩子,怎么就已经穿上了职业女性身上的那一套,要不要再弄一条黑色丝袜来配衬啊? 陆长安正准备要一口拒绝的时候,画外音就响起来:“这一双鞋子是降价40%的,外面变冷了,马上就可以穿,这位姑娘穿起来很好看,鞋子也是一个很好的价格。” 俄罗斯女郎声音清脆,吐字清晰。 陆长安心道,你别说六折还是五折,你就是三折,我也不能让她穿成这样。 宋眉山自己对这双靴子也很满意,平底高筒,冬天穿还保暖。她点点头,那服务员已经将计算器拿过来了,手动打了一个降价40%。 “哥哥,这个打折,划算。”宋眉山以为陆长安不知,开口提醒他。 好耿直的毛妞,陆长安心道。男人指着一双小白鞋,说:“要不要买那个,你们小姑娘不是都喜欢那一款吗?” “那个是全价的,没有这一双的价格美好呀!”画外音再次响起。 这回宋眉山也听懂了,她说:“哥哥,那个不打折,没这个实惠。” 两个女人都盯着陆长安,服务员睁着一双蓝色大眼睛,仿佛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宋眉山也等着陆长安做决定,她问:“是不是太贵了,不如......” 陆长安骑虎难下,他感觉他的那点儿龌龊心思快被人看穿了,男人说:“就这一套吧,裙子和靴子,哦,还有那一双也包起来。” “那个?”服务员又确认了一遍。 “嗯,那个也要,一起。” 服务员点头,“稍等,我去拿新的。” 美女夹击盯人的视线总算少了一个,陆长安好像舒服点了,他觉得刚刚他的那点儿小把戏差点就露馅了。 宋眉山说:“那个白鞋很平常啊,就是普通板鞋,又不打折,还这么贵,为什么要买那个。” 陆长安摸摸眉毛,他心道,为了让你不要穿得那么成熟。 想是这么想,但话不能那么说,陆长安用一种很嫌弃的眼光看了宋眉山一眼,说:“你也就适合穿穿白板鞋,你要是能穿高跟鞋,我就不用给你买板鞋了。丢人。” 18.《爱不释手 进入十月,天气彻底凉了,宋眉山在她的黑夹克里面穿了一件羊毛衫,而莽天骄终于也脱下了她的短裤,老老实实地穿了一条不漏缝隙的牛仔裤。只是莽天骄不爱穿袜子,她天天的光脚穿鞋,这不,今天又光脚穿着一双粉色铆钉高跟鞋来了。宋眉山瞧她那鞋子,最少有7厘米? 等莽天骄坐定了,她从口袋摸出两张创可贴出来,宋眉山问她:“你受伤了?” “没有,我是预防受伤,贴脚后跟的,没事。” 林觅雅在后头说:“华伦天奴的鞋子不好穿,只得拍照好看。” 莽天骄手脚很利索,她一手贴一只脚,显见是贴惯了的,她回林觅雅,“是的。但我穿不了平跟,我个子矮,我爸爸说看见我就跟七个小矮人似的。” 林觅雅在后头笑,“哪里就这样了,你爸爸夸张了啊。” “那谁知道呢?反正我喜欢高跟鞋,我爱高跟鞋。” 莽天骄话音刚落,吴磊就拿着三小盒子牛奶过来了,莽天骄抬头看他,“干嘛?” 吴磊说:“请你们喝的。” “可算了吧,无功不受禄。”莽天骄完全不领吴磊的情。 宋眉山抬头,“班长,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我们?” 宋眉山也是觉得吴磊无事不登三宝殿,就同班这两个月里,吴磊在最开始吃了莽天骄的瘪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是这样的,圣诞节呢,我准备组织一个小型的party,就咱们班的同学,都是预科生。”吴磊说出了来意。 “就这样啊?早说不就完了。”莽天骄最爱热闹,十个聚会她必须去十个,一个都不落下。 “嗯,还有一个事儿,就是,”吴磊略一犹豫,他说:“平安夜是柔曼的生日,我希望你们能对她好一点儿,就是,就是你们能一起交个朋友。” 莽天骄没说话,宋眉山叹一口气,正要说话,林觅雅在后头回了一句:“班长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但是这是女孩子的事儿,男生不懂。” 吴磊又吃了瘪,他搁下三盒巧克力味的牛奶,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莽天骄拨拨头发,“啥玩意儿,谁跟她做朋友,脸真大。” 宋眉山觉得莽天骄和顾柔曼之间的恩怨不简单,林觅雅已经问出声了,“莽大小姐,敢问你和班长夫人究竟有什么仇啊?” 莽天骄转过身去,说:“不共戴天之仇,她抢我好姐们的男人。” “你确定是你好姐们的男人,不是你的男人?”林觅雅神回复。 “谁能和她看上同一个男人啊,”莽天骄望天,“不瞒二位,我莽天骄自出生以来,认识顾白莲已经十七载有余,我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和她一个幼儿园坐着。她除了哭就是抹眼泪,她看见一坨屎,她就站在屎的旁边,喊我过去和她说话。结果......” “结果你踩屎上了。”林觅雅摸摸鼻子,“真是一段有味道的人生。” “何止,我在一边用树叶擦鞋,她又跟别人玩去了,不理我了。”莽天骄连连摇头,“信了她的邪,我从没见过如此邪气的女子,自私自利,坏到极点。” 林觅雅用手撑着头,说:“听说顾柔曼是跳芭蕾的,她以后是不是要专门学舞蹈啊?” “她?”莽天骄摇头,“她跳芭蕾,我还会跳伦巴呢。她那三脚猫功夫,她是学了三年,不过三年都没到头,说受不了苦,天天在家哭,她妈心疼她,不让她再跳了。” “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啊!”莽天骄仰天长叹,“我就是败在我爹手里了,我亲爹,慈父也多败儿啊。” 宋眉山低头笑出来,莽天骄撞她一下,“眉山,你呢,你爹疼你还是你妈疼你,说说。” 林觅雅也看过来,“是呀,从来没听眉山说过家里,你家里......” “我爸死了,在码头上搬运,心肌梗塞。我妈,我妈改嫁,我在福利院住了十年,我妈今年才认回我,她送我出国上学。”宋眉山言简意赅。 “啊!”莽天骄张着嘴,宋眉山捏她嘴巴,“闭嘴吧你,嘴大能塞鸡蛋。” 林觅雅道:“那你的哥哥?” “嗯,不是亲的,没有关系,没有血缘,纯属意外。”宋眉山说:“不过我很知足了,如果我妈不来认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莽天骄将头靠在宋眉山肩膀,“眉山,我会对你好的,真的。我以后要对你很好,很好。” 放学的时候,林觅雅要请宋眉山去她家吃饭,莽天骄又要请宋眉山出去吃饭,宋眉山笑,“做什么,当我没饭吃?” 几个姑娘相视一笑,下了楼,冷风袭袭,宋眉山让莽天骄多穿点衣服,她自己则拉紧了皮夹克,林觅雅说:“眉山,那人是不是找你的?” 宋眉山抬头,萧启庆就在街灯下站着,如今天黑的早,男人穿一身黑色系带风衣,光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的,他正看着她笑。 “眉山,你可以啊,你对象啊?”莽天骄将宋眉山往前一推,“去吧,亲爱的,加油!” 莽天骄评价:“质量不错。” 林觅雅回头又看了一眼,附和道:“身材是好,那风衣一般得欧洲男人穿,他穿得也挺好看。”莽天骄和林觅雅笑着走远了,宋眉山没有动,她仰起头,“来找我的?” 萧启庆向她招手,宋眉山没有动,她想,这是头一回一个男人向我招手,我得矜持点儿。 萧启庆看了她一眼,一副准备要走的样子。 “诶”,宋眉山的行动永远比思维快,她的思维告诉她要矜持,可她的脚已经先一步迈出去了。 萧启庆扭头,“不是不来吗?” “我那个......” 萧启庆低头看她,“脸红了?” 宋眉山抿着嘴,不说话了。 宋眉山第二次和萧启庆坐下吃饭,并且举杯共饮的时候,她就直觉大事不好了。因为萧启庆也摆出了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那模样就是,萧启庆一句话不说,自己先来了一杯酒。 “你有心事?” 男人将手肘搁在台上,又用手撑着下颌,“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宋眉山偏头,“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假话就是,很不怎么样。” “嗤嗤”,萧启庆笑起来,他笑起来真好看啊。宋眉山叹口气,“你失恋了?” “恋都没恋,失什么恋。”男人靠在椅背上,长长叹气。 宋眉山也叹气,她也仰着头,“给我也来杯酒。” 男人站起来,在宋眉山的杯子里倒了小半杯红酒,宋眉山将他的手用力一压,“多倒点,小气什么。” 宋眉山抓着萧启庆的手,男人抬眉看了她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喝酒啊?”宋眉山去夺酒瓶,“放手,我自己来。” 萧启庆就着宋眉山的力度,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子红酒,“这酒后劲大,你别以为你在喝果汁。” “我知道”,宋眉山挥挥手,“我心里有数。” 男人笑,“还心里有数,小小年纪,心里有个什么数。” 宋眉山一手撑着太阳穴,“不小了,我年底就十九了。” “十二月?” “十二月三十一。” “元旦前一天?” “嗯,我妈在家里生的我,我爸说我们太穷了,那时候没掐好日子,也没提前住院,我妈在自家床上把我生下来了。我爸说他命不好,天生不能给人带来幸福,所以我八岁那年,他也离我而去了。” “你母亲呢?” “不知道,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能吊大款去了吧。我爸爸死后,我就进了孤儿院,我爸的葬礼我也没去,大人们说怕我受不了。其实我没什么受不了,不就是往火葬场一推,出来烧成骨灰,最后还分不清谁是谁的,反正往坛子里一装,也就完事了。” “眉山。” 宋眉山仰着头,换了个姿势,“不要跟我感情攻势,我不想哭,我也不会哭。所以你们这些人啊,别动不动就难受心伤的,你女神嫁人了?你女神拒绝你了?你被你女神伤害了?” 宋眉山手一挥,“庸俗。” “朝朝暮暮的等待可以领悟说不出来,生生死死的伤害可以感受写不出来,你说红尘男女为什么相爱,头发花白随着雪花飘下来。” 宋眉山竟唱起歌儿来,她将萧启庆一指,说:“痴情的人最无聊,别再跟我谈感情这回事,狗屁,都他妈的是狗屁!” 萧启庆笑,他站起来,宋眉山扭头,“你要干嘛?” 男人走到钢琴前站定了,他看她,“要不要一起来?” “我不会弹琴。”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萧启庆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宋眉山站起来,心道,死就死吧,反正丢人也不是丢我一个人的人。 “朝朝暮暮的等待......”,萧启庆的指尖真是流畅得很,宋眉山坐在他身边,唱:“是是非非分不开红尘男女为什么要相爱,相思有害随雪花飘下来。别来为我叹息,我的眼泪有它的经历,别以为我心里......” “没有秘密。”宋眉山嗓子一扬,她朝周围一看,人都已经空了。还是说,他们进来的时候,里面本就是没有人的。宋眉山想不起来了。 萧启庆的钢琴弹得真好,宋眉山有点想哭,男人抬头看她,换了一首曲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 “国色天香、任由纠缠,哪怕人生短。”宋眉山唱了两句,唱到“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萧启庆就笑了。 “诶,你包场了?”宋眉山看他。 男人边弹边笑,“这是我开的餐厅。” “你开的?”宋眉山四周扫视了一圈,她想起那回她和陆长安吃饭那次,看见萧启庆弹钢琴那次,也是在这家餐厅。 “你独家经营?”女孩道。 “合资企业,我入股。”萧启庆笑。 “和女人合资,入身体股份?”宋眉山不知她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账话来。 “对......对不起”,宋眉山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她慌忙道歉,准备离开。 萧启庆却捉了她的手,“想要什么礼物?” “嗯?” “生日礼物。” “我想长大。” 19.《红色高跟鞋 时间进了十二月,莽天骄终于舍得脱下了她的露背高跟鞋,改穿上了高跟长筒靴,整个彼得堡银装素裹,学生们都不爱走动了,除了到教室上课,都是躲在宿舍休息。 “明儿那个聚会,你们说我穿什么去好?”莽天骄只在意自己的着装打扮,并不在意和谁聚会,或者聚会的实质内容是甚么。 林觅雅勾着头,“你衣服这么多,随便穿呗。” 宋眉山平时就穿着羽绒服,里头是高领毛衣,她有两件,一白一灰。在教室里她就穿着她的白色高领毛衣,平平无奇,乏善可陈。莽天骄看她,“喂,我说宋眉山,你那裙子呢,你买了怎么不穿呢,那裙子多好看啊,你在外面穿件羊绒大衣,可好看了。” 林觅雅也赞同,“是啊,我觉得外头穿件斗篷也不错,有帽子的那种,小清新。” “没品位!”莽天骄摇头,“穿什么斗篷,七个小矮人啊?不能穿斗篷,得穿黑色的大衣,一定要是没扣子的那种,腰上轻轻系根腰带,方便展露自己的小蛮腰。” 莽天骄往宋眉山身上一靠,又道:“也方便人家男朋友脱嘛。” 林觅雅抬头,“谁是眉山男朋友,她谈恋爱了?” 莽天骄低声发笑,“有请我们的绯闻女主角,来,说出你的故事。” 宋眉山摇摇头,“没有,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他大我一轮呢。” “大一轮啊,那好呀,正好一个属相,合适着呢。”莽天骄完全看热闹不怕事大。 林觅雅搁下笔,叹一口气,“不合适吧。我觉得你们年纪相差太大,会有隔阂。例如说,例如说你现在还是个学生,还在读预科,等你明年上大学,等你大学毕业,他都多大了,他有那耐心等你?” 林觅雅道:“再说了,男人找女朋友不是光养着好看的,他会当你公主一样如珠如宝?才不会呢。” “你们有没有读过列夫·托尔斯泰的《舞会以后》,托尔斯泰说爱情:‘爱情吗?爱情从这一天开始就衰退了。当她像平常那样面带笑容在沉思的时候,我立刻想起广场上的上校,总觉得有点别扭和不安,于是我和她的见面次数渐渐减少了。结果爱情也消失了。’这是女主角和男主角在一场舞会之后,男主角显露他本性中残忍嗜血的那一面,他在舞会上的表现是那么的优雅得体,女主角几乎为她迷醉了。” “舞会是美丽的,可舞会之后的结局并不美好,他说‘世上就常有这样的事情,使得人的生个生活发生变化,走上新的方向。你们却说......’” 林觅雅说罢,又添一句:“并且男人是讲究投资回报率的,不仅要回报,还要实时见效。如果那男人现在就要求和眉山上·床,他说这是男女朋友之间的常态,那眉山怎么办?” “那就上啊,谁怕谁。”莽天骄叉着腰,“看姐,姐就不怕,来呗,看是他睡我,还是我睡他。” 林觅雅摇头,“我还是不赞同眉山现在就谈恋爱,显见的结局不会太好。”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莽天骄很是感慨,她拍拍宋眉山的背,“眉山,顺其自然吧,他要是真喜欢你,会等你的。他要是不喜欢你,你们遇上正当时也没用,谁又没遇上过几个正当时的人呢,也不是都成情人了呀。你要是想找正当时的,我给你介绍几个,那谁......” “咳”,宋眉山拉掉莽天骄的爪子,“有心了,我没那么饥·渴。” 今日只上半天课,明日就是十二月二十四,后日是圣诞节,再往后几天就到了元旦,新年了,学校拼拼凑凑,挤出来一整周的假。莽天骄收拾书本,“中国学生就是假多,听说这回咱们预科生放假还有吴磊的功劳,他去跟系主任沟通过了,说这在中国是大事儿,咱们中国学生就得放假。” 林觅雅也将书装起来,说:“那你还不感激人吴磊,要不是人家勇气可嘉,沟通能力还优秀,你能等着放假坐享其成吗?” “哼,放不放这一周又怎么样,一月中旬就春节了,春节这些老毛子总要放假的吧。中国学生这么多,咱们人多力量大,老毛子都懂咱们中国学生的传统了,这叫寒假,懂不?” “死鸭子嘴硬。”林觅雅道:“今年寒假长,有二十八天,我听人说,去年是二十三天,我哥哥说他念预科的时候是二十一天,才三个礼拜。” “那咱们今年比往届都多休一个礼拜,再加上吴磊讨来的这一个礼拜,确实比别人轻松。”宋眉山也帮吴磊说了句话。 “啧啧啧,瞧你们这点出息,人家动动嘴皮子,帮你们减负,你们就感恩戴德了?”莽天骄先是不忿,然后叹气,“走吧,明天顾白莲生日,还有那个劳什子聚会,咱们一起去买点礼物?” 外头风大雪大,莽天骄裹紧了她的皮草大氅,林觅雅活得精细,出门必定带伞,她刚刚撑开她的伞,又看见了路灯旁的萧启庆,“他来了。” “谁?”莽天骄和宋眉山同时开口。 萧启庆穿一件黑色的羊绒呢子长款大衣,他撑着一把黑伞,见宋眉山出来,男人微微抬起头。他目光温柔,落在宋眉山身上。 “去吧,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莽天骄大喇喇将宋眉山一推,“快点啊,外头冷。” 宋眉山穿着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色羽绒服,羽绒服的衣摆上还有白色金色的印花,这衣裳的款式幼稚到不能再幼稚,宋眉山低着头,心道,不知道他今天来,早知道如此,不如就穿...... “冷吗?”男人用伞遮住宋眉山,他问她冷吗。 “不冷,”宋眉山抬头。 萧启庆笑,他左手拿出个盒子,“送你的。” “生日礼物?” “圣诞礼物。” 女孩子摇头,“我不要。” 男人道:“拿着吧,我已在风雪下站了半日,天地日月,诚心可鉴。” 宋眉山笑,男人伸手拂了拂她发上的冰碴,宋眉山有点害羞,她微微撇开头,所幸男人并没有下一步行动。 他将伞递给她,“彼得堡的冬天很冷。” “那你呢?”宋眉山接了伞。 萧启庆拉紧了大衣,他冲女孩子摆摆手,迎着风雪走了。 “偶哟,现场撩妹啊,教科书一般的表演。”莽天骄冻得要死,她跺跺脚,“眉山,走啊,人都走了,别看了。” 莽天骄说:“瞧眉山那样子,恋恋不舍的,被吃死了,这种男人,会玩浪漫啊!” 宋眉山打着萧启庆的伞,又抱着那个盒子过来了,莽天骄低头看,“什么东西啊,别是什么搞怪玩具吧?诶,你们说奇怪吗,他踩点踩得好准哦,次次都踏在点儿上,你说他在咱们班是不是有什么眼线啊?” “嗤”,林觅雅摇头,“蠢的你,只要眉山给他一张咱们的课程表不就好了吗,还眼线,你谍战电视剧看多了吧。” 林觅雅撑着伞,宋眉山撑着伞,莽天骄双手空着,她撕开盒子的外包装,“喂,眉山,我看了啊?” 宋眉山点头。 莽天骄搓搓手,“哎呀,好激动,这比我自己收礼物还激动。” “高跟鞋。” 三个人同时都看见了,红色高跟鞋。 莽天骄道:“christian louboutin,卧槽,他把妹的水平可以啊,我喜欢这个,红色漆皮高跟鞋。” “CL的SO KATE,红底鞋,120mm,”林觅雅也连连点头,“这好看,这个真的好看。” 莽天骄将鞋盒子盖好,她说:“眉山,我给你装书包里啊。”末了,又问:“你们都这么亲密了,男人送女人高跟鞋,他知道你脚的尺码了?” 宋眉山低着头,“没有。” 莽天骄和宋眉山共撑着一把伞,林觅雅走在前面一点,她忽然回头,说一句:“这鞋子50000卢布,眉山,他送你这么贵的东西,你哥哥知道吗?” 20.《舞会以后 平安夜的晚上,陆长安与容素素出去参加同学聚会,陆长安出门之前,亦是问宋眉山,“我们去中国餐厅吃饭,你想去吗?” 宋眉山摇头,“不了,我们预科同学也约好了今天吃饭。” 陆长安交代,“早去早回。”容素素说:“人家小孩子也有聚会的,人家有人家的乐趣,要你多事。” 陆长安携女友出门了,宋眉山拿出萧启庆送的礼物,红色高跟鞋,鞋跟很细,鞋子也很高,宋眉山有一双好看的脚,但她将脚踩进高跟鞋的时候,还是觉得挤。 原先莽天骄和林觅雅就跟她说了,她们说:“louboutin的鞋很窄,装饰性强,穿起来最好就是室内活动,穿去外面就是自找罪受,那什么地上的沙砾啊,石板中间的缝隙啊,一个不小心,鞋底板就全花。这鞋吧,最好就穿在有地毯的室内,坐下摆几个姿势,拍拍照算了。” 末了,莽天骄又拍了拍宋眉山的肩膀,表情诡异,言语意味深长,“宋小姐,你的进化之路还有很长,也不知道人家等不等得及。” 宋眉山站起来,走了几步,觉得脚掌心被逼压,疼得很,她摇摇头,将鞋子脱下来,最后穿了陆长安买的小白鞋出门。 “哟哟哟,小白裙加小白鞋,敢情咱们眉山这是演清纯校花来了。”莽天骄今日妆容尤其浮夸,她穿一件豹纹紧身吊带裙,外头套着黑色羊绒大衣,宋眉山看她的脚,竟然光脚穿着绑带凉鞋。 宋眉山咧嘴,“你不冷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莽天骄指着自己的手袋,小声道:“我是进来之后才换的,原先也穿着小白鞋,搁包里呢。” 林觅雅穿着Gucci白色海军风大衣进来了,她里头也穿着裙子,天蓝的衬衫和姜黄的百褶裙。莽天骄笑她,“我林妹妹今天Gucci三件套,哈哈哈。” 宋眉山给顾柔曼带了一盒巧克力,林觅雅买了一捧鲜花,白玫瑰,莽天骄则从皮包里提出一瓶酒,两人都看她,“聚餐吃饭,你还自带酒水啊?” “呸!这是百利甜,我专程买来送给顾莲花的,她不是最喜欢喝这个吗?” “谁说的?” 莽天骄抿嘴,“白莲自己说的,她早早就说过了,你们不知道。” 聚会的组织者和主要参与者终于出现,顾柔曼显见是精心打扮过了,她穿一件天蓝色的呢子大衣,里头是一条斜肩的黑色晚礼服,头发也做了造型,蜈蚣辫盘结在发尾,插了一根蜻蜓水晶簪。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光临,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也是我们预科同学的第一次聚会。我们都来自中国,我们也因天赐的缘分而聚集在这里,聚集在彼得堡,也聚集在一个班。这是厚重的缘分,也是莫大的光荣。” 吴磊每回出场都跟写好了演讲词一样,宋眉山与林觅雅互看了一眼,莽天骄摇头,“没救了,吴影帝。” “这个餐厅是我和柔曼一起选出来的,这里有法式蜗牛,也有巴西烤肉,我和柔曼都希望大家能喜欢今天的聚餐,也希望我们今后能常常聚餐,不管是在预科期间内,还是将来大家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学,我希望大家记得,我们是预科同学。我们不仅这一天、这一年是同学,我们今后,永远永远都是最好的同学。” “啪啪啪”,已经有人快热泪盈眶,开始鼓掌了。 “咳”,莽天骄摇摇头,她提着酒,“走吧,咱们去送礼物。” 许是吴磊事先就说好了,小餐厅专门给顾柔曼设了一个展示礼物的架子,顾柔曼收的所有礼物都可以摆在架子上,并且有个小型的卡片,可以写上送礼人的名字。 宋眉山将巧克力送过去,说:“柔曼,生日快乐。” “谢谢”,顾柔曼的声音很小,很婉约。 “柔曼,生日快乐,”林觅雅也将捧花送过去。 “谢谢,”顾柔曼愈发客气。 莽天骄走过去,她将酒往顾柔曼面前的展示台上一放,“生日快乐”,说罢,转身就要走。 “娇娇”,顾柔曼叫了一声。 宋眉山和林觅雅都听见了,两人扭头低声笑。 莽天骄扭头,“少跟我说话,给你脸还上颜色了,别喊我娇娇,有病吧你。” “娇娇”,三个人找了位置坐下,林觅雅嗤嗤笑,“娇娇姑娘,吃点啥,披萨还是热狗?” 宋眉山举手,“我要鱼肉沙拉,谢谢觅雅小姐。” 林觅雅笑着去拿东西,莽天骄摇头,“啥人啊,这种女人,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你要是理她,她明天就变成你闺蜜,跟蜜蜂盯着臭蛋似的。黄蜂尾后针,说的就是她。” 宋眉山递给莽天骄一杯啤酒,“试试,我觉得好喝。” 莽天骄喝了一口,“嗯,还行。” 两人端着硕大的啤酒杯子干上了,莽天骄说:“你说这人啊,人的缘分真奇妙,我明明听说顾柔曼准备去英国的,曼彻斯特大学,你说她怎么能跑圣彼得堡来了?” 宋眉山双手握着杯子,回道:“所以说刚刚吴磊说得很正确,这就是缘分,人的缘分呐,天赐的,躲不掉。” “你也被吴磊的口才征服了?” 宋眉山笑,“其实他......” 宋眉山想说其实吴磊除了爱出风头,也没什么别的不好,他有责任心,将每周的课程表打印出来发到每一个人手上,班上谁生病了,谁缺课了,他都会关心。并且如实向老师汇报。这些都是很好的品质,他当班长,不亏大家。 林觅雅端了食物过来,那边吴磊已经招呼大家跳舞了,吴班长拿着话筒,“宋眉山、莽天骄、林觅雅,有请莽宋林三位女士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来,大家掌声欢迎。” “卧槽,”莽天骄先看一眼吴磊,然后低头说:“用不着搞这么大吧,搞事,搞事,我们今天给足了他面子,没得罪他女朋友吧?” 林觅雅摸一下鼻子,回道:“谁知道呢。搞不好他是嫌你穿得太抢风头,这不就得罪班长夫人了嘛。” “来,有请莽宋林三位女士上台。” 吴磊已经开始自说自话,“大家都知道,宋眉山是位冷美人,平时冷冰冰的,也不和班上其他人来往,就和莽女士以及林女士玩得好,想必这几位女士都很有些过人之处。那么,在这个美好的夜晚,在这个如此美丽的海滨城市,咱们有请莽宋林三位女士跟咱们近距离交流一下,也好抵消咱们在彼得堡这个异乡的距离感,也好让三位女士用她们美丽的风范将窗外的皑皑白雪和波罗的海海面的厚厚一层冰都消融。” “大家说,好不好?” “好!”不知是谁开始起哄。 顾柔曼穿着她的黑色斜肩晚礼服,在一边轻轻鼓掌。 “我日,”莽天骄捂着额头,“我没有甚么才艺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觅雅率先站起来,她脱了外套,穿着她浅蓝的衬衫和姜黄的裙子轻轻巧巧走上台去,“请让一下。” 原来顾柔曼站在钢琴旁边了。林觅雅打开钢琴盖,“普罗科菲耶夫的歌剧,《战争与和平》。”林觅雅大大方方,倒显得顾柔曼在一边有点挡住视线,碍手碍脚。 十分钟之后,场内响起爆.炸式的掌声,吴磊也是满脸含笑,“林小姐谢幕了,下面莽小姐和宋小姐谁来?” “妈的,拼了!”莽天骄脱掉她的黑色外套,女孩子穿着一件紧身豹纹吊带裙上前去,“伦巴,谢谢”,莽天骄看林觅雅一眼。 林觅雅换了一首舞曲,“《As long as you love me》”,莽天骄将手往吴磊身上一搭,“怎么样,来一曲?” 莽天骄原本只是想下下吴磊的威风,谁知班长大人真的搁下话筒,原地搂着莽天骄的腰跳了起来。莽天骄舞姿热情奔放,吴磊毫不示弱,他也跳得矫健而豪爽。 两人贴面,旋转,女人腰胯摆动,男士手扶着她的腰,随旋律给她支撑,最后莽天骄往吴磊腰间一跪,舞曲结束。 “卧槽,精彩,精彩啊!”班上的男孩子开始哼张震岳的歌儿,“脱掉,脱掉,外套脱掉!奶.罩都脱掉!” “脱你妹。”莽天骄站起来,她扶着腰,“老腰都断了,真是老了,跳不动了。” 吴磊伸手搭了她一把,还低声问:“你还好吧?” 莽天骄心道,好你妹,要不是你点火,还有这事儿?莽姑娘仰着头,趾高气昂下去了。 “还有一个,宋姑娘,上啊!”那个喊脱掉、脱掉的男生,他吹个口哨,“宋美人,有什么绝技,尽管拿出来,哥们几个也可以帮你伴舞。” “我呸!”莽天骄指着他骂道:“闭嘴吧你,你先上去跳个脱衣舞,我来给你伴舞。” “嗤嗤”,音响里又传来低沉的笑,想必是吴磊歇了一会儿,喘过气来了,他握着话筒,说:“咱们对冰美人要求不高,只要她上来随便说几句话,也就算安慰了咱们广大男同胞的心了。” 那男生连连点头,“是呀,莽姑娘和林姑娘的表现足够优秀了,咱们也不对宋大美人有过多要求了,只求宋大美人上前来,看咱们兄弟一眼,我们也就满足了。” 大家都等着宋眉山,林觅雅也回头看她,莽天骄说:“你要是不想去,那就不去......” 宋眉山站起来,她穿着那条米白色的蕾丝长裙,腰间一抹绿,看仔细了,裙子后腰又是粉红色的,系着一个蝴蝶结。 吴磊在台上站着,“来来来,冰美人来了,大家给鼓掌,热烈鼓掌!” 宋眉山的白鞋踏上台阶的时候,她说:“我给大家唱首歌儿吧,《红豆》。” 21.《红豆 林觅雅的钢琴声又起,宋眉山拿着话筒,“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 一首歌也就四分钟,这首四分钟的歌将先前四十分钟的热闹氛围都带入了一种安静情绪,那个喊脱掉的男孩子也不喊脱掉了,他在哪儿站着,痴痴的,不知是听歌听痴了,还是看女神看痴了。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班上的女同学都受了歌声的召唤和感触,宋眉山的独唱最后成了女生大合唱。 在林觅雅的钢琴键最后一敲的时刻,吴磊说:“感谢宋眉山冰美人的倾情演出,也感谢我们全班女同学的精彩献唱。在我们同学会的后面半段,还有没有哪位同学愿意出来展现才艺,唱歌亦可,跳舞更棒,我们竭诚欢迎。” 林觅雅与宋眉山一起下了台,莽天骄在座位上坐着等她们,林觅雅摇头,“吴磊有点本末倒置了,他女朋友的生日会,他应该着重展现顾柔曼的才艺,拖着我们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莽天骄呶呶嘴,“这不,来了。” 宋眉山又端了一杯啤酒过来,她坐在座位上,吴磊已经坐在钢琴边,顾柔曼换了衣服,像是要上台跳舞了。 “啧啧啧,跳芭蕾,她还跳的动吗?”莽天骄回头看一眼宋眉山,却发现对方在一个人喝酒,她攘宋眉山一下,“不够意思啊,怎么不给我也拿一杯,我也要喝。” “喝喝喝,就知道喝,喏,喝。”林觅雅在吧台装了两杯满满当当的啤酒过来,“要喝都一起喝,别吃独食。” “《胡桃匣子》。” “嗯?” 林觅雅抿了一口酒,说:“这是歌剧《胡桃匣子》,我哥哥带我去马林斯基剧院看过一回。她跳的芭蕾也是艾夫曼的芭蕾,他是一位俄罗斯的先锋派编舞家。” “哦,那她跳的怎么样,是不是东施效颦?” 林觅雅笑,“咱们有空也去马林斯基看歌剧,一起去,《胡桃匣子》有三个小时,坐到屁股痛。” 莽天骄道:“想来也知道她跳的和原版差距有多大,估计除了是同一首曲子,别的再没什么相同。” 林觅雅仰头,“嗯,吴磊的钢琴弹得还是不错的。” “嗤嗤”,莽天骄低声笑,“你真刻薄,你的意思就是,她跳得乱七八糟呗,还拐弯说人家男朋友钢琴弹得不错。” 林觅雅摸摸鼻尖,回一句:“我也只能委婉说啊,我要是说她不行,人家回一句,‘你行你上’,那我不是比她还不如。” 下半场着实沉闷,因为顾柔曼的舞蹈实在太长了,上半场大家都在大声哄笑,聚会的下半场,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所有人都不敢高声喧哗,不敢玩笑吵闹,毕竟芭蕾舞是艺术。既然是艺术,那就是一件严肃的事情,需要人们尊重并且慎重对待。 虽然芭蕾舞是艺术,但顾柔曼的芭蕾舞是不是艺术就值得商榷了。 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有三个男同学出去抽烟,有四个女同学出去上厕所,而林觅雅和莽天骄低声交谈了整场。 宋眉山,宋眉山坐在座位上,喝了四杯啤酒,四杯500CC。 再长的舞蹈都有结束的时候,就像再长的歌剧也总有个散场的时候,等顾柔曼终于满足了她的表演欲望,在她的个人秀结束之后,她下台去换衣服。吴磊接过了话筒,他说:“今天是平安夜,是个伟大而美好的日子,我们齐聚一堂,先是欣赏了林觅雅女士卓越的钢琴造诣,然后领略了莽天骄女士的伦巴舞姿,最后我们在宋眉山女士的歌声中畅游,我们要特别感谢宋眉山女士将我们又带回到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 “现在我就借《红豆》的歌词给大家送上祝福,祝福大家,祝福大家在这个平安夜里有一个愉快的美梦,也祝福大家在圣彼得堡将有美丽的旅程。最后,在我们今晚的最后时刻,我要祝福大家,祝福大家能拥有温柔,拥有彼此人生中的细水长流。青春万岁!” “青春万岁!” 众人终于得了解放,那个喊脱掉脱掉的男生莽撞,他端了一杯酒就走到林觅雅三人跟前。 林觅雅正在穿衣,莽天骄正在换鞋,三人都看着他,莽天骄道:“你想和谁喝酒,和我?” 那男生端着杯子,目光望向宋眉山。 “哦,你要和她喝啊,喝吧,喝吧,她喜欢喝酒。” 宋眉山睃了那男生一眼,那男生冲她笑,好像还在想说辞。殊不知,宋眉山端了桌上的啤酒杯,一饮而尽。 “行了,行了,人家都跟你喝了,让开,别挡住路。”莽天骄推开那男生。 林觅雅扣好了大衣扣子,宋眉山也拿了包,三个姑娘鱼贯而行,出去了。 那男生咧着嘴,心道,喝是喝了,可没和我碰杯,她都还没和我说一句话呢。 外头又细细飘起雪来,碎碎的雪粒子,林觅雅要撑伞,莽天骄拦她的手,“别打伞,咱们三个人,一把伞不够用。” 莽天骄勒紧了自己的大衣腰带,她一手插在林觅雅口袋里,另一手扶着宋眉山的胳膊,三人并行,往雪中去。 “诶,等等。” 三人都回头,却见吴磊推门出来,莽天骄看他,“还有啥事啊,班长大人?” 吴磊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两片创可贴,他指指莽天骄的脚,“给你的。” “给我的?” 莽天骄低头,“我没事啊,干嘛给我这个?” 吴磊这才低头看,莽天骄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鞋,男人,或者说正在努力成长为男人的班长吴磊红了脸,他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吴磊又扭头进去了。 “什么人啊,这是有毛病?”莽天骄咧着嘴。 “咳”,林觅雅看宋眉山,“看见没,装傻。这人一旦遇见爱情啊,或者说一旦遇见与爱情有关的事,就爱装傻。谁都不例外。” “说谁呢!”莽天骄低头,她像刚刚发现新大陆一般,“眉山,嘿,我们的鞋是一样的,一样的诶。” 林觅雅摇头,“没救了,被戳破了还装傻,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宋眉山低头看了一眼,“嗯,是一样的。” 莽天骄道:“Prada,是Prada吧?新款,嗯,我觉得很好,我们都很好。因为我们穿都一样好看。哈哈哈......” 宋眉山抬起头,道:“吴磊也不错啊,还挺有绅士风度的,他也不丑,就是矮了一点儿。” “喂喂喂,别说了啊,没意思,再说我生气了。” 莽天骄抽回放在林觅雅口袋中和宋眉山胳膊内侧的手,说:“我发誓了,此生大誓,我再也不会和顾柔曼用同一种东西,吃同一种食物,穿同一色的袜子,包括睡同一个男人。” “还睡同一个男人,你想得可真远。”林觅雅笑,“不过人生这回事很难说的,真的,别随便发誓,当心被雷劈。” “那眉山,你相信我吗?”莽天骄需要支持,包括敷衍的言语支持。 谁知宋眉山也摇头,她说:“我也不相信誓言,尤其是男女之间,脆弱得比屁都不如。” 林觅雅点头,“就是这么一回事。” “诶,你们别走啊,要不然我再起个誓,我发誓我和吴......” 林觅雅回头看莽天骄一眼,小声道:“娇娇,别吵,吴磊来了。” 莽天骄立刻住了嘴,她回头去看,身后哪里有人。 “你们!” 林觅雅和宋眉山结伴走远了,后头莽天骄追着,她个子小小的,就像雪中精灵。 22.《圣诞节 圣诞节,雪落在窗边,宋眉山一早起来的时候,外头已经传来了‘砰砰’的打斗声。宋眉山对着窗户,哈一口气,她心道,情人啊,热烈啊,随时随地做早操啊。 “你还要不要脸?” “你推我?陆长安,你刚刚推我了?” “滚!” “砰”,一声巨响,不知是谁摔门而去。 外头再没了声音,宋眉山坐在床上,她没有出门去,她怕再看见一些什么不该看见的,或者陆长安又对她说:“眉山,进房去。” 宋眉山一上午都在屋里坐着,外头也没声响,直到快中午的时候,陆长安敲她的门,“眉山,眉山?” “哥哥。” 陆长安看她,“我还以为你生病了,睡这么久。” “没有。” “出来吧,出来吃饭。” 难怪外头没有声音,陆长安躲在厨房做菜,并且关了门,怕吵到宋眉山。 “昨晚上玩得开心吗?”陆长安问。 “嗯。”宋眉山点头。 “开心就好。”陆长安和容素素吵了架,也是兴致寥寥。 宋眉山抬头看男人一眼,他很憔悴,平时纵使上佳的风度在仓皇的脸色中也败下阵来。 “哥哥,”宋眉山喊。 “嗯?”陆长安睃了宋眉山一眼,“怎么了,缺衣服穿?那你自己去买吧,随便买。”陆长安摸口袋里的钱包,“三千五百美金,够吗?” 陆长安将钱递过来,“不够的话,改天再......” “不是的,哥哥,我觉得,”宋眉山抬起头,她看陆长安的眼睛,“我昨晚上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谁?” 宋眉山道:“你心里清楚,我昨晚上看见她坐别的男人大腿了。” “你看错了。” “没有,我看得清清楚楚,我朋友林觅雅也看见了。”宋眉山争辩。 “闭嘴!” 宋眉山不想陆长安会发怒,她抿抿嘴,将筷子搁下,转身回房了。 平安夜晚上同学会散场之后,林觅雅说请客喝咖啡,三人走进咖啡店,宋眉山和林觅雅又说要上厕所,两人往咖啡店的里面走,走到最里头的时候,宋眉山就听见了笑声。 她太熟悉这种笑声,娇滴滴的,嗲兮兮的,每回陆长安抱着她的时候,她都是这种笑声。宋眉山侧目朝里头看了一眼,女人坐在男人大腿上,她光着一条腿,脚上是紫色的高跟鞋,也不知道冷不冷。 林觅雅也朝里头看,问:“那男的你认识?” “不认识。” 等从卫生间出来,莽天骄已经点好了蛋糕和咖啡,她说:“你们猜我见到谁了,梁与君,列宾第一美男子啊。” 林觅雅坐下,说:“我刚刚和眉山也看见了,我还以为眉山认识他。” 莽天骄道:“中国人的圈子很小的,列宾四大美男,与君长安,述怀颐年,哎呀,我要是能跟他们随便哪一个谈场恋爱,回国也够吹半年了。” 林觅雅笑,“周颐年你就别想了,人家去了莫斯科,不在彼得堡混了。还有个张述怀,听说在列宾留校当了老师,想他的人多着呢,你得排队拿号,看等到明年能不能轮到你。” “不还有梁与君和陆长安吗,谁给我牵线让我去勾搭一下,我得请他吃饭啊!”莽天骄一如既往,咋咋呼呼。 “谁?”宋眉山问。 “什么谁?刚刚那一个啊,梁与君啊,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富二代,潇洒得很。” “不是他。”宋眉山道:“什么长安?” “与君长安,述怀颐年。”莽天骄说:“因为这四个人是同一年入列宾的,当年传说列宾的女生们都疯了,毕竟帅哥常见,这么齐整的四个中国帅哥就不常见了。” 林觅雅补充,“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这四个人进了四个不同的系,在一种很巧合的状态下,他们都分别拿过他们本系的第一名,受到过学校的嘉奖。” 莽天骄点头,“对!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想想啊,帅哥常有,富二代常有,可又是富二代又是学霸的帅哥不常有吧。想当年啊,盛况空前啊,这四个人上台领奖的时候,下头还有往台上扔鲜花的。啧啧,女人要发疯,神魔都拦不住。” 林觅雅摸摸头发,笑道:“大家最熟悉的肯定是梁与君啦,因为他曝光度最高,他依旧活跃于列宾各个舞台啊,并且他有钱,鬼都知道他有钱,换女朋友好像换衣服。” “可惜我们来得太晚了些,没见过当初四美男的盛况,我哥哥见过,他也说很养眼,看见他们四个人在列宾穿行,都觉得养眼。”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莽天骄又要开始吟诗,“遥想当年彼得堡列宾四美,如今一个去了莫斯科混红场,一个升级当了老师,一个半隐退在读博士,只有一个依旧混迹于红尘江湖。” 宋眉山问:“读博士的是陆长安,混江湖的是梁与君,去莫斯科的是周颐年,当老师的是张述怀?” “Bingo,全中,完全正确。” 宋眉山低头喝一口咖啡,她心道,小妖精果然是小妖精,看来妖精都喜欢浪子,难怪陆长安降不住她。 陆长安不肯承认容素素和梁与君有一腿,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陆长安一直知道容素素和梁与君有勾连,陆长安一直在忍着容素素,并且期待女友浪子回头。 宋眉山叹口气,心道,痴情的人最无聊,狗屁痴情,将来谁尼玛敢背着我勾三搭四,我要把他的头砍下来,然后送给奸.夫当凳子坐。 宋眉山关了房门,陆长安很是落寞,他在外头轻轻敲门,“眉山,我出去一下,你出来吃饭吧。” 23.《阿芙乐尔号 圣诞节是如此平静过去,但这种平静是铺垫在陆长安的落寞之上。 十二月三十日的晚上,莽天骄给林觅雅和宋眉山分别打电话,“速速到我家里来,吴磊要请吃饭。备注:请务必盛装出席。” 宋眉山搁了电话,她将陆长安买的小黑裙翻出来,又将头发扎好,等她穿上小白鞋的时候,又看了一眼萧启庆送的红色高跟鞋。 穿,还是不穿。 宋眉山抿抿嘴,她学莽天骄,将高跟鞋塞进包里,有需要的话,就换。 莽天骄的房子离学校很近,据说是某高官的私宅,现在人家去了英国,房子出租,莽天骄爸爸从深圳过来亲查了现场,立马签了合同,一分钱价格都没还。 “娇娇,”林觅雅穿着一件驼色羊毛大衣,里头是银灰色V领珠片连衣裙,她说:“娇娇,我没给你丢人吧?” 林觅雅到场不久,宋眉山也来了,她按门铃的时候,莽天骄正化妆,“哎呀,你们等我片刻,很快就好,我贴个睫毛。” “嗯,不急。” 林觅雅在旁边帮忙,说:“别贴歪了。吴磊开始追求你了,他平安夜被你的舞姿打动了?” “我呸!”莽天骄挂着耳环,“不是,我急急召唤你们是因为我刚刚获悉到一个新的情况,我觉得此事紧急,并且好资源应该共享,诸位姐妹们,我待你们不薄啊。” “有话就说,别卖关子。”林觅雅拍莽天骄,“四美男要来了?” “咳,你怎么这么聪明”,莽天骄站起来,说:“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梁与君是吴磊的哥哥,亲表哥,梁与君的妈妈是吴磊爸爸的亲姐姐。” 林觅雅仰头,“不用说这么复杂,就是吴磊爸爸是梁与君的小舅舅呗。”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吴磊说他请吃饭,他表哥也来,我就多嘴问了一句,谁是你表哥?” “然后他说,梁与君。”莽天骄仰着头,“姐妹们,我够意思吧,四美之首都来了,我焉能忘了你们。” 宋眉山心想,梁与君和陆长安有夺妻之恨,自己是陆氏阵营的人,若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去给梁与君捧场,摇旗呐喊,那自己当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了。 宋眉山站起来,她说:“我家里还有事,我就不去了吧。” “怎么啦?” 莽天骄道:“没事,你要是不喜欢吴磊请客,那我给钱呗,咱们不吃他的。” 林觅雅问:“话说吴磊怎么还没找我们分摊聚餐的费用,难道他的账还没算清楚吗?” 莽天骄挥手,“不是没算清楚,是吴磊没找女生要钱,聚餐费用是咱们班上八个男生分摊的,八大金刚,一人两百五。” “美金?” 林觅雅道:“真是二百五,就那地儿,还二百五美金?” “可不呢,我就说他们脑子坏了吧。”莽天骄撇嘴,“不过咱班上女生多,数数,好像有十三个女的,分摊下来,也不算贵。” 宋眉山说:“我真的不去了,我对那个梁与君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回家写作业。” “诶,别呀,出都出来了,写啥作业,哪有那么多作业?”莽天骄一把抓住宋眉山,“别走啊,走了我要翻脸。” 莽天骄的妆终于化好了,她低头踩了一双高跟鞋,林觅雅说她:“又不是在你家吃饭,外面那天气,你穿这个啊?” 正说着,外头的喇叭声就响了,莽天骄道:“这不,来了。” 外头来了两辆车,吴磊开一辆,他身边坐着顾柔曼。 还有一辆白色的保时捷轿跑。莽天骄总之是不能和顾柔曼共处一室的,她直接走向了保时捷,林觅雅也跟着她,上了白车。 宋眉山嘴角不经意撇一下,她看了后头一眼,拉开吴磊的车门,坐到了顾柔曼后面。 “诶,我家眉山呢,我家眉山哪儿去了?” 莽天骄一上车就咋呼,前头开车的男人笑,“冰美人啊,前面车上坐着呢。”莽天骄咧嘴,“啥玩意儿啊,我家眉山怎么能和顾白莲坐在一起,别把她给带坏了。” “嗤嗤”,男人低声一笑,他手扶在方向盘上,“坐好了。”保时捷的油门一踩,驰骋而去。 宋眉山坐在顾柔曼身后,顾柔曼回头看她,说:“眉山,系好安全带,当心,因为吴磊刚刚学会开车不久,咱们得注意安全。” 宋眉山低头笑,顾柔曼也笑,她说:“眉山,很高兴认识你,希望咱们能做朋友。” 宋眉山点点头,不说话了。 说实话,宋眉山对莽天骄和顾柔曼前世今生的恩怨情仇没什么兴趣,她们过去无非是两个家庭环境相似的小公主的互相较劲之旅,只不过莽天骄说话耿直,显得顾柔曼心眼子多了些而已。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谁还没个成长的时候呢。 吴磊开车确实水平有限,尽管他在当学徒的时候表现优异,但在实战上,还是差了点儿。 “班长,咱们去哪儿吃饭?” 吴磊道:“郊外,一个小馆子,就是普京总统过生日的地方。” 宋眉山心道,哦,那儿啊,怎么都赶着去,去了能见普京? 不想,顾柔曼来了一句:“那也不值得闹这么大阵仗,你们这么激动,人家眉山她们还以为你们要请人去阿芙乐尔号上面吃饭呢。” 阿芙乐尔号是原波罗的海舰队的一艘巡洋舰,它参加过俄国十月革命,并被苏联政府授予勋章。 后来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作为原苏联海军博物馆的一部分,退役之后,永远停靠在了涅瓦河畔,现在上面是私人餐厅,消费不低。 吴磊看了顾柔曼一眼,笑道:“是你想去吧,和眉山她们有甚么关系。过几天吧,等过年的时候,我带你去吃。” 24.《在人间 开车到郊外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餐厅外头是木屋式结构,兼之落了雪,远远看来,好像童话书里那般美妙。 “呀, 地上脏, ”外头冷得很, 地上的雪结了冰, 莽天骄一脚踏出去, 又缩了回来。 梁与君看她一眼,说:“稍等,我扶你。” 男人停了车,他从车头前面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来,小心。” 莽天骄将手带给他,梁与君托着她的手, 甚至帮她整理了一下裙子,林觅雅在后面看着, 叹口气,然后摇摇头。 梁与君先生对女士的态度自是不必多说,温柔有礼, 多情又浪漫。与之同出一脉的吴磊也不遑多让, 等吴磊将车驶入餐厅, 亦是帮顾柔曼打开车门, 又虚扶了一把。 等吴磊再来扶宋眉山的时候,宋眉山已经打开车门,自己下来了。 外头是冰雪天地,餐厅里开着橘黄的灯光,柔情似水,莽天骄在梁与君的搀扶下进了餐厅,她进去就将大衣一脱,露出她的黑色紧身吊带礼裙来。 莽小姐脚上踩了冰,冻了一下下,梁与君找服务员要来一块热毛巾,男人弯腰替她擦掉鞋上冰碴,问:“好些了吗?” 林觅雅在一边看着,心道,难怪都说列宾梁与君误入花丛难逢敌手,这是个女人都要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啊。 “咳”,莽天骄也被梁与君的殷勤细致伺候得不好意思,她连忙弯腰,“谢谢啊,我自己来,自己来。” 梁与君笑一笑,又替她们拉开椅子,“两位女士,坐吧。不如你们先告诉我,你们喜欢吃些甚么。” 吴磊牵着顾柔曼进来的时候,梁与君已经在替莽天骄和林觅雅倒酒了,宋眉山提着手袋进来,梁与君转头,说:“哟,冰美人来了,今年新来的预科生冰美人宋眉山小姐,鼎鼎有名啊。” 宋眉山没吱声,她冷不丁看了这位所谓的昔日列宾四美之首,目光冷淡。 宋眉山对梁与君的态度自然是冷淡的,她是陆家的人,梁与君明知容素素是陆长安的女人,还让人家坐大腿,真是一丘之貉。 想到这里,宋眉山的眼睛就瞟到别处去了,她心想,还是不看他了,看多了伤身。梁与君却觉得奇怪,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新来的预科生,更不记得自己在哪里得罪过她。 当然,自己得罪过的女人太多了,一个一个也数不过来。 “宋小姐,这边坐吧。”梁与君替宋眉山拉椅子,拉的是他身边的椅子。 宋眉山径自走到林觅雅身边,坐下了。 梁与君空献一场殷勤。吴磊就着拉开的座位,对顾柔曼说:“你去和表哥坐吧,表哥喜欢和女孩子坐,我要是坐过去,他绝对是要把我赶走的。” 吴磊替梁与君解围,顺便又秀一场幽默。 林觅雅看宋眉山,“眉山,外套脱了吧,里面热。” 宋眉山站起来,她将羽绒服脱了,梁与君伸出手,似乎是想接她的外套,宋眉山侧目瞥他一眼,这个时候,宋眉山才真正看清了梁与君的长相。 梁与君生得很风流,这人并不是正统的浓眉大眼土帅长相,他眼睛是单眼皮?宋眉山又瞥了一眼,哦,不,是丹凤眼。一脸风流相。 宋眉山拿着外套,自己转身去衣架旁将衣服挂了起来。梁与君的好风度又扑了个空。 众人坐下,开始聊天,尤其是有吴磊在,现场气氛马上升温,大家聊得颇有热度。林觅雅喝了一口酒,嘴唇碰了碰,小声问:“眉山,你们有仇的?” 宋眉山也端着红酒杯,低声回答:“没有,我只是有点不自在。” 拉小提琴的人进来了,梁与君邀请顾柔曼,“柔曼,跳支舞?” 顾柔曼看吴磊一眼,吴磊点头,“去吧。” 音乐轻柔,梁与君搂着顾柔曼的纤腰开始慢舞,吴磊则看宋眉山,“眉山小姐,跳一曲?” “我,我不会跳舞。”宋眉山摇头,她将莽天骄推出去,“来,娇娇会,她最会跳舞,你们不是跳过吗?” 吴磊又看向莽天骄,“娇娇小姐,赏个脸?” 莽天骄仰起头,“好吧,那来吧,这回慢点甩,上回你把本小姐的腰都快甩脱了。” 林觅雅笑,她拉宋眉山的手,“眉山,来,我们也去跳。” “我不会,我真的不会。”宋眉山道。 “没关系,我教你。” 林觅雅也穿着一双高跟鞋,银灰色的,和她的珠片裙子一个色。 宋眉山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白鞋,她想着要不要换双鞋再去跳,无奈她的动作永远比思维快一步,她已经伸手去摸手提包里的备用高跟鞋了。 “对,换上高跟鞋,我教你。”林觅雅鼓励她。 宋眉山换了鞋,她站起来,女人,或者说正在成长的小女人穿着Prada的小黑裙,脚踩CL红色SO KATE走出来,林觅雅牵着她的手,“华尔兹好吗,很简单的,我带你。” 林觅雅跳男步,“我收脚,你伸脚,对,就是这样,很好,转圈。” 六人凑成了三对,等莽天骄和顾柔曼碰上的时候,梁与君将顾柔曼往吴磊怀里一推,顺势将莽天骄的手牵了过来。 莽天骄的舞步和顾柔曼大有不同,顾柔曼是跳芭蕾出身的,莽天骄从小到大只学过一种舞,就是伦巴。等她转到梁与君怀里的时候,脚步瞬时快了起来。 梁与君道:“弗拉明戈,会吗?” 莽天骄抬头,“一点点。” 梁与君看了那拉小提琴的一眼,说:“《卡门》,谢谢。” 这下可好,星星之火又要燎原,莽天骄将自己的黑色吊带礼裙往上一扯,裙摆扯到大腿根部,她耸肩抬头,与梁与君若即若离,忽远忽近,两人真的舞起来。 顾柔曼不会跳弗拉明戈,便到一旁去休息,吴磊则接过林觅雅的担子,他说:“宋小姐赏脸,给我个机会,我来教你跳?” 林觅雅松开手,笑一笑,到钢琴架旁坐下了,她跟着小提琴的节奏,开始弹奏卡门。 “对,仰起头,跳弗拉明戈要有一种尝尽人间烟火的美,嗯,抬头挺胸,好,我现在要将你递出去,”吴磊做出指导,“是的,就是这样,你要相信,我一定更爱你那饱受岁月摧残的容颜。” 吴班长的言语还是很有感染力的,宋眉山也觉得自己渐入佳境,林觅雅的钢琴演奏刚健有力,莽天骄的身姿热情如火,宋眉山伸出手,仰着头,脚掌和脚跟迅速击打地面。地上正好铺设的是油桐木地板,宋眉山那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悦耳极了。 吴磊的教导小有成就,在宋眉山一晃眼的时候,吴磊就换成了梁与君,对方搂着她的腰,宋眉山正要垮脸,男人在她耳边道:“别停,继续。” 宋眉山表情冷漠,就像一个桀骜不驯的吉普赛女郎,她美得很,浓烈艳丽,却难以接近。音乐结束的时候,梁与君正搂着宋眉山的腰,而宋眉山的小腿也勾着对方的腿。 “好!跳得好!”莽天骄热烈鼓掌,“我就说咱们眉山是有天分的,她主要就是没学过,她要是跳上三年,肯定跳的比我好多了。” 莽天骄一直鼓掌加鼓励,“好,眉山跳的真好。”吴磊也在旁边附和:“宋姑娘是跳得不错,更主要是我表哥带得也好,他带得比我好。” 跳了一场舞,宋眉山背后有些出汗了,她脸色泛红,正要坐下,梁与君已经将热毛巾递过来了,说:“擦擦,别感冒了。” 无孔不入的虚伪男人,假殷勤。宋眉山又睃了梁与君先生一眼,心道:你就靠这个把容素素那个小妖精收服了? 宋眉山接了梁与君献上的毛巾,忽又转念一想,不对吧,你这个不特别啊,我觉得陆长安有时候比你还仔细。 宋眉山又露出那种奇怪的眼神,梁与君莫名其妙,他真的不知道这姑娘怎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宋眉山仰头,她说:“里头热,我出去散散气。”说着,就取下自己的羽绒服,往小木屋门口去了。 这馆子是由一间一间独栋的小木屋组成的,梁与君订的木屋在餐厅内部的左侧,门口就是停车场。宋眉山披着黑色羽绒服,她头发出了汗,已经松散了,女孩子将皮筋一扯,准备重新扎上,羽绒服马上就要从身上滑下来。 “小心。”梁与君接了羽绒服,披在女孩子身上,他说:“你扎吧,我帮你挡风。” 宋眉山扭头,梁与君嘴里叼着一支烟,他笑,“俄罗斯所有地方室内都不许抽烟,我出来抽支烟。” 宋眉山睃他一眼,头发也不扎了,女孩子将羽绒服从梁与君手中收回来,冷冰冰说一句:“多谢。” “不谢。” 梁与君收回手,低头点烟。 又一辆车驶入餐厅,红色的特斯拉,赖银宝解开安全带,他正要推门下车,“诶,老陆,那是眉山吧?” 25.《冰雪女王 赖银宝其实是先看见梁与君, 而后看见宋眉山。通常梁与君身边的女生一天一个样儿,走马观花看看就行,赖银宝也没打算细看,等他看见梁与君与那姑娘亲切交谈的时候, 他才又仔细看了一眼, “真是眉山, 她怎么和梁与君在一起。” 陆长安这几天心情不好, 容素素连续几天不回来, 不知又使气去了哪里,宋眉山也不理他,自圣诞节那天自己吼了她之后。 今日赖银宝死活要他出来吃饭,说怕他憋死在家里,陆长安准备回家带上眉山的时候,这丫头又不在家了。 陆长安买给她的新手机至今没有开机,宋眉山连包装都没有拆,陆长安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 自己送她的东西就令她这么难以接受? 宋眉山与梁与君站在一块,女孩子披着头发, 梁与君微笑,两人好像在低声交谈。梁与君说:“大家都说你是个冰美人。” 宋眉山道:“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你们班长就这么说的。” “嗯, 吴磊是这样的, 他比较夸张。”宋眉山轻描淡写。 梁与君笑, “看来事实与传言有误?” “差不多吧, ”宋眉山懒得多言,她心想,误不误和你有什么关系,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宋眉山看了梁与君一眼,“我进去了。” 宋眉山抬脚要走,“眉山”,赖银宝喊她,宋眉山扭头,陆长安正在廊外冷冷清清看着她。 宋眉山一瞧见陆长安,心道:不好,坏事了。女孩子勾着头,转身就往里跑。 “诶”,赖银宝喊:“眉山,你哥哥来了,你跑什么呀!” 宋眉山回到自己座位上,她急吼吼的,一下子觉得要换衣服,哦,她又不必换衣服,因为根本没有衣服可换。于是拿了包,一副提包就要走的模样。 陆长安上了台阶,跟了上去,梁与君预备拦他,赖银宝又拦住梁与君,他说:“大哥,那是人家妹妹。” “妹妹?我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小的妹妹。”梁与君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也难怪梁与君不相信,他和陆长安相识已有八年,的确从没听说他有这么个异姓妹妹。 “说来话长”,赖银宝道:“你别管了,那真是人家的妹妹,你管不着。” 陆长安站在玻璃门外,他微微推开门,“眉山,过来。” 玻璃门微微被推开,冷风立马嗖嗖往里面灌,宋眉山提起包,勾着头准备离开。 “眉山,诶,你别走呀,眉山!”莽天骄喊了两声,林觅雅拍她,“喊什么,没看见人家哥哥来了。” 莽天骄呶呶嘴,“假哥哥而已,我亲爸爸都不这么管我。” 宋眉山略勾着头,陆长安在外面站着,他说:“走吧。” 赖银宝识趣儿,他将自己特斯拉的钥匙丢给陆长安,“回去吧,回去好好说,别说重话。” 宋眉山穿着高跟鞋,在雪地里走不稳,陆长安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的胳膊一抬,半架着她往车上走。 陆长安关了车门,将赖银宝的车开走了。梁与君在旁边看着,说:“怎么的,怒气汹汹,回去准备杀人啊?” 赖银宝道:“眉山还小,不是你勾搭的对象,你就高抬贵手,放人家小姑娘一马吧。” “嗤”,梁与君用栏杆上的残雪熄了烟,摇摇头,叹息一声:“陆长安这种性格,是个女人都怕了他,动不动就要发脾气。你回去转告他,就说女人其实是很不喜欢男人对自己发脾气的。” 赖银宝咧嘴,“你倒是会使坏,你怎么不去说,你去说说,就说你和容大小姐藕断丝连。” “谁说我和她藕断丝连?”梁与君转过身来,嚷道:“别侮辱我的清白,我才不会和那种女人藕断丝连,脏。” “啧啧啧,又戳心了。” 梁与君冷笑,“你说我和陆长安说了多少回了,说容素素不是好货,名声坏透了,让他擦亮眼。他自己非要一头栽下去,怪我咯?容素素不守妇道,和我有甚么关系,我又没把她拉上床。你看他刚刚看我的眼神,有这么做兄弟的吗,为了个女人,跟疯了一样。” 梁与君挥手,“算了,不说了,走吧,进去喝酒。” 赖银宝也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货色,他和梁与君在一起简直是花丛里的好手难逢敌手,进去就逗得里头的几个姑娘笑声不停。 末了,梁与君开车送林觅雅和莽天骄回家,等车上都空了,他才说:“宝儿啊,我真的和容素素没什么咧,你回去和陆长安好好说说吧,请他一定要还我清白。” 赖银宝也是被梁与君、陆长安和容素素的三角关系弄烦了,他仰着头,嗤道:“那你圣诞节抱着人家干什么,和你没关系,你抱着人家干什么?” 梁与君侧目,“谁他妈的造谣我抱着她了,圣诞节晚上我是看见她了,但她坐的是别人大腿,我在另一张桌子上坐着。老子招谁惹谁了,老子一看见她那张荡妇脸,老子立马就站起来走了。至于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反正不是和我一起走的。” “真的?” 梁与君停了车,他摇下一点车窗,点燃一支烟,“宝儿,我们这么多年兄弟,我什么时候和咱们兄弟抢过女人啊?是,我承认,我曾经被容素素的美色迷惑过,但就那么短短的一点点时间。那一点点时间短暂得连抽一支烟都不够。” 赖银宝也拿了一支烟,他望着外头,也说:“真没意思,为了这么个烂女人,真没意思。” “可不就是”,梁与君将烟伸出窗外,弹弹烟灰,“你说说,我们当年多好啊,好到穿一条裤子吧,你说自从陆长安和容素素缠在一起,我们兄弟都成什么样了?容素素那婆娘得把我们哥几个挨个缠了一圈吧,没看人家周颐年怕了她,都躲到莫斯科去了?” “嗯”,赖银宝点头道:“周哥跟我说了,说容素素去莫斯科比赛,总共两天时间,还非要去他家里住一晚上。” “周儿答应了?” 赖银宝道:“周哥不答应也要答应啊,陆长安直接给他打电话了,说自己女朋友单身在外面不容易,请他多照顾。” “嗤,陆长安屎糊了眼,绿帽王。”梁与君摇头,“你说他咋想的,莫斯科哪儿不能住啊,希尔顿一晚上600块钱,他陆长安还缺那点钱让他女人住酒店?” 赖银宝将剩下的半支烟丢出去,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看陆长安这是借此机会考验容素素对他的忠贞程度。她不是爱浪吗,那就把她送到过去的绯闻对象面前浪呗,看她有没有脸。” “卧槽”,梁与君扭头,“卧槽,陆长安还有这手段,我日,这听起来很新鲜啊。” 赖银宝推开梁与君,“只是我这么想的啊,要不然没有理由啊,明知她不检点,那还不避嫌?你离我远点儿,烟灰,烟灰弹我身上了。” 梁与君丢了烟头,问:“那冰美人真是陆长安妹妹啊,什么妹妹,结拜的啊?” “亲的,比亲生的还亲。” “陆长安睡了她了,他们有肌肤之亲?” 赖银宝摇摇头,叹一声:“你真龌龊,难怪名声这么差。” 陆长安拉了宋眉山上车,宋眉山一直勾着头,没有说话。她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孩子头垂着,长发有些乱,陆长安的余光睃了她一眼,宋眉山的头垂得更低了。 许是刚刚踩了雪,宋眉山有些脚凉,她双脚往暖气口缩了缩。 “你自己买的?” “什么?” 陆长安道:“鞋,高跟鞋,你自己买的?” “不是。”宋眉山摇头。 “你的好朋友送的,刚刚那两个?” “不是,”宋眉山又摇头。 陆长安心道,难道是梁与君送的,他们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 “脱下来。” “什么?” 陆长安道:“把鞋子脱下来。” 宋眉山不知他要做什么,便将左脚的鞋脱下来了。 陆长安道:“脚底给我看看。” 宋眉山便将鞋子底面翻过来,问:“怎么啦?” 陆长安心道,脚底板倒是干净,想来是新的吧,保不齐就是梁与君送的。 “是男生送的吗?”陆长安决定徐徐图之。 宋眉山停了一息,然后点头,“嗯。” 陆长安继续采取温柔攻势,问道:“他大你很多,要不然不会送你这种鞋?” 宋眉山见陆长安好像没有要发脾气的迹象,于是乖巧点头,“嗯。” 陆长安开了车窗,他拿着宋眉山手中的一只红底鞋,顺势就丢了出去。 一阵冷风袭来,宋眉山正觉得冷,陆长安已经将窗户合上了。 “你干什么?”宋眉山开窗,伸出头去往后头看,陆长安一把将她扯回来,锁紧了窗。 26.《我像疯了一样 “你干什么啊, 你丢了它干什么啊,那是人家送我的,送我的生日礼物!开门,我要下车!”宋眉山开窗户不动, 于是开始使劲拉车门。 宋眉山竟然真的将车门打开了, 原先陆长安开车, 没想到有这么一出, 他也没有锁车门。见宋眉山开了车门准备要跳车的样子, 陆长安一个急刹车,他斥她:“你作甚么,疯了?” 宋眉山扭头看陆长安,目光愤怒,她打开车门,竟然赤着一只脚走了出去。 外头冰天雪地,宋眉山一脚踩着她的红色高跟鞋,另一脚踮着, 她一跳一跳往回走。萧启庆送的鞋,陆长安怎么把它丢掉了。 “眉山”, 陆长安也下了车,他喊她。 宋眉山状若未闻,还是踮着一只赤脚往后头跳。 “宋眉山!”陆长安有些生气了。 眼见的宋眉山已经半跳着走了有七八米远, 陆长安打了警示灯, 他跑过去就将她一扯, “你他么疯了, 哪个男人这么紧要,你他妈的自己的脚不要了?” 宋眉山穿着高跟鞋,陆长安抓着她,他发现她长高了,她一穿上这双高跟鞋,她就长高了。 宋眉山推开陆长安,她跟不知苦一样,还是一跳一跳往前头走。 陆长安一阵血气上涌,他觉得气得很,什么男人这么重要,这他妈的究竟是谁送的鞋? 俄罗斯冰天雪地的路上,高跟鞋本就不好走,另外宋眉山还只穿了一只高跟鞋,她跄了一下,双膝跪地,摔在了地上。 陆长安没有动,他生气,他想惩罚她,惩罚她的不知死活,惩罚她的三心二意。 陆长安不知自己是不是将对容素素的怒气转移到宋眉山身上来了,宋眉山趴在地上,她也没有等着谁来救她,等她吸一口气,又爬了起来,接着一拐一拐往前走。 陆长安站在那里没有动,直到宋眉山的身影与他越拉越远,他才暗骂自己一句:妈的,她疯,你也疯了? 宋眉山在雪地里踽踽而行,女孩子咬着嘴唇,脚下太过寒凉,她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马路上车水马龙,陆长安又是往马路中央丢的鞋,或许鞋不在路边的雪地里,应该在马路正中央才对。 想通这一关节,宋眉山就准备往马路中间走,街上行车还以为她要过马路,便停了车,让她先行。 宋眉山勾着头,往人家车轮子底下看,停车的男人摊摊手,踩油门走了。 宋眉山站在马路最边上一道,她心想,对呀,刚刚陆长安没有变道啊,就是这一条,肯定还在前面一点。 宋眉山踮着脚继续走,其实她的左脚已经麻木了,难怪人家说苦楚受多了,人也不觉得苦了。 “行了,别找了,”陆长安站定了,他牵宋眉山的手,“我再给你买一双,一模一样的。” “不用了。”宋眉山拂开男人的手,还要继续前行。 “我说不要再找了,听不懂人话?”陆长安一把拽着宋眉山就往回头走。 陆长安拽得猝不及防,宋眉山本就单脚穿鞋,她一个后仰,脚下一滑,脑壳差点撞在冰堆上。 陆长安扭头就见宋眉山摔倒在雪地里,她的衣裳全都脏了,羽绒服上还溅了一滩要化未化的冰水,只见她光腿穿着自己买的裙子,脚上还剩一只红色高跟鞋。 陆长安心间一软,他弯腰将宋眉山的另一只鞋也除了,丢到一边,说:“人家捡了就捡了吧,还能穿一双。” 男人将他妹妹抱起来,标准姿势的公主抱,宋眉山没有再犟,陆长安估计她也犟不动了。说实话,宋眉山不轻,起码比容素素要重,并且重不少,陆长安低头瞥她,心道:“腿不粗,骨架不大,肉都长到哪里去了。” 虽说宋眉山在雪地里费劲地跳了小半个小时,但她折腾的这小半天,也就走了个二十来米,陆长安抱着她,三两步就回到了原处。他将她抱进副驾驶座,说:“回去要擦药,当心得冻疮。” 宋眉山累得很,心累,她确实如陆长安所想,犟不动了。陆长安隔着汽车玻璃看外头一眼,心道:傻妹妹,两只脚哪有四个轮子快,刚刚车速80,你起码要回行800米才有可能见到那只鞋子。你这么跳个三两步,自然白搭,当然屁都找不到。 兄妹两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路上再一句话也没说,这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宋眉山一直看着窗外,倒是陆长安用余光多扫了她几眼。 “眉山,眉山,”陆长安耸耸宋眉山,“来,醒一下,到了。” 原来刚刚在路上,陆长安见宋眉山穿了湿衣服,于是开大了暖气,宋眉山缩在窗边睡着了。 陆长安叫醒了宋眉山,他一手提着宋眉山的包,又伸手去抱她,“来,下车。” 宋眉山累了,她好像长长睡了一觉,并且梦游自己成了仙女,陆长安这么一喊她,她还有点迟钝。 “来,下来。”陆长安伸出手,将她往怀里一抱。 “那个......”宋眉山想想,她好像还有一双鞋,“那个......” 陆长安没有理她,其实他知道她包里还有一双鞋,他刚刚替她拿包的时候就看过了,他想知道她包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还有没有类似今天这样的不属于她的别的男人送的礼物。 但陆长安没有说破。 他喜欢抱她,因为她不重,并且,而且——他想抱她。 上楼没有电梯,陆长安租的房子在四楼,陆长安才刚要上楼,宋眉山抿嘴,“哥哥,放我下来吧,我太重了。” 陆长安睃了宋眉山一眼,心道,看你以后还随便收不收男人送的高跟鞋。 “哥哥”,宋眉山道:“我真的很重的,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宋眉山的一双脚丫子早就脏的跟泥巴里捞出来的一样,街上溅落的黑水早就结成了硬邦邦的干土,薄薄的铺了她脚心脚背一层。 陆长安将宋眉山放在台阶上,然后弯了腰,“上来。” “干嘛?” “背你。”陆长安觉得宋眉山真的笨得很,她这么笨,怎么还有男人送她礼物,并且还是这种成熟款的高跟鞋。 陆长安想不通,但等他将宋眉山背在身上的时候,他就想通了。 宋眉山已经发育得很好,她骨架不大,腰细,腿也不粗,为什么她会比容素素重,原来重量都长在胸上了。 宋眉山不知道陆长安的想法,她也不知道男人的世界里流传着一句话,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肉。 宋眉山的胸脯可不止四两肉,陆长安心想,不知道这一只手能不能摸得过来。 卧槽,陆长安一旦意识到自己的龌龊想法,他就脸红了。所幸宋眉山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被他自己邪恶的想法弄脸红了。 可惜宋眉山看见了,她说:“哥哥,我太重了吧,你是不是背不动了,你都脸红了。” 说着,宋眉山就要下来,她在陆长安的背上滑了一下。 宋眉山滑这一下不要紧,她的胸从陆长安背上划过,并且双腿还要从陆长安手中抽出来,她这么一动,陆长安就险些摸到她的大腿。 陆长安低声呵斥:“别动。” “哦,”宋眉山又不动了。 陆长安被宋眉山这一点点动作弄得心惊肉跳,他心想,真是不得了,她是大姑娘了,难怪刚刚梁与君想泡她。 回到家之后,陆长安给宋眉山放水,说:“眉山,过来洗澡。” 宋眉山一双脚已经肿起来,左脚是在冰上冻的,右脚大概是被那双12厘米的高跟鞋挤的。宋眉山将自己的拖鞋拿出来,她发现自己脚肿得穿不进去了。 陆长安见喊不动宋眉山,他从浴室出来,宋眉山赤脚站在地上,说:“哥哥,我脚肿了。” “走,去洗澡,洗了澡我再看。”陆长安抓着宋眉山的胳膊,“还能走路吗?” “嗯,”宋眉山跟唐老鸭一般,双脚张开像鸭爪子,一步一步往浴室走。 听见里头的冲洗声,陆长安才叹一口气,他揉揉眉心,心想,丫头大了管不住,难道这就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所谓甜蜜的烦恼。 宋眉山穿着她的睡裙出来,裙子焦黄焦黄的,陆长安道:“跟个香蕉一样。” 香蕉?陆长安说完,马上就觉得不妥,怎么能说香蕉呢,这么浓重的性.暗示词语,眉山听到了该怎么想? 其实宋眉山根本就没注意陆长安在说什么,什么香蕉菠萝的,她低头看自己的脚,这么肿,这元旦节后怎么去上学? “哥哥......” “眉山......” 两兄妹同时开口。宋眉山仰头,“怎么了,哥哥?” 陆长安看她,说:“男人送女人高跟鞋是有特别含义的,你不能随便收。” “什么含义?” “意思就是让你跟他走。”话到嘴边,陆长安又没吐出来,他叹口气,改口道:“反正你长大了,你要学会自爱。” “自爱?”宋眉山的脸色变得很复杂,她用一种很受伤的眼神看了陆长安一眼,一句话没说,回屋去了。 宋眉山转身回房,她觉得累,心累得很,每回她以为能和陆长安和平相处的时候,他就来伤害她。并且不止一回两回,回回如此。 上回他说,‘你为了买条裙子就出去陪别的男人喝酒,你懂不懂什么是自爱?’今天他又说让自己自爱,宋眉山脸上挂起一抹冷笑,自爱,你先让你的容素素学会自爱吧。 宋眉山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她嘴角紧紧抿着,陆长安一直瞧着她的脸,他心道:坏了,她怎么会出现这种表情,难道她又叛逆了? 宋眉山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她将自己的古董手机掏出来,时间显示是十二月三十日,二十三点五十分。宋眉山准备睡觉,却见有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现在下楼。” 宋眉山仔细听了陆长安的动静,他好像洗澡去了,宋眉山穿着拖鞋,套了件干净的羽绒服就下楼去了,尽管她的羽绒服里头还是一件焦黄焦黄的无聊睡裙。 宋眉山出门毫无声息,她裹着羽绒服下楼的时候,就看见萧启庆,萧启庆骑着一辆摩托车,他看她一眼,“上车。” 宋眉山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或许她也没怎么想,只是想逃离陆长安对她毫不负责任的恶意指责,抑或是她喜欢跟萧启庆在一起,这个男人让她轻松,并且呼吸顺畅。 宋眉山搂紧了萧启庆的腰,两人驰骋而去。当宋眉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陆长安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 27.《过生日流泪许愿 萧启庆带着宋眉山去了他开的餐厅,男人看一眼手表, “时间正好。” 时针悄然指向零点, 宋眉山将门一推开, 服务员就推着鲜花过来了,鲜花旁边是蛋糕。 “来,许个愿。” 宋眉山低着头,她双手合十,嘴里默念了一句什么,然后流了眼泪。 “怎么哭了?”萧启庆的声音温柔至极。 宋眉山摇头, “没什么, 高兴的。”女孩子说自己是高兴的,却抹了眼泪, 一不小心,越抹越多。 萧启庆点头,“来, 真正的生日礼物。” 宋眉山在餐桌边坐下, 又有人推出来一个小车子,上头摆着一对高跟鞋。 Jimmy Choo, 银色高跟鞋。 宋眉山低头,“上次那个, 我弄坏了,抱歉啊。” “鞋子又不能吃, 本就是要经常换的, 不用抱歉。” 宋眉山认识Jimmy Choo的标志, 但她看仔细了,好像又不是店里的款式,她问:“你去哪儿买的,这不是彼得堡的货?” “嗯,不是市面上这个品牌的生产线作品。” 萧启庆弯腰,他捉了宋眉山的脚踝,宋眉山的脚正肿着,她说:“脚丑。” “穿那双louboutin逼的?” 宋眉山先是摇头,后又点头。 萧启庆笑,“试试这一双,周仰杰自己的私人订制鞋履的工作室定做的,应该不逼脚。” “他的工作室在哪儿?” “伦敦。” Jimmy Choo这个时尚品牌自成立以来,数次易主,而在周仰杰离开之后,Jimmy Choo这个品牌已经与原先的那个马来西亚鞋匠毫无关系。 周仰杰这个出身马来西亚却对资本运营一窍不通的设计师如今只能在自己的私人订制鞋履工作室里使用Jimmy Choo的标志。 萧启庆抓了宋眉山的脚,说:“合适自己的才是好的,并非一味追求什么东西名气大。” 宋眉山点头,“嗯。” “原想请你跳支舞的,现在可好,因为我送了一双不合适的鞋,导致你的脚肿了。是我的过失。” “没有,与你没关系,是我的错。” “那我们已经十九岁的宋小姐,不知宋小姐现在想做点什么,或者是吃点什么?” “厨师还没下班?” “我亲自下厨。” “我想睡觉。”宋眉山说,“我不想吃东西了,我想睡觉。” “我送你回家。” 宋眉山摇头,“你让我在餐厅里趴着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涅瓦河边上的一间餐厅内吊灯一夜未熄,宋眉山趴在桌上,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她穿着金黄的裙子,脚下是一对Jimmy Choo的高跟鞋,她抓着裙子,在柔软的草地上奔跑。 爱丽丝梦游仙境。宋眉山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五点半,萧启庆也在旁边坐着,他睡着了。 有上早班的服务员进门,“嘘!”,宋眉山做了个手势,推门出去了。 早起的人已经开始劳作,瞧,铲雪的工人已经在圣彼得堡的公园门口开始开铲车铲雪了。宋眉山睡得很好,餐厅的暖气也很足,女孩子吸一口气,她提着萧启庆新送的鞋往家走。 十二月三十一日,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元旦。圣彼得堡的大街上也灯火通明,或者这个城市的灯火的永远不熄的,宋眉山拿钥匙开锁的时候,手脚很轻,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人。 宋眉山轻手轻脚关上门,又偷偷摸摸往自己房间走的时候,旁边就有人说话了:“回来了,宋小姐?” 宋眉山扭头,陆长安就在沙发上坐着,他眼睛有些红,好像是没休息好。 “嗨!哥哥,早啊。”宋眉山挤出一副笑脸。 “嗯,早呀,宋小姐。” 宋眉山冲陆长安做怪脸,“那我先进去啦,哥哥。” 说罢,宋眉山就直溜溜往自己房间跑,好像后面有鬼追一样。 陆长安站起来,他捉女孩子的手,“手里提着甚么,这么早超市开门了吗,提着菜啊?” “不是,我那个,”宋眉山将东西捂在怀里,“你别丢,你别丢,人家送我的礼物,生日礼物,求求你,你别丢。” 说到最后,宋眉山已经用上了‘求’字。 陆长安一整夜没睡,他在等她。他其实不知道她的胆子怎么会这么大,一整夜不归家。清早回来,跟做贼一样,手里又抱着一双高跟鞋。 她就这么喜欢高跟鞋吗?陆长安心想。 男人的手略微松了松,他说:“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你记不得你昨天答应我了,说不再随便收人的礼物,特别是男人送的高跟鞋。” “我......”宋眉山仰头,想要争辩,却对上陆长安通红的眼,还有他眼里根根分明的血丝。 宋眉山服了软,也许是软在了陆长安的焦灼之下,“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陆长安偏开头,他说:“眉山,你还小,你不知道你跟一个男人单独相处有多危险,不管对方表现得如何君子,他的骨子里都是禽兽。” 宋眉山抿嘴,“不是那样的。” “所有男人都一样!”陆长安说:“你实在喜欢也可以,我给你买,买上十双八双,一百双一千双,我们去把巴黎东京莫斯科都买遍,也好过你一夜不归。” 宋眉山很沮丧,因为她感觉陆长安也很沮丧,她不知道是自己能够感知陆长安的情绪,还是仅仅只是因为陆长安的沮丧带动了她的沮丧。 “好吧。”宋眉山点头。 “什么?” “我答应你了,从此不再收男人的礼物,不收男人送的高跟鞋,包括他的。”宋眉山吞一口口水,“我说的是真话,我答应你了。” “嗯”,陆长安的目光瞥向另一边,“饿了吧,我做早餐你吃,鸡蛋培根汉堡,牛奶?” 宋眉山点头,“加一片霜糖面包,今天我生日,我想吃甜。” 生日。陆长安扭头,他心道,她多大了,十七,还是十八? “十九。”宋眉山好像知道陆长安在想什么,她冲陆长安的侧影说:“我十九岁了,不是小姑娘了,我懂得保护我自己,真的。” 陆长安转过身来,正要语重心长。 “哥哥,”宋眉山指指陆长安的下巴,“哥哥,你胡子长出来了。” 宋眉山随手触摸了一下陆长安的下巴,有点扎手,她说:“哥哥,你要注意形象,你最近太憔悴了,大家都无法辨认你的美貌了。” 陆长安刷起袖子,准备洗手作羹汤。 宋眉山靠在他旁边的柜子上,她说:“真的,与君长安,列宾美男子啊,我的朋友们都只能认出梁与君,你出现了两次,她们都没有认出你啊!” 陆长安笑,“哪里听来的。” 宋眉山将高跟鞋放在柜子上,又脱了羽绒服,她说:“我来帮你。”女孩子还是穿着昨晚的睡裙,陆长安瞥她一眼,目光纠结。 “诶,你别想歪了啊,我甚么都没干,我昨晚上就是睡着了,我真的甚么都没干。”宋眉山双手交叉,捂着胸口,“别这么邪恶,我是清白的,比豆腐还青白。” “嗤”陆长安嗤她:“估计人家是觉得你没有料,没有干货,对你没有兴趣。” 宋眉山撇嘴,“那我朋友都对你有兴趣啊,对你的名字有兴趣。现在你真人出现在门口,人家都认不出来。” 宋眉山撞陆长安一下,“嘿,哥哥,你下次好好打扮打扮,就像梁与君一样,勾魂夺魄,风骚一把。看她们能不能认出来你就是陆长安,到时候保证迷得她们团团转。” 陆长安觉得好笑,他说:“你们在学校就学看男人?这一届的预科水平不行啊。” 宋眉山低着头闷笑,她偏着头,“我觉得你比梁与君好看,你看他那样儿,还四美之首,我呸!还有周颐年,我觉得你也比他好看,周颐年身材不行,不够高。” 宋眉山嘴里念念有词:“她们都说梁与君天降奇才帅到惊天动地,一个二个都跟瞎了一样,完全意识不到你的美。我想过了,如果不是你的名字跟在梁与君后面,她们肯定意识不到你就是陆长安啊。” 陆长安拿了菜刀,切开一整包熏肉,回道:“我真捉急,你们这一届的审美,全部亟待提高。” “嗯,谁说不是呢,我也这么想。”宋眉山凑上去,“长安,你收拾收拾吧,你真的太残了。” 宋眉山喊陆长安的名字,她喊他,‘长安’。 陆长安的刀停了,他的心好像动了动,就在刚刚。 “长安,你要振奋起来啊,让人爱不释手你的美,我给你介绍姑娘啊!” 陆长安拿菜刀吓唬她,“滚!” 宋眉山根本不怕,她仰着头,眼珠子转了转,“哥哥,你觉得觅雅怎么样,林觅雅。” “什么怎么样?” “林觅雅,你觉得她怎么样?” 陆长安扭头,“她是你的朋友,你觉得呢?” 宋眉山给出中肯的评价:“我觉得她很好,有教养,有学识,爱看书,她是个好姑娘。” “嗯。” “哥哥,我想介绍你们认识。” “我们已经认识了。” 宋眉山摆手,“错了,不是这种认识,不是因为我而认识。我的意思是说,我想把她介绍给你当女朋友。” 28.《这个笑话太冷 宋眉山一番好意,她觉得容素素不行。不是容貌上的, 是人品, 她觉得容素素的人品有缺失, 她没有忠诚,作为伴侣来说,她不合格。 “哥哥,你考虑成如何,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邀请林觅雅到我们家来吃饭, 你秀秀你的厨艺。我去林觅雅他们家吃饭的时候, 也是他哥哥亲自下厨,男人会做饭, 非常讨女生喜欢。” 宋眉山叽叽喳喳,俨然成了个媒婆,紧急着把陆长安推销给她的朋友。 陆长安看了她一眼, “你就这么闲, 今年的预科这么好上吗?” 眼看陆长安不想接受自己的提议,宋眉山点头, “好的,好的, 随君意愿。” 陆长安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个手机,他说:“以后出门带这个手机, 随身带着, 方便我找你, 顺便随时监测你的所在方位。” “你是暴君吗?”宋眉山撇嘴。 陆长安看她,一副又要说教的样子。 “好好好,暴君,你厉害,我听你的,听你的。”宋眉山道:“暴君陛下,虽然你不喜欢听,但我还是要强调一件事情,那就是,暴君和妖妃一般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陆长安搁下筷子,“我说你俄语学得怎么样,晨昏早晚一二三四五都弄清楚了吗?” 宋眉山也搁下筷子,“转移话题也没有用啊。哥哥,我必须提醒你,好姑娘是不会一直等你的,尤其是觅雅那种好姑娘。如果你以后后悔了,我也无能为力,因为是你错失了先机。近水楼台都捞不着月亮,那不是别人的过错。” “宋眉山。”陆长安似乎是想提醒她,你越矩了。 “陆长安”,宋眉山也直接喊他名字,她说:“你清醒一点吧,别人都在背后笑话你,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陆长安冷了脸,“眉山,这个笑话不好笑。” “是呀,这个笑话不好笑,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再演下去了,因为没有观众。” 宋眉山站起来,她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好找吗?你喜欢谁,我帮你去说,你喜欢哪一种姑娘,我帮你去找。哥哥,你为什么会这么执迷不悟,你心里清楚,你们是没有结果的啊。” “结果,什么结果,你以为什么是结果?”陆长安很不想和人讨论这个话题,尤其对方还是他的妹妹。 宋眉山先是抿嘴,然后转身拿起柜子上的高跟鞋,她说:“你看,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她哪里都可以去,天涯海角,天南地北。等她脱下高跟鞋的时候,就说明她不愿意四海为家了啊,她愿意留在你身边的话,她就不会踩着高跟鞋四处勾搭男人了。” 陆长安不知道这一套理论宋眉山是哪里学来的,宋眉山将那双银灰色的Jimmy Choo踩在脚下,她说:“你看,我愿意穿他送我的鞋,那我就是愿意跟着他,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喜欢什么,我也喜欢什么。如果他对我有要求的话,我也不会违拗他的意愿,这就是爱呀。” 爱。她竟然跟自己谈爱?陆长安觉得好笑得很。 宋眉山却还在规劝,“哥哥,爱情不是生命里的全部,或许某一段爱情,某一个人在你的生命里,或者将在你的生命里非常的,十分的重要。但那段爱情,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唯一,没有人是缺了谁就不行的。哥哥,你快点振作起来吧,外头还有很多好姑娘,她们都......” 宋眉山一穿上高跟鞋就似个大人一般,尽管她的睡裙焦黄焦黄的,像一根香蕉。 陆长安道:“行了,行了,你去把衣服换了,丑死了。” “哦,”宋眉山瘪嘴,往自己房间去了。 陆长安站在饭厅,他看一眼她刚刚关上的房门,又看一眼桌上的手机,他给她买的手机。他想,难怪自己给她买什么都不要,原来她心里有人了。并且她已经十九岁,真的是大姑娘了。 长大,什么是长大,陆长安心想,自己初恋喜欢上第一个姑娘的时候,自己多大,十六岁,还是十五岁?那时候自己学画画,爱上了一个教素描的女老师,她长发及腰,鼻梁高挺,还有一对圆眼睛。 是的,圆眼睛。后来的容素素也有一对圆眼睛,陆长安回想,其实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容素素那种类型的女生,她轮廓太深,没有亲和力。 但他怎么会和容素素这么纠缠难分呢,难道真的是越做越爱,越爱越做了? 陆长安站在餐桌旁,背对着宋眉山的房门,他揉揉太阳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许久不见宋眉山出来。 “眉山,眉山,你衣服换好了吗?” 陆长安轻轻一推门,宋眉山正拿着纸擦鼻血,一滴、两滴,滴滴落在地板上,滴在她正在换的蓝色毛衣上。 “眉山!”陆长安托着宋眉山的头颅,“仰头,对,仰着头,我们去看医生,看医生。” “不用,”宋眉山的手放在陆长安手腕上,“没事,不用,我经常这样,你是不习惯,你习惯了就好了。” 宋眉山边说边笑,她一笑,鼻尖的血就蔓延到唇上两边去,像个红胡子老人。陆长安托着她的头,宋眉山说:“没事的,真的,我每年都来个几次,今年来得突然,吓着你了。” 宋眉山天蓝色的毛衣衣襟上全是血,陆长安移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好像有点刺痛,不知是甚么刺激了他的泪腺。 “眉山。” “没事,哥哥,你扶我去洗手台,帮我用冷水拍拍,很快就没事了,真的。” 鼻血混着冰凉的水一起汩汩流下去,那温热的血被气温极低的自来水带凉,陆长安用毛巾接着冰水帮她止血的时候,心里一片荒凉。 她有病,她要死了? 她刚刚还喊了自己陆长安,说要帮自己介绍女朋友。她死了,跟那些过了时的韩剧一样,自己守着个墓碑怀念她,再抱着别的女人过一辈子? 陆长安的手被冰凉的水冲的没有知觉,她的血一直在流,根本没有变淡,也没有所谓的停止。“眉山,”陆长安想说,“我们去医院吧。” 陆长安低头看,宋眉山白着一张脸,血流了她半面脸,还有她好看的唇齿。“眉山,张嘴,我看看你是不是咯血,”陆长安捏宋眉山的颊,“张嘴。” 陆长安的心脏又慢了一点,没有咯血,她的鼻血也稍稍缓势,宋眉山扶着洗脸盆,大口呼吸,陆长安也感觉自己的心情在鬼门行了一遭,男人搂住宋眉山的肩颈,呼吸声重。 宋眉山拍拍陆长安的手臂,“没事,没事的。” 陆长安将头搁在宋眉山颈肩,他呼吸中炙热的气息喷在宋眉山冰凉的脖颈上,“眉山。” 宋眉山侧目,“嗯?” 陆长安的右手绕过宋眉山的脖子,他拨开宋眉山的湿发,脸又在女孩子发间擦了擦,“眉山,这个笑话不好笑。” 宋眉山以为自己吓到了陆长安,她双手都放在陆长安环抱着她的手臂上,拍了拍他,很轻柔。 陆长安仰着头,心道,这个笑话太冷,太冷,我笑到快哭了。 29.《魔鬼中的天使 元旦之后,紧接着就是新年了, 林觅雅表示自己和哥哥不回中国过年, 他们兄妹预备去西欧游一游, 就从圣彼得堡芬兰火车站出发,从赫尔辛基到基辅,再到敖德萨,从敖德萨坐火车去波兰华沙,最后到德国柏林, 时间宽裕的话,他们还打算去阿姆斯特丹看一看。 他们去一路都是火车,回来则买一张机票,这一趟旅行就结束了。 莽天骄说:“你们兄妹,还有个伴儿,我是不行的,我一个人出门,害怕。我得回国,我老头子说想我了, 叫我回去给他看看。” 末了,二人都望向宋眉山, “眉山,你呢,你的新年怎么过?” “我?” 宋眉山笑一笑, “在彼得堡过, 我不回国了, 我要努力学习了,下学期过了就要申请大学,我很有压力。” 众人散了,就在学校的门牌下。 宋眉山如往常一样回家,却在家里见到了两位稀客,一位是多日不出现的容素素,一位是陆长安的父亲,哦,当然现在也是宋眉山的继父,陆步青。 “眉山,你回来啦?” 陆父主动打招呼,宋眉山赶紧放下东西,喊了一声:“爸爸。” 容素素跟上了发条一样,转个不停,“陆叔叔,来,喝茶,红茶。” “陆叔叔,你累了吧,长安马上就回来了,最多还有十分钟。” 容素素开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表演,宋眉山没有说话,陆步青笑,“好,多谢容小姐。” 陆步青穿一件藏青色毛呢大衣,质地柔软,一看就价值不菲,容素素不是不识货的人,她但凡见到有钱人,都是客气的。尤其,对方还是,她未来的公公? “爸爸,你什么时候来的?”宋眉山在陆步青身边站着。 陆步青说:“昨儿到的,去见了一位朋友,今天看你们放假,才过来。” “爸爸,你昨天就来了?那你昨天住哪里啊?” 容素素看了宋眉山一眼,似在嘲笑她见识少,“彼得堡还缺酒店,好的酒店满地都是,叔叔还能找不到地方住?” 陆步青笑,“我有地方住,我住海军部大楼附近,四季酒店。” “哦,李嘉诚家的。”宋眉山记得自己路过过一回,但没进去过。 陆步青搁下茶杯,他说:“眉山,学习怎么样,还适应吗?” “嗯,”宋眉山点头,“我语法学得还行,就是基础不好,人笨,嘴笨,咬字发音不好听。” 陆步青笑出来,他看他的继女,“可以练习,万事万物都可以练习,嘴笨就用最笨拙的法子,不停练习,往往最笨的法子就是最有效的法子。” 陆步青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报纸,“来,读给我听听。” 宋眉山的一嘴俄语果然结结巴巴,容素素扭头,一脸不能直视的模样。 陆步青没有看报纸,等宋眉山读了一段,他开口纠正她几个错误,“咬字、断句、重音,全偏了,例如你刚刚说‘有人指控总统控制国家预算’,官方回应‘他是在行贿国家杜马!’,你没有读清楚,如果你这么断句,一般人会听不懂,并且一头雾水。” “有人指控总统控制国家预算,并从中收取几百万美元的好处费。另外,克林姆林宫回应,‘总统不会为了区区几百万美元的回扣干这种事情,这只是这些商业寡头的污蔑之词,他们在行贿国家杜马。’” 陆步青道:“你在传达信息的时候,一定要表述完整,而不是随着豆腐板块的油墨新闻刻板地照本宣科。知道吗?” 陆步青的一口俄语说得比陆长安还要好听,宋眉山抬头,“爸爸,你会说俄语啊?” 容素素也表示震惊,“叔叔,您这满身才华,很是低调啊。” “我年轻的时候,在苏联敖德萨,嗯,就是现在乌克兰敖德萨住过一年多,那时候便学会了俄语。” “那一定是遇上了一个美丽的乌克兰姑娘。”容素素又开始展现她的浪漫热情。 陆步青低头笑,他这一笑,竟还有些年轻人的羞涩。 “叔叔害羞了哦。”容素素跟个明星一样,见缝插针地插科打诨。 外头响起脚步声,“叔叔,是长安回来了。”容素素小鸟投林一般,她站在门内的时候,陆长安显然也惊了一下。 “长安,你看,谁来了。”容素素将陆长安拉进门,陆步青扭头看他的儿子,“要过年了,爸爸来看看你们。” 晚间吃饭,容素素提议去吃印度菜,陆长安看了宋眉山一眼,他状似问陆步青,又好像是问宋眉山,“要不要去吃中国菜?” 宋眉山不置可否,她心道,随意吧,反正吃甚么都是吃,没有新鲜名堂。 “你们呐,”陆步青摇头,“年轻人没有一点朝气,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难得到彼得堡,还吃甚么中国菜。走,我们去阿芙乐尔号上面吃饭,叔叔请你们。” 阿芙乐尔号,装甲巡洋舰,它参加过三次革命、四次战争,最后在十月革命中闻名于世。这是一艘传奇战舰。宋眉山看了陆长安一眼,“那我带爸爸过去,你们开车去吧。” 这时候奥迪TT这种车就显出了它的弊病,根本不能载人,四个人都坐不下。陆长安看一眼宋眉山,又看一眼陆步青,再混上一个容素素,似乎也只能如此。 “爸爸,委屈你了,您只能跟着我乘公交过去。” 陆步青回头看了陆长安一眼,“要不然你就换个车,要不然就教教你妹妹开车,我再给她买一辆。” 陆长安知道自己不像话,但陆步青给他脸,没有过度苛责。 陆父已经跟着宋眉山出去了,他说:“好呀,公共交通好呀,最能体现一个城市的风貌和全景。咱们正好一起欣赏圣彼得堡伟大的灯火夜景。我看海军司令部那边灯火是彻夜不灭的,这边也是吗?” “是呀,爸爸,你不知道,我觉得俄罗斯的电都不要钱的,超级奢侈浪费,我朋友说莫斯科也是这样,街上的灯都是不灭的,一夜一夜,整晚都是亮的。” 陆步青笑,“去过红场了吗?” 宋眉山回:“还没有,爸爸,我准备预科毕业之后,暑假里去红场转转。” “好,届时爸爸送你礼物,祝贺你上大学的礼物。” “谢谢爸爸。” 30.《黑色幽默 陆步青和宋眉山两父女走远了,陆长安上了车, 容素素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她坐下来, 自己扣上安全带。 “最后一次。” “什么?” 陆长安道:“最后一次,最后一餐,我们没有下次。” 容素素扭头,“什么意思,最后的晚餐?” “嗯”, 陆长安启动汽车,他转了方向盘,“好聚好散吧。” 容素素没有说话,她的小嘴紧紧抿着,女孩子望着窗外的雪景,又见陆步青和宋眉山两父女步行的身影,她问:“为什么?” 陆长安转头看她,“你觉得为什么,这话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陆长安, 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陆长安没作声。 “告诉我,她是谁。” “她......”, 陆长安吸一口气,“不说了,说这些没意思。” “那说什么有意思,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难道真的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 容素素显见的又要发疯, 陆长安看她的表情,好像是想瞬间爆.炸了。 “算了,不吃了,放我下车。” “素素,冷静点。” “陆长安,我真没想到,我们之间先变心的那个是你。”容素素口不择言。 陆长安蹙眉,“是我?你说是就是吧,你说的都是对的。” “去你妈的,陆长安,你不要脸!”容素素伸出两只手来,将陆长安狠狠一推。 陆长安来不及防,他身子往旁边一斜,手上抓的方向盘也变了方向,与侧面转弯过来的小型货车迎面相撞。 福特的货车,奥迪的轿跑,究竟谁更耐受,在迎面撞击的情况下,谁家产品更胜一筹。 不用多说了,奥迪被撞飞了。 宋眉山正与陆步青边说边笑,两人说起学校的一些趣事,包括她新交了两个好朋友,她们都各具特色,有趣极了。 “砰”,前方发出撞击声之后,奥迪横转了一个弯,将涅瓦河边的大街堵住数个车道。 宋眉山抬头,“哥哥,哥哥!” 宋眉山没管身边的老男人陆步青,抬腿便往街道正中心跑去。 福特车主显然没受什么伤,他下了车,嘴里嘀嘀咕咕,“我没有违反交通规则,是这辆车不守规矩......” 已有路人上前帮忙,他们先将容素素从车上拖下来,容素素伤了头,她的头撞在了车窗上,有一股鲜血正从她的长长的卷发里流下来。 当一群俄罗斯壮汉将陆长安从车上拖下来的时候,陆长安满腿是血,生死不明。 陆步青终于赶到了,他过来陪他的儿子度过中国新春,却亲见了他儿子的一场车祸。飞来横祸。 容素素没什么事情,她福大命大,擦破了点儿皮。 陆步青决心带着陆长安回国修养,陆长安的腿部被汽车零件刺穿,有什么东西卡进了他的右腿关节里,俄罗斯医生在x光片上指指点点,宋眉山只能听懂个二三分。 这一天,是阴历腊月二十七,离过年还有两天。 陆步青没有啰嗦,他当即决定带陆长安回国再好好看看,并且陆步青凭借自己出色的俄语水平,还去陆长安学校跑了一趟,交代了前因后果。 宋眉山跟着她的继父,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她俄语水平过低,除了能上商场买买鞋子,别的再也不行。 学院对陆长安的遭遇表示同情,又对陆步青的决定表示理解,最后系主任与教务处商议之后,同意保留陆长安的学位,为期一年。 赖银宝也听说了陆长安出了事,他急急忙忙跑来,问:“妹妹,怎么的,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宋眉山摇头,她指着系主任办公室,“爸爸在里面说话。” “伯父来了?”赖银宝道:“要不要帮忙,我和系主任熟,我们打了少说六年交道,没少在一起喝酒,那老毛子......” “银宝哥哥,你进去看看吧,他们谈了很久了。” “哦,好,你等我啊!” 说实话,列宾美院这位系主任没少和中国学生打交道,但他很少和中国学生的家长打交道,尤其是还擅一嘴俄语的学生家长。 赖银宝进去的时候,系主任正在给陆长安办理休学通知书,如果陆长安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返回学校,那么视作自动放弃学位,学校以及艺术鉴赏系不再为他保留博士学位。 陆长青正要签名,“别别别,伯父,先别签,我先看看,我先看看啊!”赖银宝进来,他说:“安德烈,长安是很优秀的学生,你不能太苛刻,应当适当给予优待。” 安德烈转过身来,“优待?我有啊,我已经给予了陆一年的期限,足够他看病、养伤、康复、最后回归学校了。” 赖银宝摇头,加了几句:“安德烈,述怀不是这么说的哦,他说,学校的规矩本就是可以保留学籍一年,这说明你没有给予任何优待啊。” “述怀?” 安德烈挑起眉毛,睁着他的那双绿眼睛,“好吧,那就一年再加三个月,不能再长了。再长一点,陆也不用来了,届时他的基础知识都要忘光了。如果他非要回来,那我们得建议他先去读个预科了。” “伯父,来来来,一年三个月,让陆哥在家里多养几天,养好了再来。” 赖银宝同安德烈说:“那你重新打个通知,纸面声明。” 老毛子安德烈摊手,他看赖银宝,又看陆步青,“你们中国人真会讨价还价,本来这三个月是不该有的。” 等安德烈下了新的休学通知书,陆步青又签名之后,两人才一道走出来。 31.《大家都有病 “爸爸,怎么样, 学校同意了吗?”宋眉山急匆匆迎上去。 陆步青说:“眉山, 我准备带你哥哥回国治疗, 他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宋眉山摇头,“我就不去了,哥哥需要休息。” 陆步青点头,“也好。我们年三十晚上的飞机, 你要不要也一起回国,回去过年,你妈妈也想你了。” “我就不回国了,谢谢爸爸,我成绩不好,我想留在彼得堡学习。” 赖银宝在旁边听着,他看向宋眉山,心道,这孩子怎么回事, 陆长安出车祸,她不去看。这过年了, 中国学生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她还是不回去,她学习有这么紧张吗? 陆步青表示理解, 他说:“你下半年的学费这次我都给你, 还有你的生活费, 我也会一次性给你打在一张卡上。如果你哥哥以后不来了,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这是生离死别中的生离了,宋眉山抿着嘴唇,“嗯,我可以。” 陆步青看着他的继女,有些话,言犹未尽。 “放心吧,叔叔,眉山是个好孩子,我们会照看她的。她是长安的妹妹,也是我们的妹妹,我和述怀都会照看她的。”赖银宝连忙将宋眉山往自己怀里一搂,“你说是吧,眉山妹妹。” 宋眉山勾下头,“嗯,爸爸,你放心吧,我一个人可以,我可以一个人生活。” 大年三十的下午一点,陆步青带着陆长安回国,在彼得堡机场,他们先飞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接着直机回国,南方航空。 陆长安坐在机场,他坐在一张轮椅上,他的妹妹没来送他。事实上,自他出了车祸,眉山就没出现过,陆长安不知她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她觉得自己走了,她就解放了,她可以再也没有障碍地生活,可以尽情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陆长安想对了,但他也想错了。 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大年二十九。宋眉山去找了萧启庆,一个人去的。 萧启庆在他的餐厅里,宋眉山穿着他送的银灰色高跟鞋,Jimmy Choo。 “你来了?” 宋眉山进了门,她直接走到萧启庆面前,问:“你是不是想和我上床?” 萧启庆看她,男人说:“上也可以,不上也可以,随你自己喜欢。” 女人点头,“嗯,请问你结婚了吗?” “她在芬兰工作,长居赫尔辛基,她有个时尚帝国。” 宋眉山点头,“那你送我的周仰杰私人订制,是她的功劳?” 他说:“找我有什么事吗,就是为了这个?” 女孩子仰着头,“我以为你想追我,或者是想找我做情人。” 萧启庆笑,他不否认。 男人走到宋眉山跟前,他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咬她的唇,“你不会接吻?” “嗯,你可以教我。”宋眉山也不否认。 萧启庆用舌尖顶她的唇齿,“放轻松一点,学会享受。” 宋眉山张开嘴,很奇怪的,她与她喜欢的男人唇齿相依,亲密无间,她心里却没有涟漪。 萧启庆也意识到了,他松开她,“看来我没能打动你,你在我怀里太僵硬了。” 两人彼此松开,萧启庆说:“不如喝点酒?” 宋眉山如今的酒量已经练习得很不错,她端着红酒杯,脸不红心不跳,“我有个讨厌的人。” “男人还是女人?” “有什么区别?” “男人的话,徐徐图之。男人是不喜欢女人跟自己硬犟的,反之,女人也一样。男人要是对女人用强的话,女人分分钟喊强.奸。” 宋眉山嗤嗤笑,“那对方要是个女人呢?” “那就......”,萧启庆说:“快准狠,速战速决。同性之间抢男人,抢学位,抢资源,都要快准狠。当然男人也是一种资源,好的男人就是一种社会资源,需要去抢,必要的时候,用点手段也无可厚非。” 宋眉山点头,“受教了。” “那我们还接着谈情说爱?” 宋眉山摇头,她将自己脚下的高跟鞋脱下来,“Jimmy Choo,马来西亚籍的顶级鞋匠,他的手艺真好,好到我都舍不得脱,好到我想嫁给他。但我是个很奇怪的人,我的男人,只有一点,那就是忠诚。对我忠诚。” “只对你一个人?”萧启庆笑,“很难。你别忘了,我刚刚说过,好的男人是稀缺资源,人人都想抢。” 宋眉山将那对银灰色的Jimmy choo搁在酒桌上,“没关系,我会让自己变得更好,更有趣,更有钱,好到让他舍不得离开我。” “你脱了我送的鞋,怎么回去?” 宋眉山扬扬自己的手提包,“谢谢你们教会我,任何时候都不要孤注一掷,因为脚只有一双,给自己留条退路总是不会错的。” 宋眉山从自己手袋里又抠出一双小白鞋来,“萧先生,多谢你,多谢你给我上的这一课。再会。” 32.《大家都有病2 陆长安坐在机场里, 坐在轮椅上, 他感觉很孤独,孤独极了。男人想站起来,或者说他想去机场一楼看一看,看一看他的妹妹, 宋眉山,她怎么还没来。 “长安, ”有人喊他的名字,陆长安扭头, 却见了容素素的脸。 容素素脸很白, 并不是化了妆,而是她本身就很白,并且冷白好似混血。“长安,对不起, 我.......”容素素想好了演讲词, 她也知道自己和陆长安再无可能。 “长安, ”陆长安的目光却跳过容素素, 往向了她的身后。 赖银宝来了, 带着宋眉山, 还有一个轻易不出门的人,张述怀。 陆长安望向宋眉山, 目光带了笑意, 赖银宝揪着张述怀, “张大大, 你看看,你看看长安君,像话吗,为了个女人搞成这样,像话吗?” 张述怀的气质和陆长安很类似,只是陆长安很容易就板起脸,张述怀不会,他很冷淡,对谁都很冷淡,好像就没个热情的时候。 宋眉山走过来,陆长安刚想叫住她,宋眉山却在容素素面前站定了,她说:“容姐姐,我能不能和你说几句话?” “嗯”,容素素点头。宋眉山笑,“那我们过去说。” 陆长安朝那两个女人看了一眼,张述怀却道:“德国骨科不好治,你爱上你妹妹了吧?” “什么?”赖银宝一脸吞了整鸡蛋的表情,“什么?我的苍天啊,真叫梁与君说对了,那个王八蛋,看这种稀奇八怪的事情总是非常正确的。” 赖银宝摇陆长安的肩膀,“我的亲爱的,你怎么能这么,你怎么能这样啊!禽兽,你们都是禽兽!啊!我不能再跟你们一起玩了,我要找妈妈,我好害怕,我害怕自己也会跟你们一样变成禽兽啊!” 张述怀道:“现代人都有点精神病,谁没点儿病症都不好意思出门,朱德庸十几年前就有本漫画,叫《大家都有病》。” 陆长安被赖银宝晃得七晕八素,他握住赖银宝的手,“帮我看着她,嗯?” 赖银宝又扑到张述怀身上,“张大大,听见没,你的好兄弟叫你看着他妹妹,你可千万别跟梁与君一样,色心又起,佛前窃香。” 张述怀笑,他拍陆长安,“这还是得你自己上,我们只能管她饱暖,管不了她的心灵皈依。” 宋眉山将容素素引开,快要到女厕,容素素站定了,“好了,眉山,有什么事,你说吧。” 宋眉山笑一笑,她将容素素一推,推进了残疾人专用厕所里。 残疾人专用厕所,里面没人,并且单人单位。容素素猝不及防,等她想回头的时候,宋眉山已经将门关上了。 “你干什么?” 宋眉山将容素素的那头及腰长发向下一扯,容素素吃痛,她头上还有个伤口,没有愈合。宋眉山笑,她凑到容素素耳边,“妖女,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妲己啊,魅力无边?” “你!” 容素素被宋眉山扯疼了,她正要大声喊叫,宋眉山从口袋摸出一把剪刀来,她将容素素的长发狠狠向下一拽,抄起剪刀就是一咔嚓。 “啊!”容素素尖叫,她扭头看宋眉山,宋眉山一点也不怕她,女孩子笑嘻嘻的,“喊啊,你喊一声,我就剪掉一把,你再喊一声,我就再剪掉一把,帮你免费剪个头,你觉得好吧。容姐姐?” “疯子!你这个疯子!”容素素开门要走。 宋眉山站在她身后,机场里擦得非常干净的方镜子里透出女孩子的表情来,阴沉狠厉,她说:“陆长安再受一点伤,我就让你光着身子去涅瓦河里冬泳,你可以试试看。” 冬日的涅瓦河上全是浮冰,容素素摸一下自己的头发,真的被宋眉山剪掉一簇,她精心养护的大波浪断掉一截,断了个缺口。 等宋眉山回来的时候,只剩她一人,赖银宝问:“还有一个呢?” “哦,容姐姐说她有事,先走了。”宋眉山表情淡然。 赖银宝撇嘴,“说好一起来给我陆哥送行的,怎么她还先走了,急着去约会啊?” 说罢,又自己掌嘴,“说错了,说错了,诸位莫怪,莫怪。” 陆长安不在乎容素素来不来,他只在意宋眉山来不来,既然他的眉山都来了,那他还管容素素走不走呢。反正不管是他,还是容素素,总有个人要先走的。 张述怀看了一眼手表,“我下午有课,我也先走了。那个......长安,你好好养病,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张述怀说了几句客气话,又看了宋眉山一眼,急匆匆走了。 陆长安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赖银宝摇头,说:“老陆,你搞错了,平安夜的晚上,容素素是在和张述怀喝咖啡,不是梁与君。” 陆长安不置可否,他也不再感兴趣,于是随意哼了一声:“嗯。” “不是梁与君?”倒是宋眉山仰头,她说:“是他?那觅雅怎么说她看见了梁与君,我总之是没看清那男人的正脸。” 赖银宝坐下来,又将陆长安的轮椅转了个方向,他看宋眉山,“眉山,你也坐。” “是这样的,当天张述怀和容素素约会,不知道他们是谁约谁啊,然后梁与君说他那天真的是恰巧路过,他走累了,就随便进了一家店喝咖啡。再接着,就被你妹妹和她两个朋友看见了,再就......” 赖银宝道:“那天我们跟那两个小姑娘核实过了,她们说都没看清那男人的正脸,是梁与君出来买单的时候,那个叫娇娇的小姑娘将他认出来的。至于后头的容素素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她都不认识。” “误会,真的是一场误会。”赖银宝看宋眉山,“眉山,你自己说,你有没有看见梁与君和你嫂子在一起,哦,不对,前任嫂子。” 宋眉山叹口气,她仰头想了想,然后摇头,“好像真的没有。我只看见了容素素的高跟鞋,还有我听见她的声音,我熟悉她的笑声。不过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没再看了。后来觅雅问我是不是认出了那个男人,我说我不认识。” “等我们出来的时候,莽天骄说她看见了梁与君,说他名声不好,但很帅。后来就......” 赖银宝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眉山妹妹没看清,娇娇和眉山打了个时间差,梁与君从几个妹妹的视觉缝隙中路过,他真的是被误伤的。误伤。” 陆长安笑,“那怎么办,我去道个歉?” “道歉就不必了,哥们原谅你。” 梁与君不知从机场哪根石柱后头转过来,穿件厚夹克,吊儿郎当的,他在宋眉山旁边坐了,伸手去摸宋眉山的头,“眉山,你可算还你梁家哥哥一个清白啊,你梁家哥哥被你哥哥冤枉的好惨啊!” 宋眉山避开,用一种很嫌弃的眼光看梁与君,“怪我吗,怪我哥哥吗,谁让你们都和那妖妃的旧时光有染。” “哈哈哈哈,”梁与君哈哈大笑,他说:“长安,你这妹妹,小辣椒,你口味真重啊!” “什么?”宋眉山问。 “咳,没什么,”陆长安道:“眉山,去买几杯咖啡过来,那边有咖啡店。” “哦。”宋眉山起身走了。 梁与君叹口气,“真听话,你怎么养的,把人家养得这么听话,兄弟我好生羡慕啊!” 梁与君说话夸张得好像唱戏,他摸陆长安的手,“长安,快,教教兄弟。” “嗤嗤,”赖银宝在一边笑,“恶心,真恶心,你们这些恶心的老男人。我去看看我眉山妹妹,这么多咖啡,她一会儿该提不动了。” 赖银宝走了,走的时候还拍了拍陆长安的肩。 梁与君摇头晃脑,“怎么样,你兄弟还是对得起你吧,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帮你办得妥妥当当。”陆长安抬起眼皮子,说:“不要告诉眉山,她还小,我们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梁与君身子一偏,肘部放在陆长安轮椅的扶手上,手撑着头,“瞧你这样儿,还你来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通告天下,我们兄妹结婚,德国骨科了?” 陆长安道:“帮我看着她,她语言不行,等她预科毕业,申请大学的时候,你去看一眼。” “现在知道我好了,不瞪我了?”梁与君嗤嗤笑,“放心吧,帮你看着呢,不让人碰她,绝不让坏男人玷污她。” “呲”,陆长安眼睛一瞥,好像想翻白眼。 梁与君拍拍陆长安的手,“放心,我帮你看着,放心。” 陆长安点头,“嗯,我尽快回来。” “至于那个容小姐,你知道吧,眉山管她叫妖妇,”梁与君道:“眉山是大姑娘了,她心里有基本的是非观,也有道德感,要不然就不会一直对我冷着个脸了。” 陆步青去各家礼品店搜罗了一圈,大包小包,大店小店,等他回来的时候,宋眉山和赖银宝已经将咖啡买回来了,她一人发了一杯,到陆长安的时候,“哥哥,这是牛奶,你不能喝咖啡,有咖.啡.因,刺激。” 赖银宝和梁与君都在一边笑,陆长安抬头笑看了宋眉山一眼。 陆步青站起身,他看看手表,“哎呀,差不多了,差点买过头了,我们得走了。”陆步青推了陆长安的轮椅,又同宋眉山说:“眉山,有空就回家看看,家里人都想你。” 中年男人推着一个不算后生的年轻男人转身走了,转身的时候,两父子都同时回头,陆步青跟赖银宝他们挥手,感谢他们这几天的热心帮忙。 而陆长安的目光落在那两个男人中间的女孩子身上,他舍不得她,舍不得。 “好了,人都走了,今儿年三十,咱们吃饭去吧?” 赖银宝拍拍宋眉山,“妹妹,想吃甚么,哥哥请客。” 梁与君一把挥开赖银宝的手,他直接搂了宋眉山的肩膀,“眉山,你喜欢你宝哥哥多一点,还是你君哥哥多一点?” 宋眉山冷不丁拿掉梁与君的爪子,“我还张君宝呢,梁先生,请自重。” “哈哈哈”,赖银宝笑得前仰后合,“好好好,我们梁公子遇到克星了,克星啊。” 几人下了一搂,却见容素素冷着一张脸,张述怀在旁边安慰她。 赖银宝冷笑,“不是说有事先走吗,这就是回学校?回爱情的学校?” “对,回爱情学校重新上课。”梁与君一手拉着宋眉山,一手捶赖银宝,“行了,都别看了,天都黑了,饿了,咱们回去吃饭。年夜饭。” 33.《一个人生活 大年三十, 除夕夜晚, 梁与君和宋眉山混合做了一桌菜,梁与君做西餐,烤牛排,香煎三文鱼, 还有一个冷鱼肉沙拉。宋眉山做中餐,爆炒鸡杂, 干锅肥肠,绿豆排骨汤, 还用陆步青带来的香肠腊鱼做了一锅煲仔饭。 “哎呀呀, 眉山妹妹贤惠,真是贤惠。你以后要是嫁不出去,你宝哥哥娶你,真的, 你宝哥哥绝对娶你。”赖银宝不会做饭, 不止不会做饭, 连煮个稀饭都不会。 宋眉山觉得此人奇懒, 因为没有人什么都不会, 除了懒, 也没第二个原因。 宋眉山摇头,“抱歉, 我们不合适。” 梁与君又在旁边笑, 他抄着锅铲, “银宝, 你还没看出来啊,人家看不上你,赶快滚远点。” 等三人坐定了,“等等”,宋眉山又站起来,她拿出来三个酒杯,还有一瓶高度酒。 赖银宝道:“妹妹,你逗你宝哥哥呢,这才几天,你都干上伏特加了?” 梁与君挑眉,“可以,来,眉山喜欢,我们也喜欢。” 宋眉山给他们一人倒了半杯,自己斟了满杯,她说:“我自喝我的,你们随意,如果我喝醉了,你们自己带门出去,慢走不送。” 赖银宝与梁与君相视一眼,皆心道:这是要借酒消愁了? 宋眉山没吃什么菜,只是将梁与君的香煎三文鱼段吃了半块,但她喝了很多酒,她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等她将瓶子喝空的时候,梁与君才劝:“差不多了,我们先撤,你休息吧。” 梁与君将喝醉的赖银宝拖走,他想了想,还是先将宋眉山弄上床休息。 谁知,他还没碰到宋眉山,宋眉山就说:“不用管我,你们走吧。” 两个男人都离开了,宋眉山自己‘吃吃’笑,她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屋里空荡荡的,真好。真好呀,一个人真好,再也不用听见容素素的娇笑,还有陆长安的呵斥。 宋眉山笑嘻嘻的,她回房拿了衣服,自言自语道:“洗澡,对,洗澡,洗澡了呀。” “眉山,眉山,开门,你睡了吗?”梁与君将赖银宝搬上车,他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拿错了手机,他的手机搁在桌上,他拿的是宋眉山的手机。 “眉山,眉山。”梁与君叫了两声。 梁与君拿着陆长安给的备用钥匙,“眉山,我进来了啊。” 陆长安说:“她有点儿傻,出门不带钥匙也是有的,你给她带着,怕她进不了门。” 客厅没人,房间也没人,陆长安的房间空置,宋眉山的房间灯开着,里头却没人。 “眉山。” 浴室里通气扇没开,宋眉山倒在暖气管旁边,不知是不是喝酒后又缺氧,晕过去了。梁与君仰头,他将宋眉山抱起来,说:“你那个哥哥真是毫不负责任,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宋眉山醒来在凌晨五点,她揉了揉脑壳子,新的一年到了,彼得堡真是不夜城,灯火又燃了一整夜。 宋眉山推门出去,客厅开着小灯,桌上有人收拾过了,饭菜都重新装好,桌子也擦过了,洗碗台里的碗筷也清洗过了。 宋眉山想,赖银宝喝得稀巴烂,难道是梁与君做的?梁与君,一个名声坏透了的花花公子。 宋眉山洗了个澡,等她将脏衣服准备手洗的时候,心道:我为什么不买个洗衣机。 凌晨六点整,有人给宋眉山发信息,“眉山,我在谢列梅捷沃,准备上飞机了。” 是陆长安。宋眉山回了一句:“好的,哥哥和爸爸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咿呀,不对,宋眉山拍拍自己额头,错了,错了,这是昨天下午六点发的呀,今天早上六点,只怕陆长安都已经回国了。 宋眉山揉揉脑瓜子,回道:“对不起啊,哥哥,昨晚上没看见,对不起。” 上午七点,信息又来,对方是个陌生号码,“眉山,好点了吗?” “你是?” “梁与君。” 宋眉山撇嘴,道:“洗碗水平不错,就是灶台上太脏,没清洁干净。” 对方回道:“好的,我下次注意。” “吃吃,”宋眉山笑起来。对方又说:“宋小姐,今儿初一,您有什么安排没有?” “我想买个洗衣机。” “什么时候?” “今天。” “等我来接你。” 宋眉山存了梁与君的号码,然后倒在床上,又睡了一觉。 一阵电话铃声把她吵醒,宋眉山仰着头,有气无力,“谁呀,这么早,今天初一。” “眉山,”来电是陆长安,“抱歉啊,吵到你睡觉了。” “哦,哥哥,不吵,不吵。”宋眉山从床上坐起来。 “眉山,你好吗?”陆长安好像尽说些废话。 “我很好呀,哥哥你好吗,去医院了吗?” “嗯,没事,我很好。” 陆长安除了说废话,还在说谎话,他并不好,他需要做个手术,可能有截肢的危险。陆长安心里害怕,他并不畏惧他成了个跛子,他畏惧他的眉山以后不要他了。 “长安,”电话那头是陆步青的声音,“长安,过来,医生有话要说。” 宋眉山还想听,那头已经挂了电话,陆长安说:“没事,你睡觉,等你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诶,哥哥!” 宋眉山还想回拨过去,外头有人暴躁敲门,“宋眉山,开门!” “谁呀?”宋眉山一开门,梁与君已经搬着个洗衣机上楼了。 “让开,宋小姐,你挡住洗衣机的路了。” 宋眉山看着梁与君,“喂,你把洗衣机都买回来了啊,我还没看呢,你怎么能帮我做决定呢?” “外面冷,这是最好的洗衣机里面最小的,也是最小的洗衣机里面最好的,你家这房子小,只能配上这种洗衣机,大了都没地方放。” 梁与君将洗衣机往屋子里搬,宋眉山关上门,说:“你早起去买的啊?” “嗯,你跟我说了,我就卡着时间去的,八点半吧。” “多少钱?” 宋眉山摸衣服,“你别说你不要钱,烦死了,我有钱。” 眼看宋眉山一副想发脾气的模样,梁与君道:“小票在我口袋,你自己拿。” 34.《轻抚你的脸 宋眉山摸梁与君上衣口袋, 一下子没摸到, 她说:“没有啊。” “另一边,”男人道:“贵着呢。” 宋眉山又去摸梁与君另一边口袋,她刚开始是两只手指,没夹到东西, 索性将一整只手插入他的口袋,这一摸, 竟还摸到了他的腰。 梁与君道:“怎么样,我身材不错吧?” 宋眉山跟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 然后看小票, “有没有搞错,十万卢布,你疯了?洗衣机最多三万四万,五万卢布到顶, 你疯啦, 买这么贵的。” 梁与君叹口气, “宋小姐, 我是为你着想啊, 你身娇肉贵, 洗衣机用的多,我就选好的给你买啊, 你懂不懂感情的!” “哎, 你等着吧, 我给你拿钱。”宋眉山摇头, 往自己房间去了。 梁与君低头,给她把旧的那个洗衣机拆下来,“怎么的,这个坏了,哪儿坏了,我给你修修?” 宋眉山数了1800美金出来,“喏,一千八,拿着吧。” 梁与君道:“坏了?我看看。” “别看了,没坏,不要了。” 梁与君瞥她,“我看你是想造反,陆长安一走,你的翅膀就硬了?” 宋眉山摸摸头发,“反正不要了,丢阳台吧。” “那我给你丢出去吧,还丢什么阳台,废品一个。” 梁与君好像很擅长手工劳作,也就是俗称的擅工事,他给宋眉山接好了新的洗衣机,说:“有没有脏衣服,拿来试试。” “嗯,”宋眉山将自己的脏衣服拿过来,梁与君扛起那台旧的洗衣机,“妈的,真重啊,这他妈的是陆长安买的二手古董吧?” “小心点,我给你扶着。”宋眉山在梁与君身后扶着。扶着扶着就扶着下了楼,等两人转身上楼的时候,宋眉山摸口袋,“坏了,没带钥匙。” “那怎么办?不如上我那儿去住?”梁与君逗她。 宋眉山从头发拔下来一个U形发夹,往门锁里别,梁与君看她,“卧槽,宋妹妹,你过去在国内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啊,做贼出身的?” “嘘!”宋眉山耳朵贴在门边上,‘擦咔’,一声暗响,门开了。 “佩服,佩服,”梁与君双手抱拳,“眉山妹妹,女中豪杰啊,兄弟佩服!女侠,您还收徒吗?” 宋眉山将发夹又别进头发里,说:“少贫嘴,你要是不贫嘴的话,我还能忍你三四天,你再多话,我一脚把你踹出去。” 梁与君摸摸额头,其实他裤子口袋里还藏着一把钥匙呢。 洗衣机已经在正常工作,宋眉山煮了一锅热牛奶,又给梁与君倒了一杯,“不知道你的口味,你自己加糖。” 梁与君说:“我不吃糖,坏牙。” “嗯,我也不吃。”宋眉山端着杯子,说:“我爸爸什么都会,他给人当过修理工,在大街上摆摊修过锁,复制过钥匙。他跟你一样,也擅工事,只要是动手的,他都会。” “你跟你爸学的?” 宋眉山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我四岁的时候,我爸卖早点,炸油条,我在旁边帮他打水,倒面粉。我五岁的时候,我爸去帮人通渠,就是疏通下水道,我陪着他一起去,有我陪着他,主家通常都会多给钱,有时候是多给五十,遇上大方的,会多给一百。” “我六岁的时候,都还没上幼儿园,我爸自己在家教我,他怕我被人瞧不起,就连小学的课程都一起教了。” “我七岁的时候,第一天上学,上小学,我爸自己给我做了个皮书包,真皮的,他还是个好的皮匠。” 宋眉山笑,她指着柜子下头那双黑色Prada,“这双皮靴,打六折,折后五千六。五千六,我和我爸合起来一年也花不了五千六买衣服和鞋子。” 女人摇头,“其实一张皮要不了多少钱,我爸还给我做过笔袋,也是真皮的,还有套层,和CELINE那个三件套一样,她们家的东西还不如我爸做出来的好看。” 梁与君看着她,说:“资本市场不是以初始成本计费的,人家品牌还有包装费用,运营费用,设计费用,广告推广费用,品牌维护费用。所以......” “是啊,我知道,就跟周仰杰似的,他是个好鞋匠,但他不是个好商人。于是Jimmy Choo驱逐了他,他们品牌用了周仰杰的名字,实际内容却与人家无关。真他妈的讽刺!” “哎,”宋眉山抬起腿,将脚搁到茶几上,“你知道吧,国内有个曾首富,他说过一句名言,‘先定个小目标,挣它一个亿。’傻逼话,真的,真他妈的是傻逼话。谁不知道你有了第一个亿,第二个就很快来了,跟滚雪球一样,这就是资本市场,以本搏本,以利养利。” “可谁他妈的一生下来就有一个亿,一个亿需要多少辈人的努力,那种傻.逼,真是站在资本的风口上,猪也能飞上天。” 梁与君笑,“你有点仇富?” 女人站起来,“不,我不仇富,你错了,我喜欢钱。我真的喜欢钱,多多益善。我要是有钱的话,我就把我爸的骨灰从那种200块人民币租一年的鬼地方接出来,我要给他买地,造墓碑。” “你的父亲?” “死啦,他死啦,心肌劳损,猝死在搬运码头上。”宋眉山弯起眼睛,不知她是想笑还是想哭,“八岁,我刚满八岁,我们刚刚度过了愉快的新年,就像今天一样。我当时还想着明年我一定要长大,长大了帮他减轻负担,结果他就死了。他根本来不及等我长大,就死了。” 宋眉山摇头,发笑,“他死得急匆匆,真是孽债一样的人生。可笑那个男人到死的时候,都没说过那个负心女人的一句坏话。” 宋眉山长吸一口气,她低头看梁与君,说:“所以我经常劝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啊,痴情的人最无聊,千万别为哪个女人舍生取义,就像陆长安一样,弄断自己一条腿,不值得。” “你的话叫陆长安听到了,他会伤心的。在他的眼中,你是个再乖不过的女孩子。” “吃吃”,宋眉山笑,笑弯了腰,“那你别告诉他啊,别告诉他我心里住着魔鬼,也别告诉他,我昨天绞了容素素的头发。” 梁与君偏头,“我说容大小姐怎么剪了短发突然就换了发型呢。” 宋眉山摸摸自己的头发,“是啊,是我干的,我还说了,她要是再敢伤害我身边的人,我就推她到结了冰的涅瓦河里去冬泳。” 梁与君也笑起来,他看宋眉山,“嘿,我有点喜欢你了,现在开始。” 35.《信仰 如果当时吻你, 当时抱你, 也许结局难讲。——陈耀川 梁与君一心想带宋眉山出去玩玩,宋眉山拒绝了。梁与君又说带她去莫斯科转转,宋眉山也拒绝了。 两人你邀请来我拒绝,这个游戏梁与君玩得乐此不疲, 等宋眉山要开学的时候,他才算消停了。 二十八天的寒假总有期限, 就像人的感情总有期限。在宋眉山以为梁与君死心之后,梁与君竟然跑她学校去了, 说去等她放学, 接她回家。 莽天骄先没认出梁与君来,等她看第二眼的时候,下巴都要惊掉了,“你、你怎么来了?” “咳”, 梁与君从口袋掏出一包感冒药, 说:“给她, 她昨晚上吹了风, 怕她感冒。” “谁呀?” 莽天骄后知后觉, “谁呀, 你倒是说呀。” 梁与君撇嘴,“算了, 蠢得你, 我自己给。” “眉山, 宋眉山同学, 请你出来一下。” 梁与君在预科教室门口大而化之堂而皇之地呼唤宋眉山的名字。 “卧槽,他怎么来了?” “谁呀?” “天呐,惊天大八卦,我要告诉隔壁班的陈碧莲,就说她的心上人来了。” “梁与君啊!他就是梁与君啊?你别多事了好吗,人家是来找宋眉山的,不是找你那个陈碧莲的。” “那也是大新闻啊,列宾梁与君,预科宋眉山,他们在一起了啊!” 因为某人突然到访,班上瞬间炸开了锅。 宋眉山头上有无数条黑线滚过,她给梁与君使眼色。 “快看,快看,两人眉目传情了。” “哪里,哪里?” “你这个瞎子,我刚刚明明看见梁与君冲宋眉山眨眼了好吗。” 宋眉山继续给梁与君使眼色,让他先走。殊不知,莽天骄在外头又喊一句:“眉山,快出来呀,梁与君给你送感冒药来了。” “我擦,铁板钉钉,铁板钉钉,快在群里发新闻,说号外,特大号外!” 宋眉山吸一口气,站起来,往教室外头走。 后头说:“快点的,才子佳人相会鹊桥,抓拍,快点的,抓拍一张。” “你怎么来了?”宋眉山依旧给梁与君使眼色。 梁与君笑,不为所动。 “卧槽,尼玛你们真的好上了啊,你们甚么关系啊!我擦,你们一下一眨眼,一下一眨眼,你们都得了青光眼啊?”莽天骄道:“我都看见了,你们别当我是瞎子好吗!” 宋眉山仰头,“大哥所为何事,有何贵干啊?” “关心你啊,怕你感冒。”梁与君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感冒冲剂,“温水服送,一日三次。” 宋眉山看他一眼,“你这么闲,你学校没事做吗?” “有啊,我做完了才来看你啊,看完你接着回学校做啊。”梁与君嬉皮笑脸。 “那你走吧,”宋眉山挥手。 “是的,臣告退。”梁与君送完药,真的走了。 宋眉山接一句:“明天别来了,人家看你像看稀罕。” “我本来就是你的稀罕啊。”梁与君回头。 “呕。”宋眉山做了个要作呕的姿势。 “咳,别打情骂俏了,宋小姐,请你如实交代,你和梁与君先生是甚么关系?” “没有关系。” 莽天骄叉腰,“喂,你别当我是瞎的好吗,我不过回国一个月,你们都好上了,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朋友啊?” 宋眉山摸摸鼻子,“信不信由你,我说的是实话。” 莽天骄一边摇头一边说:“完了,完了,枉我回国一心一意给你挑选礼物,完了,你真的完了。” 宋眉山在座位上坐了,莽天骄坐她旁边,回头看一眼,问:“觅雅怎么没来?” “她明天来,今天晚上她说不来了。” 莽天骄从LV的大包里抽出来三双高跟鞋,“诶,给你的礼物,还有觅雅的,她也有。” “这不是啥名牌,是我爸爸一个朋友从巴黎回来,自己开工作室,说要给我订制一双鞋作为礼物。我说,我不要一双,要订就订制三双,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莽天骄将一对黑白色的递给宋眉山,“这个给你,款式模仿Prada风格,合适你。”又将一对粉红的搂自己怀里,“这是小粉红,是我的。”最后指着一双珠光粉的,“这是给觅雅的,性冷淡风,合适她。” 莽天骄说:“我现在觉得远距离观察和近距离接触真的不一样,有误差,并且误差特别大。你知道吧,人家隔壁班上都说你是冰美人,屁咧,我看林觅雅才是个真性冷淡,不食人间烟火。” “至于你,”莽天骄靠在宋眉山肩头,“要多烟火有多烟火,要多风骚有多风骚。” 宋眉山收了鞋,说:“谢谢啊。”然后从包里摸出来一个水晶球,“给你的,不用谢。毕竟我是个风骚的女人,别把你带坏了。” “咿呀,妈呀,我的眉山给我送礼物了,咿呀!”莽天骄一把扑在水晶球上,“魔镜魔镜,我的眉山生气了,因为我说她太风骚。” “走开!”宋眉山懒得和莽天骄啰嗦。 吴磊进来,说:“大家过年好呀。”吴磊穿着一套新西装,衬衫马甲三件套,莽天骄叹口气,“戴个领结可以演柯南去了。” 宋眉山笑,没有作声。 吴磊给大家发课程表,走到宋眉山桌前的时候,他说:“我刚刚看见我表哥了,他让我监督你吃药。” 吴磊小声问:“眉山,我表哥是不是在追求你啊?” 宋眉山抬起眼睛,回道:“那劳烦班长回去告诉你表哥,叫他死心吧。” 莽天骄先是咧嘴,然后‘吃吃’笑起来,“啧啧啧,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 吴磊也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莽天骄撵他,“干什么,没见过有人拒绝你表哥是吧,你以为你家的男人是金子,人人都喜欢?” 宋眉山拿了课程表,说:“谢谢班长,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宋眉山提包要走,莽天骄也跟上,“诶诶,等我啊,眉山,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学校的时候,萧启庆正靠在街灯下面,他说:“喝一杯?” 宋眉山停了一瞬,说:“可以,但我要和我的朋友一起。” 萧启庆丢了烟头,摆头转身,“走吧。” 宋眉山拉莽天骄,“娇娇,和我一起,明天我请你喝果汁。” 萧启庆开了车来,宋眉山终于知道这个男人开什么车,黑色奔驰,S600。 “嘿,他条件不错啊,这车不便宜。”莽天骄凑在宋眉山耳边说:“这比梁与君那个保时捷贵,贵多了,梁与君那个白色轿跑不值什么钱,国内也才100万出头,在这里一点都不贵。” 宋眉山本来也没觉得梁与君有多么令人见之难忘,首先抛开他的花名在外,单单说长相,宋眉山觉得他不如萧启庆,甚至长得都不如陆长安好看。若说显摆钱多,梁与君的车也不是出类拔萃,和赖银宝那辆红色特斯拉价格差不多。 宋眉山真不知道梁与君吸引人的点在哪里,这会子莽天骄也明白过来了,“感情你是瞧不上梁与君了是吧?嗯,我也觉得这个比较好,又帅又有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嘘,别说了。”宋眉山捏莽天骄。 两个姑娘一起坐到奔驰后排,才上车,莽天骄就觉得头晕,“眉山,我......我......” 萧启庆说:“我想让你陪我睡一觉,价格随你提。” 宋眉山抬头,“萧......”然后也倒在了莽天骄身上。 36.《人质 莽天骄醒来的时候, 看见宋眉山身下全是血, “眉山,眉山!” 萧启庆绑了宋眉山的手,将她吊高,“眉山,明明是你先喜欢我,先挑逗我,现在你怎么又不要我,啊?” 男人跟疯了一样, 他说:“是不是你想睡我, 啊,你说呀!” 莽天骄的手脚捆在一处, 她想嚷嚷, 嘴上却被缠了黑色的防水胶带, 莽天骄使劲儿挣扎两下, “眉山,眉山啊!” 萧启庆状若未闻,兴许他觉得莽天骄本就无关紧要, 也或者是宋眉山露出来的神情让他不安, 于是男人揪着宋眉山的头发,“看甚么, 你看甚么, 你指望谁呢?小贱人, 小小年纪一双媚眼, 你说,你到底看谁呢?” 宋眉山怀疑萧启庆不太正常,兴许他是吃了甚么令人兴奋的药物,要不然不会如此不知疲倦。 莽天骄就一直这么看着,那个叫萧启庆的男人并没有直接与宋眉山身体结合,他只是打她,揪她的头发,扇耳光,或者是用皮带抽她。 莽天骄绝望极了,“眉山,眉山啊,你就服软吧,你就说你爱他不就好了吗?” 莽天骄看见萧启庆将宋眉山的下身弄出血来,“眉山,眉山,你就说你爱他吧,你求他放过你,你求求他啊!” 萧启庆说:“你不是处女?” 宋眉山仰着头,“对,我不是处女,我早就不是处女了,我在国内的时候,交过七八个男朋友。” “那你还装什么纯情,”萧启庆抽了宋眉山一巴掌,他将一瓶番茄汁从床单内拿出来,“枉费我还在帮你制造环境,你个小.婊.子,你装什么处女你!” 宋眉山脸上全是巴掌印,她嘴角有一点点破皮,唇下有微微血迹。 萧启庆捏着宋眉山的下巴,“那你说,你还会不会离开我?说啊!” 莽天骄使劲儿摩擦,终于将胶布沾在衣服上,她嚷嚷:“眉山,你求求他吧,你求他不要打你了,不要打你了啊!” “会,我看见你就犯恶心!”宋眉山向来嘴硬。 男人一巴掌抽过去,力气很大。 “眉山啊,你别嘴硬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服软,我求求你,你就服一次软!眉山,你就骗他一下,骗他一下下,你说你爱他,不会离开他,他就不会再打你了啊!” 宋眉山仰着头笑,“萧启庆,你真恶心,你喜欢处女是吧,找女人睡觉都自己带着一瓶番茄酱撒床上?你真恶心,你恶心又可悲。嗤嗤,处女好啊,你叫你老婆回国装个□□,几百块,整容医院每天装,你也好日日做新郎啊。” “闭嘴!” 萧启庆红着眼睛,“宋眉山,你够了。” 宋眉山笑,她鼻尖的鲜血流出来,一滴,两滴,三滴,四滴,五滴六滴,等宋眉山的鼻尖之下全是血的时候,莽天骄撞了过来,“啊!我跟你拼了!” 莽天骄将萧启庆往床上撞,男人看她一眼,侧了个身子,莽天骄就撞空了。 萧启庆走了,他没管床上的宋眉山,也没管地上的莽天骄,男人拿上外套,转身走了。 莽天骄跳到宋眉山床边上,“眉山,你用牙齿帮我咬开,对,用力。” 莽天骄背后系着酒店的毛巾,其实稍微拧一下就开了,等她手空出来,说:“我来打电话,打报警电话,哦,彼得堡的报警电话是多少,我找个人问问,哦,吴磊,我问吴磊,报警电话是多少。” 莽天骄在屋里团团转,“手机呢,我的手机呢,妈的,我的手机呢?” “不要问吴磊,不要,”宋眉山有气无力,“找觅雅,给觅雅打电话,给觅雅......” 莽天骄在沙发上找到电话,“诶,眉山,我的眉山啊!” 宋眉山被吊着手臂,鼻血不停,莽天骄一边冲到厕所,用毛巾接了冷水,一边跟林觅雅喊:“啊!眉山不行啦,她快死了,快死了,你快来啊!快来!” 林觅雅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她哥哥林又璋,两兄妹进了房间,莽天骄正在给宋眉山擦血,地上有染血的毛巾,也有染血的纸巾,莽天骄边哭边擦,“眉山,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你爸爸交代啊!啊!你爸爸知道你在这里受苦,他会怪我的,他托梦给我,我说我会照顾你的啊!眉山啊,你别死啊。你死了,你爸爸在地下也不肯见你啊,你这么年轻,他不肯见你的啊!” “天骄,”林觅雅拍莽天骄,莽天骄还在哭,“我不活了,啊,我也不想活了啊!” 宋眉山衣衫不整,一件白色毛衣已经被扯烂,林又璋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宋眉山身上,他抱起宋眉山,“走,我们走。” “诶,不报警了啊,这是伤害罪啊,非法禁锢啊!”莽天骄喊,“我他妈的就是俄语不行,我要是俄语行,我今天就要告他性.侵。” 林觅雅抿嘴,“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眉山被侵犯了?” “我......”莽天骄咬嘴,“我......” 林又璋说:“别在这里吵架,回家再说。” 林觅雅叫了车,林又璋抱着宋眉山坐在后排,莽天骄跟着林又璋,司机瞧见昏迷的宋眉山,“需要帮忙吗?” 林觅雅转头看她哥哥,林又璋点头,“对,我们去医院。” 医生先检查了宋眉山的鼻子情况,前期判定是血液中雌激素减少,鼻粘膜血管扩张所致。 莽天骄问:“什么意思?” 林觅雅说:“月经失调。” “哦,”莽天骄垂头,又问:“那眉山她,眉山她到底有没有被......” 林又璋和医生谈了半天,莽天骄硬是一句话都没听懂,“怎么样,老毛子医生说啥?” 林觅雅懂个一点点,她说:“要进一步检查,他说要找专业的妇科医生来查。” 林又璋结束了谈话,回头说:“需要提取内裤上的精.斑,或者在她体内提取精.液。” “精.斑,精.液?”莽天骄捶头,“没有啊,他们都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性.关系,哪来的精.斑和精.液?” 林又璋回头,“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性.关系?” 莽天骄揉自己脑袋,“就是我之前看见眉山的床单上有一滩红色,我以为那是血,小说里都写什么初夜要流血了啊,我就以为他们——后来我又自己想了一下,眉山的裤子都没脱,那男的也没脱裤子啊,这怎么干啊?隔空发射啊?” 林觅雅将头转过来,“别添油加醋,你直接说,你看见了什么,或者说,那滩是不是血。” “那不是血,是番茄汁,超浓缩的那种。”莽天骄捂着头,“茶几上还有大半瓶呢,好像是那男的撒在床上的,眉山说他有处女情结。” “后来,后来眉山说自己不是处女,那男的就很生气,就开始打眉山。他说她伤害他了,说眉山伤害他感情了,为什么眉山先喜欢他,后来又不喜欢他了。差不多就这样。接着眉山就流鼻血,那男的就走了。” 林觅雅道:“有没有遗漏,或者说他们发生了关系,但你没看见。” 莽天骄嘴巴撅起来,一副要哭的样子,“真的没有咧,那男的只是打眉山,没有真的睡她啊!” “好了,别问了,”林又璋打发林觅雅走,“你去买杯喝的,热咖啡。” 林又璋在莽天骄身边坐下了,他说:“这个事情我们必须要征求眉山的意见,宋眉山小姐想怎么解决,我们就怎么解决。如果她想报警,我们就报警。如果她想低调处理,我们也只能尊重她,我们是她的朋友不假,但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替她做决定。嗯?” “嗯,”莽天骄点头,她揉着脑壳子,“我怎么不早点醒来,我真没用,我......” 林又璋说:“有没有眉山家里人的电话,我觉得应该通知她家里人。” 莽天骄摇头,“别,她爸爸死了,她妈妈和他继父生活,她的哥哥是假哥哥,不是亲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 莽天骄嘟着嘴,“我要跟我爸爸告状,就说我们被欺负了,请他安排一个律师过来帮我。我现在就要给我爸爸打电话。” 莽大小姐说干就干,完全不在意国内几点钟,是否又打扰她父亲休息。或许这就是亲情,血肉至亲的关系,是根本不怕打扰的。 “喂,爸爸,我跟你讲......”说着说着,莽天骄在电话里就大哭起来。 林觅雅端着滚烫的咖啡回来,“怎么啦,她怎么哭了?” 林又璋摇头,“你有眉山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我给他家里人说一下。” 林又璋原以为莽天骄是孩子气,不肯提供宋眉山家人的联系方式,谁知林觅雅也摇头,“我没有。” “真的?” “真的。哥哥,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也不会骗你,但我真的没有眉山家人的联系方式。”林觅雅说:“我只知道眉山的父亲早亡,随后她就住到了福利院,去年,嗯,也就是半年之前,她母亲才出现,说是认回她,送她出国留学。” 林又璋仰着头,没有说话。 林觅雅说:“眉山是个好姑娘,但她的遭遇令人同情。” 37.《玛格丽特 俄罗斯的司法改革初有成效, 但司法腐败并未因司法改革而得到切实控制, 受司法腐败的困扰,俄罗斯司法改革走走停停。——俄罗斯的司法体制 莽天骄的父亲很有效率,在女儿电话之后的第三天,就派送了一位职业精英过来,该男士姓陈,陈其美。 陈其美先生精通俄语、德语、英语,毕业于基辅大学法律系,是个不折不扣的东欧社会培养出来的律法精英。 莽天骄这几天和林觅雅轮流陪着宋眉山住, 莽天骄叫宋眉山跟她去自己的别墅里住, 宋眉山不去。林觅雅邀请宋眉山去她的家里住,她的家里有只猫, 宋眉山也不去。 莽和林一商量, 都搬到了宋眉山的家里来住。 是以陈其美来拜访的时候, 先去了她们的学校, 才找到了宋眉山在涅瓦大街的家。 莽天骄说:“你会说俄语吗,不会的话就趁早回去吧,你会说英语没有用, 这里的人都不说英语。” 陈其美点头, 笑,“小姐放心。” “我爸爸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情况?” 陈其美说:“董事长稍微说了情况, 但我还是想见一下小姐的朋友, 宋眉山小姐。不知宋小姐, 她方便吗?” 莽天骄摆手, “跟我来吧,我给眉山请了三天假,说她重感冒,吴磊还非要组织同学来看她呢,多此一举。” 宋眉山没有睡觉,她在客厅站着,望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 “眉山,我带了个朋友来看你,他是律师。”莽天骄开门进来,宋眉山动都没有动,状若未闻的样子。 “宋小姐你好,我叫陈其美,你可以叫我小美。”陈其美显然深谙与受害者相处之道。 宋眉山扭过头,她说:“小美,你好。” 陈其美笑,“宋小姐看起来精神不错。” “嗯,”宋眉山说:“陈先生喝酒吗,想来不喝酒吧,可惜我家里只有酒。” 宋眉山的餐桌上摆着数十种酒类,百利甜到伏特加,干红到白葡萄酒,啤酒和果酒,应有尽有。 陈其美说:“宋小姐会调酒吗,玛格丽特?” “你会吗?” 陈其美笑,“那我就献丑了。” 饭桌上便有盐,陈其美选了一瓶粗盐,将之倒在一个盘里,然后在酒柜里拿了个玻璃杯,后切了一片柠檬,在杯缘摩擦,再依次向杯中加入龙舌兰和伏特加,他将杯子猛烈一摇,“家里没有调酒器,不过下次我可以给宋小姐带一个来。” “多谢。”宋眉山接过陈其美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宋小姐好酒量,介意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陈其美嘴上说着话,手上倒是不停,他说:“B52宋小姐喜欢吧,国内的女性都爱喝这个,这也是男同胞们在酒吧泡妞的利器。” “B52最简单,加一点百利甜,加点咖啡,混一点伏特加,再点个火,男士们装酷必备。”陈其美拿着一杯烧燃了的酒,指导说:“嘴不要碰到杯子,一口喝下去,闭上嘴巴,火自然就灭了。” 宋眉山点头,她一口喝了这杯火焰酒,说:“我们没有发生实质上的性关系,他没有性.侵我。” 陈其美笑,“那我觉得宋小姐很不开心,要不然不会一直不与我正面接触。” “我没有。” “宋小姐说谎了,你的眼睛都没有看过我。” 宋眉山闭着眼睛,用手捶捶额头,“我没事,但又觉得不甘心。” “不如宋小姐说说,想取得多少赔偿,我可以帮宋小姐争取。” 莽天骄伸出手,“五万美金,最少五万美金,那男的车不错,卖了都能抵债。” 陈其美笑,他看宋眉山,“宋小姐的意思呢,五万美金?” 宋眉山说:“不够,我有精神损失费。” “嗯,很好,宋小姐开始维护自己的权益。那我们下一步——”陈其美正在说,宋眉山的手机上信息响。 “眉山,嘿,眉山,你手机响。” 宋眉山说:“是他,他想约我谈补偿。” “谁?”莽天骄一把拿起手机,“那个王八蛋说每个女人都有个价格,问你值多少钱,叫你估价。”莽天骄将手机递给陈其美,“你看,这么嚣张的人,什么东西啊,我莽姑奶奶还缺他那点钱,狗屁,狗屁不通!” 陈其美看着手机又响,对方说:‘别调皮了,我是爱你的,7万,你要的话,我马上给你。’ 陈其美道:“给他回信,问是美金还是欧元。” “哦,”莽天骄道:“美金还是欧元?” 对方回复很快,“美金,现金给你。” 莽天骄给陈其美看,陈其美说:“转账支付。” 莽天骄又回:“面就不要见了,还是转账吧。” 对方没停,直接道:“提供账户吧。” 陈其美示意莽天骄提醒宋眉山,莽天骄道:“7万美金,眉山,你满意不满意?” 宋眉山说:“我没有网上银行,你让他转给你吧。” “哦,”莽天骄回复:“我没有网上银行,你转去我朋友账户,账号是1234512345。” “哼,”莽天骄插着腰,“没有了爱还要有钱,没有了鞋底还要有个面儿,眉山,这钱你收好,这是你这几年在彼得堡安身立命的本钱。你要记住,这世上除了你亲爹,谁都靠不住。” 莽天骄正在说,自己手机就收到信息了,“我美金账户收到7万元转账,喂,他真的付钱了。”莽天骄道:“老子就想不明白了,他这么有钱,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嗑.药了?” 陈其美说:“按照董事长的意思,除了赔偿这一块,还有另一块,就是那位先生给两位用了什么迷药,是否涉及药物犯罪。如果他的迷药成分不明,咱们可以追究他滥用药物的责任。” 莽天骄摸摸耳朵,“我不知道啊,我和眉山当天就去医院查过了,医生说没事啊,没有药物中毒的迹象。” “嗯,今天就到这里,具体情况我会调查过后再和两位联系。我住在海军司令部附近,两位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打我电话,这是我的号码。”陈其美搁下一张名片。 宋眉山看他,“律师费多少钱?” “哦,不用,董事长会......” 宋眉山说:“天骄的官司是她的,我的官司是我的,还是算清楚的好。” 陈其美笑,年轻律师说:“也可以,从宋小姐今日所得的7万美金中抽取1%给我就好。” 宋眉山点头,“好。” 莽天骄送陈其美出门,她说:“喂,你怎么这么贪钱,我爸爸没付你钱吗,眉山这点点钱你都要,你怎么想的?” 陈律师住了脚步,回:“宋小姐说的也不错,你们这不是同一单官司,我是应该收取她的费用。” “卧槽,我说你这人的人品,喂,你人品不行啊!” 莽天骄指着陈其美的背影开骂,陈律师却挥挥手,走了。 38.《伤痕 你若勇敢爱了,就要勇敢分。——李宗盛 宋眉山在家里休息了三天, 再等她去上学的时候, 依旧提不起精神来, 老师说什么, 她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 林觅雅她们理解她, 不忍心苛责,只能背后鼓励她。 倒是吴磊, 觉得宋眉山不正常,过来关心了几回,“宋眉山,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眉山摇头,并不搭腔。 每到此时, 莽天骄就撵人,“走走走, 关你什么事,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时间进了四月,五月底差不多预科就结束了, 吴磊觉得宋眉山的情况日益恶化,便告诉了他的表哥,说:“我们班的宋眉山你认识吧, 她成绩很不好, 考试开始在班上垫底了, 我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她不跟我说。” 梁与君也很忙,他的博士课业繁重,他的确有很久没管过宋眉山了,等他收了吴磊的消息,才想起来去宋眉山家里看一看。 这一看不得了,宋眉山在家里歪着喝酒,旁边坐着个男人,给她做饭,收拾桌子,打扫卫生,还给她洗衣服。 是的,宋眉山家里的男人就是林又璋。林又璋很理解宋眉山的苦处,她不能对外人言的,都可以跟他说。宋眉山不能表露的情绪,他都看得见。 宋眉山歪在沙发上,林又璋说:“我给你弹个琴吧。” 容素素与陆长安分手之后,钢琴还摆在陆家的窗台之下,宋眉山过去瞧不起容素素,她现在想,当初觅雅说得对,不要随便瞧不起人,现在自己岂不是比容素素还不如了。 林又璋弹的曲子是《蓝莓岭》,宋眉山撑着头,说:“我嫂子,我那嫂子也弹过这个,这什么歌?” “《蓝莓岭》。” 宋眉山仰着头,“不错,好听,继续弹,不要停。” 林又璋坐在钢琴边,宋眉山倒在沙发上,半醒半醉,梁与君用备用钥匙开门进来的时候,差点没吓一跳。 “眉山,眉山,诶!” 林又璋转身,“不要叫她,她昨晚上一夜没睡。” 梁与君道:“你谁呀,怎么在她家里?” 林又璋站起来,推了推他的无框眼镜,说:“我是她朋友。” “什么朋友,男朋友?” 林又璋道:“那梁先生呢,梁先生是眉山什么朋友?” 梁与君叉腰,“哎呀,小混账,趁着我不注意,占便宜都占到我妹妹身上来了。” 林又璋根本不和梁与君吵嘴,“梁先生坐吧,我给梁先生倒茶。” 梁与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朝身边的宋眉山看了一眼,她瘦了很多,就像精气神被一瞬间抽干了。 梁与君低头看宋眉山,女孩子脸颊消瘦,下颌骨线条也出来了,她脸蛋儿尖尖的,之前的鹅蛋脸成了瓜子脸。 她长大了,就在一息一瞬间。 林又璋在后头泡茶,梁与君跟过去,问:“是你追的她,她答应你了?” “梁先生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想来也没有些别的东西了。” 梁与君双手抱臂,“你需求很大?” “甚么?” 梁与君指着林又璋,“卧槽,你别当我是瞎的好不好,你都把她睡残了,你天天晚上不让人睡觉啊?” 林又璋正要回话,忽又闭上了嘴。 梁与君还要说:“我说你们年轻人能不能注意点分寸,这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她天天陪你睡觉,身体吃得消吗?你这么耐不住,血气方刚,也不能这么缠她啊!” 林又璋道:“梁先生,别说了。” “哎呀,你这......”梁与君意犹未尽,转眼却见宋眉山站在他身后,不声不响,无声无息。 宋眉山的人影子像幽灵一样,脚步更是轻,就和林又璋家里养的猫一样。“来了,有事吗?”宋眉山冷不丁瞧梁与君一眼,目光淡漠,梁与君心中一跳,被宋眉山的表情惊到。 “那个......你哥哥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啊。”梁与君决定搬出陆长安来。 “打了,他养病呢。”宋眉山语音平平,听不出来悲喜。 梁与君心道:还养病呢,他正在做手术呢,第三次手术,做不好,就要截肢了。以后杵拐棍,坐轮椅。你这负心女子,不知痴汉的心意。 宋眉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负心女子,但她不愿意关心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值得她关心。包括她自己。 “让让,”女人叫梁与君让让,然后从冰箱里拿了一支黑啤,又对林又璋说:“没酒了,你帮我买点儿,多谢。” 林又璋点头,转身出去了。 宋眉山靠着厨房门喝酒,梁与君夺她的酒瓶,“别喝了,像什么样子。” 宋眉山被夺了瓶子,不说话,只是朝空荡荡的厨房看着。 女人垂着头,手指弹弹指甲,说:“什么事,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梁与君将啤酒瓶放在灶台上,“眉山,你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 “说谎。”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不好看,我为什么要看你的眼睛。” “眉山,你跟你哥哥说了吗,说你成绩不好了,你要是不说,我就去说了啊。”梁与君发现他说话不管用,于是又搬陆长安出来。 宋眉山叹口气,“说就说吧,无所谓。” 梁与君将电话掏出来,“那你打,你给你哥哥打,就说你成绩倒数了,就说你自暴自弃了。” “我没有。” “怎么没有?”梁与君一把将宋眉山抓进卫生间,他说:“你看看你的头发,你看你的样子,人古代的罪妇看起来都比你周正。你说,你究竟出什么事了,你他妈的倒是说呀!” 镜中人脸表情仓惶,看起来既刻薄又无辜,梁与君托起她的脖颈,“宋眉山,你他妈的是不是睡男人睡多了,被男人吸干精气了?你看的你的脸,谁他妈的能睡你睡的下去,看见都想作呕。” “滚!” 梁与君说:“我可以滚,你哥哥要是回来,看你这个样子,他怎么想?” “滚。” 说实话,梁与君从来没在女人身上吃过这种瘪,就连那个不可一世的容素素,也没让他吃过这种瘪。 男人点头,“好,我不管你,两个月后,你预科毕不了业,考不上大学,你自己跟陆长安交代吧。” 39.《毕业生 离梁与君去看宋眉山已经两个月过去了,时间进了五月, 五月底就要期末考试, 预科生拿着学校发的成绩单去申请大学。 林觅雅的成绩一向很好, 莽天骄最近也疯狂的补课背书, 用她的话说:“临时磨金枪,不亮也光。”只有宋眉山, 只有宋眉山的成绩越来越差,越来越差。 吴磊抽了个下午, 偷偷同宋眉山说:“我在系主任办公室见到考题了,你拿回去背。” 宋眉山没作声,吴磊往她包里塞了一张纸, 还有一瓶牛奶。 吴磊想,宋眉山约莫是没有背的, 因为六月中旬,成绩出来了, 宋眉山只拿了3分。 3分, 刚刚及格。 班上同学大部分都是4分,连莽天骄那个半吊子都拿了4分,只有宋眉山, 宋眉山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一,拿了3分。 成绩出来的时候,吴磊以全满分的成绩成了优秀生, 他是这一届整个预科生里的第一名, 全5分, 综合5分。 再就是林觅雅,全5分,综合5分,林觅雅与吴磊拿着这样的成绩单,申请什么学校都是不成问题的。 拿成绩单的那天,宋眉山根本没去,成绩单是莽天骄和林觅雅代劳的,在系主任办公室里,那个老毛子说:“宋的成绩申请我们学校有难度,希望她可以及时考虑别的学校。” 莽天骄捏着成绩单,塞进自己的LV里,骂道:“什么东西,不上就不上,谁尼玛还稀罕你个破学校。” 林觅雅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眉山预科只有3分,刚刚及格,她申请国立大学全部都有难度,我问了别人了,只有私立大学收3分的预科生。” 夏天来了,夏花都开了,莽天骄又穿起了她的小短裤,女孩子说:“那你回去劝劝眉山,看私立学校她去不去,我要回国了,我爸爸说叫我回国过暑假。” “嗯,”林觅雅将宋眉山的成绩单接过来,“那你在国内玩得开心,九月再见吧。” “喏,抱抱。”莽天骄抱了林觅雅,“我舍不得你们,不如你们都跟我去深圳玩吧,我家里住得下,住不下也没关系,我们一起去住酒店。” 林觅雅笑,“小公主,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我还得和我哥哥商量呢。再见吧,娇娇。” “再见,觅雅。” 两个姑娘在预科楼的门口依依惜别。等莽天骄走远了,林觅雅才转身,她拿着宋眉山的成绩单,摇摇头,叹口气说:“这下真的上不了大学了,眉山,你怎么办啊。” 林又璋一早就在家里等林觅雅的成绩,等她妹妹回来,听了喜讯,先夸奖他妹妹,“可以,拿这个成绩去申请列宾,够了,什么系都够了。” 林觅雅点头,然后又摸出一张成绩单来,“这是眉山的。” 3分,真的太低太低了,林又璋心道,但凡有个4分都好啊。 林又璋摸眉毛,“你们系主任怎么说的?” “他的意思就是,叫眉山别多此一举了,别申请他们学校,他们学校不收。”林觅雅直言,“我感觉是不是要去活动活动,塞点美金啥的?” 林又璋叹气,在阳台上坐了,又看看吊篮里的那只肥猫,“未必有用,现在红包里没有2000美金都拿不出手,一个系主任就这样,上了大学以后就不止这么一个人了。” 林觅雅摸摸她的猫,她说:“哥哥,我有个想法,我想建议眉山重读一年预科,明年她就熟悉了,肯定能拿个好成绩。再说了,送礼花这么多钱划不来,到时候勉强进了学校还要被人歧视。” 等赖银宝收到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 赖银宝将梁与君叫出来,“我说你怎么回事,不是答应了人家要照顾人家妹妹的吗,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你说我们怎么跟他交代啊!” 梁与君也是烦得很,“我怎么知道她才考3分,我们当年的学生,是个傻子都能混4分好吗?妈的,老子信了她的邪!” 赖银宝不说话,脑壳望着外头,“妈的,陆长安这个神经病,为了个疯女人出车祸,出了车祸以后自己妹妹也疯了。你说他们家这风水......” “老子交代过吴磊了,千交代万交代,我说宋眉山成绩不好,请他多多照顾,我说他照顾好了,给他记在功劳簿上。这他妈的,照顾得真好,照顾成他们班倒数第一,照顾成3分了。” 赖银宝将脑袋转过来,说:“你去帮眉山申请列宾,让张述怀帮忙,他不是能干吗。” 梁与君仰着头,回一句:“宋眉山甚么都不会,一点艺术基础都没有,她去列宾能干嘛,哪一个专业适合她?” 赖银宝拍拍手,“混着呗,你总得让眉山上大学吧。” 林觅雅拿着成绩单去找宋眉山,谁知宋眉山没有睡觉,她罕见地将窗帘全部拉开了,客厅里一片光亮。 “眉山。” “嗯?”宋眉山扭头,脸上竟还带了些笑意。 林觅雅不知她怎么了,或者说是发生了甚么令她愉快的事情。 宋眉山将头发扎了起来,她的头发已经很长,盖过了肩膀,快要垂背。宋眉山说:“我们去吃披萨,我肚子饿了。” “好,”林觅雅点头,“钥匙手机都拿上,别忘了东西。” 夏天的风又暖又潮,宋眉山说:“觅雅,我想去滴血大教堂看一看,你去过吗?” “嗯,我去过的,我和我哥哥去过,里头很精致,也很漂亮。” 宋眉山说:“半缘修道半缘君,我想皈依宗教了。” 林觅雅这才搞清楚宋眉山的意思,她说:“眉山,你的想法很好,我也很能理解的想法啊,但是你还年轻,你现在就想用宗教解脱自己的一生,你不觉得你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吗?” 宋眉山舔舔嘴唇,女孩子低着头,“我想得很清楚了。” “不,不,你不清楚,你不清楚人生的意义,你根本不懂你这个决定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林觅雅一手扯着宋眉山,一手给她哥哥打电话,“哥哥,眉山说她要去信教,当修女,你快过来,我们在......” 40.《信徒 年少轻狂的好日子, 一懂事就结束。——林夕 九月里,宋眉山如愿上了圣彼得堡国立大学的经济系, 所谓如愿, 不过是如了她过去的愿望罢了。 宋眉山不知道自己踩了什么狗屎运, 听梁与君说,“你那个小男朋友去你们学校找了系主任,关上门在里面说了半天, 我什么都没听着, 总之老毛子点头答应了, 我可松了一口气。” 宋眉山去彼得堡国立不过是走个流程, 她觉得自己没有甚么希望, 吴磊觉得她没有甚么希望, 包括梁与君也觉得她没有甚么希望。 那天去找系主任的时候, 吴磊先进去说了半天, 系主任指着那3分的成绩单, “磊, 我很难相信这就是你口中说的好学生。” 梁与君在外面坐着,他们打算搞车轮战。 等吴磊出来,梁与君酝酿了一番的时候,林又璋进去了。他关上了门, 谈话持续了半个小时之久, 等林又璋出来, 系主任就点头了, 喊梁与君带宋眉山去办手续。 梁与君问宋眉山:“学校有宿舍住了, 你去不去住宿舍,我帮你要个床位。” 宋眉山摇头,“不去,我就住家里。” 梁与君点头,然后回头看林又璋,有点那种意思,大概就是——你小子不错啊,今儿表现不错,给你记功。 林又璋自然不会要梁与君给他记上什么功劳的,倒是宋眉山,多看了林又璋几眼,她怀疑林又璋进去诉苦了,或者是夸大其词,编了个悲情的故事。 林又璋回看她,目光清明,意思就是——你别多想,我没说那些。 的确,林又璋没有拿宋眉山遭受的性.侵遭遇出来说事,他只是说:“宋的家庭环境不好,她父亲早亡,母亲改嫁,家里无人管她,她基础是差了一些,但不耽误她是个努力的好学生。请学校一定要相信她,给她机会,给她成长为一个优秀学生的机会。” 这就是林又璋的原话,不夸张不矫饰。 老毛子系主任想了半天,终于点头,“好,学校愿意给她一个成长为优秀人才的机会,但也请宋同学抓住这次机会,因为社会上不是人人都会给她机会的。尤其是今天这种互相竞争卖惨无用的社会。” 吴磊、顾柔曼、莽天骄和宋眉山又成了同班同学,彼得堡国立经济系大一的新生,他们预科班上有六个人在这里重逢。预科的同学都各散天涯,除了进入列宾美院建筑系的林觅雅,还有一些各有所需的其他艺术生申报了对口的专业院校。 宋眉山好像清醒点了,她开始认真学习,并且按时回家做作业。林又璋也经常来看她,他给她做饭,收拾屋子,还有她摆了一地的酒瓶子。 莽天骄经常来蹭饭,莽姑娘说:“林家哥哥,我觉得你很不错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啊?” 林又璋笑,“谢谢莽姑奶奶,你这样的,我就不要了。” “卧槽,你也太直接了,”莽天骄嘟嘴,“有没有搞错,我这样的,我这样的有什么不好?” 莽天骄和宋眉山学习的时候,林又璋就会在旁边指导,莽天骄和宋眉山吵架的时候,林又璋就会在旁边弹钢琴,试图让这两个姑娘安静下来。 宋眉山已经很习惯了林又璋的存在,这学期末的时候,又要快圣诞节,莽天骄说:“林家哥哥对你这么好,你不送个礼物给人家啊?” “我买了东西给觅雅。” “不是觅雅啊,我是说人家哥哥,我说人家哥哥对你好,不是说觅雅。”莽天骄道:“嘿,我说你是不是装傻啊,人家对你这么好,你一点都不感动?” 宋眉山提了包,“不感动。” “没心没肺!” 莽天骄追上去,“嘿,我说,咱们还是合起来买个礼物送他吧,那啥,不是圣诞节了吗?” 莽天骄和宋眉山一起去了饰品店,莽天骄想送林又璋一个音乐盒,“他不是弹钢琴的吗,这西装男弹钢琴,适合他。” 宋眉山看别的,杯子碗筷套娃,看到一个天使的时候,她就不动了。“这个多少钱,给我包起来。” “什么东西呀,这么快就选好了?”莽天骄道:“隔壁还有好几家呢。” “嗯,”宋眉山直接付账,“不选了,选久了,眼花。” “我觉得也是,不选了,我也直接付账吧。” 圣诞节的晚上,林又璋在家里请客,他在厨房做饭,宋眉山去帮忙。 林家的猫更肥了,莽天骄摸着蓝猫,“我说它怎么这么懒啊,越长越胖。” “嗯,”林觅雅拿着一本建筑书看,说:“胖就胖呗,它高兴就好。” 莽天骄往林觅雅跟前一凑,说:“林家哥哥是不是喜欢眉山啊,我怎么觉得他们?” 林觅雅这才拿开书,她往厨房瞟了一眼,“眉山也没什么不好,她给我当嫂子,我也高兴。” 莽天骄翻个白眼,“我说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关键是眉山不喜欢你哥哥啊!” “啊?”林觅雅双腿从小踏板上放下来,“谁说的,眉山和你说的?” “没有,”莽天骄一下一下摸着温暖肥厚的猫毛,“我就是觉得他们没戏,不信你看着吧,你哥哥到时候一定会失恋。” 林觅雅笑着睃了一眼莽天骄,“你喜欢我哥哥就直说呗,指东打西,和谁玩空城计呢。” “我说你!” “坐下吧,眉山心里有数,我哥哥要是越轨了,她会纠正他的。” “什么意思?” “眉山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和我哥哥都是见证者,她是不会爱上我哥哥的。因为没有一个女人愿意面对伤痕,谁都做不到。” 林觅雅拍拍莽天骄的手,“你且放心,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真的就不是你的。” 莽天骄摇头,她说:“你真佛系,不是眉山去信教,是你皈依佛门了吧。” “我讲的是真话,如果我爱上一个男人,我只会隐藏自己的伤口,并不会将丑陋的伤疤展示给他看。” “你的意思是,林家哥哥和眉山没有希望了?” 林觅雅将脸往莽天骄面前一凑,她说:“林又璋和宋眉山没有希望,但也不代表林又璋同学和你莽家娇娇有希望啊!” “你找打!”莽天骄揪林觅雅,“我撕了你的皮!林觅雅,我发现你变坏了,一上大学就变坏了。” 林觅雅躲开莽天骄的手,“瞧你这小短手,短手短脚的,我看你也希望渺茫。” 两个姑娘扑在一起笑,宋眉山在厨房切菜,她也笑。 林又璋低头看了宋眉山一眼,他说:“眉山,很高兴又看见你好了起来。” 宋眉山点头,“嗯,多谢你,多谢你们。” 林又璋穿着白衬衫,他的白衬衫别在他的卡其色裤子里,男人看她一眼,说:“我给你买了个礼物,在我裤子口袋里。” “哦,”宋眉山洗了手,她说:“那我拿了啊。” 宋眉山将手伸进林又璋的裤子口袋,里头是个红丝绒的盒子,宋眉山一看就冷了脸,“这是什么?” 林又璋心里已经有数,他心想,幸好,幸好我没有冒险。 林又璋原本是想买戒指求爱的,可临到末了,他又觉得不妥,这么激进的举动,以眉山的性格,恐怕以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男人笑,“手链,蜜蜡,我买了三串,你们一人一串。” “哦,”宋眉山这才像是放了心,她打开看了一眼,说:“谢谢哥哥。” 这是宋眉山第一回管林又璋叫哥哥,林又璋心里叹息,心道:终究还是叫她发现了,真是个敏感的女孩子。 饭菜很丰盛,莽天骄收了林又璋的礼物,很是高兴,当下就戴在手上了。 林又璋说:“祝贺我的几个妹妹们又将长大一岁,我在这里提前祝贺你们学业有成。” 林觅雅也举杯,“对,祝我们大家的生活都越来越好,梦想成真。” 林觅雅举杯子的时候,还冲莽天骄眨了眨眼。 莽天骄举着杯子,罕见地有些羞涩,“那我也祝林家哥哥学业有成,祝觅雅早日觅得良婿。”她顿一顿,“还有眉山,祝她成绩越来越好,早日成长,长成学霸。哈哈哈.......” 众人都笑,眉山也站起来,“我祝福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永无绝期。” “好,友谊天长地久,干杯!” 莽天骄仰头就是一杯酒。林觅雅笑,“看看,这种客人,连劝酒词都免了,人家最爱会须一饮三百杯。” 莽天骄又快喝醉了,林觅雅扶她去自己床上休息,林觅雅怀疑她是成心的,林姑娘手下用力掐莽天骄手臂内侧的肉,说:“又来老一套,我哥刚刚都怀疑你了,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啊!” 谁知莽姑娘真的动也不动,一头扎在林觅雅床上,起不来了。 新年的钟声又要敲响,今年的春节莽天骄和林家兄妹都没有回国,因为莽天骄的父亲来了。 莽天骄的父亲也有个威武的名字,莽云豹,当莽先生自我介绍的时候,宋眉山顿时感到精神一震,确实是气吞万里如虎啊。 莽云豹先生请客的第一餐就是去阿芙乐尔号吃饭,因为莽先生表示自己对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特别感兴趣,他还表达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能入伍参军的遗憾,于是对战斗民族俄罗斯特别有崇敬之情。他派遣自己女儿出国也是有目的性的,希望她有血性,养成战斗民族的风格,随时随地能拿起武器为自己战斗。 在阿芙乐尔号的豪华餐厅上,莽云豹先生一顿消费了三万八千人民币,莽先生眼睛都没眨,只说:“希望你们都好,和娇娇一直好,因为人都是需要朋友的,一个好朋友抵万金。特别是你们这一群朋友,简直抵千万金。” 莽先生除了和林觅雅小姐和宋眉山小姐单独握了手,还另外和林又璋先生有一次长谈,例如问他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啊,有没有回国发展的意向啊? 宋眉山看莽爸爸和林又璋,回头和林觅雅说:“我怎么觉得莽爸爸看你哥哥好像在看女婿。” “嗤嗤,”林觅雅噗嗤笑出声,“嗯,我也觉得莽爸爸正有此意,我回头要问问我哥哥,想不想给莽家当女婿。” “你们在说什么?” 莽天骄端着酒杯出来了,她今天穿得很好看,黑色的长袖礼裙,还有配套的华伦天奴小羊皮高跟皮鞋。 林觅雅说:“娇娇,我们说你今天穿着优雅得体,大方迷人。” “真的吗?”莽天骄不信。 宋眉山望着栏杆之外,冬日的涅瓦河又结了冰,她心想,真快呀,一年又一年,这一年竟又这么过去了,从指缝中溜走,什么都没留下。 莽爸爸来了之后,非要请几位去莫斯科游玩,说费用他全包。 宋眉山本想推辞,但莽天骄说:“觅雅他们都答应了,你要是不去,就是搞孤立,那我们朋友也做不成了。” 彼得堡去莫斯科,有火车,有动车,还有飞机。林又璋问莽爸爸:“叔叔,你喜欢睡卧铺还是喜欢坐动车?” 莽天骄爸爸豪爽一挥手,“我从来不坐火车,跟爬一样,我们飞机,全部飞机。” 林又璋只得打了五张机票,莽云豹背地里跟她女儿说:“这小伙不错,你要加油。” 莽天骄呶嘴:“人家不喜欢我,我怎么加油啊?” 莽爸爸说:“努力啊,李白不是说了吗,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后来这段笑话传出来,林觅雅趴在床上哈哈大笑,“我的妈呀!哥哥,你的铁杵要是磨成针了,那嫂子还有幸福吗?” 黄色笑话,又是一段经典的黄色笑话。 冬季的莫斯科与圣彼得堡截然不同,彼得堡有温柔的涅瓦河,波罗的海岸边极美的夏宫,还有青翠欲滴的冬宫,但莫斯科不是这样。 莫斯科严寒极了,尤其是下了雪的莫斯科。 41.《闪耀的红场 莫斯科已经连着下了三日大雪, 地上全是没化的雪堆,莽云豹说:“一座城市的发达程度都体现在公共交通上, 你们看着莫斯科这么大雪, 一点不影响交通。我们家乡那个小县城啊, 那个一下雪啊,小学生全部放假啊,简直不能出门。” 林又璋一直陪着莽爸爸, 说:“叔叔不是深圳人?” 莽爸爸笑, “深圳哪有什么本地人啊, 我是安徽的, 皖北, 靠着河南, 那块儿穷啊, 多少年了, 连条整路都没有。” 莽天骄说:“是啊, 那块儿穷, 我都不爱回去,地上脏。” 莽云豹回头看了他女儿一眼,斥道:“你咋不嫌弃你生下来也脏呢,肠道里出来的, 身上全是血壳子。还嫌脏?嫌脏你就以后挣钱给家乡修条路, 也算你有出息了。” 林觅雅点头, “对, 叔叔说得对, 不是每个人生下来条件都很好的,你在嫌弃别人的时候,首先要看看别人有没有你这样的条件。” 莽云豹笑,“对,你这朋友就比你懂事。他们兄妹都比你懂事,你好好学着点,争口气,给你老子争口气。” 莽天骄垂着头,“哦,知道了。” 林又璋在旁边解围,“其实天骄已经很懂事了,一般女孩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 莽爸爸摇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我就生了这么个姑娘,她一人孤身在外,有劳你们多多照看啊,有劳你们。” 莽爸爸的父爱谁都能体会得到,金元、大棒、教育、还有爱,该给的一样也不少,任谁都觉得这样的爸爸很好,林觅雅也觉得莽天骄很幸福。 宋眉山走在最后面,刚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偷偷抹了一把泪。 林觅雅回头,“眉山,你快跟上啊。” “嗯,来了!” 走在红场边上,宋眉山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圣瓦西里升天大教堂,的确和彼得堡的滴血大教堂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教堂顶上的洋葱头配色不同,彼得堡的更花哨繁复一些。 “古姆,古姆,”莽天骄道:“爸爸,我请你去吃古姆的冰淇淋,世界知名商品,来一个?” 莽天骄见了古姆就走不动路,好像又有大战商场的趋势。 林又璋笑,回头跟宋眉山说:“眉山,看见广场上那颗红色五角星没有,很亮吧?那不是灯,那是红宝石,纯红宝石打造的,重量是一吨。” “一吨?” 林觅雅点头,“对,一吨重的红宝石在红场上空闪耀,夏日风雷,冬日雨雪,它都是不会褪色的,永远闪耀。” 林又璋又指着红场上的地板,“看见没,这小方格子,但这不是砖,这是柱子。这是一根根柱子纵向打入地底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红场的地面看起来很粗糙的原因。” 林觅雅补充,“是的,正因为如此,普京总统的坦克从红场上面驶过才没有痕迹,而红场的地面又经历多年风雨,却依旧毫发无损的原因。” “看那里,那就是克林姆林宫,据说麻雀山的学生一年都能见到普京好几回。”林觅雅笑,“麻雀山就是莫斯科大学所在地,我们喊他们麻雀山学子。” “喂,你们快来啊!”莽天骄站在古姆商场的拐角,疯狂跟几个朋友招手,“快来,快来,我爸爸要给你们送礼物!” 冰天雪地,风刮雪吼,莽天骄原本就不高的身影在马路对街显得如此娇小,林觅雅说:“走吧,她该急死了。” 古姆临街橱窗边上就是爱马仕,爱马仕里头停放着一辆红色自行车,莽爸爸对那辆自行车很感兴趣,他问:“这个自行车我能不能带回国,能带上飞机我就买了。” 林又璋上前去问了,回来说:“叔叔,抱歉啊,这是非卖品,仅仅作展示用的。” “哦,”莽爸爸指着宋眉山和林觅雅,“来,你们小姑娘喜欢什么,随便选,莽叔叔请客。” 莽天骄呶嘴,“你请客你选啊,人家都不好意思选。” 莽云豹先生指着那些五彩斑斓的丝巾,“来来来,一人给她们来两条。” “嗤嗤,”莽天骄咬嘴笑,然后翻译道:“围巾,我们一人要一条。” 身材标准脸蛋养眼的俄罗斯帅哥点头,他拿出个托盘,一条一条展示出来,宋眉山此时是对丝巾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看见丝巾就想起那些五十岁往上走的广场舞大妈。 林觅雅倒是喜欢丝巾,因为她喜欢穿衬衫,白衬衫上系个彩丝巾,还是蛮好看的。 “诶,眉山,你选啊!”莽天骄和林觅雅比划得不亦乐乎。 林又璋问:“是不是不太适应?我也觉得这个品牌很难理解,审美古怪。” 宋眉山低头笑,“的确如此。” 最后林觅雅和莽天骄一人选了条丝巾,还有一条裙子,一模一样的裙子,色彩艳丽且图案复杂的细肩吊带裙。 宋眉山将脸转过去,捂着嘴跟林又璋说:“悲剧了,这裙子觅雅穿还好,娇娇穿,乡村爱情实况转播。” 林又璋险些笑出声来,莽天骄觉得他们不正常,“喂,我说你们是不是在说我们的坏话?” “咳,”林又璋扭头,“没有啊,我们觉得你们二位很有眼光,非常完美。” 林又璋说话的时候,莽天骄还瞥他,“真的吗?” 莽爸爸买了单,又问自己女儿,“你还喜欢啥,一次性说,等爸爸回去了,就没人给你买单了。” “那我自己买。” 莽天骄仰着头,“眉山,走,Prada,我们都是穿Prada的小魔女,美到无法自拔。” 黑白风,依旧是黑白风,莽天骄看上了一条单肩晚礼服,下头是蓬松的公主裙摆,上面是紧身抹胸,并且左边肩膀是黑蕾丝宽肩带,“喂,我穿这个行不行?”· 林觅雅点头,“可以,下面是黑色,上面是孔雀蓝,挺好看的。” 莽天骄又望向林又璋,“你说我刚刚那个不好看,那这个呢?” “你说我刚刚那个不好看,那这个呢?” 莽天骄声音怯怯的,好像急需林又璋先生的赞同及肯定。 林又璋望过去,回道:“嗯,比刚刚那个强多了。” 莽天骄正得意,想低下头来笑,谁知莽爸爸突然来一句:“这太黑了,跟送葬似的,还是刚刚那家的花裙子的好看。” “吃吃吃,”林觅雅扶着莽天骄的肩膀又笑起来,“是这样的,家长都是这样的,喜欢女孩儿穿红戴绿,卡哇伊,可爱。”· 莽天骄完全不为她爸爸的建议所动,她说:“你不懂欣赏就少说话,给我买单就行了,我就要这条。”莽爸爸看她,半天憋出一句:“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42.《十三个月 “眉山, 你选好没有?”莽天骄回头看宋眉山。 宋眉山正站在一条黑色针织长裙面前, 裙子很简单,上面的针织面料,小圆领, 中袖,一看就知道穿起来极度贴身。 林觅雅走过去, 说:“你现在够瘦了, 穿起来可以了,若是你去年此时, 我就不建议你买, 因为这裙子藏不住一点点多余的小肉肉。” 宋眉山笑, “那就这样。” 莽爸爸买单的时候,还在嘀咕:“这店我进来就不舒服,黑乎乎的,装修也暗沉, 我进来都有点头疼。刚刚那家店,多好,花花绿绿的, 那边的裙子多好看。你们现在的小姑娘怎么尽是买些黑裙子,一点不符合你们的年纪。” 莽天骄看她爸, “爸爸, 行了啊, 我们的审美不在一个年代, 您还在三十年前, 我们可不稀罕您稀罕的少女风。” 最后还剩个林又璋,莽爸爸死活要送他块手表,卡西欧不行就积家,宋眉山在后面跟林觅雅说:“这是要把家当都送出来了,这是要招女婿啊!” 林觅雅摸摸鼻子,“的确盛情难却,盛情难却。” 林又璋非不要莽爸爸送的手表,说太过贵重,当不起。 最后还是莽天骄出来劝她爸,“算了,别人不要就算了。您买个便宜点的,啥LV的钱包,就随便选一个吧。” 说罢,莽天骄看林又璋,“这总可以了吧,林家哥哥?” “咳,”林觅雅也撞一撞林又璋的肩,“行了,收了,就这样吧,要不然娇娇该下不来台了。” 莽爸爸先是送大家礼物,末了,林又璋又掏钱请大家吃饭。总之这一次的红场之行宾主尽欢,皆大欢喜。 他们五人在莫斯科逗留了三天,新年初一到初三也就这样过去了,三天之后,莽云豹男士直接从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乘飞机回国了。 四个人都去送莽爸爸,莽爸爸临走的时候,又给林觅雅和宋眉山各自封了个红包,给宋眉山的是500美金,而林觅雅的红包内有5000美金。 宋眉山说:“人家爸爸心里有数,这是给你哥哥的机票钱和招待费,你们拿着吧。” 林觅雅撑着头,笑一句:“哎,我跟你讲,我这几天真的差点都快要折腰了,我哥要是给她家当上门女婿,我看他不亏。” 宋眉山点头,“我看也是,不亏。” 林觅雅和宋眉山笑成一团,又见莽天骄和林又璋一起走来,宋眉山心道:就该如此。 几人自莫斯科回了彼得堡,等到寒假结束,又快开学的时候,梁与君找来了,他说:“听说你和你的小男友同居了?” 宋眉山不知这是谁传出去的谣言,她回:“我和谁同居,和你有关系吗?” 梁与君点头,“对,和我没关系,宋眉山,你好样的,真是好样的啊。” 莫名其妙。 宋眉山觉得梁与君莫名其妙,她说:“有话回去说,别在学校里吵吵,人家看着呢。” 的确有人看着呢,比如吴磊就看见了。 吴磊敲莽天骄桌子,“你好朋友脚踏两只船了?” 莽天骄抬头,“谁呀?” 吴磊说:“你们别互相掩饰了,宋眉山和林觅雅的哥哥谈恋爱,大家都知道。现在宋眉山又吊着我表哥,你们打算怎么样啊?” 莽天骄咧嘴,“神经病,离我远点儿,离我们远点儿。” 外人觉得宋眉山和梁与君有点不正常,其实外人也觉得吴磊和莽天骄也不正常,例如班长大人老爱往莽姑娘身边凑,并且多数时候都是过去找骂的。 无风不起浪,起浪兴许就有风,这话谣传多了,快变成了真话。 顾柔曼坐不住了,她去找了莽天骄谈话,她说:“你拿什么和我比,我什么都给吴磊了,什么都给他了,你拿什么和我比。” 莽天骄不知是怎么应对顾柔曼的责问的,总之她背后跟宋眉山说:“上过床了不起啊,跟尼玛猪肉贴了标签一样。” 宋眉山觉得这句话很怪异,猪肉盖章贴标签,到底和男女上床有什么相似之处?她打算换个日子跟莽天骄好好讨教。 二月初二,龙抬头,吴磊又要组织全班聚餐,他现在还是班长,只不过从预科升级到了大学,他一如既往,表现优秀。 宋眉山已经过了二十岁,今年元旦之后她就二十一岁了,林觅雅和莽天骄一人送了她一对高跟鞋,林又璋也要凑热闹。莽天骄说:“你就省省吧,我们眉山不穿男人送的高跟鞋。” 林又璋道:“还有这种事情,我要亲自向眉山求证。” 宋眉山在生日正当天请客吃饭,并且正式回应:“是的,我不穿男人送的高跟鞋,谢谢林先生的好意,但也只能说抱歉了。” 莽天骄道:“我说吧,人家眉山根本不吃你们这套,少拿这些过时手段出来挑逗我们眉山。” 林又璋先是叹气,然后从身后拿出一瓶香水来,“来吧,祝贺我们美丽的宋眉山小姐长大成人,并且即将迈入三十岁大关。” 林觅雅将香水递过去,“嗯,纪梵希first light,金色风华黎明,这个可以,这个真的很可以。东方花香女性香水,年华隽永,送眉山的好选择。” 莽天骄嘟嘴,“我也想要。” 林又璋说:“等你满二十岁的时候,我也送。” “真的?” 林又璋点头,“真的。” 43.《吻下去爱上你 宋眉山换了衣裳, 莽爸爸在古姆买的裙子, 黑色Prada,针织紧身连衣裙。宋眉山将头发挽起来,这一挽发, 就露出了她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她现在可真瘦啊。当她换了衣服, 又拿起眉笔的时候, 她就感觉自己长大了,真真切切, 长大了。 女人换了衣裳画好眉之后, 又想起来林又璋送的香水, 她穿着高跟鞋往自己房间里走,刚刚拆开香水,喷在手上试了试味道,就听见门外有响动。 “谁?” 宋眉山侧目看客厅, “又璋,是你吗?” 早在去年,宋眉山就给了林又璋自己家里的备用钥匙, 那时候林又璋经常过来做饭,照顾她起居。“又璋, 是你吗?”宋眉山嘴上喊, 手却在床头摸了把剪刀。 客厅的灯光昏暗, 宋眉山每走一步, 就能听见脚下的地板响一声, 那是高跟鞋敲打木质地板的声音。陆长安的房间门开了,宋眉山瞟见了昏暗处的人影子,“林又璋,你来啦,”嘴里说着话,宋眉山的剪刀已经往那人的脖颈捅过去了。 ‘呲呲’,剪刀似乎划过那人皮肤,宋眉山的手腕被那人捉住,那人说:“又璋是谁?” 宋眉山一把扒开陆长安房间的灯,“哥哥?” 陆长安拿开宋眉山手里的剪刀,“身上这么香,但是剪刀危险。” “哥哥,你回来啦?” 宋眉山双手抱着陆长安,用力往他怀里钻,“我......我......” 宋眉山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贴着陆长安的胸腔,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可人真的回来了,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穿成这样,是要去约会吗?” 陆长安摸宋眉山的脖颈,她的头发盘起来了,她长大了。 宋眉山仰起头,“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都没有告诉我,我知道你回来的话,我就......” “你就去接我,还是不去约会了?”陆长安低头看他的小姑娘,她真的长大了,长得明艳动人,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宋眉山瘪嘴,“你都没有通知我,我怎么知道你回来啊,我不知道你回来,我怎么去接你啊?”女孩子的嘴不停说话,一张一合的,陆长安托起她的后脑,低头就吻了下去。 宋眉山呆了,呆到忘了挣扎,忘了她的双手正搂着陆长安的腰。陆长安抱着他的姑娘,两人从房间吻到客厅,又从客厅吻到宋眉山房间,好像跳了一曲蜿蜒的华尔兹。 陆长安散开宋眉山的头发,“跟谁学的,老气横秋。” 宋眉山双颊通红,她心跳得很快,心里觉得应该阻止陆长安的冒进,却羞于说出口,于是只好憋红了脸,染上一层胭脂。 “嗤嗤,”陆长安搂着她的腰,“想我吗?” “嗯。”宋眉山点头,她觉得自己这个毛病真的该改改了,行为比思维要快的毛病。 “眉山,我也想你了,我想你。”陆长安将宋眉山搂在怀里,吻她的耳垂,“想你,想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想你的呼吸,也想你喊我哥哥。” 宋眉山抿着嘴,她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陆长安吻她的嘴,“听说你不听话,背着我交了男朋友,那个人是谁?” “哥哥,没有,”宋眉山急着否定。 “甚么没有,是没有交男朋友,还是没有变心?”陆长安的手已经伸到了宋眉山裙子里面,他在摸她的腰。 宋眉山腰上觉得痒了,便动了动,谁知离陆长安又近了点。 陆长安一把撩起她的裙子,“黑色的裙子,黑色的内裤,黑色的内衣,还说没有,还说没有出去勾搭男人?” 陆长安伸手就脱了女人的裙子,他摸她的后背,“怎么这么瘦了,嗯?” 宋眉山说:“该瘦的时候就瘦了,人一长大,就瘦了。” 陆长安压在宋眉山身上的时候,宋眉山的指甲嵌入男人的后背,他们像是树缠藤藤缠树一样,紧密缠绕,再也不能分。 宋眉山睡在了男人的怀里,陆长安吻她的脸,宋眉山睁开眼睛,“累了吗,要不要睡觉?” 陆长安俯身衔住女人的唇,“我们再来一回。” 那天晚上的同学聚会宋眉山自然没有去,吴磊来问她原因的时候,宋眉山说:“我哥哥回来了。” 陆长安走了13个月,整整13个月,这十三个月里,他做了三次手术,最后一次险些让他截了肢。 陆长安去了学校,他去系里报到的时候,他们系主任安德烈说:“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以为你放弃学校,学校也不再为你保留学籍了。” 梁与君和赖银宝知道他重返校园,非要请他吃饭,梁与君说:“老子还以为你死了呢,回国以后就杳无音讯,你腿好点没有啊?”说着,手就要去捏陆长安大腿。 赖银宝道:“捏错了,人家伤的是这一条,不是那一条。” 梁与君仰头,“哦,那看起来是恢复好了,我都没有发现两腿间的差异。” 三个男人找了个小酒吧坐了,梁与君翻开手机,说:“我不是没有帮你照看妹妹,只是你那个妹妹啊,麻烦死了,比起当年的容大小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知道吧,她跟男人同居了,就住你们家,堂而皇之的,我都撞见过好几次。” “咳,”赖银宝添一句:“不要添油加醋,我去问过林又璋那小子了,人家说不是这种关系。” 陆长安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没有说话。 梁与君道:“不知道小宋姑娘是怎么回事,原先是多乖多顺的一个人啊,可你说吧,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变的,我也不知道她是甚么时候变的,总之就是特别桀骜,桀骜你懂吧?喝酒,成绩下滑,一落千丈,全班全年级垫底,险些连个国立大学都上不了。” “得得得,”赖银宝推搡梁与君,“闭嘴吧你,人家陆哥哥不想听你说宋妹妹的坏话。” “什么时候?”陆长安不期问一声。 “啊?” 陆长安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 梁与君与赖银宝对视一眼,神回复一句:“自你别后。” 44.《自你别后 宋眉山原先将家里的酒瓶子就摆在阳台上, 五花八门,瓶瓶罐罐,等她放学回家想收拾酒瓶的时候,却发现阳台上的杂物已经被清空了。 厨房里没有人, 客厅里没有人, 宋眉山又去陆长安的房间里看, 却听见男人坐在自己房间里喊她:“眉山, 进来。” 陆长安坐在她的书桌边, 问她:“你学习跟得上吗,平时测验打几分?” 宋眉山咬咬嘴唇,没有回话。 陆长安说:“我今天去找你们系主任谈过了,他说你学业并不优秀, 好像心思不在学习上,他说你在入学的时候跟他保证过的, 你说你会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对待你的专业。” 女孩子依旧垂着头,没有作声。 陆长安拿出一张成绩单,“预科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追究了, 我出了车祸, 你无心向学,我可以理解。但现在你一边说你已经长大了, 一边叛逆厌学,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宋眉山觉得头很疼, 陆长安回来, 她很高兴, 但说实话,此刻她觉得头很疼。女孩子不做声,她穿着拖鞋,冷不丁往床上一靠,拿枕头捂住了头。 “眉山,”陆长安喊她。 宋眉山置若未闻,依旧拿枕头捂着头,动都不动一下。 “宋眉山,你起来。” 陆长安拍拍女孩子的背,“眉山,你起来,你听我说——眉山,你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你要是继续厌学,你有可能随时会被退学。” 宋眉山一味躲避动也不动,陆长安来了火气,他一把掀开宋眉山的枕头,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宋眉山,你别逼我——” “逼你如何,打我?” 宋眉山坐起身,仰着头,“我是无心向学,我根本听不懂,你让我怎么办,你打我啊!”女孩子将自己的脸伸出来,“左脸好不好,还是右脸,你哪只手顺手,你打呀。” 女孩子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陆长安看她,不禁觉得好笑,他说:“是老师讲得太快你不懂,还是数学课微积分太复杂你听不懂?” 宋眉山呶呶嘴,“是我俄语不行,不理解,听不懂。经济理论完全不明白,他讲他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陆长安伸出手去,摸了摸她头发,“预科的时候基础没有打好,俄语不行,毕业3分,大学继续听不懂,连锁反应。” “嗯。”宋眉山摇头,“我没救了,你别管我了。” 陆长安在她身边坐下来,“我是你哥哥,我不管你,管谁。” 宋眉山笑,偏偏苦笑成一副想哭的样子,陆长安将她搂进怀里,“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如果我当初能对你关照得多一些,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宋眉山将脸埋在陆长安肩窝,闷闷喊了一声:“哥哥。” 陆长安拨她额前碎发,“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 “真的没有?” 宋眉山仰起脸,“说没有就没有,你一直问,是不是想让我出去谈恋爱啊。” “你敢?” 宋眉山圈住男人的腰,“哥哥,我不想谈恋爱了,这一辈子都不想谈恋爱了。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和你在一起。” 陆长安不知宋眉山的话有几分可信,她年纪还小,根本当不起沉重的未来,他一时间又觉得昨天自己太轻率,不该随随便便就与她有了实质关系。 陆长安心念只是这么一动,宋眉山跟着就抬头了,她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你刚刚在走神,你在想谁,是不是容素素和你说什么了?” 陆长安不知宋眉山怎么会这么敏感,宋眉山从他怀里出来,她推开他,“陆长安,你别惹我,昨天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我们一夜风流,好聚好散。但我告诉你,你别再将容素素引到家里来,到时候我不止不让她好过,我还要让你好看!” 女孩子的语气中带着愤愤的怒意,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儿赌气的意思。陆长安蹙眉,他还没说什么,宋眉山就已经提了包要出门。 “你去哪里?” 宋眉山踩上一对高跟鞋,“出去喝酒。” “跟谁?” “与你无关。” 宋眉山一脚已经踩到客厅去,忽然觉得自己手被抓住,陆长安说:“你还小,你不能......” “哼哼,”宋眉山笑,她先是低着头,随后扭头看陆长安,“陆长安,你这个伪君子,你根本......” 你根本不爱我。 宋眉山话还没说完,陆长安就将她搂紧,他从背后圈住她,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他说:“眉山,你伤我的心了,如何说我不爱你,你如何会说我不爱你。我爱你啊,你还这么小,我大你八岁,八岁,我们之间足足隔着八个年头,我害怕你将来会有更好的人生,我害怕你会遇见你更喜欢的男孩子,他幽默、风趣,或许你会发现你们有更多共同话题。眉山,我害怕呀,你如何说我不爱你。” 宋眉山嘟着嘴,她目光通红,然后抿着嘴哭了起来,眼泪从眼睑划过,落在她的衣襟上,落在陆长安的手背上,陆长安察觉她的泪,想将她转过来。 宋眉山不动,陆长安看她,女孩子右手握成拳头,她将拳头塞进自己嘴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眉山,”陆长安拿开她的手,“眉山,别哭了,乖。” “啊!”宋眉山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过去宋眉山以为人到伤心时刻,眼泪在眼眶打个转转就算是在伤心界里走了一遭了。可今天她才知道,不是这样的,人在最伤心的时候,是真的会声嘶力竭嚎啕大哭的,宋眉山的两只手捂住脸,眼泪根本捂不住地从指缝中漏出来,然后打湿地板。 “眉山,别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陆长安将宋眉山搂进自己怀里,他也觉得自己红了眼眶,他的眉山是爱他的,他的眉山是爱他的呀。 宋眉山这一哭惊天动地,外头人听起来不知她是丧了父,还是丧了夫,总之在一楼的莽天骄和林觅雅都听见了。 “娇娇,你听,这是不是眉山的声音?” “啊?眉山不会这么哭吧,我从来没有听眉山这么哭过。就上回,上回我们出事,我哭了,我跟我爸哭得死去活来,就那回,眉山也没哭过啊?” “嘘!”林觅雅示意莽天骄安静,“你听。” 45.《默 宋眉山哭势不歇, 陆长安替她抹泪,然后吻她的眼睛,“好了,哭多了会长皱纹的, 我们眉山还这么年轻, 怎么能长皱纹呢。” 宋眉山捂着头, 双手捂着头, 她头疼, 兼之刚刚她嚎啕大哭过,伤了心神,这一下,直接昏了过去。 “眉山, 眉山!”陆长安不知宋眉山怎么会说晕就晕了。 林觅雅与莽天骄听见响动,立马上楼拍门, “眉山,眉山!开门,快点开门!” 陆长安一手搂着宋眉山, 他将宋眉山搁在沙发上, 又用纸巾擦了眼泪,才去开门。莽天骄和林觅雅一起闯进来, “眉山,眉山!” “啊!觅雅, 眉山不行了啊, 她又晕过去了!” 莽天骄进来看见沙发上的宋眉山就是一顿好哭嚎, “觅雅,你看,你看眉山的脸,她的脸好白啊,苍白死白的,快给你哥哥打电话,我们送她去医院。” 陆长安在旁边站着,倒是尴尬,莽天骄扭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哦,我知道了,你就是眉山的那个假哥哥吧,不是亲生的果然就不是亲生的,我们眉山这么好,你还把她弄晕了。你说,你是不是想气死她,然后继承她的财产!” “咳咳,”陆长安忽地咳嗽两声,他刚刚才掉过眼泪的,现在好像要悲剧变喜剧了。 林觅雅拍了莽天骄一下,“别胡说八道。”然后扭头,对陆长安说:“您就是眉山的哥哥吧?你好,我叫林觅雅,是眉山的朋友,这位是莽天骄,也是眉山的朋友。” 陆长安点头,“你们好,坐吧,喝点甚么,白水好吗?” 莽天骄扭头,“呸!一看就是假哥哥,谁不知道我们眉山从来不喝白水的,她只喝酒,白酒还差不多。” 陆长安闻言,依旧倒了两杯水,“两位这是?” 莽天骄道:“我们来看眉山啊,她身体不好啊,晕过去两三次了,有一回晕在浴缸里,没穿衣服,幸好她没放水,要不然早淹死了。” 林觅雅拍莽天骄,示意她闭嘴。 林觅雅说:“抱歉,我们不知道您的姓氏,我们就跟着眉山喊吧,眉山哥哥,我们想说,眉山最近一年经历了很多事情,她精神上受了点刺激,她现在休息不好,易躁动,还很敏感。嗯,我们想说,您能不能暂时别带您的女朋友回家,这样不好,也会影响眉山的情绪。” 陆长安的脸色变得很怪异,林觅雅略低着头,“对不起,我们知道这种话说出来很突兀,虽然说您跟眉山没有血缘关系,但好歹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并且是具有法律关系的哥哥,您还是对眉山好一点儿吧。” 说完,林觅雅就赶紧按莽天骄的肩膀,又挥手,“快,娇娇,我们走。” “诶,别呀!你说完了,我还没说呢。” 莽天骄站起来,她插着腰,女孩子将陆长安从上至下睃了一遍,“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咋就不干人事呢?” “咳”,林觅雅又拍莽天骄肩膀。 莽天骄一把拉开林觅雅的手,“别拦我,我憋得不行了,有些话必须说,而且必须今天说!”莽大小姐瞧陆长安,“喂,你还不知道吧,眉山被性.侵了。” “别说了,我们走。”林觅雅拿包,将莽天骄往外面推。 莽天骄死死站着,跟个擎天柱一样,“我跟你讲,眉山去年住院了,她去年老爱流鼻血,她老昏过去,她不是作,她不是装的,她有病,她有病你知道吗?” 莽天骄嘟着嘴,好像也快哭出来,“我跟你讲,眉山鼻子里好像有什么问题,不知道是甚么鬼,反正老毛子医生说了,我也听不懂。我让陈其美给我翻译,他又说不出什么门道来。就是说,一般不要紧,要紧的时候就是要命。” “你什么哥哥啊,狗屁哥哥,狗屁不如!你明明知道眉山不喜欢看见她那嫂子,那嫂子老是不穿衣服在家里气她,她又不好意思跟你说,你们气死她才甘心是吧!狗屁!” 莽天骄指着陆长安,“我跟你讲,你要是实在不能接受眉山跟你住,我就叫她搬去跟我住,我家房子大,比你这破地方大,我带着她生活,你什么玩意啊!” 陆长安的思维被重击,好似比他出车祸撞上人家的卡车还严重,他说:“性.侵,谁,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还真不知道啊?哼,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因为眉山肯定不会跟你讲,你跟她根本就不是一家人,她肯定不会跟你讲啊!” 莽天骄啰啰嗦嗦,说话没有重点,陆长安看向说话比较有逻辑的林觅雅,“林小姐,你清楚事情经过吗?” “嗯。” 林觅雅看一眼宋眉山,好像是怕她听到的样子。 “林小姐不介意的话,里面说。”陆长安指着宋眉山的卧室。 林觅雅看莽天骄,“娇娇,你在外面看眉山,我和眉山哥哥说几句话。” 46.《好男人 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 绝不会像一阵风东飘西荡在温柔里流浪。——姚若龙 “嗯,是这样的,我们读预科的时候, 眉山认识了一位先生, 那位先生的职业很神秘,他刚开始说自己是做鸭的, 就那种特殊职业, 鸭子。眉山觉得他很有意思,说鸭子也没什么,她不职业歧视。后来那位先生又说自己不是鸭子, 他是圣彼得堡股票交易所的职员,过去在纽交,就是纽约证券交易所工作。” “到了学期中段, 冬天的时候,那位先生给眉山送了一双鞋, 红色高跟鞋, christian louboutin, 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这双鞋, 就是在我们预科楼下面送的。” 林觅雅叹口气,“那位先生看起来非常儒雅,也很英俊, 他送眉山鞋的时候, 看得出来, 眉山很欢喜。那是两年前的圣诞节了, 眉山还穿着这双鞋和我们跳了舞,哦,对了,那次您中途就把眉山带回家了。” “再接着,就要到元旦,元旦假期吧,那时候我们预科有个一周的小长假,在假期里,那位先生好像又送了眉山一双鞋,那双鞋我没见过,听说是Jimmy Choo,是特别定制的,不是市面上的流水线产品。” 林觅雅想了想,“接着就到了那一年的春节了,春节我和我哥哥去欧洲火车游,天骄回了国,那时候就出事了。是您出事了,您出了车祸。” 说到这里,林觅雅问陆长安,“不好意思啊,现在才想起来您出了车祸,请问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陆长安点头,“好多了,有劳记挂。” 林觅雅说:“那一年的春节吧,在您出车祸之后,又在您父亲带您回国之前,眉山去找了那位先生,她问他说,‘你结婚了吗?’” 陆长安道:“那他结婚了吗?” “嗯,”林觅雅点头,“结婚了。好像是说那位先生的妻子非常富裕,在赫尔辛基工作,并且事业做得很大。”林觅雅看陆长安一眼,“您别误会啊,眉山不是要破坏那位先生的家庭,那一天眉山就将那对高跟鞋,Jimmy Choo,她将那对Jimmy Choo还给那位先生了。” 林觅雅叹口气,“当时那位先生表现得非常友好,他风度翩翩,说一切随缘,无论眉山怎么决定,他都可以理解。” 陆长安点头,“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您就跟随您父亲回国了啊,眉山也下定决心不和那位先生来往。不过......” 林觅雅摸摸鼻子,“后来的事情。” “我来说,后来的事情我知道,我来说!” 莽天骄推门进来,她看陆长安,“后来在我们预科下学期,刚刚开学的那天晚上,觅雅没去报到,我和眉山去了,吴磊还给我们发了课程表,我刚从国内回来,给眉山和觅雅一人带了一双鞋作为新年礼物。” “我们报了名,拿了课程表,出学校的时候,那个萧启庆就在外头等我们。哦,不是,等眉山。他是有预谋的,因为我和眉山一上车,我们就晕了。” 陆长安道:“晕了,晕了是甚么意思?” “就是说,车上有迷药,不明气体,我上去就晕了。我们本来打算不上车的,但那个萧启庆说要请眉山喝一杯,作为朋友,作为普通朋友喝一杯,眉山可能不想和他单独相处,就带上了我。” 莽天骄摸一下自己脖子,“但我们一上车就晕了,我醒来的时候,那个姓萧的王八蛋绑着我的手脚,还用防水胶带粘住我的嘴,我醒来就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眉山被他绑住,吊在床上,性.虐待啊!”莽天骄撇嘴,好像又要哭出来,“就是那种啊,电视里的那种,男的把女的绑在床头,拿皮鞭抽她啊!” 陆长安道:“你们报警了吗?” “报警?”莽天骄道:“你疯了啊,要是报警了,眉山以后怎么做人,她还怎么上学,全天下不都知道了啊?圣彼得堡就这么点地儿,从预科传出去,哪家大学不都有中国学生,一传十十传百,眉山以后还能上学吗?” 莽天骄瞥陆长安,“果然不是自己亲妹妹,一点不爱惜,女孩子的名声不是大过天地啊?” 陆长安点头,“那就是说,你亲眼看见了眉山被性.侵,如果让你去警察局作证,你能如实说吗?” 莽天骄低头,她抠自己手指,“还要你说?我肯定能如实说啊,我当时就说要报警,眉山不同意。我说我找吴磊,她也不同意。” “吴磊是谁?” 林觅雅道:“吴磊是我们预科年级的班长,现在也是眉山的班长。” 陆长安问:“你们现在不同班了?” 林觅雅点头,“是的,我现在列宾美院建筑系一年级就读,但眉山吴磊和天骄都在彼得堡国立经济系一年级,他们还在一个班。” 莽天骄低着头,“我后来想了想啊,为什么眉山不同意当时我找吴磊。” 林觅雅问:“为什么?” 莽大小姐脑袋一摆,“你傻啊,吴磊表哥是谁,吴磊表哥是梁与君,梁与君是谁,是列宾一枝花。列宾一枝花在追眉山,眉山不希望吴磊知道,肯定就是不希望梁与君知道呗。” 林觅雅一脸赞同,“对,眉山希望我们避开吴磊,也希望我们避开梁与君。” 莽天骄仰着头,“没错,就是这样。你想啊,梁与君要是知道了,那估计全列宾美院的女生都知道了,那眉山的名声也就算完了,完了啊。” 陆长安心道,她哪里是怕梁与君知道,她是怕梁与君告诉给自己知道。 陆长安心里责怪这几个丫头胆大包天,却又不好苛责,只好点头,道:“多谢两位,我还有些话要和眉山说,两位今日先请回吧。改日我专程请两位吃饭,或者登门拜访。” 林觅雅勾着头,“眉山哥哥,冒犯了啊。今天我们多话了,冒犯了,请您千万不要和眉山计较,她还年轻,缺乏人生阅历和经验,也没有父母教导,她需要关爱,她也需要成长的时间。请您体谅,千万体谅。” 莽天骄不期来一句:“喂,你别虐待眉山啊,她没什么,没真的被侵犯,她是清白的,她还是处女,还是处女的。” 林觅雅拉着莽天骄要走,莽姑娘扭头,“这位大哥,我怎么感觉你靠不住,你看人家觅雅哥哥可好了,你学着点啊。我们都喜欢觅雅哥哥,眉山也喜欢他,将来如果眉山找对象,你可得帮忙看着点啊,找男人就得找林又璋那样的,那样的男人,不让女人受伤。” 47.《怎么说我不爱你 怕什么真理无穷, 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胡适 这一次的谈话内容时间并不长,内容却颇丰,林觅雅与莽天骄从进门到出去一个来回, 不过也就半个小时。 宋眉山在沙发上长长地睡了一觉,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稳地睡一觉,或许自陆长安走后, 她就不能再拥有三个小时以上的不间断睡眠了。 她得喝酒, 她得喝酒才能睡觉,醉了再睡,醒了又醉。日日反复, 夜夜如此,自他别后。 宋眉山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 她睡了五个小时,客厅开了落地灯, 昏暗的灯光洒在窗边的钢琴旁, 厨房传来肉香。 宋眉山循着香味走过去, 陆长安穿着他的白衬衣, 袖子卷在手腕,他说:“醒啦?” 宋眉山低头笑,她不知道陆长安是如何感知她的, 她走路的声音向来很轻, 兼之她现在没有穿鞋, 梁与君就曾经说她吓他一跳。还有林又璋, 林又璋也说她走路没有声音,就像他家里的那只猫。 宋眉山走到陆长安身后,抱住他的腰,“哥哥,你能听见我的脚步声吗?” “我能听见你的心跳声。” 陆长安回头,在宋眉山额头吻了一下。 宋眉山抓自己头发,“我昨天到今天没洗头。” “我知道,所以你等一下赶快去洗,影响观感。” 宋眉山笑,“那你还亲?” “我也在强迫自己适应,要不然日子太长,过不下去。” “那你再亲一下。” 陆长安转身,搂住宋眉山,吻她的嘴。 “我是让你亲头发,不是让你亲嘴。” “头发太臭。” “我跟你讲,我也没刷牙,三天没刷牙。” “那我来帮你刷。” 陆长安舌头伸进女孩子嘴里去,宋眉山扭了一下,“不要脸。” 锅里的牛骨汤冒出汩汩的香味,陆长安亲够了,拍拍女孩子屁股,“洗澡去,洗完澡吃饭。” “那吃完饭呢?”宋眉山跑到门口,回头看陆长安一眼。 陆长安顿了顿,回道:“学习。” 其实宋眉山念俄语的发音都是有问题的,她使用俄语频次太少,导致她的下颌咬肌并不发达,当然与她的咀嚼功能也有很大关系。 陆长安捏她的下颌骨,“张嘴,弹舌。” 宋眉山仰着头,“我不会弹。” 陆长安拿出他一早准备好的杯子,往里面倒水,那杯子就是陆长安给她买的第一件礼物,4700卢布的杯子。他说:“舌头放水里弹,啊,你要记得啊,你说你会还我钱的,你还说你要养我的,你得努力啊。” 宋眉山将舌头从杯子里拿出来,“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养你了?” 男人道:“你说你要争气,要赚很多钱,以后还要包养一个好看的男人。难道那个人不是我吗?” 宋眉山说:“真想一口水喷你脸上,不要脸,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因为我爱你呀,爱你还要甚么脸。既然你想包养男人,那我必须牺牲我自己的尊严,如你所愿啊。”陆长安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 宋眉山摇摇头,“你真的比梁与君还恶心,他怎么能排在你前面,你们列宾女生的大众点评全都瞎了眼。” 陆长安揉捏宋眉山的脸,“你的嘴部肌肉需要多活动,以后笑起来脸也要笑开,要不然眼角卧蚕苹果机和嘴角无法形成联动,这些都是青春期长期语言使用频次过低的体现。”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的语言能力过低,人家能从你脸上看出来。包括你的脸部肌肉走向,下颌骨收放力度,还有你的笑容舒展程度,懂行的人能从你们的面部走向看出你的言语水平在什么地方。” “真的啊?” 陆长安说:“没读过书的都一脸蠢相,你看不出来吗?” “我呸!陆长安,你拐着弯儿骂我蠢,你可以啊你!” “能听出来说明你也没蠢到家,接着练,别偷懒。” 此后的两个礼拜,宋眉山每天晚上拿着杯子练弹舌,陆长安则在她旁边写报告,或者看书,监督她。 宋眉山才学了片刻,便要放下书本,陆长安道:“继续。” “哥哥,我今天已经进步了,我能感觉得到。”宋眉山试图撒娇。 陆长安完全不为所动,他说:“求知无坦途,学问无捷径。” “哥哥,我不理解书上的理论——金融的力量之所以能够影响世界历史上诸多重要的转变,是因为它能够让经济价值的实现在时间上提前或者延后。这是什么意思啊?” 宋眉山捂着头,“太复杂了,我觉得这些经济理论狗屁不通,有些还前后矛盾。” 陆长安看她一眼,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金融技术就是一个我们自己造的时间机器,它不能在瞬间移动我们的身体,却可以移动我们的金钱。因此,金融技术改变了我们的现在或者将来身处的经济地位,也改变了我们的思考方式。” “那经济学让我们变成了时间生物。并且何塞·穆希卡在日本东京大学给年轻人做的演讲说过,他说:市场经济不应该决定你的生活,当你买东西时,你不是在用钱支付,而是在用你赚这笔钱所花费的时间支付。生命是不可替代的,请珍惜。” 陆长安笑,他喝了一口水,“嗯,所以金融是一门抽象的数学学科,它让你用数学量化的的方法去分析风险,并且衡量你行为的意义。” 宋眉山仰着头,“啊!在帝国主义世界,政治壁垒正在让步于经济统治。” “嗯哼,一战期间,在列宁的领导下,俄国通过割让波罗的海诸国,白俄、乌克兰、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以此获得与德国的和平协议。这就是政治壁垒让步于经济。” “然而,和平的到来仍然需要漫长的时间。” 陆长安点头,“你成为一个学霸也需要漫长的时间。” “喂!” 男人笑,起身道:“今日就这样,我回房了。” “回房干什么?” “睡觉。” “你一个人睡觉?” “不然呢,你又不让我抱。” 宋眉山翻个白眼,“走吧你,烦人。” 陆长安低声笑,他张开手,“那来吧,我们一起睡。” 48.《勇气 爱真的需要勇气, 去面对流言蜚语。——瑞业 午间休息的时候,莽天骄问宋眉山,“你那哥哥没有虐待你吧?” 宋眉山扭头, “为什么这么问?” 莽天骄买了两瓶果汁, 拿一瓶给宋眉山,说:“我觉得也没有, 你气色好多了, 好像也胖了些,他应该没有虐待你。” 宋眉山笑,“嗯, 他没有虐待我。” “哎,”莽大小姐拨拨头发,“我今年夏天就二十岁了, 不知道林家哥哥有什么表示没有?” “你想他有什么表示?” 莽天骄横了宋眉山一眼,“你知道的呀。” 宋眉山道:“我不知道呀。” “喂!” “我真的不知道, 你又不说, 你不说出来, 人家又璋也是不知道的呀。” 莽天骄摇头, “算了,不说了,顺其自然吧。” 大一结束的时候, 莽天骄满了二十岁, 林又璋确确实实送了她一瓶香水, Gucci envy。 嫉妒。 宋眉山不知道林又璋为什么会送这样一瓶香水给莽天骄, 她回家跟陆长安说了,陆长安道:“言下之意,嫉妒。” “什么意思啊?” 陆长安笑,他摸摸宋眉山的头,“他们有戏。” 果不其然,暑假里,林又璋和莽天骄就约好去埃及旅游了,但奇怪的是,林觅雅不去。 宋眉山问陆长安,“哥哥,这个暑假我们去哪里?” “希腊,爱琴海。” “真的啊,为什么?” 陆长安扭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说实话。” “你二姐的男朋友在法国办了一个酒庄,邀请我们出席,我想顺便带你去爱琴海看看,先行蜜月游。然后将来结婚的地方,你自己选。” 宋眉山一口水鼓在口腔,没有吞下去,“结——结婚?” “嗯,结婚。” “我和你——结婚?” 陆长安洗了碗,他转过身来,“宋小姐,原来你不想和我结婚啊,你不想把我金屋藏娇藏在家里吗?” 宋眉山一手撑着头,将头转开,“我觉得,我觉得我们结婚——” “还是有难度的。”陆长安点头,“所以你好好表现,先拿下长宁,她会帮我们的。” 七月初,林又璋与莽天骄飞往埃及,林觅雅空闲在家。 宋眉山登门拜访,还带了一位客人,陆长安。 “呀,你们来了,快,里面请。”林觅雅从沙发上起身,她抱着她的蓝猫在睡午觉,林家小姐穿一条亚麻灰的宽松长裙,脚上松垮垮汲着一对拖鞋,“怎么这么突然,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哎呀,我真是......” 宋眉山笑,“不用着急,你可以去换衣服,我们等你。” “好好好,”林觅雅摸一下自己头发,“眉山,你帮我招待你哥哥啊,我进去换套衣裳,抱歉啊。” 林觅雅慌慌忙忙进了房门,她的蓝猫动都不动,只是掀开眼皮子看了宋眉山一眼,宋眉山将肥猫抱起来,“乖乖,你又重了,你天天的吃了什么啊,十全大补丸啊?” 陆长安目光带笑,略看了林家内设一眼,宋眉山将头靠在他肩上,“怎么样,我朋友不错吧?” 林家的钢琴上摆着一支鲜花,泡水的白玫瑰,开得正好。 “抱歉啊,眉山哥哥,失礼了,真是失礼了。”林觅雅从房间内出来,换了一身套裙,CHANEL,还戴上了珍珠配饰。 “嗤嗤,”宋眉山吃吃笑,“觅雅,你这是外交会面啊,这么隆重,英女王出巡啊。” “咳,”林觅雅给宋眉山和陆长安倒水,低声说:“来也不通知一身,我多失礼啊。” 陆长安接了水杯,道:“林小姐,我和眉山想邀请你去法国走一趟,我的另一个妹妹今年可能在法国的一个酒庄订婚,不知林小姐是否愿意同行?” 林觅雅看宋眉山,宋眉山点头。 “哦,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我的荣幸,我的荣幸。”林觅雅连连点头。 陆长安也点头,“好的,既然林小姐答应了,那咱们过几天就出发,林小姐简单收拾一下,但不要太复杂,费用我们全包。” “不用了,那个机票我可以......” 林觅雅还在客套,宋眉山站起来,拍拍她的手,“别推辞了,我哥哥的一番心意,你去就行了。” 林觅雅将嘴放在宋眉山耳边,“你去当伴娘啊?” 宋眉山摇头,“不是的,听说是订婚,不是结婚。” 林觅雅抓宋眉山的手,“那可不一定,早准备早好,你说咱们要不要去买个参加婚礼的礼服?” “不用买了,你穿这一身,见国家元首都够用了。”宋眉山回道。 “咳”,林觅雅揪了宋眉山一下,“那你呢,你总要准备的吧。” 两个姑娘嘀嘀咕咕,陆长安在沙发上坐着,状若未闻,只是拿了一张报纸翻看。 林觅雅道:“我建议你啊,那个......” 出了林家大门,陆长安牵宋眉山的手,“来,下楼小心。” 宋眉山睃他一眼,“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瓷娃娃。” 男人叹口气,“我真希望你是个套娃,永远套在我怀里。” “呸!流氓。” “我怎么流氓了?” “你怎么不直接说,我永远套在你心里。” 陆长安握紧女人的手,“眉山,你愿意让我套住吗,一层一层,我死了你才生。” “不要,我不要你死了我才生,我要和你并行,永远在一起。” 陆长安笑,他将女人搂进自己怀里,低头亲吻她。 宋眉山也笑,她抱住他,说:“长安,陆长安,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林觅雅正好抱着懒猫走上阳台,入眼就见宋眉山与陆长安抱在一起亲吻,她迅速转过身去,心道:完了,挑战世俗,伦理纲常。 “觅雅都看见了。” “看见了就看见了吧,现在不看见,等你结婚的时候,她也会看见的。” 宋眉山仰头,“陆长安,你真的会娶我啊?” “那宋眉山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说着,陆长安单膝下跪,竟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来。 慵懒的蓝猫一下子蹿上吊篮,好像想目睹楼下的千古盛事。 林觅雅转过身去,宋眉山正抬头看她。 林觅雅从自家阳台上剪了一支玫瑰,她丢给陆长安,“嘿,接着。” 陆长安接了二楼阳台丢下来的玫瑰,白玫瑰,他说:“亲爱的宋眉山小姐,我今日向你求婚,我想在以后每个醒来的日子都拥抱你,亲吻你,说爱你。我让你永远住在我的心里,免去风吹日晒,雨打波折。在你的余生,我的余生,我每一天都说爱你,我用我的余生爱你。” 男人单膝跪在地上,林觅雅在阳台上道:“答应他,他若是食言,你就折磨他,用他余生的幸福折磨他!” 宋眉山笑,她仰着头,然后点头,“嗯。” 陆长安站起来,给宋眉山的右手无名指套上戒指,他摸她的手,“你的皮肤烫伤了一块,我的心就伤了一块,你戴上我的戒指之后,你的每一寸肌肤都是我的,我要让他们免受岁月侵蚀。”戒指是满钻的圈戒,尺寸正好,看来陆长安是早有预谋的。 林觅雅双手合十,亦是满脸高兴,她与宋眉山同喜。林小姐在阳台上喊一声:“喂,眉山哥哥,誓言是不能随便起的,天地良心,日月可见。还有我这个证人,你他日变心,会遭天打雷劈的。” 陆长安抱着宋眉山,他在她耳边说:“我只怕你不要我,我们山无陵,天地和,才敢与君绝。” 宋眉山拍了陆长安一下,“老土。” 49.《第一次 宋眉山戴上了陆长安送的戒指,七月末的时候, 陆长安带着宋眉山和林觅雅先飞意大利, 在意大利逗留一周之后又飞往希腊米克诺斯岛。小岛很漂亮,宋眉山站在山顶上俯瞰全岛, 说:“这不是明信片上的那个啊, 那个岛不是这个样子。” 林觅雅在她旁边笑,“宋小姐, 你说的那个不是这个岛, 那个明信片常用款是圣托里尼岛,跟咱们这不是一个地方。” 宋眉山在她旁边呶嘴, “你知道啊,你怎么不早说?” 林觅雅回她:“小姐, 陆先生问你是不是来米克诺斯的时候,是你自己点头的啊。” 宋眉山往天上翻了个白眼,“苍天啊,我是不知道的啊, 我又没来过,你们坑我啊!你们合起来坑我啊!” 陆长安才办理了酒店入住,林觅雅说:“宋小姐, 你还是心疼一下你先生吧,他很辛苦, 这几天被我们两个泼妇折腾死了。” “你说谁是泼妇?” 林觅雅回头, 说一句:“咿, 陆先生来了。” “哪里?”宋眉山迅速转头。 “吃吃, ”林觅雅吱吱笑,“哎呀,真受不了你,当着人家的面折磨他,背后又心疼他。” “哎,你不懂。” 林觅雅点头,“我是不懂,我又没男人,我也没爱上自己的哥哥。” 面前的海洋一片蔚蓝,阳光正好,宋眉山摸摸头发,说:“我很紧张,不知道为什么。” “大抵是丑媳妇见公婆,总有这一遭的。” 宋眉山摇头,“好像是,好像又不是,我也说不清。” 陆长安端了两杯果汁上来,林觅雅拍拍她的手,“你们聊,我先下去了。” 林觅雅识趣,只要陆长安有话和宋眉山说的时候,她就消失了。除非是三人同游,逛街,陆长安只能跟在两个女人身后,提包。 林觅雅走后,陆长安抱宋眉山,问她:“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 “怎么会呢?” 宋眉山道:“太热了,不适应。” 陆长安笑,把她抱在怀里,“来,降个温。” 陆长安衔着一口果汁往宋眉山嘴里送,两人唇齿一绞,开始接吻。 宋眉山抱着陆长安,“长安,那个——那个长宁结婚,我能不能不去了啊?” “为什么呢?紧张?” 宋眉山将头埋在陆长安怀里,“我也不知道,感觉不好,总觉得去了没好事。” 陆长安将宋眉山从怀里拉出来,低头看她,“长宁也是个好姑娘,和觅雅一样,你会喜欢她的。” 宋眉山摇头,“不是这样的,你不懂,我很心慌。” 陆长安刚把宋眉山抱怀里,想安抚他,手机就响,那边说:“哥哥,你快来,香农的爸爸妈妈来了,我很紧张。” 对方就是陆长宁,她说她很紧张,因为她未婚夫的父母亲到场了。 陆长安摸了摸宋眉山的头,然后在电话里说:“好,我们明天就过来。” 对方听闻自己哥哥明天就到场,才算放心,又反复确认过后,才肯挂断电话。 “眉山,我们明天——” 宋眉山仰头,“长安,我晚一点去好不好?” 陆长安摇头,“此事没有商量。” “为什么?” “眉山,长宁也是我妹妹,她要面对婚姻大事,我们理应到场。” “我又没说我不去,我就想晚一点去,晚个两三天再去,行不行?” “不行,你和我一起到场,我介绍长宁给你认识。” “陆长安,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说我不想去。” “没有商量的余地。”陆长安很坚持。 宋眉山一把推开陆长安,“滚开,我烦得很,别碰我。” 宋眉山的脾气说来就来,陆长安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她,其实宋眉山并非介怀陆长安的强硬态度,她只是觉得,陆长安一旦碰上陆长宁的事情,就将她搁置在自己亲妹的身后,地位显然次之。 宋眉山跑下山,去敲林觅雅房门,“觅雅,开门。” 林觅雅正在梳洗,换了一条挂脖长裙,好像准备去逛夜市。 “等我一起。”宋眉山踢掉高跟鞋,穿上一双林觅雅的编织草鞋,“走,一起去。” 两个姑娘手挽手出门,林觅雅说:“怎么的,哭了?” 宋眉山瘪嘴,“没意思,真没意思。” “怎的了?” “我没和他好的时候,他待我很好,我说一,他不说二。现在好了,我戴了他的这个破戒指,跟人身都被束缚了一样,什么都要听他的,难以沟通。” 林觅雅笑,又递过去一张纸巾,“是呀,这就是婚姻契约,社会要有契约精神。你们彼此束缚,不止是他束缚了你,其实你也束缚了他。比如你为他妥协,他同时也在为你牺牲啊。” 宋眉山随意擦了一下眼泪,又开始擦汗,“我最近很燥热,爱发虚汗,我可能长胖了。” 林觅雅侧目看她,“是有点,腰也粗了。” 宋眉山道:“完了完了,我变成个胖子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胖,刚刚好。你前一段时候太瘦了,风一吹就倒,那样也不好。”林觅雅指着一家卖长裙的小店,“我们进去看看?” “好。” 小店里的长裙五花八门,有紧身吊带款,还有宽松孕妇款,宋眉山指着一条橘红色的大摆裙道:“我感觉我只能穿宽松款式了,我腰粗了好多,过去的裙子都穿不上了。” 店里又进来一对夫妇,想来也是来希腊度假的游客,妻子指着宋眉山手上那条说:“这个很适合当孕妇裙,又不特别显肚子,还算洋气。” “啊,我没怀孕。”宋眉山笑。 那妻子仔细看她,说:“抱歉啊,我看小姐你体型和我差不多,我也刚刚怀孕,我两个月不到,因为孕妇总是特别敏感的。” 那位女士笑一笑,走了。 宋眉山拍拍自己的脸,“天呐,我胖成孕妇了?” 林觅雅转过来,绕着宋眉山仔细看了一圈,“我刚刚上网查了,据说孕妇在怀孕期间,小腿会变粗,鼻头会变大,还有一些别的特征,例如乳.晕变深,还有暂时性停经。”林觅雅问宋眉山,“你有吗?” 宋眉山捂着心口,“我月经一直不正常,去年还试过三个月来一次,那时候陆长安还没回来呢,我总不能怀孕吧。” 林觅雅道:“去年就不管它,你今年呢?” “今年——今年确实也不正常,我有四十多天,将近五十天没来了。”宋眉山憋着嗓子。 林觅雅蹙眉,“亲爱的,你太放纵自己的身体了,这不正常,你应该去看医生。”两人出了裙子店,林觅雅指着前头,“那有药铺。” “我不吃药啊!” “咳”,林觅雅道:“买几根验孕棒,查一查。” 50.《可怜飞燕倚新妆 宋眉山怀孕了。 两条杠,宋眉山确实怀孕了。 宋眉山在林觅雅房间里住了一晚上, 她分别在傍晚, 深夜,还有凌晨各自查了一次。三个时间, 五根验孕棒, 除了第一根使用不当,失效之后, 其余四根通通显示她有孕。宋眉山怀孕了。 清晨六点整, 宋眉山刚刚睡了个囫囵觉,她整夜担心, 没有合眼。 陆长安过来敲门,“觅雅, 眉山,起来,咱们该去机场了。” 宋眉山觉得这一次的希腊爱琴海之行糟糕透了,她一来就和陆长安吵了一架, 她还怀孕了。天呐,她以后怎么去上学。 林觅雅也觉得这一趟行程太紧凑,紧凑之余, 又很辛苦。她觉得辛苦不说,关键眉山是个孕妇, 她可能受不了这种辛苦。 自她们昨天中午踏上这个小岛, 到今早上七点离开, 严格来说, 还没有一天,因为根本没有呆满24个小时。 陆长安来敲门,宋眉山在床上转了个身,林觅雅去开门,陆长安问:“她起来了吗?” “还没有。” 林觅雅已经穿戴整齐,陆长安望了里头一眼,问:“我方便进去吗?” “嗯,”林觅雅让开通道。 陆长安穿着精心选择过的服装,黑色西服,里头是小立领衬衫,衬衫别在西裤里,正式极了。 “宋眉山,起来!” 陆长安一把掀开女人的被子,宋眉山还穿着睡觉的绿色小短裤,男人一把将女人从床上拉起来,“快点穿衣服,我们八点半飞机,快迟到了。” “诶!”林觅雅抿着嘴,她想说,你不能这么拽她,她是孕妇。 谁知宋眉山冷不丁睃了陆长安一眼,眼神厌恶,陆长安被宋眉山的眼神刺激到,他心中一惊,心道:这又是怎么了,她怎么这么看我。 “眉山,”陆长安打算好言相劝。 宋眉山背着陆长安,当着林觅雅,也不避人,她直接脱了短裤,脱了睡觉穿的白T恤,然后弯腰扣上胸.罩,接着找了一套古板沉稳的套裙穿上。 女人不言,缓缓盘起长发,接着扭头道:“走吧。” 其实宋眉山几乎一夜没睡,她在凌晨五点的时候起来验孕,接着刷牙洗脸,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才到凌晨六点,陆长安就来敲门。 林觅雅提了包,裸粉色Prada杀手包,宋眉山则用的是链子小包,包里只有点钱和证件,轻飘飘挂在身上。 陆长安回头看她一眼,心道,罢了,有什么话到了再说,你有什么脾气,回彼得堡再发。 去到机场也就七点出头,过安检上飞机还有一个多钟头,时间绰绰有余。陆长安心中有些懊悔,早知如此,该让她在床上多睡些时候。 进了候机大厅,林觅雅与宋眉山找了个地方吃早餐,林觅雅喝咖啡,宋眉山说:“我也要。” 林觅雅说:“你只能喝牛奶,孕妇不能喝咖啡,有咖啡.因,刺激。” 宋眉山勾着头,“觅雅,我好害怕。” “怎么啦,怕没脸见人?没事的,我们班上有个未婚妈妈,她很年轻的,也是二十一岁,她小孩都两岁了,并且她还和小孩的爸爸分开了。” 林觅雅摸摸宋眉山的手,“真的没事的,我们也不歧视她啊,她小孩很可爱,是个儿子,很漂亮的,混血儿。” 宋眉山摇头,“我不知道,我感觉不好。” 陆长安提着手提箱过来了,林觅雅叹气,“别这样,咱们是去喝喜酒,给点笑脸,万事都等回彼得堡再说,好吗?” 宋眉山点头,“嗯。” 陆长安在林觅雅身边坐下了,林觅雅冲他点头,陆长安又看宋眉山,“怎么不喝咖啡。” “她......”林觅雅正要接话,宋眉山就笑,“帮我买一杯好吗,谢谢。” 陆长安见她笑,于是点头,“等我。” 陆长安一走,林觅雅就道:“干什么,不是说了不能喝咖啡的吗,你干嘛呀你。” 宋眉山拍自己额头,“我心里难受,你随我吧。” 林觅雅站起来,她抱宋眉山的肩膀,“没事的,坚强一点,都是当妈妈的人了,坚强一点啊。” 陆长安回头看了宋眉山一眼,看见她低着头,不知她在做什么。宋眉山在揩泪,她眼泪滴在桌子上,正在揩泪。 飞往法国也就两个小时,到了戴高乐机场,盛家就有人来接了。 盛香农,陆长宁未婚夫,两人在温哥华认识,盛家在北美的生意被盛家老大接手,盛家老二盛香农只好折返欧洲,自己开了个农场,主产葡萄。在农场进入盈利之后,他又建了个葡萄酒庄,这一回,就是在他的葡萄酒庄里宴客,举行订婚仪式。 来人就是盛香农,预备的新郎官亲自来接,陆长安先出来,林觅雅牵着宋眉山的手,跟在其后。盛香农见了陆长安,很是亲热,“哟,大舅哥来了,这两位,哪位是嫂子啊,还是两位都是啊?” 男人间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陆长安正准备说:‘她是,’可脑子立即转过弯来,话锋一转,就成了:“都不是,一个是你三妹妹,一个是她同学。” 于是陆长安将宋眉山往前面一扯,说:“眉山,这是你二姐夫,叫姐夫。” 宋眉山抬起头,勾出一抹笑容,“姐夫好。” “哟!好漂亮的小姑娘啊,三妹妹好呀。” 盛香农整个一个自来熟,他又冲林觅雅伸出手去,“这位姑娘好呀,我是盛香农。”林觅雅点头,她伸出手,“您好,盛先生,我姓林,林觅雅。” 林觅雅台词清楚,行为坦荡,盛香农不禁又多看了她一眼。这多看一眼,他便发现林觅雅生的很好看,白细高挑,穿一身CHANEL的套装,脚上是VALENTINO的黑色铆钉高跟鞋,打扮说话都很是得体。盛家二公子笑一笑,“那就请吧,车在外头。” 车是七人座的黑色保姆车,大约价值四百多万,趁着陆长安与盛香农去放行李,林觅雅顿了顿,她跟宋眉山说:“眉山,打起精神来,你二姐姐的夫家是有钱人家,有钱人最爱瞧不起人,他们通常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你这幅模样,会被他们瞧不起的。” 51.《犹记青衫配粉纱 盛家果真是传统人家,这法国的酒庄里竟是清一色的中式布置, 明晚期的黄花梨木家具, 四把黄花梨木八仙椅子, 并着云纹雕花黄花梨木桌。 盛家当家的穿着中山装,盛香农母亲穿着旗袍,云锦缂丝旗袍, 盛家两老看人的目光都透露着一股子不露声色的富贵与淡漠。 陆长安带着宋眉山与林觅雅去拜会的时候, 两老都以为林觅雅是陆长安带来的女朋友,非要塞了两个红包过去。 到宋眉山这里的时候, 盛家老太太的热情劲头明显就淡下来了, 只轻飘飘说了几句话,宋眉山心不在焉, 也根本不在意。 倒是林觅雅心里想, 好大的气派,跟贾母瞧不上府里的金钏儿有得一拼。 贾母, 哦, 不, 盛老太太给了林觅雅一对镯子, 金镶玉的仿明制镂空绞丝镯子。给宋眉山的是一千欧元,跟打发叫花子一样。 陆长安看在眼里, 他看宋眉山表情, 宋眉山又好像毫无表情, 他有点吃不准宋眉山是个什么意思。 晚上宴客, 盛香农安排林觅雅与宋眉山去休息换衣服, 准新娘也在更衣梳妆,他说:“你们姐妹恐怕要晚上才能见面了,此刻都不得空。” 宋眉山点头,“二姐夫和姐姐都忙,我晓得的。” 盛香农又塞过去一个红包,“难怪我大舅哥说眉山最乖,果然我们眉山很懂事,真乖。” 也是一千欧元,逗小狗一样。 盛家人的作风,老的上大棒,小的上金元,好一个杜鲁门外交主义。 在给林觅雅和宋眉山的更衣室里,林觅雅放下包,将盛老太太给的那对镯子拿出来,说:“瞧这冰种水头,还带着祖母绿,不便宜。” “嗯,”宋眉山兴趣平平。 林觅雅逗她笑,“我把镯子给你啊,早生贵子呀,宋妹妹。” 宋眉山摇头,“我不要,盛家给你的,你拿着吧。” 林觅雅搬张凳子在宋眉山身边坐了,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啊,名不正言不顺。” “那我也名不正,言不顺啊。”宋眉山拍拍林觅雅的手,“拿着吧,最好晚上就戴在手上,老一辈的都喜欢这样。” “那我晚上先戴着,明天还给陆先生好吗?”林觅雅翻行李,“我的天啊,好巧,我妈妈做了件旗袍,她说手臂太紧了,托人给我带过来,天呐,想不到我这辈子竟然还有穿上旗袍的一天。” “嗯,我帮你。” 宋眉山帮林觅雅穿了旗袍,旗袍是棉布制的,竖条纹,很有些民国旧影,林觅雅高挑白细,穿起这种旗袍来竟然很有风采。 宋眉山帮她把两只手镯都套上,“哎呀,这下好了,活脱脱雨巷里走出来的丁香啊,你看那丁香一样的姑娘,徘徊在,徘徊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那你呢?” 宋眉山低头,摸自己肚子,“我穿不了旗袍了,腰粗,腿肿,鼻子也肿。” “诶诶诶,我这里有一条伴娘裙,我以为是西式婚礼,我专门去跳蚤市场淘了一条伴娘裙,你看看,行不行?” 林觅雅从她的行李里掏出来一条抹胸齐膝短裙,水绿的裙子,外头套着一层水红的蕾丝,裙子里头是塔夫绸,收腰设计,中世纪风格大摆裙。 “眉山,这个可以,你看啊,腰间有腰带的,粗腰带,能遮住你肚子的。”林觅雅拿着裙子在宋眉山身上比划,“不怕走光,里头有框架,定型设计,根本风都吹不动。” 宋眉山看着这裙子的配色,不期说一句:“你觉不觉得有人穿过这条裙子。” 林觅雅抬头,“谁?” “青姨啊,就是许士林长大以后,小青头一回出现,就是青衫配粉纱,一模一样的配色啊。” “吃吃,”林觅雅笑,“还会开玩笑,这就好。没事的,最多三天,三天以后咱们就回彼得堡了,山高皇帝远,到时候谁都管不着你。” “嗯。” 晚宴的时候,盛家老头老太太坐在高堂,先接受众人恭喜朝拜,林觅雅和宋眉山一道进去,盛家老太太握住林觅雅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还将陆长安指出来,“丫头啊,我们长安怎么样啊,对你好不好啊?” 误会了,明显的误会了。林觅雅没有作声,老太太专程将林觅雅的手一拉,说:“丫头啊,我喜欢你,你要是看不上长安啊,那就过来给我当儿媳妇,我下头还有三个儿子,都是没结婚的,配你正好。配得起。” 盛香农笑着走过来,“母亲,您别拿林小姐开玩笑了,老三二十一,老四十八,老五才十二,您说哪一个和林小姐合适,这年纪都不合适嘛。” 盛老太太捉林觅雅的手,“丫头,你多大啦?” “我今年二十一。”林觅雅回答。 “看看看,配老三正好嘛,都是二十一。哦,配老四也配得。女大三,抱金砖。” 盛老太太抓着林觅雅的手,这一抓就没肯放,她喊陆长安:“长安啊,你和林小姐怎么样啊,定下来没有啊,没有的话,就别怪我老婆子横刀夺爱了。我老婆子喜欢这姑娘啊,我家老三和老四都单着呢。” 陆长安笑,“那可不行。” “瞧,被我老婆子一炸就炸出来了吧,还说没有关系,怎么没有关系?说说,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有没有准备啊,有没有回家报告父母啊?” 林觅雅的手已经快被盛家老太太抓红,陆长安看了一眼,过去搂住林觅雅,不动声色将她从盛老太太的手掌中拉出来。 “啧啧啧,瞧我大舅哥这样儿,爱惜新媳妇呢。” 盛香农起哄,“母亲,您都把人家林小姐抓疼了,我大舅哥心疼呢。” “哪里话。”林觅雅笑,“没有,伯母的手不重。” 盛老太太对林觅雅简直越看越满意,她说:“我那里还有一条珍珠项链,你这脖子太空了,走,随我拿去。” 盛香农笑:“母亲这是把压箱底的货色都拿出来了,人家林小姐要是不跟老三或者老四,您不是亏了啊。” “不亏,不亏,我喜欢这丫头。” 林觅雅被盛老太太抓着进了内间,陆长安笑着叹了口气,他一回头,宋眉山不见了。 大厅里一时言笑晏晏,刚刚无人注意,原来宋眉山不知甚么时候已经退出去了。 52.《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李白 宋眉山站在游泳池边, 穿着林觅雅的那身淡绿的裙子。她沿着游泳池边上走圈, 闷得很,真是闷得很,宋眉山心道:我的人生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未婚先孕, 孩子父亲却在跟别人凑成双,真是好笑, 好笑得很呀。 “新娘子出来了!” 花园的灯光全开了, 一时间,亮如明昼。宋眉山跟着望过去, 这是她第一回见陆长宁, 陆长宁穿洁白的长裙,她并不算特别好看, 起码没有陆长安好看。 明日才是正期, 而陆步青明天才会赶过来, 今天大多数都是男方家亲戚到场, 宋眉山一个也不认得,她觉得无味得很。 “眉山。”宋眉山以为陆长安出来寻她来了。 宋眉山回头, 来人却不是陆长安, 是他。 萧启庆穿黑色的晚礼服, 他身材高挑, 穿起这种浮夸的燕尾服来也是好看。他说:“眉山, 你还记得我吗?” 宋眉山头脑昏昏沉沉,不自觉往后头退了一步。 萧启庆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宋眉山抿着嘴,想要大喊。 萧启庆说:“对不起,我真的——那天是意外,真是意外,那天我去看医生,我有段时间情绪低落,医生给了我一些治疗抑郁的药品,我那天可能药吃多了,有些狂躁。眉山——你别怕我,我。” 话未说完,宋眉山脚下一滑,倒着栽进游泳池。 “眉山,”萧启庆跳进游泳池,宋眉山的头撞在泳池边缘,游泳池内飘出一抹鲜艳血色。 浑身湿透的萧启庆抱着宋眉山进了主屋,盛香农吓一跳,“小舅舅,这——这眉山,怎么——怎么回事啊?” “快,找医生。” 萧启庆抱着宋眉山进了内间,盛香农又赶快找盛家的私家医生过来,小声骂道:“妈的,大喜日子见血,不吉利。” 陆长安在院子里找宋眉山,正好错过了萧启庆抱着宋眉山进主屋这一刻。 医生来得很快,他本就在盛家待命,盛家怕这几天客人多,若有人中暑昏倒,让医生在这里随时准备救治。 结果第一个病倒的不是客人,而是半个自家人,宋眉山。 医生进去给宋眉山仔细清理了额头旁边的伤口,又听了心跳,盛香农在旁边站着,说:“怎个情况啊,要紧不要紧?” 医生站起来,回一句:“这位小姐头上的伤口很浅,休养几天就好,注意点儿,不会留疤。但她怀了孕,孕妇入水很危险,这是危险行为。” “怀了孕,谁怀了孕?” 盛家太太抓着林觅雅的手进来,林觅雅觉得此刻自己就像是搀扶着老佛爷的晴儿,说是个格格,其实也是外头养的。 盛家太太年纪并不算太大,人倒是古板保守得很,她说:“谁怀了孕,我们这屋里还没有未婚先孕的先例。” 盛香农一时头大,医生说宋眉山怀孕,宋眉山身份尴尬,她非主非仆,陆家后来的孩子,好歹还算是个姻亲关系,虽然隔着一层吗,好歹也是个客人。于是低声道:“母亲,出去说,客人要休息。” “哼,”盛太太哼了一声,“醒了就自己出去吧,盛家不留来历不明且不清白的客人。” 宋眉山睁开眼睛,这时候陆长安也进来了,盛太太指着宋眉山,“长安,这是你家里的人,我不便动手,你亲自请她出去吧。” “怎么了?”陆长安道。 盛香农回一句:“大舅哥,眉山怀孕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盛老太太说:“盛家家风清白,盛家的女孩子就没有一个这么野性的,年纪轻轻,不明事理,未婚先孕,有辱先人。” 宋眉山没有说话,她看林觅雅一眼,林觅雅赶紧松了盛太太的手,她跑过去,趴在床边,“眉山,你说话呀,你说呀!” 宋眉山睁着眼睛,她说:“扶我起来。” 林觅雅瘪嘴,好像快哭出来,她扭头看陆长安,嘴角翕动。 宋眉山叹口气,“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叫人看笑话。” “哼,一个年轻丫头片子,好大的口气。”盛太太道:“林丫头,你过来,让她走,她不干净,难免也玷污了你。” “吃吃吃,”宋眉山低声笑起来,她慢慢拔了自己右手戒指,女孩子笑,笑得摇头,一直笑。 林觅雅趴在她身上,“眉山,眉山,你听我说,我现在就说你是我哥哥女朋友,你跟我哥哥订婚了,我哥哥马上就会娶你。我就说——” 宋眉山将那枚满钻的戒指搁在床上,她拍拍林觅雅的手背,“不用了,我不需要,别玷污了又璋的名声。” “她怀的是我的孩子,她将会是我的妻子。”萧启庆走进来,他已经换下了湿衣,男人穿浅蓝的衬衫,袖上是一对钻石袖扣。他头发微湿,想来没来得及吹干。 “小舅舅。”盛香农喊了一声。 萧启庆走进去,他将宋眉山搂在怀里,“别怕,我来了,孩子有我。” 林觅雅抬头看见萧启庆,差点咬到舌头,“萧、萧先生,你,你......” “老五,这事儿不是开玩笑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萧启庆就是盛太太最小的弟弟,她看着自己的弟弟,“明慧呢,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萧启庆拿鞋给宋眉山穿上,“嗯,她知道,我们已经在协议离婚了。” “来,眉山,我们走。” 萧启庆牵了宋眉山的手,说:“还能走吧,要不要我抱你?” 宋眉山摇头。 “那好,我们走。” 萧启庆牵着宋眉山往门口走,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盛香农道:“各位都散了吧,没什么,没什么,一点私事,各位见笑了。” 林觅雅慌忙脱下手中镯子,她将那一对金镶玉的镯子也搁在床上,转身跟上去了。 变故就在瞬息间,陆长安头昏眼花,他看见宋眉山拔下来的戒指就放在床上,男人扭头追了上去。 很可惜,陆长安捉着她的戒指追出去的时候,萧启庆已经带着宋眉山和林觅雅走了。黑色的奔驰一骑绝尘,连女人的侧影都没留下。 53.《倒流回,最初的相遇 萧启庆开车, 林觅雅抱着宋眉山,宋眉山说:“去机场。” 林觅雅叹气, “嗯,有劳萧先生,送我们去机场。” “想回圣彼得堡?” 林觅雅道:“萧先生何必明知故问,今天这种情况,难道我们明天还来酒庄喝干红吗?” 萧启庆低声笑,“气大伤身,两位小姐都莫生气。” 林觅雅摇头,“这世道, 真是——一言难尽。” 萧启庆从后视镜看宋眉山,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宋眉山说:“成佛入魔,一念之间。萧启庆,你脸皮也真够厚的,是个女人就往怀里搂, 是个孩子就敢承认自己是爹啊。” 宋眉山笑起来,她边笑边摇头,“行了,机场也不用你送了,你给我们放下吧, 我们自己打车去。” 萧启庆停了车, 说:“你信不信, 孩子他爸就在机场等着你呢。” 陆长安的确就等在机场, 戴高乐机场屁股大点位置,他守在那里,等宋眉山。 宋眉山走了,和林觅雅一起,坐着萧启庆的私人飞机走了。 当飞机抵达圣彼得堡的那一刻,林又璋和莽天骄去接宋眉山,林觅雅说:“眉山要搬家,赶快找地方。” 林又璋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林觅雅又道:“联系医生,眉山要做手术。” 莽天骄扭头,“眉山的鼻子啊,眉山的鼻子要做手术啊,严重了,恶化了?” 林觅雅摇头,“不是那个,你认识医生吗?” 莽天骄仰头,“呀,我找陈其美,他认识啊,他认识巴甫洛夫的医生,说是他同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打就打,莽天骄给陈其美打电话,“喂,小美啊,你上次那个巴甫洛夫的同学,是不是真的啊?哦,是真的存在啊,是真的就行了。我跟你讲,我朋友,嗯,宋眉山她要找医生,你帮忙介绍一下啊,快,要快啊!” 宋眉山回家就收了简单包裹,林又璋兄妹及莽天骄,四人一趟就搬完了。林觅雅说:“找房子困难,去我家先住着。” 莽天骄摇头,“去我家住着,你家眉山那假哥哥都知道,根本不安全。” 林又璋道:“不对,梁与君也知道你家,陆长安一问就出来了,你家也不安全。” “哎呀,陈其美,去陈其美家!” 莽天骄又给陈其美打电话,“小美呀,你住哪儿啊,我们来看你呀!” 当莽天骄四人提着大包小包进入陈其美位于海军司令部附近的房子时,陈其美还以为野战军来了。 陈其美仰着头,“怎么的,官司没打完,想接着付费打官司啊?” “美得你!”莽天骄号召大家将宋眉山的行李搬进来,说:“两件事,第一,我们眉山要找房子住,暂时在你这借住几天,房租我给。当然,你要是有脸的话,你就尽管收,我立马让我爸把你给开了。第二件事,给眉山找医院,她要做手术。” 陈其美这才正了颜色,“什么手术?我提醒你们,在俄罗斯境内,堕胎手术是犯法的,俄罗斯不兴无缘无故堕胎,没有特别原因的话,没有医生肯做,分分钟吊销执照。” 莽天骄道:“那怎么办,不如我给眉山请假,我们回深圳做。” “这倒是个办法。”陈其美道:“回国做吧,十天半个月够用了,假也不用请,九月赶来开学,我房子也给她找好了。” 林觅雅看宋眉山,“眉山,这样行吗?” “嗯,那就这样吧。” 林又璋看手表,“事不宜迟,走吧,买机票,回国。” 莽天骄叉腰,“啊!这么着急啊,我还没休息好呢。” 林觅雅拍她肩膀,“娇娇,你慢慢休息,和小美找房子去吧,我和哥哥送眉山去机场。” “那不是屁话吗,我不回深圳吗,谁照顾眉山啊!” 莽天骄道:“陈其美律师,请你立刻出去找房子,我们眉山回来之后就指望你了,请你行动!” 莽天骄摸摸额头,“我要不要通知我爸爸啊,就说我暑假回去看他?” 林觅雅摇头,“快走,到时候被陆长安拦住,胎都堕不掉了。” 陈其美扶扶自己的无框眼镜,“我擦,你们胆子真大啊,人家爸爸都不知道,你们把人家孩子给堕了,我要是孩子他爸,得恨你们一辈子。” 宋眉山没有说话。 林觅雅不期来一句:“恨就恨吧,谁更恨谁还不一定呢。” 林又璋买了机票,莽天骄和宋眉山一起回国,两人飞广州,转深圳。 刚刚到广州白云国际机场,莽家的人就来了,来的是莽天骄家的司机,莽天骄问:“崔哥,我说要找个小医院,你给我找好没有啊?” 那司机五十多岁,头发都白了一半,说:“我的大小姐诶,你要找医院,你爸爸肯定给你找大医院啊,还小医院,你咋想的?” 莽天骄摇头,叹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天晚上,莽云豹给自己女儿和宋眉山接风洗尘,在莽家的大别墅里。“欢迎我亲爱的女儿,欢迎眉山,欢迎你们回来看我,欢迎你们——” 莽总经理好像准备了一段长长的演讲词,莽天骄拉他爸爸,“爸,爸,医院,医院。” “哦,那个医院啊,我安排好了,单独病房,特殊照顾,力求让大家宾至如归。” 做饭的阿姨笑起来,“哪有去医院宾至如归的。” 莽天骄捂着脸,“爸爸,废话少说,啥时候能入院?” “哦,这么着急啊,爸爸还没——” 莽天骄道:“急着呢,咱们做完手术,还得回去上课呢,你也不看看,还几天就开学了。” 当宋眉山躺在医院手术台上的时候,她一声都没吭,那医生也觉得奇怪,说:“像你们这么大的小姑娘,一般都喊得死去活来。” 手术确实很小,两个小时足够了,病人马上就可以下床,但莽爸爸还是安排病人住院观察了两天,确定人没事之后,才允许她们出院。 莽天骄扶着宋眉山回自家休养,莽家的阿姨做饭不错,一手粤菜地道周正,天天海鲜粥煲着,今日潮汕口味,明日广州口味,总之是日日翻新,绝不重样。 莽天骄家的阿姨今日煮了燕窝,递给莽天骄一盅,又说:“给眉山端一盅燕窝上去,她小产,等于坐了一个小月子,身体虚着呢。” “嗯,”莽天骄喝了一口,“不够甜。” 那阿姨说:“燕窝谁家吃很甜啊,都这样啊。” 莽天骄摇头,“眉山最近爱吃糖,她说想吃糖,她说嘴里苦。” 那阿姨摇头,“哎,她哪里是嘴里苦,她是心里苦。这么年轻,丢了一个孩子,心里得痛多少年。” 莽天骄嘟嘴,“那孩子爸爸不承认孩子,你说怎么办,生下来啊,当单亲妈妈很辛苦的。” 那阿姨拿了一块方糖,“够了,太甜的燕窝不好吃。” 莽天骄往里面又丢了一块,“一块没味儿,我都觉得太淡。” 宋眉山在莽天骄家里养了八天,第九天上,她们就动身了,深圳先飞北京,北京走莫斯科,再去圣彼得堡。 莽爸爸很舍不得,他亲自开车送两个孩子去机场,莽天骄挥手,“得了吧,等我回家,天天看我,你就该讨厌我了。” 陈其美办事也很有效率,等莽天骄她们回来的时候,他把房子也找好了,就在海军司令部附近,在他隔壁。 莽天骄带着宋眉山回来的时候,“卧槽,你是不是故意的呀,这么懒,你人品不行啊!” 陈其美摊手,“你让我怎么办,去涅瓦大街找,那一片我不熟悉。再说了,陆长安就住那里,眉山也住那里,不是上赶着往一堆凑吗?” 陈其美隔壁是个一居室的房子,五十来个平方,一室一厅一厨房一卫生间,宋眉山看了一眼,“就这样吧,我觉得还行。” 莽天骄叹气,“也只能这样了,就是上学有些远,没有以前方便。” 陈其美道:“这还叫远?我以前在基辅的时候,每天地铁公交倒三趟,那才叫远。” 莽天骄挥手,“跟你没有共同话题,我们不是一个国度,难以沟通。” 宋眉山就在陈其美隔壁住下了,陈其美陪她去超市买被子和床单,还有一些家居用品,在逛到生活区的时候,宋眉山看见一个杯子,与她当年在陆长安楼下看见的那个杯子一模一样。一面是彼得堡城市风景,一边是波罗的海战舰,想来就是阿芙乐尔号了。 宋眉山看着那个杯子,陈其美伸手拿下来,“喜欢吗,喜欢就买,当我送你的乔迁礼物了。” 当年那个杯子的标价是4700卢布,而两年之后,这杯子只需要1700卢布,同一样的东西,换个地方,价值都不一样了。 第二天早上,陈其美敲宋眉山的门,“眉山,起来,上学了。” “哦,马上来!” 宋眉山穿上了背带裤,她又扎起马尾,“来啦,来啦,我是不是要迟到了!” 陈其美看手表,“走,我搭你一程。” 陈其美每天将宋眉山送到公交站或者是地铁站,然后才去上班,他在这边一个律师楼里代理一桩案子,暂时不回国,所以也在圣彼得堡租了房子住下了。 大二开学,宋眉山变了风格,全班同学都发现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冷艳迷人的御姐了,宋眉山和莽天骄愈来愈像,有变成傻大姐的趋势。 吴磊率先发现了宋眉山的转变,他过来问:“眉山,你恋爱了,青春期到了?” 宋眉山现在变得很爱笑,动不动就和莽天骄笑成一团,这时间两人又趴在一起笑,莽天骄说:“管这么多你,多事,像个男人吗?” 吴磊丢下下周的课程表,“下周有体育测验,女子1500米,男子3000米,请大家加油!” 54.《你爱我像谁 其实你爱我像谁, 扮演什么角色我都会,快不快乐也无所谓, 任何的表情,我都能给。在你身上,我学会,流眼泪。——林夕 宋眉山和莽天骄体育都不怎么行,两人周末的时候,都觉得要去突击一下,陈其美给她们找了个健身房,一人递一张卡, “试用卡, 一次性使用,你们慢慢跑。” 莽天骄上了跑步机,她先调试了个快速,差点没扑倒在上面。宋眉山给她放慢,“可以走, 走快了再跑,急什么。” 莽天骄道:“急啊,老毛子女学生都跑很快的,你看见没,隔壁班的, 人家班上女生能做引体向上, 十个八个不是问题。你瞧咱们班上的男生, 十个八个都够呛。” “人种不同。” “话不是完全这么说。诶, 眉山,要不然咱们办个健身卡,减肥来。”莽天骄叹气,“我觉得我胖了,预科的衣服都穿不上了,你还记得吧,我华伦天奴的那两件,很小的那两件咧,露腰的。我擦,完全穿不上了好吗,肚子和背上全是肉啊,我的天哪,人家会不会以为我怀孕了。” 说完,莽天骄就打自己嘴巴,“抱歉啊,眉山,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嗯,”宋眉山点头,“没关系,我也胖了。” 莽天骄道:“你是胖了,你以前多瘦啊,就我爸爸来看我们的那时候,在莫斯科,你瘦死了,穿Prada那个针织长裙,好看死了。诶,眉山,你那裙子呢?” “穿不下了,放着呢。”宋眉山心道,还在陆长安家里呢,没拿出来。她根本也不想拿出来。但凡跟他有关的一切东西,她都不想要。 “嗯,我想也是,那裙子挑人啊,超级挑人,不过你现在也不是瘦子了,我的心灵又平衡点了。哈哈哈......” 宋眉山摇头,叹口气,“现在胖的像猪仔,我裤子全要换大号,还有运动裤,也要重新买了。” “买买买,女人活着就是买,别苛待自己,人生百年,说过就过了,没意思。” 周一上午十点,体育课,宋眉山穿一条深黑色的运动裤和白色T恤跑步,她跑不快,莽天骄也跑不快,吴磊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喊一句:“莽天骄,宋眉山,加油!” 宋眉山道:“娇娇,我的天哪,体育课好像夺命课,我命都没有一半了。” “快点的,快点的,我刚刚看体育老师看你了,快点的!”莽天骄碰宋眉山手臂,“快点,冲刺一下,咬牙,上啊!” 吴磊和另一个男孩子在旁边给她拍手,“宋眉山,加油!宋眉山,加油!”宋眉山咬着牙,使劲儿往前面奔跑了两百米,终于在体育老师吹哨子之前站定了。 老毛子体育老师看她一眼,在1500米竞技项上打了个对勾。 接着是仰卧起坐,这一项是宋眉山和莽天骄的拿手好戏,宋眉山的腰部特别柔软,这一点她自己很早就发现了,从小学时候起,她的翻跟斗和仰卧起坐简直毫无压力。十个跟斗,连续翻滚,宋眉山一次性过。仰卧起坐,宋眉山,又是一次性过。 莽天骄个子小,还练过跳舞,亦是分分钟教科书一般的表演。 这种项目,反倒是体型大的学生吃亏,她们在翻跟斗的时候,感受到了无比巨大的阻力。莽天骄和宋眉山站在一旁休息,说:“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咱们荣耀!” 宋眉山和莽天骄插着腰在旁边休息,莽天骄还在单杠上压腿,宋眉山学她,一腿撩上去,开始下腰。 “哟哟哟!快看!”吴磊又在旁边喊:“加油,宋眉山,加油,马上就下去了。” 宋眉山头发甩在地上的时候,她的手差不多也伸到地上了,吴磊将她扶起来,说:“不错呀,宋同学,惊鸿一现啊。” 宋眉山插着腰,“说啥呢,占我便宜?” 吴磊摇头,“凶得你,看你这样儿,泼妇二号。” 莽天骄道:“一号是谁。” 吴磊回一句:“你说呢?” 莽天骄和宋眉山在一边笑,“看这些男生,一个二个傻不拉几的,都就跟没发育好似的,脑子都没发育完全吧,还出来撩妹?” 宋眉山抬了抬腿,连续几个高抬腿,等她面向体育馆门口的时候,就不动了。 陆长安在门口看着她,同来的还有赖银宝和梁与君。 陆长安已经在门口看了很久,他看她翻跟头和仰卧起坐,他很担心她,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梁与君看了半天,来一句:“老陆,这不对吧,她跳这么高,又是劈叉又是下腰的,孩子,你搞错了吧?” 赖银宝半天没说话,直到看见宋眉山表演倒立和下腰,他才说:“只怕孩子没了。” 老师吹了哨子,体育课下课。众人往体育馆门口散,吴磊看见梁与君,“表哥,你怎么来了?”梁与君指着里头,“你叫她出来一下。” “谁?” 赖银宝笑,“小君君,你这表弟不怎么开窍啊。” 吴磊叹口气,摇摇头,又走回去,说:“宋眉山,别躲了,跑不掉,人家堵在门口。其实你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莽天骄揉了揉脑壳子,“多谢你啊,但我劝你最好别在场,因为只会帮倒忙。” 宋眉山换了个笑脸,她站在体育馆外头的时候,说:“诸位哥哥都来啦,什么事啊,来得这么齐全。” 宋眉山扎着马尾,脚上是一双普普通通的PUMA运动鞋,灰白色的。女孩子抬头,“怎么的,你们都转学来我们学校啊,来勘察场地?” 赖银宝先说话,“眉山,你过来,你宝哥哥问你几句话。” “嗯,”宋眉山从善如流。 “眉山,听说你怀孕了?” 宋眉山笑,“谁说的?” 赖银宝看她,说:“你怎么一声不吭就搬走了,嗯,你哥哥很担心你。” 宋眉山还是笑,“今天不就见到了吗,我很好呀,不用担心。” 赖银宝道:“眉山,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你可以和你宝哥哥说,你宝哥哥会帮你的。” 宋眉山还是笑,没有回答。 梁与君走过来,一把抓住宋眉山,“别闹腾了,回家吧,你怀着孩子的是吧?” 宋眉山斜瞥了梁与君一眼,手臂动了动,挣出他的手,“干什么呀你们,兴师问罪来了?” 梁与君看陆长安,“你这妹妹一身反骨,我们管不了,你自己来吧。” 陆长安走过来,他盯着她的腹部,“孩子呢?” “没了。” 陆长安捉她手臂,“没了就没了吧,跟我回家。” “放手。” 陆长安抓得越发紧了。 宋眉山道:“我数一二三,你再不放手,我就喊救命了。” 陆长安目光望向别处,他抓着宋眉山的手臂,旁若无人地往前面走。 “陆长安,放手。” 宋眉山回头看莽天骄,“娇娇,叫老师出来,说有人伤害我。” “哦,”莽天骄回头就往体育馆里面跑。 “诶,跑什么!”梁与君一把将莽天骄搂在怀里,像搂着自己女朋友一般,他说:“她杀了个孩子,你也是帮凶是吧。” 莽天骄笑,她说:“帮凶?我是甚么帮凶,有些人连自己孩子都不敢认,还抓着别人说是帮凶。” 梁与君低头,“甚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莽天骄上前,拍开陆长安的手,“你不要脸你,你是甚么男人啊,你狗屁不如你!一个女人怀孕多辛苦啊,你不让眉山睡觉,你满心满意就想着你的亲妹妹,眉山就不是你的妹妹吗?” “哦,我知道了,眉山不是你的亲妹妹,你想和她上.床就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你遇到个屁大点的事情就先维护自己家人,你亲妹妹结婚了不起啊?” “别说结婚了不起,她就是生孩子又怎么样,陆长宁生孩子有眉山给你生孩子重要吗?当时眉山都说她想不去了,你为什么一定要眉山去?” “陆长安,我告诉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会糟蹋人的男人,你龌龊极了。你什么东西啊你!你妹妹结婚就结婚吧,你非要去,可以啊,你坚持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婚礼,把自己儿子弄没有了。我告诉你,搞不好眉山怀的是个儿子。陆长宁很重要吧,比眉山重要吧,比你没出生的儿子重要吧?嘿,真好,现在没有了,没有孩子了,一拍两散,眉山终于能和你一拍两散了吧?” “陆长安,你不配做爸爸,你没有我爸爸对我一半的一半好,你也没有眉山爸爸对她千万分之一好。你什么东西你呀,你想睡女人就找别人睡吧,眉山不陪你了!再见。” 莽天骄拉着宋眉山走了,回头添了一句:“以后别笑别人幼稚,你们连吴磊都不如。屁精!幼稚!你们明明没有能力,为什么要祸害别人!不要脸,都给我滚,以后再看见你们一回,当心姑娘我泼.粪伺候。” 梁与君被莽天骄的连珠炮轰了个粉碎,他拍拍陆长安肩膀,“老陆,算了,孩子还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精.子也还会有的。” “哼,”赖银宝回一句:“精.子是还有,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你也不看看人家眉山,人家还愿不愿意给你生孩子?” 梁与君道:“敌我不分了啊。” “闭嘴!” 赖银宝叱梁与君一声,“你麻痹一点不懂事儿,真是狗屁不如!” 赖银宝望着宋眉山的背影,然后摇头,道:“老陆,我劝你最好还是单独找个机会去看看眉山,她掉了孩子,伤身。” 55.《罪与罚 没了我, 你就活不下去。——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 宋眉山放学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 她才开门,陈其美就端了一盘晚餐给她, “培根土豆三文鱼,行吗?” 宋眉山接了盘子,“多谢。” “不用。” 晚上九点的时候,宋眉山拨开手机,她看了看她的朋友圈,她发现她没有朋友圈。 于是发信息给陈其美,“小美,睡了吗?” 对方回:“说。” 宋眉山笑一笑,打字道:“你能说说你当年的留学生涯吗?” “可以。基辅有条河, 第聂伯河, 我们称之为爸爸河, 就像是俄罗斯的伏尔加河和涅瓦河一样。第聂伯河边很美,旁边有金顶教堂, 有白色的建筑群, 还有很多要饭的乌克兰老太太。我头一回去的时候也是在预科,我兜里揣着一百多格里夫纳的硬币, 全部给了离我最近的一个老太太。格里夫纳比卢布值钱,也比人民币值钱,我那一百多格里夫纳, 差不多将近二百五人民币。 结果我当了一回散财童子, 没钱坐车回学校。然后与我同行的一个小姑娘就给了我二十格里搭地铁, 还请我吃了一顿午餐。”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宋眉山问。 “不是。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性格像你,沉默、寡言,处事又像莽天骄,她心软,但激进。她对谁都很好,并不是单单只对我这样。” “那你爱上她了吗?” 陈其美回:“不知道。当年年纪太小,和你们差不多大,二十出头,实在不懂得什么是爱。但我很乐意亲近她,她月经来了,我提醒她别碰冷水。她皮肤敏感易发炎,我愿意帮她洗衣服。” “可是她不让你做?” “是的。她很坚强,万事都不愿意假手于人,她成绩也很好,比你要好。” “我不如她。” 对方也不客气,直接道:“你是不如她,她会保护她自己,不会随便和男人上床,她也绝不会未婚先孕,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宋眉山抿着嘴,打字道:“你好像有责怪我的意思。” “你说呢?” 陈其美早在宋眉山回国落胎之前就表示了反对,并且激烈反对。 宋眉山道:“我没有别的选择。” “那你至少可以选择不和男人上床,并且上了床也应该避孕,尤其是在你明知自己一无所有的情况之下。” 宋眉山仰着头,她说:“事已至此。” “是的,事已至此,后悔无用。” “我没了悲伤的权利?” “你有悲伤的权利,但你需记住,这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你本可以不用怀孕,也可以选择将孩子生下来,但你自私自利。既然你选择了利己之心,索性现在就不要装圣母,请一往无前,继续自私自利下去。” 宋眉山觉得陈其美这人很有一套,于是道:“你觉得我做得不够好?” 对方道:“够了,请保持。” 宋眉山养成了晚上与陈其美通过电子设备聊天的习惯,遇上不会的题目,或者是关于俄国古典主义经济和现代主义经济的学术思考,她会将题目发给陈其美。 而陈其美果然出身名校,基础扎实,也从没让宋眉山失望过。宋眉山的经济题目,陈其美都懂,甚至精通过陆长安,毕竟他是正规文史专业出身。 这一日,宋眉山写了篇论文,她用手机文档发给陈其美,小半日之后,陈其美纠正了她的用词习惯和语法错误之后又转发回来。 宋眉山所作的这篇关于圣彼得堡的城市光辉的论文拿了个全年级第一名,她第一次得到了系主任的嘉奖。系主任进了他们教室,将宋眉山的论文通读了一遍,并给予表彰,说这一次她的优秀成绩会算在她的平时课业成绩之内。 吴磊回头看她,轻轻鼓掌,无声说:“宋眉山,恭喜你。” 顾柔曼也转过来,说恭喜。 等系主任走后,莽天骄疯狂摇晃宋眉山,“我的天哪,我的眉山,你受到系主任嘉奖了啊!我的天呐,我要告诉觅雅,告诉林又璋!” 宋眉山低头,她给陈其美发信息,说:“小美,谢谢。” 对方回:“你应得的。瞧,上天不会辜负你的努力吧。” 宋眉山笑,她有点想流眼泪。 宋眉山为了这篇论文吃了不少苦,她将果戈里、普希金以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学成就与精神力量,并着圣彼得堡的城市发展融合起来,写了一篇论文。论文并不长,才5000个字,但宋眉山用她那有限的俄语水平来努力表达,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的确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处。 但今日看来,一切都值得。 宋眉山决心请她的朋友们吃顿饭,参会人员包括吴磊、顾柔曼、林又璋、林觅雅、莽天骄,并着陈其美。 餐厅定在吴磊当年举办预科聚会的那家餐厅,用吴磊的话说,这里既有最好的小麦啤酒,也有巴西烤肉。 莽天骄最不甘落后,早早就到了地方,还抱着一捧鲜花。吴磊和她的女朋友一起送了宋眉山一幅画儿,画是素描,画上的人就是宋眉山。 莽天骄一看那幅画就垮了脸,她说:“吴磊,你什么意思,是来砸场子的是吧?” 画上的人是宋眉山,她蹲着身子在擦鞋,擦一双男士皮鞋。 可见画是陆长安画的,宋眉山擦的皮鞋也是陆长安的皮鞋。 莽天骄仰着头,“吴磊,你出去把这张画丢了,咱们还能接着吃饭,还能继续做朋友。你今天非要带着这张画进来的话,那抱歉,我们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你请回吧。” 莽天骄的态度很坚定,也很强硬。 顾柔曼说:“娇娇,虽然我不清楚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这么做是不对的。因为这是属于宋眉山的物品,你和我,我和吴磊,我们都不能替她做决定。你说是吗?” 莽天骄完全不吃顾柔曼这一套,她说:“吴磊,你想来心里多多少少也有点儿数,今天是眉山大喜的日子,你干这种事,你不觉得你很缺德吗?” 莽天骄道:“我知道梁与君是你表哥,我也知道梁与君和陆长安是朋友关系,但我不是你的朋友吗,宋眉山就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为你的表哥当鹰犬,当刽子手,你挥剑来斩下我和宋眉山的头颅,你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宋眉山在外头迎客,莽天骄道:“你识趣的就把画儿扔了,要不然抱歉,你也请出去。” 陈其美匆匆赶来,他刚刚下班,男人穿黑色的西装,手里似乎也拿了礼物。 宋眉山看见他,冲他招手,“嘿,小美。” “抱歉,来迟了。喏,你的体检报告,我让我巴甫洛夫的同学帮你仔细看了一下,你问题不大,就是体虚脾弱,月经失调,得弄点中药来吃。” 宋眉山道:“真受不了你。” 陈其美笑,“给你带了礼物,丝巾一条,Dior新款,不便宜啊。来吧,致我们美丽的宋小姐。” 放在一年之前,宋眉山是绝不会喜欢丝巾的,她认为这是女人高龄化的标志。但到了今日,她突然发现,女人有条丝巾也不是甚么坏事,至少可以在脖颈之间遮住岁月的痕迹,当然还有另一个重要功能,防风御寒。 是的,挡风御寒,就像某一年,某个男人对她说过的话。 眉山,我要爱你一辈子,为你遮风挡雨,让你免受岁月侵蚀。 56.《我本人 我本人, 从来未稀罕悲壮传奇。——林夕 林又璋姐弟自然是盛装出席, 等他们到场的时候,却发现现场乱作一团, 好像是大家都在吵架。 莽天骄先揪着吴磊要赶他出去,等陈其美和宋眉山一起进来的时候,莽天骄揪着那幅画告状,说:“眉山,太过分了,他们太过分了。” 陈其美估计陆长安是想借一些生活细节以此来勾起宋眉山的回忆,但他没想到,宋眉山并不喜欢这种回忆。 例如一个女人蹲在地上为男人擦鞋,情浓时候可以当做是甜蜜, 可情淡的时候, 就是讽刺。 这些场景根本就是女人完全不想去回顾的记忆, 蹲下来给男人擦鞋的场面,无人想继续光临。 蹲下来擦鞋, 你说是爱。我却说, 这是女仆,在南北战争时期黑人白人社会地位严重不平等的时候的有色人种女仆。 陈其美见了那副画, 笑道:“有生之年难得再见到这样的场面,我以为出了乱世佳人,就再也没有这么忠贞的奴仆。” 宋眉山显然也不喜欢这幅画, 她皱眉头, 说:“吴磊, 丢出去吧,我们吃饭。” 吴磊将画儿递给宋眉山,“你自己丢,东西带到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莽天骄道:“早说吧,姑奶奶我去丢。” 莽天骄才拿着画儿走出大门,她将画丢在餐厅外头的垃圾桶上,不过片刻,梁与君和陆长安就拿着画走进来了。 “哟!感情这是一直在外头等着呢。” 莽天骄叉腰,“别来,都省省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梁与君恨不能一手捂住莽天骄的嘴,小辣椒,冲人。 陆长安拿着那副画,说:“眉山,我——” 陆长安话没说完,宋眉山就看着他,来了一句:“其实你已经是闲人,其实我讨厌被怜悯。” 宋眉山也不知她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此时此刻,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宋眉山叹口气,心道,我总算行为能力和思维达成一致了,我的行为终于学会不再拖思维的后腿。 其实你已经是闲人,其实我讨厌被怜悯。 宋眉山一说出这句话,莽天骄就笑了,她热烈拍掌,“对,说得好!” 陆长安仰头,她捉宋眉山手臂,“走,我们谈谈。” 莽天骄不让,梁与君将她拐到一边,说:“闭嘴,小辣椒,跟你没关系。” 莽天骄踢了梁与君一脚,“跟你有屁关系?” 陆长安将宋眉山拽出去,两人站在马路边上,陆长安说:“宋眉山,你欠我一个孩子,你也欠我一条生命。” 宋眉山没有作声,她不知道如何反驳耍赖的陆长安,无耻之极。 “陆先生,您说话不严谨。” 陈其美从里头走出来,说:“您说的这个胎儿本身各国争议都很大,有些国家认为胎儿是人,但有些只认为胎儿是母体的一个组织。所以陆先生说宋眉山小姐弄死了一个孩子,这不严谨。” 宋眉山扭头看陈其美,并往陈其美身边靠近一点点。 陈其美笑,“陆先生学历高,应该知道,中国采取的是呼吸独立说,亦就是说,中国承认的胎儿必须符合两个条件,一个是从母体中分离出来,二是必须呼吸独立。也就是分离加呼吸独立说。” “宋眉山小姐的怀孕地点的确是在圣彼得堡,而俄罗斯的联邦法律与中国大陆的法律无太明显异,尤其是在胎儿是否属于一个独立生命的问题上。” “陆先生是美学精英,但可能不太了解中国和俄罗斯的立法来源。中国的法律早期基本照搬苏联,然后借鉴日本,后面又发现日本是学习德国,所以现在咱们国家的法律就开始直接学习德国。” “欧美国家对婴儿生命的界定也基本是采取呼吸独立说,欧洲国家对胎儿生命界定最为严苛的是荷兰,但荷兰也认为孩子在有了胎心跳动之后才算是活着。但是否究竟能将之视作一个人,一条生命,也是有待商榷。” 陈其美道:“宋眉山小姐肚子里的胎儿堕胎日期是在胎儿发育的第九周左右,算这个日子,就是放在对胎儿监护最严苛的荷兰,都不能算作是杀人。荷兰法律的确规定,胎儿在12周以上就不允许流产,但如果真的流产了,也一样不能认定就是杀人。” “所以陆先生一口咬定宋眉山小姐杀死了您的孩子,一条生命,这在哪个国家都说不通。除非陆先生想探讨的不是法律,而是道德?” 陈其美仰头,“彼得堡的空气真好啊,可空气里怎么都有细菌,流淌着一些龌龊又难以消灭的因子。在陆先生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将自私自利和自我保护胜过爱惜自己孩子的劣质因子淘汰掉之前,恐怕陆先生没有权利来指摘宋小姐。因为从事态的演变和经过来看,恐怕陆先生要背负的道德责任更大一些。” 陆长安看宋眉山,“你就是在这种歪理邪说的支撑下弄死了我的孩子?” 陈其美摇头,然后叹气,“看来陆先生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错,那很遗憾,因为宋眉山小姐也并无大错。她错就错在还没完全成熟之前,先和陆先生上了床,然后结了个歪果。” “你!” 陆长安恨不能伸手打陈其美一拳头,这人的嘴,铁齿铜牙。 宋眉山笑,她笑得还有点愉快,她说:“行了,有事找我的律师,找我打官司我也随时欢迎。小美,给陆先生一张名片,咱们进去吃饭。” 陈其美从善如流,“请多指教,鄙人陈其美,宋眉山小姐在圣彼得堡的代理律师。嗯,陆先生随时可以和我联系,24小时,探讨什么问题都可以,法律范围之内,道德范畴之外。” “眉山!” 陆长安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支使不动宋眉山,她不喜不怒,不悲不痛,好像轻轻松松就从他们的爱情电影和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了。 还剩自己,自己在旧梦中徘徊,旧梦难安。 57.《沉香亭北 大二上学期就这么过去了, 又快要到春节, 陈其美要回家过年,宋眉山表示自己不回去。宋眉山在旅行公司接了个地陪的活儿, 按照天数算钱,这天她去莫斯科火车站接团,女孩子举着一个小旗子,在寒风中等着。 列车准点到站,凌晨五点四十五,宋眉山穿一件深灰色的羽绒服,她头发已经很长了,陆长安在车厢之内就已经看见她了。 陆长安从里头出来的时候,宋眉山也看见他了, 但她没说话, 只是扭头望向另一边, 顺便将手里的烟头丢地上踩熄了。 “眉山,”陆长安想喊她。 但宋眉山已经换了一副笑脸, 去迎旅行团, “各位叔叔阿姨好啊,圣彼得堡很冷, 大家穿好衣服,拿好行李。对的,等人都到齐了, 咱们就上车啊, 车就在外面。” 宋眉山终于长成了一个会笑脸迎人的女人, 她笑容可掬,亲切温暖。旅行团的领队也是个女人,两人碰在一起就开始低声交谈,“叶卡捷琳娜宫的票600人民币一张,但买的人数不多,只有一半家庭买了。”宋眉山接团的收入只有80美金一天,她点点头,“嗯,我来说。” 这种小把戏是每个旅行团都会干的事情,例如你去莫斯科,他们就会向你贩售克林姆林宫的门票,高价售出,即使克林姆林宫楼下就有售票处。 而在圣彼得堡,叶卡捷琳娜宫的门票尤其贵,导游和地陪会从中赚取一些差价。宋眉山带一个团赚不了多少钱,陆长安心里清楚,这么早起晚归,一周陪着下来,不知有没有400美金,她还要跟旅行公司分成。 陆长安舔了舔嘴唇,他觉得是天气太冷了,冷得冻裂天地,而他的姑娘正在做一些低廉的劳动力,以此赚钱,养活自己。 陆步青给宋眉山的生活费也只得一年,而后来的钱都打到了陆长安的账户上,自陆长安与宋眉山分手,她没再向他要过一分钱。 是的,宋眉山搬出去了,她的学费,她的生活费,她的服装费,她的一切的一切,都不再与陆家有关系。也与他,陆长安,再无关联。 宋眉山可能穿了一件没有牌子的羽绒服,至少陆长安在她身上没有看见一件带有品牌标志的当季商品。当年他买给她的衣服,Prada、miumiu、LV、hermas,她一件都没要。 宋眉山将这些带有屈辱痕迹的矜贵商品通通丢在了陆宅,甚至当初陆长安给她买的那个杯子,她也没拿。 宋眉山只带走了她的课本,还有她来时候的一些衣服,一件朴素的黑色羽绒服,还有两件毛衣,一灰一白。 陆长安从来不知宋眉山有这么大的气性,他眼中的眉山一直是个很好哄的小姑娘,给她一点笑容,她就会高兴一天。你若给她买一件像样的衣服,她半个月一个月也不再开口向你要东西。 陆长安一直以为宋眉山是好哄,她是对物质需求不高。其实不是的,宋眉山是爱他,因为她爱她,她便尊重他,也尊重自己,以求将自己放在与他平等的位置上。 她不开口要东西,她是怕他瞧不起自己,瞧不起自己,便没有了尊严。 即使他们再相爱,也是不平等的。 陆长安心酸得很,宋眉山的嘴角红肿,她没有涂口红,嘴下却有了干裂的痕迹,兴许是被冻的,被这圣彼得堡漫长而严酷的冬季给冻的。 “好的,咱们团是个小团,才29个人,请各位叔叔阿姨跟我走,对,带上行李,检查随身物品,跟我走。”宋眉山举着小旗子,“来,这边,不要掉队。” 彼得堡的天都没有亮,宋眉山穿着她的那件灰沉沉的羽绒服走远了,陆长安望了一下同样暗沉的天空,他有点想哭。 赖银宝来接陆长安,开着他的那辆红色特斯拉。 “诶,老陆,那是眉山吧,我看是眉山,她带团去了?” 陆长安上车,轻轻应了一声:“嗯。” 赖银宝将手中烟头丢了,说:“你们怎么回事,不准备和好了吗?” 陆长安手指摸了一下自己脖颈,“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是甚么意思,你去找过她了吗?”赖银宝其实很不满意陆长安对宋眉山的态度,他不热情,起码一直表现得不够热情。 赖银宝说:“我觉得不是她不愿意,是你不愿意。” 陆长安没有吱声。 “你有没有看她瘦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把她带到彼得堡来的第一天,她那个时候是甚么样子?她那时候脸蛋儿红扑扑的,说一句就笑一笑,多说一句就害羞了。现在你看看她,你看看她一个女孩子给人当地陪,地陪多辛苦你不知道吗?这大过年的,没有人愿意出来接团,又冷,钱又少,但凡哪家条件稍微好一点的,根本没有人愿意出现在这个时候的莫斯科火车站。” “我觉得你配不上她。” “真的,我从没见过有人能把自己妹妹折腾成这个样子的,你说你爱她,却对她不好。老陆,你是不是觉得你惩罚她你就舒服了,你的孩子就回来了?” 赖银宝摇摇头,“既然不爱她,也不想真心的对待她,当初何必招惹人家,作孽。” 赖银宝松了脚刹,将油门一踩,说:“你不想动的话,那我就动了,我喜欢她。” 陆长安表情很平淡,他什么都没说。当然他也没有权利说什么,因为梁与君也明确表示过,“你要是主动放弃的话,那我就上了,我也喜欢她。” 宋眉山站在大巴上,她面对观众,甜甜一笑,“各位叔叔阿姨们好呀,咱们这是夕阳红团队呀。” 少女的笑容又娇又俏,立时间就有老阿姨说:“姑娘长得漂亮,哪里人呀?” 宋眉山说:“秭归,湖北秭归。” “哎呀,王昭君的故乡啊,真是好山好水,这姑娘有当年的昭君之貌了。” 宋眉山还是笑,“哪里,这位叔叔过奖了。各位叔叔阿姨都辛苦了,从莫斯科过来,这边更冷一些是吧。” 宋眉山道:“是这样的,彼得堡的冬季温度比莫斯科更低一些,要低个两三度,各位叔叔阿姨年纪大了,请外出一定要穿好衣服,千万别感冒。” 宋眉山拿出一张纸,“我这里有各位叔叔阿姨的联系方式,还有各位留下的资料,哎呀,咱们这里还有一位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真是很荣幸啊!” 宋眉山的嘴甜,并且她给予诸位团友足够的尊重,人家地陪都是坐在座位上,背对观众自说自话,她是坚持一定要站起来的,并且对着观众说话。 这是陈其美留下的经验,他说:“人与人交谈,切忌后背对人,人家会有排斥你的言语的潜意识,也对你说的话嗤之以鼻,接着你很难开展下一步活动,进而推进你想达到的目的。” “诸位叔叔阿姨昨晚上都睡好了吗?我们马上就去吃早餐好吗,其他团队都是先去看公园,但公园现在还没开门,去了也只能看见铲雪车。” 宋眉山笑,“早餐是中式的,有稀饭、包子、鸡蛋,味道还不错,我觉得我都吃得惯,各位叔叔阿姨也一定吃得惯。” “诶,老傅,面对如此美景,美人美景,你不想赋诗一首?” 下头有几个中年阿姨怂恿一位半老的男士,那男士站起来,宋眉山连忙道:“您快坐下,这还是市区,站起来不安全,请系好安全带哦。” 那男士又坐下了,“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他说:“姑娘生的极美,未知姑娘贵姓。” 宋眉山笑,“您好,我姓宋,宋眉山。大家可以叫我宋小姐,也可以直接喊我名字,宋眉山。” 下头有人说:“名花倾国两相欢,我们傅教授这是称赞姑娘好看呢。” 宋眉山做了个受宠若惊的表情,“哦,这位就是咱们的文学院教授,傅教授,您好,您好,真是久仰了。” 宋眉山说起客气话来已经不用打草稿,她早已经学着陈其美一样,张嘴就来。 那位傅教授显然很欣赏她,一路上带笑看了她好几次。 这一车其实有好几位教授,他们出自一个大学,结伴出行。 那位赋诗赠美人的傅璇琮教授是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还有一位女士是外语学院德语系教授,另有一位是数学系的副教授,另外还有几位高讲和助理教授。 宋眉山知晓之后,大肆赞美,一脸惊讶,“哎呀,真是莫大的荣幸,想不到能与国内这么多泰斗共聚一堂,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咱们共同乘车几天,也真是数十年才修来的缘分了。” 国内人都爱讲缘分,尤其是老一辈的人,更是对缘分这个词有着异常深刻又执迷的定义。他们认为,但凡没有解释的事情,用上缘分一词,就都能说得通了。 宋眉山第一天安排的活动不多,因为这些半老的夕阳红团队从莫斯科坐火车过来本就疲惫,他们年纪大了,也经不起颠簸。她上午带着大家去了一下滴血大教堂、喀山大教堂,下午看了一下阿芙乐尔号,一整天就结束了。 “咱们今天的行程就先到这里,明天我一早过来,上午先带着大家去夏宫,下午去冬宫,这样大家今天都辛苦了,都早点休息好吗?” 宋眉山帮忙办理了酒店入住之后,说:“酒店是有WiFi的,但房间信号不好,上网的话,可以来大堂。另外,明早早餐是6点开始提供,如果大家有早起的习惯的话,可以随时下来用餐。” 宋眉山跟大家道别,那位傅教授又看了她一眼,好像想单独跟她聊几句。 赖银宝的红色特斯拉停在酒店外头,宋眉山看了一眼,跟诸团友道别:“今天就先这样吧,我明天再来,各位早些休息。再见。” 58.《云雨巫山 宋眉山出了酒店大门, “银宝哥哥,你怎么来了?” 赖银宝坐在车里跟她招手,“来,上车。” 宋眉山放下背包,她系好安全带, “怎么啦, 找我有事啊?” 赖银宝看了她一眼, 又从车头抽一张纸巾给她, 说:“擦擦脸, 脸上有灰。” “啊?”宋眉山在鼻尖和嘴角都擦了擦,“真的啊, 刚刚怎么没有团友提醒我。” 赖银宝笑,“带团一天能挣多少钱?” 宋眉山比划了个八, “八十。” “我给你介绍个工作,一天一百八, 去不去?” 宋眉山扭头,“去呀, 一百八可以,去。” 赖银宝点头, “那赶紧把这个辞了, 没意思。” “行, 我送走这个团吧, 就三天, 他们在彼得堡就三天行程, 很快的。” “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宋眉山仰头,“银宝哥哥想请我吃饭?” 男人扭头看她,“今天大年二十八了,腊八,我请你吃一顿是应该的。” “哎呀,”宋眉山故作惊讶,“我银宝哥哥想请我吃饭啊,那必须阿芙乐尔号啊。” 赖银宝松了脚刹,转了方向盘就走。 宋眉山看这路线,“真去呀?” 赖银宝没理她,只是真的往阿芙乐尔号方向开。 “别别别,太奢侈了,我随口说说的。银宝哥哥,咱们去那个......” 赖银宝说:“去就去吧,我一直说请你吃餐饭,像样的饭,你也没给我机会。” “哪有?”宋眉山扭头,“我来彼得堡的第一天,不就是银宝哥哥请客吗?” 宋眉山说的是那餐令她作呕的印度餐,赖银宝道:“那不是我买单,是你哥哥请客,算不到我身上。” “哦,”宋眉山笑一笑,不说话了。 赖银宝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发现她神色很平静,于是又问一句:“陆长安想跟你和好,你同意吗?” 宋眉山仰着头,回一句:“怎么同意?” “那就是不同意呗。”赖银宝也不想多言了,直接开车到涅瓦河边,他下了车,然后绅士地去给宋眉山开车门,牵她的手,“来,下来。” 宋眉山被赖银宝这样一餐伺候,突然想起吴磊对顾柔曼的伺候,真是很精心,像对待一个真正的公主一样。 赖银宝一摸到宋眉山的手,便觉得她手心龟裂了,他没说话,只是牵着女人的手,往那艘退役的海上巡洋舰上走。 赖银宝叫了一只龙虾,还有一支白葡萄酒,配着许多其他的东西。宋眉山脱了羽绒服,她里头是一件淡金色的高领毛衣裙,裙子不长,堪堪到膝盖。 “冷吗?” “啊?” 赖银宝说:“冷吗?” 宋眉山笑,“不冷啊,银宝哥哥你冷啊?” 赖银宝站起来,将自己脖子上那条价值8000人民币的LV羊绒围巾系到宋眉山脖子上,“女人要爱惜身体,脖颈连脊椎,将来会留下病的。” 宋眉山笑,她低下头,“谢谢银宝哥哥。” 宋眉山笑起来依旧如三年前的少女那般,或者说她本身就还是少女,所以她依然会脸红,会羞涩。 赖银宝心里很酸,心酸。他并非嫉妒陆长安,而是痛恨陆长安,陆长安怎么会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要,并且狠心折磨她。 又是一年的光景,外头的冰雕又改了年份。 舱内音乐轻响,赖银宝起身,他伸出手,“宋小姐,跳支舞吧。” 宋眉山笑,她摘下围巾,将手放到赖银宝手中,“华尔兹?” 宋眉山现在的舞跳得不赖,当然归功于陈其美教导有方,宋眉山觉得陈其美是个人才,他很少有不会的东西,包括基本美术审美和钢琴跳舞等艺术活动。 用陈其美自己的话说,人在江湖上混,艺多不压身。陈其美本身也不会跳舞,他是在深圳做了律师之后专程去后学的,交了3万多的报名费。 花费不菲,收效也不错,陈其美除了会跳华尔兹,还将国标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包括踢踏,也略有涉猎。 等他在家里指导宋眉山学业的时候,也是会指点一下她的艺术造诣,例如陈其美教她弹了三四首钢琴曲子,说是将来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宋眉山赞同陈其美的话,他的每一句话都在严酷的社会生活中经得起推敲。宋眉山依然记得她预科的时候,跳舞不会,表演不行,唱歌还发颤,紧张极了。 宋眉山后来想,紧张个什么呢?自己无非是紧张自己没有才艺,怕自己精心维持的冷口冷面包裹的空心菜一般的一无是处被人发现,于是只好装作自己是洋葱,切不了,碰不得。 现在宋眉山豁然了,她坦荡了。 她的俄语能力与日俱增,陈其美也夸她用词老道。她会跳舞了,起码一场连曲华尔兹不在话下。钢琴她也会弹奏那么几首曲子,虽然她不认识琴谱,但陈其美逼她把钢琴几个键盘记下来,照步骤弹奏就行,不用认识五线谱。 宋眉山疑心陈其美就是这么逼迫自己的,严酷训练,因为他们都不是天才。是的,宋眉山发现自己和陈其美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们天资平平,但勤奋和严苛训练可以弥补一切,他们是地才。 赖银宝搂了宋眉山的腰,“舞跳得不错。” 宋眉山笑,“是银宝哥哥带得好。” 一曲华尔兹下来,葡萄酒也来了,宋眉山端着酒杯子,“多谢银宝哥哥倾囊,我敬你。” 赖银宝捏着高脚酒杯,“Cheers!” 宋眉山与赖银宝在昂贵的阿芙乐尔号上吃了一餐饭,赖银宝买单将近一万八千人民币。下船的时候,赖银宝提着宋眉山的包,又伸手牵她,“小心。” 从这餐饭开始到最后,他们谁都没有提陆长安一句。 赖银宝是不想提,他觉得没有必要。宋眉山更不想提,她觉得陆长安就是个禁忌,谁要提起来不过也是自找没趣。 赖银宝将宋眉山送到她家楼下,宋眉山道:“银宝哥哥,我到了,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赖银宝笑,“今天太晚了,你上去吧,要不然我送你?” 宋眉山摇摇头,“不用了,有电梯,我自己走。” “嗯。” 宋眉山转身开车门。 “诶,等等。” 宋眉山扭头,“还有事吗?”赖银宝将手伸过去,给她把LV的羊绒围巾系上,又拍拍她的头,说:“上去吧。” 宋眉山笑,“那银宝哥哥,再见,改天我请你吃饭。回请。” 赖银宝的红色特斯拉停在宋眉山公寓楼下,等女孩子进了电梯,他才掉头离开。 59.《十二门前融冷光 宋眉山住7楼, 她出来电梯,正要掏出钥匙打开门,一个人就从阴影里走出来了,他说:“回来啦?” 宋眉山吓一跳,陆长安好像喝了酒, 身上有酒味, 宋眉山又疑心是自己身上的酒味, 因为她也没少喝。 “出去吃饭了?喝酒了, 和赖银宝?” 宋眉山疑心陆长安在跟踪她, 要不然自己行踪他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有事吗?”宋眉山道:“我要休息了。” 女人准备关门,陆长安一手挡在门上, “眉山。” 宋眉山呼一口气,她点点头, “要不就进来吧,别在外面发疯, 人家看了笑话。” 其实这是陆长安第一次进宋眉山的屋子,属于她的私人审美的屋子。 宋眉山的沙发是红色的, 猩红的丝绒布沙发,奢华的中世纪风格, 还有她的饮水的杯子器具, 全部是配套的古典豪奢风格。 陆长安不知宋眉山喜欢的是这种风格, 因为他自己看不上这种矫情造作的沙皇阴暗风, 当年的容素素也喜欢黑白灰典雅风, 于是陆长安的居处, 全白全黑,简单到冷清。 “咖啡好吗,只有速溶咖啡。”宋眉山按下烧水壶,给陆长安撕开一代Mac coffee,陆长安的家里是有专业咖啡机咖啡壶的,因为容素素不喜欢喝速溶的东西,她说没有品位。 开水一滚,宋眉山将杯子随便搅了搅,“请便。” 宋眉山疑心陆长安根本没有喝过这种速溶咖啡,但她喜欢,她不止喜欢,还特别喜欢。她最喜欢Mac系列里面的炭烧口味,她觉得香极了。 女人扭头给自己也冲了一杯,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和赖银宝来往的话,我就不和他来往了,以免影响你们的关系。” “啊?”陆长安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哎”,女人先是笑,然后低头叹气,“就这事吧,你放心,我和他没什么,你不用难堪,也别觉得我给你在外头搅和你和你的兄弟关系。” “眉山。” 宋眉山摸了一下自己头发,说:“赖银宝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抓住个女人就往床上按,这点你可以放心。” “宋眉山!” 陆长安不知道宋眉山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张嘴闭嘴就是床上床下的,她怎么把这些话随时挂在嘴边。 宋眉山扭头,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陆长安,“你装什么?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你知道赖银宝想泡我,你怕他转手就把我给办了。于是你不高兴了。你一不高兴,就等在这里抓.奸,不就因为这样你才来的吗?” 宋眉山仰头,“陆长安,你还真是死性不改,这些年就没有一点长进啊。” 女人早已脱了她的深灰色羽绒服,她现在就穿着一条淡金色的针织连身长裙,脖子上还系着一条围巾。 陆长安一见到那条围巾,他脸色就变了。他刚刚进门的时候,宋眉山背对着她,他没有看清,此刻看清了,便开始冷笑,“哟,这不是你宝哥哥的围巾吗,都系到你身上来了。你还说你们没什么,他摸你哪里了,他亲你了?” “有病!” 宋眉山记忆中的陆长安并没有这么刻薄,他在最愤怒的时候,也还是愿意保持着那么一点风度。或者说,维持着他希望的那一点体面。 宋眉山搁下杯子,“晚了,不留客了,陆先生请便吧。” “宋眉山!” 宋眉山一扭头,陆长安就钳住了她,他一手将她的双手绑在身后,又用一手托住她的后颈,他吻她。 宋眉山挣脱不得,便咬死了牙关。陆长安舌头顶不开,他便摸她的背,摸她的腰,摸她的胸,“眉山,眉山——” 这一声声唤得低声又缠绵。 宋眉山后脑往后仰,她拿了个杯子摔在地上,“滚!” 杯子里还有没有喝完的咖啡,咖啡溅在陆长安昂贵的手工皮鞋上,宋眉山说:“滚。” 陆长安来了脾气,他一手将宋眉山扯进自己怀里,一手去拉扯她的衣服,“我滚,你怎么不叫赖银宝滚,你系他的围巾,他白日里就围着这条围巾,你当我是瞎的?你们都当我是瞎的?” 陆长安手劲不小,宋眉山的毛衣已经被扯怀,他还不停,他说:“眉山,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和陈其美毗邻而居,我不管你。你想逃离我,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我也不管你。你想干什么,我都可以不管你,我纵容你,但我容忍你的基础是建立在你与你身边的男人没有实质关系之上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知道你跟赖银宝去吃饭了,你们喝酒,你们跳舞,我就在涅瓦河边看着呢。他搂你的腰,摸你的头发,我都看着呢。你还笑,你还对他笑,你怎么就这么浪呢?你对他笑,他是你什么人,不过是个别有所图的男人,他不过也就是个想干你的男人!” 陆长安透露出的那一股子疯狂劲儿,让宋眉山想起当年的萧启庆,当年的萧启庆也是这样子,刀枪不入,说什么都不听,跟嗑了药一样。 “是呀,他是这种男人,陆长安,那你呢?” 宋眉山仰着头,她被陆长安拉扯到没有力气,“那你呢,你是甚么男人,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陆长安,放手吧,我好累,活的好累。你如果非要这样子的话,我就退学,我不上学了,我离开陈其美,离开赖银宝,离开圣彼得堡,也离开——你。” 陆长安不动了,他将宋眉山抱起来,抱在自己怀里,“眉山,对不起,我,对不起。”陆长安的头埋在宋眉山肩上,隔着已经被撕破的毛衣,宋眉山感觉有什么流入她的肩上。 是泪,陆长安的眼泪。鳄鱼的眼泪。 陈其美说过,他说,陆长安这种男人就是鳄鱼,轻易不出手,出手就是能让人死。 陈其美说:“宋眉山,你要是想保护自己,不再让陆长安伤害你,要不然你就远离他,逃离出他的攻击范围。要不然,只有一条路,你也变成鳄鱼。” 宋眉山不知自己有没有变成鳄鱼,但她学会了示弱,用萧启庆的话说,对付男人,徐徐图之。 宋眉山摸陆长安的头发,“给我一点时间,好么?” 陆长安抬起头来,他看她的脸,似乎是在鉴定她言语的真实性。 宋眉山道:“我心里还没完全恢复,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么?” 女人服软了。 陆长安摸她的后脑,他说:“好,我等你,若是你再想逃,我天涯海角都把你捉回来。还有,远离赖银宝,我不喜欢他。但凡对我的女人有企图的人,我都不喜欢。” 鳄鱼。陆长安的暴君气息在此刻分毫毕现,展露无遗。 宋眉山点头,“嗯,我知道了。” 陆长安亲了宋眉山的嘴一下,“乖,把围巾给我,我明天还给他。还有,你明天带团是吧,我来接你,我送你去酒店。” “不用,”宋眉山直觉想拒绝。 陆长安就看着她笑,“怎么不用,你是想我顺便帮你把工作也辞了是吗?” 60.《双骄 次日一早,宋眉山起床, 赖银宝已经发信息给她, “下来, 我送你一程。” 宋眉山从窗外往下看,没发现陆长安的身影, 立马回复:“一分钟, 马上来。” 宋眉山穿戴好,她刚刚打开门, 就见陆长安站在外头,他搂住她,说:“早啊,宝贝。” 宋眉山被陆长安搂在怀里, 心道:这么早, 真是早, 的确是早。 赖银宝坐在他的红色特斯拉里, 他买了早餐,正要将早餐拿出来, 就见陆长安搂着宋眉山出来了。这么一清早, 陆长安又搂着她, 难道说——陆长安昨晚留居在这里了, 他过了夜, 他们和好了? 赖银宝跳过陆长安, 直接跟宋眉山打招呼, “眉山, 走,我送你。” 陆长安冲赖银宝笑,然后扔过来一条围巾,说:“多谢你,眉山是穿得太少,多谢。”陆长安笑着看向宋眉山,“亲爱的,等什么呢,还不快谢谢你银宝哥哥?” 宋眉山被陆长安架着,心道,好一个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宋眉山想上前私下和赖银宝说两句,但陆长安抓着她的手,他说:“谢谢就好了,别的以后再说,你银宝哥哥今年也要申请博士,他很忙的。” 赖银宝实在是不知道陆长安弄什么鬼,说他们和好吧,看眉山的表情,好像又不太像。赖银宝道:“走吧,我送你去酒店,你接团该迟到了。” “哦,”宋眉山准备拉门上车。 陆长安将宋眉山拽回来,“Honey,我们车在那边。” 陆长安换车了。赖银宝和宋眉山都不知道,陆长安换车了。 陆长安换了车,还是奥迪,只是当年的TT换成了A8。的确,陆长安到了要换车的年龄了,他已经三十岁。 赖银宝摊手,“好吧,带团自己小心点,注意安全。” “嗯,”宋眉山点头,“多谢银宝哥哥。” 赖银宝开着他的红色特斯拉走了,陆长安扭头,“叫这么甜,你许久没有叫我哥哥。” 宋眉山叹一口气,“陆长安,你——” 陆长安抬起她的下巴,“眉山,别跟我耍小聪明,弄些小手段,你刚刚跟赖银宝挤眉弄眼,当我没看见?” “我。” “我知道你长大了,我愿意给你自由,给你相应的空间,包括你想独居,我都可以随你。但你不能和其他男人挤眉弄眼,言语不明,这是我的底线。而你——最好也别在我的底线上游走,你也别拿陈其美那一套无用的道德伦理来敷衍搪塞我。” 他说:“眉山,我不吃那一套。” 陆长安拉门上车,“带完这个团就辞职,立刻。” 宋眉山吸一口气,望一下未曾消融的雪色,心道:我忍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有向我低头服输的时候。 陆长安驱车将宋眉山往酒店送,问:“今天什么安排?” “啊?”宋眉山扭头,“你问我啊?” 男人道:“你说呢?” 陆长安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抓着宋眉山的手,不停放在手掌心里摩挲。宋眉山说:“上午领大家去芬兰湾,中午吃午饭,下午冬宫。” “嗯,”陆长安道:“去完冬宫直接回家。” “回哪个家?” 陆长安笑,“你说呢?” 宋眉山扭头,她说:“你说过了,不勉强我的,你愿意我住在外面,你怎么又......” 男人叹口气,“我没说让你搬回来呀,我只是让你回家拿东西,我给你买了点零食。当然你要回来也可以,我随时欢迎。” 宋眉山朝天上翻了个白眼。 陆长安也不知道看没看见,他捏宋眉山掌心,“糙成这样,以后没有男人肯要你。” 宋眉山回道:“那更好。” “甚么?” 宋眉山说:“多谢哥哥,我知道了。” “你刚刚叫我甚么?” 宋眉山将头扭到另一边去,不说话了。 陆长安将宋眉山的手抓起来,放在自己唇边吻了一下,“这样很好,暂时分居,也是情趣。” 宋眉山疑心陆长安的妄想症又来了,还情趣,他有可能是精神又出毛病了。 到了酒店楼下,宋眉山推车门要出去,陆长安道:“等等。” “嗯?”宋眉山回头。 陆长安在宋眉山唇边轻吻了一下,他说:“眉山,我爱你。” 宋眉山没有动,斜斜瞥了陆长安一眼。 男人道:“去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团队里都是中老年人,他们都起得早,宋眉山到宾馆的时候才八点半,而大多数人都已经穿戴好,吃完早餐,等在大堂里了。 宋眉山三两步走进大堂,面上带笑,“各位叔叔阿姨们早上好呀,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好,挺好,圣彼得堡的空气真好,比咱们国内的空气好多了。”众人精神都不错。宋眉山道:“既然各位叔叔阿姨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本来咱们联系的车是九点半到,那我不如提前半小时,大家九点出发怎么样?” “好的呀,咱们今天是去夏宫是吗?” 宋眉山点头,“对,咱们上午去夏宫,然后回程,咱们去海军部大楼参观一下,接着咱们就在附近吃午餐,下午就游览冬宫。大家觉得这样安排可以吗?” “可以,太可以了。”众人都道:“这小姑娘不错,比莫斯科那个导游热情。”“是呀,有礼貌,长得还漂亮,真是不错,不错。” 几位阿姨说到高兴处,还有人过来问一句:“姑娘,有没有男朋友啊,我有个侄子在英国读书,和你年纪相当,不如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宋眉山笑得灿烂,这是陈其美教的方法,不想回话的时候,笑,笑一阵,话题就过去了。 宋眉山一直笑,她心想,男朋友?得了吧!英国山长水远,与圣彼得堡穿越波罗的海的距离都不够。双方遥遥相隔两两相望,没有这么拉郎配的。 “诶,老傅,来!你家明诚是在英国吧,我刚刚跟小宋姑娘说了,说要把你家明诚介绍给她。”那位阿姨甚是热心,将那位文学教授拉过来,“来来来,你昨天不还说云想衣裳花想容吗,来来来,昭君故里的小姑娘,美得很,美得很呐。” 老傅就是那位傅教授,傅璇琮,中年的教授一身儒雅,他穿着深黑色的呢子大衣,领口有价格不菲的深蓝围巾,宋眉山瞥了一眼,经典LV棋盘格羊绒。傅教授走过来,说:“不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我昨天说的是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是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那位女士显然与傅教授很是相熟,她撞了傅教授一下,说:“你家明诚是在哪儿,是曼城是吧?” 傅教授笑,“是的,曼彻斯特大学,今年要大学毕业了。”他说:“冒昧问小宋姑娘一句,姑娘在哪里读书,或者说已经就业了?” 话都问到这儿了,笑是躲不过去了,宋眉山道:“我还是学生,今年大二,在圣彼得堡国立大学读书。” “哦,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啊,那挺好,挺好,就是普京总统和梅德韦杰夫的母校呀,人才辈出,人才辈出。好地方,好学校。”那位女士怂恿傅教授,“老傅,喂,你把明诚的联系方式给她,让他们弄个朋友圈,就是年轻人交友的那个呀。” 宋眉山在一旁笑,肌肉大动,陈其美说,笑容要到眼底,要让人家感受到你的善意,察觉不出你的抗拒情绪。 那位女士对宋眉山越看越满意,说:“可惜我儿子结婚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要不然我一定要讨你回家做儿媳妇。看我们小宋姑娘,人美心善,一口俄语说得还好,多好的人呀!” 宋眉山给出持续笑容,那位傅教授果真将手机递过来,“小宋姑娘,这位就是犬子,姓傅,傅明诚。” 傅教授说:“你看你们能加个朋友圈吗,我还不是很会操作,是这样吗?” 宋眉山伸头过去,“哦,对,您跟他说一声,我加他就行。” 宋眉山心道:这团有意思,中老年人夕阳红,带团带出媒婆来了。 宋眉山照着傅教授给的微信号,发了个消息过去,她说:“您好,我是傅教授在圣彼得堡的导游,小姓宋。” 对方通过请求之后,竟然迅速回复:“宋小姐您好,我是傅明诚,昨日已经听家父提起过您,他夸宋小姐天人之姿,有昭君之貌。” 宋眉山心道,这家学渊源就是不一样,一家人的嘴都如蜜似糖,真是让人难以抗拒。宋眉山稍微咳嗽一下,回道:“小傅先生客气了,傅教授是我的团友,我照顾他们,保证他们在圣彼得堡的安全和康健,都是应当的。” 对方还在打字输入中。 宋眉山看一眼外头的大巴车,将手机塞进口袋,“好了,各位叔叔阿姨,咱们的车到了,上车了。来,外头冷,大家请小心台阶,台阶上很滑。” 61.《彼得霍夫 “圣彼得堡周边一日游一定要包括位于芬兰湾的宏伟的彼得大帝的夏宫和华美庭园,如果是夏天过去的话, 咱们就能直接从市中心的海军部大楼外面就坐船过来, 水翼船, 非常便捷,也非常浪漫。” 宋眉山依旧站起来做解说:“但是现在是冬天, 彼得堡的冬天太冷, 河面都结冰了。包括波罗的海,大家即将看见的美丽夏宫也被皑皑白雪覆盖, 比之夏季来,冬日的夏宫更有一种别样滋味。” “我看没什么滋味,就是冷得厉害,大风狂吹, 吹起千堆雪。”有乘客开玩笑。 宋眉山也笑, “是的, 这也是难得的体验呀。”她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彼得霍夫的基本情况, 彼得霍夫呢,素来有‘俄罗斯凡尔赛宫’的美称, 它坐落于圣彼得堡以西29公里处的芬兰湾, 这里就曾经驻扎过彼得大帝的海上舰队。当然, 彼得大帝也曾经将他的海军基地建设落地此处, 但如今已经大变样, 因为彼得大帝对这块地方情有独钟, 后头他又建立了大批的宫殿群, 还有一些华美的公园。” “彼得霍夫曾经在二战期间遭受过严重的破坏, 包括德军的入侵与轰炸,还有在1941年12月与1942年的苏联轰炸,也对此地造成了严重的损伤。当然,斯大林此举是为了阻止希特勒在此处庆祝新年狂欢和德军胜利。” “1944年的时候,彼得霍夫曾经更名为彼得宫殿,但后来又恢复了原名,即恢复为彼得霍夫。大家现在看见的景点都是二战之后重建的建筑群,因为彼得霍夫闻名遐迩,所以这里夏季游客特别多,大家冬季过来,可以尽情散步,享受一下彼得大帝最受欢迎的夏宫。” 宋眉山说:“这里的宫殿无与伦比,喷泉更是出类拔萃,只是到了冬天,水都结了冰。” 有乘客笑,“那咱们夏天还要再来一回。” 宋眉山笑,“欢迎光临。” 宋眉山给游客们指路,“大家可以一路前行,尽头处就是波罗的海,再前面一点有厕所,是个黄色的矮屋子。” 教授们都兴致勃勃,宋眉山转了个身,她站到喷泉对面的屋檐下抽烟。宋眉山也不知自己是甚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她记得陈其美没有教会她这个技能。 波罗的海旁的海风实在太大,宋眉山空着一双手,连个手套都没带,她往兜里摸打火机,抖落一阵之后,终于摸出打火机,在彼得大帝的大理石长廊下辛苦点燃一支烟。 一支烟,宋眉山仰着头,她心想,她初遇萧启庆的时候,说了甚么,“请你给我半支烟的时间。” 扯淡,真他妈的扯淡。宋眉山仰着头,吐一口烟圈,心道:你怎么不去死呢,还半支烟的时间,你就该去死。 宋眉山发现自己并不是太恨陆长安,陆长安对她忽冷忽热,她无所谓。但她恨萧启庆,是萧启庆破坏了她的生活,将她从正常变成不正常,然后彻底跌落黑暗之中。 宋眉山心想,我需要救赎,原本以为陆长安是光,他是爱神派来的光,爱神说,要有光。 可惜陆长安好像不是,他也不是甚么好鸟,或许男人都是一个鸟样子,脱了裤子就睡觉,醒来就是陌路人。 宋眉山叹口气,喷一口烟,她正叼着烟,晨间那个做媒的阿姨就跑过来了,“哎呀,坏了,小宋姑娘,老傅,老傅他心脏病犯了!” 宋眉山迅速丢掉半支烟,烟被冷风一吹,迅速没影儿了,消失在了冰雪覆盖的长廊之下。 “怎么啦?”宋眉山又换上一副笑脸,谁也不知道她刚刚在说脏话,还抽了半支烟。 “小宋姑娘,傅教授不好了,他心脏病犯了,说是呼吸困难。”老阿姨拖着宋眉山手臂,“他说他箱子里有药,药和箱子都在酒店放着呢。” 傅教授捂着心口,几个老师扶着他,宋眉山道:“那咱们回市区吧,中途见到药房的话,咱们就停一停,看能不能买到傅教授的常用药。” 团中一人道:“那不行吧,处方药,这俄罗斯能随便买?” 宋眉山摇头,说:“不一定,还真不一定有傅教授的常用药。” “走吧,事不宜迟,大家上车。”宋眉山清点人数,“29人,请大家看看有没有漏掉的团员,没有的话,咱们现在就回市区了。” “没有,没有,都到齐了,咱们走。”那位热心女士又站起来数了一遍。 宋眉山掏出手机,她准备咨询一下陈其美,他那巴甫洛夫的同学能不能帮上忙。结果划开手机,就看见傅明诚发来是数条短信,他说:“宋小姐天人之姿,国色天香,我这里有家父拍的宋小姐剪影,我给我同学看了,大家无一不夸宋眉山小姐是美人。” 还有什么,“能认识宋小姐真是缘分,莫大的缘分,宋小姐你......” 溢美之词,国色天香,男人精.虫上脑了吧。宋眉山想关掉手机,心道,你爹都快死了,你还通篇的泡妞感言,你以为...... 你爹都快死了。宋眉山划开手机,立马给傅明诚发条信息——令尊心脏病发,望知晓。 宋眉山没有甚么推卸责任的意思,这些高校教授出国之前都买了保险,人身意外,伤害事故,她有什么责任,最多个提醒不周的责任。 宋眉山给傅明诚发了信息就没有再理,大巴车往市区驶入,傅教授大口呼吸,样子难受。 宋眉山捏着手机,眼睛在路上搜寻药铺,等到快折返宾馆的时候,傅明诚回信了,他说:“抱歉啊,宋小姐,我刚刚在联系我姐夫,他可能在圣彼得堡,也可能不在。” 宋眉山心想,什么是可能在,又可能不在,他是超人啊,天上乱飞? 又过一分钟,傅明诚来信:“请宋小姐告知家父下榻酒店的具体位置,我姐夫会即时过来,在他过来之前,有劳宋眉山小姐再行看顾一二。不胜感激。” 62.《爱神说,要有光 宋眉山安全护送傅璇琮教授回了酒店, 热心的大妈们跟傅教授既是团友, 又是同事,她们忙作一团, 倒水的,喂药的,宋眉山看傅教授没什么大碍,便出了房间, 给他们休息。 宋眉山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等傅明诚那个什么所谓的姐夫,她看了一眼手机, 对方说:“宋小姐, 有劳,多谢你。” 宋眉山心道, 那是你爹没事, 你爹要是有事,你保准劈了我, 还要告我。这些人呐,精英教育出来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没有人比他们更虚伪。 等了将近十分钟之后,宋眉山准备上楼, 她还要安排团队下午的事宜, 包括冬宫、海军司令部和涅夫斯基大街等地, 这些都在旅行合同之内。 时间有限, 傅教授病了就在宾馆休息,其他的团员,还是要走完流程的。 “眉山。”有人唤宋眉山的名字。 宋眉山扭头,“你怎么来了?” 萧启庆穿一件黑色的大衣,手上戴着黑色皮手套,他说:“我岳父心脏病发,跟团旅行,听说是你带的团。” 宋眉山保证自己当时的心情是日天.日地.日了狗.日破苍穹的感觉。她对这个男人恨之入骨,他来看他岳父,他的岳父就是傅教授,那个嘴甜的傅明诚就是他的小舅子咯。 宋眉山点头,“傅教授在楼上休息,21楼,跟我来吧。” 女人带着男人上电梯,两人的手一起按向按键21,宋眉山说:“既然是你家老丈人,你又是这土地恶霸的,你家老丈人来了,还报个什么团?” 宋眉山想说的话其实是,你家老丈人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男人道:“我不知他过来,他们学校组织,可能他想参与集体活动,不想特异独行吧。” 宋眉山‘嗯’一声,不再说话了。 男人看她削瘦身影,“你孩子掉了?” 电梯里装饰是三面镜子,落地方镜,宋眉山从哪一面都能看见萧启庆的表情。她说:“孩子爹不认,生不下来。” 萧启庆笑了一下,不知是笑谁,他说:“你要是生下来,我就认了。” “得了吧。” 宋眉山仰头,“萧先生,你老丈人躺里面呢,你这话叫他听见了,立时就晕过去,半天后毙命。” 萧启庆看她,“眉山,你变恶毒了。” 宋眉山扭头,也回看他,“萧启庆,我恨不能心脏病发的那个是你,你死了以后,我立马回家找朋友弹冠相庆。” 萧启庆摇头,“爱恨就好像硬币的正反面,每个人都需要。但宋眉山,你不需要爱,因为你满腔恨意。” 男人说:“我觉得你还是单身比较好。” 打嘴皮子仗谁不会,你以为你是谁,用嘴杀人?狗屁。 宋眉山完全不为所动,她回了一句:“上帝要我们爱自己的敌人。不!因为你不是我的敌人,你就是个路人甲。” 萧启庆从后左右三面镜子的夹攻和反射中看她,说:“那就好,往事已矣,你别放在心里。” 宋眉山嘴角轻轻一勾,“希望上帝已经原谅你。” ‘叮’,电梯门开,21楼到。 傅教授已经没有甚么大碍,他心脏过快跳动已经稳定下来,宋眉山决定带领其他团友们继续出行,目的地冬宫。 傅教授提出随行,宋眉山没有答应,她负不起这个责任。 萧启庆最后表态,他自行带傅教授去冬宫,具体责任他负,与旅行团无关。 宋眉山从陈其美身上学来的经验就是千万别相信任何口头保证,万事万物,白纸黑字,落地盖章。宋眉山说:“有劳萧先生写个申明,如有意外,与我无尤,与旅行团无尤。” 宋眉山此刻办事死板并且不讲情面,那位热心给她介绍对象的大妈不禁多看了她几眼,以为这位宋小姐与自己昨日和今日上午所见者不是同一个人。 宋眉山让国内来的领队带领大家去吃饭,餐厅就在宾馆长街拐角处,步行不超过100米。 宋眉山自己则给陆长安发了个信息,说:“今日突遇变故,东西改天再去拿。” 陆长安没有回复,宋眉山则自己寻了个咖啡厅,点了咖啡、鸡翅加牛排。 “我请宋小姐吃一顿如何?” 来人是傅教授,他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他身后还跟着他的女婿,萧启庆男士。 宋眉山摸摸脖子,“坐吧,傅教授。” 宋眉山没有招呼萧启庆,想来他脸皮够厚,根本也不需要招呼。 傅教授脱了外套,萧启庆接过,又拿去给他挂在衣架上。傅教授说:“今日自当多谢宋眉山小姐,若不是宋小姐当机立断,恐怕在下也......” 老人就是爱将生生死死挂在嘴边上。但宋眉山不爱听,她说:“关爱群众,人人有责。” 敷衍,纯粹的敷衍态度,是个人都知道宋眉山的敷衍了事,傻子都听得出来。傅璇琮又不是个傻子,他说:“宋眉山小姐是不是和萧启庆先生有甚么误会,要不然不会如此态度骤变?” 宋眉山笑,“傅教授哪里话,我和萧先生从未相识,哪里有甚么误会。傅教授多虑了。” 教授叹口气,“我家里还有个女儿,叫明.慧,是明诚的姐姐。明.慧很聪明,读书也比明诚更强一些,她是在美国读的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 宋眉山喝了一口咖啡,心道,你女儿会上天也无所谓,关我屁事。 傅教授说:“启庆和明.慧是同学,年少相识,他们一路从校园走入婚姻,十年人生,很不容易。” 卧槽!这是敲打我来了?宋眉山心道:教授,可别,这种坏人姻缘的罪名可千万别强加到我身上。我是清白的。哦,别管我现在还清白不清白,但至少我的对象不是您那人面兽心的女婿先生。 人家话都说到这里,宋眉山摸了一下头发,“您慢用,我去外头等大家。” 宋眉山站起来,又从口袋里掏了五千卢布拍在桌上,说:“这餐饭我请您,您上午虚惊一场,我给您压惊。” 宋眉山在街道拐角处站着,旁边就是中国餐厅,后头是萧启庆和他岳父用餐的咖啡厅,宋眉山从兜里摸一支烟,心道:都他妈的不要脸,什么学历都一样,大学教授也一样!明知道自己女婿搞三搞四,还怪会指摘别人。 宋眉山蹙着眉头抿着嘴,很有些不忿。 气愤之间,她烟也不想抽了,正要将烟收回去,有人拿开她指尖的烟,说:“怎么了,受气了?” 宋眉山抬头,陆长安看着她,“大冷天的,非要自找苦吃。” 宋眉山瘪嘴,“你怎么来啦?” 男人道:“我在海军司令部那边上个讲座,中途听你发牢骚,大概就知道是有人欺负你了,我过来看看。” 陆长安没有开车,他步行而来,身上寒气很重。 宋眉山看他一眼,眼神动了动,好像想哭。 “行了,哭什么,没有出息。”陆长安一手将女人搂进自己怀里,“这就是社会,这就是人生,这就是你非要跌跌撞撞去闯荡的人生。” 陆长安身上还是那种好闻的香气,宋眉山使劲儿嗅了两口。 陆长安摸她头发,说:“你以为谁会明辨是非,谁会站在公理正义的一方,谁会维护你?只有我,全世界只有我让着你,傻姑娘。” 宋眉山的头埋在陆长安怀里,“哥哥,”她抱了抱陆长安。 “嗯,”陆长安笑,他双手圈住她,“你的团友来了,还撒娇吗?” 宋眉山笑,又站直了一点。 陆长安亲了她额头一下,又将自己手套脱下来,“戴上,手都冻裂了。我走了,那讲座还没完。” “哥哥,”宋眉山又喊。 陆长安笑,“好了,别喊了,我听见了,人家都看你,笑你呢。” 宋眉山也笑,她撇开头,嘟着嘴,好像说给别人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这是我哥哥。” 宋眉山领着旅行团前往冬宫的时候,她一反常态,很是沉默,也没有拿起话筒站起来说话。车上多了个人,傅教授的女婿,萧启庆萧先生。 宋小姐不想说话,还是有人要站起来说话,接过话筒的是来自国内的领队,姓易,是位女性。易小姐拿着话筒,说:“我们即将前往冬宫广场,这里呢,交通非常方便,是整个圣彼得堡市的市中心,这里的公交车很多,还有地铁站也都集中在这里,分别是涅瓦大街站,圣彼得堡主大街站,还有格里鲍多耶夫运河站。” “这个冬宫啊,里头是安排有导游讲解艺术史的,但咱们不请当地导游讲解,咱们的导游宋眉山宋小姐就是其中翘楚,到时候她会重点跟大家讲解里头的艺术展览品的。” “啪啪啪,”已经有人开始鼓掌,易小姐将话筒递给宋眉山,宋眉山接过,说了声“谢谢”,再没多话了。 宋眉山的情绪严重被影响了,她想她可能不是被萧启庆说的几句废话干扰了,她是被来自傅璇琮傅教授的敲打干扰了。宋眉山心想,你们忒不讲道理,不问青红皂白逮住我就炸一番,关键你也不看看你女婿是个什么人,他骨子里本身是个什么德行。 宋眉山头部望向窗外,当她看见淡绿色的建筑群的时候,徒然想起她有过这么一条一冬宫广场配色为原型设计的裙子,并且她只穿过一次,后来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宋眉山还是没有多言,她去买了票,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就带队往里头走。 其他的导游先是介绍冬宫广场,又介绍这绿色黄色配的源泉,还给团员时间在广场合影照相,只有宋眉山,她像完成任务一样,简简单单说了两句,她说:“趁大家都没进去,咱们先进去,要照相的,回头再来。” 宋眉山已经记不清她是第多少次踏上冬宫的旋转楼梯,冬宫依旧美丽,旋转楼梯依旧辉煌,那猩红的地毯一眼望不到头,罗曼诺夫王朝的富庶历历在目,依旧有迹可循。 63.《提香 宋眉山说:“不要触摸物品, 任何东西都只能看, 不能摸。这些水晶灯都是真的,家具是镀金的, 艺术品也是都是真迹,只能看, 不能摸。最好不要拍照,拍照请关上闪光灯。”宋眉山如过去的导游一样,将冬宫的规矩又重复一遍, 没有新意,也没有太多的激情。 这支夕阳红团队的素质都比较高, 还真没有人拍照,只是有些人凑近了看,面皮都快贴到油画上去。 宋眉山说,“过去有中国馆藏, 但现在全面闭馆, 现在是甚么东西都看不到了,中国馆藏的东西能让人想起不愉快的近代中国掠夺史,俄罗斯人怕挑起中国人的情绪,于是关闭了中国馆。” 宋眉山看见萧启庆给傅璇琮随身携带了一小支水, 她没说甚么,里头随身带一支水是可以的, 前提是不乱丢瓶子。 “冬宫一共有五座宫殿, 都是在叶卡捷琳娜二世的要求下做出的扩张, 这里面曾经有很多金器, 名画,还有一些来自希腊和罗马的艺术品。在十月革命之后,有些东西被要求充公,当然,这段历史也给历代沙皇的收藏带来重创。” “曾经斯大林就向美国秘密兜售过一些印象派大师的杰作,他希望获取资金来购买他的拖拉机。”宋眉山说:“不过冬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提醒了斯大林,他们让斯大林先卖掉来自格鲁吉亚的收藏品和艺术品,大家都知道,斯大林本身就来自格鲁吉亚,那是他的家乡。” “斯大林兴许是受到了刺激,这个提议刺激了他的内心深处,于是后来斯大林下令,禁止出售冬宫博物馆的任何艺术品。” 宋眉山说:“大家跟我走,看这边,” “这就是油画《彼得大帝》,彼得大帝这幅油画绘制于1717年,这幅画则在1918年收藏于冬宫博物馆。” 宋眉山道:“当时的彼得大帝正在荷兰,他决心将西方的风俗习惯引入他的国家,于是他让法国画家马克纳蒂埃跟他前往俄国,但是遭到了画家纳蒂埃的拒绝。二十多年后,纳蒂埃有幸在巴黎的活动中介绍他的画作《有着密涅瓦容貌的拉布萨克小姐》,这位画家开始声名大噪。拉布萨克小姐这幅画现在收藏于卢浮宫。” “大家看这幅画,这幅画的名字叫《受宠的小孩》,这是法国画家让-巴蒂斯热鲁兹的作品,画作创作于1765年,后来由叶卡捷琳娜二世收藏于冬宫。” “热鲁兹在法国享有极高的声望,他的创作理念与启蒙运动的理想相符合,当时他的影响力从法国持续到俄国。热鲁兹本人后来担任了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私人助理。” “《受宠的小孩》画面很青春,大家看,画面中有一名少年,少年偷偷将自己盘中的食物喂给他旁边的小狗吃,他身边还有一位年轻丰满的女仆。” 宋眉山说:“艺术家将富有挑逗意味的色.情元素巧妙地引入了画作之中,当然,这也是热鲁兹在处理道德主题时候采用的典型手法。” “这边的圣母像就是达芬奇的真品,还有米开朗基罗的雕塑《蹲着的男孩》,雕塑的材质是大理石,于1851年收藏于冬宫。” 宋眉山舔了舔嘴唇,因为冬日干燥,她嘴角已经有点起皮。“喝水,”萧启庆递来半支水,宋眉山瞥他一眼,“多谢,不用。” “好,大家看这幅画,这就是提香的《达娜厄》,提香曾经多次以神话人物达娜厄为作画主题,这样的画像在当时的欧洲宫廷非常流行。达娜厄是国王阿克里西俄斯的女儿,国王一直对她宠爱有加,直到某一天,一位预知者预言国王将会死在他的外孙手上,于是国王将自己的女儿锁进了铜塔。” “后来,大家都知道,天神宙斯经过,他爱上了铜塔中的达娜厄,于是天神宙斯化身金雨水,他拯救了达娜厄。” “宙斯爱上了达娜厄,最后达娜厄为宙斯产下了儿子,也就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帕修斯。” 宋眉山说:“这是一段非常唯美的爱情故事啊,但提香这幅画创作于文艺复兴时期,当时的欧洲宫廷并不熟知达娜厄的典故,于是这对于艺术家的创作来说是一项严重的挑战。大家看画中,女仆用围裙接住宙斯化作的金雨水,眼神中写满了贪婪。” 宋眉山指着故事中的女主角,“大家再看达娜厄,她躺在床上,身困铜塔,正在等待救世主的降临。女主角的形象与身边贪婪的仆人形成了强烈鲜明的对比。” 宋眉山说故事的时候,她嘴角蔓延出一种笑容,好像她就是提香画作中的达娜厄,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遇见她生命的宙斯。 傅璇琮也不露声色地观察宋眉山与萧启庆的互动,他发现宋眉山完全没有看萧启庆,反倒是自家女婿盯着人家小宋姑娘看了好多眼,并且目带欣赏,毫不掩饰。 傅教授心中已经有数,他转过身去,面望着提香画作,说:“冬宫馆藏《达娜厄》与提香在西班牙为菲利普王子的画作极为相似,有很多人认为,冬宫的《达娜厄》是复制品,而西班牙的那副《达娜厄》是法尔内塞订制的,那副画像现在收藏于那不勒斯的卡波迪孟德博物馆。” 宋眉山笑,“对,傅教授说得对,提香在西班牙的画像《达娜厄》创作于1554年,那副画像曾经收藏于马德里的普拉多博物馆,现在则收藏在意大利那不勒斯。” 宋眉山看一下手表,她拍拍手,“好了,再长的旅途都有重点,再美的风景都有看透的时候。当然,冬宫之美在这两个小时之内是远远看不透的,毕竟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也说,她在她自己的宫殿中,都时常迷路。” 宋眉山道:“今天我们的冬宫之行就要结束了,大家通过冬宫的窗户看外头,天色遥暗,是时候说离别了。咱们在圣彼得堡的冬宫之旅就要结束,明天,明天我会带着大家前往琥珀宫和叶卡捷琳娜宫,当然,这是自费项目,叶卡捷琳娜宫的门票价是600元,600人民币。如果大家报名了,就跟着我,如果大家没有报名,那我会安排大家自由活动,或者去涅夫斯基大街附近逛逛街,买买圣彼得堡市的旅行纪念品。” “如果大家还有想去叶卡捷琳娜宫的团友,可以找易领队报名,她会通知我,我明日一早给大家买票。” 女人看了易领队一眼,她说:“明日下午我则会送大家去莫斯科火车站乘坐动车返回莫斯科,那我们在圣彼得堡的行程就结束了,我也希望圣彼得堡这个城市能给大家带来美丽的印象,也衷心地希望大家在这三天的旅程中感到愉快。” 宋眉山摘下微型话筒,她把话筒和观众的耳机都收回来,“那我们就要出冬宫了,我现在带领大家去领衣服和存放的物品。大家小心,都跟着我。” 宋眉山与姓的易的领队一起下楼,那领队说:“多了六个人报名。” “嗯,”宋眉山点头,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宋眉山去取衣服,萧启庆在旁边帮忙,宋眉山将自己外套拿到的时候,萧启庆也拿到了傅教授的衣服,宋眉山看了一眼,“最后一件了,我们走。” 宋眉山其实是在跟易领队说话,谁知旁边萧启庆回答,“我们走去哪儿?” 宋眉山抱着自己的羽绒服,摇摇头,穿过人流走了。 才下午五点,圣彼得堡的黑夜早早来到,宋眉山穿了她的深灰色羽绒服,说:“现在易领队带大家去吃晚饭,然后就回酒店休息了。明天咱们行程不多,我会在十点过来接大家,请大家收拾好行李物品,因为明天大家退房之后就不回酒店了,而是会直接前往莫斯科火车站,折返莫斯科。” 众人上了大巴车,宋眉山清点了人数,她自己却没上。 那位傅教授看她一眼,“宋小姐不返程?” 宋眉山笑,“我住在这里,不返程。” 萧启庆扶着傅教授上车了,末了,他又回头看她一眼。女人挥挥手,转头走了,没带一点留恋。 宋眉山离开陆长安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步行过冬宫,她搓搓手,正觉得无处可去,等大巴车一走,就看见陆长安等在车身另一侧。 宋眉山望着他。 男人向她伸出手。 宋眉山笑,然后扭头看了一下身后青铜像,她有点想哭。偏偏嘴角又在笑。 男人的手一直伸着,他也不催促她。 宋眉山的嘴角动了动,等陆长安的手伸出来到第六分钟的时候,她就跑过去了。 陆长安搂她在怀里,“想通了?” “哥哥。” 陆长安亲了亲她的头发,“饿了吗?” 宋眉山靠在陆长安怀里,“嗯,我想吃香煎三文鱼,再来一大杯马提尼。” “金酒还是伏特加?” 宋眉山仰头,“你学会调酒啦?” 男人叹口气,“自你别后,我也学会了很多,新的技能,新的人生。” “嗤嗤”,宋眉山摇头,“恶心,煽情。” 陆长安道:“亨利爵士金酒,丘吉尔马提尼?” 宋眉山摇头,“老头口味,你喜欢这种东西,说明你老了。” 陆长安拂开被风吹乱的宋眉山的长发,“我老不老有什么关系,你依然和我在一起。” 宋眉山挑眉,她现在表情变得很丰富,“且走且看吧,还不一定呢。” 64.《结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时隔八个月, 宋眉山再次踏进陆宅的时候,陆长安将家里的家具丢了个干净, 当初浅灰色的皮质沙发换成了色彩浮夸浓丽的蓝丝绒沙发,还有窗台下的老旧钢琴也已经不见, 陆长安换了新的钢琴,三脚架,全新的。 宋眉山进来看了第一眼, 问:“我的哥,你发财了?” 陆长安给她冲了一杯Mac速溶咖啡, “炭烧口味?” 宋眉山瞥那杯子,她觉得陆长安真是心机,这杯子还留着, 时至今日,还拿来回忆杀。 女人呶呶嘴,“这又不是你的房子, 你这么弄,人家房东回来, 你怎么交代?” “这是你的房子。” “我的?” 陆长安道:“写你的名字。” 宋眉山咖啡也不想喝了, “你送我一套房子,就这破旧房子?” “我以为你喜欢这里。梁与君说你非要换掉洗衣机, 我就知道你讨厌过去的东西, 是我疏忽了, 忽略你的主人翁感受。” 宋眉山似瞥神经病一样看陆长安, “陆长安, 你个败家子,你爸爸知道你这么放肆吗?” 陆长安在沙发上坐了,男人翘起一条长腿,他说:“我养我的女人,我给我的女人送东西,和他有什么关系。” “咳,”宋眉山不想说话了,她发现她和陆长安无法沟通。 女人抬头,望向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门好像都已经换过了,她走过去,摸到灯,却见里头偌大一副画像,水彩画,里头的女孩子穿着一件松垮垮的波西米亚风格大花裙子,脚上还踩着一对高跟鞋。 女孩背对观众,她望着大海。 是爱琴海,画中姑娘就是宋眉山,她也记得她那天穿的衣服,她那天情绪很不好,异常焦躁,易怒、敏感、暴戾,陆长安将她画下来了,画的很还原。一切好像真的就是现场再现一样,那天的希腊天高云低,那里海风扑面,并且湿润燥热。 宋眉山望着那副画,好像回到了并不太久远的八个月之前,但她觉得那一天已经太远,远到她做了一回妈妈,又迅速遗失了一个孩子。 宋眉山摸了摸眉毛,转身准备要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陆长安从沙发上起来,他拽她胳膊,他唤她:“眉山。” 宋眉山勾着头,状若未闻,“晚了,我回家了。” “眉山。” 陆长安将她拉到怀里,他捧她面颊,“你还没有好,是吗?” 宋眉山扭开头,避开陆长安的视线。 “对不起,对不起。”陆长安说:“对不起,对不起——” 无数声的对不起,宋眉山心想,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对不起没有用。女人勾着头,“算了吧,我们好不了了,你知道的。” 陆长安很有些挫败,他松开她,男人坐在沙发上,他也摸自己眉毛,“那你走吧。你觉得你能接受谁就接受谁,我祝福你。” 宋眉山的嘴角一动,想骂句什么,却没骂出口。女人将头扭到柜子那一面,抹了一下脸,揩了一手泪。 宋眉山低头换鞋,却见脚边有一双Prada黑色平底长靴,那是她初到彼得堡的那一年,陆长安给她买的。 预科,对,一定是预科。“三年前的东西,还放在这里做什么?”宋眉山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你的容素素过去了,我的预科过去了,你的车祸过去了,我的孩子过去了,我们也都过去了。” 陆长安抬头看她,“过去了,怎么过去了?” 他说:“你觉得你过去了,我觉得我过不去了。” 男人站起来,他将宋眉山往外头扯,“你走,走啊,你以后会有宝哥哥,君哥哥,小美哥哥,你走啊,你怕什么,孩子说拿就拿,那孩子我说我不要了吗?” “你!”宋眉山目光哀怨。 男人道:“别他妈的用一张怨妇脸看着我,我不在你身边你很快乐吧,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放纵不羁爱自由是吧?” 宋眉山道:“你无耻!陆长安,你不要脸!” 陆长安笑,笑得好像也快要哭出来,“我无耻?宋眉山,你扪心自问,你问问你自己,你就问,‘宋眉山,我身边可曾缺过男人?’” 陆长安摇头,他说:“宋眉山,你身边可曾缺过男人啊。啊?你问问你自己,你身边缺过男人吗?我出车祸,是因为我和容素素谈分手,我出了车祸,你转身就去和萧启庆弹冠相庆。我回了国一年,交代梁与君和赖银宝看着你,替我照顾你,结果我回来了,他们都说喜欢你。” 陆长安道:“宋眉山,你觉得你有什么优点啊,你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你还一身小家子气,举止言谈肌肉骨骼哪方面都不够落落大方。你说,人家凭什么喜欢你啊,啊,你说。” 宋眉山笑,笑得要哭出来,“是呀,我有什么优点啊,陆长安,你为什么喜欢我啊?啊,陆长安,你问你自己啊,你为什么喜欢我啊?你跟疯了一样,和我上.床.做.爱,你在床上跟疯了一样,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宋眉山的眼泪噼噼啪啪掉在地上,木质的地板发出水滴的清响,女人说:“我没有勾引赖银宝和梁与君,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无所谓,我反正没有勾引他们。你要是不相信,我......” 话还没说完,余音通通被陆长安吞进了肚里,他含她的唇齿,“是我犯贱,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嘴,喜欢你的牙齿,喜欢你的头发,喜欢你的笑脸,喜欢你身上每一寸肌肤,喜欢你的味道。是我勾引你,是我罪不可赦,我是罪人。” 宋眉山脸上的泪咸湿咸湿的,陆长安一路吻干净,他吻到她的眼睛,“眉山,不要怪我,不要恨我,要怪只能怪我太爱你。我爱你,真的爱你,我爱你。” 宋眉山后来想,究竟男人说对不起有用还是说我爱你有用,她想,还是说我爱你比较有用。 陆长安说对不起的时候,宋眉山只感觉心酸,心苦,心里苦得发涩。但陆长安说我爱你的时候,她就好一点了,她的心脏和血液都开始舒缓,并不再纠结成团、难以呼吸了。 宋眉山身体软了,她的牙齿也可以撬动,陆长安衔了她的唇,开始深吻她。 陆长安与宋眉山倒在沙发上,两人从客厅吻到房间,然后吻到厨房,吻了一个圈,好大一个圆舞曲,好长的一曲华尔兹。 陆长安脱了宋眉山的衣服,他说:“我轻一点,我怕你说我像个疯子。” 宋眉山笑,“你本来就是个疯子,疯子才会吃回头草,并且草还不甜。” 陆长安俯下身体,“谁说不甜,甜到虐狗。” 宋眉山反过来趴在他身上,“套子呢,陈其美交代我避孕。” 陆长安又将她拉下来,“你家陈小美律师全能啊,避孕这么庸俗的事情他都懂?我还以为他只会研究胚胎干细胞究竟是不是生命这样的严肃命题呢。” “少贫嘴,带套子。” 宋眉山在陆长安的床上四处乱翻,终于撕开一袋安全套,她看了一下时间,“卧槽,这是三年前的东西啊,你怎么还不丢掉啊,过了保质期了。” 陆长安说:“我只跟别人避孕,我不想跟你避孕。” “不行!” 宋眉山将三年前的套子给陆长安套上,她说:“陆长安先生,那是不行的。我们有言在先,我现在不想生孩子,会影响我的学业,如果你非要我生育,那么抱歉,我们只能再分手。” 陆长安压着她,“还再分手?你他妈的究竟是跟哪些人学成这样的,没脸没皮,没有分寸。” 女人挂住陆长安脖颈,“是的呀,所以我建议你去买点你喜欢的套子,你喜欢的味道,反正我是不能和你直接接触的。” 陆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下头,“过期了,宋小姐。” 宋眉山点头,“嗯,我知道,其实你也就配用过期的套子,因为你就是个过期的人。” 陆长安扭开头,“过期的套子有罪,过期的人无罪。” “谁知道呢。”宋眉山说:“你还来不来,不来我就没兴趣了。” 陆长安叹口气,“来,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快过期,我要努力再前进一寸。胡适说了,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流氓。” “我来是为了满足你,我不来你说不行,我来了又是流氓。宋眉山,你过分了啊。” “我早就没有分寸,我丧心病狂,但你非要喜欢我,我也没有办法。” “那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陆长安停了一下,他说;“眉山?” “我爱你呀。” 宋眉山坐起来,她抱陆长安,“我爱你呀,我喜欢的人有很多,陈其美、林又璋,但我不会跟他们做.爱.上.床。陆长安,我爱你呀。” 陆长安脸上又浮现那种想哭的笑脸,宋眉山抹平他的眼角笑纹,她说:“丑死了,你再丑下去,我真的就要移情别恋了。” 陆长安将头搁在宋眉山光洁的肩颈上,“那你不能不要我。” 女人道:“看你表现,我不想生孩子的时候,你别逼我。我不想做.爱的时候,你别逼我。我不想见你的时候,你也别出现,你太丑了。” 陆长安额头碰在宋眉山额头上,“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规矩这么多,我都记不住。” 宋眉山侧过身子,拿了床头的纸和笔,“那我建议你写下来,你年纪渐长,有时候确实需要一些笔头记忆。” 陆长安指着身.下,“报告女王,套子都干了,我能不能申请将套子摘下来?” “不行。” 宋眉山道:“那今天先这样,等你办好了装备,再听我召唤。” 陆长安倒在床上,“女王,我心里苦啊。” 宋眉山趴在男人身上,她说:“你苦好过我苦,你不知我怀孕多苦,也不知我堕胎多苦,让你受苦是给你脸面,要不然你连跟着我受苦的机会都没有。” 陆长安将宋眉山拉在自己胸膛上,他摸她头发,“那咱们睡吧,睡成一个勺子。” “那我抱着你,你背对我。” 男人道:“好奇特的姿势,你新发明的?” “呸!我刚刚看见你把套子摘了,陆长安,我不信任你。你转过去,我抱着你。” “被你发现了。” 陆长安将手臂伸出来,他圈住女人,“睡吧,我抱你。” “你老实点。” 男人道:“我真的被你整得服服帖帖了,我的女王大人。” 65.《一个勺子 过了新年, 宋眉山去上课,莽天骄靠在她身上, “眉山,你和陆长安和好啦, 他对你好吗?” 宋眉山反问她:“林又璋对你好吗?” 莽天骄低头,“就那样吧。” “就那样是怎么样?” 莽天骄低头笑,“诶, 你和陆长安睡觉是甚么姿势?” 宋眉山转过头来,“啊, 你们都睡了?甚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莽天骄呶嘴,“就是我20岁生日之后。” 宋眉山拍拍莽天骄的脑袋, “嗯,我们娇娇也长大了。” 莽天骄拿开宋眉山的爪子,“我问你们睡觉是甚么姿势, 你赶快告诉我。” 宋眉山仰头,想了想, “也没什么姿势, 男上女下,女上男下, 就这些咯。” “不是, 我不是说这个, 我说的是事后的姿势。” “事后还能有什么姿势?” “就是事后啊, 他吻你吗, 他抱你吗?” 宋眉山将头凑过去,“怎么,林又璋不吻你,不抱你?” “哎,”莽天骄道:“陆长安还是比较爱你,他肯定吻你,抱你,你睡着的时候,他保不齐还偷偷看你。” “嗯,”宋眉山点头,“有时候吧,有时候我睁眼,他就躺在我身边看着我。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没事。” 莽天骄抱着自己双臂,“真肉麻,陆长安好肉麻,不过也好浪漫。天呐,眉山,你好幸福!” “诶,我说林又璋到底有什么毛病,他是甚么情况,你这么不满意。还是你嫌弃他不够持久?” 宋眉山单刀直入,莽天骄摇头,“不是这样的,他也抱我,但只是哄哄我,他从不抱着我睡觉。如果我想抱着他,他说太热,身上有汗。” 宋眉山眉毛挑了挑,“他有洁癖?” 莽天骄低下声音,“我觉得他好敷衍,就是没有缠绵劲儿,缠绵,你懂吧?就是陆长安缠着你的那种缠绵。” 宋眉山摸了一下眉毛,也学着她低声回道:“娇娇,我觉得你想多了,不是每一对情侣都能睡成一个勺子的,我和陆长安是特殊情况。” 莽天骄嘟嘴,“我知道你们经历得多,已经百炼成钢,情比金坚。但我和林又璋也正在经历啊,我怀疑他比不上陆长安,他经不起考验。” 宋眉山摇头,“娇娇,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什么考验?我觉得人生无风无浪最好,平安到死,终老一生,为什么要风浪?你真是无风起浪。” “你怎么和林又璋一个说法,他也是这个态度,说我没事找事,无事生非。” 宋眉山笑,“是的,因为你对林又璋爱得比较多,渴求比较多,可以理解。但林又璋是个好男人,不要怀疑,他不会先对不起你的。” 莽天骄捂着头,“为什么他不像陆长安爱你那么爱我。” 宋眉山道:“为什么陆长安不像林又璋那么平静又给人以安全感。我觉得陆长安身上充满风险,充满了不确定性,我简直不确定他明天是不是就穿裤子走人了,翻脸不认人。” “嗤嗤,”莽天骄笑出声来,“废话,陆长安要走早走了,他舍不得你,一点点都舍不得你离开他。” 宋眉山一手撑着头,“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对林又璋欲求不满,需索无度?” “在爱情方面。” “在爱情方面,每个人都是深渊,欲壑难填。” 莽天骄说:“我只希望他每天能爱我多一点,表达得更多一点,让我感受到他爱我。” 宋眉山拍拍莽天骄的肩膀,“他会的,你要给他时间。” 莽天骄说:“觅雅好像也恋爱了。” “和谁?”宋眉山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 莽天骄道:“盛家的谁,盛家你知道吧,陆长宁的夫家,萧启庆的外甥,盛香茗。” 宋眉山蹙着眉,“盛香茗,他是盛家老几,老三,老四,老五?” 莽天骄摇头,“错了,盛家老大,盛香农的哥哥,也就是陆长宁的亲大伯。” 宋眉山摸一下自己喉咙,“盛家老大,他都多大年纪了,我记得陆长宁就大我六岁,盛香农还大陆长宁三岁,那盛香茗该多大了?” 莽天骄将嘴凑到宋眉山耳朵边上,“我是偷听来的,盛香茗大林觅雅一轮,就像萧启庆大你一整轮一样。眉山,我跟你讲,林觅雅是故意瞒你的,还有林又璋,他们两兄妹选择闭口不言,对我也是遮遮掩掩,我是偷看林又璋手机,还偷听他的语音聊天记录才知道的。” 宋眉山将脸转过来,“林又璋瞒你?” “嗯。”莽天骄抿嘴,“我前一段好想和他吵一架,他真的甚么都没和我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但我忍住了,眉山,我真的忍得好辛苦。我知道他疼惜妹妹,就像当初陆长安疼惜陆长宁一样,那时候陆长安宁愿选择伤害你也是要对得起陆长宁的,我当时就想,林又璋果然也是这样,他也是会为了林觅雅而牺牲我的。” “这不是德国骨科,好像比德国骨科更严重,他们兄妹完全一条心。还有,林觅雅在彼得堡见了盛香茗,好像还有萧启庆,他们在一起吃饭了。” 莽天骄道:“眉山,你想想,萧启庆带给我们多深的伤害,我和你,还有陈其美,我们是坚决站在同一边的,我们绝不可能和萧家的亲戚做朋友。你再看看林又璋,他明明知道我们当初那回事,他竟然选择闭口不言,为了林觅雅打掩护,你说他们?” 宋眉山舔了一下嘴唇,“陆长安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莽天骄摆手,“我怀疑陆长宁都不知道,如果陆长宁知道自己有了个新大嫂,她大嫂还是你的朋友,她能不管不问吗?” 两人嘀嘀咕咕许久,引得吴磊看过来。到了午饭时候,吴磊过来说:“一起吃饭吧,披萨,我请。” 中午三人到了披萨店,莽天骄喝咖啡,宋眉山喝果汁,吴磊喝白水。 吴磊长高了,他从预科时候那个小豆丁一般的男孩迅速发芽一般,长成了一个瘦高的男人。宋眉山看他,觉得他依稀有点林又璋当年的风采。 “班长大人,有什么事儿啊,我们考试都及格了。”莽天骄很怕吴磊找她谈话,次次都是谈心谈学习。 吴磊说:“你俩怎么这么多话,一上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莽天骄瞧着窗外的春季绿树,说:“女孩儿就是话多,难道顾柔曼话不多吗?” “我们分手了。” 66.《我的班长大人 吴磊说:“我和她分手了, 和顾柔曼正式分手了。” “什么,你们是谁不要谁, 你出轨还是她出轨?”莽天骄被大八卦消息点燃情绪。 吴磊不理她,却看宋眉山, “眉山,她和梁与君好上了,你和梁与君熟, 你去跟梁与君说说,让他对她好一点儿。” 宋眉山勾下头, 握着果汁杯子,没有作声。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 莽天骄站起来, 她换了个位置,坐到吴磊旁边,“你脑子坏啦?你表哥撬走你女人, 你女人也好意思,睡了弟弟睡哥哥, 你们家还有这家风啊?” 吴磊估计被莽天骄耸得发晕, 他说:“你冷静一点,是我先提的分手。” “那还差不多。” 莽天骄坐下来, 道:“班长大人, 我早早跟你说了, 你的柔曼不是良民, 你和她合不来, 搞不好的。我都说吧,现在全部一一实现了。” 莽天骄将头凑过去,问:“你为什么要分手,你睡她睡了三年,睡腻了?” 吴磊不看她,将头望向窗外,“不是这样的。” 莽天骄恨不能捶桌子,“我的哥,我的班长大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说呀,你倒是说呀!” 吴磊不肯说话,也不正面回答。 宋眉山喝果汁,用眼角余光瞟了对面两人一眼,心道:一个装傻,一个是真傻。 陆长安去了莫斯科,去那边开个交流会,宋眉山抽空回了趟自己家,她才掏出钥匙,陈其美家的门就开了,他说:“宋小姐,过来吃饭。” “哟?陈律师回来啦?这一走两个多月,怎的突然回来了?”宋眉山将钥匙搁进自己包里,道:“煮什么菜,有没有酒?” “你跟陆长安和好了?” 人人开场词都是这一句。 宋眉山点头,“我们正在努力相爱。” “酸!你们确实应该相爱,你们纠缠相爱,就是为民除害。” “怎么样,陈律师,深圳的事儿都完了?” 陈其美给宋眉山倒了一杯啤酒,“德国黑啤,有点苦。” 宋眉山抿一口,“嗯,还不错,不到涩口,正好。” 陈其美自己也拿着杯子,“吃吧,宽意面,煎培根,还有个三文鱼头汤。” 宋眉山吃了一口面,说:“你是不是有事和我说啊,莽天骄的事?” 陈其美看她,“我说你这女人现在怎么七窍全通啊,陆长安偷偷帮你打通了奇经八脉?” “少废话,说正事。” “莽总的意思是,莽天骄和林又璋怎么样了,有没有结婚的可能性。” 宋眉山道:“莽天骄和林又璋关系不稳定。” “不稳定肯定是有的,结婚以后就稳定了。” 宋眉山抬头,“莽爸爸想让娇娇现在结婚?和林又璋?” 陈其美将脑袋伸过来,“没错,你猜对了。” 宋眉山摇头,“不行。” “怎么不行?” 女人抽了湿纸巾擦嘴,“小美,不瞒你说,我觉得林又璋和莽天骄成不了夫妻,不成仇人就是最好结局。” “你这女人!” 宋眉山盛了两碗汤,一碗递给陈其美,一碗放自己手边凉着,她说:“林又璋明显一直对莽天骄存在自我保护机制,他并不完全对莽天骄小姐敞开心扉。当然,你可以说恋人初期都这样,但小美,我认为林又璋对莽天骄小姐并不十分爱。” 陈其美道:“列举具体案件,陈情说明。” “莽天骄先追求了林又璋,林又璋接受了她,我认为林又璋存在两个想法,一个是不想伤害莽天骄,第二原因可能是,他想和莽天骄先试试看。” 陈其美点头,“被追求者都这样,都是会说,我们试试看。” 宋眉山说:“但莽天骄完全没有融入林又璋的生活,林又璋的同学聚会,社交网络,里面几乎寻不见莽天骄的身影。甚至有人不知道莽天骄和林又璋正在谈恋爱。”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当事人林又璋先生比较注重保护自己的隐私。” 宋眉山摸一下眉毛,“陈其美律师,你就直说吧,是不是莽氏企业出现了问题,莽爸爸急于给女儿找个下家,或者也可以说成是找个终生依靠。” 陈其美将头转过去,自言自语:“这不是我说的。” 宋眉山手指敲敲台面,“这的确不是你说的,因为早就有迹可循。两年之前,莽爸爸来圣彼得堡,中途要求去莫斯科,他对林又璋先生表现出了极大的耐性和容忍性,理论上这种表现很反常。因为莽云豹先生是个有钱人,他完全不用操心自己女儿嫁不出去,并且彼时的莽天骄小姐才19周岁,根本不存在老姑娘的忧虑。但莽爸爸这么宽厚对待林又璋,根本不符合常理。” 陈其美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人精。” 宋眉山摇头,端起碗喝汤,“林又璋兴许现在被套住了,但莽氏以后真的出现危机,他可能会要求离婚。” 陈其美背靠在沙发上,说:“没有人能完全规避风险,婚姻也一样,如果林又璋先生以后要求离婚,兴许莽氏又缓过气来了。” 宋眉山道:“我理解莽爸爸想给女儿体面,婚姻体面,目前在莽氏经济还宽裕的情况下,他想给娇娇最大的体面。可小美,婚姻并不是只有体面,它的核心本质是两厢情愿,抛去了珠光宝气的外壳,婚姻应该还有幸福这回事。” 陈其美摸摸耳朵,“我还以为莽天骄已经陷入爱里面,有林先生就幸福。” “如果林又璋根本不愿意投入婚姻,莽天骄还会幸福吗?”宋眉山一口咬死林又璋不会同意结婚。 陈其美道:“未必。莽家有钱,家大业大,目前看不出来甚么漏洞。” “用钱骗婚骗人,那这段婚姻是空心的,没有价值的。” 汤喝完了,宋眉山放下碗,“其实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干嘛还假惺惺来咨询我的意见。直接说吧,莽爸爸安排他们甚么时候结婚,我也好提前准备礼物。” 陈其美伸出个巴掌。 “五月?” 男人道:“五个月之后,深圳丽思卡尔顿,欢迎光临。” 宋眉山低头提包,“别告诉我你们卡片都已经印刷完毕,婚礼的男女主角还不知情。” “没错。” 陈其美真的拿出一张请柬,“里头有新娘新郎的合成照片,只差他们亲笔签名。” 卡片有两种,粉白与粉蓝,粉白色的卡片外头装饰柔光珍珠,粉蓝色的装饰白色蕾丝蝴蝶结。宋眉山伸出手去,“都还挺好看,看得人心痒痒,一时间觉得结婚真不错。” 陈其美将卡片递给她,“拿去给莽小姐选,最终由她来定版。” 宋眉山道:“但愿吧,但愿她喜欢这场婚礼,还有这场从天而降的婚姻。” 67.《梦中的婚礼 八月的时候, 已经二十二周岁的莽天骄小姐和二十六周岁的林又璋先生在深圳丽思卡尔顿举行婚礼。请柬是林又璋先生亲手设计的, 有两种,一种是蓝色机票,一种是红色存折。 宋眉山与陆长安收到的都是机票, 而林觅雅收到的是存折。 陆长安带着宋眉山去参加婚礼, 陆长安穿着黑色西服给林又璋当伴郎, 宋眉山穿珍珠色及膝蓬蓬裙给莽天骄当伴娘。 伴郎团足足七人,个个身高优秀, 帅气逼人。而伴娘只得一人。宋眉山问:“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人来撑场面, 我给你找姐妹来啊,其实顾柔曼和林觅雅都可以啊,她们都有空。” 莽天骄摸宋眉山的手, “眉山, 我只认一个好朋友,就是你。” 莽天骄穿蜜色鱼尾长裙,她瘦了不少, 据说是健身房效果。莽天骄朝宋眉山招手, 宋眉山弯腰, “怎么的, 有秘密告诉我?” “我跟你说,我不是去健身房瘦的,我去拔罐了, 针灸减肥。” 宋眉山‘吃吃’笑, “你呀, 小样儿。” 莽天骄戴着钻石皇冠,钻是真钻,林家掏钱出的彩礼,价值130万的一颗黄钻,莽爸爸又拿去珠宝店镶嵌,加了80万做了一顶皇冠,给女儿当嫁妆。 宋眉山帮莽天骄把皇冠戴正,说:“我看觅雅有情绪了,你不找她当伴娘。” “眉山,不讲这些了,没意思。” 宋眉山帮莽天骄戴耳环,“和林又璋吵架了?” “吵不吵又怎么样,他们兄妹也没少背着我干好事。” “瞧你这话说的,难得结一次婚,不要这么有抵触情绪,尤其是对自己的小姑子。”宋眉山说:“这是我的切身体验,我到现在都不敢说陆长宁的半句坏话。” 莽天骄仰着头,她其实脖子很好看,只是肩膀稍圆,不够平直。“眉山,你今天不要生气,你可能会见到一些不想看见的人。” “谁?” “盛家的人。” 正说着,林觅雅就推门进来了,她果然带着几个宋眉山不认识的人,林觅雅穿白色拖地长裙,看起来比新娘还像新娘子。她说:“这位就是我的嫂嫂,莽天骄女士。” 林觅雅又道:“这位是盛家的小侄女儿,盛小酒。” 盛小酒也就十一二岁模样,她说:“林家姨母,您真漂亮,祝您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莽天骄点头,“你好,你也漂亮,也祝你快乐。” 林觅雅看了宋眉山一眼,宋眉山点头,那几人又出去了。 莽天骄道:“看吧,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找她的原因。” “那小酒是谁的孩子?”宋眉山问。 “还能是谁?盛香茗的。” “盛家老大和前妻的孩子,孩子都这么大了?” “呲,”莽天骄似很看不上盛家人的作风,“不是前妻,没有结婚的。有钱人家,你懂的,怕分割财产,孩子听说是盛香茗读大学的时候就生了,对方姑娘好像才17岁。” “觅雅过去当后妈?” “但愿她能嫁出去吧。”莽天骄冷笑,“人家前头的孩子都生了,也没嫁进去呀。” 宋眉山先是摇头,然后又笑,“盛家人的德行,的确不同寻常。” 莽天骄照了照镜子,“眉山,我美吗?” “真不习惯啊,盛家的人管你叫姨母,你们林家和盛家也成了姻亲关系。” 宋眉山呼出一口气,“美,美呆了,美成了一道极光。” 莽天骄高高仰着头,“那是,我就是美,我们都美。我们过去是小魔女,现在是美呆了的大仙女组合。”说完,又道:“今天好玩的事情多着呢,不信你且看着吧。” 婚礼是户外婚礼,宋眉山托着莽天骄的手走到草坪的时候,新郎带着他的伴郎团已经等在终点了,莽爸爸从宋眉山的手里牵了莽天骄,他说:“谢谢。” 宋眉山颔首,“祝您和娇娇都幸福。” 婚礼歌曲好像播了一首《走在红毯那一天》,宋眉山跟在莽天骄身后,她在观众席看见了吴磊,吴磊穿着纯白色的西装,坐得笔直,宋眉山看他一眼,心道:你比新郎官穿得合适,比林又璋穿得更像新郎。 宋眉山侧目看他,吴磊或有察觉,冲宋眉山点头微笑。 林又璋穿着黑色西装,他们在红毯尽头交换了戒指,走完仪式,新郎亲吻了新娘的额头。宋眉山退到一边,身边有人捉她的手,宋眉山扭头,陆长安说:“羡慕吗?” 女孩子低着头,“不羡慕。” 陆长安道:“口是心非。” 宋眉山摇头,“真话,我并没有感觉太幸福。” “嘘!” 陆长安将宋眉山牵到布景后面,“人家婚礼,少说丧气话。” 宋眉山抱陆长安,“嗯,我不说了。” “乖。”陆长安亲了亲女人的嘴。 “好,新娘开始抛花球了,想抢的姑娘们都站好,谁接到花球就会遇见幸福。”司仪开始喊:“一、二、三。” 莽天骄回头看,“眉山,我的眉山呢?” 宋眉山又回到台前,莽天骄道:“眉山,接好了!” 花球往宋眉山方向抛,可最后却没有到宋眉山手里,莽天骄扭头,却是在场女嘉宾中年纪最小的盛小酒抢到了花球。 小小的女孩子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将花球捧到林觅雅跟前,她说:“林姨,祝福你,祝福你和我爸爸早日结婚。” 莽天骄看了宋眉山一眼,宋眉山轻轻摇头。 莽天骄抿嘴,有些不愉悦,林又璋劝她:“都是一样的,给眉山和觅雅都是一样的。” 马上是婚宴,莽天骄进休息室换衣服,宋眉山也跟过去,莽天骄走得很快,嘴里说:“什么玩意儿,整一个后妈嘴脸。” 宋眉山抚莽天骄的背,“别这样,要生气也别选今天,多少人看着呢,你一折腾,林又璋该有意见了。” 68.《走在红毯那一天 莽天骄一把关上休息室的门, 说:“帮我脱一下衣服, 这很不舒服。” 果然,莽天骄的后背被密密麻麻的一排钮扣磨出红痕来,宋眉山道:“不能穿个其他款式吗, 这衣服好重。” “那件更重。” 莽天骄指着沙发上的红裙, “狗屁敬酒服, 跟尼玛上刑场一样。” “林又璋选的?” 莽天骄做了个拉伸动作,“林又璋说是林觅雅送我的, 叫我穿, 缓和一下关系。” “娇娇。” “嗯?” 宋眉山道:“没事了,我就是喊你一声。” 莽天骄笑,“我知道你心疼我, 所以我也心疼你呀。你看林觅雅那个毒妇, 我就不心疼她,她都是自找的。” “娇娇。”宋眉山其实想说,“要不然这婚就不结了, 如果这么不愉快的话。” 莽天骄套上那身火红的敬酒服之后, 说:“真尼玛像只火鸡, 丑上天。” 宋眉山低头笑, “没那么丑。” “现在骑虎难下,我爸爸生意周转不灵,需要用钱, 林家现在和盛家打的火热, 我爸爸需要他们的帮助。” “娇娇, 你?” 莽天骄抓宋眉山的手,“不然你以为我会和林又璋结婚?我跟你讲,我有感觉,他不是很爱我。” “还来得及,现在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莽氏需要钱,需要融资,我知道。其实陈其美找我聊过,他说林又璋和我的婚姻不纯粹,将来兴许会涉及财产分割,他叫我早做打算。” 宋眉山拉好友的手,“娇娇。” 莽天骄摇头,“我是和林又璋过日子,我又不和盛家的人过日子,有什么所谓。林又璋别的优点没有,他长得还行啊,你再看看外面的汉子,一水儿大肚便便,丑到爆.炸。” “我觉得这都不像你说出来的话,娇娇,你真的长大了。” “眉山,我美吗?”莽天骄又问。 宋眉山帮莽天骄整理裙子,“美,镜中有美人,美呆了,美到爆.炸。” 婚宴的时候,林又璋和莽天骄巡回敬酒,林又璋的一个伴郎和宋眉山帮着挡酒。 陆长安和吴磊坐在一桌,巡到这桌的时候,林又璋的伴郎刚要倒酒,莽天骄就先将杯子伸出去了, “陆长安,我跟你说,眉山是最好的,她要是再有什么好歹,我可要闹得你全家都不安宁。” 林又璋怀疑妻子是喝醉了,正要拦她,莽天骄拨开林又璋的手,她说:“陆长安,人的姻缘是讲缘分的,我不知道你和眉山有没有缘分,但我希望你们有缘分。” 新娘子将自己杯中酒添满,说:“陆先生,来,我敬你一杯,酒满为敬。” 陆长安笑,他站起来,“莽小姐,祝你幸福。” 陆长安和莽天骄怼了整杯红酒,陆长安怡然坐下,宋眉山瞥他一眼,示意他不要纵容莽天骄胡喝海喝。 “好了,”林又璋准备一桌人一起来一杯。 莽天骄又拂开林又璋的手,她看吴磊,“嘿,班长大人,咱们单独来一杯?” 吴磊站起来,他穿一身白西装,穿得比新郎还新郎。吴磊一站起来,倒惹得周围人都望过来。莽天骄挑眉,“班长,你今天可得要吃好喝好啊,要不然回去记我过失,说我招待不周啊。” 宋眉山也笑起来,“是呀,是呀,班长大人,快跟我们莽姑娘来一杯。” 宋眉山无形将吴磊往自己身边扯,因为她发现刚刚林又璋已经注意到自己妻子和吴磊之间的某种不正常了。或者说,是暗涌。 宋眉山直接伸手给吴磊倒酒,嘴贴过去,道:“别这样,有话以后再说,来日方长。” 不知是不是宋眉山的劝告有了效果,吴磊点头,与新郎新娘都碰了杯,说:“百年好合。” 莽天骄还要再说话,宋眉山赶紧拖着新娘子走了,又用眼神示意陆长安看着吴磊。结果新娘子刚刚转身,吴磊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个红包,起身就走了。 陆长安看那个红包,很丰厚,估计有2万块。 最后宋眉山帮助莽天骄清点新娘礼金的时候,果然是19999元。吴磊丢下个大红包,宋眉山后来跟陆长安说:“他们之间有种上错花轿嫁错郎的感觉。” 酒敬到林觅雅一桌的时候,宋眉山终于见到了盛家人,陆长宁的大伯,盛家几兄弟的老大,盛香茗。 盛香茗是个成熟的男人,他和萧启庆很相似,不管是长相还是气度,各种相似。宋眉山一看见他,就莫名想起那个人鬼不辨的萧启庆。 宋眉山心想,果然是外甥似舅,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莽天骄的胳膊碰了宋眉山一下,宋眉山回神,原来林觅雅和盛香茗一起起身了,盛香茗说:“宋小姐,久仰大名,我听小舅舅说起过很多回关于宋小姐的故事。” 宋眉山笑,“久仰。” 林又璋扭头看自己妻子,“不知盛先生口中的小舅舅是?” 莽天骄叹气,“盛先生的小舅舅是萧先生,萧启庆萧先生。” 林又璋显得很有些吃惊,他看林觅雅,林觅雅点头,回道:“哥哥,是的,萧先生是香茗的小舅舅,他们同岁。” 宋眉山露出个笑脸,莽天骄却想翻白眼,盛香茗将酒杯伸出来,“宋小姐?” “哦,”宋眉山将杯子伸出去,“您好,很高兴认识您。” 盛香茗笑,“很荣幸认识宋小姐,也请宋小姐回圣彼得堡之后替我向小舅舅问好,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 莽天骄摸摸鼻子,她说:“好,都好,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酒宴结束后,林又璋和莽天骄回新房休息,陆长安却带着宋眉山出去了,宋眉山说:“咱们去哪儿?” 女人头靠在车窗上,道:“深圳这夜景不行啊,比不上彼得堡。” 陆长安笑,“是不如彼得堡,那咱们去个风景更好的地方。” “哪里?” “香港。” “现在?” “嗯。” 69.《我爱这一夏 陆长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双边牌照车, “很快的, 过关就是。” “咱们为什么要去香港?” 男人扭头,“我觉得这里人太多,不适合我们造人。” 宋眉山低声笑, “陆长安, 你就这么喜欢孩子吗, 天天想着生孩子。” “嗯,我前一段把咱们的安全套全部用针扎破了, 你没发现。” “我擦, 陆长安,你真婆婆妈妈,这是老妈子才会干的事情。” 男人道:“我想做奶爸呀。” 宋眉山撇嘴, “滚。” 林又璋和莽天骄的新房就在酒店, 林家在深圳没有房子,林又璋也不同意回莽家去住,于是两人订了个总统套房当新房。 莽天骄满身疲惫, 她回了酒店房间, 脱了高跟鞋, 晚礼服没换, 倒头就往床上睡。 林又璋随后进来,他说:“去洗澡,洗完澡再睡。” 莽天骄没有动, 她拉被子, “我冷, 我想睡觉。” 林又璋将空调温度调高两度,说:“喝了酒,身上臭,去洗澡吧。” 莽天骄还是没有动。 “天骄,天骄,”林又璋拉开莽天骄的被子,“听话,去洗澡。” “我不想洗。” 林又璋道:“你满身酒气,你闻不到啊?” 莽天骄来了脾气,“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不想洗,我明天早上起来洗行不行?” “我再说一遍,赶快去洗澡。” 女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说:“林又璋,你是不是有病啊,大不了我们分床睡咯。我又没强求你和我一起睡,我可以睡沙发的。” 林又璋将他的新婚妻子抱起来,往浴室走。 “喂,我不洗澡,我不想洗,我没有力气了。” “我帮你洗。” “林又璋,你过分了啊!” 浴室传来水声,林又璋给莽天骄放水,莽天骄道:“我不想泡浴缸,我就冲一下完了,随便冲一下。” “我陪你泡。” 莽天骄捂着头,“林又璋,你有病啊,我今天不想......” 男人道:“不想?那你想和谁?和你的班长大人?” “我日。” 莽天骄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站直了,说:“你真龌龊。我和吴磊清清白白,你他妈的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林觅雅吗?那个臭婆娘,我撕了她的嘴!” 林又璋冷了脸,“觅雅什么都没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被我说中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夫妻之间说吵架就吵架,有些时候毫无预兆,有些时候只是有一方想吵架了。 林又璋吃吴磊和莽天骄的醋,虽然这醋味有点陈,并且还没发酵。但林又璋显然嗅到了那种被时光掩埋过的味道。 “嗤嗤,”莽天骄笑,“好呀,真好呀,这才结婚第一天,污水都泼过来了。你他妈的,你自己妹妹是个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啊?林又璋,你妹妹勾引盛家的老二盛香农,也就是陆长宁的丈夫。陆长宁你知道吧,陆长安的亲妹妹。” “林觅雅狐狸精一个,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说,我都不好意思讲给陆长安和宋眉山听。人家陆长安的妹妹结婚,林觅雅陪着眉山去了一趟法国,马上就吊到了盛家的人。林又璋,盛家的人,盛家的人是谁你知道吗,啊?盛家全部是一群刻薄鬼!” 莽天骄指着林又璋的鼻子,“我跟你讲,法国酒庄之行后,眉山掉孩子,林觅雅吊凯子,真的是相得益彰,一点不耽误啊。” “闭嘴。” “我不,我非不闭嘴!我凭什么闭嘴,我又没有偷人。” 莽天骄道:“盛家老二和林觅雅玩了几个月,不知怎么的,林觅雅就转到盛家老大身上去了,他们家可真乱啊,女人还能兄弟间轮着玩儿。” “你!”林又璋的手已经扬起来。 “你打我啊,打呀!”莽天骄笑,“打吧,你打死我也改变不了林觅雅行为不端的事实。” 莽天骄道:“今天主要是有陆长安在场,我没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说盛家一家人全是变.态。我简直不好意思说盛家兄弟还有个强.奸.犯小舅舅,你知道盛香茗的小舅舅是谁吧?啊,你知道吧,就是萧启庆!” “他们甥舅都是一丘之貉,盛家真他妈的乱得发臭,让人作呕!” 莽天骄做出一副要作呕的姿势,结果她胃酸上涌,真的呕出来了。 “你怎么啦?”林又璋扶她。 莽天骄拂开林又璋的手,她趴到马桶上,开始呕吐,吐了红酒吐食物,最后连胃酸都吐出来。 等她吐够了,林又璋用酒店的毛巾给妻子擦嘴,又抱她起来,说:“天骄,我们不吵了,嗯?” 莽天骄心道:完了,怀孕了。 70.《香港一夜 莽天骄怀孕了, 但她结了婚, 她可以大大方方怀着孩子去上学。 林又璋还是喜悦的, 但莽天骄觉得不舒服,她也说不上来哪一点不舒服, 若真的要说, 那就是她现在还不想生孩子。 说白了, 莽天骄觉得林又璋靠不住, 他们的婚姻太仓促, 还没有经过历史的考验。 维港边上,陆长安搂着宋眉山的腰,预备吻下来。 “等等,”宋眉山偏开头, “娇娇找我。” 陆长安笑,“嗯, 接吧,接吧。” 莽天骄跑到酒店的花园里给宋眉山打电话, “完了, 眉山, 我完了。” “怎么啦?” “我怀孕了。” “啊, 你怀孕了?” 宋眉山看陆长安, “娇娇怀孕了。” 陆长安摊手,“喜事, 双喜临门。” 莽天骄捂着头, “不行啊, 我还想好好上学,我不想怀孕啊!” 宋眉山看陆长安,陆长安道:“电话给我。” 莽天骄接着说:“我为什么这么激动呢,因为我觉得林又璋不爱我,我老觉得他不爱我。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准备......” 莽天骄絮絮叨叨,陆长安听了半天,回一句:“莽小姐,孩子是两个人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能剥夺对方当父亲的权利呀。” “卧槽!”莽天骄吼:“陆长安,你有病啊,偷听女人讲话,你!” 陆长安说:“并且你们刚刚结婚,我认为孩子的问题,你应该先和你先生商量,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 “要不然我就要和莽小姐你算旧账了,你把眉山的孩子弄掉了,我还没和你算清楚呢。” “我日,”莽天骄道:“你叫眉山听电话。” “天骄,你的情况和我不一样,我是未婚有孕,你是已婚怀孕,咱们还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另外,你和林又璋关系如何,其实并不影响你生孩子,你生了孩子,也可以离婚,如果你对他实在不满意的话。” 陆长安在旁边露出一脸奇怪的表情。 宋眉山摸摸头发,说:“再说了,女人生育这件事太伤身体,你现在生了孩子,以后就不用再生了,一次性到位,省事。” 莽天骄好像被宋眉山劝服了,她同意暂时观察林又璋的表现,她说:“他要是和陆长安一样不负责任,我就离婚,孩子也不要了。” 宋眉山看了一眼身边的陆长安,点头附和:“对对对,离婚,离婚。” 挂了电话,陆长安道:“我就是你们小姐妹口中的渣男代表?” “差不多吧,暂时没发现有人比你更渣。” 陆长安点头,“好,你们真好。这才刚刚结婚,就撺掇人家离婚,你们就是一群渣女。” 宋眉山说:“我们不是渣女,是我们存在深厚的代沟,你大我八岁,林又璋大莽天骄四岁,林觅雅那个更严重,大她十二岁。你说这明晃晃的时代隔阂,能没有代沟吗?” 陆长安抱宋眉山,“那我宁愿相信莽小姐是早孕期焦虑症,或者只是情绪不稳定说点气话,她不是真的想离婚,或者拿掉孩子。” 宋眉山靠在陆长安肩上,“兴许吧。我记得当初我也很焦虑,但我没有拿孩子的想法,起码第一反应是把孩子怎么生下来,而不是怎么不要他。” 陆长安摸宋眉山头发,“眉山,我们结婚吧。” “不结。” “为什么?” “你没看见莽天骄一结婚就想离婚吗?” 陆长安叹气,“我真心不理解你们小姐妹的想法,林又璋有什么问题,我觉得他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宋眉山扭头,说:“我觉得天骄结婚完全影响了我的情绪,她的婚姻幸福指数完全带动了我的神经,她要是不幸福,我可能结不了婚了。” 陆长安揉揉自己太阳穴,“早知如此,那应该我们最先结婚,然后给她们做个表率。” 海港城边霓虹闪烁,宋眉山说:“陆长安,你不该给我买点东西吗?” “你想要什么?” “我记得你当初说要带我买遍巴黎香港莫斯科的。” “还有这回事?” 宋眉山说:“你看,男人的劣根性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总是喜欢装傻,还自以为很可爱。” “你个刁妇。” 陆长安牵宋眉山的手,“走,我最亲爱的,哥哥给你买遍东京巴黎香港莫斯科,我一定给你买十双八双鞋,买一百双一千双高跟鞋,让你天天在家做女王。” 宋眉山笑,她趴在陆长安背上,“那你背我。” 陆长安叹气,“这是香港啊,人人都看你。” “我不怕丢人。” 男人蹲下来,“上来吧。” 其实从陆长安停车的地方到海港城楼下,不过咫尺之间的距离,宋眉山非要陆长安背,她贴在他背上,“陆长安,你肩膀生的真好,肩宽腰细,我就是在你第一回背我的时候发现的。” “你个女流氓。” 宋眉山说:“你肯定是喜欢我胸大,对不对?” 陆长安笑,“谁跟你说的?” “我自己想的。” 宋眉山将头贴在陆长安肩上,“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气质,没有才艺,没有卖相,还小家子气。我这么拿不出手,你竟然会看上我,难道不是喜欢我胸大?” “好了,到了,下来吧。” 陆长安蹲下来,他牵女孩的手,“错了,我最先喜欢你的嘴,我喜欢你嘴的形状,我看你嘴的第一眼,我就被迷住了。” “真肉麻。” 陆长安摇头,“男人不易做,说真话叫肉麻,说假话叫虚伪,总之是各种让你们失望。” 宋眉山仰头,说:“烦人,情话要留着慢慢说,现在都说完了,将来那么漫长,以后我们怎么彼此夸奖。” 陆长安在女孩嘴上印了一下,“请你放心,我一定坚持学习,争取比莎翁的诗还浪漫和丰满。” “那也不用,你每天莎翁的调调,我会起鸡皮疙瘩。” “买完鞋,我们就去生孩子?” “陆长安,你怎么天天就是生孩子,你没别的事了?” “你朋友都怀孕了,你没点紧张感,不想赶上人家的进度?” “不想。” “我想。” 陆长安道:“香港是个好地方,我们肯定能怀上的。” 陆长安有心,定了个全海景套房,宋眉山一问价格,将近一万,“喂,陆长安,你太奢侈了啊,深圳一模一样的房间,也有海景啊,那边便宜一半啊!” 陆长安将宋眉山拉进房间,又关上门,他说:“我的眉山就是会过日子,算数学得真好。” “诶诶诶,你别过来。” 宋眉山道:“你别过来啊,我真的不想和你生孩子。” “真的不想?” 两人才闹到床上,宋眉山的手机又响,宋眉山看一眼看手机,“娇娇。” 陆长安拨开手机,“别接。” 71.《相爱很难 等莽天骄第二次打过来的时候, 宋眉山就接了, “怎么啦,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莽天骄哭哭啼啼, “眉山, 林又璋吼我了, 他说他宁愿不要我, 但他要孩子。” 宋眉山接电话, 陆长安在旁边听,忽然回一句:“莽小姐,这是正常的,林又璋先生是个正常男人, 你这么造作,他可能真的明天就不要你了。” “喂, 陆长安,你真的!” 陆长安说:“莽小姐, 你冷静一点, 如果你觉得怀孕真的影响你上学的话, 你可以申请休学一年, 这些都没关系的。如果你觉得你俄语不过关, 和老毛子无法交流的话,我相信你先生一定可以表达清楚。如果你觉得林又璋先生也表达障碍的话, 那我可以帮忙代劳的, 我免费帮你跑一趟, 也算还了当年林又璋先生帮助宋眉山小姐的人情。莽小姐,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陆长安,你让眉山接电话,我不想和你说,我要和她说。” 宋眉山挑眉,“怎么样,你不想休学是吗?” 那边道:“根本不是休学不休学的问题,林又璋让我干脆回家当全职太太,我说我不同意。我们刚刚吵架了,他给我爸爸打电话,说我不懂事。” “然后呢?” “我都不知道我爸爸怎么想的,他以前一直叫我自力更生,现在跟被下蛊洗脑了一样,林又璋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莽天骄道:“眉山,林又璋的意思是,我不用去彼得堡了,这回就留在深圳生孩子,生完就养孩子,孩子在深圳读幼儿园,他去帮我办退学。他说让我就在深圳等他,等他博士毕业,他回来找我。” 宋眉山推开陆长安,在床上坐直了,“这不对劲吧,你在深圳又生又养,他在彼得堡继续读书,还有这回事?” 陆长安也听见了,他不说话。 宋眉山说:“她让你来帮她分析林又璋的心理,我不理解。” 陆长安从床上起来,男人站到窗边,望着维港夜晚,不知想些什么。 宋眉山喊他:“陆长安,喂,哥哥!” 宋眉山冲陆长安招手,“哥哥,你来,你来说,这是个什么情况,林又璋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长安回头,说一句:“你们还真说对了,林又璋不爱她。” 宋眉山不说话了,电话那头的莽天骄也不吵了,香港的海景套间内和位于深圳的新婚套房里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 陆长安叹口气,他接过电话,“天骄,你明天去跟林又璋谈,你去问问他,他是否另有爱人。” 宋眉山蹙眉,正要说话,陆长安摇头,示意她安静。 莽天骄含有哭腔,“还有呢?” 陆长安道:“看看你们之间是否涉及财产清算问题,找陈其美来,问他是不是知道甚么内幕。” “嗯。”听得出来,莽天骄快哭出来。 陆长安说:“别哭,哭没有用,你去问林觅雅,你去诈她,就说你手里有林又璋和其他女人偷情的证据,就说林又璋在离婚案里占不到便宜。” “哥哥!”宋眉山摇头。 “嘘。” 陆长安道:“你先去找林觅雅,趁她现在还没有防备,等明天他们兄妹通气,你就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到了。” “好。” “陈其美次之,他也不是那么重要,他要是对莽氏不完全忠诚的话,也是弃子,废物。” “多谢你,眉山哥哥。” 陆长安点头,“你冷静一点,爱情有时候就是前途暗淡,但需要你勇敢。” 挂了电话,宋眉山说:“林又璋胆子也太大了,明目张胆,这尼玛,他到底和谁有一腿啊?” 陆长安摸摸眉毛,说:“你给陈其美打电话,和莽天骄说一样的话,就说你手里有林又璋偷情的证据。” “啊?” 陆长安笑,又说:“快打,让他猝不及防。” “哦。” 陈其美显然还没睡,宋眉山道:“小美,出来喝酒,我请你呀。” 对方道:“明天吧,我现在年纪大,不能熬夜啊。” 宋眉山仰头,说:“狗屁,你和林又璋在一起喝酒,我都看见你们了。” “嗯?” 陈其美没有防备,被宋眉山诈个正中。陈其美笑,“眉山,你越来越狡猾了,怎么样,准备回去跟新娘子告状啊?” “嗯,告状,告状,告状你拐走新郎,新人都没圆房,你凑什么热闹。” 宋眉山用眼神询问陆长安,陆长安说:“林又璋在哪儿?” 宋眉山道:“在哪儿呢,我也想喝酒,你们请我啊?” 对方道:“都是一群男人,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就别来了,不合适。” “哦,那好吧,拜拜。” 宋眉山断了电话,说:“不是在酒吧,一点声音没有,有可能在陈其美家里,或者是他的办公室。” 宋眉山蹙眉,“妈的,陈其美和林又璋合伙诈莽家的钱,真是想不到,万万想不到!” “还有盛家,有可能是林家和盛家合作,预备吞了莽氏实业。” 宋眉山从床上跳起来,“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我说林觅雅是哪一点让盛家看中了,她也没有长相,没有身材,去他妈的,原来是这么回事,趁火打劫,明晃晃的趁火打劫。” “你们太单纯了,轻易谈婚论嫁,还带着万贯家财。” 宋眉山说:“陈其美是想学吴三桂啊,三姓家奴。” 陆长安仰头,“哪有什么永恒朋友,利益永恒,也没什么永恒敌人,利益还是永恒。” “长安,陆长安,我想回彼得堡了。” 陆长安笑,“香港是个好城市,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性的阴暗面藏不住,瞬间就显露出来了。你看圣彼得堡,夏日温柔,冬日白雪,把你们这些小姑娘都养娇了,忘记了防备,忘记了思考。” 72.《他在那里 “睡去吧, 我们明早赶回深圳。” “那你呢?” “我等莽天骄电话, 看她能不能从林觅雅嘴里撬点东西出来。” 宋眉山下床, 她从背后抱陆长安,“哥哥, 你是不是一直在那里, 在我身边, 在我身后, 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陆长安转身, 亲了亲宋眉山的头发,“嗯,他在那里。” “他一直在那里?” 陆长安道:“对,一直在。” 莽天骄和林觅雅的谈话持续了很久, 或许有一个半小时,或许有两个小时。莽天骄最后没问出来那女人是谁, 林觅雅说她不可能背叛她哥哥。 莽天骄点头,“好, 不说就不说吧, 反正图穷会匕见, 水落也会石出。” 林觅雅说:“我劝过你, 我说林又璋可能不会爱你。” 莽天骄笑起来, “对,你们兄妹都是好人, 是我上赶着要嫁过来的, 是我不知死活, 不知轻重,不知自爱,不知进退。” “娇娇。” 莽天骄道:“别喊了,林白莲,林莲花,莲花姐,你真的比顾柔曼还会装,你怎么不上天呢?啊,奥斯卡影后?” 林觅雅扭开头,“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肉弱强食,明明是你自己想用金钱捆绑你的爱情,最后却说,人家爱的是你的钱。” “吃,吃吃......”莽天骄拍手,“精彩,精彩,好一番精彩的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的理论。” 莽天骄道:“林觅雅,你也不掂量掂量你的斤两,我是爱林又璋,可我又不爱你,你有什么资格挑衅我的爱情观。再说了,林又璋再不爱我,也还是娶我了,外头那女人呢,她是谁,阴沟里的老鼠,永不见光?啊,我知道了,林又璋是想等我死了,再娶她是吧?” 莽天骄笑,“你们可省省吧,我莽天骄命很长,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等你和你哥哥入了土,我还活着呢,我得看你们一起挫骨扬灰呀。” “莽天骄,你就是这样,嘴上爱占便宜,说得惊天地泣鬼神,其实呢?” 林觅雅笑:“其实你很懦弱,很胆小,很怕我哥哥不要你。对吧?” 陆长安坐在沙发上,宋眉山躺在他腿上睡着了,莽天骄的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陆长安接电话,宋眉山睁开眼睛,对方说:“眉山哥哥,没有用,林觅雅嘴很紧,撬不到东西。” 莽天骄道:“我有个很奇怪的想法,我怀疑林又璋的女人就是林觅雅,他们兄妹是德国骨科关系。” 宋眉山在陆长安腿上动了动,陆长安摸女人的头发,回道:“我早早想过了,但应该不是的。” “为什么?” 电话里的莽天骄和宋眉山一起问。 陆长安扶着额头,说:“我还是比较倾向于林又璋的外遇是盛家的人,萧家的人,是个与他有利益牵连的人,或者是一个更为成熟的女人。” 莽天骄道:“并且是一个不给他生孩子的女人,要不然他不会这么紧张孩子。” “嗯,”陆长安说:“那个女人应该也去彼得堡,但不常住彼得堡,要不然你不可能毫无所觉。而且他们没有同居,只是经典的外遇关系。” 莽天骄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就知道是这样,我早说他不爱我吧,看我说对了吧。” 陆长安挂了电话,他将宋眉山抱上床,“睡吧,沙发对腰不好。” 宋眉山翻了个身,她说:“林又璋嫌莽天骄幼稚,你会不会嫌弃我幼稚?” 陆长安笑,“你有这份自觉就很好,看你还和不和陈其美同居长干里,怎么样,长见识了吧?” 宋眉山躺在床上,“我真的想不到,想不到莽天骄就这么被林又璋给设计了。我的天呀,幸亏我一无所有,还一身小家子气,应该没人想设计我吧。” 陆长安捏她的脸,“快点搬回来,外头的世界很危险。” “你也很危险。” 陆长安给宋眉山盖被子,“睡吧。” 宋眉山拉他的手,“你呢?” 陆长安指着浴室,“我去洗澡,还是说你也想一起?” 宋眉山睡着之后,陆长安下楼,打了个电话,他说:“盛家预备出售他们那个破烂公司的25%的股权,买了它。” 对方道:“盛家那是个空壳公司,毫无价值。” “嗯,买。” 过了十多分钟,对方道:“盛家这家空壳公司开始套现了,而且他们卖掉的是51%的控股权,不是25%。” “全买,他们卖51%,我们就买51%。” 对方叹气,“盛香茗投资的产业几乎全部破产,他毫无投资眼光,买他的公司,尽接手一些烂货。” 陆长安道:“盛家也该破产了,他们的确盛产烂货。” “这一家公司的账簿不值得深挖,它开市不久,实力不雄厚,挖也挖不出来甚么东西。” 陆长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说:“那也未必,盛香茗在美国这些年,总有些腐败和不干净的行为,挖出来,曝光它,公司股票还能涨一涨。” “嗯,我们基金顺便升个值。”对方道:“对盛家可以这么做,对别家不行,盛家老旧衰败,别家资本不喜欢我们这么具有攻击性。” 陆长安说:“我和别家又没仇。” 对方笑一笑,将电话挂断了。 73.《我最亲爱的 早上八点的时候, 陆长安叫宋眉山起床, “眉山,眉山。” 宋眉山翻了个身, 陆长安早已穿戴完毕,男人将昨天新买的裙子递给她, “乖, 去刷牙洗脸, 换衣服,咱们回深圳了。” “哦,”宋眉山爬起来,她往浴室走, 又回头问一句:“你昨晚上没睡觉,为什么不睡觉?” “被你发现了?” 宋眉山道:“我身后没人, 我们没有弯成一个勺子呀。” 陆长安抱她, 亲她额头, “头发有味儿了, 头发也洗洗。” 宋眉山的头发已经很长, 她拿着牙刷, 说:“我想换个发型, 你同意吗?” 陆长安在镜子后头看她, “你想怎么样, 剪短发?” 宋眉山摇头, “我想弄卷发, 超级大卷发。” 陆长安挑眉, “欧美过气女歌手既视感。” 宋眉山不理他,她关上浴室门,“走开,隔阂又来了,时代鸿沟。” 宋眉山梳洗完毕,陆长安开车回到深圳的时候已经九点四十,莽天骄和林又璋坐在酒店的圆桌上开会,与会人员还有莽云豹先生和林又璋的妹妹林觅雅女士。 莽天骄亦是一夜没睡,她穿着一件很典雅肃穆的灰色半裙坐在东方,迎着外头的朝阳,她身上竟然有了一种东方女人的神秘之美。 林又璋坐在圆桌的另一侧,他也很憔悴,下颌好像出来了些许胡须。 莽天骄道:“我要离婚。” 林又璋说:“可以,在孩子三岁之后。” 莽天骄说:“我不会和你生孩子,这孩子生不下来。” 林又璋说:“我同意你继续你的学业,前提是你把孩子生下来。” 宋眉山过来的时候,大家都没说话,会议好像进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宋眉山穿一件黑色职业贴身铅笔裙,脚踩黑色尖头高跟鞋,那打扮好像一个职业女律师。莽天骄看见她,嘴角一瘪,“眉山。” “你哥哥呢,陆长安哪儿去了?”莽天骄看她身后,没有陆长安身影。 宋眉山将莽天骄拉起来,说:“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林又璋起身,男人拍拍自己深灰的西装,“要不然今天就先这样吧,还是老方法,天骄先把孩子生下来,以后的事情都好商量。” 宋眉山跟莽天骄低声说了几句,然后看着林又璋笑,说:“林先生咬了兔子的屁股肉,就以为咬了人家脖子,屁股上的肉是可以随时长出来的。” 林又璋这两年已经很少见宋眉山,他记忆的宋眉山也是个不太懂事的憨姑娘,今日一见,她也好像在时光之中悄然着色了。 林又璋笑,“眉山,招呼不周,你们老远来一趟,倒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是的,林先生从莽天骄女士的嫁妆中抽走了500万,自己开了家公司,并且和盛家风投的北美营业部合作,准备进军俄罗斯的纳米科技是吧。” 林又璋仰着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宋眉山点头,“那行吧,祝林先生下海顺利,风投愉快。” 林又璋开门走了,林觅雅回头又看了两个昔日好友一眼,莽天骄眼皮子挪到一边去,似是懒得再看林家兄妹一眼。 莽氏实业前一段卖了部分股票给林氏,莽云豹本身的想法是,他先卖给林又璋,然后自己低价再买回来,中间转一道手赚的差价接着填补莽氏亏空。但殊不知,林又璋将莽氏的股份一拿到手,就再也没有吐出来的打算。 莽云豹也觉得郁闷,他知道人心不古,但他牺牲自己女儿去捆绑的女婿都如此靠不住,着实令人心酸。 话说回来,莽云豹又觉得自己女儿和女婿之间还是有点爱情的,毕竟他们相识四年,又相爱三年,说没点感情也不现实,就算养条狗四年多也该培养出来点感情了。 “娇娇,”莽云豹还是想劝和,他觉得林又璋还是可以争取一下,不必非要离婚收场。 莽天骄提了自己的手包,说:“眉山,走,我领你去深圳逛逛。” 司机在前头开车,莽天骄和宋眉山坐在后排,莽氏女翘着一条腿,“喏,那是京基100,子弹头,丑得和隔壁市的小蛮腰有一拼。” 宋眉山说:“广州啊,广州塔,是丑。” 莽天骄摇头,“这世上丑东西太多了,简直讨厌不过来。” 宋眉山摸她头发,“你可以接着去上学,孩子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谁也勉强不了你。任何以道德名义捆绑你的人,他本身就是不道德的。” 莽天骄笑,她将头靠在宋眉山肩上,“眉山,你真好。” 深圳的中午很热,八月的天气,莽天骄拿湿纸巾出来擦汗,她说:“眉山,我可算理解你了,当初你怀孕,也是很辛苦吧。嗯?当时你去爱琴海,虽然陆长安对你不好吧,不让你睡觉,还恶言恶语,可他毕竟在你身边啊!你看看我,我这孕妇一个,挺着肚子要争取离婚,还有个垃圾男人,男人还有外遇,你说我这是不是比你还苦?” 宋眉山说:“深圳太热了,彼得堡没那么热,咱们可以过去那边养胎。” “诶诶,我们去吃饭,吃火锅,我要吃麻辣火锅。”莽天骄指挥司机,“就那儿,那火锅店正宗,是真重庆火锅,红油一锅,爽快。” 宋眉山托着莽天骄的手,莽天骄道:“我这有点太后娘娘的待遇了啊。” 宋眉山说:“我想弄头发,去哪儿弄一个?” 莽天骄扭头看好友,“行啊,我也换,我剪短发去,热死了,孕妇怕热。” “剪吧,我已剪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断一地伤透我的尴尬。”宋眉山说一句,竟哼唱起来。 莽天骄拍手,“对对对,眉山,唱歌去,可憋死我了,咱们先去吃火锅,再去剪头发,弄完头发去唱歌,这日子,滋润啊!” 宋眉山点头,“好,吃完火锅剪头发,剪了头去唱歌,一夜唱到天亮。” “诶,眉山,孕妇能吃火锅吗?” “可以吧,我不知道,我以前什么都吃,没有禁忌。” 74.《她她 莽天骄本有一头厚重的长卷发, 她发质乌黑且浓密, 这回非要剪短发,还想上个紫红色, “眉山,我换杨千嬅发型, 行不行?” “不好看, 你不像杨千嬅, 你像红姑。” “钟楚红啊,我还以为我像曼玉多一点。” “林觅雅的五官更单薄,她像曼玉,你面部饱满一些。” “我呸, 就她还像曼玉,不要脸。” 宋眉山摇头, “单论五官分布, 不考虑其他因素。你看林又璋的长相, 他也显得单薄、寡情, 他们兄妹都是那一类的。” 设计师看莽天骄的头发, “发量这么多, 要不要试试复古风, 就陈法蓉巨人里的造型?” 莽天骄仰着头, “我没有陈法蓉那么好看的骨架, 我个子矮啊。” 造型师笑, “试试吧, 兴许效果出奇的好。” 莽天骄说:“全染吧, 来个老奶奶灰?” 那发型师道:“那太沧桑,确实像个老奶奶。” 莽天骄看宋眉山,“眉山,你染一个,毛妞那种发色,陆长安喜欢吗?” 宋眉山道:“陆长安不喜欢我弄得太洋气,他觉得我太洋气就会濒临土气。” 莽天骄抱着小牛奶瓶嘎嘎大笑,“你家陆长安真刻薄,他就是说你土气啊。” “是的,他当着我的面都这么说。” 宋眉山摊手,“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样子,他说我所有的样子他都喜欢。” “呕!” 莽天骄作势要作呕,宋眉山说:“你别老这样,一会儿真就呕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理发师迅速踢过来一个垃圾桶,说:“孕妇最好不要染头发,先是孕期,后是哺乳,都不要染头发。” 莽天骄抱着垃圾桶,“鬼知道能不能生,鬼知道呢。” 等莽天骄和宋眉山的头发一起做完,宋眉山仔细看了莽天骄的新发型,又短又俏,确实效果出奇的好。宋眉山则从一头黑长直卷成了拉美女歌手夏奇拉,莽天骄捂着嘴,“眉山,你真够吸引人的,我估计陆长安看了,得笑得合不拢嘴。” 两人手挽手出了理发店,一个长发,一个短发,两个漂亮姑娘低着头窃窃私语,倒引来了几个刚刚下了班的提着公文包的男士的回顾。 “诶,他在看你。” 宋眉山说:“他刚刚明明是看你。” 深圳入了夜幕,咸湿的海风吹不散城市的燥热,莽天骄用一把小扇子给自己扇风,“喂,眉山,我饿了,咱们吃东西去。” “等等,”宋眉山拉住莽天骄,“你看,林又璋和谁?” “谁?” 林又璋在打电话,他身边站着陈其美,陈其美穿一件白色衬衣,袖子刷起来,好像等着和林又璋说事情。 莽天骄与宋眉山站在这边,陈其美与林又璋站在马路那头,中间隔着一条并不算长的斑马线。陈其美转了个身,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两个女人,林又璋扭了身子,也看见了他的妻子和她的朋友。 “眉山,我们走。” “诶,天骄,眉山,你们等等,等等!”林又璋竟一路追过来,横穿马路,险些被路上川流的车子撞个正着。 林又璋已经不是当年的林家哥哥了,他也不再是邻家哥哥,他穿灰色的西裤,深色的衬衫,不知怎么的,宋眉山竟觉得林又璋有点像她初见时候的陆长安。 “眉山,天骄,你们等等!” 林又璋手里拿着手机,他说:“别走了,我同意莽天骄回去上学,我同意。” 宋眉山这才止步,她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林又璋,说:“没有人能终止谁的学业,天骄要上学是她的事情,你凭什么不同意?” 林又璋点头,“我同意,现在我同意她回圣彼得堡,我同意她——” “废话,原本也不需要你同意。” 林又璋跑了一路,现在停下来,他手放在腰间,“眉山,我和天骄的事情,你别插嘴好吗?” “林先生为什么要同意啊,是不是在莽氏吃瘪了啊,新婚第一天就爆出来外遇,林先生的岳父大人不高兴了,钳制了林先生是吧?” 林又璋扶了一下自己的无框眼镜,说:“什么外遇,谁说我有外遇?” 宋眉山笑,“有没有就要问林先生自己了,反正林觅雅小姐已经承认了,她说她想象的嫂子不是莽天骄小姐这种,她说他哥哥喜欢的女人也不是莽天骄女士这种,再至于其他的,只有等林又璋先生回去和林觅雅女士再对对口风了。” 林又璋觉得好笑,他拉莽天骄手臂,“你就是因为这个和我生气,你怀疑我有外遇,所以要和我离婚?” 宋眉山将头扭过去,不知为何,她也有点想作呕。 林又璋的手很有热度,比他平时的手温高很多,莽天骄向来觉得林又璋是个没有多余温度的男人,但在此刻,她心爱的男人,她的新婚丈夫用炙热的手抓她的手臂,她本该是高兴的。 莽天骄慢慢拿开林又璋的手,她说:“我是爱你,但不代表我甘愿被你愚弄,你有没有外遇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爱我,也并不想和我过完这一生。” “谁说?” 谁说我不爱你! 莽天骄无比期待林又璋嘴里能说出这句话来,宋眉山也扭头,她也以为林又璋会说:“谁说我不爱你?” 可惜不是。 林又璋顿了顿,“如果你生了孩子,又没有其他意外的话,我想我们能过完一生。” 莽天骄点头,她看宋眉山,“走吧,又失望了一把,不过本来就不该奢望的。” 宋眉山扶着莽天骄,“嗯,相爱很难,但我们要怀抱希望。” 陈其美也在人行道上走过来了,他走得并不快,也不算太慢。 宋眉山扭头看他一眼,“哟!小美律师,晚上好呀,喝酒去?” 陈其美摊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是顺应时势,随遇而安而已。” 宋眉山点头,“对,小美律师说得对,不愧是上层精英人士,一点节操都没有。” 莽天骄回头看了陈其美一眼,“陈律师,你也自求多福吧。” 陈其美当然不会相信女人们的这些恶毒的诅咒,就似撒气一般,对现实一点作用力都没有。 林又璋更不会相信,他扭开头,说:“觅雅也该跟她们断了来往,早该如此。” 75.《短发 林又璋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妻子剪了短发, 他与陈其美越走越远, 绝情得很。倒是莽天骄回头看了林又璋,女孩子仰着头, 想要深呼吸。 宋眉山拍拍好友的肩膀,“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吃吃, ’莽天骄先是笑, 然后呶呶嘴,“诶,我们眉山哥哥呢,陆长安陆先生呢?” 宋眉山答:“帮你找证据去了, 林又璋出轨的证据。” “这怎么找?” 莽天骄说:“把他的jj剪下来,送去剥皮研究?” “咳, ”宋眉山摸摸鼻子, “总该去查查林又璋在彼得堡住酒店的记录吧, 看他开房记录, 或者看看有没有那女人的踪迹。” “卧槽, 你们真聪明, 我们陆长安哥哥真聪明。我真是一孕傻三年, 我好怕我毕不了业啊!” 宋眉山道:“我觉得你也别太做指望, 如果那女人在彼得堡有房子, 或者他们根本不是酒店约会, 也是白搭。” “眉山, 我想回彼得堡了, 深圳不舒服,太热了。” “那过两天我们就走吧,我也不舒服,人人脚步太快,好像赶着去死。” “哧哧,男男女女们都赶着赚钱呢,赚了钱再去死。” 宋眉山说:“虽然对每一个人来说,要把他的性情塑造成这样的刚强和坚硬,战争和党争无疑是最好的学校。但没感情的麻木不仁和以尊严感与适宜感为基础的那种适宜的刚毅、那种崇高的自我克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性质。一个人绝不自暴自弃,绝不凭外在的环境激起他内心里那些没有纪律的激情的摆布,而是听从他心里那个神人的指示与那些经过抑制与矫正的情感,支配他自己一言一行的人,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拥有美德的人。这样的人,才值得我们喜爱,尊敬与敬佩。” “嗯,亚当·斯密,《道德情操论》。” 宋眉山握她的手,“对,道德情操论,以此为标准找男人,我们下一回一定能筛选个圣人出来配你。” 莽天骄笑,她仰起头,“我要化身提香笔下的达娜厄,我要相信天神宙斯终会化成金雨水,救我出困塔。” “你剪短头发了?” 两人正说着,忽觉前头有人挡路,莽天骄抬头,“吴磊,你有病啊,你怎么在这里?” 吴磊已经长高,他的身材和他表哥梁与君很相似,瘦而高挑,并且眼睛也是那种有点风流的丹凤眼。 吴磊说:“早八百年就看见你们了,你们站在这通道上,挡路。” “胡说八道,我们哪有挡路,我们......” 吴磊看莽天骄,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我说小矮子,你终于舍得把头发剪了?你终于知道自己长得矮,不适合留长头发,就像个小矮人非要装女巫一样。” “吴磊,你嘴怎么这么毒,我欠你钱了?” 吴磊摊手,“你看人家宋眉山,人家的路线就走得很正确,大美人一个。你,你也就是个经典配角。” 莽天骄伸手揪吴磊手臂,“喂,死鬼,你是不是男人啊,天天打击我,从圣彼得堡打击到深圳,我跟你有多大仇啊?” 宋眉山看他们打闹,刻意退开一步,给吴磊一些展示的空间。她正故意退后,后头就撞到人,那人搂住她,宋眉山扭头,“哥哥?” 陆长安搂住她肩膀,“嗯,新发型还不错。” 宋眉山笑,她暗地里戳戳陆长安,“喏,我觉得他们挺好。” 陆长安低声问:“这是梁与君表弟,你们班的那个小班长?” 宋眉山捂住嘴,小声说:“对,我老觉得我们班长暗恋娇娇,有几年了。” “嗯,”陆长安抱着宋眉山转了个身,“那我们就给他们创造机会。” 莽天骄和吴磊拌了一路嘴,等她回头的时候,“诶,我的眉山呢?” “咳,”吴磊道:“人家早走了。” “她一个人走的,怎么不叫我?” 吴磊往天上翻了个白眼,“人家情侣一起走的,怎么叫你,你电灯泡啊,亮瞎眼。” “说什么呢,你见过我这么美的电灯泡啊。” “啧啧啧,莽天骄,你可真自恋,你去照照镜子吧,商场里到处是镜子,你随便找一家去照照吧。我求求你了。” “呕!吴磊,你个刻薄鬼,看你这样儿,衬衫配马甲,今天这么热,你发什么浪呢?” 吴磊摇头,“闭嘴吧你,蠢女人。” “我......” “你、你什么你,你连句话都说不清了吗?” “我......吴磊,我砍死你......” 莽天骄穿着高跟鞋要追打吴磊,前头有个果汁自助贩卖机,地上不知被谁打翻了一杯橙汁,眼看着莽天骄就要踩上去,吴磊迅速将莽天骄抱稳了,男人道:“你瞎了啊,跑什么跑,小心摔死你。” “要你管,我摔死也愿意,我......” “莽天骄,你真是个智障,没救了。” “吴磊,你有病就吃药,我看你才是无可救药,你干嘛说我没救了,我好得很。” 吴磊抓着跟他吵架的小女子的上臂,“别胡咧咧了,我饿了,你请我吃饭。” “你怎么不请我吃饭,你是不是男人啊?哪有女人请男人吃饭的?” 吴磊道:“这是深圳,你是主人,我在学校难道没请你吃过饭吗?” “那叫什么饭啊,都是披萨好吗,你是请我吃了披萨,可我也请你喝过果汁啊,我们扯平了,那个不算,你今天必须得请我,我没钱。” 吴磊回头,“没钱还敢出来混江湖,没钱还这么理直气壮?” 莽天骄点头,“对,我就是这样,让你长见识了吧。” “想吃甚么?” “烧烤。”莽天骄说:“班长,你想吃烧烤吗,路边摊那种,肉串韭菜配啤酒的烧烤啊?” 吴磊摇头,“不行,你不能吃烧烤。” “为什么?” “你不是怀孕了吗?” “你怎么知道?” 吴磊站定了,他看莽天骄,说:“法式铁板烧,韩国烤肉,也算是烧烤了吧,吃那个吧。” 莽天骄望天,“哎呀,那个没味儿,我最讨厌韩国泡菜味儿了。” 吴磊还在迟疑,“那个恐怕......” 莽天骄已经低头给宋眉山发信息,“喂,和你亲爱的快来,我们吃烧烤去。” 76.《我的命中命中 陆长安搂着宋眉山出了商场大门, 外头热浪扑面而来, 宋眉山拨了一下头发,陆长安说:“别拨了, 刚刚那男人的眼珠子都要掉了。” “哧哧,”宋眉山道:“陆长安, 你真是个醋王。” 正说着, 莽天骄的信息就来了, “我们想去吃烧烤,一起?” 宋眉山看陆长安,陆长安摇头。 宋眉山回:“你和吴磊去吧,千万少喝酒, 记得叫他送你回家。” “喂,眉山他们不来, 我们自己去吧。” 莽天骄说:“也不知道你酒量怎么样, 我们好像还没单独喝过酒。” 莽天骄和吴磊专程打车去郊区吃烧烤, 吴磊也不坐下, 他一直盯着人家烤肉的, “烤熟点, 烤熟一点, 生的不能吃。” 莽天骄凑过去, “吴磊, 干啥呢, 转行当监工了?” 吴磊将人家烤熟的鸡爪子鸡心和鸡胗, 羊肉牛肉和排骨每一根都看了个仔仔细细, 最后才道:“吃吧,都熟了的。” 莽天骄递给吴磊一瓶啤酒,“直接怼吧,杯子都省了。” 吴磊拿着酒瓶子,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莽天骄仰头就是大半瓶。吴磊说:“行了,别大庭广众之下发酒疯。” “我没疯。” “鸡脚,吃。”吴磊拿了一串鸡脚给莽天骄。 莽天骄说:“我后悔死了。” “后悔什么,后悔结婚,还是后悔怀孕?” 莽天骄撑着头,她白天的妆已经彻底脱落,女人说:“我真是不知道人生这么辛苦,爱一个人这么辛苦,爱一个不爱你的人,更是人间炼狱,只悲无欢。” 吴磊道:“这是你选择的生活。”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爱上一个这样的男人,一个完全不爱我的男人。” “我也不知道你明知这个男人完全不爱你,你为什么还要爱这样的男人。” “吴磊,你的嘴皮子真是太利索了,一般人说不过你。” “你可以不用说过我,你说过你自己就行了。” 莽天骄将头瞥一边去,她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到郊区来,我为什么非要出关,你不知道深圳的空气,尤其是关内的空气,实在是太差太差了。真的,太差太差了!吴磊,我想回圣彼得堡,我希望我的学业永无终点,我希望我一辈子都在教室里度过,有你,有宋眉山,甚至还有顾柔曼都没关系。我喜欢学校,我喜欢你周周来发课程表,或者天天啰啰嗦嗦嚷着,‘莽天骄,你这次考试进步了,继续加油啊!’” 女人说:“成人的人生真的太糟糕了,我和林又璋谈了一场并不轰轰烈烈的恋爱,接着我们就结婚了。其实我还没有做好当一个母亲的打算,我就怀孕了。我很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己怀孕的事实,林又璋又外遇了。” 吴磊说:“你醉了,回去吧。” 女人趴在桌上,“别,别碰我,我没醉,你知道我没醉。吴磊,你看看这深圳的夜景,一点也不美,它的灯光构造简直毫无美感,城市楼盘设计得更加乱七八糟,可就是这么一个乱哄哄的新型城市,里头藏着无数富豪,他们旗下房产无数,名车无数,资金无数。你说,我们活着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我们究竟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吴磊站起啦,他拍拍莽天骄肩膀。 “啊!” 莽天骄抱着吴磊的腰,声嘶力竭痛哭起来,“我爱这一场,我命都没有了,我真的爱了林又璋这一场,命都没有了啊!他又不爱我,但他娶了我,他觉得我长得不好看,不符合他的审美,他偏偏娶了我。可他娶的不是我,他娶的是我的钱,我的钱啊!” 这深圳的夜晚是如此灯红酒绿,可许多人在深夜不寐,江月无言。 吴磊深吸一口气,他说:“莽天骄,你坚强一点。” “不,我好不了了,我好不了了啊!” 莽天骄的眼泪止不住,瞬间将吴磊腰间的白衬衫打湿了个干净,“吴磊,你不懂,你不懂,我命都没有了,我命都没有了啊!我没有爱情,没有林又璋的爱情,我也不想要钱了。” 莽天骄仰着头,她揪吴磊的衬衫两侧,“吴磊,你说,我命都没有了,我还要钱做什么呢?” 吴磊低头,用一种极度温柔怜悯的眼神看伏在他腰间痛哭的女人,“莽天骄,我亲眼看着时间爬过你皮肤,你刚刚来上学的时候,面上一丝忧愁都没有,眼尾一根皱纹都没有。你现在刚刚和你爱的人结了婚,你口口声声说你爱他,你也刚刚怀了他的孩子,你却说你不想活了?” 吴磊说:“莽天骄,我喜欢你的名字,一直喜欢你的名字,天之骄子。莽天骄,你读读我的名字,平常得很,在全中国能找出上百个同名同姓的人,或许还能同个年份。我是这么平常,而你有好的家世,你家里有钱,你如愿嫁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你还即将要成为一名母亲,你就这样自暴自弃,你凭什么不想活了?嗯?” “多余的话我们也不要说了,人家的贫穷富贵与你我无关,我也不要你散尽家产去救助贫苦大众,往大了说,那是国家扶贫的重大命题。往小了说,那是命,那都是命,那是一种无法改变的私人命运。人家穷是命,你生于富贵也是你的命,你的命好。” “既然命好,我们为何不让它更好一些,你可以更快乐一些,拿着你的钱,属于你本家的钱,你去浪.荡世界,去乘坐豪华浪漫游轮,去找你真正的命中注定。嗯?” 莽天骄仰头,“我的命?” 吴磊低头,他笑,“对,你有你的命,林又璋有林又璋的命,你们本就不是一条命。不是么?” “那我的命中有什么?” 吴班长叹口气,“那就看你想要什么了,你要是想要男人,尽管大方花钱去买,俄罗斯的酒吧和大街小巷里到处是英俊的男人,个个肩宽腰细,人人身高腿长,哪一个都比林又璋好看。你若是想要爱情,也还来得及,你也放心去找,找遍全球八大洲,欧美亚非拉,你这么有钱,难道还找不到一个甘愿为你俯首称臣的男人吗?” 莽天骄笑,她拍吴磊一下,“你真是......我真他妈的受不了你,你口才怎么这么好。娘的,一如既往的好,来,干杯!” 吴磊接住了莽天骄拍在自己身上的手,他说:“你下手轻一点,刚刚拍到我的肾了,有可能将来影响我使用。” “卧槽,你肾虚啊?” “你轻一点,手劲太大,真有肾虚的危险。” “真是!”莽天骄拉把椅子,“来来来,吴班长,你快坐下来,我给你看看,真弄到肾了?” “你真看啊?” “你别害羞啊,衬衫解开,我看一眼。” “你个女流氓,吃我豆腐啊?” “呸!你这身材,我吃你豆腐?我刚刚都摸到你骨头了,你太瘦了。” 吴磊捂着裤头,“看就看,你扯我皮带干什么。” “不是说肾虚么,我看清楚一点。” “滚!女流氓!” 77.《暧昧 陆长安开车带着宋眉山去吃饭, 宋眉山靠在车窗上, “也不知道吴磊和娇娇情况怎么样。” 陆长安说:“坐正了, 当心扭到脖子。” 宋眉山果真坐正了, 她说:“她们都说我太听你的话, 连头发的颜色都不能自主决定。” “那是好事。” “你真霸道。” 男人道:“我真怕你的自主选择出现偏差, 例如林觅雅遇见盛香茗, 莽天骄遇见林又璋。” 宋眉山看陆长安,“你觉得你是块宝,我捡到你就是捡到宝?” “也不尽然,你比较像块宝, 我捡到你是捡到宝。” 宋眉山笑,“我们可真肉麻。” 陆长安将车倒进停车位, 又从前头过去, 打开车门, 牵宋眉山的手, “爱的表现就是肉麻, 你不必害羞。” 宋眉山将手递给他, “我不害羞,我脸皮厚着呢。” “那就好。” “诶,你究竟带我去哪里?” 陆长安锁了车门, “见朋友。” “谁?”宋眉山有些踌躇了。 陆长安扭头, 他说:“迟早要见朋友的, 难道你想躲在我背后做个不见光的情人?” 陆长安带着宋眉山去了一家酒吧的雅间, 酒吧很安静, 里头播着舒伯特的钢琴曲,也没有人划拳吵闹,只有情人间的低头密语。 “嘿,老陆,你来啦。”一个戴眼镜的男青年站起来,“嫂子,你好,我姓叶,叶雅阁,这位是陈西拉。” 陈西拉也是个男孩子,他年纪更小一些,白净瘦弱,笑起来非常腼腆,他也学着叶雅阁将手伸出来,“嫂子,您好。” 宋眉山觉得叶雅阁和陈西拉之间有点不寻常,便用眼神询问,陆长安点头,“嗯,他们准备申请结婚。” “哎呀,”宋眉山道:“那恭喜你们啊。” 叶雅阁做怪脸,“嫂子和陆哥也快点结婚,我们都等着饮喜酒。” 宋眉山笑,“看他表现。” 叶雅阁道:“那陆哥要加油赚钱了,嫂子的钻戒马上要升级,这生产力要和对方日益增长的物质需要相匹配啊。” 外头推进来餐车,有香槟和汽水,牛排和鱼肉,陆长安说:“你自己去吃,我和雅阁开个会。” 宋眉山看陈西拉,“那我们去旁边吃东西,他们要工作。” 陈西拉点头,跟着宋眉山坐到旁边的小桌子上,宋眉山笑,“你多大啦?” “我今年十九,嫂子呢?” 宋眉山笑,“我快要二十三,虚大你几岁。” 宋眉山给对方汽水,说:“就喝汽水吧,咱们不喝酒,都不喝酒。” “嗯。” 又是一个乖顺的小绵羊,宋眉山心道,果然稍微霸道点的男人都喜欢找小绵羊。 那边叶雅阁打开电脑,说:“彼得堡的酒店都查了一遍,没有开房记录。”陆长安一点也不惊奇,“林又璋将那女人保护得很好,如果不是他妹妹泄密,也没人知道他有外遇。” 叶雅阁指着从莫斯科传来的信息,“也不尽然,莫斯科有记录,花园环上的希尔顿,看,女性名字登的房间,林又璋当晚留宿。” 他们说起林又璋的事情,宋眉山也竖起耳朵,叶雅阁笑,“林先生也是嫂子的朋友是吧,嫂子一起来看,兴许嫂子还能将那女人认出来。” 叶雅阁他们摸来的是林又璋和他的外遇开房的前期片段,只有酒店大堂的照片,并且林又璋和那女人还是分别进入,连个同框画面都没有。 陆长安道:“她的证件显示她叫Vivian,不是中国人?” 叶雅阁吃吃笑,“我的哥,别逗了,怎么不是中国人,中国女人就不能叫Vivian,人家还有叫伊莎贝拉、伊丽莎白的呢,难道都是梁洛施和英女王啊?” 陆长安放大那张女人截图,“这谁啊,你认识吗?” 宋眉山凑过去,说:“我不认识这女的,从没见过,也没在彼得堡见过。” “有她护照照片吗?”陆长安问。 叶雅阁摇头,“没有,她可能是外籍,即使有,上面也不是中国人名。” “外籍的中国女人?”宋眉山说:“是不是个已婚妇女啊,你看她的头发,打扮,拉的箱子,整个一已婚妇女的模样。” 陆长安笑,他捏一捏宋眉山的脸,“已婚妇女怎么了,不许歧视人家已婚妇女啊,你将来也会变成已婚妇女。” 叶雅阁盯着几张零碎的画面,“不成体系,没法断定林又璋和人家偷情,就算进了一间房,也只是纯聊天而已,不能说明什么。” 陆长安点头,“是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林又璋很谨慎,那女人也不愿意曝光,说明双方各有家庭。” “为什么?”宋眉山扭头问。 陆长安摸她头发,回道:“正常人性思维,一个未婚的单身的女子,傍上一个有钱的已婚男人,一般都是通街大喊,胆小的搞暗示,胆大的直接去挑衅正室地位,恨不能马上甩掉小三的标签登堂入室上主位。你看这女的,她比林又璋还紧张,她既然这么不想曝光自己的恋情,那不是婚外情是甚么?” 叶雅阁道:“本来他人观花,不涉你目,他人碌碌,不涉你足。但嫂子,咱们陆哥才不是管闲事的人,他可是为了你用心了啊,嫂子你也要多爱我们陆哥一点,别老折磨他。” 宋眉山捶陆长安胸口,“你怎么在外面诽谤我,咱们两个谁折磨谁啊?” 陆长安捂着心口,然后摇头,“哎呀,不说了,吃饭吧,来来来,吃饭吧。” 叶雅阁将香槟拿开,“酒就不喝了,屁的进展都没有,今天对林又璋和陈其美的跟拍也没有效果,等哪天破了他的八卦局,咱们再开香槟庆祝。” 陆长安说:“别着急,偷腥这回事,有一就有二,怕什么抓不到把柄,来日方长。” 说罢,又给宋眉山布菜,“吃吧,多吃点,吃了才有力气。” “有力气干什么?” “生孩子。” “吃吃吃,”叶雅阁又笑起来,“我的天呐,陆哥你别这样好吗,我们都好怕怕。” 宋眉山掐了陆长安的腰一下,“闭嘴。” 陆长安低头看她,“别这么用力,肾都被你掐坏了。” 叶雅阁捂着脸,连连道:“活不下去了,真尼玛活不下去了。” 宋眉山看叶雅阁一眼,“叶兄,坚强,他就是这样的。” 78.《越吻越伤心 几人散了场, 回去的时候, 宋眉山好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说:“林觅雅只跟着我去了一回法国, 并且当时盛香茗不在酒庄, 她是怎么和盛香茗好上的?” 陆长安松开脚刹, 回道:“她和盛家老太太处得挺好, 老太太介绍的吧。” “不对,”宋眉山说:“盛家老大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林觅雅还是个小姑娘,盛家老太太怎么可能把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往老大身边安放, 那不可能。” “你是甚么意思?” 宋眉山道:“我的意思是说,当时酒庄有谁在, 她就和谁勾搭上了。” 陆长安一个急刹车, 他踩了脚刹, “香农?” “你觉得很难接受吧, 我觉得就是这样, 有可能是盛香农先和林觅雅有勾连, 但不知为何,又易了主,盛香农觉得不好意思, 就转手介绍给自己哥哥了。” “你怎么现在思想这么险恶?” 宋眉山偏头看身边的男人, “你觉得不是就不是吧, 别和我吵架, 我不想为了些不相干的人和你吵架。” “眉山, 长宁她——” “她怎么样?她不是不相干的人?” “眉山。” 宋眉山道:“在我这里,她就是不相干的人。” 陆长安侧过身子,“眉山,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觉得你丢了个孩子和长宁有关系,但她真的——” 宋眉山睁着眼睛,她看陆长安,“你还要说吗。” 陆长安点头,“好,好,我不说了,我们不吵架,不吵架。” 宋眉山轻哼一声,扭过身去,“你非要说也行,自己回家一个人说吧,别和我说,我不爱听,我不爱听任何和陆长宁有关的事情。” 陆长安叹气,“她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我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宋眉山指着窗外,“林觅雅,林又璋,莽天骄,他们三人关系也不好,一个道理。” 陆长安摇摇头,“兄妹情节真可怕,严重影响夫妻关系。” 宋眉山将头凑到陆长安跟前,“哥哥,我也是你妹妹呀。” “嗤嗤,”陆长安笑,他亲了宋眉山一下,“对,你也是我妹妹,我要对你好。” “只能对我好。” “好,只对你好。” “只能对我好。” “眉山。” 宋眉山道:“我再重复一遍,陆长安,你只能对我好。” “眉山。” 车内陷入短暂的安静,陆长安没有作声,宋眉山拉开车门,一脚踏了出去。 “眉山,宋眉山!” 宋眉山扭头看了陆长安一眼,招了个的士,走了。 莽天骄和吴磊的饭局陷入尾声,正要散场,吴磊的电话就响,宋眉山说:“你们在哪儿?” 吴磊定位了坐标,宋眉山在二十分钟后赶到。 马上就要进入后半夜,深圳的街上也没什么车了,只是富二代们都出来夜游,玛莎拉蒂、兰博基尼的油门踩的轰轰响,跟开了个拖拉机上街一样。 吴磊和莽天骄坐在路边摊上,两人并排坐,好像幼儿园小朋友,等着吃果果。 莽天骄一见宋眉山,“哎呀,你个死鬼呀,抛朋弃友,你怎么的,你家陆长安呢?” 宋眉山拉了个凳子坐在吴磊身边,回道:“没了。” “什么没了?”吴磊和莽天骄一起问。 宋眉山坐直了,“咱们唱歌去吧,班长请客。” “咳,”吴磊轻咳一声。 “好的呀!”莽天骄和宋眉山夹着吴磊,一个说:“班长,买点梅子来吃,我想吃酸。”一个说:“班长,酸儿辣女,你说她怀的是不是儿子啊?” 吴磊拖着两个疯女人去KTV,人家目光暧昧,还以为他们要团.战,吴磊有些尴尬,“来个中包吧。” 前台道:“计时还是包夜?” “计时,”吴磊说。 莽天骄和宋眉山对视一眼,一起喊:“包夜。” “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分,我都捉不紧。”其实莽天骄歌儿唱的不错,她喊宋眉山,“眉山,来,《暗涌》。” 宋眉山一动不动,吴磊接起话筒,唱:“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历史在重演,这么烦烧城中,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莽天骄唱的很快,明显是王菲版本,而吴磊唱的应该是黄耀明版本,两人一和声:“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仍静候你说我别错用神,什么我都有预感。” 莽天骄笑看了吴磊一眼,唱:“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吴磊笑着回看她,“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好!”宋眉山鼓掌,“唱得好,吴磊这粤语水平不错啊。” 莽天骄赞同,“对,咱们班长很有些语言天赋。” 莽天骄搓手,“班长,咱们再来个《广岛之恋》。” 吴磊道:“这歌是讲婚外情的吧?” “那《相见恨晚》?” “也是讲婚外情的。” “卧槽,吴磊,你有病啊,天天婚外情,你咋满心满意都是婚外情,你很向往搞婚外情啊?” 莽天骄道:“《漂洋过海来看你》,别说了啊,我都受不了你了。” 吴磊帮莽天骄把歌曲调试出来,宋眉山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吴磊在宋眉山身边坐下了,“有心事?” 女人将烟递过去,“来一支?” 吴磊接了烟盒,又掏出打火机给宋眉山点烟,“怎么的,走时兴致正浓,回来雨打芭蕉。” 宋眉山仰着头,喷口烟,“漂洋过海来看你也是讲婚外情,这种红透半边天的情歌,都他妈的是婚外情。” 吴磊捏着烟,回道:“爱情这回事本身就很多面,同时爱几个人也是有的,没有人说感情是完全专一的,有人对感情的触觉很强烈,但也有人对感情的触觉很微弱,并不是甚么大过错。” “我说班长大人,你也不像你看起来那么无趣嘛。” 吴磊摊手,“我也很无奈啊,人的外在表现力与其内心的波澜程度本身就不是一回事。” 宋眉山笑,“嗯,有道理。” 79.《换世·花开见佛 莽天骄和宋眉山唱了一个多小时, 快到凌晨两点的时候, 陆长安给宋眉山打电话, 宋眉山看了一眼, 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莽天骄道:“是很吵, 无非就是‘眉山, 你在哪里啊, 我来接你啊!’要不就是,‘眉山,气够了没啊,别气啦, 气大伤身。’” 宋眉山说:“我不接电话,我是怕他说, ‘我能定位你啊, 你要是不回来, 我就直接来找你啦!’” “咿呀, ”莽天骄捂着嘴, “真恶心, 对吧,班长。” 吴磊仰着头,机械性回答:“嗯, 恶心, 真恶心。” “吃吃, ”莽天骄道:“眉山, 看见没, 班长快被我们逼疯了。” 电话屏幕又亮了,宋眉山关掉手机,“不想看见他名字,长安,长安,他就没让我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吴磊睁开眼睛,“这句话到是有道理,陆长安确实让你的处境尴尬,进退都是悬崖,随时让你身败名裂。” “啧啧啧,”莽天骄道:“瞧咱班长这觉悟,有话不早说,今天才来说,狗屁。” 莽天骄靠在沙发上,“要不然咱们回彼得堡去吧,或者去意大利,旅游?” 吴磊说:“张家界?” 莽天骄摇头,“不行,我畏高,爬不了山。” 宋眉山道:“西藏,咱们去布达拉宫朝圣吧,怎么样,拉萨?” 莽天骄爬到吴磊身上,“班长,走?” 吴磊被莽天骄吓一跳,“现在?” “对。” 莽天骄将自己手机拿出来关掉,又检查了宋眉山的手机,再逼着吴磊,“关机,关机,真尼玛烦,咱们去青海西藏游,现在,你也关机。” 吴磊说:“两位小娘子,这合适吗?” “咳,”宋眉山道:“事不宜迟,走,机场去。” 三人到深圳机场买了最早到西宁的机票,进了安检,莽天骄和宋眉山现场买衣服,“内衣,来,你一套我一套,睡衣,来,你一套,我一套......” “这边有男士内裤,”莽天骄朝吴磊喊:“喂,吴磊,你喜欢三角内.裤还是四角内.裤?” 吴磊被吓一大跳,他说:“姑奶奶,你小点声,小点儿声。” 宋眉山捂着嘴吃吃笑,“哎呀,妈呀,我们吴班长害羞了。” “诶,不忙害羞先,你到底喜欢三角的还是四角的。”莽天骄拿着内裤往吴磊身上比对。 吴磊赶紧退后一步,“莽姑奶奶,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你倒是说呀,我一起买单了,你别自己来啊,你快说呀。” “我喜欢——”吴磊看了莽天骄一眼,欲言又止。 莽天骄睃他,“那我瞎买了啊,你娘的,叽叽歪歪,一点都不干脆。” 莽天骄给吴磊买了八条内裤,一个星期七个色儿,还能多换一个色。 吴磊现场去买了个箱子,他将三人的衣服都拖在他的大箱子里,两个女人两手空空,莽天骄靠着宋眉山,说:“有个男人真不赖,像吴磊这种,舒服,会伺候人。” 宋眉山也表示赞同,“吴磊是真没说的,预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对女人特别好。” 莽天骄往天上翻了个白眼,“那顾柔曼还琵琶别抱,不懂珍惜?” “哎,爱情这回事......” 六点四十,三人登机了,早班机,深圳飞往西宁。 莽天骄不喜欢坐窗边,宋眉山也不喜欢坐窗边,吴磊则坐到了窗边,飞机才开半个小时,莽天骄就睡着了,吴磊找空姐要了毯子,莽天骄靠在吴磊身上,宋眉山说:“她很重吧?” 吴磊道:“不重,还好。” 宋眉山笑一笑,“以后孩子大了就重了,你要当心啊。” 宋眉山仰着头,她本想开机看一看,却在按下开机键的时候,又将手机收进去了。 将近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西宁机场,莽天骄睡了个好觉,她的头和身子几乎整个压在吴磊身上,吴磊就没合眼一分钟。 宋眉山断断续续睡了四十分钟,下飞机的时候,吴磊在前面开道,“小心点你们,一个孕妇,一个大美人,都小心点,跟着我,别被人拐跑了。” 吴磊在青海湖沿岸订了房间,连锁酒店湖景房,他说:“客栈靠不住,保障不了安全卫生,还是住酒店吧,出事还能讨要个说法。” 宋眉山不置可否,她无所谓,倒是莽天骄说:“吴磊,你真是个操心的命,你怎么就这么爱操心呢?” 在青海古老的步行街里,宋眉山给莽天骄送了一双布鞋,让她适应适应,孩子月份大了以后,高跟鞋也不能穿了。 莽天骄给宋眉山送了块头纱,说庆贺她结婚用的。 吴磊给宋眉山送了根簪子,也说是庆贺她将来结婚用的。到莽天骄的时候,吴磊什么都不送,莽天骄吵着要项圈、耳环,都是几十块钱的东西,吴磊死活都不送。 莽天骄嘀嘀咕咕,“你咋这么尖酸,小气死了。” 吴磊不理她,解释都不给一个。 宋眉山倒是蛮理解吴磊的想法的,她心想,人家班长的意思是说,你们将来还有很长,根本不需要急于一时,你们未来有大把时间互送礼物。 两天之后,吴磊去买票飞拉萨,宋眉山说:“别买我的,我准备从直接从内蒙飞莫斯科了。” 吴磊道:“她知道吗?” “别告诉她了,我今晚上就走,你带着她玩儿吧,好好散心,你们有戏。” 吴磊笑,“多谢。” 宋眉山摇摇头,“别多谢我,幸福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你应该谢谢你自己,一切都还来得及。” 当天晚上,宋眉山就自西宁机场去了乌鲁木齐,然后直飞莫斯科。 次日,吴磊去叫莽天骄起床,莽天骄躺在床上,喊:“眉山,眉山,我今天要穿的衣服呢?” “人家宋眉山是你的保姆吗?” 屋内骤然响起男声,“卧槽,”莽天骄从床上一个激灵坐起来,“卧槽,吴磊,你咋想的,你咋跑女士屋里来了,你还有没有一点礼貌。” 吴磊看她,“你是女士吗,我还以为你是一只头发睡炸毛的火鸡。” 莽天骄捂着她那头不吹就不能看的短发,她苦着脸,“我的天哪,好丑的头发,我好想死啊!” 吴磊说:“你穿什么衣服,我帮你拿。” 莽天骄指着沙发上的衣裤,“对对,就那个,粉红上衣,碎花裤子。” “啧啧,真丑。”吴磊一脸嫌弃地将莽天骄的衣服给她扔床上,“莽天骄,你的衣服都好丑啊,没有一件能看的。” “那你给我找,我的衣服都是眉山给我整理的,衣服裤子裙子,她都帮我放好了,你帮我找一套能看的呗,合你口味的。” 吴磊说:“我就不爱看你穿碎花,整个美国南部乡村风,最好学那些土妞脸上还有雀斑,简直、完全丑掉渣。” “啧啧,吴磊,你还歧视雀斑啊,看看你自己多白净。” “我不白净吗?”吴磊将脸转过去。 莽天骄仰着头,“嗯,迎着朝阳,这么好的光线,你当然白净了,我还时常觉得我白的发光呢。” 吴磊扔过去一条天蓝色的亚麻棉八分阔腿裤,“换这个,这个好一点。” “上衣呢?” “上面穿白的,镂空蕾丝,素净。” “你说的啊,丑爆了我就找你算账。” 吴磊丢下个白眼,“你丑惯了,人家都习惯了好吗,根本就没美过。” “吴磊,你早上就急着吵架啊?” 吴磊给她拉上窗帘,说:“你换吧,我出去等你。” 莽天骄换了吴磊给她拿的衣服,又用吹风筒将头发吹了吹,镜子里的姑娘忽然呈现出一种娇憨少女感,既娇且俏。 莽天骄心道:原来每个男人的审美眼光都不同,你喜欢这样的,林又璋喜欢的可不是这样的,不过我觉得这打扮还行,真不赖。 吴磊陪莽天骄吃了早餐,又提着箱子退房,说:“拉萨风大,你注意点,早晚都寒。” “嗯。” 上车的时候,吴磊牵莽天骄的手,“小心台阶,别踩空了。” “嗯。” 吴磊扭头看她,“诶,我说你怎么突然间这么听话了。” “别逼我翻白眼。” 吴磊摇头,“行吧,你怀孕,你是女王。” 莽天骄觉得她从来就不是个心境空灵的人,她世俗得很,她喜欢名牌手袋,喜欢豪车大宅,喜欢灯红酒绿,可等她踏上拉萨那片土地的时候,她就不这样了。她有点想吟诗。 到了布达拉宫,莽天骄跪下来,她学着刘若英在天下无贼中的样子,匍在地上,风沙吹乱她的头发,吹动她脖颈间的丝质长围巾。 女人念:“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听你诵经真言。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莽天骄跪了很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总之她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在布达拉宫的仁慈与伟大之下尽情流泪与懵懂。 “天骄,起来,坚强一点。” 吴磊扶她起来,他说:“那一年,我磕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莽天骄抹一把眼泪,笑着道:“你真恶心。” 吴磊给她擦眼泪,说:“你也挺恶心的,又哭又笑,还有鼻涕。” 莽天骄低着头,“我想好了,孩子我不打了,我要留着,我要自己养。” “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 “我佛慈悲。” 莽天骄捶了吴磊一下,“受不了你,天呐,真受不了你啊!” 吴磊牵她的手,“走吧,前路漫长,你要勇敢,要坚强。就算最后只剩你一个人走完余生,你也要记得,你很善良,你很聪明,你很重要。” “嗯。” 莽天骄又开始掉眼泪,吴磊的手帮她擦掉眼泪,“多余的眼泪就不要掉了,不值得。若你是被我感动的,可以掉,但一样要适可而止。” “吴磊,你真不要脸。” 男人说:“爱是欲求不满的东西,一点点就好,你看宋眉山,她爱得太多,要不到回报,她便痛苦。” 莽天骄被吴磊牵着手,“陆长安是个自私的人,一直都是,根本没有改。” “男人很难改,一旦改了,那说明他要变心了。” “我呸!” 吴磊扭头,说:“现实如此,你们女人千万要看开点,对谁都不要十分爱。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80.《过敏 莽天骄和吴磊在拉萨玩了三天, 等他们从拉萨机场返程的时候, 在机场里见到了陆长安。 陆长安很憔悴,“她人呢?” 莽天骄说:“不知道。” 陆长安看一眼莽天骄, 又看她身后的吴磊,说:“有些时候, 女孩子还是不要太任性的好。” “哼,”莽天骄往天上翻了个白眼, “你别管我,你把眉山管好就不错了。” 三人同返深圳,在深圳机场里,莽天骄终于见到了林又璋。 林又璋戴着他的无框眼镜,面容没有甚么喜怒, 见了莽天骄, 直接来拉她的手,“跟我回家。” “放手。” 林又璋状若未闻,“回家。” “诶, ”吴磊想开口说话,陆长安伸出手拦了他,道:“不管以后如何,人家现在还是夫妻。” 莽天骄被林又璋扯着往前走, 她又回头看了吴磊一眼。 陆长安说:“她人呢?” “啊?” “宋眉山, 她人呢, 没和你们一起?” 吴磊摇摇头, “眉山可能想一个人静一静吧, 她中途就离开我们了,在晚上,没和我们说,谁都没说。” 陆长安道:“真的?” 吴磊笑,“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是你的拆不开,不是你的吵不来。” “什么意思?” 吴磊道:“我也不知道是甚么意思,眉山说她就是这个意思。” 吴磊拖着行李箱,也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他摆摆手,“眉山哥哥,再会。” 宋眉山到达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她买了张机票飞圣彼得堡,女人上了飞机,才刚刚坐下,她就困了。 宋眉山睡得浑浑噩噩,错过了飞机上发的餐点,等她睁眼,旁边男人说:“睡醒啦?” 宋眉山猛地一个激灵,她被这把温柔嗓音刺激得不轻,“萧启庆,你怎么在这里?” 萧启庆在看报纸,男人翘着一条长腿,“我早看见你了,我和你旁边的人换了位置,现在他去头等舱睡觉去了。” 宋眉山仰头朝天上翻了个无力的白眼,“你最会以钱压人,万恶的资本家。” 萧启庆喊空姐,“来杯咖啡。”然后问宋眉山,“咖啡好吗?” 宋眉山揉揉脑袋,坐正了一些。 萧启庆拿小枕头给她垫腰,“怎么的,很疲惫,很仓惶?” “我遇见你自然仓惶,我听见你的声音都仓惶,萧先生,请你离我远一些,你不知道你的杀伤力有多大。” “眉山。” “别喊我眉山,我当不起。” 两人眼看着要吵架,空姐端了咖啡过来,萧启庆冲人家笑,又调戏别人,“咖啡和你身上的香水一样好闻。” 那空姐笑意盈盈,宋眉山如今已经能听懂萧启庆到底在发什么浪,他声音好听,一嘴俄语腔调更似抹了蜜,宋眉山望着窗外,“萧启庆,你有毒。” “哦,我有什么毒?” 萧启庆将咖啡递给宋眉山,“宋小姐,本人愿闻其详。” 宋眉山动了动,一下子又压到自己头发,萧启庆扶了她一把,说:“眉山,你长大了,头发都这么长了。” “头发长和长大有甚么关系,狗屁不通。” 宋眉山发现她完全不想和萧启庆讲客气,她也完全没有必要和他讲客气,禽兽一个。 男人点头,“头发长和长大两者之间是没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只是单纯想夸夸你而已。” “萧启庆,你有病吧?” 萧启庆将脸伸过去,“我是有病,为你病了。” 宋眉山在莫斯科到圣彼得堡的飞机上遇见了宿敌萧启庆,而莽天骄也被林又璋丢在床上,林又璋脱他妻子的衣服,“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神经病你!” 林又璋脱了自己的西装,他解自己的衬衫,“莽天骄,我是满足不了你吗,你当着我的面出去找男人,你还要不要脸?” “林又璋,你还要不要脸,你先搞外遇,你还说我不要脸?” “哼,”林又璋压在莽天骄身上,他摸他妻子的腰,又摸她的胸,“他碰过你了吗,他摸你哪里了,这里,还是这里?” 莽天骄一手就往林又璋脸上拍过去。 林又璋抓住她手臂,“你这个骚.货,你浪给谁看啊,穿得跟学.生.妹一样,你是结了婚的,你是结了婚的,你知道吧?” 林又璋脱了裤子,没有任何前戏,拼命往妻子身体里挤,莽天骄仰着头,林又璋不动了。 莽天骄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她说:“你动,你再动,你再动一下,我就剪下去了。” “林又璋,别恶心我了,你天天的,累不累,你究竟想恶心谁呢?” 林又璋真的不动了,他从莽天骄身上起来,“这就是他教你的,他教你这么对付你自己的丈夫?” “丈夫?” 女人笑,她笑得发颤,“你以为你是谁啊,林又璋,你以为你是陆长安啊?陆长安还有一张脸,他长得好看,你呢,你有个什么东西啊?” 莽天骄从床上坐起来,她握着手里的剪刀,说:“你是陆长安也没有用,关键我也不是宋眉山啊。宋眉山爱陆长安爱的要死,你觉得我爱你爱得也要死,谁给你的自信啊?” 林又璋站在窗边,他扭开头,没有正面回应。 “行了,少装情圣了,恶心。” 莽天骄将手里的剪刀转了转,她说:“别打我主意,我不是小绵羊,我也不是宋眉山,你根本不用过来给我献媚,跟多爱我一样。林又璋,我告诉你,我有洁癖,深层的洁癖,比你还洁癖。我一想到你还干过其他女人,我前年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你可别靠近我,到时候孩子给吐掉了,或者他在我肚子里住得不安稳,你可就别怪我了。” “我累了,想要睡觉了。你还是走吧。” 莽天骄指着床上的西装,“快走,别尼玛动不动就脱衣服,老娘又不是母猪,不是给你泄.欲的。滚!” 林又璋穿了裤子,又套上西装,他关上门,临走前,还说一句:“我也是关心你,好好休息。” 莽天骄嘴角一扯,“滚你妈的,滚远点,别逼老娘说脏话。” “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莽天骄赶走林又璋,她跳下床,往浴室里走,正巧吴磊打来电话,对方说:“没事吧?” “我没事,我好得很,我能有什么事?”莽天骄摸摸头发,她开了免提,说:“林又璋个贱男人,刚刚还想——” 说着,就没有声音了。吴磊在电话那头问:“怎么样,他想怎么样?” 林又璋的身影又出现在浴室镜子里,他说:“回答啊,快告诉你的班长,我想怎么样。” “没事,吴磊,我稍后和你说。”莽天骄切断了连线。 林又璋笑看着自己妻子,“说啊,怎么不说话了,不敢说啊,不敢说我们要干什么,不敢说我要干.你?” 莽天骄已经脱了外衣,她穿着一套湖绿色的内衣内裤,林又璋手伸到她内衣里面,“天骄,你看你,你还是爱我的,我一摸你你就有反应了,你看看你的身体感应,器官是不会说谎的。” “你!” 林又璋开了喷喷头,他将他妻子抵在水下,“天骄,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对不对?” 81.《你有毒 林又璋的手已经解开了妻子的内衣扣, 他将她抵在浴室墙边, “天骄,你心里是有我的, 你眼里也是有我的,对不对?” 莽天骄靠着墙, 她手贴在冰凉的墙砖上,“那你呢, 你的心里有我吗?” 林又璋扭开头,“爱不爱其实有那么重要吗,我们照样可以一起生活,一起上.床,一起做.爱, 一起生孩子。莽天骄, 你天天问我爱不爱你,我爱不爱你究竟有那么重要吗?” 莽天骄笑,“林又璋, 你有毒,你真的有毒。” 女人推开林又璋,“是不重要,反正我们也是要离婚的, 确实也不再重要了。” “天骄。” 莽天骄摇头, 她扣好自己的内衣扣子, 又套上干净的裙子, “林又璋, 你别再来了,我真的会剪断你的子孙根的。” 话说宋眉山和萧启庆一起到了彼得堡机场,萧启庆说:“我有车,送你一截。” 宋眉山没理他,男人道:“这里离市区太远,你容易被宰。” 萧启庆拉着宋眉山上了车,宋眉山说:“其实我更害怕被你宰,我对你有深重的心理阴影。” 男人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好了。” “好了?” 宋眉山道:“你以为我是机器人,昨天的记忆,今天就掉档了?” 男人转过身来看她,“那说明陆长安魅力不够啊,没有把你治好。” 宋眉山仰着头,“我不知道怎么和你沟通。”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病,只能我来治。” “你还是给你自己治治病吧,萧启庆,你有毒。” 萧启庆挑眉,男人转动方向盘,“住哪儿啊,还和陆长安同居中?” 宋眉山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和莽天骄一样爱翻白眼了,她望着窗外,说:“海军司令部,谢谢。” “哦,住那儿啊,和陆长安分居了?分居也好,男女之间本就是需要一些空隙的,不仅是时间上的,也需要空间上的。” 两人一路无言,快到地方的时候,萧启庆说:“宋小姐,请我喝杯咖啡吧?” “我家没有咖啡机。” “冲水的也行,我不挑。” “都几点了?” “下午三点,不算太晚。” “你渴了吗?” “正是下午茶时间,不早不晚。” 在萧启庆先生的强烈要求下,他被允许去宋眉山女士家里做客,宋眉山掏出钥匙开门,说:“许久没回来,家里有灰,萧先生随便坐。” 萧启庆果真不客气,他弯腰就在沙发上坐了,说:“我估计你和陆长安合不来,你们品位不一致。” 宋眉山穿一双人字拖鞋,开始洗杯子烧水,回道:“没有人和另一个人完全合得来,我有时候和我自己都合不来。” “眉山,你长大了。” 宋眉山扭头,忽然发难,“别他妈的都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陆长安时时刻刻提醒我要懂事,你也不停暗示我要乖顺,你们是否觉得女人长不大就没法带出手!” 萧启庆站起来,他说:“发怒了?陆长安压制了你的天性,你觉得你受到了委屈?” “滚你妈的!”宋眉山道:“你也滚远点,说得跟你自己多受欢迎似的,我怎么不受委屈,我要不是因为你,我他妈的能完全不用受这种委屈。” “眉山。”萧启庆唤她。 “我没有受委屈,我受什么委屈,我他妈的和陆长安德国骨科,天生畸恋,我受个屁的委屈!” 萧启庆摸宋眉山头发,“眉山。” “啪!”宋眉山打掉萧启庆的手,“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受不受委屈,我和陆长安的这段关系里,我受不受委屈关你屁事。” 宋眉山在她与陆长安这段隐秘的关系里受了大委屈,这种莫大的委屈铺天盖地,她甚至因为陆长安的刻意隐瞒与不敢公之于众而丢掉了一个孩子。 宋眉山在丧子之后,她决心与陆长安切断往来,可世事无常,后来的陆长安对她展示了充分的宽容,甚至不计较她私自打掉他的孩子。 宋眉山心想,他是爱自己的,他肯定还是爱自己的。 但在宋眉山再度冲击上陆家的人,那人还不是陆步青,仅仅只是区区一个陆长宁的时候,宋眉山又铩羽了。 宋眉山重新开始怀疑自己的地位,在陆家的地位,在陆长安的生命中的地位。她想,自己不是唯一,绝不是唯一,不管是以前,是以后,还是现在。 现在且只是冲撞上陆长宁那个不沾边的,若是将来要与陆步青与自己的母亲同步撞击,那时候还真不知又该如何委屈。 水在烧水壶汩汩作响,宋眉山精神不济,她说:“咖啡你自己冲吧,我没力气了。” 萧启庆看她,“眉山,你究竟有没有想过,你和陆长安在一起,你的母亲,他的父亲,他们都如何看你。” “闭嘴。” 男人道:“我可以闭嘴,闭嘴也无妨,但于你无益处,你将来还是前途暗淡,情路艰难。” “萧启庆,你有毒。” 宋眉山说:“你自己的老婆,你的小舅子,你的岳父大人,你还有几个外甥,你自己家人的事情都没管好,你还来管我?” 萧启庆碰了宋眉山的唇,低头就吻,他舌头蹿进她嘴里,夹缠不休。 “滚!” 宋眉山推萧启庆,没有推开。 男人钳着她的手,将她往沙发上丢,“眉山,你现在熟了,味道很甜。” “去你妈的!” 萧启庆自己脱裤子,宋眉山不让他脱,两个人四只手搅和半天,萧启庆的钱包倒是从西裤口袋里掉了出来。 萧启庆低头去捡,宋眉山道:“等等。” “怎么?” “你还夹着你老婆照片呢,你什么人啊,你带着你老婆的睁眼照来跟我上床?萧启庆,你去看看医生吧,精神病吧你。” “眉山,我喜欢你。” 宋眉山打开钱夹看了一眼,她原本只想随便看一眼,结果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这个照片太旧了,学生时代,尼玛都十几二十年过去了吧。那谁,你给我找个近照看看,我看一眼。” “眉山。” 宋眉山说:“我没别的意思,我绝不会去逼宫,我就看一眼,看看是她长得好看,还是我好看。” 萧启庆摸手机,手机又在外套里,他站起来,宋眉山呼出一口气,说:“来,给我看一眼,看看萧先生的太太是何种风姿。” 萧启庆递过来一张侧脸,“去年的,也不算太久远。” 宋眉山凑过去,“哎呀,真美,大美人啊!”说着,就给自己传过去了,“我留着啊,她长得美,我留着。” 男人低头看她,“眉山,你到底搞什么鬼,你想做什么?” 宋眉山说:“我不做什么啊,我留着辟邪,你时不时发疯,我留着她的照片克你啊。” 萧启庆道:“东拉西扯,算了,你不想做就算了,我下回再来看你。”说着,还丢下一张卡,“拿去吧,副卡,随便花。” 宋眉山用一种看病人的眼神看他,“萧启庆,你真的当我是小妾啊?” 男人穿好西装,“也不是的,你有转正的那一天,敬请期待。” 宋眉山摇头,“谢谢啊,你走吧,别再来了,后会无期。” 82.《缺氧 莽天骄拍吴磊门的时候, 吴磊正收拾箱子准备走, 莽天骄勾着头进来, “吴磊, 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面前的女人勾着头, 头发半湿不干的, 吴磊说:“头发还湿呢,吹干了再睡,当心头疼。” “不吹了, 我想睡觉。” 吴磊一个人住个大床房, 莽天骄倒头就往床上躺, 还拿被子给自己裹了一圈。 吴磊从房间里找了个插线的吹风筒,他坐在她枕边, “头出来一点, 别把自己憋死了。” “吴磊。”莽天骄喊。 “嗯?” “你要走啊?” “嗯。” “你别走了。” “为什么?” 吴磊拿着吹风, 给莽天骄吹头发,他的手很轻。 女人露出一双眼睛,“你怕我和林又璋上床啊?” “咳, ”吴磊咳嗽一声。 “是不是啊?” “嗯。” 莽天骄翻个白眼, “算了好么, 我才不是宋眉山, 我不喜欢吃回头草。” 吴磊摸摸莽天骄的头发, “干了, 睡吧。” “诶, 吴磊,你喜欢的不是宋眉山啊?” 男人扭头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谁说的?” 莽天骄扯开被子,“我不知道啊,瞎猜的。” 吴磊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了,说:“没有这回事。” “没有就没有,凶什么。” 吴磊摸摸口袋,“宋眉山电话。” “接,她有事找我们。” 莽天骄现在都已经改口成了找我们,吴磊笑着看了她一眼,接通电话,“嗯,眉山,你说。”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吴磊问一句:“谁是萧启庆?” “萧启庆,”莽天骄从床上爬起来,“我的天哪,萧启庆还活着啊?” 吴磊看莽天骄一眼,挂断了电话。 吴磊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莽天骄摇头,她爬到沙发上,躺在吴磊腿上,“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吴磊伸手拿了一件外套给她盖上,“我听你慢慢说。” “萧启庆啊,就是个成熟男人,成熟男人,你知道吧?”莽天骄边说边比划,“预科的时候,他送了眉山两双鞋,说实在话,两双都很好看,他品位很不错。” 莽天骄纠正:“也不是很不错,应该是非常好。” “嗯,”吴磊拿了杯子喝一口水,“那后来呢?” “后来?”莽天骄翻个身,“后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磊道:“发生了什么?” “他性.侵了宋眉山。” “性.侵?” 莽天骄坐起来,“或者是我措辞不当,会不会说强.奸更直白一些。” 吴磊搁下手中水杯,“你怎么知道的?” “卧槽,当时我在场啊!” 吴磊吸一口气,他说:“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莽天骄摸自己额头,“别提了。当年如果找的是你,那真的一切都不一样了,故事结局都要改写了。” “说仔细点。” 莽天骄一手摸自己脖子,开始追忆往昔,“哎,吴磊,我跟你讲,当年我真的是一出事就准备给你打电话的,你是万事通啊。但当时吧,眉山不喜欢我给你打电话,她叫我找了林觅雅,林觅雅身后跟着的就是林又璋。林又璋,你晓得吧,我和林又璋——” “喔,扯远了,不是要说我和林又璋的事,是这么回事。当年吧,寒假,对,预科的寒假,就是在陆长安出车祸之前,哦,不对,出车祸之后,陆长安已经回国休养了。” “到底是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之后!”莽天骄敲自己的头,“此事追忆起来都但觉头疼,对,是之后。因为林又璋送了我们去医院,他说要通知眉山家里人,我说眉山家里没人。既然眉山家里没人,那肯定是陆长安不在家啊。” 莽天骄坐起来,双腿盘在沙发上,“我跟你讲,当天是我们预科下学期开始的那天傍晚,对,我给眉山和林觅雅一人带了一双鞋,高跟鞋,是我从国内带来的。对,你还给我们发了课程表,但那天林觅雅没来,她说她明天早上来。” “嗯,继续说。” “继续说,”莽天骄摸摸鼻子,“然后那天晚上很冷啊,彼得堡很冷,但是没有下雪。我们散会的时候,萧启庆就在楼下等我们,预科楼,你还记得吧?” 吴磊点头,“记得。” “萧启庆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羊绒大衣,挺帅的。”莽天骄道:“他吧,就说请眉山喝酒,眉山说顺便带上我,我就跟着去了。” 吴磊道:“你是因为担心宋眉山去的,还是仅仅是因为萧启庆很帅才跟去的?”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真是个拷问良知的问题。” 莽天骄搓手,“我也不知道啊,或许都有吧,总之我去了。我跟你讲,萧启庆很有钱,比那什么林又璋强多了,还有气质。” 吴磊道:“你很遗憾他没强.奸.你?” “屁!”莽天骄翻个白眼,“少说这种废话,不是这样的。当时我和眉山一上车就晕了,后来想想啊,萧启庆这是有计划有预谋地实施犯罪啊。” 吴磊侧目,“他性.侵了你们,还是只侵犯了宋眉山?” “宋眉山。”莽天骄叹口气,“他那叫性.虐待吧,就是把眉山绑起来,然后用皮带抽打她,反正后来眉山流了满身的血。” “什么血?” “鼻血。”莽天骄道:“好多鼻血,全是血,眉山的毛衣上全是血,衣领上都是,床上也有。” 吴磊道:“他因此停止了侵害?” “嗯,停止了。”莽天骄说:“他后来就就走了,没管眉山,也没再管我们。” “报警了吗?” “对,关键问题来了。”莽天骄拍吴磊,“嘿,你知道吧,我是真的要给你打电话的,但眉山不同意。我跟你讲,眉山为什么不同意,因为她讨厌你表哥,你知道吧?” “我表哥,梁与君?” 莽天骄说:“与君长安啊,梁与君知道就是陆长安知道,她既然不想陆长安知道,她怎么可能让我告诉你啊,你还不马上告诉你表哥?” 吴磊摇头,他拿起水杯,“那还真不一定。” “马后放炮。” 莽天骄道:“你当时和梁与君根本没闹翻好吗,顾柔曼还是你女人,你不可能不告诉梁与君的。现在说顾柔曼琵琶别抱了,你们不相往来,我还是信的。” 吴磊道:“因此你找了林觅雅,林觅雅找来了她的哥哥,林又璋送你们去了医院。化验有什么结果没有,萧启庆是否涉及非法使用不明有毒气体毒害你们?” “对,本案的另一个关键人物又来了。”莽天骄道:“真他奶奶的高.潮.迭起,是不是很刺激。” “陈其美?” 莽天骄拍吴磊肩膀,“班长,你智商真没说的,没错,陈其美来了。” 83.《吴哥窟 “陈其美主张如何帮你或者宋眉山解决问题?” 莽天骄道:“给我也倒杯水, 且听我慢慢说来。” 吴磊起身去拿热水, “你别喝凉水, 容易打嗝。” “哦, 知道了。” 莽天骄盘着腿,“班长, 我跟你讲啊, 当时吧,我觉得找你情况可能会好一些。为什么呢,因为你即使告诉了梁与君, 梁与君告诉了陆长安, 那也不是坏事啊。陆长安如果早早知道宋眉山有这种遭遇, 他可能会做出更好的安排,而不是让后来的眉山活得这么被动, 还拿了萧启庆的钱。” 吴磊端着一杯热水过来, “你们拿了萧启庆的钱, 谁让你们拿的?” 莽天骄抿嘴,“对!真他妈的,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 问题是我们根本不该拿萧启庆的钱, 拿钱之后, 这单案子就成了你情我愿的性.交易, 因为一旦拿钱就定性了。以后眉山算是完了, 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跑不脱了。” 吴磊道:“你们拿了人家多少钱?” “7万。” “人民币?” 莽天骄摇头, “美金。” 吴磊往天上看,“莽天骄,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啊,这种钱能拿吗,宋眉山以后要被人家说,她是被人包养的,你们都没有辩词。” 莽天骄捂着脸,“我们当时不是年纪小吗,而且陈其美说证据不足,他也主张索取赔偿。” 吴磊呼出一口气,“宋眉山同意了?陆长安没意见?” “陆长安不在彼得堡啊,他在国内休养。你不记得了,有一段时候宋眉山特别叛逆,成绩连续下滑,最后差点考不上大学啊。” 吴磊捂住嘴,“你们真是——” “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女人?” “陆长安不会原谅宋眉山的,如果宋眉山不能给出个具体说法的话。” 莽天骄仰起头,“这可真好笑,要什么说法,他们男未婚女未嫁,要什么说法?还不兴眉山多谈几个男朋友啊?” 吴磊道:“谁跟你说萧启庆未婚,人家老婆还时常出入圣彼得堡呢,你们得意个什么,人家老婆指不定恨你们恨得要死。” 莽天骄插着腰,“喂,吴磊,你有没有搞错,你究竟是谁的班长,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吴磊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你自己来看,萧启庆的妻子,我想你肯定愿意认识她的。” “萧启庆的妻子,她是谁?” 吴磊将照片递出去,“Vivian,真名傅.明.慧,现年三十五岁,长居赫尔辛基,在芬兰有一家时尚品牌杂志,旗下还有自己的连锁内衣品牌。” “哟!女强人啊,还挺优秀啊?” 吴磊叹口气,“你真的是离智障不远了,这是宋眉山的事情吗,人家专程发照片给你看,你就不能敏感一点?” 莽天骄摸头发,“我们不是正在讲眉山的事情吗,我为什么要敏感一点?” “你想一想,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宋眉山是在说这个吗?” “卧槽!奸.夫.淫.妇,她是萧启庆的淫.妇!” 莽天骄又道:“不对呀,她是萧启庆的老婆,不算是不正当关系啊。” 吴磊摇头,“猪一样的人生,也难怪林又璋这样玩.弄.你,玩.弄.你于鼓掌之中。” 莽天骄不说话了。 吴磊道:“想明白了?” “给我看看。” 吴磊将手机递出去,“宋眉山说这张近照她是从萧启庆的手机里发现的,同时还附有傅.明.慧女士和林又璋先生同时出现在莫斯科花园环希尔顿的照片,这已经不叫蛛丝马迹了,够明显了。” 照片中的女人穿一身黑衣,身材算纤细,脖子上是灰色的围巾,她脸型略长,表情不多,面目容貌五官全不够精致,整体气质都略显寡淡。 莽天骄看了几眼,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看这女的,和林觅雅一个德行,我敢肯定,林觅雅人到中年,也是这幅样子。” 吴磊翻其他资料,“嗯,傅.明.慧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毕业的,和萧启庆先生是同学,同班同学。然后——” 莽天骄撇嘴,“萧启庆这一对也真有意思,男的在外面找小姑娘,女的在外面找小丈夫。真尼玛,夫妻都逗!” 林又璋现在才26岁,而他的情人已经35岁,莽天骄摸自己手臂,叹道:“真是够了,林又璋的眼光,挺吓人。还挺独特。” 吴磊摸摸莽天骄头发,“伤心了?” “没有!” 莽天骄说:“根本没有伤心好吗,这女的这么丑,我比她强多了,我腰细胸大,我年轻还有钱,我哪一点能比她差?” “嗤嗤,”吴磊发笑,“你也真是自信心爆棚,迷之自信。” “不行啊?” “行。”男人点头,“我喜欢你这么自信,非常好。” 莽天骄摸自己头发,“然后我们继续讲,讲钱啊,就是萧启庆给眉山钱啊。” 吴磊点头,“陈其美主张向萧启庆先生索取赔偿,因为他觉得官司赢面不大?” “嗯。”莽天骄道:“其实从当时的局面来看,陈其美的主张也没错,他当时应该还没和林又璋有牵连,因为当时他是直接从深圳过去的。我爸爸在深圳找到他,就是因为他懂俄语,他是基辅大学法律系毕业的。” 吴磊也点头,“正宗东欧式教育培养出来的法学精英,又没有语言障碍,还精通俄罗斯及其周边法律,确实是个很好的律师人选。” “陈其美很聪明,当时萧启庆说7万够不够?陈其美马上就接话,他说:‘欧元还是美元?’你看他的临场反应能力,明显没有给萧启庆过多的选择项,他怕萧启庆解释成人民币。”莽天骄道:“真是聪明的小美律师。后来我收了钱,那时候宋眉山连个美金账户都没有。” 吴磊道:“我觉得将来你有可能要给宋眉山背黑锅,关于你们的性.侵案件。将来如果有一天事情闹出来,背锅的可能是你,因为收钱的也是你。” “我知道啊。” 吴磊不想莽天骄说她知道,莽天骄道:“我愿意啊,我愿意。” “你愿意?”吴磊表情变得很复杂。 莽天骄仰着头,“吴磊,用不着你提醒我,我在收萧启庆钱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还有我跟着宋眉山上萧启庆车的时候,我就有预感。” 女人道:“你相信吗,我有预感,我有预感此行不妙。我甚至在昏迷的那一瞬间,我想我也有可能会被侵犯。我有预感,我是真的有预感的。” “吴磊,你不知道当时我被萧启庆绑了手,他丢我在一边,他用皮带抽眉山的时候,我的感觉,我的感觉是恨不得以身代之。真的,以身代之。眉山身体不好,她有病的,鼻子里有息肉,动辄流鼻血,血流成河。” “吴磊,可能你觉得女人的友谊都是撕.逼与谩骂,虚伪与挑衅,但也有例外。真的,真正的友谊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友谊是明知其中隐藏着无数风险,但你仍然愿意以身代之。” 吴磊笑,目光有点红。 “被我感动了?”莽天骄道。 “嗯,被你感动了,我很惭愧。”吴磊抱了抱莽天骄肩膀。 莽天骄靠在吴磊腰间,“嘿,我跟你讲,有必要的时候,我会说萧启庆侵犯的是我,是我拿了他的钱,是我和他有不正当关系。” “为什么?”吴磊低头问。 “因为眉山命不好,她的命没有我好。她没有爸爸,妈妈改嫁,哥哥暴躁,萧启庆混蛋。她遇上的人都没有我好,我担得起这些风险,即使我身败名裂,我还有钱。她什么都没有,我希望她还有个清白名声,我希望她活得轻松一些。” “中国好闺蜜。” “屁精!”莽天骄捶吴磊的腰,“你真虚伪。” 吴磊吸一口气,“肾破了。” 莽天骄抬头,“喂,你同意吗?” “同意什么?” “同意我做的决定啊?” 吴磊笑,他低头看她,“首先,我很欣赏你,欣赏你有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你让我觉得女人的品性中也有勇敢不屈的那一面。但是莽天骄同学,我的意见是,即使你愿意自我牺牲,但宋眉山同学可能不会接受。她也是个有自尊的人,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宋眉山同学一定会自己认了,她会自己认下来,不会教你背黑锅的。” “那她不要陆长安了?你看陆长安的性格,完全不能接受她和萧启庆有一腿,还拿了人家的钱好吗?” 吴磊说:“你为什么不要林又璋了?仅仅是因为他外遇?” “我——” “因为你们都觉得男方没有尊重你们,不管是从人格尊严上,还是自主意识上。林又璋当你是个玩偶,践踏愚弄你的人格。陆长安也是当宋眉山是个没有灵魂的小女人,可就我知道的宋眉山,她个性很强烈,与陆长安先生所以为的人完全不一样。” “你真了解眉山。”莽天骄道:“你说得对,眉山和陆长安想象的不一样,她不怕流言蜚语,反而陆长安怕。眉山说了,当初如果陆长安敢在法国酒庄把孩子认了,她绝对不会打孩子,她就是挺着肚子去上学,同学们都嘲笑她,她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吴磊点头,“还有一件事,我没和你们说。” “什么事?”莽天骄仰头,“快说!” 吴磊拍拍莽天骄的背,说:“预科快毕业的时候,我在系主任办公室看见了毕业考试的卷子,我复印了一份,还回去写了一套答案。我把题目和答案都塞进了宋眉山的包里,希望她背一背。” “结果——” “宋眉山肯定看都没看,要不然不能得3分毕业。” 莽天骄捂着嘴笑,“肯定的,她才懒得作弊。我估计她心里还觉得你侮辱了她的人格。” “嗯,宋眉山的性格太要强了。这次她一声不吭,远走青海,还不就是和陆长安鸡毛蒜皮,她这种性格——” 莽天骄的手放在嘴边上,“她回彼得堡就遇见了萧启庆,并且拿到了萧启庆的手机,你说他们在干嘛?” 84.《我们并不适合 八月底, 莽天骄和吴磊先回到圣彼得堡, 林又璋与林觅雅却没有现身, 等到九月初的时候, 林家兄妹才从国内返航。 莽天骄与林家人断绝了往来, 她不止不和林又璋联系, 连林觅雅也不联系了。她搬回了自家的别墅里, 据说她正在和远在英国的房东联系, 想一次性将房子买过来。 吴磊有帮忙打点, 别墅开价700万人民币, 最后磨了三个多月,莽天骄用630万拿下来了。钱是莽云豹出的, 说是送给女儿的新婚礼物。 莽天骄名下自动生成一套房产, 房子却与林又璋没多大关系,因为这是一处联名房产, 房子写着莽天骄、宋眉山和吴磊三个人的名字, 三人平分产权,莽天骄占34%,吴磊和宋眉山各占33%。 莽天骄采用很冒险的手段隔离林又璋的侵占, 吴磊和宋眉山都提醒她:“小心点,当心我们鸠占鹊巢,赶走你。” 莽姑娘肚子已经12周, 腰有点圆, 小腹要显未显的样子, “给你们就给你们吧, 总比给林又璋那禽兽强,我看见他的人影子都头晕。” 宋眉山依旧觉得莽天骄的行为太激进,和林又璋打仗完全可以徐徐图之,根本不用这么楚河汉界,更聪明的做法应该是让林又璋出钱把房子买下来,然后夫妻各占一半,最后驱逐林又璋。 不过莽天骄心气大,她拉不下脸去和林又璋讨价还价,林又璋心里高兴,不找自己要钱的女人就是好女人,更何况妻子私人经济富裕,自己更舒坦。 总之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各人也有各人的想法,吴磊对莽天骄真的没的说,宋眉山在一边看着,都觉得幸福。 莽天骄洗个苹果,吴磊说:“别动,水凉。”莽天骄洗块瘦肉,吴磊说:“热水不能洗肉,你不会做家务,我来。” 莽天骄去个厕所,吴磊也把浴室门口擦了又擦,“别滑倒,现在月份危险。” 宋眉山在莽天骄的别墅里小住了几天,她说:“你们硬生生要把我逼疯了,我想想我当初怀孕,一把辛酸泪。” 吴磊扶着莽天骄,回她:“每个人的境况都不一样,当时你确实不适合生育。” 莽天骄呶呶嘴,她在沙发上坐了,“眉山,陆长安到底找你没有,你们怎么还不和好?” “哼,”宋眉山偏在沙发上,“找我了,他问我到底想怎么样。”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吴磊和莽天骄一起问。 “我啊——”宋眉山说:“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是觉得心里不畅快,我也不是公主病,我不需要口头承诺,也不用他天天嚷着爱我。他确实也天天嚷着爱我,可他给我的感觉是,他不够爱我。” 莽天骄点头,“看得出来,他是托尔斯泰文章里的军官,表面和善,背后冷硬。” “嗯,”宋眉山点头,“我同意你的看法。陆长安说起爱来真是毫不吝啬,可他却很保守,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将你视作不可割舍的部分,当年我掉孩子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了。” 吴磊给两位女士端来水果,水果是切片装盘的,还有点心,并着热饮和炸鱿鱼圈。宋眉山仰头看吴磊,“班长,十佳好男人,我想给你颁个奖。” 吴磊擦擦手,说:“你们高兴就好,女士们,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莽天骄道:“你有什么感受,感受很幸福,突然有房子了?” “那是一部分,也有另一半的幸福。”吴磊直言不讳。 宋眉山吱吱笑起来,“哎呀,如糖似蜜,教人向往,也教人心酸。” 莽天骄拉宋眉山的手,“上周萧启庆去学校接你了,你们在干嘛?” 宋眉山道:“他想睡我,言语调戏不够刺激,天天的发.情。” “卧槽,那你给陆长安戴绿帽子了?” “算不上吧,都市男女,谁尼玛给谁戴绿帽啊,你难道没给林又璋戴绿帽?” “啧啧啧,眉山,你变了,你以前没有这么想得开。” 莽天骄拉着宋眉山的手,“就这么回事吧,陆长安睡过容素素,或许还有张素素、李素素,你睡个萧启庆,睡回来,不亏。”莽天骄将头凑过去,“并且萧先生很帅啊,不比陆长安差,你看他的衣品,真他娘的一流,极度养眼好吗。” “咳咳,”吴磊在后头咳嗽。 莽天骄将头转过去,“能不能别咳了,女人聊天就是这样,一边去。” 宋眉山仰着头,“他昨天跟我求婚了。” “谁?”吴磊和莽天骄又是一起问。 “萧启庆啊!还能是谁,难道是陆长安啊?” “卧槽!”莽天骄从沙发上坐正了,“诶,你说萧启庆咋想的啊,他结婚了啊,那个妻子叫啥,傅——傅啥啊,那女的,寡里寡气的,就那个啊——” “傅.明.慧,Vivian,和萧启庆先生是大学同学。”吴磊在旁边接一句。 莽天骄斜他,“你咋这么操心,这和你有关系吗?” 宋眉山也坐正了一点点,她说:“其实我一直觉得萧启庆的脑子不正常,你知道吧?她妻子早早就有外遇,过去跟他结婚的时候,就婚前出轨。萧启庆好像还有点处女.情结,那女的说‘我就是这样,你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不受。’结果萧启庆是个受虐狂,就这样的女的,谁尼玛还上赶着结婚啊?萧启庆不,他非要结婚,人家对他爱答不理,他就是喜欢这种女的。” 莽天骄连连点头,“萧启庆是有病,病的不轻。” “谁说不是呢?你知道我们预科的时候,就那回,你知道萧启庆啊,他在精神科看病,说是准备去住精神病院了,结果他那个药啊,集中性爆发,就是精神亢奋,亢奋你懂吧。所以才——” 莽天骄道:“是不是这回傅.明.慧和林又璋出轨,又被萧启庆发现了?所以他下定决心离婚,就那啥,就想找你结婚的,他想补偿你啊?” 宋眉山翻了个身,“我不想结婚,不想和他结婚,也不想和陆长安结婚。” “你不想结婚,那你想怎么样,当寡妇啊?” 吴磊道:“那不是寡妇,寡妇是丧夫,死男人才是寡妇。” “算了吧,萧启庆是个精神病,你别跟他结婚以后,被他折磨死了。”莽天骄挥挥手,“你就玩玩得了,玩痛快了,等你把气撒出来,将来就舒服了。只有心里舒服了,才会走进婚姻的。” 宋眉山说:“我知道你心里痛快了,折磨林又璋呗,明晃晃搞外遇啊,人家还是遮遮掩掩的。” 吴磊道:“别胡说八道好吗,我还是清白的。” 宋眉山从沙发上坐起来,“清白的,你还是清白的?班长,你是不是肾虚啊,不.举?” 宋眉山拍拍莽天骄,“嫌弃你呢,孕妇他不喜欢,不想碰你。” 莽天骄缩缩脖子,“我的天呐,你变成这样,萧启庆喜欢你这样啊,还是陆长安喜欢你这样啊?” “咳,”宋眉山道:“关他们屁事,我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上天都行,谁也别拦我。” 莽天骄仰着头,“吴磊,给我拿条围巾,我觉得汗毛倒竖。” 吴磊上楼去拿围巾,莽天骄凑在宋眉山耳边,“你和萧启庆睡了没?” 宋眉山凑到莽天骄耳边,“他那个不行,有功能障碍。” “他不.举了?”莽天骄捂嘴。 “不是这样的,他是跟一般男人不一样,有时候撩不动,有时候欲望勃发。” “卧槽,他自己不能控制自己?” “嗯,他真的很不正常,精神上,身体上,各种不正常,不是医生能解决的问题。” 莽天骄摸摸鼻子,“那他确实应该坚持看精神科,你看他明知你和陆长安分不开,他还要插一脚,真的甘愿被你踩啊?”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他脾气比陆长安好多了,陆长安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头疼,萧启庆吧,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宁静,一点也不受压迫的感觉。” “嗯。那是因为陆长安是暴君性格,萧先生明显更老道,他懂得和女人妥协,并且徐徐图之。”莽天骄叹口气,“你和陆长安吵了这么多年,陆长安一点也不肯妥协,他究竟怎么想的?” “你应该问我是怎么想的,我还会不会接受陆长安。” 宋眉山说:“我有时候回想过去的日子,陆长安不在的日子,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没钱买衣服就不买,没钱穿名牌就不穿,我觉得我可以,一个人也可以。你知道陆长安吧,他试图把我打造成一个千依百顺的小女人,他灌输我要相夫教子的千古美德,可我并不是那样的人,我觉得我在灵魂上是个自由的人。” 宋眉山拿了一块小饼干,咬一口,“你知道吧,陆长安老拿我当点心,他想吃甜就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来一发,随后就忘了我。他从来不觉得我是主食,他甚至根本不觉得我能替他裹腹。” “可你现在心大了,你现在根本不觉得买件衣服买双鞋是多大的事情,你觉得名牌外套不能给你带来内心的充实和满足感。眉山,我理解你的感觉,因为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日子。我读预科的时候,我每天就想着买衣服,爱马仕家的花色有多少种,我比他们售货员还清楚。不过我经历了这么多,我结了婚,又遭遇滑铁卢,林又璋叛变,林觅雅插刀,你看我,我现在根本对买衣服不感兴趣好吗?” 莽天骄摸摸肚子,“我现在心里也很平静的,有钱就用,没钱就不用,有钱就吃零食,没钱就不吃零食,有爱情就享受,没爱情就等待。你说,我竟然会有这种中年妇女的心态,我真是不敢相信。” 莽天骄道:“我真是不敢相信啊,我年轻的时候就没穿过一件重复的内衣,没在外头穿过重复的裙子,你看我现在,越穿越朴素,吴磊说穿衣是穿舒适,并不是衣穿人,而是应该人穿衣。眉山,我跟你讲,陆长安的灵魂还停留在不肯妥协的霸道总裁阶段,真的,林又璋也是那个阶段,他们兴致勃勃,想要征服世界,改造生命。他们还不懂爱。” “爱是妥协,是忍耐,是退让,是长久的磨合,是人生中最平淡的体味。若是陆长安以为去个喜马拉雅山,去个希腊爱琴海,去个罗马佛罗伦萨,去个香港巴黎,他以为在世界各地给你买件衣服买双鞋就能攫取一个女人的爱情的话,那他妈的根本就不是爱情。那是物质,那是对一个没有灵魂的女人的买椟,当然,里面还没有珍珠。” 宋眉山笑,她望着吴磊,“怎么样,班长,感动吧,有没有一种终于和爱人细水长流长相厮守的泪流冲动。” 吴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上,他在偷偷弯眉笑,男人将披肩盖在莽天骄身上,又拍拍她肩膀。 “行了,你们一起深刻探讨温馨人生吧,或许还能一起探讨个育儿经,我走了。” “诶,去哪儿啊,你不吃饭吗?”莽天骄喊。 吴磊也留客,“是呀,吃了午饭再走吧。” 宋眉山站起来,她穿着一双黑色Louboutin,女人身姿曼妙,腰肢很细,她背对着吴磊和莽天骄,挥挥手,走了。 莽天骄抬头问吴磊:“诶,你觉不觉得眉山和萧启庆在一起的状态更好,比她和陆长安在一起的时候要美。” 吴磊叹气,“因为她更爱陆长安,所以她委屈,并且压抑。” “因为太爱了,所以反而疲惫?” 吴磊笑,“嗯。情深则不寿,所以爱需要克制,只需要那么一点点就好。” 85.《萧萧 宋眉山出了莽宅, 萧启庆在外头等她, 男人穿一件藏青色的风衣, 风衣很薄, 裹着他线条极好的腰背曲线, 男人正低头点烟, “出来了?” 宋眉山笑, “有事?” 萧启庆拉开车门, “朋友从香港带了一斤血燕, 喏, 拿去,给孕妇补身体。” “你还会关心我的朋友?” 萧启庆一手提着燕窝, 一手搂着宋眉山, “走,介绍你美丽的朋友给我认识。” 宋眉山仰着头, “你对孕妇格外感兴趣。” “调皮。”萧启庆拍拍宋眉山的肩, “我是对你感兴趣,爱屋及乌。” 宋眉山又去按莽家的门铃,吴磊出来开门, 萧启庆道:“吴先生你好,我是萧启庆。” 莽天骄站在台阶上,给宋眉山使眼色, 宋眉山道:“别怕, 人家来慰问你, 给你买燕窝了。” 桌上有现成的茶点, 莽天骄推过去,“萧先生请便。” 萧启庆端了一杯红茶,又添了数块柠檬,莽天骄道:“萧先生很爱吃酸啊。” 萧启庆笑,“或许吧,男人都是很爱吃酸的。” 莽天骄手放在沙发上,撑着头,“萧先生比从前幽默了。” 男人回:“看来莽小姐过得不错,一直在笑,但不要笑得太多,容易头疼。” 莽天骄道:“我笑是因为眉山笑,她跟你在一起高兴,我也高兴。她要是不高兴了,我也不高兴。” 萧启庆扭头看宋眉山,“是吗,我令你这么愉快?” 宋眉山倒在沙发另一边,“还行吧,你暂时还没令我痛苦。” 萧启庆点头,“真是善莫大焉,我感觉我做了善事了。” “哼,”莽天骄叹口气,“萧先生此言差矣,你这是赎罪还差不多,因果报应,您现在算是还账吧,离行善还差得远。” “哦?” 莽天骄偏开头,“旧话重提也没意思,人人都有个旧账本,上头横七竖八,看不清出入明细。但萧先生这一桩比较特殊,根本抹不掉,不管是对于眉山来说,还是对于我来说。” “看来我这一斤燕窝的礼还是太轻了。”萧启庆看宋眉山,“不知咱们莽小姐喜欢甚么东西,眉山,咱们得上重礼才能教莽小姐舒服点。” 宋眉山身体稍微挪了挪,“是太轻了,你出手有点小气啊。” 萧启庆笑,他说:“不如我请莽小姐和吴先生出去吃个饭吧,就当我庆贺莽小姐当妈妈。” 莽天骄朝后头喊:“吴磊,别做饭了,别瞎忙了,萧先生请吃饭,走,扶我换衣服去。” 吴磊擦了手,连忙过来扶莽天骄,其实以莽天骄的月份,根本不需要这么夸张。但吴磊就是扶着她,一步一步上楼梯。 萧启庆回头看宋眉山,“想吃什么?” “我觉得你们男人都异常虚伪,经典虚伪,你说你什么人啊,脸皮这么厚呢,人家娇娇看见你都怕,你还舔着脸非要请人家吃饭,你怎么想的啊。” 萧启庆摸宋眉山的手,“脸是什么,要脸来做什么,脸有什么用?” 宋眉山扭过来,倒在萧启庆腿上,“那行吧,可别太小气了,吃点好的,人家孕妇需要营养。” 萧启庆弯亲宋眉山,“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你的。” 莽天骄换了外出的裙子下来,她捂着脸,“我的天呐,吴磊,快给我找一副墨镜出来,我的眼睛快瞎了。” 宋眉山摸萧启庆的脸,“人美心恶,危险至极。” 男人低声道:“你也一样。” 萧启庆抬手将宋眉山托起来,“来吧,宋眉山小姐,咱们出去吃饭,随你的心意挥霍,挥霍到你舒坦为止。” 萧启庆和吴磊各开一辆车,吴磊现在的车技好了不少,至少比预科时候的那个二愣子好了几个档次,宋眉山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萧启庆抓宋眉山的手,“眉山,你讨厌我吗?” “你说呢?” “我觉得你讨厌我。” 宋眉山笑,没做回应。 “不过讨厌我也无所谓,你更讨厌陆长安吧?” 宋眉山仰着头,“嗯,男人都一个样,区别不大。” “是的,皮囊之下,人人都险恶。”萧启庆赞同宋眉山的话,“陆长安在莽氏危机中,也狠狠赚了一笔,林又璋现在被迫和他合作。” 宋眉山扭过头,目光动了动,最终叹了一口气。 萧启庆捏她的手,“眉山,人活在这世上,你不吃我,我就吃你。你以为林又璋怎么会纵容莽天骄这么放肆,因为他最近焦头烂额,和岳父关系崩坏,陆长安在背后推他入彀,林又璋自顾不暇,不得闲管莽天骄罢了。” 男人说:“等林又璋缓过气来,莽天骄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我是劝你,你叫莽天骄和吴磊暂时分居,即使要同居,也先忍一忍,要不然林又璋一口气消不下去,迟早要出事的。” “好日子到头了,坏日子来了?”宋眉山表情很冷淡,“什么好日子,莽天骄过了什么好日子?林又璋又狠又毒,他欺负莽天骄没有能力,没有智商,玩.弄她的情感,欺诈她的金钱。林又璋又是什么好东西,他凭什么鸠占鹊巢,还好日子到头了,真是笑话。” 萧启庆笑,“生气啦?” “你有什么好笑的,傻子一样,你以为你很聪明啊?” “怎么,迁怒于我,因为林又璋?” 宋眉山拿开萧启庆的手,“你别天天的就知道泡妞,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家老婆的外遇是谁?给你戴绿帽的人又是谁,你以为陆长安坏,你回家问问你老婆吧,她情人到底是谁。” “是谁?”萧启庆用余光看宋眉山。 “萧启庆,你知道我和你不是情人关系,我也不可能和你上床。我们根本上不了床。你心里清楚得很,你非要在外头和我装出个你侬我侬的样子,你是不是缺爱啊?你要是缺爱的话,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介绍个好姑娘,绝不给你戴绿帽的。你能不能稍微正常点,你正常去面对自己的人生,你的家庭,你那个不忠于你的老婆。你睁开眼吧,别醉生梦死了,求求你了。” “眉山,这是你的真心话?” “我既不恨你了,也不会爱你。你心里一清二楚的呀!你天天的接接送送,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你老婆知道了,到时候别找人把我给做了。萧启庆,萧大哥,你不怕,我怕呀,你行行好,给我留条生路吧。” 萧启庆笑,他摸着方向盘,“眉山,你越来越懂事了。” “你跟个影帝一样,表演专业的?”宋眉山扭头,看着窗外,“我现在开学了,时间紧、任务重,你也别天天找我喝酒聊天了,我没空。你那老婆,自己观察吧,我也不想涉足你的家庭危机,跟我狗屁关系都没有。” “眉山,你怎么突然不喜欢我了,你以前应该是先喜欢我的吧?在陆长安之前。” 宋眉山先是笑,然后摇头叹息:“我说你们男人怎么都这么自恋,并且沉迷在过去出不来。大哥,那都是咸丰年间的往事了,大清朝都亡了!你还过去,过去,谁天天活在过去?” 萧启庆挑眉,“原来如此,都是时光的过错。” 宋眉山捂着嘴,“别说了,前头的隔夜饭都呕出来了,消停点啊。” 男人道:“吐吧,我用嘴给你接着。” “滚,”宋眉山仰着头,“你还是别管我了,你管好你自己得了,绿帽王。” 86.《悲剧重演 萧启庆找了个风景很美的饭店, 在郊区, 绿树荫荫, 风儿一吹, 树叶都簌簌抖动。宋眉山下了车, 萧启庆伸手去扶她, 宋眉山睃他一眼, “感谢啊, 我又不是孕妇, 不用来这套。” 萧启庆笑, 还是伸着手,“宋小姐, 大家都看着呢。” “嗯, 最后一次给你脸,以后, 没有以后了。” “还是要有以后, 我们下次还可以一起切磋一下牌技,会打麻将吗?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无聊不无聊?上次一起研究调酒, 上上次是研究唱歌,你知道我完全不认识五线谱。上上上次是干嘛,哦, 弹钢琴, 大哥, 我真的不会弹钢琴啊!”宋眉山仰着头, “萧启庆,我真的不想再继续学艺了,人生如此艰难,你放过我吧!” 萧启庆牵着宋眉山的手,“下次我们可以研究跳舞啊,下下次一起摸牌,这样革命的友谊就出来了,大.炮都轰不散。” 宋眉山摇头,“你真的太闲了,你去做点正经事啊,不如去报个班学习一下,或者考虑重新攻读个学位?” “我有博士学位。”男人道。 宋眉山侧目,“有完没完,博士了不起啊,博士?我跟你讲,你这样的,学而不用,与废物无异。” 吴磊的车也开到了,吴磊正要牵莽天骄下车,萧启庆牵着宋眉山的手,宋眉山回头看,却见林又璋和陆长安从一辆车上下来了,还有容素素与另一个不认识的毛妞。 宋眉山瞟见陆长安,将脸转过来,“我们换个地方吧。” 萧启庆道:“怂了?刚刚还义正言辞地教育我要往前看,现在你自己先怂了?” “咳”,宋眉山问:“萧启庆,我今天形象如何?” “很好,”萧启庆瞧宋眉山的脸,“我下次送你十根口红,口红有助于女人提升自信。” 萧启庆和宋眉山嘀嘀咕咕,而林又璋也瞧见了莽天骄和吴磊,吴磊将莽天骄牵下车,说:“站稳了,别怂。” “哼,”莽天骄也穿着极高的高跟鞋,她仰着头,“走吧,谁怕谁,老娘这辈子就没认过怂。” 吴磊笑,“嗯,很好,保持。” 宋眉山今天穿一条灰色的过膝铅笔裙,上头是黑色的镂空衬衫,黑色的肩带与内衣在同色的衬衫之中忽隐忽现,又因她皮肤极白,倒是将里头的线条看了个明显。 宋眉山与萧启庆毗邻而坐,莽天骄与吴磊坐在一排,莽天骄低声跟吴磊说:“娘的,幸好我今天出门换了衣服化了妆,奶奶的,女人真的一刻钟都不能放松,随时就能遇见仇人。” 这边萧启庆正在帮宋眉山描唇,宋眉山的嘴长得好,萧启庆托着她的下巴,说:“我真想立刻亲上去。” 莽天骄道:“我们萧先生很有趣,竟然在这么优秀的外表下,心灵还这么有趣。” 宋眉山仰着头,“萧启庆,你会不会涂口红,你不会我就自己来。” 萧启庆说:“我会呀,我最会帮女人涂口红了,我还会画眉呢,你要不要试试?” 宋眉山道:“不对,我有种不安全感,你肯定在坑我对不对。” 宋眉山的眼珠子瞟到吴磊身上,“班长,你说,他到底有没有涂过界?” 吴磊笑,然后摇头,“没有,萧先生手很稳。” 莽天骄从包里拿出个镜子来,“我的天呐,哎呀,笑死我了,眉山,你自己看,丑疯了好吗?” 宋眉山打开镜子,萧启庆根本没抹她的唇,就是拿口红在她腮边涂了两个点。“卧槽!”宋眉山手一抹,“萧启庆,你疯啦?” 萧启庆拿湿纸巾给她擦掉,“多大点个事儿啊,就是好玩,看把你紧张的。” 宋眉山接过湿纸巾,“我自己来,你给我滚远点,萧启庆,你有毒!” “嗤嗤,”莽天骄趴在吴磊身上笑,“对对对,有毒,真尼玛有毒。笑死我了,真是有毒。” 其实两个女人乍见旧爱都不是很正常,宋眉山是略显紧张,而莽天骄过于放.荡。这种超出平常的情绪都说明隔壁两位男士依旧严重影响她们的情绪。 吴磊拍莽天骄的背,“你别这样,冷静一点,教人家看笑话。” 萧启庆的举动则更直接,他将脸凑过去,“眉山,我给你舔掉,嘴都擦破皮了。” 萧启庆脸皮厚,搂着宋眉山就要亲吻,宋眉山受惊,往后一仰,萧启庆顺势就将她抱在怀里,说:“看你这小家子气的样儿,人家陆长安一眼就看穿了,你不如赶快回去乖乖做你的小绵羊,乌鸦还渴望凤凰毛装饰一下,你这完全就是秃毛的鹫啊?” 宋眉山搂着萧启庆脖子,直接吻上去,女人说:“别激我,我受不得激。” 萧启庆抱着她的腰,低声道:“这就对了,大方点,你这么美,怕什么?” 莽天骄看吴磊,“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准备现场直播啊?” “咳,”吴磊叫服务员,“来瓶酒吧。” 萧启庆一边抱着宋眉山亲吻,一只手空出来,捋顺了宋眉山的长发,他说:“头发放下来,扎着太土气。”宋眉山跟他咬耳朵,“你亲就亲,话怎么这么多。” “哎呀,”莽天骄看吴磊,“要不然我们换个位置吧,我还没见过现场深吻的,好尴尬啊。” 萧启庆抱着宋眉山起身,他亲她的嘴,说:“坐直了,歪在沙发上人家都看不到。” 宋眉山笑,她跟他咬耳根子,“妈的,世界很危险,幸亏我今早上洗头了。” “嗯,”萧启庆笑,他摸女人的头发,“女人是需要随时保持美丽,天知道什么时候降落姻缘,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遇见旧爱,比仇人还致命。” “对,你是仇人,他是旧爱,他比你毒。” 萧启庆拍拍宋眉山的背,又帮她打理胸口衬衫,说:“挺胸抬头,你资本雄厚,比陆长安身边那个漂亮,你们不是一个档次的。她是次品。” 宋眉山靠在萧启庆肩上,小声道:“她不是次品,她是妖精,她和陆长安在一起四年多,比我和陆长安在一起还久。” 萧启庆拂开宋眉山脖颈间的长发,“哦,是吗?那陆长安过去眼光平平,你是例外。” 侍应拿来酒,萧启庆说:“干红,你喜欢吗?” 宋眉山摇头,“不喜欢,我比较喜欢白葡萄酒。” 萧启庆笑,他看侍应,说:“劳烦,再来一支,这支开了就算了。” 年轻的侍应生点头走了,宋眉山说:“娇娇喜欢红酒,给她来一杯。” 莽天骄扬眉,“哎,你们终于想起这是公众场合了,两位,下次请记得照顾我们这些亲朋好友的感受好么?” 萧启庆站起来给莽天骄斟酒,“抱歉啊,眉山太美,我情难自禁。” “咳咳,”宋眉山差点咳出声来,莽天骄道:“那是,有些人的回头草简直不忍直视,都老成烂树根了。” 吴磊摇头,“哎,我没听我表哥说容大小姐和陆长安复合啊,什么时候的事?” 萧启庆也给吴磊倒酒,回:“他们不是一对,陆长安和那毛妞才是一对。” “啊?”莽天骄往那边看,“谁和谁是一对啊?” 宋眉山也想扭头,萧启庆扯她坐下来,他说:“你别看,关你屁事。” 女人道:“喂,你怎么也学这种粗话。” 男人道:“跟你学的,你不是最爱拿这句话堵我的嘴。” 宋眉山仰着头,往天上翻白眼,“我真是服了,你就这么牙尖嘴利呢。” “那也是你自乱阵脚,没有本事,还学人在外面勾三搭四。” “对,你有本事,你老婆有本事,你们一家人都百炼成钢,成精了。” 宋眉山喋喋不休,萧启庆直接亲她的嘴,“女人还是闭嘴的时候比较可爱。” 莽天骄捂着脸,“我的天啊,我真是活不下去了,我真是!” 萧启庆的吻又深又长,宋眉山仰着头,说:“你老婆的奸.夫就在这里,人家正看着你笑呢。” 87.《听说爱情回来过 萧启庆与宋眉山亲吻许久, 宋眉山将男人从自己身上拉下来, 她说:“够了, 没意思, 我们这么做作, 教人看笑话。”萧启庆摸她的头发, “我们眉山真的长大了。” 宋眉山道:“我们走吧。” “好。” 萧启庆喊结账, 莽天骄从收银台回来, “行了, 我结了, 你们吻得昏天黑地,简直有碍观瞻。我们走吧。” 宋眉山笑, “走走走, 吃不消,回家睡觉去。” 几人往门口走, 正要出门, 梁与君带着顾柔曼走上阶梯,顾柔曼现在越发大方,看见吴磊还点头示意, 然后和莽天骄和宋眉山打招呼,“眉山,娇娇, 你们好吗?” 莽天骄仰着头, “哎呀, 哈哈哈, 好巧啊!” 吴磊牵着莽天骄要走,梁与君一把抓住他手腕,“吴磊,我有话和你说。” 宋眉山道:“你们说吧,我先走了。” 宋眉山跟逃荒一般跟着萧启庆往外头走,却又见赖银宝关了车门,他说:“眉山,你也在啊,正好,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人人都有话说,人人都要话要说,屁话也好,闲话也好,总之赖银宝上来就牵宋眉山的手,宋眉山看萧启庆,“我走不脱了,你先撤。” 萧启庆看了一下里面的情况,估计了一下敌我双方人数,丢下一句:“别怂,实在不行,我稍后来接你。” “不用,你走吧,走吧。”宋眉山冲萧启庆挥手。 萧启庆开着他的黑色奔驰走了,赖银宝道:“这是你的新欢?你和陆长安分手了?” 宋眉山拨一下头发,长长一声叹息,“新欢不新欢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和陆长安合不来。” “怎么合不来?” “银宝哥哥,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觉得我和陆长安根本是两类人,他所希冀的和我希冀的不一样,我们对人生各有各的寄望。” 赖银宝叹气,“嗯,不爱不难,相爱很难。” 宋眉山仰头,“爱不爱都难,谁都希望得到浪漫还要有空间,得到结果却又少付出。人人都希望对方豁达,希望对方多付出,还希望对方天真永远。银宝哥哥,这真是强人所难,我还没快乐,我没法给对方很多笑颜。说实在的,我并不愉快。” “你不愉快,你如何不愉快?” 陆长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他说:“你不愉快就远走青海西藏,你关了手机,不接电话,你不知道我多么担心你。宋眉山,你好任性啊,私自得很,你有一丝丝不愉快,你就用这种消失到天涯海角的手段来折磨我,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这就是你所谓的长大?” 宋眉山摇头,她笑,她拍拍赖银宝,“看吧,看吧,他就是这样,我不想面对他,我不知道跟他怎么一路走到今天的。银宝哥哥,我跟你讲,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他上过床,还有了一个孩子。银宝哥哥,陆长安遇事只会先指责别人,他从不思考,不考虑他有没有问题。他说我远走青海,可他心里很明白,我为什么会远走青海。他说我打掉他的孩子,其实他心里比玉皇大帝和阎罗王都要清楚,我为什么没有要那个孩子。” 宋眉山低着头,叹气道:“真是太可笑了,真他娘的太可笑了!陆长安是个伪君子,彻彻底底的伪君子。” 赖银宝拍拍宋眉山的背,“别这样悲伤,实在合不来就算了,没人要勉强你。” 陆长安用一种极为冷淡的眼神看面前两人,“这是几个意思,当着我的面就勾搭上了?” “哼。” 宋眉山一声冷哼,她脱下高跟鞋就往陆长安脸上扔,但距离隔得有点远,高跟鞋只打到了陆长安的肩膀,高跟鞋底又在地上踩过,倒是将陆长安的身上丢出个鞋印子。 里头梁与君拉着吴磊语重心长,说了几句,说不通,便想拿出兄长风度来教训表弟。 莽天骄摇头,“都他妈的一堆神经病,看见都头疼,我走了。” 莽天骄要走,林又璋却抓了她手腕。 “放手。” 林又璋道:“闹也闹够了,疯也疯够了,你打我脸面也算撒气了,回来吧。” 莽天骄仰着头,她看林又璋,“别天真了,谁跟你说我是闹闹而已,林觅雅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莽天骄。” “嗯?” 林又璋望着外头,“外头好玩吗,出轨高兴吗?” “高兴,高兴,当然高兴。” 莽天骄看吴磊,“走了,咱们回家。” 吴磊要去扶莽天骄下台阶,梁与君却拉着他,莽天骄穿着12寸的高跟鞋,一脚踏下去,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滑了一下,女人脚一崴,从饭店门口的楼梯上滑了下去。 “娇娇!”宋眉山第一个扑过去,“娇娇,娇娇!”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赖银宝,“快,上车,上医院。” 吴磊连忙甩开梁与君,迅速跟了上去,他说:“开我车。” 赖银宝拉开自己的特斯拉,“别屁话了,走,快走!” 红色特斯拉绝尘而去,林又璋好像呆住了,梁与君看自己的手,“是我干的?” 顾柔曼道:“都傻站着干嘛,快跟上啊,快点跟上去看看,快点的!” 莽天骄躺在宋眉山怀里,她握着宋眉山的手,“眉山,我肚子疼,好像痛经那种疼,我——” “嘘!别说话,深呼吸,深呼,深吸。”宋眉山拉着莽天骄的手,“没事,孩子命大,她还没见过她妈妈呢,她妈妈长得这么美,她长大肯定也是美人,对不对?” 赖银宝车开得比吴磊好多了,他左插右插,最后将后头几辆车甩了个干净。梁与君开着他的白色保时捷,骂道:“妈的,有邪气啊,一个两个都是掉孩子,这尼玛真是信了她的邪,这孩子掉了,吴磊得把老子记恨一辈子吧。” 顾柔曼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陆长安与林又璋在同一辆车上,林又璋开车,路上真堵啊,林又璋越急越开不快,最后还被梁与君甩了一大截。 陆长安坐在林又璋旁边,他的心有点颤抖,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这样脆弱,摔一下就没了。 陆长安想起了他失去的那个孩子,宋眉山腹中的那个孩子,他毫无所觉,宋眉山从没说过她有怀孕的迹象,也没有提起过她的半点不适。 那年的夏天很热,希腊很热,法国也很热,他带着她飞来飞去,在机场里走来走去,他知道她满脸疲倦,他却不知厌倦。 他所求她柔软的身体,却不给她休息的时间,他要求她体面端正,却不理解她为什么一脸厌倦。陆长安的手有点发抖,林又璋握着方向盘,掌心已经出汗。 到医院的时候,莽天骄已经出血,赖银宝跟护士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护士指挥他去办手续,又要求他出示患者的证件。 “娘的,叽叽歪歪,孩子一会儿都掉了。”赖银宝咧咧了一句,又问:“莽天骄的证件呢,护照,学生证。” 莽天骄将手伸出来,“眉、眉山,我、我——” 宋眉山跟过去,“娇娇,你坚强一点,小手术,真的只是很小的手术。” 没成型的孩子化作了一滩血水,医生果断终结了那个未知性别的孩子的生命,医生出来的时候,还展示了从莽天骄腹内刮出来的细碎血沫毛发。 宋眉山仰着头,望着圣彼得堡古老医院吊高的天花板,上头纹路精美,美得很。 吴磊,抿着嘴,没有作声。 倒是顾柔曼从没见过这种脏器,她扑到梁与君怀里,似乎受了刺激。 宋眉山道:“林家哥哥,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林又璋机械性地走了两步,他好像已经不会说话,“啪!”宋眉山一巴掌拍过去,“闹啊,高兴啊,外遇啊,萧启庆的老婆好睡吧?啊,傅明慧美吗,漂亮吗?” “啪!”宋眉山又是一巴掌拍过去,“你们根本没有责任心,没责任心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你这么喜欢傅明慧那种老女人,你去生啊,你叫你的情妇给你生啊!” “啪!”宋眉山连续三巴掌,“林又璋,我告诉你,你狼子野心,你吞莽氏的钱,你还和傅明慧勾连,你们也在吞萧家的钱是吧?嗤,嗤嗤,林又璋,你何德何能啊,啊,莽天骄哪一点对不起你啊?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跟着你,人家20岁刚到就跟着你,你怎么会这么骚包去喜欢一个35岁的有家有室的女人啊?你疯了啊?” 林又璋不说话,他无框眼镜下的目光有点泛红。 “眉山,”赖银宝缴费下来,看见宋眉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啊!” 宋眉山扑在赖银宝怀里,“银宝哥哥,这世界太险恶了,真的太险恶了。”赖银宝拍宋眉山的背,“嗯,别哭了,嗯?” 宋眉山很悲拗,她不知是哭莽天骄还是在哭自己,女人哭得憋红了脸,抽搐得颤抖,赖银宝双手抱她,“嗯,眉山,不哭了,我知道了,眉山,乖。” 顾柔曼受了宋眉山伤心的感触,她也哭出来,梁与君道:“你哭个什么?” 顾柔曼越哭越伤心,竟然趴在窗台上嚎啕大哭起来,“啊!”顾柔曼捶打坚硬的大理石窗台,她又踢了墙壁几脚,医院墙壁也是大理石铺的,她拍自己心口,“怎么会这样子,怎么会这样子啊!我、我们从来都还是小姑娘啊,我们小时候趴在墙头,五层楼高的幔布,我们胆子大,在上面爬来爬去,大人轰也轰不走,我们不怕呀,我们天不怕地不怕,我们谁都不怕呀!” 顾柔曼哭得歇斯底里,“我们都还是小孩子,我们都舍不得长大,舍不得长大。长大了什么都没有,长大了什么都没有啊!” 吴磊将头扭过去,他紧紧抿着嘴,无声垂泪。 宋眉山仰着头,鼻尖滴下几滴鼻血,赖银宝低头看了一眼,“眉山,眉山!” 88.《笑忘书 莽天骄住院了一周后出院了, 她搬回了自己家里休养。宋眉山的病情则严重得多, 她预备开刀做手术, 这些日子她醒来得很少,基本都是在昏睡。偶尔醒来, 她也只肯见见赖银宝, 别人就都不肯见了。 “眉山,我给了熬了汤,鸡脚猪骨, 这和莽天骄坐月子的食谱是一样的。” 赖银宝提着食盒进来,宋眉山笑一笑,“多谢银宝哥哥。” 赖银宝拉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来,“你哥哥来了, 就在外面,你想见他吗?” “谁?” “陆长安。”赖银宝笑, “他想见你, 和你说话,你见他吗?” 宋眉山道:“我死了再来见吧, 活着见了无用, 反正无话可说。” “眉山。” “嗯?” “你当年丢那个孩子,也是这样吗?” “怎么样?” “也是这样一滩血,夹着许多脏器毛发?” “没有, 我的才两个月, 莽天骄的已经三个月了, 我的还不成型。” 赖银宝看外面, 陆长安好像就在外头偷听。 宋眉山说:“我不想吃东西,我想睡觉,银宝哥哥,我困了。” “嗯,好,你睡。” 赖银宝给宋眉山盖好被子,关门出去了。 陆长安在外头站着,想看一下里头人的正脸,宋眉山却缩成一团,紧紧裹着被子,什么都看不到。赖银宝拍他肩膀,“别望了,人家不想见你。” 陆长安点头,“嗯。” “我听容大小姐说,你换女朋友了?” “嗯。” “毛姑?” “叶莲娜,她叫叶莲娜。” 赖银宝先是摇头,然后又笑,他说:“陆长安,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是个极品,你真他娘的是个极品。” 陆长安说:“我又不知道她——” “行了,别东拉西扯了,没人想知道你的想法。”赖银宝挥手,“你只需要知道,你是个极品,就这一点,你记住了,其他都可以忘记,这个千万不能忘。” 陆长安摸自己额头,“叶莲娜脾气很好,和她不一样。” 赖银宝笑,低头笑,“哎,我也算是笑够了,你真是要笑死我,陆长安,你出门随便找个人问问吧,你是不是极品。” 宋眉山睁着眼睛,心道:痴情的人最无聊,果然自己最无聊,以后千万不要这么无聊了。 莽天骄在自家别墅里休息,吴磊给她做专职保姆,林又璋来过三次,莽天骄一次丢了个花盆下去,碎了一地花泥。 第二次,莽天骄丢了台电脑下去。吴磊不理解这是个什么操作,莽天骄道:“呆头呆脑,槑头槑脑。” 林又璋第三次上门的时候,莽天骄预备淋一盆水下去,吴磊摇头阻止,“淑女,这样不好,你要保持淑女风度。” 于是莽天骄丢了一件棉衣下去,意思是除非夏日飞雪六月飞霜,要不然你就别来了。 棉袄丢下去之后,林又璋可能意会了,果然没再来。 莽天骄躺在床上,喊:“吴磊,你开车带我去医院探病吧,我要去看我的眉山,她好了没有?” 吴磊端着一盅燕窝进来,说:“不行,宋眉山在做手术,就今天,你去了见不到人。” “啊,眉山手术了?你怎么不早说,我要陪着她啊!” 男人道:“姑奶奶,管好你自己吧,眉山那边有人,不缺你一个。” 莽天骄叹气,“那我跟别人不一样的啊,我是谁啊,我不在场,眉山坚持不住的。” “废话少说,你别去了,宋眉山是病人,你也是病人,你要是也一下子哭得惊天动地,又现场晕倒,真是够了!” 莽天骄盘着腿坐在床上,“我说眉山是不是受刺激了,她不是心疼我的孩子吧,她是不是想起她自己的孩子了?” 吴磊道:“你说呢?宋眉山能不受刺激吗,她没有结婚,那时候她年纪也还小,不像你现在已婚脸皮又厚,她肯定是伤心伤肺了。” 莽天骄捂着头,“吴磊,今年我们就大学毕业了,你去系主任办公室再看一眼,看看有没有考题什么的,弄出来,我要看。” 吴磊给她浇花打扫卫生,说:“你当我是千里眼啊,我上哪儿给你弄考卷,你自己努力,争取平安毕业吧。” “吴磊,你不给力啊,你预科的时候很给力的。” 男人扭头,“莽天骄,莽姑奶奶,我怎么给力啊,你天天这样那样的,你病了接着宋眉山又病,你们俩就都没个消停的时候,我就是想去偷,我也没时间啊。” 莽天骄仰着头,她摸摸脖子,“说得也有道理。反正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你希望我有什么打算?” “嗯?” 吴磊道:“我问你希望我有什么打算?” “我希望你啊,我希望你接着读书啊,硕士博士连读算了。咱们先别回国,回国人多事杂,亲戚们又多,别回去了。” 吴磊回头,“你让我无名无分跟着你啊?” “你别急啊,你会转正的,学萧启庆的话说,敬请期待。” 吴磊笑,“哎呀,这谜一样的人生,真是诡谲。” “谁说不是呢。” 89.《夜莺与玫瑰 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 但总有人仰望星空。——王尔德 毕业的时候, 吴磊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全年级上台做了一次演讲, 他说:“‘你不愿意种花,你说, 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 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这是来自我们中国的诗人的一首诗,顾城, 《避免》。我们避免不了一切,我们避免不了长大,我们避免不了成熟,我们避免不了迈向人生与社会, 我们避免不了前方的幽暗与诱惑。但我们能避免自己的内心不受歪曲与矫饰。我们可以避免自己成为社会中的一个龌龊者与卑鄙者。今天我们就要毕业了,我们成长在这所大学里, 我们在这里度过了愉悦而惊险的五年, 但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从这里毕业了。所以既然一切都无可避免, 不如我们仰望星空, 勇敢向前,迈向真正的属于我们的人生吧!” 莽天骄和宋眉山在台下站着,两人一起鼓掌, 莽天骄说:“他娘的, 他的口才就是这么好, 一如既往。” 宋眉山拍着手掌轻轻笑, “有前途,我们班长就是有前途,一表人才,社会明日之星。” 莽天骄捂着嘴笑,“那是,他得带着我成功奋斗奔小康啊。” 宋眉山笑,“你们一起继续读研啊,吴学霸带着你,你这觉悟飞升啊!” “我跟你讲——”莽天骄将头凑宋眉山耳边,“是我要求的,他本来不想读了,是我建议的。我说读啊,你读我也读,我们一起读研啊!” 宋眉山道:“你转性了,突然这么热爱学习,我好不习惯。” “我不想回国,你知道吧,我就喜欢在学校呆着,简单,纯粹,单纯,我就是要一直读读读,读到没书读了为止。” “你不和林又璋回国谈谈离婚,林又璋还没同意?” 莽天骄摇头,“他有病,你知道吧,天天给我发信息,追忆往昔,讲他在金字塔下牵我手啦,讲他第一次跟我上床的体验啦,讲他现在的生活啊——” 宋眉山摸摸脖子,“好危险的感觉,我感觉你会失去吴磊。” “狗屁!” 莽天骄道:“那不可能,我不可能再睡林又璋了,他给我的心理阴影和陆长安给你的差不多。你知道吧,一模一样,只多不少。” 宋眉山侧开目光,“说曹操曹操到,喏,与君长安都来了。” 莽天骄拨一下自己头发,“呸!陆长安哪来的脸面,我日,极品了。我听吴磊他表哥说,陆长安交的那个女朋友,叶莲娜,是个空姐。人家可好了,脾气又好,有教养,还是个正经大学生,人家一听说你和陆长安的故事,马上就宣布退出了。” 莽天骄学人家叶莲娜说话,“安,这样是不对的,我们是不道德的,我也是不道德的,我伤害了宋的感情。她和你的感情不应当被我打乱,我要走了。安,祝你好运!” “然后人家叶莲娜当天就提箱子走人了。” 莽天骄趴在宋眉山耳边,“你知道吧,陆长安被人笑死了,被一个毛姑甩。” 宋眉山笑,手掌依旧在轻轻拍,台上有其他优秀学生代表在发言。莽天骄戳她一下,“喂,我跟你讲话,你听见没有?” “嗯,听见了。” 宋眉山仰着头,“甩就甩吧,叶莲娜来找过我,希望我原谅陆长安。” “啊,还有这回事,你怎么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啊?” “毕业考试之前吧,那时候我很忙,也没仔细和她聊。但她中文说的不错,她过去在大学主修法语,也学中文,是个才女。” “卧槽,陆长安也太有运气了吧,这么好的毛姑都被他碰上了。”莽天骄摇头,说:“我觉得命运之神对陆长安格外偏爱,你看梁与君,命就没有这样好。” “人家顾柔曼也不差,有才有貌,优秀毕业生,你别诋毁人家。”宋眉山笑,“顾柔曼算是不错了,你一病倒,人家哭得昏天黑地,差点厥过去了,人家对你也是有感情的。” “得了吧。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宋眉山笑,“看开点吧,这世道,肯为你流泪的人少之又少,有那么一两个,你就珍惜吧。” 莽天骄靠在宋眉山身上,“我知道,我们眉山就算一个。” “诶,梁与君和陆长安都博士毕业了,他们都什么打算啊?”莽天骄道:“你也不关心一下,你也不告诉陆长安你的打算,人家拿不准啊。” 宋眉山笑,给台上的其他优秀代表鼓掌,说:“我的打算就是上班工作,努力赚钱,买一套大房子,和彼得大帝的夏宫一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台上不知又爆出了什么笑话,有人笑得东倒西歪,莽天骄跟着鼓掌,问:“你不回国啊,我还以为你要回国,你又不读研,我还跟梁与君说你要回国了呢。” 宋眉山道:“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我又没有家,一个人一个家,一个人就是家。我不回国,我也觉得国内心闷。萧启庆介绍我去圣彼得堡股交所面试,我准备去试试运气。” “那你赶快告诉陆长安,告诉他也先别回国了。” 宋眉山摇头,“不说了,没意思。赖银宝也介绍我去俄罗斯航空公司面试,搞不好我还能和叶莲娜当同事,那也挺好的。” 莽天骄望着台上,“看你喜欢甚么职业,空姐飞来飞去,认识男人的几率也大。时不时来个冲上云霄,或者岁月如歌,那也是很浪漫唯美的嘛。萧启庆那个就是纯商业化路线,每天来去匆匆,真的是赚了钱就去死,和深圳那些城市里的行尸走肉差不多。” 宋眉山说:“我对空姐没甚么兴趣,伺候人的而已。叶莲娜也说她飞得月经不调,迟迟不能怀孕,可能和她的作息有关系。” “她还跟你说这个,是故意刺激你的,还是纯粹叨叨而已。” 宋眉山摇头,“无所谓,管她的。反正俄罗斯经济渐行复苏,萧启庆说金融这一行比其他职业赚钱,他建议我试试看。” “你现在很听萧先生的话?” “不,我是听钱的话。我听从内心的指引,钱在何方,我就去向何方。” 持续一上午的毕业典礼终于谢幕,吴磊也从台上下来,他过来说:“两位美丽的女士,今天晚上有晚宴,我们班所有人员,参入列宾博士班学员,集体大联欢。” 莽天骄摇头,“你们这安排得太失败了,毫无意义。” 宋眉山笑,她摘下衣襟上学校徽章,“晚上见吧。” 90.《黑桃皇后 到了晚上, 圣彼得堡又出现了白夜, 已经晚上八点, 外头还是天色通明。 莽天骄与吴磊携手而来,莽天骄穿华伦天奴新款大花长裙,吊带无袖,吴磊则穿着黑色西装,很是郑重。 宋眉山早早就来了, 她坐在角落里喝啤酒, 女人穿得很隐秘,她穿了一件阿玛尼小黑裙,抹胸直筒款式, 看似平平无奇,但裙子右侧开叉一直到大腿,得穿的人动起来才能窥见其中的奥妙与风姿。 刚刚获得学士学位的毕业生们情绪都很高昂, 女生们大声谈笑, 男生们都面露愉快的笑容。宋眉山躲在大厅一角, 面上无悲无喜。 今天的晚会还是吴磊主持, 给他搭伴的是顾柔曼, 吴磊与顾柔曼, 一对昔日情侣, 两人上了台都很是客气,先是互相点头致敬, 才开始下面的串词。 顾柔曼穿着CHANEL的白色礼裙, 吴磊穿黑色西装, 两人往台上这么一站,到真像是事先说好的了一般。顾柔曼笑,“这是个温柔的七月,我们所有人四年前在圣彼得堡大学的大一的教室相遇,四年之后,我们又即将在此处告别青春,这几年的大学生涯,当真是流年划过,岁月静好。” 大学里还有一些是当年与吴磊和顾柔曼预科时候的同学,有人道:“那是,你俩谈个恋爱轰轰烈烈,分手悄无声息,确实是岁月静好,悄悄咪咪。” 顾柔曼拿着话筒笑起来,她看吴磊,“班长,你来,必须点名批评一下,他们太不严肃了。” 吴磊道:“要不然直接上节目吧,那谁,谁的独唱,《匆匆那年》?” “匆匆那年我们究竟说了几遍再见之后再拖延,可惜谁没有爱过不是一场七情上面的雄辩。匆匆那年——” 报独唱的是个男生,宋眉山依稀对他有点记忆,却又不太真切。那男生道:“我是申请节目压轴,你们把节目表拿反了吧?” “哈哈哈,”莽天骄拍手笑起来,“吴磊,闹啥呢,人家是压轴节目,你丫的印刷错了吧?” 顾柔曼也笑,“抱歉啊,这位男同学,班长最近班务做得太少,他精力不足,出了差错也是有的,同学们体谅啊。” “班长忙啥呢,忙着和莽天骄申请结婚呢?” 同学们哄笑成一团,吴磊到一边去调整节目。顾柔曼说:“我先跟同学们串串个场次,是这样的,咱们呢,是个联谊会,稍后会有列宾的几位博士啊过来客串演出,大家不要拘束。他们也是咱们的兄弟姐妹,大家照常发挥就好,不要有太大压力。” 吴磊拿着节目表,和顾柔曼排列了顺序,顾柔曼看时间,“差不多了,晚上八点半了,班上21个人,我们俩不算,一共19个节目,正好3个小时。再算上他们随便表演一下,一个小时,够了,正好到00:30,然后散场。” “嗯,那就开始吧。” 吴磊拿着话筒:“第一个,女生独唱《喀秋莎》,来让我们欢迎我们的苏溪同学。” 苏溪也是个独来独往的女生,跟谁都不熟,谁也跟她都不熟,想不到她上去就要来一首《喀秋莎》,吴磊带头鼓掌,“来,掌声欢迎。” 俄语版喀秋莎,苏溪拿起话筒,有个姑娘举手,“我会弹钢琴,我去伴奏。” “КатюшаРасцветалияблониигруши......”宋眉山手指在台面上轻轻敲,“Выходила, песнюзаводилаПростепного......” 宋眉山低着头,完全没注意身边来了人。 “眉山,”赖银宝在她身边坐了,“吃披萨?” “你怎么来了,你也博士毕业班?” 赖银宝说:“明年毕业,今年死乞白赖先来看看呗。” 宋眉山笑,“那就坐着吧。” “那姑娘歌儿唱的不错,就是没经过正规的声乐训练,提气不足。” 宋眉山偏着头,“听这么仔细干什么,你们这些艺术生,真是精益求精,挑剔得不得了。” 赖银宝端了一盘点心过来,说:“吃点儿,那啥,听说你们一人一个节目,你表演啥?” 宋眉山撑着下巴笑,“我表演——” “跳舞,唱歌?” 宋眉山摇头,她凑到赖银宝耳边道:“我没准备表演,我打算到时候就去上厕所,尿遁。” 赖银宝低着头笑,“皮呀你,你不能这么猥琐,必须表现一下,我还没看过你的文艺演出呢。” 宋眉山摸后脑勺,“真的咧,我完全不行,歌舞不通,琴棋不行,是废物。” 赖银宝道:“不许这么说自己,一会儿你宝哥哥教你拉手风琴,你围在我旁边跳个舞得了,随便跳跳,那也比装死强。” 宋眉山勾着头笑,“你们都是一身技艺,我实在是拿不出手。” 赖银宝和宋眉山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宋眉山还时不时就捂嘴笑,梁与君回头看一眼,说:“这是几个意思,老陆不在,公开挑逗吗?” 陆长安还没来,等到第十一个节目的时候,有人要拉小提琴,并且点名要求吴磊伴奏。 “班长,柴可夫斯基《黑桃皇后》,我一把小提琴拉不动,你得钢琴配合。” 吴磊看顾柔曼,“那你主持,我去伴奏。” 顾柔曼点头,“现在是鲁斯兰同学的小提琴独奏,柴可夫斯基《黑桃皇后》,钢琴客串伴奏,吴磊。” 《黑桃皇后》,名字倒是怪响亮,大家都屏息凝神,结果该同学第一个音就拉错了。吴磊扭头,“小提琴坏了?” “坏了,拉不动了。” “哈哈哈哈,”班上有人爆笑,“扯淡吧你,还小提琴坏了,你就是不会拉。不会就不会吧,还找借口,走走走,下一个节目,自动跳过。” 鲁斯兰同学一脸郁闷,“被你们看穿了,我还打算装个高大上的。” 吴磊道:“那还表演不表演?” 鲁斯兰男同学将小提琴举出去,“班上谁会拉小提琴的,这琴是新鲜的,我才买的,准备带回国当纪念的。” “哈哈哈,”班上一通爆笑,“得了吧你,一边去,闹着玩儿呢。” 顾柔曼在班上看了一圈,问:“有没有同学愿意接手鲁斯兰的小提琴,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跳过了,进行下一个节目。” 梁与君拍拍手,他站起来,顾柔曼看他,“梁先生准备大秀才艺?” “就《黑桃皇后》,别断档啊。” 梁与君接手了鲁斯兰的小提琴,他低头试音,果然梁与君姿势标准,训练有素。赖银宝摇头,“这么大年纪了,跟一群孩子抢风头,也就他干得出来这丑事。” 宋眉山说:“吴磊弹钢琴,梁与君小提琴,顾柔曼和莽天骄就应该上去献个舞,这样比较有画面感。” 赖银宝道:“走,宝哥哥带你上去献个舞。” “诶!” 音乐已经响起来,吴磊钢琴合格,但不及他表哥的小提琴优秀,梁与君的小提琴造诣有点逼近表演意味的水准了。 吴磊渐渐消了音,梁与君一个人的表演足以艳压全场。 吴磊索性带着莽天骄跳舞,赖银宝也牵着宋眉山的手,“眉山,伸手,来,华尔兹。” 梁与君拉着小提琴,陆续有人下场开跳华尔兹,有点组团上阵的意思,赖银宝说:“梁与君就是喜欢秀,秀得一手好秀,逗女孩子开心。” 吴磊牵着莽天骄的手,在梁与君气势稍歇、力有不支的时候,钢琴骤响,这刚健有力的一响,完全盖过了先前吴磊或者是梁与君的轻微手段。 《黑桃皇后》既悲且曲折,这是柴可夫斯基改编自普希金《黑桃皇后》同名小说的歌剧,歌剧固然与普希金创作的原剧本有差距,但其中男主人公浓烈情感与其为金钱而冒险发疯的主调不变。 弹琴的人驾轻就熟,这一幕幕悲歌在他的手和指尖的弹奏下沉重而有力量,宛如他真的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从而准备以死明志。 宋眉山扭头,看见一人穿一身黑衣坐在钢琴前,那人戴浅灰色无框眼镜,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又璋。 林又璋的钢琴弹得好,根本不需别人夸奖的好,他本来就是圣彼得堡国立音乐学院钢琴系的高材生,专业钢琴博士,只是他少表现,别人便忘了他。 今日他一出手,技惊四座。 宋眉山道:“不好,砸场子的来了。” 赖银宝虚抱着宋眉山,笑言:“砸场子还要有一腿脚绝技功夫,你看他的水平,让人无力招架。” “嗯,吴磊可能扛不住,需要帮忙。” 赖银宝俯在宋眉山耳边,“怎么帮,我去拉个手风琴,截断他的钢琴独奏,敲断他的钢琴独.裁.霸主地位?” “吃吃,”宋眉山笑,“那也无用,林又璋确实颜值较高,且手段一流,他这手钢琴功夫已经处于寡头行列,你去了最多平分秋色,恐怕截断不了他的垄断地位。” 赖银宝捏着宋眉山的手转圈,“随其自然吧,人人都有看家本领,这是一场好戏,打断人家的演出是不道德的。” “嗯,”宋眉山点头,“我完全同意,不过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罢了。” 91.《被偷走的那五年 “今晚上好戏连台, 我见过的能与林又璋一战的人也只有容素素了。”宋眉山道:“这太专业了, 专业到沉重, 专业到令人惭愧,令人慌张。” “要不然我给容素素打个电话,让她来压压林又璋嚣张的气焰?” 宋眉山摇头,笑道:“可别,刚来了个别列佐夫斯基又要来个古辛斯基, 一般人扛不住, 估计到时候大家集体都崩溃了,心理上承受不来。” “吃吃,”赖银宝牵着宋眉山的手, “那咱们不跳了,给主角们充分展示的空间。” “嗯,”宋眉山点头, 她和赖银宝牵了手, 下了台当观众。 “其实普希金原来的剧本是个喜剧结局, 女主角嫁给了爱情, 也得到了幸福。”赖银宝给宋眉山端来一杯啤酒, “普希金还是仁慈的。” 宋眉山接了啤酒, “嗯哼, 但柴可夫斯基不这么想,他热烈追求悲剧收尾, 男主人公疯狂自杀, 太悲壮。” 赖银宝扭头, 问:“你喜欢哪种结局?” 宋眉山仰着头,答:“这就不是我喜欢哪个结局的问题,这是今日女主角莽天骄喜欢哪个结局的问题。她要是选择吴磊,那就是普希金结局,恶有恶报,善有善终。她要是死不悔改,还是喜欢林又璋,那百分百悲剧收尾,柴可夫斯基先生已经为他们谱好了悲歌——《黑桃皇后》。” 赖银宝道:“你似乎对林又璋先生很没有信心?” 宋眉山道:“尽管他此刻表现优秀,感情浓烈,钢琴弹得催人泪下,但他本质上就是个赌徒,不排除他今日就是想做一场放手一搏的大型赌局。” 宋眉山低下头,细声道:“林又璋很险恶,他把吴磊和莽天骄架在火上烤,你看吴磊,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就要被他逼崩溃了。还有莽天骄,稍微脆弱一点,就要跟他跪下唱征服了。林又璋这一套,鹰视狼顾。” 林又璋的钢琴总算弹完,台下爆出潮水一般的掌声,简直有女同学想上去要签名。结果林又璋笑,他从顾柔曼手中接了话筒,说:“大家晚上好,我是莽天骄的丈夫,今天得知大家毕业晚会,我特意过来给莽天骄小姐助阵,她这人比较毛躁,也没有什么才艺,希望大家宽容她,不要歧视她。” “卧槽!丈夫?”“什么,他刚刚说什么?”“丈夫,莽天骄结婚了?”“啥,未婚夫吗?”“不是,人家说的是丈夫!”“哇喔,莽天骄的丈夫好帅啊,你看见他手指没有,弹钢琴的手指,我的天呐!” 宋眉山捂着嘴,“看见没,公然挑逗观众情绪,莽天骄不配合他就是不识抬举了。” 赖银宝扭头,回道:“法定丈夫就是有这个权利,你别管人家关系好不好,在外面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谢谢大家这几年对莽天骄女士的宽容,她不懂事,若是平日里她有冲撞过各位同学的地方,我代她向大家道歉。” “我的天呐,彬彬有礼。”“嗯,绝对男神级别了,就这手钢琴绝技,华山论剑打死风清扬啊!”“胡扯,人家风清扬是笑傲江湖,你看混了。”“我说的是金庸群侠传,你没玩过。” 莽天骄和吴磊已经非常尴尬,因为林又璋已经来牵莽天骄的手,往下头找地方坐了。 顾柔曼换了笑脸,上台来说:“我们刚刚听了林先生如臻化境的钢琴演奏,咱们现在来唱首歌吧,《匆匆那年》,好不好?” 吴磊也点头,“对,匆匆那年,刚刚是谁要求的压轴大戏,匆匆那年。” “我!” 有男生举手,吴磊点头,“来吧,谢同学。” 吴磊突然喊不出来他的名字,这人存在感太低,班长都喊不出来他的名字,那男孩子接过话筒,说:“宋眉山,我喜欢你。” “卧槽!”“他刚刚说什么?”“人家说宋眉山,没说你。”“不是,他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想不起来?”“谢、他叫谢什么?”“完全不记得,见鬼了,完全不记得他名字。” “宋眉山,我叫谢洛夫,和列宾美院出去的现实主义绘画大师的名字一样,谢洛夫。宋眉山,你可能对我毫无印象,但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五年了。” 那男生说:“五年前,也是班长组织圣诞节聚会,你在台上唱《红豆》,我在台下起哄。对不起,那时候我年纪小太,不懂得如何正确地表达感情。宋眉山,我们是预科同学,你还记得吗?” 男生盯着最角落里的女人,“宋眉山,我其实是跟着你报的大学,我当时侧面问了班长吴磊,我问你的去向,当年你预科毕业考试才考了3分,我心想,完蛋了,你要是上不了大学,我去哪里追你去呀!” “哈哈哈,”班上女孩子又开始哄笑,“你还挺多情啊!” 谢洛夫拿着话筒,“宋眉山,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例如当年莽天骄和班长在台上跳伦巴,我其实也想请你跳一支舞。但你没理我。后来你在台上唱歌,我在下面喊‘脱掉、脱掉’,那都是我年少不更事,你千万别介意,也别放在心里。” “宋眉山,我能从预科开始和你同学,我们在一个班上呆了五年,五年同窗,你可能从来没有注意过我。或者你偶尔想起我来,会觉得我是个幼稚的讨厌鬼。但是宋眉山,今天我们毕业了,我们可能从此后会无期,我今天一定要勇敢地大声说出来——宋眉山,我喜欢你,喜欢你的长相,喜欢你的脾气,还有你眼底淡淡的哀愁。我喜欢你,你有一头温柔的长发,就像涅瓦河上金色的河流,就像新娘的纱裙。我的心里有你温柔的诗句,我心里对你的爱就像你的长发一样汩汩冒出来,五年过去了,它从不曾停止生长。宋眉山,你不知道,这就是我对你原始的爱慕,也是支持我默默坐在你身后疯狂的爱的力量啊!” 班上又涌起潮水一般的掌声,“谢洛夫,好样的!”“谢洛夫,我们支持你!”“谢洛夫,谁说骑士不勇敢,公主爱骑士!”“骑士精神万岁!” 吴磊拿着话筒,笑看着角落的宋眉山,“宋眉山同学,面对谢洛夫同学如此热烈的表白,你不准备亲自下场说两句吗?” “宋眉山!”“宋眉山,答应他!”“对,宋眉山,答应他!” 宋眉山起身,赖银宝虚托了她一把,“要帮忙吗?打走黑暗骑士?” 宋眉山笑,她走上台,捂着心口,“真是受宠若惊啊!” 顾柔曼将话筒递出去,“来,大家听听宋眉山同学的获奖感言,在毕业的这一天,请宋眉山同学跟我们畅谈一下被人暗恋和追求五年的感受。” 宋眉山接过话筒,她先面向观众鞠了一躬,“感谢各位,感谢各位同学对我的厚爱,我必须要先说一声感谢。” 接着宋眉山就转身看向了谢洛夫,谢洛夫吞了口水,明显非常紧张。 宋眉山望着他笑,说:“谢同学,多谢你关注我,我有一种收获粉丝的荣幸感觉。但是谢同学,你可能误会了,咱们同窗五年,那可能只是一种深厚的同窗之情,那并不是爱呀。” “我——”谢洛夫还想争辩。 宋眉山望着他笑,谢洛夫样貌不丑,今日还刻意打扮过,也算拿得出手。台上女主角说:“如何能说这是爱情呢,咱们没有牵手拥抱亲吻过,咱们也没有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和理想,也没有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对吧,一切情人间的密切咱们都没有,这可能真的不是爱呀。” “啧啧啧,谢洛夫被丑拒了。”“嗯,你看他的脸,快哭了。” 谢洛夫伸出手,“那咱们能抱一下吗,大学都毕业了,能拥抱一下吗?” “偶哟,这是祈求啊?”“嗯,妈妈,再爱我一次。”“宋眉山,求求你,爱我一次吧!” 画外音不绝于耳,吴磊握着话筒,大声问道:“大家觉得宋眉山应该抱谢洛夫一下吗?” “应该!”“绝对应该!”“五年苦恋啊,抱啊,必须的!” 宋眉山笑,她没有动。 下头观众说:“谢洛夫,你抱啊,女神都没动,你是木头啊!”“快点的,谢洛夫,女神等你呢。”“猪一样的队友,快点啊,急死我了,等一下人家宋眉山就走了!” 谢洛夫用眼神询问宋眉山,宋眉山冲他笑,男生终于鼓足勇气,抱住了宋眉山。 “啧啧啧,丑样儿,抱那么紧,人家宋眉山都无法呼吸了啦。”“哎呀,千年愿望一朝得偿,是这样的。”“夙愿啊,五年夙愿啊!” 谢洛夫的确抱得很紧,宋眉山笑,稍微拍了拍谢洛夫的后背。 吴磊和顾柔曼对视一眼,都觉得差不多了,正要把他们分开,却见陆长安进来了,不早不晚,正撞个刚刚好。 “咳”,吴磊道:“谢同学,差不多了,要不然你这就是占便宜了啊。”顾柔曼也说:“谢同学拥抱得太久了,观众都看着你呢。” 谢洛夫一把松开宋眉山,红着脸跑了出去。 “啧啧啧,出去疗伤去了。”“真可怜,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他。”“要去你去,大男人的,还啥啊,能死了啊?” 吴磊叹口气,“匆匆那年也真是匆匆那年了,主唱队员伤心远走,现在这首歌还有人要唱吗?” 92.《旧居中的钢琴 有时候我们认为生活背叛了我们,但是很久之后我们才发现, 其实是我们自己背叛了自己。——俄罗斯电影《西伯利亚理发师》 “宋眉山唱!” 下头喊:“就让宋眉山唱, 她预科唱《红豆》, 毕业必须匆匆那年啊!” “对, 就是宋眉山, 她行,让她上!” “主持人, 我们申请喊谢洛夫回来, 让他的女神唱匆匆那年给他听, 也好让他回国后还留有个念想。” 吴磊笑着叹气, “那要看我们的女神宋眉山小姐同意不同意了。” 宋眉山穿着她的小黑裙,往台上鞠了个躬, “献丑了。” “快,时隔五年,女神再度开嗓, 快去叫谢洛夫回来。” “我去, 我去!” “女神你等一会儿啊,你迷弟还没进来,你给他一分钟的时间。” 宋眉山上了台,她握着话筒,众人都等着林又璋上去伴奏, 却见钢琴边又有人坐下了。 下头议论纷纷:“这谁啊, 吴磊啊?”“你瞎了?吴磊台上站着呢!”“那这谁, 莽天骄丈夫啊?”“你还是瞎了, 人家莽天骄老公在下头坐着呢。”“那这弹钢琴的是谁啊,刚刚进来的?” “匆匆那年我们究竟说了几遍再见之后再拖延,可惜谁有没有爱过不是一场七情上面的雄辩。” “匆匆那年我们一时匆忙撂下难以承受的诺言,只有等别人兑现。” 宋眉山唱歌的确好听,女生们说:“女神唱天后的歌,红豆和匆匆那年,我的娘,若干年后的经典回忆啊。” “快,录下来。” 早已有眼明手快的男生开始录制了,从谢洛夫开始表白的台本就开始录制了,一个字不漏,一个片段都不差。 陆长安在旁边弹钢琴,其实宋眉山从没有听过陆长安弹琴,她一直以为窗台下的旧钢琴是容素素专用的,她不知道陆长安也会弹琴,并且水平不错。 “卧槽,又一个男神啊!” “今晚上到底会爆出来多少boss,个个男神啊,刚刚莽天骄老公也是男神吧!” “嗯,绝对男神,那钢琴水平,天籁之上,闻所未闻。” “这个也是啊,你听听,这钢琴弹得,好揪心啊!” “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啊。我的天,好悲伤的感觉,我已经自动脑补一出虐恋情深了。” “卧槽,花痴吧你。” 莽天骄一晚上就没跟林又璋说一句话,周围的繁杂配音不绝于耳,她望着台上,摇摇头,叹道:“真尼玛搞笑,渣男集中营啊,有毒,今天晚上简直有毒。有毒的记忆,有毒的毕业记忆。” 林又璋没作声,一个字没回。 “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宋眉山收了尾,陆长安的钢琴也停了。 “女神,再来一首,女神,今天就毕业了,再来一首吧!” 顾柔曼也说:“是啊,宋眉山女神,你就成全我们班男同学们的念想吧,他们在心里记挂你五年,情有可原。” 吴磊道:“女神也会累的,就一首啊,不许多要啊。” “好好好!就一首。” 台下道:“有始有终,王菲,《暗涌》。女神,我们要听你唱《暗涌》。” 宋眉山点头,“《暗涌》,王菲。” 陆长安先起调,宋眉山穿剪裁极为精简的小黑裙,她站在台上,忽然有了一种漠视人生的风姿。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眉头仍骤满密云。” “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仍可反映你心。” 台上的女人浅吟低唱,她历尽沧桑,她美得发光。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陆长安的钢琴键敲得比林又璋婉转,林又璋手腕强健并且力度悲鸣。陆长安则更迂回一些,他好像在画一幅风景画,画就像雨后,画里有他的心。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什么我都有预感。”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历史在重演,这么烦烧城中,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宋眉山唱到一半,她忽然将话筒递给吴磊,吴磊临时担起大任,只好换了唱法,“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涌起密云。然后天空又涌起密云。” 后半截是吴磊唱完的,班上的人还在拍摄宋眉山,“女神怎么了,女神累了?” “女神唱不动了,口喝了,看你们还闹不闹。” “哇塞,女神喝酒了诶,她一口一杯啤酒。我的宋女神,好酒量!” 宋眉山坐回角落,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就听台下人道:“我也是宋眉山小姐的追求者,我姓陆,陆长安。” “啥?”“陆长安,列宾四美?”“与君长安,卧槽,陆长安?” 台下女生都来了精神,纷纷往宋眉山身上看。 “我的娘诶,果然自古红蓝出cp,男神女神配,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陆长安帅啊,列宾美男,听说梁与君更帅。” “咳,”梁与君站起来,他站到陆长安旁边,“大家好,我是梁与君,陆长安的朋友。我今天是友情演出,主要任务是帮助陆长安先生追求宋眉山小姐。嗯,这里有我和陆长安先生合作的一幅画,时间紧凑,效果不是那么尽如人意,让大家见笑了。” 顾柔曼提示吴磊错开身子,吴磊站到一旁,顾柔曼一把扯下背后红色帷幕,帷幕背后是一副色调明朗,优美如歌曲旋律的画作,画中云天如海,浩瀚无边,一团一团的密云晦暗凝重地卷在一起,云雨滴悬,遮盖了整个天空。 “那是涅瓦河吧?” “嗯,涅瓦河,这是洛神赋啊?” “差不多一个意思吧。不过这是双人杀,你看女主的裙子,那裙子好美啊,天蓝色的裙子,涅瓦河边,密云成团,要雨不雨,我的天,好浪漫啊!” “嗯,典型的俄罗斯风格,你看女主身上这裙子,这角度,你再看男主手抱女主的站位,这就是苏联电影里的那一套。” “苏联的舞台剧效果是独一无二的好,那服装配色,他们的舞会背景,简直比好莱坞还能战。” “没错,纯苏联风格。你看男主的衣服,他的制服、肩章,袖子上的褶,我的天呐,这画得好好啊!这放出去卖,得值不少钱吧?” “男主身材真好,你看见那腰线没有,啧啧,这种线条,只有当年的马龙白兰度能与之一战了。” “这是画啊,这不是真人啊,你怎么想的?” “你怎么想的,这是原型啊,你还没看出来啊,女主是宋眉山,男主就是陆长安啊!” 梁与君接过话筒,他说:“眉山,画主要是陆长安画的,你看人物形象,包括你们俩的站姿,都是他设计的。他说你们没一起跳过舞,不过他想象你们在涅瓦河边有过一次舞蹈。你看女生穿的裙子,蓝色大摆裙,这代表希腊,爱琴海,这是你们去过的地方。然后是男士,男士的服装可能是出自于你给陆长安钉过一件大衣的扣子,他说你私自给他换了扣子,大衣原先的扣子被你替换了。眉山,你喜欢军装风是吧,所以陆长安给男主角选了这么一身衣裳。” 梁与君笑着说:“我是没出什么力气的,颜色都是陆长安调的,我最多给你们加了一点云雨。一枝红艳露凝香,巫山云雨枉断肠。眉山,这人哪,总有那么一点不合时宜的时候。或许你觉得我现在就很不合时宜,但我还是要说,人的勇气不在于争强好胜,争胜,而是在于坚韧与耐心,一段爱情一定要有坚韧和耐心,这样才能走向胜利。眉山,我知道道理你都懂,我们都知道你是最好的姑娘,对吗?” 宋眉山没有说话,她动都没有动一下。 “咳,”赖银宝仰着头,道:“今晚上不是林又璋火烤莽天骄,这是陆长安和梁与君架着你在烧烤摊上煎熬啊。” 吴磊低声问顾柔曼,“你安排的?” 顾柔曼放低声音,说:“不这样不行啊,他们准备了很久了。” 莽天骄安静坐了大半个晚上,她挥挥手,“好了,今天晚会就要到这里,感谢大家参与,散了吧,都散了吧。” 女生们意犹未尽,各自提包,议论说:“故事很曲折。” 有人道:“明显啊,又是缝衣服又是补扣子,他们在一起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现在怎么回事啊?” “我怎么知道,渣男回头记?” “陆长安是渣男啊?” “你看宋眉山的表情啊,一脸郁闷,换成陆长安追求你,你一脸郁闷?” “哎呀,世界好复杂,我要回家找妈妈。” “走吧你,回你家玩去,少胡咧咧了。” 人都走了个干净,连那个五年暗恋一夕表白的谢洛夫也被莽天骄赶走了。 莽天骄一屁股坐在台下,说:“怎么的,你们这是道德绑架啊,还是爱情买卖?” 宋眉山鼓掌拍手,笑叹道:“热闹,确实热闹。林又璋来捧场,我本来已经觉得很热闹。不过梁与君先生的串场更为热闹。还道理我都懂,请问梁与君先生,你们懂不懂道理,你们在女人堆里混了这么久,就喜欢这样心血澎湃,你们以为人多就力量大,人多就是真理?” 宋眉山低头拍拍自己的小黑裙,“服了,我真是服了啊!还道理我都懂?我的天哪,我该懂什么道理?我究竟欠了他陆长安陆先生什么东西啊?我欠他钱?他可以折算一下,拿账本给我。我欠他一个孩子?你们怎么不说他欠我一个孩子啊!” 宋眉山走到林又璋身侧,说:“林家哥哥,你说,我丢了个孩子,究竟是我欠了他的,还是他欠了我的?” 林又璋叹口气,“眉山——” 宋眉山仰着头,道:“就当是我欠了你们的吧,你们把孩子也折算成钱,告诉我价值几何,我们干脆对簿公堂吧。” “我的天呐,真是笑死人了,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指鹿为马,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我真的服你们,我服你们,真心话。你们厉害,能把人逼疯,以道德的名义,以你们那所谓的狗屁都不如的丝毫不忠贞的爱情的名义。” 宋眉山摇摇头,“我是斗不过你们,我走了。我回家看医生,我离疯也快不远了。” 93.《罗斯受洗 俄罗斯女沙皇形象,她穿着皇帝的紫袍, 头戴王冠, 手里握着帝王的权杖, 头顶白云, 手拄高加索山脉, 长足一直伸到中国的万里长城。这是罗蒙诺索夫把俄罗斯拟人化的象征图像。 宋眉山回头喊赖银宝:“银宝哥哥,我没有车, 劳你送我回家。” 莽天骄看吴磊, “喂, 吴磊, 咱们也回家。” 满场的热闹谢幕,最后还剩梁与君、陆长安和林又璋在这里, 顾柔曼仰头叹气,说一句:“我和娇娇六岁的时候因为一点小事交恶,她有十二年没和我说话。” 顾柔曼看林又璋, “别费神了, 她气性大得很。” 林又璋点头,然后看陆长安,“眉山也是,她无父无母,她拿你当依靠, 你也没有对得起她。” 梁与君笑, “好啊, 好啊, 人去楼空,我天天地给你们摇旗呐喊,最后女人们都嫌老子烦。” 梁与君摸一下自己头发,说:“这些年来,老子就没逗女人这么烦过。陆长安,我真的是为你一再违心再违心,我照你的思路去关照你的女人,其实呢,人家烦我烦得要死。你看赖银宝,他就能跟眉山相处得很好,为什么,因为女人不喜欢你那老三板斧。” “陆长安,兄弟也只能做成这样了。赖银宝说你是个极品,妈的你真的是个极品,人家宋眉山开颅做手术,你和叶莲娜在医院里叽叽歪歪个什么东西。叶莲娜要走就走,你还吵个什么东西。” 梁与君仰着头,“你是不是觉得你是个情圣啊?你有话可以等宋眉山康复了再说,你能不能有点耐性?就像今天急吼吼的,众目睽睽之下,你可以私底下把画送到宋眉山家里去呀,她肯定都能对你态度好一点儿。” 顾柔曼插嘴,“还有上次的那副素描,那画的都是什么啊,乱七八糟,还蹲下来擦鞋,我看了都要气死了。换做是我,肯定直接一把撕了那幅狗屁画,人格侮辱。” “眉山性格不错,是你性格不好。” 林又璋摸了一下脖子,说:“当年我和莽天骄没有在一起之前,我想给宋眉山送戒指来着,她不是很想要。” “卧槽,兄弟阋墙的戏码啊,”梁与君摇摇头,“宋眉山就是个小可爱,男人都喜欢。” 林又璋叹气,“现在的女人好像不能骗,比如我明明不爱你就不能说我爱你,因为她们有感觉,她们不信。比如我是为你好这种话不能说,因为她们讨厌你为她好,她们只喜欢你顺着她,而不是她顺着你。比如我有我尊严,她有她尊严,在你我尊严相互冲突的时候,可能你得将就她的尊严,女人的爱情尊严也不可挑逗。” 顾柔曼鼓掌,“对的,林又璋先生已经大彻大悟了,我很感动。” 梁与君道:“你感动没有用。道理人人都懂,我们也理解你们这些女性都是受过教育的人,但宋眉山是个没有原生家庭的人,事实上她也的确缺乏正确的家庭观,在她对家庭成员的排他性这点上能看出来。你看她远走青海西藏,原因是因为陆长安的亲妹妹,陆长宁。你看她心里有一点点不高兴就选择离家出走,这种随时选择背叛出逃的本性也是她没有家庭观的结果。总的来说,她漂亮、很甜,但实质上是生淮南为橘,生淮北为枳。” 顾柔曼道:“我不赞同。宋眉山远走青海的外因可能与陆长安先生的妹妹有关,但回归到本质上,内因是因为陆长安先生敷衍她。” 陆长安一直在听,现在听笑了,说:“我什么时候敷衍她了?” 林又璋接一句:“你老拿她当个物化的东西,你爱她时候浓情蜜意,又乖又宝,可你压根没拿眉山当你心里的唯一。其实当年宋眉山如果跟着我,兴许现在皆大欢喜了。” “卧槽,”梁与君捂着嘴,“兄弟阋墙的戏码又来了,林先生这是预备再战情场了?” 林又璋说:“我懒得再等莽天骄十二年,她回不回来随意,我的青春也很宝贵。既然现在她喜欢吴磊,那大家两厢情愿,等我办妥了手续,我去找宋眉山。” 顾柔曼叹气,“林先生真是个毫不矫饰的利己主义者,眼看着莽天骄追不回来,立即就扭转了目标,的确敏捷。” 林又璋低头,他搓自己的手,“我和莽天骄就像陆长安和宋眉山,圆不回来了,与其如此,不如各自浪漫,好聚好散。” “喜事,总归是喜事。” 顾柔曼道:“那就这样吧。林先生择日和莽天骄女士办理离婚手续,等林先生再战情场的时候,我们都给林先生加油鼓劲。” 梁与君看顾柔曼,“你说真的啊?” “我是说真的啊,既然彼此这么不情愿,不如放爱一条生路好了。这又不是甚么卑鄙下流的事情。我和吴磊也是说分就分,不矫饰的情绪,往往是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顾柔曼说:“宋眉山小姐是小饼干,诸位都不拿她当主食,那我在这里祝愿各位,林先生和陆先生,我祝愿你们早日如愿以偿。” 顾柔曼转身将画摘下来,“收起来吧,画得很好,技巧有余,情感不足。你看男女主的站姿,男主角的眼睛眼神都很隐晦,他没有在看女主角,他在看涅瓦河,这是画家不能直面自己的内心的展现。陆长安先生心里对宋眉山小姐是又爱又怕吧,既舍不得,又不能全情投入。” 梁与君说顾柔曼,“你很有前途,要不要考虑转来列宾学个艺术鉴赏。” 林又璋则拍拍自己西服,道:“眉山是个好姑娘,拿下她,我以后也不用辗转情场,漂泊无依了。” 梁与君说:“表示表示遗憾就算了,你还当真啊?” “当真。”林又璋推门走了。 顾柔曼盯着他背影,说一句:“也好,起码吴磊能高兴好久。” 赖银宝开车送宋眉山回去,“住的习惯吗,家里是不是太小?” 宋眉山道:“是小,我打算换个房子,换个地段。” “想搬去哪儿?” “股交所附近,海边上吧。” “好,我帮你找找。” 宋眉山叹口气,“如果有人一辈子把恋爱当兴趣,不婚不嫁也是挺好的。” “但生活不是这样,生活最终还是要找个伴侣,然后面对现实,牛奶面包,热恋很快就汇成了流水,细碎如长河。” “我觉得我不行。” 赖银宝道:“眉山,恕我直言,你缺乏家庭观,在你的灵魂里,基本没有家庭这回事。” 宋眉山扭头,“真的吗?” “真的。眉山,你把自己活成了陆长安画里的云,只云不雨。从某种理论上来说,陆长安承担得更多,他一直希望给你家庭。但你逃避了这回事,你拒绝承认家庭,你拒绝承认他的家庭成员,你一意孤行,飘忽极了。” “银宝哥哥,我知道自己有缺陷,人格上的缺陷,我自私敏感。但陆长安真的不够爱我,他从来不觉得我是他的另一半,人生中可以与他并行的另一半,他更愿意当我是个套娃,将我藏在他的人生之中,外人窥我不见,外人不知我活着,外人不知我心里的图案和他的表征不一样。” “这是女性日益觉醒的权力思维与男人为社会主体之间的矛盾。现在女人都这样,彰显自己的灵魂与个性,拼命提醒别人自己与众不同。” “可能是吧,并且我们很难,我们还有伦理纲常的束缚。” 赖银宝抓着方向盘,他笑,“你怕吗?陆长安怕吗?我看你们两个胆子都大得很,天都敢捅翻,你们还怕这个?” 宋眉山睁开眼睛,她也笑,“且走且看吧,未来还很长,谁知道呢。” 94.《赞成或反对 林又璋再次登门拜访的时候,吴磊正与莽天骄研究暑期旅行计划, 他们预备远渡重洋去美国, 因为莽天骄还没有去过美国, 而吴磊在高中的时候就去美国高中当了两年交换生。 门铃响, 莽天骄穿一条热裤站在门口, 门外的男人说:“开门吧。” “什么事?” 林又璋手里挥着个牛皮文件袋,“你想看见的事。” 吴磊也跟出来, 莽天骄拉开花园铁门, “什么东西?” 林又璋穿一套正黑色的西服, 还打了领带, 他松松领口,问了句不相干的话:“过得愉快吗?” 文件袋里是离婚协议书, 林又璋说:“当时我从你的嫁妆里抽走了500万,今天还给你,另外还有600万多余支付, 一共1100万。” 吴磊将各项条款看得很仔细, 生怕里面有什么合同陷阱,林又璋道:“不必这样,我是真心想和你离婚,绝对不会在里面再套你一回。已经变心的女人,我不要。” “哦?” 莽天骄手里转着一把剪刀, “是这样吗, 那这多余的600万是什么意思, 给的利息?” 林又璋道:“这房子不就是600万吗, 钱我出,当作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 林又璋这一把玩的很是漂亮,大方又爽快,弄得吴磊跟个小白脸似的。吴磊没有作声,莽天骄想要挣扎,林又璋看她,“别叽歪了,离还是不离,给个准话。” 莽天骄抿着嘴,她将大理石桌子用力一拍,“离!诈谁呢,你还以为我旧情绵绵,舍不得你?” 林又璋点头,又笑,“那就签字吧,手续我们回国办。” 莽天骄拿钢笔签了字,说:“怎么这么爽快,不想装好男人了,装累了?” 昔日丈夫看前妻一眼,回道:“还有意思吗,我们互相出轨彼此厌恶,还能睡得下去吗?” “哼!” 莽天骄仰着头,“那也是你先出轨,你责任比较大。” 林又璋起身,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还有没有事情,没事我就走了。” “等等。” “怎么,在这一刻,你很想问我,有没有爱过你?” “我呸!”莽天骄插着腰,她说:“我知道你当年喜欢的是宋眉山,我就想问问你,你怎么选了我,没有选她?” 朝阳正好,林又璋站在门口,他回头看了自己前任妻子一眼,答:“你说错了,是她没有选我。” “诶,”莽天骄还喊。 林又璋顿了顿,男人拿着已经双方签字的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书,走了。 “什么玩意儿,意识流啊?” 莽天骄喊吴磊,“帮我买个框子,我要框起来。” “离婚协议书,框在床头?” “对!我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轻易迈入如此失败的婚姻。” 吴磊不理她,转身往厨房去。 “你别走啊,你不想和我谈谈吗?” 吴磊摇摇头,“不谈,我知道你的心情很复杂,林又璋先生在离婚的时候,还恶心了你一把。他说他爱宋眉山,一直都是,他没爱过你。并且此刻我的心情也很复杂,我觉得我行差踏错了,我成了个男小三,遭人鄙视。” “你知道的还挺多啊,挺会解读的?” 吴磊叹口气,“我还住在人家买的房子里,简直无地自容,有些羞愧。” “吴磊——” “嗯?” “我们结婚吧。” 95.《三年两语 宋眉山去了圣彼得堡股交所上班,仅仅一个月之后, 她就收到了两份请柬, 叶莲娜要结婚了, 邀请她出席婚礼。另有一份, 也是结婚请柬, 莽天骄要结婚了。 莽天骄是二婚,婚礼就在八月底, 宋眉山收到请柬的时候, 心情复杂。因为这回, 莽天骄依旧邀请她担任伴娘, 并且这次她组建了一个伴娘团,有她, 有顾柔曼,还有林觅雅。 宋眉山抽了个空去莽宅,莽天骄和吴磊忙着试婚纱, 吴磊说:“抱歉啊, 家里乱,你随意。” 莽天骄也没功夫招呼她,说:“我们去爱琴海结婚,机票我们全包,还包食宿, 三天两夜。嗯, 我们婚礼巧克力用俄罗斯本地产大头娃娃, 附送礼品是Tiffany。怎么样, 我们不抠门吧?” 宋眉山仰着头,“谁给钱?” 莽天骄回一句:“林又璋给钱啊。” “林又璋给钱?”宋眉山道:“他是你爸爸啊,给你二次结婚?” 莽天骄说:“伴娘礼服这次我不管,你们随意发挥,上次我给你找的那裙子,吴磊说很丑。” “别转移话题,林又璋是你前夫,又不是你爸爸,你哪来的钱?” “咳,”莽天骄回:“真是林又璋的钱,他给我600万的离婚赔偿,就算是青春损失费吧。我全花了,这钱我看着不舒服,吴磊也不舒服,并且这钱会影响我和吴磊的感情,我就一次性全花了。婚礼预计609万,还有9万,我和吴磊私人补贴。” “吃吃吃,”宋眉山坐在沙发上,捂脸大笑,“好样的,我支持你。” “哦,对了,这次婚礼我们有个全新的设计,伴娘和伴郎组团出战,但这次的伴郎没有陆长安,我们改请了梁与君。” “梁与君和顾柔曼情侣档都请了?” “嗯,”莽天骄回道:“但我拆了你和陆长安的情侣档,哦,不对,前任情侣档,我们给你换了新cp,希望你会喜欢。” 吴磊在旁边补充:“我们这么设计是有原因的,为什么呢,因为上次天骄结婚是你和陆长安分别担任伴娘和伴郎,你们情侣档组团战,但战绩不佳。这次我们想换个思路,你们分开了,可能有催化作用。” “那怎么办,给我安排梁与君?顾柔曼搭档陆长安?” “no no no”,莽天骄拿出一张设计纸,“全错,陆长安不可能出现在伴郎队伍里,伴郎分别是吴磊的表哥梁与君,梁与君的朋友,也是列宾四美之一的周颐年,另外还有一位,我的前夫,林又璋。” 宋眉山扶着额头笑,“我的天呐,请前夫哥来当新婚丈夫的伴郎,好想法,这简直太有创意了。” 莽天骄点头,“对,我的婚礼他不能缺席,他得看看我嫁给幸福,我要让他羞愤致死。” 即将二次结婚的小女人插着腰,“另外,还有场外踢馆组,陆长安在场外组,他的搭档是昔日情侣容素素女士。” 宋眉山捂着嘴,“你们这是拿面包不当干粮,拿着林又璋的钱专程请大家玩啊?” “也可以这么说。”莽天骄桌上一大堆图纸,不知道都是个什么玩意。 吴磊在旁边,说:“我也觉得太儿戏,但天骄说结婚是图个欢乐气质,她说她的第一次婚姻太郁闷,这一次非要作破天地,造破苍穹,她请我务必配合。于是我本人作为婚礼的总设计师,细心设计了咱们婚礼的娱乐项目,包括各种组团大赛,全是男女组队一起上,也请宋眉山小姐及早做准备。” 莽天骄道:“踢馆组也是三对,陆长安配置容素素,苏溪配合谢洛夫,谢洛夫你记得吧,暗恋你五年的那男同学。我说你也参加,他完全没思考,立即答应了。他答应得倒是爽快,到时候他就知道死活了,我要让他跳海高空蹦极,看他还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宋眉山看了一下娱乐项目,“这都很危险啊。还有一对呢?” 莽天骄说:“压轴嘉宾吗,萧启庆萧先生啊,我希望他携带他的妻子出席,Vivian,傅明慧傅女士嘛,我倒要看看林又璋的出轨对象是个什么样子。” 宋眉山捂着头,“这样好吗?班长,你也太纵容她胡来了,萧启庆和傅明慧,我的天呐,我不想见他们,他们任何一个,我都不想见。” “眉山。”吴磊想劝。 莽天骄仰着头,“不过傅明慧不来,萧先生也不来,他说他要去美国,时间赶不及。” 宋眉山道:“别折磨我了,我心脏承受不起。” 吴磊终于抽空给宋眉山倒了一杯茶,红茶,又加了一片柠檬,“好了,最后压轴的是咱们预科俄语老师,卡西亚,搭档咱们当年的系主任。这样总合适了吧?” 宋眉山敲敲自己额头,“我的天呐,行吧,全照你们欢喜,你们欢喜就好,我无限配合。” 莽天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礼服,西班牙品牌,Pronovias,米白色的长裙,下摆呈现折叠花纹,腰间饰以金色极细腰带,裙子柔和且轻便,她说:“我就穿这个,你们自便。” “还能怎么自便,我们肯定也只能跟你穿同一色,难道还能自我发挥上天。”宋眉山摇头,“心脏病都快被你们吓出来。” 吴磊道:“真的是自便,你们女孩子随便穿,花红柳绿都可以,长裙短裙随便秀,我们无限欢迎。” 宋眉山道:“都有什么项目啊,比美啊,有没有评委,谁来打分?” “嗤嗤,”莽天骄捂着嘴笑,“问到点子上了,咱们第一part,比美,就是比美。但不仅是比美,还是比各队男女组合的默契程度,从高往下头推,得分高的省去危险项目,得分低的,对不起,直接往海里丢。” 宋眉山道:“完蛋,那我要先跟林又璋串串场子,别一去就被丢海里。” 莽天骄笑眯眯的,“那也不一定,我们会现场提供场地给你们梳妆打扮,造型师我也请好了,造型师出场费还不低,二十万,人民币。” “你有病啊?烧钱。” 莽天骄说:“我是为了提升仪式感,你知道吧,仪式感,我们都需要仪式感。仪式感有助于让你们认识我婚礼的郑重性,以免你们怠工,消极懈怠。” 吴磊指着图纸,“后面还有各种体力比拼,你们体力不行的,通通用飞机吊高了,往海里扔。” 宋眉山捂着心口,“我能不能现在申请退出,我病了,病得不轻。” “那你试试吧,反正你病了,我们就算你们组合输,我们会把林又璋吊起来往海里丢,你就在旁边看着吧。” 宋眉山抬头,“班长,到底是什么促使你们下这么大决心,不整死我们绝不罢休。我们之间有这么大的仇恨吗?” 吴磊摊手,“加油吧,宋眉山同学。” 96.《为她而战 八月二十三, 莽天骄包机前往希腊爱琴海圣托里尼岛, 宋眉山在飞机上往下俯瞰的时候, 林觅雅就瞧过来了, 说:“明信片标配。” 林又璋不知这个典故的出处, 就多问一句:“什么意思?” 宋眉山笑,没有答话。 林觅雅在林又璋耳边又解释了几句,林又璋点头,“嗯。” 莽天骄站在飞机上, 还假模假式的拿了个话筒, “各位啊,各位亲爱的,包括我的亲朋好友们, 我的同桌同窗们,我的前夫和我的闺蜜们,大家注意一下, 我们这次活动项目极多,并且时间很紧, 当大家下飞机的那一刻, 我们的比拼就开始了。嗯,请各位cp们自动组团,为她而战。” 林觅雅抬头,“怎么比, 第一部分, 美装秀?” 吴磊接过话筒, 说:“没这么简单,实际上,我们现在要把各位准备好的开场礼服拿出来,例如我知道周颐年先生和顾柔曼小姐已经准备好了情侣装,阿玛尼黑色同款礼服,这在我们的比拼项目中是违规的,抱歉。” 吴磊看他的妻子,莽天骄女士拉开顾柔曼的箱子,把封存好的裙子拿出来,丢在一个塑料箱子里,“呵呵,不行,你们都搭配好了,还比个屁。” “是的,接下来我们也要打开周颐年先生的箱子,将他的阿玛尼也拿出来,这是不行的哦。”莽天骄说干就干,果真取衣服扔箱子。 林觅雅咳一咳,她看梁与君,“咱们也拿出来?” 梁与君起身,“拿出来,丢掉,丢掉!” 梁与君和林觅雅组团出战的是杜嘉班纳礼服,女的粉红连身裙,男士粉色衬衫,与之相配套。莽天骄将这一套情侣套装也丢进箱子里,说:“大家自觉点,这种明显作弊的,能分出来高下吗?一个二个的,全靠作弊啊?” 容素素看陆长安一眼,道:“我们的也拿出来吧。” 陆长安和容素素是LV秀,容素素黑色轻纱长裙,陆长安与之情侣装配套。 末了,莽天骄点名谢洛夫,“谢洛夫,快点的,丑不丑,你和苏溪一起去买情侣装我都看见了,赶快拿出来!” 苏溪举手,“报告主持人,我和谢洛夫不完全是情侣套装,我们只是参入了一点点情侣元素。我穿波点裙,他佩戴波点领结,这算作弊吗?” 莽天骄咳嗽一声,她看吴磊,“这算不算作弊,班长,你说。” 吴磊摸摸鼻子,“算吧,有预谋的行为,都是作弊。” “咳,”莽天骄道:“我开箱子了,还情侣元素,你们咋这么能战呢,狡辩。” 在场唯一一对没有表示的是林又璋和宋眉山,吴磊道:“眉山同学,我要开你的箱子了?” 宋眉山笑,“我没准备啊。” 林又璋叹口气,“真的,我们确实没有准备,我也想准备来着,但吃不准比赛规则,所以干脆和眉山一商量,我们俩都说省了。” “啧啧啧,”莽天骄拿着话筒,“你俩还挺能耐啊,还很懂规则嘛。那有没有任何作弊的衣物,请自己拿出来,内裤也算。” 宋眉山咳一咳,“真的没有,请班长和班长夫人明鉴。” 吴磊点头,“我相信宋眉山同学的人品,她确实不喜欢作弊,我有体会。” 梁与君道:“你有什么体会,快说!” 顾柔曼插一嘴,“这事我知道,当年啊,预科的时候,宋眉山成绩下滑,一落千丈,吴磊担心啊,他可操心了。于是吴磊吴班长写了小纸条让宋眉山作弊,我当时还心想,吴磊莫不是暗恋宋眉山吧,要不然为什么给她小纸条,不给我呢。” 苏溪忽然笑起来,“结果你错了,吴磊看上的是莽天骄,并不是宋眉山。” “嗯,”顾柔曼点头,“失败极了。当时我可能脑子没转过弯来,后来吧,宋眉山考不上大学很危险,把吴磊给急的啊,几天没睡着觉。” “哈哈哈,”苏溪道:“把谢洛夫也急坏了,是吧,谢洛夫。” 谢洛夫又是点头又是叹气,他看宋眉山,说:“诶,宋眉山,那时候我真的恨不得去帮你考试,你怎么就这么懈怠呢,你当时是不是不想上学了啊?” 众人都望过去,宋眉山点头,“嗯。” “真的啊?”谢洛夫说:“你看我的感觉是对的吧,我还说你怎么就考了个3分呢,我这种傻瓜都混4分,你那不可能,绝对是故意失误。” 苏溪喊宋眉山,“宋眉山,听见没,你迷弟对你有超常的信心。你知道吧,谢洛夫说了,你要是不读书了,他也不读了,必须跟你去。” 吴磊道:“跟她去哪里?” 苏溪拍拍谢洛夫,说:“谢洛夫说他的女神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永生永世,生死相随。” 莽天骄捂着嘴,“我的天呐,谢洛夫,你不会还没死心吧?” 苏溪摇头,“人家谢洛夫都回国了,人家家里事情可多呢,这次就是为宋眉山来的。对吧,谢洛夫?” 莽天骄道:“谢洛夫,我要不要把话筒给你啊,给你现场再表个白?” 谢洛夫红着脸,他从西装口袋掏出来个东西,说:“宋眉山,这是我去灵隐寺求的,平安符。那个——那个你有段时间脸色不好,比较苍白,你身体不是很好吧。这个是开过光的,嗯,我专程求来给你的,你收下吧。” 宋眉山笑,她站起来,“谢谢啊。” 宋眉山收了谢洛夫的东西,苏溪拍谢洛夫,“怎么样,女神收你东西,感觉不错吧?” 飞机正在下行,有些颠簸,宋眉山拿着谢洛夫的小盒子,没站稳,她蹿了一下,正坐在了林又璋的身上。“对不起啊,”林又璋笑,“没事,你不重。” 莽天骄笑,她拍拍手,“挺好,都已经进入状态了,非常好,请各位cp开始培养情绪,我们飞机一落地,你们这三天两夜就分不开了啊。” 97.《青春盛宴 卡西亚和预科系主任已经提前一天到了现场, 吴磊实现跟他们做了说明, 说这次比拼还是俄制打分, 采取5分制, 3分及格, 4分良好,5分优秀。 各项比拼都由两位老师合计出分,每一轮选取默契度最低的三对组合接受惩罚,惩罚项目包括直升机吊着升空, 起重机吊着跳崖, 还有一个惩罚项目保密。 当所有组合一出现的时候,卡西亚穿着浅粉色的礼服就出现了,她拦住了各位男女嘉宾, 说:“抱歉,男士们和女士们进不一样的门,二十分钟后各自从自己的门内出来, 然后携手出战。” 系主任更是恶作剧,中年的俄罗斯男人拿着话筒, “请几对男女主人公都不要交头接耳, 虽然你们说的是中国话,但那也是不行的,属于作弊。” 女生们先进场,卡西亚说:“男士们留步, 你们只有十分钟的更衣时间, 比女士们少一半, 因为她们需要化妆和戴耳环,而你们不需要。” 莽天骄要进去化新娘妆,吴磊也被拦在外头,据说他们也要参会,没有特权。 梁与君拍拍他表弟,“搞什么名堂,10分钟上厕所都不够,还换衣服?” 谢洛夫说:“够了,我换衣服只要5分钟。” 周颐年在一边笑,他说:“小朋友,你还年轻,你不知道梁与君这个年纪已经肾虚,尿频尿急尿不净,他是需要多一点时间擦屁股的。” 陆长安仰起头,咳一咳。 造型师只有一个,女士们要求却不少,这个要换鞋,那个要找腰带,苏溪自己动手,她说:“感觉这个造型师靠不住,这忙的,跟维密后台一样。” 苏溪的衣服很简单,白色杜嘉班纳长裙,腰间系着一条黑绸,可以结成蝴蝶结。 宋眉山打开箱子就开始,她拉上帘子,在里头换了一条全黑长裙,杜嘉班纳,无袖贴身鱼尾裙。 容素素换衣服也很快,不过就三分钟功夫,她穿着一条吊带黑裙出来了,配着黑色高跟凉鞋。也是杜嘉班纳。 新娘子的衣服是早就准备好的,莽天骄就是贪图那衣服好穿,并且轻便。 最后只有林觅雅和顾柔曼,林觅雅选了个鹅黄的小短裙,轻纱半袖,清爽得很。 在场的伴娘只有顾柔曼最麻烦,她是拖地长裙,很隆重,但也很繁琐,水红色的拖地款式,还带着肩背上密密麻麻一排纽扣,真是穿衣已经花去15分钟。 苏溪只抹了个口红,完全没化妆。宋眉山化了眉毛,又涂了个红唇,也是稍微化妆。容素素手脚利落,瞬间上了粉底和眼影,最后唇釉,一次到位。 在更衣室的门打开的时候,顾柔曼才刚刚拆了头发,还没盘起来。 卡西亚站在门口,“好的,姑娘们,时间到了。” 男士们那边也是各种毛病,谢洛夫果真5分钟穿衣,还有多余的时间戴了领结。陆长安没时间上领带,他在手边的花篮里折了个白玫瑰,放在西装口袋里。 周颐年只来得及穿上西装,而梁与君连西装都没穿上,衬衫扣子刚扣一半,系主任也推开门,“好的,先生们,都住手,不能再继续穿了。” 五位女士,五位男士,组团出战。 苏溪和谢洛夫完全合格,两人都衣冠周正,卡西亚和系主任连连点头。 林觅雅与梁与君,梁与君拖了后腿,衬衫扣子没完全系好,还连个外套都没穿。卡西亚摇头,估计给了个低分。 容素素和陆长安不功不过,虽说都无过失,但两人穿的显然不是一回事,容素素穿吊带,陆长安穿得太严谨,不是一个风格。卡西亚还是摇头。 到顾柔曼和周颐年的时候,更是鸡同鸭讲,顾柔曼穿的是拖地长裙,而周颐年为了简便,竟然穿的是短裤。“额,”卡西亚头都快摇掉了,周颐年道:“坏了,就我们摇头最狠。” 最后是宋眉山和林又璋,两人跟模范着装一样,宋眉山头发盘了起来,黑色长裙,妆容整齐,而林又璋西装三件套,全黑搭配,里头还是立领白衬衫。两人牵手出来,苏溪说:“跟他们结婚一样,怎么这么整齐。” 卡西亚合上了积分册,说:“第一回合的分数已经出来,但我们暂时不能公布。我们会累计积分,等到最后一轮,才见分晓。” 吴磊和莽天骄终于打扮好,新娘子穿白色长裙,看起来很温柔,她说:“怎么样,狼狈吧?来吧,下一轮,饭桌拼酒。” 饭桌拼酒这个栏目吧,吴磊本来提议用干红,莽天骄道:“茅台,我让我爸寄过来,咱们上茅台。” 众人在一张长长的方桌上坐了,厨师先上了前餐,鲍汁海参,女士们是一大碗鱼翅。莽天骄说:“先不忙吃,这些东西有的能吃,有的不能吃。” 苏溪端着鱼翅看了一眼,“这是粉丝吗?” 吴磊摇头,“是鱼翅。但我们有规矩,这样啊,今天我们是考量cp们的酒量,女士和女士对阵,赢的那方,男士就准许吃饭。并且下午不提供点心零食,晚上我们还有剧烈体力活动。所以男士不吃东西是不行的,现在就看各位女士们的酒量了,谁的酒量好,自己身边的男士就能吃饱。” 顾柔曼看周颐年,“哥,你要是没吃饱,你原谅我啊!” 容素素看陆长安,“你也是,原谅我。” “咳,”苏溪说:“抱歉啊,谢洛夫,我可能是个拖后腿的。” 林觅雅和宋眉山没说话,莽天骄看她俩,“怎么的,林小姐,宋小姐,你们觉得势在必得是吧?没这么简单,咱们不是干喝,咱们是有活动的。” 吴磊起身,他指着后头的一个提示牌,“回答问题,两个姑娘之间互相问问题,问到对方答不出来了,就算赢。赢了的女士可以自己喝酒,也可以指定对方喝酒,对方喝趴下了,自己全胜。若是选择自己喝酒,那自己喝一口,自己身边的男士就能吃一口东西。一口酒,一口食物,不许多吃,多吃的,直接淘汰。” 厨师陆续上了食物,响螺,小龙虾,灌汤包,意大利草帽饺,猪手,碎螃蟹,海参捞饭,另有香煎三文鱼。 第一轮,苏溪对战容素素。莽天骄翻开蒙着的名牌,“哟,你们俩,来吧,互相问问题。” 苏溪道:“你和你的男cp是什么关系?” 容素素愕然,她睁着眼睛。 吴磊道:“苏溪胜。你是想自己喝酒,满足谢洛夫的口味,还是你想指定对方喝酒,灌醉她?” 苏溪道:“我喝,不知对方深浅,我先喝,让谢洛夫吃饱再说。” “好!”莽天骄摇晃小铃铛,“苏溪喝酒,谢洛夫吃东西。” 苏溪一小杯茅台灌下去,她看谢洛夫,“吃水饺,那个饱肚子。” 谢洛夫吞了一个意大利草帽饺。莽天骄道:“苏溪,你接着挑,你胜,继续选对手。” 苏溪指着顾柔曼,“选她。” “好,”莽天骄摇铃,“开始问问题,快!” 苏溪说:“吴磊娶了莽天骄,你是什么感觉?” 顾柔曼摇头,“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 莽天骄道:“不回答就输了。苏溪,你喝还是她喝?” 苏溪说:“她喝,我试试她的深浅。” 顾柔曼端着杯子,“我的神啊,我的神来救救我吧。” “行!周颐年被允许吃东西,就一口,不许多吃。” 周颐年点头,“我吃口猪蹄,补补身体。” “苏溪,接着来,你挑谁。” 苏溪指着顾柔曼,“我当然挑她啊,她看着根本就不行,我估计她坚持不过三杯。” 顾柔曼说:“你问,我答。” “你和吴磊为什么分手?” 顾柔曼仰头就是一杯酒。 “你们分手与谁有关?” 又是一杯酒。 周颐年在旁边看着,说:“不如干了这瓶茅台吧。” 苏溪连着逼顾柔曼喝了八杯酒,她说:“差不多了,她战五渣,不够战下去了。” 周颐年吃了八块猪手,一盘清空,他说:“嗯,我差不多饱了。” 苏溪点头,“饱了就好,我放你们一马,我现在要换人了。” 吴磊点头,“换谁?” 苏溪指着林觅雅,“我要和她战。” 林觅雅站起啦,“来吧。” 苏溪说:“有没有男朋友?” “有。”林觅雅先答,后问:“你对谢洛夫喜欢宋眉山是个什么看法?” 苏溪不说话了,她说:“我喝。” “偶哟,女战神被战趴下了。”莽天骄摇铃,“林觅雅胜。请开始下一轮。” 林觅雅直接剑指宋眉山,“我战她。” 宋眉山看了林又璋一眼,说:“你饿不饿?” 莽天骄道:“他饿又怎么样,不饿又怎么样?” 宋眉山站起来,“他饿了我就喝,他不饿我就让对方喝。” “行,拭目以待。”吴磊道:“换新菜,你们的问题也可以换新菜。” 厨师撤走了第一轮的盘子,被周颐年吃光的猪手,还有谢洛夫吃过的意大利草帽饺。 林觅雅说:“你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宋眉山道:“你和莽天骄关系尴尬吗?” “过去尴尬,现在不尴尬。”林觅雅说:“你打算找个男朋友吗?” “随缘。”宋眉山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随缘,”林觅雅问:“你对陆长安先生和容素素小姐组队出战有什么看法?” “没有看法。”宋眉山面无表情,“你以前对莽天骄小姐有什么看法?” 沉默了。 林觅雅败北,她点头,“你赢了。” 98.《干了这瓶茅台酒 上一轮林觅雅单挑宋眉山, 宋眉山赢。 宋眉山说:“我赢了, 你喝吧。” “好的, 宋眉山小姐指定林觅雅小姐喝酒, 那么梁与君先生被允许吃东西。”莽天骄道:“梁先生想吃什么, 只能吃一口,不能多吃哦。” 梁与君叹气,“你们这些女人太凶猛,感觉我们这些男的都像是摆设。” 林觅雅说:“吃吧, 选个热菜, 吃肉,容易饱。” 莽天骄道:“下一轮,宋眉山选人。” 宋眉山低头看林又璋, “不如我一个个扫平算了。” 林又璋坐着发笑,“好,看你的本事。” 宋眉山点顾柔曼, “来吧,前任班长夫人, 你就谈谈感想, 你先和吴磊好,又和他表哥好,你心里有没有睡了弟弟又睡哥哥的感觉?” “不给生路啊!天啊,我喝。” 宋眉山点头, 又道:“梁与君一身花名, 你跟在他身后, 很没安全感吧?” 顾柔曼仰头,“嗯,我喝,你赢了。” “你这么想把自己灌醉,是看见吴磊结婚不舒服是吗?” 顾柔曼捂着头,“吴磊,把这个妖妇拖出去,我不行了。” 宋眉山给顾柔曼倒酒,“不急,茅台后劲大,你一会儿就会晕过去了。哦,对了,听说你小时候故意引莽天骄踩便便,你是故意的吗?” 顾柔曼端着杯子,“宋眉山,你行,你赢了,我战不过你。” 顾柔曼举手,“报告主持人,我认输,我申请下线,我不行了。” 吴磊点头,“好,宋眉山逼退对手,全胜一局,林又璋先生可以开始吃东西,数量不限。” 宋眉山看林又璋,“吃吧。” 林又璋拍拍身侧的凳子,“坐下,一起吃。” 林觅雅捂着头,“他们全胜才能吃东西,我们怎么办,我们不能吃啊?” 吴磊说:“你选一个,逼退她,全胜之后,你们也可以随便吃。” 林觅雅道:“那行,我就不客气了,我要找容素素小姐。” 容素素拍陆长安肩膀,“我要战了,祝福我。” 陆长安笑,拍了拍容素素的腰。 林觅雅说:“容素素小姐,你当年为何和陆长安先生分手?” 容素素低头看陆长安,“我怎么回答?” 容素素摇头,“我喝,我喝。” 林觅雅点头,“陆长安先生出车祸,听说当时容素素小姐也在车上,不知两者是否有关联?” “嗯,我喝。” “容素素小姐,你当年有没有出轨,也就是对不起陆长安先生?” 容素素仰头,叹道:“我的天呐,给我干了这瓶茅台酒吧。” 吴磊道:“看这个样子,容素素小姐是准备自动出局了?” 结果容素素摇头,她说:“不忙,我还想和宋眉山小姐来一轮。” “偶哟,战争升级了。”吴磊道:“那就请你先干掉林觅雅小姐,才能对上我们的宋眉山小姐哦。” 林觅雅说:“你和陆长安先生还有感情吗?” “那不好说。”容素素终于回了句正经话。她说:“听说林小姐和宋小姐闹掰了,原因是什么?” 林觅雅点头,“我不会回答,现在我喝,你去对战宋女士吧。” 林又璋正和宋眉山低声说话,容素素说:“宋小姐,久违了,咱们来一局?” 林又璋拉了拉宋眉山的手,给她鼓励。 “嗯,来吧。”宋眉山站起来。 “宋眉山小姐,我当年和陆长安闹掰,有没有你的挑拨成分?” 宋眉山笑,“可能没有,容小姐误会了。” 容素素点头,自己喝了一杯酒。又说:“陆长安出车祸,他要和我分手,和你有关系吧?” “可能也没有,容小姐又要失望了。” 容素素又干了一杯。说:“那陆长安车祸回国休养一年,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你勾引他了?” 宋眉山笑,她笑得怪甜,“兴许吧,算我勾引他了。” 容素素点头,“那好,我敬你一杯。” 宋眉山直接扭开了一瓶茅台,“干了这瓶茅台酒。” 容素素也放下杯子,她将瓶子往嘴里倒。 梁与君问林觅雅,“什么情况?”林觅雅说:“还能什么情况,干起来了呗。” 顾柔曼和周颐年也在私语,“好像都还没放下啊?”周颐年回:“怎么放下,我记得我第一回去谢列梅捷沃接眉山的时候,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一样,我还记得她的马尾辫,还有她的白球鞋。” 苏溪跟谢洛夫说:“你女神这酒量,吓人。”谢洛夫道:“我妈也这样,一不高兴就喝酒。” 一瓶茅台一嘴是喝不完的,容素素拿了红酒杯往里面倒,一滴一滴,缓慢得很。宋眉山直接拿着瓶子,往桌上一敲,‘砰’,酒瓶碎出来一个缺口。她用碗将酒滤出来,说:“这就一瓶,我一口干了。” 宋眉山用大碗滤出来一瓶茅台,她说:“敬各位,祝莽天骄女士和吴磊先生新婚快乐。也祝福在座各位都幸福愉快。” 宋眉山一口闷了一瓶白酒,林又璋站起来扶她,说:“我们吃饱了,我们先撤。” 莽天骄道:“那你们一起休息去吧,你们房间是一个,我提醒各位,你们的房间都是一间房,不是我们小气,而是你们进去就有惊喜。各自惊喜。” “卧槽,”苏溪看谢洛夫,“你别是个禽兽吧。” 谢洛夫回她:“你洗洗睡吧,我的娘。” 99.《是非题 林又璋扶着宋眉山, 他们回房间还有一截长长的走廊和步行的楼梯,宋眉山捂着头,林又璋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宋眉山只得伸手勾男人的脖子, 林又璋将她抱紧了,说:“没有必要,对付容素素方法有很多。” 宋眉山笑,“我不喜欢她, 她很妖气。” 林又璋抱着女人走过一段长长的过道, 又抱着她爬楼梯,“其实你根本不用回答她的问题。” “哼, ”宋眉山将头靠在林又璋肩上, “不止是容素素恨我,莽天骄也恨我。” “为什么?” “因为你。” 宋眉山双手勾住林又璋脖子,“林家哥哥, 我说你就不该和莽天骄结婚, 你们结了又分,她又恨你又恨我,还连累吴磊,真是一场灾.难。” “别在意那些小手段,她幼稚, 一直都是。” 宋眉山说:“她一不高兴就折磨大家, 折磨你是应当, 折磨我是故意, 她还折磨吴磊,人家吴磊欠了她的?” “我看她也是快作死了,作天作地,听说她差点把萧启庆弄来了,当真是无所畏惧。” 宋眉山靠在林又璋身上,“你说我们怎么就不能单纯一点呢,你不睡莽天骄,我不睡陆长安,我们就维持普通的兄弟姐妹关系,那样多好。” 林又璋笑,“睡都睡了,你还想不认账?” 宋眉山也笑,“确实有点想不认账,哈哈哈——” 莽天骄想出来的办法的确奇特,她布置的房间里都是两张床,但床非常窄,睡一个大人够呛,睡个婴儿还怕他从床上滚下来。 苏溪一看见这床,她说:“这不是床吧,三岁的摇篮?”谢洛夫摇头,“把床拼起来,你睡床,我睡沙发。” 基本上大家都是这个套路,两张床一起拼,女士睡床,男士睡沙发。 但宋眉山和林又璋拼了床,两人都躺在床上,宋眉山睡一边,林又璋睡另一边。 “眉山,”林又璋喊。 “嗯?” 宋眉山扭头,林又璋直接吻了上来,他吻她的嘴,右手勾住她脖颈,“我们上床吧。” 林又璋覆盖宋眉山的唇,两人吻得轰轰烈烈,他脱她的衣服,喊她的名字,“眉山,眉山。” 宋眉山没有反抗,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反抗,或许她现在身心俱疲,她也需要一点温暖,来自旧人的温暖。 林又璋和宋眉山彻底结合的时候,他吻她的脸,“眉山,我——” 宋眉山笑,“坏了,我们中了莽天骄的圈套了。” 林又璋将女人搂在自己怀里,“那就如她所愿。” “如她所愿。” 下午休息时候,各队男女都在讨论晚上的环节,组合才艺大赛。谢洛夫说自己唱歌,苏溪说:“情歌对唱吧,我也只会唱歌。” 林觅雅和梁与君临时磨合了一支舞,国标。容素素拿曲子给陆长安选,“喂,钢琴吧,我们一起,四手联弹。” 顾柔曼和周颐年准备了一个合奏,周颐年弹古筝,顾柔曼吹笛子。两人说:“《梁祝》。” 只有宋眉山和林又璋搂着在床上做.爱,林又璋伏在宋眉山身上,说:“我们晚上怎么办?”宋眉山笑,“能怎么办,我什么都不会。” 林又璋也笑,他吻女人额头,“管他们的,大不了我们抱着一起跳海。” 宋眉山点头,“跳海,我们一起跳海。” 林又璋的吻密密麻麻,他将女人搂在自己怀里,“眉山,我爱你。” “嗯。” “眉山,我爱你。” “嗯。” “宋眉山,我爱你。” “我知道。” 林又璋笑,他抱紧了身.下的女人,“宋眉山,你才是个妖精。” 100.《Apologize 夜幕降临的时候, 几对搭档都从房间出来了,容素素穿着玫红的无袖连衣裙,顾柔曼换了个挂脖长裙,苏溪穿着两件套, 上面是烟灰色的T恤,下头是同色系的纱裙。 等到外头响起动静的时候,林又璋才从床上起来,他亲宋眉山, “起来了, 小妖精。” “嗯。” “穿什么衣服?” “不知道,你选。” “我选, 你不穿最好。” 宋眉山从床上坐起来, “都要跳海去了,确实不穿最好。” 林又璋抱宋眉山,“怕了?” 女人的头靠在男人腰间, “怕什么?怕死?怕浸猪笼?” “不怕就好, 沉海我抱着你。” “嗯。” 林又璋说:“大晚上的,穿红穿蓝穿紫都不好看。” “嗯。” 林又璋翻出来一件白T恤,“穿这个吧,晚上恐怕有别的活动,不要穿吊带裙子了, 易走光。” “好。” 林又璋又翻出来一条半截的小黑裙, “来, 穿上, 我们出去了。” 林又璋牵着宋眉山的手出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场了,果然,晚上是有活动的,因为莽天骄穿了一条裤子,一条宽松的牛仔裤。其实莽天骄就没穿过裤子,除了体育课上。 林又璋满脸笑容,宋眉山无精打采,苏溪看了,她撞一下谢洛夫,“喂,你女神名花有主了。” “谁,”谢洛夫问。 苏溪放低声音,“就他,林又璋。” “他不是莽天骄前夫吗?” 苏溪将嘴凑谢洛夫耳边,“我跟你讲,他们绝对有鬼,亲热了,你看他们的肢体语言,上午都不是这样的,上午他们互相还冷漠。” 谢洛夫摇头,“我没看出来。” “你懂个屁!”苏溪摇头,“坏了,莽天骄估计要气死,你看吧,今天跳海的绝对是他们,我们安全了。” “为什么?”谢洛夫依旧懵懵懂懂。 苏溪细声点拨,“你怎么这么蠢!你想啊,前夫哥帅还是吴磊帅?” “前夫哥。” “那你再想,宋眉山美还是莽天骄美?” “宋眉山。” “那不就得了,前夫哥比现任丈夫帅,自己朋友比自己美,你说气不气?” “他们都离婚了啊,还有宋眉山不是她朋友吗?” 苏溪说:“不是这样的,女人都不是这样的,我要提醒宋眉山,她别感冒了。” “怎么感冒,这是夏天啊。” “笨的你,莽天骄给你丢海里,你感冒不感冒?” 苏溪摇摇头,往宋眉山身边去了。 莽天骄坐在花园搭的秋千上,吴磊在和卡西亚说明游戏项目和评分标准,其实自宋眉山和林又璋一出来,莽天骄就注意到了,林又璋牵着宋眉山的手。莽天骄仰着头,装作一副好像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宋眉山,你过来,我跟你说点别的事情。”苏溪冲宋眉山眨眼,“女人事。” 林又璋笑,他说:“去吧。” 吴磊他们准备晚上的烧烤晚会,还有节目备选。 “咳”,苏溪将宋眉山拉到一边,她说:“宋眉山,我们可能不是很熟悉,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你得罪莽天骄了。” “嗯?” 苏溪说:“莽天骄还是很爱她前夫的,你这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你现在——那个,我跟你说,今晚上有个惩罚项目,是跳海,虽然有防护措施,但我觉得你应该准备一下。就是准备感冒药啊,我那儿有,还有泳衣,泳衣你有吗,我也有。是新的,我借给你穿。那个,一定要穿泳衣,海里面压强太大,到时候你的内衣内裤都给泡没有了。” 苏溪摸一下鼻子,“就我们这2分钟,莽天骄起码看了你五回,并且目光很不善。你别回头,你跟我进去换衣服,你假装甚么都不知道。等她消了这口气,你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宋眉山低着头,跟着苏溪进了酒店房间。 苏溪关上门,说:“太恶毒了,这种天气,跳海。她之前可能是想让她前夫哥跳海,现在完了,你撞上来了。” 苏溪拿一件连体衣给宋眉山,“你穿在你T恤里面,看不出来的,我帮你啊。” “嗯。” 宋眉山叹口气,“她可能觉得我罪该万死吧。” “我觉得她得陇望蜀。”苏溪说:“吴磊很好,吴磊对她也很好,是她太贪心了。” 宋眉山笑,“哎呀,预感不好,这泳衣牢靠吗?” “放心,不走光,你就是担心究竟她只是想丢你一个人,还是把前夫哥跟你一起丢。” 宋眉山摇头,“或许她想把我们所有人丢下去。” 苏溪摸摸脖子,“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怨,由爱故生怖,莽天骄疯了。” 苏溪说:“我这有感冒药,你先吃两颗,预防一下。” “谢谢。” “不用。”苏溪说:“我们也是同学嘛,五年的,预科就一个班。” 宋眉山笑,“你坐在哪儿?” “我坐教室右侧窗户边,上课最爱睡觉的就是我。” “那你怎么毕业的?” “混的呗,瞎混混,也毕业了。” “运气真不错。” “是呀,我也觉得我运气超凡。” 两人在房间说了几句,外头莽天骄敲门,“眉山,苏溪,你们在里面吗?” 苏溪道:“在,来了。” 莽天骄站在门口,“干嘛呢,快出来吧,节目开始了。” 苏溪点头,“来了,这就来。” 外头陆长安和容素素正在钢琴连弹,宋眉山看了一眼,苏溪说:“刺激你呢,正好让你出来看。” “嗯,”宋眉山点头,“随她吧,无所谓。” 苏溪笑,“你会游泳吗,我会,我中学是校队的,我还练过水上芭蕾。” 宋眉山摇头,“我不会,我怕水,小时候我爸爸在码头工作,江上,我不喜欢。” “这样啊?我帮你跳吧,我不怕,我以前练习过三米板跳水,我应该可以的。” “苏溪,你嘀嘀咕咕和我们眉山说什么呢,说我坏话啊?” 莽天骄凑过来,“怎么不说了,说啊,我也想听。” 苏溪笑,“没有,我和宋眉山说谢洛夫的事情,说他家里很有钱。” “哦,是吗?”莽天骄仰着头,“多有钱,太子爷?” 陆长安和容素素的钢琴弹完了,卡西亚喊:“下一组,觅雅与君,《旧情绵绵》。” 苏溪说:“咬字很清楚啊,卡西亚不错。” 莽天骄背着手,“那是,也不看是谁请来的。” 烧烤已经热了,林又璋端着盘子过来,他说:“几位女士,吃点儿吧。” 莽天骄道:“不吃了,我不饿。”说着,好似很讨厌林又璋一般,走开了。 林又璋看苏溪,“苏小姐,吃点儿?” 苏溪拿了个鸡爪子,说:“前夫哥,你前妻恨着你们呢,你们准备好跳海了吗?” 林又璋低声笑出来,“我前妻说的?” “没有,我自己观察的。” 林又璋叹气,说:“她老毛病又犯了,疑神疑鬼。” 苏溪点头,“莽天骄是这样的,看似大喇喇,其实很敏感。好像有钱人都这样,特别刺头,很吓人。” 林又璋看宋眉山,“吃点儿?” “好。” 宋眉山拿了块披萨,莽天骄却突然过来将宋眉山一抱,“眉山,你吃什么呢,我也要吃。” 莽天骄这狠狠一撞,宋眉山的披萨掉在地上,“哎呀,对不起,”莽天骄将地上的披萨捡起来,“对不起啊,都掉了,我还以为你都吃进嘴里了呢,原来你还没吃啊。” 莽天骄捂着嘴,“下次拿稳了,别这么柔弱,那是不行的。” “咯咯咯,”莽天骄说,“吃吧,吃吧,反正都是不要了的东西,吃吧。” 吴磊从后头过来,说:“干嘛呢,开小会啊,那谁,眉山,你们组上节目了啊,准备。” 莽天骄道:“上节目啊,去呗,你们好好表现。” 苏溪摸摸自己胳膊,“一身冷汗,黑山老妖似的。” 林又璋将盘子拿给苏溪,说:“有劳苏小姐,帮我们丢了。” “哦,你们好好表现啊。” 林又璋笑,他牵宋眉山的手,低声说:“咱们还秀不秀,要不然直接跳海算了?” “秀吧,人家都看着呢。” “那我们跳支舞?” “好。” 吴磊看节目单,“宋眉山组合,双人舞?”梁与君说:“双人舞是什么鬼?林又璋不秀他那手惊才绝艳的钢琴绝技了?” “嗯,就是双人舞,没有钢琴演奏。” 梁与君说:“伴奏呢,音乐呢?” “没有。” “没有?” 吴磊说:“没有,他们没有申报音乐,纯跳舞。” 容素素也看过来,“那我去给他们弹琴吧。” 吴磊仰着头,“今天好大风,有点刮骨。” 林又璋牵宋眉山的手,“我们好像也没共过舞,你会跳什么舞?” “我什么都不会。” 林又璋笑,“不会就算了,我抱着你。” 容素素已经坐在了钢琴边,正要问他们要跳什么,转头就见林又璋抱着宋眉山在草坪中间,两人什么都没干,就是抱着在一起转圈圈。 梁与君也是吃了一惊,“我日,这是几个意思,他们在干嘛?” 宋眉山搭档林又璋,两人拿了才艺秀的倒数第一名,卡西亚觉得很奇怪,怎么两人什么都不干,拿了个0分,混合上午两人的最佳着装,5分,加起来也只有5分。两轮一综合,倒数第一名。 莽天骄说:“抱歉啊,你们俩都得上惩罚台,高空悬崖,跳海。” 吴磊说:“我们有防护措施,并且这个项目有很多人玩过,安全有保障。” 容素素碰陆长安,“什么情况啊,你去看看?” 陆长安也不知道宋眉山和林又璋搞什么鬼,苏溪跟谢洛夫说:“看见没,莽天骄得意的,不就是想推前夫哥入海吗,还装模作样,才艺秀个屁。” 谢洛夫开始伸展筋骨,“要不然我去吧。” 陆长安已经上去了,他说:“我来吧,我跳。” 莽天骄笑嘻嘻的,“眉山哥哥,别急啊,一样一样来,我这花样还多着呢,明天有你的。” 莽天骄拍拍手,“准备好了没有啊,眉山?” 宋眉山笑,“来吧。” 宋眉山去绑防护措施,林又璋道:“我的呢?” “你的?不用两个人一起跳啊,一组跳一个,没说你们得一起上。”莽天骄道:“你一边玩去吧,人家眉山要跳。” 苏溪在下头配音:“恶毒的女人啊,女人果然最恨女人,你看现在莽天骄舍不得她的前夫哥跳海了,她就是要让宋眉山一个人跳。” 谢洛夫道:“我去说,我来跳。” 宋眉山站在跳台上,陆长安说:“我来吧,我替你。” 宋眉山摇头,“不用,你别管我,我自己来。” “准备好了吗?”莽天骄道:“准备好哦,眉山,跳。” 就在项目工作人员把宋眉山推下去的时候,林又璋抱住宋眉山,一起跳下去了。 “你疯了啊?” 林又璋说:“别动,我没绑安全带。” 101.《对不起,我爱你 宋眉山与林又璋在山谷间荡来荡去, 弹力带巨大的弹性晃荡得两个人在海面与山壁之间辗转翻腾,宋眉山没有动,她抱住了林又璋的腰,抱得很紧, “林又璋,你要死啊,你是情圣啊,小龙女和杨过啊, 你傻了, 你傻了啊!” 林又璋与宋眉山紧紧相拥,合力抱成了一个人, 他笑, “你怕什么,怕我死了,你当寡妇?” 上头的弹力带开始往下放, 下头三米处就是海, 海面波涛奔腾,宋眉山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林又璋,你胆子这么大,你不怕死吧?” “不怕。” “那好, 我们一起到海里去, 一起。” 入水的那一刹那, 宋眉山屏住了呼吸, 海水很凉,非常凉。海面上是夏天,海里是秋天,宋眉山不会游泳,她下沉得厉害,林又璋楼她的肩膀,“眉山,睁开眼睛,海里是可以睁眼的。” 宋眉山睁着眼睛,林又璋笑,“怕什么,我们不都活得好好的吗?” “嗯。”宋眉山想哭。 “别哭,乖。”林又璋抱她,“睁眼看着我,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十分钟,肯定有十分钟,十分钟之后,上头丢下来救生绳,林又璋绑在身上,他将宋眉山带出海面,“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机器将两个人缓缓往上面吊,等他们一起上来的时候,莽天骄就往自己房间里去了。 苏溪叹气,“作,作吧,怎么就这么坏呢。” 宋眉山的衣服泡了个稀烂,所幸里头还有一件泳衣打底,林又璋也很狼狈,吴磊说:“快回去休息吧,你们一人一间房,大家晚上都是一人一间房,白天就是跟大家开个玩笑,玩笑。” 苏溪跟谢洛夫说:“我去看看宋眉山,你去收拾你的行李,滚自己屋里去睡。” 苏溪和宋眉山关在一个屋里,谁也没见,苏溪在外面挡客,一律是,“宋眉山在洗澡,不方便见客。” 莽天骄来了一回,苏溪也挡回去了,“抱歉啊,宋眉山在洗澡,不方便见客。”莽天骄点头,走了。 吴磊也来了一回,说是送药。陆长安在门口看了看,什么都没说。 等人都来了一遍,又散干净了,苏溪说:“来,感冒灵,冲水喝。” “谢谢。” 苏溪说:“莽天骄后悔了,你们跳海的时候,她骂吴磊,说吴磊不该设计这么危险的项目。” “吴磊都是听她的,吴磊能做主?”宋眉山仰着头冷哼,“假模假式。” “对,假模假式。”苏溪赞同,“她是心疼她前夫哥了,她绝对是想不到她前夫哥这么能战,估计她郁闷的要死,人家是为你而战,又不是为她而战。” 宋眉山躺在床上,“我们一起睡吧,你也来。” “嗯,我照顾你,晚上你还得喝水吧。” 两个从来不熟悉也不曾靠近的姑娘睡在了一张床上,次日,宋眉山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是苏溪,换成了林又璋。 “你怎么来了?” 男人摸她的脸,“想你了。” “恶心。” 林又璋抱着她,“刚睡完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怎么进来的?” “苏小姐放我进来的。” “她人呢?” “多的是房间,在我们房间睡觉吧。” “不要脸。” “谁?” “我们,我们都不要脸。” 林又璋笑,又将宋眉山抱进怀里,“眉山,我爱你。” “苏溪喜欢你。” “看出来了。” “她不喜欢莽天骄。” “嗯,苏小姐很正义。” “谁都曾正义,莽天骄也正义过,在为我对抗陆长安的时候。” “眉山。” “林又璋,我们惊呆了别人。” “嗯,我们是黑马,忽然杀出,一骑绝尘。” 宋眉山躺林又璋怀里,“莽天骄曾经控诉,说你有洁癖,从来不抱她。” 林又璋将女人圈进自己怀里,“我忽然想改邪归正,后半辈子只抱你。” “渣男。” “是你把我变成渣男的,渣女。” “我没让你出轨傅明慧。” “睡过两次而已,她不如你。” “屁话连篇。” 宋眉山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盛家人介绍的,喝了酒,随便睡睡。” “她很饥渴?” “也不算吧,她不缺男人。” “她爱你吗?” “我只爱你,宋眉山。” 林又璋翻个身,“我们来晨练。” 宋眉山摇头,“今天是莽天骄正日,恐怕我们得早起。” “也是我们的正日,我们先战。” “憋不住了?” “我渴望了你好久,太久。” “林又璋,我——” 男人点头,他脱宋眉山的衣服,“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无法面对陆长安,爱他又恨他。” 宋眉山拍林又璋一下,“接盘侠。” 男人俯身下来,“你也不用太爱我,一点点就好。我愿意爱你多一点,你少爱我一点,便也少恨我一点。我们就能长久一点。” 宋眉山点头,“好。” 102.《庆祝正日 莽天骄的正日, 她穿得很隆重,华伦天奴金色长裙, 头发仔细盘起来,还带着一顶皇冠。 今天的女配角们都很低调,可能是经过昨天宋眉山和林又璋跳海的洗礼, 大家都学乖了。苏溪又是T恤配同色半裙, 容素素穿着双排扣西装和牛仔裤, 顾柔曼是珍珠镂空T恤和九分牛仔裤,林觅雅则穿了一条红色的西装款式无袖连身裤, 很是谨慎。莽天骄好像也很满意各位伴娘的知情识趣,没有人穿礼裙, 和她一争高下。 林又璋和宋眉山牵手出来的时候,众人都看过去,林又璋的西装非常正式,与诸位伴郎的休闲随意款都不一样, 周颐年甚至只穿了个半截裤。 宋眉山穿一条全黑的礼服出来, 长袖长裙,两人一出来,苏溪又摸鼻子,“这不是赶着要上天吗,今天飞机吊高, 他们不想活了。” 陆长安没作声, 容素素道:“太好笑了, 这是跟谁宣战吧。” 莽天骄仰着头, “那就开始吧,各位。” 吴磊解释规则,“今天是拥抱比赛,不许互换搭档,不许手放下来,一定要站着,互相拥抱,维持最久者胜出。” 场地中有五个圆圈,吴磊道:“自动放弃者出圈,出圈者接受直升机高空惩罚。” 苏溪摸鼻子,“谢洛夫,咱们直接放弃吧。”谢洛夫仰头,“你有病啊,直接吊高,飞机上晃,你不怕啊?” 林觅雅和梁与君采用女抱男腰的姿势,梁与君说:“你手不酸吗?”林觅雅道:“酸,换你抱我肩膀,我休息一会儿。” 容素素和陆长安久久没拥抱,容素素直接抱紧了陆长安,“你矜持什么,我可不想去直升机下头飞,要死了。” 顾柔曼和周颐年的姿势最别扭,周颐年是虚抱,根本没碰到顾柔曼,连个着力点都没有。顾柔曼摇头,“算了,我们绝对输,你坚持不了多久。” 林又璋和宋眉山最自然,林又璋抱着宋眉山的背,宋眉山靠在他胸口,说:“这个比赛的意义是什么?”男人答:“给我们做媒。” 宋眉山笑,“恐怕这不是娇娇的本意。”林又璋的脸在宋眉山头发上挨擦,“既成事实,管她本意做什么。” 十分钟后,周颐年组率先出局。二十分钟后,林觅雅组出局。苏溪道:“坚持,谢洛夫,我们能摆脱危机,再熬走一组就好了。” 四十分钟后,谢洛夫摇头,“我真的手酸,熬不住了。” 在谢洛夫要宣布放弃的时候,容素素举手,“我们不行了,坚持不了了。” 最后的安全组是宋眉山组和苏溪组,苏溪仰着头,“我的天呐,我们又再一次死里逃生幸免于难。” 林又璋亲亲宋眉山额头,“让他们去飞,我们坐着看。” 果然有直升机过来,三组人各派代表上去悬空。 容素素说陆长安:“你去,我是被你连累的,你自己去。” 周颐年道:“我去吧,这些小姑娘家家的,手段还挺残忍。” 林觅雅组则是林觅雅去,她说:“我又不怕高,我自己上。” 直升飞机吊着陆长安上天的时候,容素素一直望着上头,怕陆长安有什么危险。宋眉山则抬头略扫了一眼,确认他没什么危险之后,就不再看了。 周颐年和林觅雅是一起上的,两人牵手上去,直升飞机在高空打转,下头就是悬崖和海,海天一色,空中飞人,林又璋道:“今天这个还好,不如我们昨天刺激。” 宋眉山点头,“这就是只上不下,我们昨天是命悬一线,翻腾辗转。” “哦,床上还是床下?”林又璋还在开玩笑。 宋眉山摇头,“你歇歇吧,林独秀同志。” “哦,你不满意我的表现?” “床上还是床下?” 林又璋也笑,“眉山,你变坏了。” 宋眉山和林又璋低声谈笑,陆长安被直升机放下来的时候,他望着这边,宋眉山既没站起来,也没看他一眼。 倒是容素素走过去,问了几句:“害怕吗,感觉怎么样?” “嗯,还好。” 容素素给他拿水,“心塞吧,喝凉水都牙疼。我给你拿了热茶,喝吧,静静心。” 苏溪拿着热狗和果汁过来,说:“下一轮更残忍,你们做好准备。” 林又璋将热狗递给宋眉山,问:“怎么个残忍法?” 苏溪指着那边水上项目,“看吧,各种乐趣,有喇叭高空抛,这个我在国内玩过,魂都吓掉了。还有那个滑梯一样的,看见没,感觉快冲到海里去。” 宋眉山说:“整死一个算一个,全死在这里最好。” 林又璋笑,他抓女人的手,“不忙死,我们要坚强。” 苏溪摸头发,“都是抽签的,看你们运气,我觉得那个水上轮.盘很可怕,我去看了一眼,好像是两个人固定在轮.盘上,头尾相连,轮.盘转动,上面不停出水,人又不能动,能把人给淹死。” 等林觅雅和周颐年携手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时候,莽天骄道:“午餐后进行下一轮,水上乐园。各组抽签,战绩最好者,得奖金礼品。” 吴磊拿出来一个信封和礼品盒,“信封之中是希腊飞往佛罗伦萨的机票,里头还有三天的总统套房套餐。”他说:“另外,我们还准备有梵克雅宝钻戒一枚,价值三十万。对,各位男士们,请你们为她而战吧。为了意大利的浪漫,也为了咱们钻石永恒,一颗就够。” 容素素拍陆长安,“上,给我赢回来。”陆长安这几天根本就不在状态,他回一句:“你想要啊?” 女人道:“你是猪啊,你赢了戒指给你妹妹啊,为她而战,你听不懂啊?” 陆长安叹口气,“我有点头晕,好像做了一场梦。” “瞧你这衰样儿,来点表现好吗,你帅的时候,林又璋还在穿中学校服。” 陆长安笑,他吸气,“怎么站,群战?” 容素素趴他耳边,“你就挺到最后一轮,最后一轮是水上转盘接吻,接吻你懂吧,接吻对象是可以互换的,你去吻宋眉山,你们肯定能赢。” 陆长安皱眉,“这不合适吧,大家都乱吻?” “不对,”容素素摇头,“林又璋和宋眉山一组,莽天骄和吴磊一组,顾柔曼和周颐年一组,挺到最后的时候,拆散了上轮.盘。” “乱点鸳鸯?莽天骄想干嘛?” 容素素抬头,捏一下陆长安下巴,“亲爱的陆长安先生,你睡醒没有?你随便动动脑子,林又璋到最后是不可能和宋眉山组团接吻的,到时候很有可能是吴磊吻顾柔曼,周颐年和我吻,莽天骄不可能吻你,她吻的人肯定是林又璋,你吻的人才是宋眉山。” “你和周颐年什么情况,你来当伴娘,他当伴郎?”陆长安终于开始回神。 容素素拍他的腰,“你去死吧,你要记得,当年是我不要你,不是你不要我。” 陆长安低声笑,“那你还是比较喜欢张述怀?” “别他妈的尽关注我,你去为她而战吧,人家林又璋春风得意,看来进展很不错。” 陆长安摇头,“我看他们不行,莽天骄的眼神快把林又璋吃了。” “是的,快把林又璋吃了。她还是爱林又璋,根本和吴磊是赌气结婚。”女人说:“这样的事情最没意思,搁不下,放不开,还结屁婚,最后肯定依旧是离婚收场。” 陆长安哼了一句:“林又璋以后日子不好过,莽天骄恨上他了。” 容素素点头,“我同意。莽天骄还爱林又璋,吴磊是牺牲品,壮烈牺牲的牺牲品。哎,你了解莽大小姐的性格吗,我看她昨天好像真的是想把宋眉山弄死。” “哼,”陆长安冷笑。 容素素捶捶陆长安,“对,就是这样,你这样才最有魅力。我说陆长安,你让你家宋眉山离莽天骄远点儿,这丫头的神情不对劲,一股疯了的气息。” 陆长安笑,他似乎瞬间来了精神,男人牵着容素素的手,“咱们换衣服去,吃午饭。” 午餐很豪华,前菜、正席、汤点、甜品,一样不少。吴磊说:“各位尽情享用,咱们今天不做限制,我估计昨天大家都没吃饱。” 这是一套郑重的西式午餐,数套刀叉依次排开,男士们都西装领带出席,女士们也各自换了衣裳。苏溪穿了一件黑色波点吊带蓬蓬裙,可爱风。林觅雅穿珍珠色流苏裙,俏皮得很。宋眉山穿白衬衫配深灰色铅笔裙,职业款。 只有容素素最夸张,陆长安牵着她过来的时候,女人穿华伦天奴中国红希腊女神款斜肩礼服到场,同来的陆长安穿正黑的西服,宽肩细腰,两人携手走过来,仿似这两人才是今天结婚的主角。 陆长安给容素素拉开凳子,“坐。”容素素笑,望着陆长安,一脸如糖似蜜。 苏溪捂嘴,跟谢洛夫咬耳朵,“偶哟,又成了一对。” 顾柔曼看周颐年,以眼神询问。周颐年摇头,“不知深浅,不知真假。” 103.《有生之年 宋眉山捏着红酒杯子, 仿似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倒是吴磊夸奖容素素着装, “素素小姐这边的风景独好,简直一览众山小。” 侍应上了红酒,倒到陆长安杯子的时候, 容素素手盖上去, “他不喝这个牌子。” 吴磊笑, “那换一支,素素小姐去选?” 容素素起身, 还回眸冲陆长安眨了个眼。容素素本身就是脸小眼睛大的欧式长相,她眼睛又大又圆, 这么一眨,光芒四射。 陆长安轻轻笑,一脸宠溺。 “咳,”莽天骄招呼大家用餐, “各位请便, 吃好喝饱,咱们下午的项目很消耗体力,请各位提前储存能量。” 宋眉山吃了不少,她吃了一整只鲍汁浸海参,一盘芝士焗蜗牛, 一大块香煎三文鱼, 吃了一块黑森林蛋糕, 一个巧克力球裹熔岩蛋糕, 喝了一杯红酒,最后还吃了一碗稀饭拌咸菜。 众人目瞪口呆。 苏溪拍谢洛夫,“喂,你女神好能吃啊,从前场吃到后场,一直在吃啊。”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的时候,宋眉山还在吃,她要拿容素素面前的宽意面,容素素起身将盘子递给她,宋眉山点头,“谢谢。” 意面山高一盘,宋眉山拿着叉子就开吃,吃到一半的时候,林又璋拍她的背,“好了,不吃了,嗯?” 宋眉山没理林又璋,她状若未闻,最后竟然一个人将一个椭圆大盘里装得满满当当的意面吃得一根不剩。 莽天骄给她倒水,“还要吗?” “不要了。”宋眉山站起来,用毛巾擦嘴,“吃饱了。” 吴磊看手表,“那就来吧,各位,水上惊险乐园,现在开启。” 项目很残酷,空中抛人,水上芭蕾,滑梯冲刺,苏溪一直一路领先,稳稳带着谢洛夫,有冲刺第一的意思。 周颐年和梁与君勾肩搭背,“我的天,现在的小姑娘真的是——”梁与君叹气,“老了就老了吧,你还以为你刚到俄罗斯,十七八岁啊。” 到倒数第二轮的时候,梁与君望天,“我不行了,心脏病要发了,我要休息。”林觅雅也点头,“那我们组退出,30万的梵克雅宝我们不要了,我们心甘情愿认输。” 容素素刚刚和陆长安在水中合作了水中芭蕾,她拍陆长安的肩,“看吧,坚持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胜利离咱们不远了。” 吴磊也被他自己设计的项目折腾的够呛,他说:“要不然梵克雅宝咱们不要了,捐公吧。”莽天骄不同意,“要,为什么不要,我要。” 战到最后一轮的时候,卡西亚出来说:“诸位成绩累计积分都不高,没有明显优胜者,只有苏溪谢洛夫的成绩略好,他们的战绩高出各位3个积分位。” 系主任也点头,“是的,在目前的状况来看,是苏和谢的组合暂列第一。” 苏溪拍谢洛夫,“咱们最年轻,他们组都带着老人,拖累。” 梁与君听了,在一边笑,“我说苏妹子,你也太直接了,适当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大叔的心吧,真是心塞。” 卡西亚拿着名牌卡,“最后一轮,水上轮.盘,项目很简单,一男一女作为组合被固定在轮.盘上,轮.盘各个角度会不停有水流出来,水流可能会干扰大家的呼吸。这一轮男女选手都要上轮.盘,一旦有一方认输,那么我们会默认这一组在那一秒钟放弃计时。这个项目需要两人共同呼吸,共同命运,最后计时在水中憋气最久组合得胜。” 系主任点头,道:“这一轮最要考验男士们在水流冲击下的耐久程度,你们可以选择自己更心仪的女士,例如你们觉得哪位女士身形更为轻便,哪位女士更适合水中运动,哪位女士在转盘上又会有良好的表现,这些都是你们要考虑的取胜元素。” 卡西亚说:“为了保持比赛的公平公正性,我这里有六张名牌,写着在场六位女士的名字,请六位男士分别上前来,各自抽取你们的搭档。”卡西亚笑,她将她手中的六张名牌贴在花园的黑板上,“谁先来?” 谢洛夫举手,“我先来。”苏溪拍他,“去吧,祝你好运。” “谢洛夫抽的名字是,容素素。”卡西亚宣布,“素素,请你到谢的身边来。” “哎,”容素素叹气:“亲爱的长安,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祝你好运。” “下一个。” 卡西亚看下面的男士,“谁来?” 周颐年站起来,他摊手微笑。 “颐年——苏溪。”卡西亚笑,“苏,请你到周的身边来。” “吴磊——顾柔曼,”卡西亚摊手,“我最最难忘的的班长吴和我美丽的的柔曼小姐,请你们站在一起。” 顾柔曼说:“吴磊,有生之年,你我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啊。” 吴磊回她:“嗯,狭路相逢。” “林又璋——”卡西亚看名字,“嗯,林先生的搭档是——我们美丽的新娘了,莽天骄小姐。卡西亚让开一步,请莽女士站到林先生身边来。” 最后还剩一组抽,卡西亚的黑板上还有两张名牌,林觅雅和宋眉山。 林觅雅坐在台下观战,她问梁与君:“我们都退赛了,为什么不拿掉我的名字。” 梁与君笑,“刺激呗,你看陆长安的手气。” 陆长安站起来,他回头看了宋眉山一眼,伸手直接撕了一张名牌,卡西亚睁大她的蓝眼睛,“哟,陆先生手气不错,没抽到退赛的选手。” 林觅雅在台下拍手笑,“完美,真他妈的完美,怎么就这么完美。” 梁与君看她,“你莫不是疯了吧,这个项目要坚持长久只能男女面对面接吻,其他方式都是白搭,憋气憋不了多久。你笑个屁,莽天骄和林又璋,我表弟跟我女朋友,你笑个屁!” 林觅雅叹口气,“你们就都认清事实吧,事情总会朝着最开始的方向发展,陆长安和宋眉山是拆不开的。还有吴磊和顾柔曼,我觉得他们以后还会是一对,他们有感情。” “我日。”梁与君倒在地上,“你嘴怎么这么毒,好的不灵坏的灵。” 几对组合以及开始商量战略,偌大的水上轮.盘,在启动之后就会升起来,与地面呈现60°角,男女双方可以背对背,也可以面对面。 几乎所有选手都采取面对面的倒悬方式,两人从圆盘的两极方向向中心悬挂,这样转盘呈现指针和分针各自指向12点和6点的排列,卡西亚点头,“向心力居中,便于平衡。” 只有一对属于散养,吴磊和顾柔曼,顾柔曼说:“吴磊,我现在看见你那张脸都想挠上去,我想给你一巴掌。我实在是不能和你面对面,还同一种呼吸,你太恶心了。” 吴磊没有作声。 “吴磊,看在你大婚的份上,我不和你谈往昔。我就告诉你,你别想我和你齐心合力拿第一,那是不可能的。吴磊,你看看你这德性,你以前上进努力,你现在整个一副小白脸男人赘婿的样子,阴暗极了。” “吴磊,昨天的花样是莽天骄弄出来的吧,你自己去试过没有,你知不知道把人往海里推有多危险。你们这是婚宴,不是丧礼,你有什么能耐让人去跳海啊,就林又璋也没对不起你吧。没错,莽天骄的孩子是没了,那也是她穿高跟鞋作没有的,又不是人家林又璋把她推下去的。” 顾柔曼好像在和吴磊商讨对策,她说话很轻柔,但字字见血:“吴磊,你劝劝你的新婚妻子吧,把人家宋眉山弄死了,她也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在感情的世界里面,没有说谁一定对不起谁,你和我谈恋爱好几年,你还心灵出轨了,那我岂不是也应该把她莽天骄推进十八层地狱?吴磊,将心比心,我是真心实意祝你和莽天骄幸福美满,我也非常理解莽天骄对宋眉山的嫉恨,但你们没有权利拿人家的生命开玩笑。” “故事不是照着你们的剧本走的,人家的感情也不是以你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吴磊,你是不是已经没有了基本的善恶是非观念,你们随意拿人家的生命开玩笑,谁给你们的权利?是金钱吗,金钱给你权利,去裁夺人家的生命?” 顾柔曼说:“有钱人何其多,你们太自大了,也太放肆了。” 吴磊和顾柔曼平行而居,就像两根筷子,上转盘还没五分钟,水都没喷完一个周圈,顾柔曼就最先举手,“放弃,我不能呼吸了。” 苏溪低声嘀咕:“这是有仇啊,情人相见,分外眼红。” 周颐年和苏溪坚持了十分钟,苏溪憋着气,周颐年先受不了了,他说:“抱歉啊,妹妹,哥哥实力不足,以后请你吃饭,补偿你。”苏溪摊手,“好吧,反正我们也拿不了第一。” 容素素和谢洛夫十八分钟,容素素说:“被水喷傻了,脑子死机,不自觉就举手了。” 莽天骄和林又璋上轮.盘的时候,莽天骄望着她前夫,“咱们是直接下场啊,还是就在上面憋着啊?”林又璋说:“随便你,爱憋就憋,不能憋就下场吧。” “那就憋着吧,”莽天骄道:“我憋着你,我高兴。” 林又璋全程闭着眼,看都没看莽天骄一眼,等到第五分钟的时候,莽天骄就吻上来了,她说:“你就是欠憋,咱们嘴对嘴,渡口气。” 二十六分钟,莽天骄和林又璋二十六分钟,在水流的遮蔽下。 卡西亚看计时器,“成绩不错,领先众人。” 最后一组,陆长安,宋眉山。 104.《在云端 陆长安看宋眉山, “一起?” 宋眉山和陆长安的姿势与莽天骄和林又璋的一模一样,只是莽天骄个子矮, 她可以绷直,但宋眉山要略微蜷曲,陆长安也弓起来, 水流还没喷出来, 陆长安就亲上了宋眉山的嘴。 两人都没说话, 陆长安没说话,宋眉山也没说话, 水流一波又一波,冲过两人面颊。宋眉山闭着眼睛, 陆长安与她贴面,两人在不同方向弯成了一个勺子。 “天呐,他们多久了?”苏溪和林觅雅都看手表。谢洛夫道:“三十三分钟了,现在三十四分钟。” “现在多久了?” “五十九分钟。” 苏溪捂着脸, “我的天呐, 他们还没吻晕过去啊。” “现在呢?” “七十三分钟。” 林觅雅看梁与君,“看见没,拆不开的,他们之间,别人都是浮云。”梁与君鼓掌, “自叹不如, 自叹不如啊。” “一个小时了?” “一百三十七分钟。” 苏溪捂着脑袋, “我的天呐, 一部电影那么长。” 第一百八十三分钟的时候,陆长安松开宋眉山,“够了。” 众人在草坪上散步吃东西,女士们都回去洗澡换了衣服,男士们都开始摆烧烤摊了。宋眉山从轮.盘上下来的时候,苏溪凑过去,“宋眉山,你晕了没?” “我还好。”宋眉山叹口气,“我去穿衣服,冷死了。” “我跟你一起去。” 苏溪跟着宋眉山,说:“你们这去申请啥记录吧,情人亲吻记录啥的,你们表现太优秀了。你们这种表现,评委们都惊呆了。” “你昨天不是支持我和林又璋吗?” “你也说是昨天,我昨天是支持前夫哥啊。不过我今天改了,我要支持宋陆cp,你们太无敌了。” 宋眉山笑,“群众们的喜好改得真快。” 苏溪道:“你的迷弟也不支持前夫哥,他说前夫哥和你没有感觉。” 宋眉山说:“关门,咱们换衣服。” 陆长安和宋眉山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吴磊正拿着礼品要颁奖,他说:“梵克雅宝这枚1.5克拉的白色钻戒就要被今天的大赢家陆长安先生拿走了,咱们要不要请陆长安先生上来讲几句,讲讲他的获奖心得,以及他会不会把钻戒送给他今日的搭档宋眉山小姐呢。因为今天正是因为凭借宋眉山小姐的无限配合,以及她与陆长安先生的无限默契,陆长安先生才能拿下这份大奖。大家说是吗?” 苏溪在下头鼓掌,她耸宋眉山,“喂,肯定给你,必须给你啊。” 陆长安上台接过了Van Cleef & Arpels的白色盒子,说:“感谢我的搭档容素素小姐,今天这份荣誉属于她,谢谢她。” 容素素在台下笑,陆长安看她,向她伸手,“素素,来,上来讲两句。” 容素素捂着心口,她说:“受宠若惊,真是受宠若惊啊,诸位可能不知,我与陆长安先生曾经有过一段四年将近五年的爱情长跑。在我们的爱情电影中,他可从没送过我梵克雅宝,他最多就送过我Tiffany,小气极了。” 吴磊在旁边提问:“据我所知,容素素小姐和陆长安先生现在都单身未婚,不知二位还有没有继续长跑的打算呢?” 陆长安说:“我是随时欢迎容素素小姐回来的,就是不知她的心意。” “嗤嗤,”容素素低着头笑,然后说:“看缘分吧,缘,妙不可言。” 苏溪说:“啊!他们真是一对啊,这样啊。” “咳,”林觅雅低声在下面咳嗽,宋眉山笑,还给台上的人拍了拍手。 晚上主办方没安排活动,苏溪约宋眉山去街上转转,宋眉山摇头,“你和谢洛夫去吧,小心点,街上很多醉汉,也有小偷。” “哦。” 宋眉山出了酒店,她找了个地方,坐在山顶上,林觅雅从下头跟上来,拿着两杯果汁。 宋眉山指着对面的椅子,“觅雅,坐。” 林觅雅将果汁递给她,“怎么样,爱琴海上故地重游,有什么感觉?” 希腊海边还是那个样子,一如三年前宋眉山刚刚怀孕的那个夏天,夕阳无限好,长河落日圆。宋眉山摇摇头,“没什么感觉,老样子吧。” “一晃经年,你当初的孩子要是生下来,现在都会喊妈妈了。” 宋眉山低着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孩子都没了,岁月忽已晚。” “别恨我们,当初我们都太年轻,没有经事,所以遇见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很慌张。如果我们当初做错了决定,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我和莽天骄都不是故意的,我们——” 宋眉山撑起下巴,“我理解,我也很慌张。但我感谢你,感谢你提醒我做了母亲,感谢你第一个告诉我我怀孕了,你是第一个分享我人生喜讯的人。” 林觅雅笑,“眉山,你要是拿出宽容我的态度去宽容陆长安,你们会过得很幸福,真的。” 下头容素素拿了30万的钻戒,“这个真的给我啊?” 陆长安点头,“不给你给谁。” “陆长安,你过分了啊,宋眉山就在下头看着呢。” 男人笑,“她还不懂事。” “你真搞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吝啬的要死。我们分手快五年了,你现在才给我一个破烂钻戒,你什么意思啊你?” “机票也给你,豪华套房也给你,都给你。你随便约谁,我和梁与君就算了,述怀颐年都可以。”陆长安说:“容素素,你有什么不满足,咱们昔日列宾四美被你睡了个遍,你集邮狂啊你。” “呕!”容素素挖自己喉咙,“够了好吗!列宾四美!你也会说是当年,你们当年是貌美如花,现在你们也衡量一下自己好吗?我的天呐,四个丑男!还有,我从没睡过周颐年和梁与君,你别往你们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现在真的丑的要死,我是一个都睡不下去,拜托你们自己去照照镜子吧。” “拿去吧,机票、套房、佛罗伦萨全都给你,你约周颐年去吧,他在等你。” 陆长安转身,容素素说:“你妹妹在楼顶,不在山下,别找错地方了。” 105.《然后 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林夕 苏溪和谢洛夫在圣托里尼岛星罗密布的小街上穿梭的时候, 两人都看见莽天骄在扯林又璋的衣服。林又璋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色衬衣, 腰上系着一条LV极简款腰带, 女人拉他的腰带, 还将他的白衬衫往外头拉。 苏溪道:“走,过去看看。” “林又璋,你上她了是不是, 她哪一点比我好,你上她了是不是?” 莽天骄好像疯了一样,扯男人的裤子, “我不管, 你不能上她,你只能上我。” 林又璋拨开莽天骄的手,“别发疯了, 丢人。” “丢人?我丢什么人, 你当着我的面上我的朋友,你不丢人?” “行了。”林又璋低头扣好腰带, 又将白衬衫塞进裤子里。 “我捅死你,你个负心汉!” 莽天骄不知哪里来的坏习惯,她随身手袋里一直带着一把剪刀,莽天骄剪刀刺出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林又璋反正毫无防备。 谢洛夫抬脚就是一踢, 剪刀被踢飞出老远, 苏溪看林又璋的腰, “坏了,快报警,前夫哥出血了。” 莽天骄缩成一团,林又璋挥手,“不用报警,我没事。” 苏溪左找又找,最后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一条丝巾,“前夫哥,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我们去医院,去医院啊!” 苏溪紧张的要死,林又璋好笑,“苏小姐,没事,没什么——” 苏溪喊谢洛夫,“喂,你刚刚那脚踢得不错,练过啊?” “嗯,跆拳道黑带。”谢洛夫将剪刀捡起来,“保存证据,蓄意伤人。” “跆拳道黑带,快给你女神打电话,就说她男朋友受伤了。” 谢洛夫说:“宋眉山电话多少啊,我没有她的电话。” “你是不是傻啊,我的天,你连你女神电话都没有,你是不是脑筋短路啊?” 林又璋笑,他说:“我有,用我的电话打。” “哦,”苏溪伸手摸林又璋口袋,“抱歉,前夫哥,冒犯了啊。” 林觅雅和宋眉山原本都在山顶,但等陆长安上去的时候,人去楼空。 莽天骄刺伤了林又璋,用一把办公用的剪纸刀,林觅雅上去就给了莽天骄一巴掌,“啪,”劈头盖脸。她说:“不要脸,滚远一点,你要是再敢动林又璋一个手指头,我杀了你。” “没事吧,”宋眉山握着林又璋的手,男人摇头,“没事,皮外伤。” “我们去医院。” 宋眉山和苏溪扶着林又璋去医院,林觅雅给吴磊打电话,“吴磊,你下来,你女人疯了,你陪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如果她再疯,抱歉,我会杀了她的,真的。” 林觅雅看了谢洛夫一眼,说:“把剪刀给我。” 谢洛夫将剪刀递过去,“就是这个。” 林觅雅点头,她一手按着莽天骄的头,一手用剪刀抵着莽天骄的心口,说:“别再靠近林又璋,你会装疯,那我只会比你更疯。莽天骄,林又璋脾气好,我脾气可不好,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你敢动刀子,我敢现在就捅死你。” 吴磊赶来的时候,林觅雅正将莽天骄狠狠往墙上一推,“林又璋给你脸,你别不要脸,你装什么大头蒜,你不过也就是个婚内出轨的贱人,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折腾他,贱妇!” 林觅雅说话又狠又毒,字字锥心,她说:“莽天骄,咱们走着瞧,你也没几天好快活了。” 见吴磊来了,林觅雅瞪他一眼,然后看谢洛夫,说:“今天谢谢你啊。” 谢洛夫点头,“应该的,不用谢。” 林觅雅和谢洛夫也往小镇上的医院去了,林又璋伤不重,但医生坚持他留院观察一晚,防止伤口感染发炎。 宋眉山在旁边坐着,捂着头。 “眉山,过来。” “嗯。” 林又璋说:“我口袋里有东西,你摸摸看。” “什么?” 林又璋笑,“很多年前,我就想送你戒指,不过你不给我机会。这些年来,你给我的表情都是淡漠大于惊喜,悲戚多于欢颜,今天好多了,总算没有愁眉苦脸。” 宋眉山趴在林又璋床边,“你有病啊!你是不是有病啊,莽天骄恨我恨得要死,恨你也恨得要死,你还跟她单独相处,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啊?” “怕了?” 宋眉山敲一下自己额头,“我刚刚也应该给她一巴掌,娘的,便宜她了。” “吃吃,”林又璋笑,笑着又牵动伤口。 “笑你妹啊,疯了吧你。” “眉山,过来。” “嗯?” 林又璋伸出手,“来,过来。”宋眉山凑过去,“怎么?”林又璋搂女人的肩膀,亲了上去。 男人亲宋眉山的嘴,说:“值得,你好歹也会关心我了,还会骂娘。” 林觅雅和苏溪赶到的时候,林又璋正搂着宋眉山接吻,苏溪捂着脸,“哎呀,好害羞,不过他们应该没事了。” 林觅雅点头,“嗯,没事,没事就好。” 林觅雅坐在外头的凳子上,她摸手机出来,好像是要打电话。苏溪说:“我去买一点水来喝。” “嗯,去吧。” 苏溪去小店买饮料,林觅雅给梁与君打电话,“林又璋被莽天骄捅伤了,在医院里,你告诉吴磊,莽天骄再敢靠近我哥哥一次,我就把她的头拧下来当凳子坐,顺便给吴磊也送份大礼。”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林觅雅道:“别尼玛说些没用的,谁爱谁、谁不爱谁关你屁事,莽天骄都结婚了,吴磊是她法定丈夫,她出来杀人,她丈夫完全不知情?别逗了,莽天骄尾随林又璋出门,吴磊肯定知情,知情他也不说,说了也管不住,绿帽王。” 林觅雅挂了电话,差不多十分钟后,苏溪提着饮料进来了,“喏,冰咖啡,喝吧。” “谢谢。” 苏溪说:“林觅雅,我们也是预科同学,你不知道吧。” 林觅雅摸了一下自己头发,回道:“我知道,你老爱睡觉,不爱学习。” “对,对,”苏溪笑,“没错,你果然认识我。” 林觅雅点头,“认识,我也认识谢洛夫,他太逗了,我一直记得他。” 谢洛夫从门外进来,苏溪跟他招手,“喂,功臣,林觅雅说她记得你诶,说你很逗。” 谢洛夫买了一点吃食,他坐在林觅雅旁边,拍她肩膀,“林觅雅,你宽心,你哥哥没事,我看得很准,我踢得也很准,剪刀没有刺进去。” 林觅雅抱着自己的头,说:“谢谢你。” 106.《任意门 苏溪仰着头,叹道:“太可怕了, 我一直以为莽天骄想弄死的人是宋眉山, 结果是前夫哥, 这剧情让人万万猜不到啊, 猜不到。” 谢洛夫说:“我觉得莽天骄和宋眉山根本不是一路人,她们根本不适合做朋友。” “你看,你看, 我也这么说吧,她们完全不一样好吗?”苏溪道:“还有吴磊和莽天骄,完全不来电, 不知道吴磊怎么想的, 他和顾柔曼也不来电,他的历任女朋友们都和他不来电。” 林觅雅长长叹一口气,“吴磊的性格变了, 他以前很有主见的, 现在成了个小白脸。别扭至极,完全扭曲了。” “嗯, ”谢洛夫赞同,“班长好像被下了降头,英气全无,阴气倒是甚重。” 苏溪从谢洛夫手里拿东西吃, 议论道:“下蛊也没这么邪, 我感觉吴磊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故意放纵莽天骄, 将来离婚的时候好多分点财产啊,毕竟莽天骄是过错方。” 谢洛夫抠抠眉毛,“你这想法也蛮阴暗的,不会吧,他们才新婚,新婚就算计财产,有点奇怪。” “那可说不好。” 苏溪看里头,“我看前夫哥精神蛮好的,应该没事。” 林又璋抓宋眉山的手,“眉山,我没给你丢人吧?” 宋眉山摇头,“你很好,真的,表现十分好。但你应该学学谢洛夫,去练习一下跆拳道,也弄个黑带,这样比较安全。” 林又璋笑,“你是想让我斯文人变武夫?” 陆长安和梁与君他们赶到的时候,林又璋正拉着宋眉山的手在窃窃私语,陆长安看了里头一眼,表情很复杂。 容素素和周颐年赶过来的时候,还在大喘气,“怎么,怎么回事?” 林觅雅说:“莽天骄求.欢.林又璋,在大街上公然拉扯林又璋先生的腰带,林又璋不从,莽天骄女士恼羞成怒,最后图穷匕见,拿剪刀伤人。” “天呐!”容素素摸自己的额头,“搞笑吧,今天什么日子,愚人节?” 林觅雅指着苏溪和谢洛夫,“你问他们吧,两个目击者。” 苏溪放下零食,站起来,说:“是的,林觅雅概括得很好,就是这样。莽天骄非要扯她前夫哥的衬衫,还有拉人家的裤腰带,说什么‘你不能干.她,你只能干.我’和‘你上.她了,你上.她了是吗?’之类的话。总之莽天骄非常激动,而前夫哥很是被动。” 苏溪仰头,叹口气,“莽天骄的确是公然求.欢,话说国外有没有强.奸.罪,女的对男的骚.扰.侵.犯.罪,这样前夫哥就能跟他前妻打官司了。性.骚.扰.官司。” 林觅雅道:“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合得来就合,合不来就分。莽天骄当初咬死我哥哥婚内出轨,又拿不出证据,现在她和吴磊结婚,接着又明晃晃的婚内出轨,大家还选择视而不见,这有理吗?” 容素素朝里头看一眼,“林又璋人呢,没事吧?” 苏溪说:“没事,人家前夫哥要和女朋友说话,没空理我们。” 容素素道:“谁是林又璋女朋友?” “宋眉山啊。” 苏溪拍手,“人家前夫哥和宋眉山是一对,莽天骄刚刚结婚,现在好像又婚内出轨了。嗯,她可能习惯了婚内出轨,前夫哥那么好,她出轨。咱们班长那么好,她也出轨。我看她有毒。” 容素素捂着嘴,跟周颐年说:“这地方有毒吧,乱七八糟,回回都没好事。” 周颐年拍拍林觅雅肩膀,“别这样,先进去看看你哥哥,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陆长安,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容素素看陆长安。 容素素带着陆长安出了医院大门,梁与君和周颐年还有林觅雅进去看林又璋,苏溪和谢洛夫坐在走廊上,苏溪喝一口饮料,说:“喂,你觉得你女神最后是谁的。” “啊?” 苏溪道:“我喜欢前夫哥,我也喜欢陆长安,我觉得他们都很好,难以取舍。” 谢洛夫瞟她一眼,“你也有毒。” 陆长安跟着容素素出了门,两人站在狭窄的台阶上,男人道:“什么事?” 容素素仰着一张小脸儿,“其实你是不知道吧,你妹妹看见过我们做.爱。” “什么时候?” 女人摇头,她在白色的台阶上坐了,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原本不想讲给你听,我想烂在心里,让你和你那个假妹妹的关系也烂掉算了。” 容素素拍拍身侧,“坐着,想听就坐着,我不想仰着头说话。” 陆长安果真坐下了,与她隔着两个台阶。 容素素说:“那时候她刚来吧,有一天上午,应该是中午,就上午吧,你生日,我带了蛋糕来看你,你记得吧?” “我们没关门,没拉窗,她可能去超市买菜回来了,我闻到了一股芹菜味儿。你知道的,我最恨芹菜味儿,那味道出现在我方圆十里以内,我就想吐。然后她就朝我们房间看了一眼,就一眼,然后她又出去了。” 女人揉揉额头,“你反正什么都不知道,我估计她也不会跟你说,她那种性格,很难跟你敞开心扉吧?” 容素素回头,说:“她为你还是很勇敢的,你出车祸之后,你爸带你回国休养,我和赖银宝去机场送你,你记得吧?” 女人道:“你那个妹妹,凶神恶煞,她把我关进卫生间里,残疾人卫生间,她也拿了把剪刀出来,说我要是再伤害你,她就捅死我。” 容素素笑,女人先是低声笑,后来捂着脸笑起来,“陆长安,你这个妹妹呀,她——她爱你胜过你爱她,你不知道,她剪了我的头发,我那会儿头发那么长——” 容素素比着自己的腰,“她一剪刀就下去了,我跟被人剃了光头似的,剪了短发都好长时间不敢见人,我被你那个妹妹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陆长安,你别小看女人的力量,爱的力量,她那时候才多大啊,18岁,还是19岁,她就敢说要把我推进涅瓦河里去,因为我伤害你了。” 容素素捂着脸,眼睛好像有点红了,她说:“其实我恨你很久,也恨她,我巴不得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也是一对贱人,烂人。” 陆长安没说话,拍了拍女人肩膀。 容素素呼出一口气,“你别觉得莽天骄跟林又璋的狗屁爱情有多么轰轰烈烈,我跟你讲,你妹妹19岁就做过这样的事情,为你。” 容素素说:“她都是为你,她为你发狠,为你勇敢,你都没看见过。没看见过,便也不知道。你觉得林又璋有多感动她吗,我觉得没有,宋眉山冷心冷肺,她谁都不爱,她只爱你。” “剪刀算甚么,刺伤前夫算什么,宋眉山当年说我再敢碰你一根汗毛,她就要和我同归于尽。” 容素素摸摸自己胳膊,“我有好几年都发噩梦,被你那妹妹给吓的,她小小年纪,眼神阴透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恨我,现在想起来,她是向着你,心疼你,爱你。” “陆长安,你珍惜她吧,找个这么爱你的不容易,真的。你看我们,一个二个年过三十,男不婚,女不嫁,难道我是嫁不出去吗,难道你是没有女人可娶吗?陆长安,我不嫁是因为我觉得爱很珍贵,很稀少,大家都很难不顾一切奋不顾身去爱谁。” 容素素说:“既然你遇到了,你大度一点,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不要老是揪着她的丝毫过错去冷待她、折磨她,这样有什么意义呢。陆长安,我劈腿你都原谅我,人家出去看看世界,体验一下别的男人,这不是什么大过错吧?” 陆长安抚了抚容素素的额头,“你什么时候出嫁,我去给你当伴郎。” “滚你的,我不喜欢兄弟姐妹大团结,咱们以后各自行走,各自安好。” 陆长安笑。 女人道:“去吧,强横一点,别给林又璋捷足先登了。” 107.《飘 里头林又璋正要给宋眉山套戒指, 一枚街边小店买的镀金戒指,连个纯金的都不是。林又璋往宋眉山右手无名指上面套, 宋眉山被林又璋抓着手, 林觅雅他们都在旁边看着。 “等等。” 陆长安迈着长腿大步跨进来, 他说:“林先生, 不急,这枚戒指不忙戴,我妹妹她年纪小, 不懂事。林先生是有过婚姻的人, 并且现在和前妻莽天骄女士的关系很敏感不稳定,我觉得这个时间点还是不要轻易再送出戒指的好。” “哥哥?”宋眉山回头。 陆长安将宋眉山从林又璋的床边拉起来, 说:“别急, 以后有你戴戒指的时候,现在林又璋先生和他前妻莽天骄女士的关系还没处理好,你不忙急着闯进去,你可以等林又璋先生先处理好了前一段婚姻关系, 你再投入不迟。” 陆长安看林又璋, “林先生,你说我说的对吗?” 假公济私。没有人能比陆长安更有这么明显的假公济私的机会, 他光明正大, 他毫不掩饰,他就是假公济私, 他完全以兄长身份出来压人了。 林又璋点头, “对, 哥哥说的对,我确实欠缺考虑。” 林又璋倒是会做人,现在已经开口改叫哥哥。 “嗯,那林先生好好休息,我带我妹妹先回去。” 陆长安将宋眉山胳膊一拉,拉着她走了。 “哇哦,眉山哥哥好会找借口哦。”苏溪在后头配音。谢洛夫看她一眼,也跟着宋眉山出去了。 陆长安抓着宋眉山的手腕子,宋眉山说:“放手。” 陆长安道:“想吵架可以,回去再吵。” “回去,回哪去?” 男人站定了,说:“眉山,你不考虑莽天骄的感受,你也应该考虑我的感受,你和林又璋众目睽睽,你们就拿别人都这么不当一回事吗?” “哼,”宋眉山仰着头,“当一回事?我为什么要拿你当一回事,林又璋和莽天骄都离婚了,他又为什么还要拿莽天骄当一回事?你们可真搞笑,前夫前妻了不起啊,约定捆绑终身了?” 陆长安说:“宋眉山,你现在怎么有点爱耍横。” 女人道:“少说废话,给你脸你还真有脸,人前喊你一声哥哥,你见好就收吧。” 陆长安摇头,“不说了,回去。” “别碰我,我不跟你走。” 两人眼见的要拉扯起来,宋眉山拽不过陆长安,谢洛夫从后头走过来,他说:“宋眉山,要帮忙吗?” 年轻的男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得也精神,身材还很壮,宋眉山知道他还是个跆拳道黑带,谢洛夫望着她,陆长安也望着她。 宋眉山仰着头,吸了口气,“哦,没事,我哥哥,他非要我帮他找东西,我说东西找不见就算了,他不肯,非要找回过去的东西。你说东西都丢了,去哪里找,只能去回忆里找了。” 谢洛夫点头,“那我陪你一起找吧。” 宋眉山陆长安和谢洛夫三人行回到酒店,一路上,宋眉山就没和陆长安说话,倒是和谢洛夫闲聊了几句。例如谢洛夫家里是做生意的,食品产业,家大业大,谢洛夫本来要去加拿大念大学,但他英语不怎么好,就改了地方。 谢洛夫话不多,宋眉山话也不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陆长安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偶尔也会回头看一眼。 谢洛夫中途给宋眉山买了个咖啡,又买了一个小玩意儿,很小很小的紫金造的花束,可以塞在男士西装胸前口袋里,也可以当女士胸针。 宋眉山原本要自己付钱,谢洛夫摇头,“我家没让女人付钱的传统,我爸爸知道了会说我的。” 宋眉山笑,“你家这传统可真好,你们家的男人有前途。” 三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宋眉山说:“吴磊哪儿去了,医院也不在,酒店也不在。” 谢洛夫四处看,“吴磊不在,顾柔曼也不在,你发现没?” 吴磊和顾柔曼在山上喝酒,吴磊提着酒瓶子,顾柔曼端着红酒杯子,与昔日恋人在海边吹风。 顾柔曼说:“差不多行了,丢人现眼。” “你是说我这场婚礼丢人现眼,还是说我和莽天骄的关系丢人现眼?” “都是。” 吴磊仰着头,脸色通红。 顾柔曼说:“首先,你现在就不该喝酒,你要管管你的妻子,新婚妻子,她又要出轨了,你们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再者,你应该去医院看看林又璋,听说见血了。如果林又璋要追究莽天骄的法律责任,你们夫妻准备怎么应对,解决方案是什么。” 爱琴海的海风啊,吹得这个蓝白小岛的空气中全是暧昧的味道。吴磊翻了个身,好像想睡觉,顾柔曼看他一眼,终是起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背。 108.《山川岁月长 下头陆长安说:“眉山, 你到我房里来一下。” “为什么?”宋眉山很警觉。 男人说:“找东西,我东西不见了。” 谢洛夫低头, “宋眉山, 那我回去睡觉了, 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哦, 好。” 宋眉山又转头问:“你号码多少,你没告诉我啊。” 谢洛夫笑,可能是开心, 开心他的女神终于问他要电话号码。宋眉山和谢洛夫磨蹭半晌, 陆长安也不催她,等两人都商量完毕了, 陆长安才开自己房间的门。 宋眉山站在他门口, 说:“你有话就说,我不想进去,你——” 陆长安伸手将宋眉山往自己房里一拉,房间的门自动缓缓合上了。 “陆长安, 你——” 陆长安抱宋眉山, “眉山,你心野了, 晓得在我眼皮子底下跟别的男人搞暧昧了。” “我不止是搞暧昧, 我还和林又璋上床了,我们——” 陆长安吻宋眉山的嘴, 他在她耳边说:“只此一次, 眉山, 只此一次。” 宋眉山掐陆长安,她掐他的腰,掐他的背,男人完全不为所动,他说:“掐啊,你掐啊,你恨我吧,你掐吧,要不要我给你一把剪刀,让你也捅我一刀。” 宋眉山抬头,“陆长安,你不要脸,你怎么想的,你——” 陆长安将宋眉山压在床上,“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能和林又璋好上,他那么一个人,冷心冷肺,你怎么会看上他?” 宋眉山扭开头,眼睛发红,好像有点想哭的样子。 陆长安抱她,“哭什么,我又没死。” 女人抿着嘴,“死了就死了吧,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 陆长安将宋眉山抱在怀里,两人不知不觉又弯成了一个勺子,男人说:“《黑桃皇后》我也看过,看过两次。一次是在马林斯基剧院,一次是在莫斯科。” “十三年前,我孤身一人来到彼得堡的时候,去马林斯基剧院看过一回,当时开场是晚上八点半,歌剧持续了三个半小时,散场的时候已经午夜零点十分。我从住处打车去剧院的时候花了200卢布,后来午夜,我回家,同样的路程,竟然花费了我900卢布。司机告诉我,俄罗斯晚间9点过后拦车是要涨价的。” “你被宰了。” “是被宰了。”男人道:“但黑夜出行,就要遵守黑夜的规矩,俄罗斯的黑夜是没有规矩的。夜晚全是醉汉,人人提着一瓶伏特加。所以宋眉山女士,请你听话一些,不要再暗夜行走,引我操心。” “那你喜欢这部歌剧吗?” “五年前,我在莫斯科大剧院也看过一次,《黑桃皇后》,一样的剧本,一样的配乐,但换了演员,我始终觉得不如十三年前在马林斯基剧院看到的那一场深刻。” “你是一个人去看的?” “十三年前是,五年前不是。” “那你五年前是和容素素一起?” “还有周颐年,我们在莫斯科一起夜游普希金大街,晚上在红场吃了烤鸵鸟肉。” 女人道:“你还没带我去过红场。” “你不是和林又璋去过了吗,我还以为你满足了。” 宋眉山偏着头,兴致寥寥,“满足什么,林又璋和莽天骄欲盖弥彰遮遮掩掩,林觅雅心不在焉,我六神无主,那年的红场之行,令人窒息。” 陆长安将宋眉山抱过来,“五年前,我本想亲自去接你的,但我都出了门,我又退缩了。当时容素素还笑我心理情况不好,说我太紧张。” “我确实紧张,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是美还是丑,是幼还是秀。我通通都不知道,我怕我在人群里认不出你,所以我临阵脱逃,让周颐年代劳。他去接你,也接到了你,他给我打电话,说‘老陆,我接到你妹妹了,她很甜,很小,很可爱。’” 陆长安笑,他说:“等周颐年先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我才敢将你往彼得堡带。” 109.《宽容 陆长安停一停, 继续道:“说实话,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极度复杂, 因为你很被动, 周颐年指着我, 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都没看我一眼。你不肯打量我,便也不肯靠近我。我当时想,完了, 我们可能合不来。合不来怎么办, 送你去住宿吧,随你去, 给你钱花, 让你自由。” “但你没有这么做,你根本没有给我自由,你像克格勃特工一样监视着我,我穿什么衣服你要管, 我梳什么发型你要管, 我多看哪个男人一眼你都要管。陆长安,你有克格勃的天赋, 不知你有没有加入他们的团队, 听说他们有在圣彼得堡各个大学挖人。” 男人笑,他将女人从床上拉起来, “我不管你能行吗, 你这么惹眼, 这么招摇,梁与君说见你第一眼就想泡你。还有赖银宝,他也是毫不掩饰。” 宋眉山道:“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很烦你,非常烦你。” “为什么?” “我不想说。” “说。” “因为你和容素素窗帘都不拉就在客厅做.爱,我承认你们身材都很好,扒光了都很惹眼,但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感受。陆长安,你没有权利指责我和林又璋不给你脸,因为你也没有给过我脸。我初来彼得堡的时候,你和容素素床.战,被我瞧了个正好,完完全全,一.丝.不.挂,严.丝.合.缝。” “什么时候的事?” 宋眉山仰着头,“就我手烫伤的那一天,就我第一次去冬宫的那天,就我手烫出个永恒黑点的那一天啊。陆长安,你欠我的可多了,远远不止是一个林又璋就能抵消的。” 陆长安不说话了,他把女人抱进自己怀里,“眉山。” “其实我真的不打算再原谅你,如果林又璋还愿意的话,我肯定会选择他,给他做情人也好,嫁给他也行,我是真的不想再理你了。陆长安,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我们之间只有我爱你,从来没有你爱我。” 宋眉山推开陆长安,“我不想讲这些狗屁不通的伤心往事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都随你便。你现在回国找个女人也很容易,你年轻貌美大长腿,博士毕业有前途,大棒金元都不缺,国内人还多,随便你抓。” 女人摇摇头,说:“我暂时不想回国,焦躁得很,莽天骄那样的女人在中国都市的大街上熙熙攘攘,深圳香港,一眼望过去,声色犬马,还裹着漂亮又肮脏的外衣。陆长安,要回国你回吧,你要是不能再接受我,随便你。如你所说,我也能找到男人,梁与君和赖银宝都可以,他们和林又璋差不了多少。实在不行,我还有个谢洛夫,人家暗恋我五年多,我可以和他试试。” “你是认真的?” 宋眉山笑,“我当然是认真的,我承认我被林又璋和莽天骄的事情刺激了心神,莽天骄的行为太惨烈。但陆长安,我们之间也很惨烈,你让我面目模糊,还让我心灰意冷。” “叶莲娜婚礼你还去吗?” “去啊,我可以去,我到时候不和林又璋,我也还可以和赖银宝结伴出行,反正叶莲娜说可以自带伴侣。” 陆长安道:“眉山,你为什么又突然退缩,消极抵抗。你爱上了林又璋?” 宋眉山摇摇头,“别说了,我头好晕,我就想一个人呆着,谁都别理我。” 陆长安在宋眉山身边坐下来,两人一起坐在床上,男人说:“柴可夫斯基改编的《黑桃皇后》热烈追求悲剧美,赌徒死了,死于自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林又璋也是赌徒。” 陆长安道:“其实爱情有时候并不是如我们所见的那一般,人人心中都有个女神,例如猪刚鬣仰慕嫦娥,可他真的能和嫦娥一起生活吗?嫦娥不食人间烟火,猪刚鬣最是烟火,他还好色,他真的能和他的女神在一起生活吗?” “眉山,我同意林又璋仰慕你,因为他不曾占有你,你在他心里活成了一个他幻想出来的影子,月桂女神。可他了解你吗,你这么软弱,你骨头里就是个软弱的小女人,林又璋他不懂,他以为你坚强机敏,还善变。可其实莽天骄的心智和手段都比你强悍多了,人家不声不响占有了林又璋,背叛了林又璋,最后还在婚内出轨的情况下把林又璋衬托成了负心汉。眉山,人心诡谲,如果林又璋靠近你,他发现你其实是个胆小又不勇敢的小女子,他会不会也失望至极。” “陆长安,你常常说我不勇敢,但我为你勇敢过,真的。”宋眉山说。 男人笑,他点头,“是呀,所以你为了我才能激发出你那一点点微弱的光,那一点点凶恶的霸道的强悍,眉山,你还是爱我,你也只爱我。” “陆长安,你又诈我。” 陆长安将宋眉山抱在自己怀里,“你什么时候成了这烟波红尘中的女勇士、女沙皇,我就不诈你了。到时候,换你来保护我,好不好?” “那换成你在家照顾我起居,我赚钱包养你,类似这样?” 陆长安点头,“好。” 宋眉山靠陆长安怀里,“那你要给我时间,你要等我。” 男人搂她的肩,他的下巴抵在她头上,“好,我等你。” “陆长安,我也出门带剪刀,你知道吗?” “什么时候?” “你出车祸之后,你和爸爸回国的那天,我用剪刀剪断了容素素的头发。” 宋眉山说:“我以为她告诉你了。既然她没告诉你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如果谁伤害你了,我要她的命。” “眉山,这都是爱,这些必要的慌张只能证明你爱我。” “那你爱我吗?” “爱,爱你,胜过林又璋爱你,胜过莽天骄爱林又璋,胜过佛爱众生般爱你。” “我有点不信任你。” “那怎么办?和林又璋一样,用跳崖说我爱你。” “陆长安,你现在有点恶心啊。” “宋眉山,你和你的这些朋友断交吧,我深感不安。” 宋眉山仰着头,说:“我有好几次见过莽天骄在提包里塞剪刀,在林又璋出轨之后,在去年深圳暴热的深夜之后,莽天骄有了个坏习惯,她带剪刀出门。”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怨,由爱故生怖。 萧启庆也曾经说过,爱和恨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你必须都要有。若你只有恨,没有爱,那你还是单身比较好。 “陆长安,你还娶我吗?” “怎么,跟我求婚了?” “你的戒指呢,刚刚得到的大奖。” “送给前女友了,你的前任嫂子,容素素。” “去要回来。” “不行,丢人。” “那你给我买新的。” “不买。” “为什么?” “你不听话。” “谁说我不听话,我又不杀人。” 陆长安冷笑一声,“去吧,我给你摇旗呐喊。” 陆长安说:“宋眉山,我一直看着你,你从18岁开始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生活成长,你若是有杀人的想法,你先杀了我。我替你挡一劫,你的心劫。” “哥哥。” “这时候知道喊哥哥了。” “我们出去转转吧,你给我买点纪念品,我没有钱。” 陆长安笑,男人点头,“好,买。” “三年前在希腊,你也没给我买东西啊。” “嗯,这次给你买,补回来,给你买一身,从头买到尾。” 110.《烟火人间 生活不是靠守法, 而是靠我们自己的意愿,看眼色行事。——关于俄罗斯法制建设失败的质疑言论 宋眉山和陆长安牵着手, 莽天骄买了一束花, 绿色玫瑰满天星, 宋眉山看见了, 说:“这是去看林又璋。” 陆长安点头,“林又璋和莽氏做不到完全的财产切割,林又璋手上还握着部分莽氏股权, 不管是莽天骄想收回来, 还是林又璋想要继续吞噬,他们都不可能完全交恶。” 宋眉山低头, 笑一笑, “还是我太天真。” 陆长安说:“要不要我亲亲你。” “不要。” 男人道:“我们生孩子去吧。” “滚。” 两人都笑。 医院里,林觅雅和苏溪都在林又璋身边坐着,林又璋的伤并不严重,剪刀只挑破一层皮, 连肉都没划到, 林觅雅说:“哥哥,你太不谨慎了, 本来你的感情问题我们都不该评论, 但你真的——” 苏溪两手撑着椅子,勾着头, 没有说话。 林又璋道:“这样也好, 互不拖欠。” 莽天骄抱着鲜花进来的时候, 林觅雅脸色不好,林又璋倒是神色如常,他说:“来了,坐。” 莽天骄将鲜花放在床头,说:“我想和你单独聊两句。” 林又璋看林觅雅,林觅雅站起来,苏溪也站起来,出去了。莽天骄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也不可能和我复婚的,对吧?” 林又璋笑,然后点头。 莽天骄也点头,“无所谓,不复婚也是朋友。” 林又璋还是笑,“哪种朋友?” 莽天骄拉下来披肩,“床伴吧。” 女人里头穿着一条露背挂脖裙,纯白色的,俏丽又年轻,她说:“别的不行,我们在床上还是有点默契的,起码比你和宋眉山强吧。” 林又璋笑,没有说话,莽天骄将床帘一拉,两人不知道在里头干什么。苏溪伸头朝里头看了一眼,林觅雅满脸不耐烦,骂了一句:“犯贱。” 苏溪也不是甚么小女孩,她听得懂喘息声,苏溪摇摇头,说:“觅雅,上床一般都是有.瘾的,一次就有两次,两次就有三次。我觉得吴磊头上飘绿了。” 宋眉山握着陆长安的手,问:“哥哥,你猜莽天骄和林又璋会不会复婚?” 男人道:“很重要吗,他们关系不会断,结婚复婚离婚或者其他,其实根本不受影响。” “什么意思?” 陆长安笑,笑着摇头,“我的傻妹妹,点到为止。” 陆长安一句点到为止,宋眉山仰头,“我还是不懂,你跟我说明白。” “你现在以林又璋伴侣的身份去,还能捉个奸。” 宋眉山吐口浊气,“恶心。” “谁?” “没什么。哥哥,我们走吧。” “去哪儿?” “回彼得堡,回家。” “不和林又璋好了,不跟他谈恋爱了?” 宋眉山揉自己额头,“回家吧,好不好。” 苏溪回到酒店的时候,谢洛夫说:“宋眉山跟她哥哥走了,去了罗马。还有梁与君带顾柔曼走了,吴磊也一起走了,他们三个说是去法国玩儿。周颐年和容素素去了佛罗伦萨,只剩咱们俩了。” 苏溪点头,“我去收拾行李。” “去哪儿?” “随便吧,我们也去玩儿,AA制。” 谢洛夫看手表,“凌晨四点,那我们也走吧,去机场,有哪儿的机票,我们就去哪儿。” “好。” 苏溪和谢洛夫提着行李箱,林觅雅正回来,她说:“你们要走啊?” 谢洛夫点头,“苏溪想去别处玩,我陪着去。” 林觅雅点头,“去吧,玩得开心点。” 等林觅雅一走开,谢洛夫帮苏溪提箱子,苏溪捂着脸,“太恶心了,我真的要被莽天骄这种人雷翻了,她太恶心了。” 谢洛夫见怪不怪,一脸平静,说:“是你见识太少,莽天骄和林又璋有财产纠葛,利益共同体,不是离婚就全完的。” “卧槽,你很懂啊?” “莽氏原先在深圳上市,后来又退市,林又璋和莽天骄就是在莽氏退市以后结婚的,你猜他们的关系好不好,你猜林又璋还想不想莽氏卷土重来。” “那吴磊搅和进来干什么,有病啊,给人当备胎。”苏溪撇嘴,“亏宋眉山还那个......” “宋眉山怎么?” 苏溪摇头,“没事,我还是告诉宋眉山好了,免得她蒙在鼓里,不知情。” 谢洛夫说:“宋眉山又不是个傻子,林又璋这种人,也只能配莽天骄。” “对,你女神是完美的,是最聪明的。” 谢洛夫领着苏溪去机场,问她:“你喜欢去哪儿玩,我有个表哥在英国,你去吗?” “英国哪儿啊?” “曼彻斯特,他人很好,我们去英国看看他?” “好吧,反正我也还没去过英国。” 陆长安宋眉山与苏溪和谢洛夫在希腊机场相遇,“宋眉山,”苏溪喊她,“喂,你们几点飞机?” 宋眉山笑,“你们也走啦,去哪儿啊?” 苏溪叹气,“去英国曼彻斯特,谢洛夫的表哥在那边,他领我去看看。” “你们?”宋眉山眨眼睛。 苏溪也眨眼睛,“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坐吧,”宋眉山拍身边椅子。 苏溪坐下来,舔一下嘴皮子,“那个——那个——” “怎么了?”宋眉山笑。 “宋眉山,你别生气啊,你别激动啊,我有事情告诉你。” “嗯。” 苏溪趴在宋眉山耳边说了几句,声音越来越低,“莽天骄和林又璋没分干净,他们还——就刚刚,在病床上,太恶心了。” “咳,”宋眉山轻咳一声,“他们现场直播了?” 苏溪捂着脸,“是的,一张帘子根本不隔音。” 宋眉山拍了拍苏溪的手,“淡定点,我知道你喜欢林又璋,但他就是那种人,薄情寡义,你现在想开了,以后少受苦。” “我——”苏溪的脸通红。 宋眉山笑,“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有时候长痛不如短痛,你看谢洛夫就不错啊,你考虑考虑。” 苏溪将脸转过去,“他啊?” “他不好吗?跆拳道黑带,还会唱歌,还会写诗,你不要我要了啊。”宋眉山逗苏溪。 “你都有陆长安了,你还——” 宋眉山也捂着脸笑,“天呐,逗死了,真逗。” 陆长安和谢洛夫都走过来,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一起问:“你们在笑什么?” 111.《大好时光 离早班机起飞还有两个多小时, 陆长安与谢洛夫坐在机场内的咖啡厅聊天,而宋眉山与苏溪笑着去逛街, 两人一路都在笑, 不知道笑个什么玩意。 新的玩家登上舞台, 创造了新的财富。——深圳莽氏集团旗下子公司德林风投融资盛氏银行, 有望今年接手由盛氏银行控股的爱心人寿的51%的股权。 陆长安几乎和谢洛夫同时收到消息,陆长安看手机邮件,谢洛夫也看, 末了, 说:“盛氏很缺钱,开始变卖家产了。” “嗯, ”陆长安点头, “林又璋上次从莽氏吞了不少,但这次和莽天骄和好,又捞到了实惠。” “是的。莽天骄用钱来创造共赢,很是聪明。” 谢洛夫说:“爱心人寿不温不火, 业务都没做出深圳, 开业4年,一直在深圳内部打转。等到第五年的时候, 公司就可以扩张, 从深圳外扩,起码广东市场欣欣向荣, 还是大有可为的。” 陆长安道:“谢氏不做粮油生意了, 改做金融了?” 谢洛夫有点不好意思, 他摸摸自己鼻子,“不是的,这几年生意不错,家里余了点钱,我爸爸说让我自己找机会看看,自己下海赚钱。” “你盯上了莽氏实业?” “不是莽氏,我看中了爱心人寿,他们缺钱,舍不得广告营销,小家子气,但国内保险市场始终是大有可为的。” 陆长安笑,“那你准备怎么办,挤走盛氏银行,单干?” 谢洛夫摇头,“挤不走,爱心人寿就是盛家的人一手筹办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全是盛家的人,他们很团结。” 陆长安说:“有需要可以找我,我有一家股权私募公司,你若是想深挖爱心人寿的账目,或者清查里头的腐败和侵吞行为,我都可以效劳。” 谢洛夫侧目,“这很危险吧,很得罪人。” “富贵险中求。” 谢洛夫道:“还是要谨慎,林又璋也刚刚看上爱心,他不会允许我们干翻盛氏,炒高股价的。” 陆长安笑,“事情也不是全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你说是吧,谢氏太子爷。” 苏溪搂着宋眉山,说:“眉山,你不知道吧,谢洛夫家里很有钱,豪门。” “啊?” “嘿嘿,后悔了吧,看不出来吧?” “啧啧,看把你高兴的。” 苏溪摇头晃脑,“鬼知道呢,谢洛夫很闷,暂无亮点。” 宋眉山笑,“行了,别嘚瑟了,人家请你去英国玩儿,还见表哥,已经很抬举你了好吗。” “哎,谁知道呢,他还是喜欢你。” “别说这个了,年少无知的爱慕,那不作数的。” “可能吧,我也挺喜欢你,很奇怪的。你长得好看是一点,但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有面儿,你懂吧?不是莽天骄那种假朋友真嫉妒,我觉得你人不刻薄,挺好的。” “莽天骄也不是嫉妒我,她是觉得我和她不在一个层面上,一直认为我没有威胁。” 苏溪说:“她也还蛮自信的,谁知道林又璋不吃她那套,人家吃你这套。” 宋眉山叹口气,“谁说林又璋不吃她那套,不吃她那套还和她反复上床,疯了啊?” 苏溪说:“咱们买点礼物吧,给他们买。” “谁?” “陆长安和谢洛夫啊。” “吃吃,”宋眉山笑,“我好像没给陆长安买过礼物。” “真的啊?” “嗯。一直是他给我买东西,我没给他买过。” “他不生气?” 宋眉山道:“我不知道啊,他没表达出来过,我不知道他喜欢甚么。” 苏溪仰着头,“持靓行凶,宋眉山,你典型地持靓行凶啊!人家肯定不在意你送甚么啊,送个狗屁都是心意啊,你好歹随便表示一下吧。” “那送甚么?” “袖扣?领带?”苏溪说:“我也不知道,我朋友们都是手织围巾送男友,我也不会呀。” 身边即是精品店,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进去看看。” “眉山,这是甚么牌子啊,好贵啊,你看这个领带夹,22000欧。”苏溪用英语问售货员,“欧元吗?” 人家笑,“是的,欧元。” 苏溪道:“一对袖扣,款式平平,没有钻石,好像也不是真金白银吧,13000欧?怎么不去抢啊?” “是很贵。” 宋眉山说:“这边有Tiffany,便宜,和那边一比,真便宜。” “嗯。” 两个女人一人买了一对Tiffany的袖扣,宋眉山递给陆长安,“喏,给你的。”陆长安笑,“喲!真不容易啊,等了五年,我才等到宋小姐开窍主动送我礼物啊。” 宋眉山白了陆长安一眼,说:“刚刚那边有贵价货,我不认识牌子,太贵了,没见过。我也没钱,买不起。” 男人道:“谢谢你有心,将来等你有钱了再给我买。” 苏溪也递过去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喏,给你的。” “给我的?”谢洛夫抬头。 “是啊,你不是要请我去英国玩儿吗,我也没钱。事先拿点小礼物贿赂你一下,你到时候别克扣我吃喝伙食,我爱吃零食。” 陆长安笑出来,然后解开衬衫上原有的袖扣,将宋眉山新买的换上去。 “哦,”谢洛夫也要换,拉开西装外套袖子,发现里头没穿衬衣,然后抬头说:“抱歉啊,我今天没穿衬衣,改天再换。” “嗯,你怎么这么笨,自己里面穿没穿衬衣不知道啊。”苏溪在谢洛夫旁边坐下来,然后跟宋眉山表示,“他迟钝,反应有点慢。” “吃吃,”宋眉山捂着脸笑,“你们太逗了,绝配。” 几人坐着喝了咖啡,又说了半小时闲话,陆长安起身,他拉箱子,“两位英国之行愉快,咱们就彼得堡再见了。” 谢洛夫点头,苏溪跟他们挥手,“拜拜。” 112.《罗马假日 宋眉山和陆长安去罗马, 宋眉山说:“我们为什么要去罗马,我听说罗马不怎么样。” 男人道:“不怎么样以后就不去了,我感觉你不是很热衷欣赏风景, 觉得哪里都不怎么样。” “被你发现了。” 陆长安牵宋眉山的手,“早发现了,三年前就发现了,你对旅游根本兴致平平, 你最喜欢坐在某个地方喝酒。” “嗯,我喜欢呆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不动,最好还有固定的朋友。” 陆长安说:“你这两个新朋友不错,我允许你们多多来往。” “克格勃·长安·陆,你又来了,我交友你都开始管了,你怎么——” “不管不行,你最好和莽天骄划清界限,她不好惹。” “我又没得罪她。” 陆长安扭头,“再说一遍,摸着你的良心说话。” 宋眉山捂着自己心口, “我发誓, 我真的不会和莽天骄抢男人的, 除非她想和我抢你, 我一定干翻她。” “是吗?” “不惜任何代价。”宋眉山说:“她碰你一根汗毛, 我就打断她的腿, 她动你一刀子, 我立时戳死她。” 陆长安先是吸口气,然后将宋眉山抱在怀里,“眉山。” 宋眉山回抱他,“陆长安,我是认真的,五年前我对容素素在这么说,五年后,我依然这么说。你是我的男人,没有人可以碰你,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好。” 陆长安点头,“好。” 陆长安和宋眉山在罗马逛了三天,宋眉山果然对千年古迹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更喜欢坐在街边喝咖啡,或者在广场喂鸽子。有时候也去试试路边店里各类时尚简约的裙子,露背、或者全包裹的,一丝缝隙都不露。 陆长安好像有点忙,每天打很多电话,晚上也在发邮件,宋眉山说:“哥哥,我们回去吧,罗马不好玩,我们回圣彼得堡去。” “好。” 在陆长安和宋眉山的罗马假日三天里,周颐年和容素素的佛罗伦萨之行也很有些进展,至少尽释前嫌,有准备携手度日的感觉了。 再回到希腊悲剧男主角吴磊的身上,吴磊跟着顾柔曼和梁与君在法国玩了两天,几人还去参观了制造香水的小店,吴磊觉得自己的心灵在鲜花草木香气中得到升华了。 第三天夜里,梁与君陪着吴磊喝酒谈心,莽天骄的信息就来了,她说:“差不多行了,回来吧。” 吴磊把信息给他表哥看,梁与君道:“你这老婆比你还淡定,她心理素质很不错啊。” 吴磊仰着头,“我干不过她,真心话。” 吴磊没有回信息,半小时之后,莽天骄说:“我在深圳买了套房子,写你的名字,送你的。” 吴磊又把信息给他表哥看,梁与君吃吃笑,“我的天呐,钱给了这女人无限勇气,看来她家情况最近不错。” 莽天骄将户型和地段都发过来,89平米,三居室,980万成交。她说:“给你住,你喜欢一个人的话,或者你还有点别的打算。” 吴磊呼口气,跟他表哥说:“她真的拿我当养鸭子啊。” 梁与君笑,“差不多吧,小丈夫。” 吴磊说:“看她的意思,是允许我也出去乱搞?” “显然的。”梁与君点头,“前提是你对她的婚外情视而不见,最好对林又璋这个人视而不见,闭口不谈。” 吴磊摇头,“太恶心了,真他妈的太恶心了。” “离婚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好找?” 梁与君摇摇头,说:“天下人都看你们笑话,到时候她怀个孩子,你都不知道是你的,还是人家林又璋的。” 吴磊点头,然后回复莽天骄,“离婚吧。” 对方回应很迅速,显见是一直盯着手机在看,她说:“你想好了?” 吴磊敲下一行字,“离婚吧,我们不适合。” 大约十分钟后,莽天骄回:“可以,签字吧。圣彼得堡的别墅给你,我的房产权转给你,宋眉山那部分,你和她商量吧。” 吴磊看了窗外一眼,夜巴黎,他不知想些什么,回了句:“多谢你,认识你很高兴,莽天骄小姐。” 莫名其妙,梁与君觉得吴磊莫名其妙,但顾柔曼好像能想起些什么,她记得吴磊在预科班里第一次跟莽天骄打招呼就是说的这句话——认识你很高兴,我叫吴磊。 莽天骄的第二次婚姻短暂得令人咋舌,她和林又璋的第一段婚姻还持续了一年有余,和吴磊的第二段婚姻,好像只有一周,或者更长一点,不超过两周时间。 宋眉山从苏溪嘴里获知真相,吴磊不回国,继续读研。而莽天骄不读了,原本说好的携手共进都成了海市蜃楼,说好的双双一起博士毕业,通通在希腊之行后,成了梦幻泡影。 宋眉山觉得希腊那地方有毒,苏溪也说:“真不吉利,听说你和陆长安也在希腊闹掰过?”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苏溪摸摸手臂,“吴磊真是不值得,男小三当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最后转正,第三天就被无情抛弃。真不知莽天骄那女人有什么魅力,难道只是因为她胸大?” 苏溪拉开自己T恤,低头看自己,“嗯,我也有胸。” 宋眉山摇头,“莽天骄有恃无恐是因为她有钱,有钱找男人,没了吴磊,换个韩磊、丁磊、张磊,不都一样吗?” “真现实。”苏溪说:“我觉得吴磊离婚是好事,将来还会有很多好姑娘,急什么。” 两人正说着,林又璋不知从哪来,他看宋眉山,“眉山,你避着我?我打电话你不接,发信息不回,你避着我?” 宋眉山看苏溪,“我该怎么回答他?” 苏溪道:“是的,我是避着你,因为你有毒,林又璋先生。” 宋眉山点头,“对,就是这样,你有毒,林又璋先生,我怕了你和你前妻莽天骄女士,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吧。” 林又璋拉宋眉山的手,“眉山,我们谈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林又璋扭头,“眉山小姐,你刚睡完我就不认账了?” 苏溪摸一下喉咙,“别这样啊,我要喊救命了啊,别拉拉扯扯,你要点脸吧,林又璋。” 萧启庆给宋眉山打电话,那头说:“我小舅子来了,他想见你,我请你们一起吃饭。在哪儿,我来接你。” 宋眉山看了林又璋一眼,说:“来吧,我等你和你小舅子,你们一起来,我被无耻之徒占便宜了。” 113.《我这么容易被人遗忘吗 他们说你已经另觅新欢, 但那不会停止我对你的爱。我就是不能放下,忘记我对你的爱。——《罗马假日》 宋眉山发现她陷入了人生的怪圈里,当年她遭受萧启庆侵扰的时候, 林又璋陪她渡过难关。等她五年后长大成人,等她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懂得为自己择选人生的时候,林又璋又反过来成了她的困扰, 她需要萧启庆来为她解围。 宋眉山想,她大概真的有点软弱可欺,诚如陆长安所说,她是个容易胆小慌张的小女子。 想到此处,宋眉山不挣扎了,她搂着林又璋脖子,嘴里说道:“林先生,好呀,我们可以好呀,你娶我吧。嗯?林又璋,我现在就想结婚, 我想生孩子, 我想当一个天上的仙女, 你天天背着我环游世界。我不喜欢漂亮裙子, 我也不喜欢香水, 我就喜欢腻着男人, 天天的, 夜夜的,一晚上没有七次也要有六次,最低折合成四次。你得搂我抱我,爱我疼我,宠我依我,我没有道德观,我也没有经济价值体现,我就是个花瓶,我还没有钱,我最近两年只有个年轻的身体。我现在就想用我年轻的身体去换取最上等的宠爱,我不想说将来,我知道我五年后也会年老色衰,我知道我五年后不如现在美丽,我就想现在结婚,立刻,马上。” 宋眉山说:“娶我吧,娶了我回家天天跟你做.爱,你脱裤子我绝不拒绝,你要上天我绝不入地,你要去洗澡我给你放水,你要去西藏我给你焚香扫地。林又璋,你娶我吧,就现在,我认识去婚姻登记的路,现在,走,一起去。” 苏溪望着林又璋,林又璋的脸真的很单薄,虽然他是个英俊的男人,但单薄寡情,尤其是他的薄唇微微抿起来的时候。 林又璋推了一下自己的浅灰色无框眼镜,他说:“眉山,会有那么一天的,你要等我。” “哧哧,”苏溪在旁边笑,“那就等你能娶宋眉山的时候再来吧,现在说什么都是个屁,屁还香飘飘一阵,你目前这骚扰基本全无意义。” 林又璋笑,他拍了拍宋眉山的腰背,“好,我知道了,等我。” 说完,林又璋还要亲宋眉山,苏溪一把拉开林又璋的手,“走开点吧,登徒浪子。” 林又璋可能真的已经练出来了,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说:“眉山,我最近不会打电话找你了,你放心,但别跟别的男人吃饭,乖一点。” “呕!” 苏溪挖自己喉咙,“我的娘,林又璋不是个人,禽兽吧。” 宋眉山也捂自己额头,“他跟他前妻确实可以相爱,一丘之貉,双双对对。” 萧启庆可能已经看了好半天笑话,等宋眉山摇摇头,萧启庆就望着她笑,“哟!宋眉山,长进了,晓得以退为进逼男人了。” 宋眉山摊手,“我也是无计可施,女人在体力上处于弱势,奈不得他何。” 萧启庆评论:“也不完全是因为生理原因,莽天骄和他就不是处于弱势,你弱是因为你的经济地位影响了你的社会地位,从而在男人眼里,你沦为了玩物。” 苏溪扭头,“这位哥哥,你好直接啊,但你也好帅啊,所以我觉得你说得对。” 萧启庆说:“你的新朋友?” 宋眉山介绍:“苏溪,我的新朋友,旧同学,预科就一个班,一直一个班。” 萧启庆笑,伸出手去,“你好,我是萧启庆,宋眉山小姐的第一任男友。” “卧槽!”苏溪道:“我们眉山是男神收割机啊,这一个个的,看来只有林又璋的长相水平刚刚到达及格线。萧先生,你长得好帅啊,衣品真好,还小翘臀,大长腿。” 萧启庆看宋眉山,“走吧,我小舅子在等你,他想见你。” “谁是你小舅子。” 说完,宋眉山就点头,“哦,傅.明.慧的弟弟,傅明诚,他从英国来了圣彼得堡?” 萧启庆带着宋眉山和苏溪去吃饭,就他自己的餐厅,时隔多年,宋眉山再没去过萧启庆的餐厅,即使经过,也是故意避开,她不想观望里头一砖一瓦,一桌一椅。 傅明诚很有活力,与他姐姐的寡淡长相不一样,与他父亲的儒雅气质也完全不一样,他更像个少年郎,充满了英格兰绿茵场上的足球味儿。 “嘿,宋眉山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傅明诚的开场白。宋眉山心道:“记得,记得你,记得你姐姐,记得你爸爸,记得你全家。” 苏溪跟着进来,看见傅明诚,喊:“表哥同学,你怎么来了?” 傅明诚扭头,“哟,苏小妹啊,你也在啊,世界真小啊。” 苏溪撞宋眉山说:“这那谁,谢洛夫表哥的同班同学,你说巧不巧,我和谢洛夫在英国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吃了披萨,还去看了一场足球,那谁,切尔西和谁?” “切尔西对曼联,红蓝大战。” “对对对,红蓝大战,红蓝大战,那个热闹啊,我都出了一身汗。” 宋眉山说:“有缘,诸位都有缘,坐吧,坐着说。” 萧启庆拿一瓶酒过来,问宋眉山,“还喝这个口味?” 宋眉山瞥他,“差不多吧,我自从干了一瓶茅台酒,现在喝什么酒都没滋味。” “宋小姐好酒量。”傅明诚不知所以,胡乱盛赞。 宋眉山叹口气,“差不多这样吧,喝酒强身健体,假装我很凶猛。” “现在宋眉山小姐不做导游了?”傅明诚又问。 宋眉山说:“嗯,我去年冬天被冻得月经失调,很难才养回来。” 萧启庆给他们倒酒,说:“人人都应该做点有价值的东西,宋眉山小姐虽然不是大富,应该也不缺那几百美金吧。” 苏溪望着萧启庆,“萧先生很懂行啊,知道做导游的收益,还知道眉山的私房钱?” 宋眉山望了萧启庆一眼,道:“人人都欺我没钱,没钱很尴尬,时常陷入被动。” 114.《你渴望他的爱 说钱就伤感情, 说钱还能冷淡气氛。 果然,傅明诚问宋眉山,“那宋小姐现在不做导游了, 换了什么工作呢,工资有提升吗?” 宋眉山回:“饿不死吧。傅先生呢,预备回国大展拳脚了?” 傅明诚笑,他说:“也不算吧, 我姐姐接手了一家保险公司,她回去临危受命,我跟着她混,她吃肉,我喝汤。” 宋眉山笑,又看萧启庆一眼,道:“令姐很能干,我早有耳闻。” 傅明诚动动眉毛,“太能干了。我爸爸说她结了婚好像没结婚,也不生孩子,天天赚钱, 我爸爸说赚钱并不是女人的全部使命, 并且我姐夫也不缺钱。” 萧启庆问大家, “吃牛排吗, 新鲜空运来的, 还有埃及过来的大米, 要一点吗?” 宋眉山点头, “好,我喜欢米饭,饱肚子。” 傅明诚说:“姐夫,我爱吃意粉,我不吃饭。” 苏溪说:“我吃饭,我最爱吃泡饭,特别是鱼翅捞饭。” 傅明诚笑,“想不到宋眉山小姐和苏小妹是同学,你们可真不一样。” 苏溪仰着头,回一句:“傅大哥想说什么就直说,我没眉山好看是吧,我们班没人比眉山好看,难道都不活了?” 宋眉山拉苏溪起来,“没有啊,人家没说你不好看,说你调皮可爱,很有活力。” 傅明诚点头,“对的,对,宋小姐说得对,苏小妹,没意思了啊,我还请你喝可乐了,在英国。” 苏溪回他:“好吧,可乐,你在圣彼得堡,我也请你喝可乐,请两瓶,双倍还你。” 萧启庆在厨房选了食物,后头出来,几人坐在一桌,傅明诚酒量不行,一杯就倒。萧启庆和宋眉山对坐着,说:“莽天骄结婚也邀请了我,我问了嘉宾,有你,有陆长安,我觉得不合适,就拒绝了。” 宋眉山叹口气,道:“你不去是明智的,婚礼正日,婚礼差点变丧礼,莽天骄恨林又璋,用剪刀捅了他。中间还夹着一些其他项目,狗血又惊魂。” “是吗?”萧启庆喝一口酒。 “眉山前男友是吧,我跟你补充几句,首先,莽天骄绝对是很爱林又璋的,她心里恨我们眉山,她想整死的人是宋眉山小姐。再者,莽天骄捅林又璋,也可以理解为因爱生恨,但是呢,莽天骄伤人之后,当晚就抱着鲜花去看望了林又璋先生,并且两人在医院里床战了。” 苏溪说:“又如你今日之所见,林又璋之所以纠缠宋眉山,是因为一点点插曲,宋眉山中间被林又璋追求,两人正要有发展的时候,莽天骄就把林又璋捅伤了。萧先生,你分析一下,这里面是不是有鬼啊,我怎么感觉莽天骄是故意为之啊,是为了挽回林又璋的心?” 萧启庆笑,他说:“你不都分析出来了吗,还要我怎么分析?” 苏溪抠抠头发,“我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劲,早不捅你,晚不捅你,眉山和林又璋刚刚一好,莽天骄就捅你。这尼玛,不是预谋,骗鬼呢?” 萧启庆看宋眉山,“你是喜欢林又璋,还是喜欢陆长安?” “我喜欢你。” 萧启庆笑,“喜欢我也行,我同意。” 宋眉山坐正了,说:“别逗了好吗,林又璋和我认识也有五年,我要是想上他,还轮得到莽天骄?他林又璋就是我手里放出去的鱼,我还用得着用渔网回笼他?” 萧启庆品一口酒,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林又璋身板单薄,毫无魅力,没有钱,没有包装,你怎么会看得上他?现在不同了,他赚到钱了,并且身家颇为丰厚,你要是想回笼,也是可以理解的。” 宋眉山摇头,“我不缺男人,更不缺一个林又璋,他还薄情寡义,品德败坏,我真的——没那么饥渴。” “眉山,你现在要搞清楚,当年人家是鱼,现在你是鱼。” 萧启庆放下杯子,手点在台面上,说:“你18岁的时候的确青春无敌,美到惊人,我也觉得你很美。可是宋眉山,你很快就要走下坡路了,你今年23岁了,等你一过26岁,你的市值就会急剧下降,你将来就没有筹码和莽天骄她们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公平竞争了。” “哼,”宋眉山瞥萧启庆,“你怎么这么现实,你前不久不还说让我转正的吗,就在今年。姓萧的,你和林又璋一样,假话连篇。” 萧启庆笑,“我也只喜欢现在的你,你再熬上几年,我其实也吃不准了。鬼知道你会不会变胖,变成一个琐碎的婆娘,叽叽歪歪,我没兴趣。” 苏溪捂着嘴‘吱吱’笑,“我的天呐,好现实的前男友,好现实的优质男人啊!眉山,我跟你保证,林又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应该和萧先生是一个想法。” 宋眉山瞥苏溪,“很好笑吗,他一直嫌我穷,还有男人嫌弃女人穷的?这世道,真搞笑。” 苏溪撑着头,“难说,富贵无止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 萧启庆端杯子给苏溪,“苏小姐,你很醒目,比宋眉山这块木头更可造,她只有漂亮,没有灵魂。” 苏溪说:“少来,别拿我刺激她,我不吃这套。别说眉山有没有灵魂,反正我也没有灵魂,我比宋眉山小姐更没用,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还没交过优质男友,我岂不是连块木头都不如?” 萧启庆笑,“眉山,你这朋友,比莽天骄含金量高啊。” “敢情都拿我当试金石啊?” 苏溪撇嘴,“人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莽天骄家里有钱,尤其是她和林又璋结婚之后,林又璋又很聪明,他肯定帮莽氏赚了不少钱。莽天骄舍不得钱也好,舍不得林又璋的鸡.儿也好,总归两人是互相粘合的。回到眉山的问题上来,林又璋仰慕她许久,男人嘛,生活是一套,爱情是一套,根本是两套体系,互相平行。” 萧启庆点头,“的确是两套体系,回归到宋眉山小姐的问题上面来,她如果和林又璋先生继续发展,做了林又璋的情人,三年,五年,或者八年,林又璋总有睡腻了的那一天。到时候还是莽天骄胜利,因为莽氏的财富没有折损,她甚至还依靠林又璋的打拼给自己的地位升了值,但宋眉山呢,届时她的美貌无存,爱情消失,她真的就屁都不是了。” 苏溪点头,“对,和林又璋划不来,白睡了。他送你衣服珠宝,这些没用,都是身外物,等将来替换变现的时候,都要折旧费,不值钱了。” 宋眉山说:“你们都为我操碎了心,但谁说我要依附于林又璋了,他散布了谣言,说我是他的情人?我没想给他当情人,真的,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 萧启庆给宋眉山倒酒,提点她:“莽天骄恨上你了,有可能会攻击你,或者直接攻击你的哥哥,陆长安。你要有个准备,心里准备,并且,我再次提醒你,林又璋也不是当年的林又璋,他们俩串联在一起,联手炮轰你宋眉山和陆长安,你觉得你不该主动先做点什么吗?” 115.《若宁 宋眉山觉得萧启庆有挑拨她情绪的嫌疑, 但从某种方面来说,萧启庆确实激发了她的危机感,她现在除了陆长安, 确实一无所有。 如果将她放到莽天骄的位置上,林又璋确实不敢这么肆意轻薄她,并且包括萧启庆,说话也会更注意分寸。 宋眉山想深一层, 多年前,五年之前,是不是当时萧启庆就顾及了莽天骄的面子,没有真的把自己给办了,或者他在给自己7万美金的时候,也是冲着莽天骄的颜面痛快给的。 思路一来,便如潮水般涌出,宋眉山没有给萧启庆任何答复,她也记得,莽氏萧氏林氏并着盛家,其实是一条船上的。 萧启庆这么不遗余力地挑拨或者是点拨, 很有可能是萧家和林又璋的德林风投出现变故了, 要不然盛家也不会紧急调动萧启庆的妻子傅明慧女士回国执掌大局, 这都是一盘盘下好的棋, 而自己也只是林又璋或者萧启庆的掌中棋子而已。 宋眉山有深深的被亵渎感, 于是她开始加班, 在工作中精疲力竭总比在感情上不顾一切要得到得多。至少加班能看得见钱, 加班能得到领导赏识,同事赞扬。至于感情,不过是个屁罢了。 这一日夜晚十点多,宋眉山依旧在办公室没有走,他们经理也没有走,经理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一脸和气,虚伪得要死。 陆长安致电,“宋小姐,你丢失了?” “哥哥,你来接我,我要加班。” “好。” 宋眉山起身,预备将没喝完的咖啡倒入洗手间,却见经理办公室虚掩着门,里头没人。宋眉山往里头望了一眼,老男人使用自己的笔记本办公,他不用公家配置的电脑。 宋眉山一直很疑惑老男人的笔记本里究竟有什么机密,于是鬼使神差地,宋眉山推门进去了,老男人的电脑锁屏了,很遗憾,电脑上什么都没有。 宋眉山不露声色地准备出去,结果老男人的打印机开始自动工作,不知是不是预先设定好的程序,宋眉山没有动,她站在那里,离打印机不远不近的地方,她视力不错,其实只要不瞎,或者是稍微懂得俄语‘股票’这个单词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份什么东西。 新股上市审批程序,宋眉山瞥了一眼,8支新股,宋眉山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然后悄无声息退出去了。 宋眉山发现自己的心态很稳健,她看到了机密,但她没走,依旧在自己座位上敲键盘,好像从没离开过位置一样。并且她也从未拿手指碰过那份东西,你就是拿放大镜去找,也寻不到她的指纹。 五十三岁的俄罗斯老男人看见她,“宋,不要太拼命,年轻女孩子,生活与恋爱更重要。” 宋眉山笑着回了一句:“是的,我会的。” 半小时后,陆长安出现在门口,宋眉山乳燕投林一般冲过去,老男人问:“男朋友?”宋眉山回:“我的丈夫。” 回去的路上,陆长安一直笑眯眯的,显然是被‘丈夫’这个词取悦了,他说:“你第二次向我求婚了。” 宋眉山点头,“是的,丈夫,我最亲爱的丈夫,你能借我一点钱吗?” “做什么?” “炒股。”宋眉山毫无隐瞒,她也不想隐瞒。 陆长安点头,“十万,十万够吗。” “人民币?” 男人道:“你喊我一声丈夫就值十万人民币?美金。” 宋眉山说:“那行吧,我暂时接受。” 回家之后,陆长安在厨房熬汤,宋眉山立马入主了俄罗斯电信旗下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她等着这家公司上市,并且一路飘红。 “眉山,吃饭,饿了吗?” “马上来。”宋眉山跑进厨房,“陆长安,你这么好,我好担心别人把你抢走了,我会原地发狂的。” 男人笑,“那你赶快和我结婚,到时候发狂也好说。” 宋眉山停了停,她说:“哥哥,你说我们的事情,爸爸知道吗?” 陆长安转身,“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我知道还问你,我真的不知道——” 男人将汤锅端上桌,“早不是秘密了,全天下人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啊?爸爸不反对吗?” 陆长安道:“反对有用吗?” “说的也是,”宋眉山点头,“反对无用。” 陆长安摸摸她的头发,“眉山,我们回国结婚吧,爸爸妈妈许多年没见你,都想你。” “嗯,年底吧,我这四个月要盯着我的股票,四个月以后我们一起回国。” “好。” 陆长安对宋眉山表现出了无比的耐心和爱心,但宋眉山的心神在别处,她找了苏溪,说:“你有钱吗,拿出来炒股,盈利我们一起分。” 宋眉山找苏溪原本只打算小打小闹,她觉得有钱大家赚,提携一下同学也是好的。谁知苏溪找了谢洛夫,谢洛夫将苏溪和宋眉山都约出来,说:“怎么的,有事找我?” 苏溪说:“眉山要炒股,没钱,希望你出资,赚钱大家分。” 谢洛夫点头,“可以,要多少?” 宋眉山伸出个巴掌,“五万,五万美金你有吗?” 谢洛夫笑,他点头,“有。” “还有更多的吗,我这里有八支股票,我们分开买,摊薄风险。” “一支五十万,怎么样?” 宋眉山和苏溪像是听了天书,“美金?” 没错,美金。 谢氏太子爷拿了400万美金出来,照着宋眉山的指示,分别压在了8支新股上,等到开盘那一天,新股就持续走红。 连续十五个涨停板之后,其中五支涨势减缓,宋眉山说:“放吧,没用了。” 抛掉了五支,宋眉山建议将钱继续加大筹码投入到另外三支里面,短线投资变成中长线,四个月后,宋眉山宣布收山。 400万美金在俄罗斯圣彼得堡股票市场滚了一轮,850万美金到手。 苏溪疯了,她抱着宋眉山,“我的老天爷,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从没。” 宋眉山笑,“我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感觉上了天。” 谢洛夫依旧稳健,“嗯,以本搏本,以利博利,这就是资本市场。” 谢洛夫将盈利的450万美金平分了,他说:“感谢你们,我们一直在一起。” “卧槽,真感动,谢土豪的人品奇佳啊!”苏溪摇晃宋眉山,“我都是百万富翁了,眉山,美金,百万富翁。” 宋眉山点头,“平分就平分吧,确实我冒了风险,还有被控告坐牢的风险。” 谢洛夫点头,“该你得的,确实你的风险最大。” 几人在彼得堡的一家餐厅里吃了披萨,喝了可乐,分了钱,还畅想了一下未来。苏溪说:“我是不是可以退休了,去环游世界?” 宋眉山仰着头,“我还想赚,不够,我还要很多钱,保护我的男人。” 苏溪道:“宋眉山,你这野心,过分了啊,膨胀了啊,你男人不知多好,还要你保护?” 宋眉山摇头,“我觉得既然暗夜行走,就讲暗夜的规矩,资本本身就没有规矩可讲。钱越多,你才能活得更放心一些。” 谢洛夫喝了一口可乐,说:“咱们一起开个公司吧,干金融,挑翻林又璋和莽天骄,给你报仇,怎么样?” “报仇?”苏溪看宋眉山,“莽天骄和你什么仇?” 宋眉山仰着头,说:“世俗的仇,姐妹反目,兄弟阋墙,金枝欲孽,京华烟云。” 宋眉山点头,“开吧,我打算和陆长安结婚,反正结婚也要回国的,和莽天骄冤家路窄狭路相逢难以幸免。” “你要结婚了啊?”苏溪道:“你请我当伴娘好吗,把捧花给我,我也想结婚。” “好,给你,花给你,头纱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谢洛夫说:“我不想当伴郎,太傻了。” 宋眉山捂着脸,捂脸大笑,“行,不当伴郎,不当伴郎,你们就坐着吧,坐着就行。” 116.《你怎可答允 在回国之前,宋眉山和陆长安携手去参加了一次婚礼, 陆长安的外籍女朋友叶莲娜的婚礼, 叶莲娜是个甜妹儿,身高腿长, 开朗大方。 宋眉山觉得叶莲娜和容素素很相似,都是笑起来大眼睛汇弯成了涅瓦河,宋眉山心想,陆长安的审美还是很固定的呀,容素素和叶莲娜简直无缝隙衔接, 中间怎么会夹杂了自己这么个冒牌货。 叶莲娜美丽的金色长发编成了辫子, 稳稳固定在头上,她的发型和最爱编辫子的前乌克兰总理尤利娅·季莫申科很相似, 季莫申科是个美女, 大美女, 那自然叶莲娜也差不到哪里去。 宋眉山通过和苏溪的开会讨论后得出结论, 自己在男同胞眼里是个忧愁的人,在女同胞眼里, 是个隔绝于世的人。但宋眉山从内心里觉得自己不是, 她认为自己庸俗极了, 小门小户, 拿不上台面。 这一点陆长安算是看透她了,所以宋眉山觉得很安心, 不上台面就不上台面吧, 陆长安能上台面就行了。 叶莲娜一见宋眉山就给予了热烈拥抱, 她亲吻宋眉山的双颊,然后到陆长安,叶莲娜也亲吻了他的双颊,宋眉山觉得她和陆长安就快一嘴亲吻上去了。 但宋眉山没有说,她怕陆长安又要笑她小家子气。 叶莲娜的丈夫是个中产阶级,在当地是个小有名气的律师,也是毕业于圣彼得堡大学,并且是法律系,可以说是弗拉基米尔·普京的同门师弟。 叶莲娜家的户外花园很大,宋眉山觉得她家房子的风水和格局都很不错,至少比莽天骄买下来的那个阴沉老旧的名人别墅要好,并且好得多。 婚礼总归是热闹的,大家嬉闹成一团,叶莲娜的丈夫还出来亲自表演了一个节目,钢琴独奏,宋眉山觉得他弹得很不错。果真在俄罗斯这个地方,随手一砸都能砸到一个艺术家,高于普罗大众的水平,甚至高于国内某些专业人士的水平。 宋眉山和陆长安呆了小半天,午餐之前,婚礼最大的亮点是宋眉山接到了叶莲娜的花球,蓝白色的花球,叶莲娜惊喜转身,“我的宋,你是马上要结婚了是吗,真是恭喜你们,恭喜你们!” 宋眉山心想,我结婚,你怎么表现得比我还激动。宋眉山看了陆长安一眼,陆长安点头,“多谢,多谢你的祝福。” 叶莲娜又再次亲吻了陆长安和宋眉山,宋眉山心道,亲了又亲,你就是想揩陆长安先生的油吧? 当然,这个想法还是不能说,因为陆长安又会嘲笑她小家子气。 陆长安开车回去的时候,宋眉山说:“我还你10万美金,我赚钱了。” 男人笑,“你拿着吧,想做什么做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 陆长安一番好意,宋眉山突然想顶嘴,“你以为10万美金能干嘛,在国内是能买套房啊,还是能买游艇私人飞机啊。” 但宋眉山知道自己过分了,她不能现在就如此轻浮,开始用那一点点微薄的资产去打压她的丈夫,毕竟本钱都是谢洛夫的,根本与她毫无关系。 “那我拿去买戒指了,买一对钻戒,够了。” 陆长安点头,“好。” 小家子气,宋眉山深深觉得自己小家子气,根本做不到宠辱不惊,她有一点点钱就开始想要炫富,她没有钱的时候就气短,成天的跟陆长安怄气,觉得陆家人都看轻她了。 真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越穷的人脾气越大。 宋眉山吸口气,自己这么惹人厌恶的性格,陆长安这些年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说莽天骄造作,宋眉山觉得自己更造作,并且惯于没有底气的造作,简直是渣女中的战斗机。 想到此处,宋眉山就瘪了嘴,她说:“陆长安,我以后要对你好,加倍对你好,对你比你对我好一万倍,一千万倍。” 陆长安笑,“我的眉山懂事了,我心甚慰。” 新春到来之际,宋眉山与陆长安回了家,她自从18岁离别,五年没回过的家,陆家。 陆长宁也回来了,与她的丈夫,盛香农。 宋眉山一度觉得盛香农和林觅雅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但宋眉山没有说,她心想,陆长宁和林觅雅,好像还是林觅雅离我更亲近些。 宋眉山不知道她的想法对不对,但她确实是这么干的,明知盛香农和林觅雅有可能有染,但她没说,她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宋眉山觉得她没了个孩子,陆长宁难辞其咎。宋眉山的一腔哀愁尽情化作了险恶的虚伪,她笑意盈盈,拿出当年在圣彼得堡冬日里做导游的热情,一改常态,见谁都笑。 陆步青一直说:“我们眉山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宋眉山的妈妈还是那么美,其实见了宋眉山的妈妈,就知道为什么宋眉山这么吸引人注意,因为宋母就是个大美人,绝好的美人胚子。 宋母眼睛很大,瓜子脸,杏仁眼,但宋眉山的眉眼长得没有其母那么光彩夺目,宋眉山的下半张脸更好看,尤其是她的嘴,微微一笑,美极了。 陆长安给宋眉山拉椅子,众人坐下了,陆步青举杯,“多少年了,我们一家人没有这么齐全过,今年好,今年好呀,大家都在,我们一起举杯,为这个融洽又不容易的新年,干杯。” 各人都抿了酒,酒是盛香农从他的巴黎酒庄拿回来的,宋眉山最爱喝酒,也只是舔了一口,根本没动到杯线。 陆步青给宋眉山夹菜,问了句:“眉山,什么时候嫁过来,我们长安等了你好多年,你什么时候让他如愿?” 宋眉山看陆长安,“你——” “啪,”宋母将桌子一拍,站起来,往厨房去了。 陆长安拉宋眉山的手,示意她跟去看看。 宋眉山没有动,低头喝汤。 宋眉山也觉得自己现在很无耻,跟莽天骄和林又璋学来的无耻,无耻之徒总是活得比较久,也比别人都自在。 陆步青道:“没事,你们吃,我去看看。” 宋母从厨房拿了好大一个碗出来了,她说:“我把汤渣舀出来,你们喝汤。” 陆步青笑,拍了拍宋母的背。 宋眉山余光扫了她母亲一眼,一个美丽的妇人,她的命可真好啊,先有自己父亲对她死心塌地,后又有陆步青这么个金主良婿。谁说陆步青不是良婿呢,收了个养女,尽力培养,最后还把自己儿子给赔上了。 宋眉山摇摇头,没有说话,她心里只想,陆家的男人都不错,陆步青不错,陆长安也不错。宋眉山回握陆长安的手,说:“爸爸,我和长安开春就结婚,明年四月好吗,穿婚纱也不冷。” 陆步青笑,他儒雅得很,中年的儒雅男人点头,“好,好呀,我和你妈妈帮你准备嫁妆。” 陆长宁在旁边说:“爸爸,错了,你们是准备彩礼,哥哥是娶媳妇,不是出嫁。”说着,陆长宁还冲陆长安眨了眨眼,很是俏皮。 “哦,对,是爸爸老糊涂了,老糊涂了,是彩礼,是陆家娶妇,不是陆家嫁女。” 陆步青笑,又道:“但也是一个意思,咱们双喜临门,双喜临门。” 陆长宁点头,“是的,双喜临门,是好事,真是好事。” 宋母挣开陆步青的手,从客厅的桌子上抱了个首饰盒出来,说:“都是你爸爸送我的,我送给你,当祝你出嫁。” “谢谢。” 宋眉山站起来,双手接过了盒子。 陆长安也站起来,说:“谢谢妈妈,我会好好照顾眉山的,妈妈放心,请放心将她交给我。” 宋母好像是想哭,女人红了眼眶,陆步青将女人抱进自己怀里,说:“你们母亲很敏感,爱哭,人老多情,你们要多体谅。”说罢,还轻轻抚摸妻子的背。 爱妻典范,宋眉山疑心陆步青是因为爱自己母亲才接受自己,爱屋及乌的极致也不过如此了吧。自己有什么好,小门小户,小家子气,拿不上台面。 宋眉山笑,“别哭了,咱们吃饭吧,今天还有烟火晚会,咱们都去看。” 陆长安捏了捏宋眉山的手,点点头,赞同她今天的表现。宋眉山心道:是我有愧,你们不必鼓励我,我吃喝陆家五年多,笑一笑不算什么,你们对我要求太低了。 陆长宁和盛香农一起送了宋眉山一对玉镯子,宋眉山接了,也说谢谢。 其实宋眉山根本不识货,天知道是冰种还是翠玉,反正盛家老玩意多,鬼知道这是个啥。宋眉山一想起盛家老太太那刻薄样儿,就说:“谢谢你们,你们都结婚快3年了,怎么还没怀个孩子呢?” 世上最险恶的嘴脸莫过于此,宋眉山笑得很纯洁,没人怀疑她心怀恶意。 但宋眉山知道自己的想法,她就是故意的,你们家断送我一个孩子,我就得捅你一刀,要不然你不知道痛。 陆长宁看盛香农,说:“香农很忙,我们没空造人,争取吧,争取早日怀上小宝宝,多谢嫂子关心。” 嘴倒是甜,都改口叫嫂子了。 宋眉山点头,给陆长宁和盛香农一人伸出去一个红包,“咱们礼数还是要到家的,这个你们要收下,当改口费。” 每人红包里是一千欧元。 正如三年前,盛香农在法国酒庄塞给宋眉山的那个一样。 那一年的盛香农说:“眉山乖,眉山真乖,难怪我大舅哥说眉山最乖了。” 宋眉山似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了陆长宁,她仰着头,无声笑出来。这人呐,千万莫要欺人太甚,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就被同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侮辱了呢。 说不准,宋眉山心想,还真是说不准。她记仇,但她痛快,今天,痛快。 117.《地久天长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自你患上失忆, 便是我扭转命数的事。——林夕 宋眉山与陆长安在三月里去了一次香港,陆长安说他订了礼服, 还有金饰,非要她去试。 香港依旧不分季节的燥热,就算三月里,宋眉山也出了一身汗,她在婚纱店试穿陆长安自己设计的礼服, 纯白的裙子, 金色腰封,婚纱店的店员纷纷夸奖, “小姐穿这个好看, 非常好看。” 宋眉山拿了裙子, 与陆长安去买金, 她忽然想起一个笑话,讲香港的店员, ‘你白天卖金, 晚上卖银。’ 真糙。宋眉山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糙, 她怎么每天的想起这种有颜色的笑话, 难道人一到了要结婚的时候,就真的从少女心态转变成妇人了? 周大福周生生谢瑞麟, 家家金店的新娘饰品都大到夸张, 金碗金筷金菠萝, 菠萝是求子用的。宋眉山侧目,看了某家金店橱窗的玉镯一眼,130万港币。陆长安说:“喜欢啊,喜欢就买。” “不喜欢。” 宋眉山想也没想就拒绝,她不喜欢玉石珠宝,钻石石墨金刚石,她都不是很有兴趣。非要说兴趣,她可能还是对喝酒比较有兴趣。 陆长安与宋眉山在香港逛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宋眉山说:“咱们住一晚上吧,多累啊。” 陆长安却说:“回去吧,时间紧迫,家里事忙。” 宋眉山悔死了,后悔得要死,她觉得自己就不该这么听话,早知道陆长安要出车祸的话,她根本就不应该随陆长安出来。 这该死的香港,该死的深圳。 晚上八点,陆长安驾车过了关口,驶入深圳境内没多久,就被一辆货车给撞了。 货车迎面而来,好像不知自己跑错了车道,倒行逆施。 “啊!”宋眉山惊叫,陆长安迅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抱住了她的头。 听说,一切都是后来听说,宋眉山后来听交警说,听围观的群众说,男人将女人死死搂在自己怀里,他不在驾驶位上,所以他汽车里驾驶位上的安全气囊都没有弹开。 宋眉山在医院住了两个月,期间陆步青来了,她母亲来了,陆长宁来了,盛香农来了。好像顾柔曼和容素素他们都来了,宋眉山也没说话,一句话都没说。 宋母怀疑宋眉山伤了脑子,医生说她身体没事,或许精神出了问题。 五月的某一天,莽天骄来了,她捧了一束鲜花,宋眉山的眼珠子动了动,也没说话。莽天骄很温柔,温柔的要死,她抱了宋眉山,说:“眉山,节哀顺变。” 宋眉山心想,谁说陆长安死了,他不是在重症监护室躺着的吗,你才他妈的节哀顺变。 宋眉山一见莽天骄,眼珠子会动了,心情也有了起伏,宋母他们都热烈欢迎莽天骄,并邀请她多来看看自己的女儿。 莽天骄与陆家众人亲切地握手,宋眉山在里头看着,差点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宋眉山出院的时候,苏溪和谢洛夫才出现,原来苏溪去了埃及,而谢洛夫在美国,两人收到消息几番辗转,谢洛夫是听他在英国的表哥说的,他英国的表哥是听傅明诚说的,至于傅明诚,可能是听萧启庆或者林又璋说的吧。 不过林又璋没来过,林觅雅也没来,她最近也忙着举办婚礼,和盛家老大盛香茗结婚。 宋眉山很理解他们,不来就不来吧,来了更刺激,她怕自己冷笑都笑不出来。 苏溪握宋眉山的手,“对不起啊,眉山,我是才知道的,我在土耳其的时候,遇上了点麻烦,我在土耳其一个月没出境,等出来的时候,我是先去了埃及,才回国的。对不起啊,眉山。” 宋眉山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听懂了。 苏溪看谢洛夫,“眉山怎么回事啊,她语言功能障碍了?” 谢洛夫坐在宋眉山床边,说:“宋眉山,你还认得我吗?” 宋眉山又眨眨眼。 苏溪捂嘴,“你被监视了,谁,谁监视你?” 宋眉山说:“盛香农,陆长宁。” 女人声音很低,苏溪面部表情复杂,“那怎么办,我们出院吧。” 谢洛夫道:“出院吧,我们换一家医院治疗,我给你找医院。” 不知道谢洛夫怎么跟宋母和陆步青说的,大概是说他认识几个美国专家,可以联合整疗一下宋眉山的病情,请他们放心。 宋眉山出院了,陆长安还在重症室躺着,谢家安排了专业防偷拍跟踪的保姆车来接宋眉山,车身车窗是全黑的,谢洛夫和苏溪刚把宋眉山抬上车,宋眉山就说:“扶我起来。” 苏溪使劲儿将宋眉山拉起来,问:“怎么的,你们不是意外啊,是谋杀啊?” 宋眉山躺在苏溪身上,言语迟缓,舌头也不灵敏,说:“我其实不严重,我大概在医院住了二十多天后感觉自己已经好了,但没有力气。我每每感觉自己好一点,接着就会上吊瓶,我感觉吊瓶里有镇静剂。我总是昏睡,我在医院昏睡了两个多月,全身没力气,没力气起来,没力气说话。” 宋眉山说:“爸爸妈妈是不知情的,我怀疑盛香农和陆长宁,我怀疑他们俩有鬼。” 宋眉山说了几句话就大喘气,苏溪抱着她,嘴一嘟,“眉山,我的眉山啊!” 谢洛夫道:“别嚎,我请了医生,咱们回家看。” 谢家果真家大业大,谢家的有钱似乎和莽云豹的有钱不可同日而语,谢洛夫一出现,十多个仆妇一拥而上,“少爷回来了。” 苏溪咧着嘴,“啥意思,拍戏啊?” 但偏偏谢家不是拍戏,谢家就是这么有钱,并且谢洛夫是谢家长房独子,连个争产的弟弟妹妹都没有。 医生早已等在谢家的专用休息室,来人不是一个医生,来人是三人一组,三位医生分次给宋眉山做了检查,包括血检。 下午的时候,专业鉴定就出来了,说宋眉山神志清醒,不存在失语症,或者失忆症,精神也较好,不需要去疗养院接受专业治疗。 苏溪摸自己心口,“我就说嘛,咱们眉山很坚强,不可能精神病的。” 谢洛夫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们现在就住谢家,我跟爸爸妈妈说一声,你们当自己家,开心点。” 宋眉山仰着头,她看谢洛夫,“谢同学,你认识私家侦探吗,最好是做过刑侦的,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干过刑侦的专家,我想知道陆长安出车祸的真相。” 苏溪捂着心口,“啥意思啊,你这是啥意思啊?” 谢洛夫点头,“好,我去找。” 晚间六点,谢家夫妇都回来了,谢妈妈穿得很朴素,一点也洋气,根本看不出来她有这样的身家。谢爸爸也是,瞟眼一看,他的西装还有点不合身,好像大了。 谢家伙食开得很好,虾蟹鱼翅,鲍鱼捞饭,谢洛夫看苏溪,“你吃啊,你不是最喜欢鲍鱼捞饭么?” 苏溪有点不好意思,谢爸爸道:“都吃,都吃,饿了晚上吃宵夜好吧,晚上是吃螺啊,还是大龙虾?” 谢妈妈也说:“对,多吃,你们小姑娘都太瘦了,看了都可怜,看了都心疼,多吃点啊,吃饱了才睡得好啊,要不然失眠不好,影响心情的。” 真土豪半豪门的谢家夫妇极度质朴,生怕两个姑娘睡不好,非要一人安排个保姆来伺候苏溪和宋眉山起居。苏溪连连摇头,“不用了,叔叔阿姨,我和眉山一起睡,我们一起睡。” 谢家安排了两间房,但苏溪怕宋眉山晚上要人照应,非要陪着宋眉山睡。于是谢爸爸又张罗换床,非要弄个超级无敌大床垫进来。 苏溪摸自己头发,“天啊!这床比咱们宿舍的房间还大。” 到了晚间,苏溪困得想睡觉,却见宋眉山在飘窗上坐着,苏溪一个激灵,“眉山,我的眉山啊,你别想不开啊!陆长安没死,我去看过了,他没死,还在重症监护室看着呢。” “嗯,我知道他没死,我都没死,他怎么会舍得死。他舍不得我,我知道的。” “你别这样,你不要动轻生的念头,陆长安还活着的,他只是昏迷了。眉山,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你怕陆长安醒不来,你又怕余生只剩你一个人,但是眉山,你要坚强,如果陆长安是被人害了,你要替他报仇。眉山,遇事选择死亡是最懦弱的做法,活着才是最难的。你知道吗,你看莎士比亚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男女主角蠢得令人发笑,两人蠢得硬生生将喜剧变成了悲剧。眉山,陆长安还活着,他是真的还活着的,你们千万别学罗密欧和朱丽叶,一个假死,一个真死,等一个真死了,另一个又活了,这很讽刺的,千万别想不开。” 宋眉山点头,“我想得开,我要活着,等陆长安醒来,我们都还没结婚呢。” 苏溪瘪着嘴,她说:“那我陪你去花园转转吧。” 宋眉山点头,“下楼喝水。” 苏溪扶着宋眉山下楼,却见谢洛夫刚回来,年轻的男人外衣上还沾有露珠,头发上也有湿气,苏溪喊:“谢洛夫,你哪儿去了?” 谢洛夫仰头,他手里拿着个文件袋,男人说:“要不然明天再说吧,今天太晚了。” 宋眉山道:“今天说吧,我等着你,上楼等你。” 118.《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谢家的佣人端了很实在的三人份夜宵上来,有双皮奶、鲜做的姜撞奶、榴莲酥、焦糖蛋挞、甜燕窝、炖乳鸽汤, 还有猪肝粥和清蒸排骨, 牛肉炒粿条。 谢洛夫回房洗了澡,等他过来的时候, 换了衣裳,头发有些湿,应该是没来得及吹。苏溪说:“你是不是没吃东西啊,你吃吧,吃完慢慢说。” 谢洛夫吃了粿条和粥, 又喝了半杯姜撞奶, 才说:“眉山,我找人去看了, 当天现场的货车司机醉驾, 他醉了酒, 他自己也承认自己喝了两斤二锅头, 所以才——” 宋眉山摇头,“不成立, 我分明看见那车是冲我们撞过来的, 他醉驾怎么开了半条街都没事, 遇上我和陆长安就有事了。” 苏溪在旁边听着, 来一句:“陆长安得罪谁了,是莽天骄啊, 还是林又璋啊, 还是谁啊?是林又璋不对吧, 他舍不得撞死我们眉山吧。是不是莽天骄,她恨死眉山了,想撞死陆长安和宋眉山。” 苏溪说:“并且不早不晚,就在深圳,深圳这么邪气吗,你们不觉得深圳的夜晚其实亮如明昼,不该这么邪气吗?” 宋眉山的脑子不仅没被车祸撞失忆,她好像被撞开窍了,并且学会了以男人角度思考问题。她说:“不是萧启庆,也不是林又璋,他们还贪图我这三五年青春,我还没变成个残次品,他们也舍不得玉碎瓦全。肯定是与我不相关的男人干的,或者是陆长安得罪谁了,要不然就是陆长安在外面睡了谁家妻子,人家男人来报仇泄愤了。” 宋眉山坐在飘窗上,“至于莽天骄,她有什么必要杀陆长安,人家陆长安跟她又没有感情纠葛。你说她买凶杀了吴磊我还相信,说她想干掉陆长安,我不信。” 宋眉山手指点在小窗台上,“凶杀肯定是凶杀,至于是谁,总能一一排除的。” 苏溪看谢洛夫,“你知道甚么,直说吧,眉山心里有准备。” 谢洛夫挑眉,“那我就直接说,我这边出来的报告是这个人,你认识吗?” “叶雅阁?” 照片中的男人一脸痞相,他算是英俊,并且好像和陆长安交情不浅,两人还合作开了个公司。虽然那公司没什么人,也没个固定办公地点,但陆长安的钱都是那个公司涌进来的。 宋眉山道:“是他就是他吧,不奇怪,兴许是陆长安干了挖人祖坟的事,这人把陆长安出卖了。” 谢洛夫点头,“嗯。” “挖谁祖坟啊,你家陆长安还兼职盗墓啊?” 苏溪可能不知道陆长安的盈利手段,陆长安在挖人家公司内幕的时候,总是暗夜行走,被身边人一背叛,确实深陷深渊,无底之渊。 谢洛夫叹口气,“找他吧,找他出来聊,看看他背后是谁。” 宋眉山摇头,她挥手,“不找他,找他的对象,找他没有用,老痞子一个。” 女人坐在窗台上,思维敏捷。 苏溪道:“宋眉山,你被你家陆长安附身了啊,你现在好像个男人啊。哎呀,好男性化啊,我好怕怕啊!” 谢洛夫起身,“那就明天,明天去找他女人。” “男人。” “啊?” “他对象是个男人,年纪很小,叫——”宋眉山想了想,“嗯,陈西拉,小姑娘名字,在深圳一家小公司当it,是职业技校毕业的。” “卧槽,宋眉山,你这神一般的记性啊,你是不是被谁附体了?” 苏溪拍拍自己心口,“怎么感觉陆长安一倒下了,你活成了两个人,你灵魂里住着陆长安是吧?” 谢洛夫招呼佣人把吃食都端走,又说:“睡吧,我们明天去深圳找人,好找。” 早晨八点钟,宋眉山就醒来,她起来穿衣服,苏溪翻个身,被她吓一跳,“宋眉山,你干嘛,穿这个干嘛,这很正式啊,你要上班啊?” 宋眉山将自己头发盘起来了,她里头穿长袖雪纺衬衫,外套是黑色西装,还穿了黑色的西裤,苏溪从床上坐起来,“不用这么穿啊,我们是去找人,不是去开会啊。” 宋眉山没理苏溪,还对着镜子涂了口红,苏溪说:“你别这样吓我好不好,你说句话啊,我现在跟不上你的思路啊。” 宋眉山说:“少废话,快起来,开车去深圳还要1小时,快起来。” “哦,马上。” 谢家爸爸妈妈都去上班了,宋眉山和苏溪坐着吃早餐,谢洛夫也下来了,他也穿得很正式,苏溪说:“干嘛呀,我们不是去谈判啊,我们是去逼供啊,干嘛穿这个。” 谢洛夫说:“兴许涉及谈判,总有个必要的时候,你快去换衣服。” 宋眉山低着头吃东西,然后喝了一杯橙汁,说:“叶雅阁是个孬种,他钱没少拿,现在陆长安出事,他独木难支,还坏了业内名声,以后难得讨饭吃。” “嗯。” 苏溪去房间换了包裙和衬衫出来,问:“谁要讨饭,为什么?” 宋眉山擦了擦嘴,“不为什么,他坏了行业规矩,该死。” 出门的时候,谢家司机问:“少爷,去哪儿?” 宋眉山苏溪和谢洛夫坐在加长林肯里面摸牌,宋眉山说:“我要去医院,我要去看陆长安,我还要看看陆长宁和盛香农弄什么鬼。” 谢洛夫道:“我比较倾向于是盛家的人做的,但我也比较倾向陆长宁不知道,要不然她亲哥和亲夫,没人会选择亲夫吧,脑子有病的人也不会这么选。” 宋眉山说:“陆长宁唯唯诺诺,显然在盛家没什么地位,不知道她和盛香农的婚姻以何为系,但我觉得陆长宁知情,只是她不知道这么严重,或者盛家的人骗她是撞我,并不是撞陆长安。” 谢洛夫摸摸眉毛,“也有这种可能。” 宋眉山揉揉太阳穴,“我昏迷不醒,陆长宁成日偷窥我,她为什么要偷窥我,她是怕我活过来啊,还是怕我检举她老公图谋不轨啊,这些都很可疑。我依然觉得陆长宁知情,只是有些事情超出了她的预计范围,或者她也是被蛊惑了,也许是钱,也许她也有点别的把柄在盛家人手里。” 苏溪丢一对王炸出去,“你们说啥都没用,王炸在我这里,你们憋死吧。” 苏溪说:“你们为什么不考虑,陆长宁畏惧什么,或者陆长安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盛家才又惊又怕,气急败坏之下决定动手?陆长宁肯定知道这回事,要不然盛家人卡日子卡这么准?嘿嘿,我算我的月经周期都没这么准。你们别把兄妹亲情想的无坚不摧,从某些时候来说,兄妹也是仇人。例如争夺家产的时候。” 宋眉山笑,点头道:“是的,我为陆长安维护他妹妹,无数次和他争吵,因为我觉得陆长安对陆长宁不一般,好到影响我们之间的紧密关系。如今可好,陆长宁生了一个猪脑子,为了夫家戕害兄长,真是猪都没有她这么猪。杀不死的猪。” 谢洛夫摇头,“眉山,你结论下的太轻率,谁说她是猪脑子。首先,陆长安并没有死,陆长宁的内心还是安宁的,人都没死,怕什么呢?既然没死,也不需要愧疚。再者,盛家给了陆长宁什么好处,你要仔细斟酌,究竟是什么厚礼诱惑了陆长宁,她是见利忘义啊,还是身不由己,她是不是本身就有什么问题?其三,这件事是单人策划啊,还是集体合谋,你所认为无辜的萧启庆和林又璋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当然,你说林又璋舍不得你,我也相信,但舍不得弄死你,和舍不得弄你,这根本是两个概念。眉山,你说弄死你,和弄你,哪一种更满足男人心理?” 苏溪扭头,“诶,谢洛夫,你够腹黑的啊,看不出来啊,你这么霸道的思维能力,你成绩怎么不显啊?” 宋眉山仰头,又喝了一杯果汁,说:“林觅雅和盛香农是情人关系,这个我很肯定,我也和陆长安提过,但他驳斥我,我们又因此吵架。陆长安将她的亲妹看成了白莲花,但活在盛家阴沟里的女人,就没有白莲花。你们说为什么林觅雅没来看过我,她是不是知道甚么?或者说她良心未泯,怕露馅?同理林又璋,那么爱装痴情的男人,现在陆长安都倒下了,他竟然不来献殷勤,简直匪夷所思。” “但莽天骄来了。” 谢洛夫说:“莽天骄完全可以代表林又璋的理想,除了林又璋想扒光你衣服的个人意向。眉山,除了关于你的个人.性.生.活.这一点,我敢说林又璋和莽天骄在其他方面是完全一致的,他们的经济利益,与其社会价值取向。” 苏溪呼出一口气,“陆长安真倒霉,这是一次利益交锋的结果,并不是盛家一家之所为,也不是林又璋的特别指使,这是他们在权衡过后的取舍,他们要陆长安不在,于是陆长安也只能不在。至于眉山,你只是牺牲品罢了,花瓶一个,碎了就碎了吧。” 谢洛夫点头,“是的,宋眉山,你是花瓶,大家都当你是花瓶,碎了就碎了,无人在意。” 陆长安还躺在重症监护室,宋眉山没进去,她就是隔着玻璃远远看了一眼,陆长安还有呼吸,她知道,她也感受得到。 宋眉山看了一会儿,说:“走吧。” 宋眉山过于冷静,不哭也不闹,苏溪很担心她,谢洛夫却说:“人人都有这么一回,熬过来,也就好了。” 119.《娜娜 陈西拉还是那个陈西拉, 个子小小的,人也很纤瘦, 等他看见宋眉山的时候,显得有些慌张。宋眉山说:“西拉,别走,你眉姐问你几句话。” “嗯。” 宋眉山将陈西拉喊进密不透光的加长林肯里, 问:“叶雅阁为什么要害陆长安,他们是为了什么反目?” 宋眉山手里也拿着一把剪刀, 但不是莽天骄剪她结婚卡片的裁纸刀,宋眉山的剪刀还带钩子,捅人的时候,能把你的皮肉撕烂。哦,万一捅进人肚子里, 还能把你的肠子勾出来。 陈西拉原先不想说, 宋眉山看苏溪,苏溪将陈西拉往宋眉山面前一扯, 宋眉山捉陈西拉的手, “我给你修个甲。” “啊!”还没真的碰到他, 这个小男人就开始哭喊:‘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你弄我没有用, 我死了也没有用啊!’ “没人说你有用, 你说点实话, 陆长安手里有什么东西,叶雅阁卖给了谁,现在东西在谁手里?”宋眉山摸自己耳垂,“说吧,不说你也去医院陪陆长安睡觉,他现在不死不活,你也可以陪着一觉到天亮。” 陈西拉说:“具体什么业务我也不知道,好像那几天听他们说盛家银行有巨大亏空,银行收了客户的钱,拿出去炒外汇,好像是亏了400多个亿,是400多个亿的亏损,他们说盛家快垮了,盛家快垮了。” 苏溪扭着陈西拉的手,问:“盛家垮了和陆长安有什么关系,陆长安在里面高兴什么东西?” 陈西拉说:“他们有仇,有仇的,陆长安说盛家弄掉了他一个孩子,他得给孩子和他妈妈报仇。” 宋眉山看了窗外一眼,手指握紧又松开。 苏溪拍陈西拉肩膀,“不止吧,还有什么,继续说。” “还有叶雅阁,叶雅阁以前是盛香茗的合伙人,两人在盛家的北美营业部一起发展,是一起共过患难的。但是盛香茗抛弃了叶雅阁,还侵吞了他的钱,差不多300万美金,叶雅阁有5年多没缓过气来。叶雅阁后来在美国赌场认识了一个富家小姐,他陪人家睡了3年多,人家给了他一笔钱,叶雅阁才重新起步开公司。原先叶雅阁和陆长安是不认识的,但他们有个介绍人,那个人是——” “是谁?” “长宁——陆长宁。” “谁?” 陈西拉勾着头,说:“姐你有所不知,陆长宁和叶雅阁谈过恋爱,但叶雅阁被弄破产之后,陆长宁就投入了盛香茗的怀抱。但她后来发现盛香茗有家室,还有孩子,就不同意和盛香茗结婚。姐,你别着急,我告诉你,陆长宁和盛家老二盛香农结婚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说。” “陆长宁手里有当年盛家老大盛香茗送给她的盛氏银行的控股权,大概有1个点,还是2个点。盛香茗被盛香农挤开之后,盛香农手里有盛氏银行的19%的股份,好像是只要盛香农和陆长宁一合体,他们夫妻就是盛氏的话事人。” “嗤,还话事人,你当拍戏啊?” 陈西拉双手交叠,“是真的,姐,完全是真的。因为叶雅阁恨盛香茗恨得要死,他们盛家的家底叶雅阁都给起干净了。” 宋眉山微微笑,她靠在真皮座椅上,说:“既然如此,盛家怎么没先整死叶雅阁,反而先弄了陆长安呢?” 女人手里的剪刀一弹又一弹的,陈西拉看自己的手,“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叶雅阁总知道吧,我戳你几个血窟窿,叶雅阁就想起来了。” “姐,不要啊!” 陈西拉被吓得心肝都爆了,他喊出来:“是因为陆长安要送盛家当家的去坐牢,盛家目前当家的是盛氏兄弟的小舅舅,是盛家主母的最小的弟弟,因为陆长安要送人家去坐牢。” “姐,听说是陆长安要送人家去坐牢,他们有仇,陆长安起了盛氏的底牌,盛香茗和盛香农都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他们兄弟根本无所谓。姐,这回不是盛家兄弟干的,叶雅阁说不是盛家兄弟干的,叶雅阁和我说是盛家兄弟那个小舅舅干的,都是叶雅阁在家和我说的,他说他们都觉得是陆长安和盛家那位有私仇,所以人家看陆长安不惯,所以才......” “姐,我真的不知道陆长安和那谁有什么仇,我真的不知道啊!盛香茗和叶雅阁谈了条件,他叫叶雅阁和陆长安收手,他说盛家可以花钱买证据,关于他们亏空炒外汇的证据。盛香茗说盛家可以花钱买,价钱好说。 可陆长安根本不是要盛家兄弟的钱,他是要抓盛家掌门人去坐牢啊,姐!” 苏溪听懂了,她说:“盛家当家的是一个外人,盛家又不是没有男丁,难道他们兄弟就都这么无能,让一个外人当家?”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叶雅阁说盛家内部很复杂的,好像是盛香茗和盛香农都能力有限,他们在盛家地位一般般,他们都听他们舅舅的,小舅舅。我不认识那个小舅舅啊,我真的不认识啊。我只是听叶雅阁在家里说了几回,他说‘盛家人都是软蛋,盛家兄弟要是没有他们那个舅舅,全完。’” 陈西拉缩在角落,他抱着头,“姐,你别问了,我真的不知情,还有那个小舅舅是干啥的,我不知道啊。那个什么小舅舅和小舅妈的,盛香农和陆长宁都很尊敬他们,别的我就都不知道了啊,姐!你放我一马吧,姐,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真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姐!” 宋眉山站起来,她用剪刀敲陈西拉的脑袋,“你要是敢说谎,我就把你的肠子给你扯出来,煮熟了喂给叶雅阁当中饭吃。” 120.《狐狸精 宋眉山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谢家的, 她病了一场,谢洛夫找医生来左查右查, 宋眉山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没下床。 苏溪伺候她吃喝,还给她换衣裳,谢洛夫就站在门口, 望着她,一脸哀悯。 宋眉山想, 自己果真就是个花瓶,任人拿捏。莽天骄看不上她,她和陆长安出来车祸,莽天骄竟然说:“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谁死了,谁节哀顺变? 林又璋和林觅雅不出现, 说明这兄妹俩还良心未泯, 至少没坏到丧尽天良。宋眉山睡在谢家的大床上,她想, 我也想这样, 他强由他强, 清风拂山岗, 他弱由他弱,明月照大江。 可是不行啊, 这残酷暗夜, 你不吃我, 我就吃了你。 莽天骄用她家的钱吃了林又璋, 傅.明.慧用自己的本事吃了萧启庆,她还有能耐给萧启庆戴绿帽子,萧启庆竟然能忍着不离婚。 本事啊,真是本事,想到此处,宋眉山就恨不能给这两位奇女子鼓个掌,给这两对夫妻或者前任夫妻叫个好。 宋眉山躺在床上一时流一会儿眼泪,一时又闷声吱吱笑,一时用枕头捂着自己的头,很痛苦的样子。苏溪跟谢洛夫说:“诶,你看,她想什么的,她的脑子一直在运作吧,根本不是在睡觉。” 谢洛夫在宋眉山倒床的第三天傍晚进来了,说:“陆长安转院了,他去美国治疗,你去看看吧。” 很多人围绕在陆长安身边,陆长宁和盛香农,好像这次林觅雅林又璋兄妹都来了,还有莽天骄,她气色很好,并且非常不错。不知道她是赚钱了,还是林又璋在床上又让她很满意。 宋眉山坐在谢洛夫漆黑的加长林肯里,她没下车,根本没出现,隔着黑色玻璃窗,宋眉山望着一动不动的陆长安,苏溪说:“要不然你也去看看吧,我们陪你。” 不知林又璋与宋眉山是不是还有点心灵感应,毕竟他也是和宋眉山上过床的人,男人戴着他的无框眼镜,四周瞟了一圈。 宋眉山就在林肯里,而林又璋的目光也看了过来,隔着这么漆黑的玻璃,他们是不可能的视线相交的。林又璋望着里面,嘴唇无声动了动,“眉山,是你吗?” 苏溪在旁边笑,“林又璋对你还念念不忘,他还对你挺痴情啊?” 谢洛夫翘着一条腿,来一句:“嗯,偷情的感觉特别好,尤其是当着莽天骄的面。” “嗤嗤,”宋眉山笑,“走吧,回去吧。” “诶,你不看了啊,陆长安要去美国了啊。” 宋眉山说:“看什么呢,有什么意义呢,我哥哥能醒过来吗,萧启庆能去死吗,傅.明.慧那臭婆娘能去死吗。哦,还有林又璋,他也能去死吗,啊?” 谢洛夫点头,说:“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走吧。” 林肯开走了,林又璋的目光收回来,莽天骄瞥他,“看什么呢,看上人家那车了?那车也就500来万吧,你争取早日自己赚钱买。” 谢家太子爷带着两个姑娘去深圳海边吹风,几人吃了海鲜,谢洛夫又说:“我们去澳门散心吧。” “怎么去?” 谢洛夫说:“坐船去,很快的,晚上的澳门特别美。” “那就去吧。” 谢洛夫的司机将几人送到香港,然后去买船票,几人从香港坐游轮去澳门。海上游轮汩汩作响,苏溪很兴奋,“喂,这里海上景色不错啊。” 谢洛夫和宋眉山坐在一起,说:“想通了?想通就行。这算个什么事呢,萧启庆夫妇心狠手辣,咱们也可以回敬他嘛,不要怄气了,你哥哥还活着。” 宋眉山笑,“是啊,我想好了第一条,就从萧启庆的老丈人家里开始吧。一样一样,我要找萧家和傅家全部要回来。” 澳门的深夜并不喧嚣,可能所有繁华与肮脏都锁在赌场里,一家一家,一栋一栋,尽是人间烟火。 宋眉山不好赌,她拿了一千块钱玩转盘,输了就不玩了。 苏溪也不是很好赌,她比较喜欢吃,去了澳门她先连吃了六个蛋挞,吃到饱。 宋眉山说:“傅.明.慧也是个臭婆娘,说婊.子都叫客气的,她爸爸在高校当教授,正教授,咱们先送老傅家一个礼物,叫傅.明.慧那婆娘先回家看看,收收她的心。” 苏溪端着咖啡杯,凑过来说:“可以,反正造谣嘛,造谣又不需要证据。” 宋眉山摆摆手指头,“不是造谣,是实打实的,造谣可以辟谣,咱们必须给他坐实了。” “怎么坐实?请个小姐,假装拍照?” 苏溪四处看,说:“澳门女人质素不错啊,这一个二个的,模特身材啊?”谢洛夫道:“赌场周围全是北姑,十个里面六个说普通话,只有一个说粤语,还有三个说英语。” 宋眉山侧开目光,道:“哪个年轻姑娘不虚荣,越没钱越虚荣,越没钱越空虚,在他们学校找个标致的,没钱的,心高气傲的,不要太简单。” 苏溪低着头笑,“那行,傅家在南京是吧,那咱们就去南京找。” 三人在澳门住了一夜,次日晚上又去老街打边炉,苏溪最喜欢吃海鲜,一人吃了半锅贝类。下楼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在打电话,嘴里说:“不就200万吗,别吵了,下次还你。” 谢洛夫掏出手机来,把一张人物关系图拿给宋眉山看,宋眉山和苏溪各看一眼,“盛家老三,盛香霓?” 苏溪道:“巧啊,啧啧,世界这么小,出门就遇仇人。” 盛家老三盛香霓,他在他大哥盛香茗和二哥盛香农的夹击下,什么都没得到,他还和他小舅舅不是一条心的,似乎是傅.明.慧刚嫁过来的时候,盛香霓说错话,傅.明.慧打了盛香霓一巴掌。 旧仇,旧怨,旧人。 苏溪将外套一脱,她往下走,将手搭在盛香霓身上,“喂,帅哥,喝一杯去?” 苏溪夏日里刚去了一趟土耳其和埃及,皮肤晒得很康健,这么跳下来,简直就是个鬼妹作风。盛香霓侧目看了她一眼,道:“好呀,走。” 来者不拒,有钱男人,富家公子,豪放鬼妹,怎么不是一拍即合。 盛香霓还看了宋眉山一眼,冲她眨眼,然后搂着苏溪的腰走了。 “咳,”宋眉山说:“他们去了赌场,我们也跟去看看。” “嗯。” 121.《三少爷的剑 盛香霓是个赌鬼, 他各种迷信,他先留意了英皇的风水阵, 又看了自己的牌运, 又结合自己的生肖和时辰八字算命。 末了, 盛香霓摇头, “英皇不行, 今天不旺我, 还是去葡京。” 葡京还分个新旧, 新葡京灯光打得很暗, 盛香霓摇头, “不行,影响视线,鬼遮眼。” 旧葡京更是出了名的善弄风水局,楼顶上偌大的阵法, 盛香霓要打车换地方去银河, 苏溪笑:“毛病还不少, 挺讲究啊?” “咳, ”盛香霓从脖子上取出个十字架,开始念经,“天父保佑,天父保佑。” 苏溪觉得这个盛三公子恐怕是个废材,赌博看风水, 花钱消遣还看小鬼, 这不是连上个桌的勇气都没有吗?这人确实没有能力和盛家老大老二竞争, 就这龟缩样儿,还能入他小舅舅的法眼? 银河的香水味不知是哪家缺德公司提供的,苏溪觉得那不是香水,那是古龙水,能把人熏得昏头昏脑,估计银河就是这么个意思,先熏死你,后话好说。 “咳,”苏溪跟着盛三公子下了车,这回银河的灯光正好,风水局也不邪,盛三总算在桌上坐下了,苏溪心里翻个白眼,她心道:“大哥,你倒是下注啊,你丫会不会玩啊?” 苏溪白陪着盛三坐了小半夜,等她想睡觉的时候,盛三终于出手了,十万,二十万,四十万,盛老三水平还可以,两小时赢了八十万回来。末了,盛老三丢过来十万,说:“给你的,你旺我,我们下次再约。” 盛老三玩了两个小时,午夜子时,半夜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苏溪握着盛老三给的十万筹码,说:“怎么约啊,你有我号码吗?” “你口袋里有我名片,到时候再约。”盛香霓走了,他一晚上没动手动脚,也没揩油搂抱。苏溪摇头叹气,“娘的,闹个啥玩意儿。” 谢洛夫和宋眉山也在赌场里,两人在价码小的台上,谢洛夫陪着宋眉山,宋眉山一压一不压,四个小时过去,一晚上还输了五万块钱。 苏溪说:“不行,盛老三不好色,不好接近。” 宋眉山点头,“嗯,看出来了,他不是胸大无脑,我看他挺有脑筋的,不是盛老大盛老二想象的那么无能。” “至少他自制力挺强的,不好色,不冲动,很有规划,也有城府。”苏溪下结论,“对女人马马虎虎,喏,十万,买点啥,赌场的钱是偏财,带不出去的。” 苏溪看宋眉山,“我们一人五万,买个包得了,我还没背过爱马仕呢。” 谢洛夫道:“这点钱买爱马仕?买个钱包还差不多,不过爱马仕老气,换个牌子吧,不好看。” 宋眉山点头,“每个男人的眼光都不一样,林又璋也说爱马仕老气,难看。” 苏溪仰着头,“明早吧,我想睡觉了,明早起来买包,今晚上就在银河睡吧。” 宋眉山和苏溪正要关门睡觉,谢洛夫敲门,开门一看,他提着两个袋子,“衣服,新的,还有面膜,你们女人睡觉前不都要敷面膜吗?” 宋眉山笑,点头说多谢。 谢洛夫说:“睡吧,晚安,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好。” 苏溪洗了澡出来,宋眉山将袋子给她,“谢同学给你买的,你收着吧。” 苏溪将睡裙和面膜拿出来一看,“卧槽,中年女人品位啊,他只选贵的,不选对的吧。” 宋眉山说:“他懂个屁,给你买就不错了,人家没有过多的两性.关系经验,你不要吹毛求疵了。” 苏溪把浅绿色的裙子丢给宋眉山,“丑,绿蕾丝,你穿吧,我觉得好丑。我穿黑的,黑蕾丝还好点,正常点,丑得干脆点。” 宋眉山笑,她看见这条绿色蕾丝睡裙,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冬宫,五年前她也有这么一条裙子,前面是绿色,后面是粉橘,整个就是把冬宫广场穿在了身上。 宋眉山又想,诶,那天她是不是被被吴磊逼着表演了节目,莽天骄上去和吴磊跳了伦巴,她上去唱了红豆。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然后曲终人散的时候,有个男孩子想敬她一杯酒。 宋眉山都没仔细看那男孩子,她将自己杯中啤酒一饮而尽,但那男孩子是谁,他是谁? 谢洛夫。 宋眉山想到了谢洛夫,他以前长那样啊?宋眉山问苏溪:“苏同学,你还记得我们预科的时候,谢洛夫的长相吗?” 苏溪回:“他啊,不高不矮,有点壮,就是很有肌肉的那种壮实,皮肤有点黑,没有现在好看。他那时候很喜欢穿灰色紧身T恤,反正各种丑,你大概是觉得他太丑了,没忍心看他吧。” 宋眉山心想,这么奇特的人,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溪换了睡裙出来,说:“其实很好想的,预科咱们班人少,才21个人,13个女的,8个男的,你想想啊,吴磊班长不算,才7个男的,你记不起来啊?” 宋眉山摇摇头,“我真的记忆不深刻,我那时候少女情怀,可能心思都在别处。” “那是,你那时候身边围绕的都是梁与君和陆长安之流,你哪里能注意谢洛夫啊。” 苏溪道:“恕我直言,现在的谢洛夫也赶不上陆长安当年,更赶不上现在的林又璋和萧启庆,他们外形差距太大了,大到用金钱和豪门魅力都无法弥补。宋眉山同学,我理解你,你是美人,美人的心中只有美男,不可能有壮汉。” 苏溪仰着头,说:“你看林又璋和莽天骄离了婚,还把莽天骄迷得三迷五道的,你说吴磊亏不亏,吴磊虽然不能列为美男系吧,但也不寒酸吧,我觉得吴磊的外形又比谢洛夫强多了。你再看啊,人家林觅雅哥哥现在会打扮,衣冠楚楚,金钱包装,还一手那样的钢琴绝技,你觉得吴磊有什么和林又璋竞争的可能性。说实话,说实话啊,我也会迷恋林又璋,或者留恋林又璋那稀薄的温暖和爱情,女人就是都有那么一点点贱,唾手可得的东西不值得珍惜。莽天骄绝对喜欢征服别人,吴磊被她征服得太容易,于是被抛弃得也容易。” “宋眉山小姐,你别不信,你越让林又璋吃不到,他越上赶着接近你,讨好你。尤其现在陆长安不在你身边,你看着吧。” 宋眉山坐正了,说:“林又璋的表现力并不强劲,起码在当年来看,他并不是很热衷于激烈表达自己情绪的人,所以林觅雅一度不看好她哥哥和莽天骄的关系。从我的角度上看,我也觉得林又璋和莽天骄合不来,莽天骄自信满满、骄傲自大,林又璋很沉稳,他不太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 宋眉山说:“莽天骄说她和林又璋的埃及之行进展巨大,我所理解的巨大就是他们上床了,但其实有些时候,上床也就是上床,不能理解为爱情。你说是吧?” 苏溪点头,“对,上床就是上床,与爱情无关。不过我个人更倾向于莽天骄最开始也没有把林又璋理解为爱情,或者深爱的男人。为什么呢,因为如果莽天骄意识到她的感情需求的话,她不会和林又璋轻易离婚的,她当时根本没有体会自己的心境。她以为自己不得了,离婚了有备胎,幸福得很,她要比林又璋活得幸福多了。可惜不是这样,她和吴磊一结婚,她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她还惦记前夫,她还是不能将吴磊视作丈夫,于是她二次背叛出轨。” 苏溪盘着腿,“眉山,我跟你讲,莽天骄现在最大的愿望,肯定是和林又璋复婚,毕竟婚姻最能给女人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比金钱还来得牢靠和强烈。所以眉山,林又璋不可能娶你,莽天骄不会给他机会,不会给你机会,更不可能让她自己的愿望落空。” 宋眉山笑,“陆长安要是好好活着,我兴许还真的能和林又璋搂搂抱抱。现在这种情况,我还能吗?”女人摇摇头,“不能了,陆长安要是有个好歹,我就先去把萧启庆捅了,将尸体送给傅.明.慧女士。如果陆长安要是好不了了,我就把林又璋也给捅了,送给莽天骄女士。她们不是有爱情吗,她们不是把自己的爱情当做至上唯一吗,我成全她们的爱情,死生一场,不死不休。” 苏溪叹气,“嗯,人都是自私的,反正没有明天,大家一起死好了,谁怕谁。” “谁怕谁。” 苏溪说:“不过杀人不是正道,没意思。眉山,做人要有尊严,在维持适宜尊严的基础上讲策略。你说咱们啊,大好年华,咱们才23岁,为什么要去死啊?我们有钱,有貌,尤其是你,貌美如花、身家百万,还是美金,你为什么要去死啊?” 苏溪摇头,“蝼蚁且偷生,别说甚么死不死,那些跳桥的、情杀的、自尽的,全部是弱者所为。你看那些女人,没有生存能力、没有钱,生活无以为继,才会生生死死闹上吊。但咱们不至于啊,咱们都是才貌双全啊,关键咱们还有钱。你说你划得来吗?啊?你想想陆长安,他撬萧启庆的往事,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萧启庆欺负你了啊。” “眉山,宋眉山同学,你想想陆长安对你的心,你想想萧启庆和林又璋不把面包当主粮的嚣张,你现在该做什么?你应该让他们跪下来管你叫姐姐,而不是死死生生的,那陆长安要是知道了,得活生生气死吧。气你不争气,他尽心尽力把你培养成了白富美,你非要自己沦落堕落成流莺。陆长安要是醒过来,可能第一件事是先给你一巴掌,‘叫你不争气,你以后别喊我哥哥了。’” “对,学得很像,陆长安就是这么说话的,你学得真像。” “所以啊,眉山,宋眉山,你坚强一点,你哥哥还在医院躺着,他会醒过来的,等到你把萧启庆和林又璋都整趴下的那天,陆长安一定就醒了。他醒过来,对你说:‘眉山,我以你为傲。’” 宋眉山捂着头,不知是在哭还是笑,“好,以我为傲,我等他醒来的那一天,我要陆长安以我为骄傲。我等着。” 122.《爱在记忆中找你 宋眉山与苏溪一人买了个包, 苏溪买了个双肩包, 宋眉山买了个手包,谢洛夫觉得她们俩都很不正常,不是正常女性审美。 苏溪说:“别质疑女性的审美,很显然你的审美就很不怎么样。” 宋眉山决定亲自去一趟南京,苏溪随行, 谢洛夫也要去, 宋眉山摆手,“你去深圳, 你去谈你的生意, 你去看看盛家有没有将爱心人寿的股份卖给德林风投, 你去看看林又璋哪来的钱做这么大的生意?” 苏溪点头, “没错,林又璋的金主是谁,肯定不是莽天骄,莽氏卖了自己都吃不下爱心人寿, 不可能是莽氏。你去办正事, 这种歪门邪道, 还是我们女性比较擅长, 你别管我们了。” “那好,随时联系。” 谢家的司机已经到了赌场门口,谢洛夫走了, 苏溪说:“我们不忙去南京, 我们去把傅明诚叫出来, 说咱们跟他一道去。” 宋眉山侧目,“你心眼子太多了,我们和傅家的人绑在一起,萧启庆会怀疑的。” “你傻啊?” 苏溪又开始买蛋挞,她说:“你别傻了,萧启庆弄了你和陆长安,他能不关注你?我敢保证,你吃了啥、喝了啥,在哪儿玩,在澳门还是香港,他一清二楚。” 苏溪吃了一口,“好烫啊,嗯,好吃。” 宋眉山也拿了一个,说:“我知道,他心里有鬼,这一段时间内肯定盯着我和陆长安不放。但你想啊,我们是去给傅家老头泼脏水,你把人家儿子带着,合适吗啊?” 苏溪先是一哼,然后说:“澳门奶茶真好喝,再来一杯先。这个眉山啊,我实在是觉得你脑子不拐弯,你想啊,泼脏水起啥用,把人家老头弄没工作?但傅.明.慧和萧启庆根本不在意傅老头有没有工作,人家有钱啊,人家去哪儿养老不行啊?国内乌七八糟,人家去美国加拿大买个宅子,往哪儿不行啊?寻个安静地方,不知多快活。 这个眉山啊,我还是要批评你,你严重缺乏家庭观念,你不知道家人之间内讧对人的伤害有多大。你试想,傅老头睡小女孩子,那小女孩子还和傅明诚有一腿,你想想,那该多精彩?” “你什么意思?你上,还是我上?” 宋眉山捂着胸,“不行,我不行,我不能亲自上场。” 苏溪吃了个蛋挞,擦擦手,说:“不是你上,也不是我上,是咱们俩都不上,让正主上。”苏溪趴在宋眉山耳边,“傅明诚女朋友上。” “咳,”宋眉山咳嗽一声,“那谁,谁是傅明诚女朋友?” 苏溪摸摸鼻子,“急什么,咱们吃饭去,澳门东西好好吃啊。” 宋眉山与苏溪在一家餐厅坐着,苏溪说:“傅明诚女友在国内,事实上,也不是女友,傅明诚就是个人家的仰慕者。那姑娘在英国只呆了一年多,觉得没意思,就回国了,家里没什么钱,起码不如傅家有钱。” 苏溪用湿毛巾擦手,说:“不过傅明诚暗恋人家,你看,和你八分相似,长发飘飘,只看背影简直真假难辨。” 宋眉山道:“你这妥妥的阴谋,无事生非,挑拨人家父子关系。” “哼,”苏溪摸摸鼻子,“真作假时假亦真,谁也分不清是是非非,这样啊,眉山,你去找傅老头,我找人给你们拍照,你把头发做一下,照着这女的发型弄,弄得像一点儿,我的照片只上你的背影,不上正脸。再就是,我单独约傅明诚出来吃饭,告诉他,我见到她女友了,然后上你的照片。” 宋眉山说:“人家那姑娘在哪里啊,要是人家在云南,我在南京,完全不搭调,破绽百出。” 苏溪笑,“这就是妙的地方了,你和傅老头不能在南京见面,那姑娘是扬州人,在扬州一家火锅店帮厨呢。眉山,你得靠你的魅力上了,你请傅老头去扬州吃饭,就是那姑娘那一家火锅店,必须在那儿吃。” 宋眉山看了一下周围,低声说:“伪造照片不行,太单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把傅明诚带扬州去,我把傅璇琮和女主角一起摆上床,让傅明诚自己看,这样漂白水都洗不脱。” 宋眉山说:“我去换发型,她长发是吧,我剪短发,总之完全不一样,出事也和我没关系。” 苏溪点头,“那就这么办,你约傅家的老头吗,我找傅明诚,分开行动。” 宋眉山不知自己此生也会有这么阴险的时候,她剪了个短发,很短,和莽天骄当年情伤之后有一拼,她跟傅璇琮说:“傅教授,我丈夫出车祸了,我想跟您谈一谈。” “小宋姑娘?” 傅璇琮还是个儒雅的人,即使老来,也心胸开阔,颇有风度,他说:“小宋姑娘回国了,那咱们一起吃个饭?” 宋眉山废话不多说,直接给了傅教授扬州火锅店的地址,小半天之后,傅璇琮就驱车赶来了。 果不其然,宋眉山很憔悴,肉眼可见的憔悴,她的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的好容颜被这三个多月来的医院生涯消磨得殆尽。傅璇琮一看见她,心中猛地就一紧,这是小宋姑娘,就是那个他夸赞过的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的宋眉山宋小姐? 宋眉山头发奇短,并且毫无造型,只有一种中年人失意的疲惫与不堪,她看见傅璇琮,笑一笑,“傅教授来了,请坐。” 挤出来的笑脸,比哭还难看。宋眉山说:“傅教授,我结婚了,但我丈夫出车祸了,我有轻生的打算,我预备回国见见国内的旧人,就随我丈夫去了。” 半是真情半是假意,宋眉山也有点闹不清她在说真话还是假话,总之她的悲伤是真的,傅璇琮道:“不知我有什么能帮上小宋姑娘的,小宋姑娘还想不想继续深造,我可以帮小宋姑娘进我们学校,我写个推荐信。” 宋眉山摇头,“不读了,命都没了,读这么多书作甚么,不读了。” “那不如我介绍几个学生给小宋姑娘认得,他们都是青年才俊,小宋姑娘多和年轻人交往,也对心灵和健康都有益处。” “不必了,多谢傅教授关心。” 宋眉山捂着脸,泪水竟从指缝当中漏出来。 傅璇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于是递出来一块手帕,“人死不能复生,小宋姑娘节哀。” 宋眉山接过手帕,她趴在桌上哭,手却在往手帕上喷香剂,等她又哭一分钟,才抬起头来,“抱歉,傅教授,我心神俱伤,失礼了。” “无事,无事。” 宋眉山将手帕还给傅璇琮,然后起身,“傅教授,我去洗个脸,真的失礼了。” “好。” 宋眉山与苏溪于澳门出高价购得蒙汗药若干,宋眉山原本觉得心中有愧,毕竟傅璇琮老头子是个好人,冲好人下手,还是很纠结。 苏溪说:“听说当年有人也迷晕了你,难道你不是个好人?而且那时候你才19岁,这老头都59了,他这把年纪,皮糙肉厚,你还担心他?” “说的也是。” 宋眉山进了卫生间,她找了一下傅明诚的心上人,那姑娘果然长发及腰,从背后看确实和自己几分相似。 宋眉山出来的时候,傅璇琮已经晕了,宋眉山一把抓住那姑娘的手,“哎呀,我老师晕了,我老师身体不好,他晕了。诶,姑娘,帮我把我老师抬上的士吧,我送他去医院!” “哦,好。”那姑娘也是个实心人,被宋眉山一抓,马上过去帮忙,“就送去就近的医院吧,很近的,就在——” 宋眉山租来的车就停在楼下,那姑娘还在好心指路,宋眉山的手帕捂在她鼻尖,“抱歉了,汪小姐。” “去酒店。” 司机与宋眉山各自开了一间房,宋眉山出示的是汪琳口袋里的工作证,她说:“身份证不在身上,能开就开,不能开我去别家开。” 有些酒店生意根本就不好,尤其是一些收费高还服务差的酒店,宋眉山这么一说,大堂经理就来了,“可以开,可以开,小姐住几晚。” “一晚。” “一晚一千三,小姐是信用卡还是押金付现。” 宋眉山丢出去两千块钱,说:“一会儿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哦。好,好的,汪小姐。” 宋眉山扭头,将傅璇琮扶进了电梯,她刻意躲避了摄像头,傅璇琮几乎整个压在她头顶,宋眉山像扛着个盾牌进了房间。 “抱歉了,傅教授。” 苏溪将傅明诚从深圳诓骗出来,苏溪说自己男友不要她了,男友在扬州,想去挽回。但没有勇气,想让傅明诚作陪。 “哦,好吧,我陪你,你加油。” “我男朋友在这家酒店上班,就是客服部的,我去问问前台。” 苏溪上前台问:“张先生在吗?” 前台给司机开的那间房打电话,“嗯,有一位小姐找您。”宋眉山说:“让她上来吧。” 司机开的那间房里面是没人的,宋眉山在里头睡觉,等苏溪来了,她就拿包出去了,走进了楼梯间。 苏溪领着傅明诚进了空的房间,她说:“他不想见我,刚刚他都还在的,现在他不肯见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傅明诚莫名其妙,他说:“你别急啊,给他打电话,看他在哪里,是不是在别的房间。” “哦。” 电话响了,确实在别的房间,就在对面。 苏溪说:“我好紧张啊,傅大哥,你帮我看看,他在里面做什么,里面有没有别的女人。” 傅明诚道:“你们小姑娘,心眼特别多,怎么会呢。” 对面房间的门就没锁,傅明诚推开门,入眼所见就是床,床上确实有人。而且是他认识的人,他的父亲傅璇琮教授,还有一位女士,他曾经心仪的对象,汪琳汪小姐。 “傅大哥,里面有没有人?” “没有!” 傅明诚将门一带,他说:“小苏,不在里面,里面没人,什么都没有。” 苏溪道:“啊,我觉得有人啊,你骗我啊?” “没,没有,”傅明诚将苏溪往电梯处拉,“真的没有啊,走吧,我们回深圳。” 123.《局外人 人世间最深沉的诈骗, 就是你的情感是真的, 故事却是假的。 宋眉山等傅明诚走后,又将汪琳和傅璇琮分开了,汪琳醒在酒店大堂里, 口袋里多了八千块钱。而傅璇琮醒在自己车里, 好似他没吃过那一餐饭,也没见过一个将头发剪成男孩子的憔悴女生,宋眉山。 宋眉山与苏溪前后脚回了谢家,谢洛夫还在深圳,不知被什么缠住了。 苏溪捂脸大笑,“眉山,你是没看见傅明诚的那张脸,肿得像猪肝色, 丢人。” 宋眉山点头, “嗯,自古父子相残,为女人翻脸无情的故事也不少见,西夏李元昊和他的太子就是例子。男人的占有欲,不可小觑。” 宋眉山坐了一会儿,然后躺在床上睡觉,苏溪在查收邮件,她说:“眉山, 爱心人寿遭遇泼墨门了, 爱心人寿总公司的行政总裁傅.明.慧女士出来说话, 她说爱心人寿已经报警,相信警方会查处肇事者,因为现场行为会留下痕迹。” 苏溪将电脑抱到床上,“精彩啊,精彩,原来傅.明.慧长这样啊。” 爱心人寿这回上的不是财经新闻,而是社会新闻,影像中的女总裁穿一身全白的西装西裤,她很削瘦,气质也不错,并不像与林又璋偷情时候的那么低调。 “这里有事件报道,我们看一下。” 事故不简单,并且很不简单,爱心人寿涉及一起理赔金为8000万人民币的巨额理赔纠纷。 事故的起因是,深圳农村有个老板,土老板,他在早些年,大约是在12年前,他找同村同组同姓的居民借了大约1000万本金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呢,卖盒饭。 老板当然不是推个街头摊位卖盒饭,人家老板承包了深圳数家医院的食堂,在医院食堂里面定点卖工作餐。 时间回溯到12年前,该老板向同村人借钱,当初签订的合同是约定年利率35%,并且有偿支付20年,那么一年需要支付出去的利息是350万人民币。 在合同的前十年,老板每年按时支付高额利息,但在一年前,也就是合同履行到第11年的时候,该老板的资金链断裂,可能与医院食堂生意不好有关。 苏溪仰着头,算了一下,“广东人确实有钱,但也太会算账,35%的年利率,1000万本金,20年期限,20年的累计支付是8000万人民币,连本带利。” 宋眉山点头,“福建人也这样,一人做生意,全村出钱,但是代价高昂。” 问题就出在去年,该老板发现自己资金链断裂的时候,他分别在爱心人寿、大西洋人寿和月光人寿以及太太平平人寿各自投了人身意外伤害保险,他的累计投保金额为1200万,根据各家赔偿略有起伏,若是该老板意外身故,他至少能获得约等于1个亿的赔偿金。 “眉山,他投保的时候,咱们正在彼得堡炒股,你看咱们赚股市的钱,人家老板在中国赚保险公司的钱,都是金融行业,咱们同出一门啊。” 宋眉山说:“人家是以命博本,你那是啥,你那是投机倒把。” 苏溪回道:“资本的世界本就是机会主义者的世界。我们在不同的国度,干不同的事情,但同样都承担了300%的风险。当然,巨额资本的回报,值得我们铤而走险。 眉山,你看这个土老板的投保比例,他在爱心人寿一家的保费就是750万,余下450万是分摊别家的,别家可能觉得风险不大,死个人,赔偿个200万、300万出去很正常,你看爱心,爱心是中了什么邪了吧。这么高危的投保,他们竟然没有内部调查。” 宋眉山回:“兴许调查了,健康调查、投保人身份调查、家庭情况调查、有无骗保风险,这些都是有行业先例的,也有个评估标准。不过750万元的投保费用,这是个诱惑,对于保险公司来说,也是个反向诱惑。内控部门觉得有风险,但营业部门未必,也不排除业务员与客户合谋说谎的可能性。 再则,750万的保费,人家老板一次性拿出来,保险公司可能心里会想,你这么有钱,毕竟在深圳一套房子价值750万的人不少,但实实在在能丢出750万现金的人可不多。房子是不能变现的,一个人手里若有这么大量的流动资金,说明这人生意做得不错,家大业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爱心人寿的思维可能陷入了怪圈,兴许公司高层觉得有钱人都舍不得死,毕竟拿750万去英美办个投资移民也绰绰有余了。” 苏溪点头,“有道理。你看爱心的情况,爱心在深圳开业四年半,马上五年期到,他们除了开业的前半年投入过营销和广告,那时候他们短暂赞助过深圳本地体育频道,还有一些二类三类体育球类比赛。但他们的广告营销很短暂,你有没有看月光人寿,月光人寿深圳分公司与爱心人寿同日开幕,深圳保监局去检查都分在上午和下午,因为月光和爱心开在同一栋写字楼,上下楼层,简直可以说他们是同一天于深圳开始抢占市场的。但如今月光快挤进一类公司里面去了,就算非一类,那么次一级,月光也是个二类公司。爱心现在是什么,中.国.国内含国企、外资、独资和央企,各家人.寿.保险共计约数56家,现在或许有所增加,你从后面开始往前面倒数吧,兴许在后面五位里面能找见爱心的踪迹。” “在中国成立保险公司的起步资金是10个亿,并且中国的保险公司不允许倒闭,如果实在有问题,保监会则会暂时接管。” 宋眉山仰着头,“爱心垮是不会垮的,但他们现在非常需要接盘侠,他们需要大量活期资金注入。我们现在打个比方,如果林又璋的德林风投给爱心人寿拉来赞助,或者是投资,款项是1个亿元到10个亿之间,你试想一下,林又璋的注入资金能给爱心延几年的寿?” 苏溪说:“不顶什么用,林又璋的德林风投拉不来这么多钱,撑死了1个亿,但你看看人家土老板身亡事故,一笔身故理赔金就高达8000万,一下子能把这点流水全部吃空。并且林又璋还投不投钱肯不肯投钱都是问题,他又不是傻子,明晃晃8000万丢进去打水漂,到时候他也没法给他的幕后金主交代啊。” 宋眉山摸了一下眉毛,说:“趁着爱心缺钱,现在极度病危,林又璋如果这时候敢下狠手的话,就能趁乱把由盛氏控股的部分全部吃回来。如果德林风投掌握了爱心51%个点的股份,林又璋学习冒险家精神,他在未来两年内给爱心打个强心剂,再将爱心包装成市值高于实际价值的标致货品,接着转手卖掉,那是赚钱的呀。” 苏溪笑,“你觉得德林风投背后的金主大大是什么人啊,我觉得无非两个可能,一个是莽氏实业,还有一种可能,林又璋被人包养了,未知富婆。” 宋眉山盘起双腿,“我一度怀疑过德林风投的金主是傅.明.慧,因为萧启庆说过她很会赚钱,但今日看起来不像。如果傅.明.慧本身就已经携手萧启庆通过盛氏银行掌握了爱心人寿,那么她还有什么必要将爱心人寿的股权从左口袋换到右口袋。毕竟她和萧启庆还是夫妻关系,如果换去林又璋手里,那边有太多风险和不确定性,到时候得益的不知道是谁。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林又璋的金主不是傅.明.慧女士,而是另有其人。” “我赞同你的考虑和思维模式,傅.明.慧如果真的和萧启庆关系恶劣成这样,她已经被离婚了。毕竟萧先生——也是个冷血动物。嗯,我赞同林又璋的金主是外来资金,并且还不是莽氏,也不是莽天骄背后的关系,至于究竟是谁,那真的——需要经侦专家来查吧。” 124.《痕迹 广义痕迹是指现场由于行为人的行为所引起的一切物质变化。——《痕迹学》 傅家起风了。 傅明诚宣布辞去爱心人寿总公司行政兼HR经理的位置, 没有原因。 傅.明.慧在家和弟弟发了脾气, 说自己正在风口浪尖上煎熬,怎么反而家人率先离她而去。 傅明诚隔日就递上辞呈,往英国去了。 傅.明.慧一腔怨气无可抱怨, 家中父亲母亲都是知识分子, 两老完全不懂商场诡谲,她即使说了,父亲也只会叫她喝茶、修心,改变自己的行为习惯,端正态度。 原本的诉苦逐渐解体,反而变成老父亲对她耳提面命的教导。 傅.明.慧再次约会林又璋,可林又璋对她的态度显然不如当年在莫斯科亲密,傅.明.慧说:“到了深圳, 你都开始怕老婆了?” 林又璋不吃她的激将, 年轻的男人笑一笑,“坐吧,喝茶。” 喝茶、喝茶,傅.明.慧现在听见喝茶这两个字就头疼,家里父亲叫她喝茶,外头的男人叫她喝茶,难道爱心人寿的事情还不够叫她喝一壶的吗? “不喝了,林先生, 再会。” 傅.明.慧毕竟还是个讲尊严的女人, 她也干不出来去扒林又璋裤腰带的事情, 女人提着包,说一句:“德林风投对爱心是势在必得啊?” 林又璋笑,“你都知道,那不是我的本事,是钱的本事。” “哦?现在林先生口袋很丰厚?” “傅女士还是先把爱心人寿泼墨门的丑闻摆平吧,至于爱心花落谁家,各凭本事。” 林又璋翅膀硬了。 傅.明.慧心里只有一个感触,林又璋这厮的翅膀硬了。 爱心人寿对外宣称,“爱心人寿广告牌被泼墨事件已经报警,而警方也给出结论,这是一起恶意的目的不单纯的人为事件。因为警方在现场找到了当事人的手印,还有足迹、工具痕迹、文书字迹、人体分泌物、分离物、脱离物和见证人。” 苏溪指着电脑,“尽是废话,傅.明.慧惯会指东打西,人家民众现在关心的都是土老板的理赔进展,她出来说些屁话,谁都不关心她报警不报警好吗?泼墨门,我看爱心是真抠门,不如痛痛快快理赔算了吧。” 宋眉山说:“爱心不想赔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不止爱心不想赔钱,包括月光和太太平平都不想赔,这个客户的投保有风险,或许存在骗保的嫌疑。” “证据呢?” 苏溪说:“证据呢?谁能证明人家在骗保?人家写了遗书啊?还是你保险公司给人扣个帽子,他在骗保,这就了事了?别太单纯了吧。我看傅.明.慧根本不了解国内金融行业的行为习惯,还有保险公司的惯用思维,她在芬兰做杂志卖内衣,和在国内卖保险,这是同一回事吗?” 宋眉山轻声笑出来,点头笑道:“对,你直指核心,傅.明.慧当不了爱心的执行总裁,她的行业经历与保险这一行格格不入,她的背景和资历在这一行明显不足,根本不够看。并且从爱心遭遇泼墨门这一坎能看出来,她和其他同业还没结成联盟,她依旧活在她位于芬兰赫尔辛基的理想纸面世界里,特异独行。 你看她的处事模式还是奢侈品卖鞋搞推销的那一套,就跟Jimmy Choo在1996年刚刚出道上欲望都市打广告似的——每个女人都要这么一双鞋。 这是营销,品牌营销。但国人不管,国人现实,鬼才管你品牌效应,鬼才管你是不是营销广告,他们要看到钱,确确实实从爱心人寿理赔出去的钱,这才算是给爱心人寿做了最好的广告。” 宋眉山说:“国人务实,虽不似外头之人热衷于游.行.示.威,但国人自有处理纠纷的方法,并且让你也无还手之力。” 苏溪笑,“眉山,我有个更好的方法,能将爱心此次危机再下一城,兴许可以直接让傅.明.慧收拾包袱滚蛋。” “说。” 125.《赤色壮举 他怎伤害你, 可否就当作老天完整你那没挫败波折一生之旅, 功德圆满,方可爱下去。带笑归去。——黄伟文 “新闻报道,爱心人寿继泼墨门之后, 再一次迎来了棺材门事件。爱心人寿理赔事宜再一次发酵, 好,大家随我到爱心人寿的前台客服去看一看,申请理赔的家属带来了一副棺材,当然棺材里面是空的,因为遇难者的尸体还在广州市中山大学法医司法鉴定中心做尸检。 这位就是爱心人寿深圳营业部的客服主任,好让我们来采访他一下,试问一下爱心人寿将如何全面回应这次棺材门事件。” 宋眉山与苏溪都站在围观人群里,两人也不避讳, 宋眉山还在下头轻轻拍手, 跟她去年毕业的时候给优秀毕业生吴磊鼓掌一样。 苏溪仰着头,“这深圳太热了,都他妈的十月份了,怎么还这么热。” 宋眉山望着新闻记者,说:“蛮拼命的,挤破头啊,看见没,清一色南方系, 差点三色台都要出动了。” 苏溪吱吱笑, “那是, 你也不看谁想的办法,棺材诶,这些年你在国内非农村地界还见过棺材?” “你哪儿来的创意?” “咳,”苏溪捂着嘴,“在澳门的时候来的创意,我在澳门看见了棺材铺子,还有卖纸钱的,稍后爱心不作回应的话,我的人就要开始高空抛洒纸钱了。” 宋眉山接着鼓掌,不知是鼓掌群众演员们演技优秀啊,还是鼓掌苏溪创意奇佳。她说:“联系家属没有,家属坚持住啊,不能被爱心的一点点妥协就打动了。” “放心吧。” 苏溪说:“那不能,我们说好了,一场演出费80万,事主的儿子亲自上阵,他认钱不认人,才不会被爱心的官方说辞打动。除非爱心现场理赔,掏出8000万来,要不然他不可能罢休。” 宋眉山点头,“电视台记者包围了这栋楼,就等傅明.慧女士出来致辞。” “等着吧。” 大约两个小时过后,苏溪和宋眉山在写字楼对面的咖啡店里吃午餐,傅明.慧的车到了,她开一辆70多万的白色雷克萨斯,女人一从车上下来,就有人认出她来,“喂,这是爱心总裁,爱心的总裁啊,快,拦住她!” 苏溪喝一口咖啡,说:“走,去看看。” 宋眉山拿了手包,穿着高跟鞋不徐不疾往爱心楼下广场而去,苏溪指着那头,说:“兴奋,我真是太兴奋了,想起傅明.慧那婊样儿,我就迫不及待地兴奋。” 果然,傅明.慧一接到话筒,就开始闲聊胡扯,说什么——“我们会安慰受害者家属的心,我们会照顾家属的感受,而理赔程序也正在走,关于受害者的尸检报告一出来,我们就会——” “傅女士,不知道是您在说谎,还是您的消息有误,根据月光人寿给的说法,受害者的第一次尸检报告已经出炉。不知您所谓的报告是第二次尸检呢,还是您根本就没有关注受害者的尸检进程?” “啧啧,尖锐,南方系的记者,真他娘的难缠。” 苏溪笑眯眯的,“做人不到位,同行关键时刻都来踩一脚,我敢保证,这人收了月光的钱。” 宋眉山点头,“同行踩踏,她可能得罪人了。” 傅明.慧上一个问题还没逃过去,下一个就来了,这人说:“据我们所知,爱心人寿和其他同业一起委托调查公司调查这次遇难者身故案件,但根据调查公司给的说法,遇难者死在鱼塘里,连车带人一起沉在了鱼塘。请问傅女士,您是怎么看待这次事件的呢,您和您所代表的爱心人寿是不是将之归结为骗保或者是更恶意的行径呢?” “我们不会随意定性,这次案件,仍然需要进一步调查。”傅明.慧说。 “那请问您认可调查公司的结论吗,又请问您自己公司的员工有没有去深入调查呢,据我们所知,平平安安人寿里有不少理赔员都是专业刑警转业,请问您的爱心人寿,理赔员结构是怎么样的呢?是否也配置了同样具有刑侦经验的员工呢?” “我们的理赔人员很专业,大家无须操心。”傅明.慧如是说。 “傅女士,我们这边已经收到了来自广州中山大学司法鉴定中心的结论,该结论同意受害者是溺死的,并不是他物伤致死,或者死于其他伤痕。请问傅女士,根据这份专业的尸检报告,您和您的爱心人寿是否会认栽赔钱,是否会履行您合同中注明的意外身故保险列明的赔偿款项?” “只要不是合同标明的非理赔范围的项目,我们都会斟酌赔偿。大家知道,天灾人祸、地震伤残,有些是不必列为赔偿项目的。”傅明.慧.回。 “请问斟酌赔偿是什么意思?有个具体分类吗?比如您和您所代理的爱心人寿,您如果主观认为该死者是恶意骗保,那您是准备拒绝赔偿了是吗?即使对方有专业的鉴定报告,您也依旧坚持拒绝赔付是吗?” 问题越问越险恶,不仅尖锐,还处处圈套。 “傅明.慧绷不住了,她估计想死的心都有。”宋眉山看了半天,说一句。 “精彩的在后面呢,快来了。” 苏溪扭头,指着广场上突然涌入的横幅队,“来了,我的殡仪馆仪仗队也要来了。” 一群人敲敲打打,敲锣打鼓,但不是过年舞狮,这是正经的吹拉弹唱一条龙,唢呐配合喇叭,响锣配着大棒子。宋眉山道:“80万包干了?” “嗯,”苏溪笑,“80万很值钱的好吧,你以为这是高端奢侈品啊?” 吹唢呐的身上挂着白布,还有给人送灵用的麻衣,还有几个孩子提着白灯笼,一边提着灯笼,一边撒纸钱。 宋眉山捂着眼睛,“道具太逼真,不忍直视。” “咳,”苏溪说:“他们撞你和陆长安的时候,他们就敢直视,你睁开眼睛,放心看看傅明.慧那婆娘怎么倒霉。” 说起陆长安,宋眉山就不笑了,她心很疼,心脏很疼,揪心的疼。 苏溪看了一下仪仗后援队,将近三十多人的亲属队伍往傅明.慧身边涌过去,有个小孩子,七八岁大,他往傅明.慧身上丢白纸钱。 傅明.慧可能气急了,推了那孩子一下,孩子嘟着嘴,说一句:“坏人,万恶的资本家,打倒资本主义!” 无数张照片菲林一起闪烁,次日所有报业的新闻头条都被傅明.慧占领了,标语就是——《打倒万恶的资本主义!》 深圳爱心人寿一时红遍全城,香港三色台也转播这个片段,包括截取了孩子的黄金语录,“你是资本家,吸血鬼,打倒资本主义。” “啧啧啧,哪来的孩子,真是又红又专,还奉献了神一般的演技。”苏溪端着香槟,她已经提前开始庆祝了。 宋眉山问她:“不是你安排的?” 苏溪摸摸自己脖颈,“还真不是,我又不是诸葛亮,我能找到这么好的小演员?我这80万的效果出奇的好啊,比他娘的买公车宣传的效果还好。啧啧,出乎意料,出乎意料啊!” 宋眉山说:“这80万我出,该我出。” “我们之间不要这么计较啦,炒股的事情,我占你便宜了,人家谢洛夫出本钱,你出内幕,我啥都没干啊,这钱我出。你别出钱了,我真的于心有愧。” 宋眉山道:“还是我出,一码归一码。我男人的事情,我出钱,你别抢,如果你男人出事,你也自己掏钱。” 苏溪笑,“瞧你这护夫的样儿,你不去美国看看啊,人家陆长安万一已经好了呢。” “再等等吧,等我干趴下萧启庆,我就去美国陪陆长安。” “好,必须干趴下,陆长安在等你呢。” 爱心人寿的人事悄悄迎来了新一轮变换,盛家的人全部撤出,执行董事傅明.慧女士辞职,据说是与她的公众形象和新闻表现太差有关。 但说有关,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因为一周之后,财经新闻将会出现新的版面——《爱心人寿易主,德林风投与粮油大亨谢氏木棉即将替代盛氏银行成为最大股东》。 126.《喜帖街 谢洛夫许久不出现, 因为他和林又璋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三天,林又璋许是没想到谢洛夫就是谢氏木棉的长房长子,纵使林又璋这两年狂惯了,也低声喊了一句:“太子爷好。” 莽天骄也是后来才收到消息, 她让苏溪给宋眉山传信, 说请她们吃饭。 “林又璋主外,莽天骄主内, 嘿,他们还真有默契啊?”苏溪将莽天骄的会议精神传达给宋眉山,“眉山,人家请你吃饭, 去吗?” “你和谢洛夫去吧, 我不去。” “眉山, 我觉得你应该去。为什么呢, 因为你现在是胜利者,你为什么不去?” 宋眉山扭头, “才叫傅明.慧滚蛋, 我就叫胜利者?萧启庆都还没出手呢, 鬼知道他在哪里偷窥我们,或者林又璋就是个打前锋的,人家在背后观察呢。” 宋眉山现在的想法很阴暗。 苏溪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认为这次饭局没有这么险恶, 我认为最大的原因是谢洛夫惊到了莽天骄和林又璋, 所以他们想巴结巴结。” “对, 所以我说我不必出现,谢洛夫出现了,他们也就开心了。我只是个配角,现在当花瓶都嫌不好看,我不想去。” “眉山,你去把你的头发弄一下吧,是这样啊——”苏溪咳嗽一声,“我知道你无心表现,也不想打扮,但你要考虑陆长安的感受啊,他当你宝贝一样,他要是醒来,看你这个样子,他多心疼啊。再说了,人家陆长安也是美男好吧,你不能给他拖后腿啊。” 但凡苏溪建议宋眉山的话,她知道自己无用,便用陆长安的角度来装饰一番。其实宋眉山很懂,但她听进去了,于是她真的去做了头发,虽不复从前美貌,但好歹也比前面那一头乱发好多了。 苏溪点头,“好样的,眉山,你这么坚强,陆长安会高兴的。” “嗯。” 出了理发店,谢洛夫的车就来接,他说:“吃饭去,简单吃一顿。” 宋眉山看苏溪,“以后不要这么安排了,我真的不想见莽天骄和林又璋,一点都不想。” “好好好,你不想说话就不说,随你,你吃饱就行,当个美丽的女子,我保证没人缠着你说话。” 苏溪竭力推进宋眉山和莽天骄会面,宋眉山严重怀疑是不是莽天骄给苏溪什么好处费了。到了会场,中式酒楼,海鲜餐厅,莽天骄叫了个大包,宋眉山到的时候,林又璋与莽天骄已经都到了。 “哟,谢氏太子爷,来,这边坐。” 莽天骄一如既往,长袖善舞。她见了宋眉山,也是扑过去,“眉山,你来了啊,呀,你剪短发了啊,好看,好看,非常好看。” 宋眉山抬眼看了林又璋一眼,目光里尽是说:辛苦你了,找了这么个聒噪的女人。 林又璋迎接了宋眉山的眼神,他倒是坦荡,“眉山来了,坐。” 宋眉山也不知道现在林又璋和莽天骄是个什么关系,听说没结婚,但同居了。嗯,可能就是前夫与前妻的关系吧,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自都习惯了。 席间,莽天骄一直给宋眉山倒酒,宋眉山一口都没喝,莽天骄娇滴滴的,“妈呀,眉山,你戒酒了啊,真是怪事。” 苏溪挡了几杯,“没有,眉山大病初愈,她在养病,确实不能喝酒。” 林又璋跟听了天书一样,望过来,说:“眉山怎么病了,之前没听说啊?” 宋眉山深感想要作呕,跟她肚子里又怀了个孩子差不多,女人目光一垂,“我不吃了,吃饱了,你们慢用。” 宋眉山出门就打了个车,“去关口。” 夜里十点钟,宋眉山出了关口,她跑香港去了。陆长安说他喜欢香港,因为人的一点劣根性全部展露无遗,就在这璀璨繁华的都市里,人人都是没有伪装的。 宋眉山在便利店买了一支水,还买了个面包,她才喝一口,旁边就有人问她:“嘿,美女,喝一杯去?” 盛香霓。 宋眉山抬头,“哟,盛三公子啊,今天不在澳门赌博装神棍了?” 盛香霓也是随便,将身子一蹲,在宋眉山身边的台阶上坐下了,他揪宋眉山的面包吃,“怎么的,宋小姐很失落,这是想跳海啊,还是想跳海啊?” 宋眉山嘴唇动了动,“不死,死了干什么呢,对吧。” “嗯,”盛香霓把宋眉山的面包拿过去了,“味道不错,宋小姐的眼光也不错。” 宋眉山笑,“三公子喜欢吃这种面包,我给三公子再买一个吧。” “不用,下次再吃。” 盛香霓晃一晃那半个面包,说:“宋小姐的男人现在只剩半条命了吧,嗯?” 宋眉山低头,将饮料盖子拧上了。 盛香霓笑,“毕竟也还活着,宋小姐别失望,上帝会听到你这种美少女的祈祷的。” “三公子是行善来了?” “不是,我是想让我那小舅舅滚回美国去,让他把国内的资源让出来。”盛香霓直言不讳。 “盛家的事情,我不是很懂啊。” “宋小姐太自谦了,听说我小舅舅还追求过宋眉山小姐?” 宋眉山仰着头,“咸丰年间的往事了,现在清朝都亡了,算不得数了。” “诶,有一就有二,既然我小舅舅喜欢宋小姐这种模子,那下一个宋小姐,他也还是会喜欢的。” 宋眉山这才听出来了一点门道,“三公子的意思是?” 盛香霓笑,“人嘛,偷一回就想偷第二回,我小舅妈刚刚失业,正闲着呢,还怕她和我小舅舅没冲突?女人呐,一旦闲着,身边的男人就要倒霉,因为女人一闲着就爱惹是生非,也就是所谓的无事生非。” 宋眉山发现盛香霓很有意思,起码比他那两个哥哥都灵活得多,女人从手机翻出一张照片,“这人行吗?” “这就是以前的宋小姐?美人,大美人!” 宋眉山摆手,“别瞎夸了,这不是我,是扬州的一个火锅店服务员,听说很像我。” “这是宋小姐家亲戚吧,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 宋眉山望着面前的维多利亚海港,“就她吧,她也挺漂亮,你小舅舅会喜欢的。” 盛香霓笑,“宋小姐果然看得开,甚至不惜自毁形象来衬托他人的美貌,宋眉山小姐有这种魄力,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去吧,你将她带到圣彼得堡去,你小舅舅喜欢在他餐厅的窗口看行人,或许就是看女人吧。你让她穿年轻点,别太妖娆,你小舅舅不喜欢成熟款,他喜欢年轻的,干净的。” “啧啧,宋小姐果然和我小舅舅是旧情人,对他的喜好摸的是一清二楚啊。” 宋眉山站起来,“别胡咧咧了,抓紧时间,我等你消息。” 盛香霓点头,“好,宋小姐,咱们圣彼得堡再见。” 盛香霓走了,宋眉山去开了个房,海景房,房间号都是当初陆长安订的那一个。 “陆长安,林又璋和谢洛夫的恩怨我不想管了,还有苏溪,她一样还是喜欢林又璋,改不掉了。” 宋眉山站在窗边,说:“陆长安,汪琳很像我,真的,非常像我。他们只看背影都说分不出来,但我知道你一定分得出来,对不对?” “汪琳很重要,她不仅像我,她还是傅明诚的心上人,小舅子和自己的姐夫抢女人,姐姐一定很为难吧。嗯,傅明.慧会怎么选呢,她是想成全自己弟弟呢,还是帮自己老公抢女人呢?哎呀,真是期待啊,真是好戏。真是好戏啊!陆长安,你要是看得见,你一定也很欣赏这出好戏,对不对?” 女人望着维港海景,诡秘一笑,“哥哥,我去彼得堡给你报仇,你等我。” 宋眉山单身一人返回圣彼得堡的时候,跟谁都没说,跟谢洛夫没说,跟苏溪没说,她厌倦得很。苏溪很好,但她愿意纠缠林又璋,宋眉山点拨过她,既然点拨不透,那就算了。 还有个谢洛夫,他更好,但宋眉山不能和他接触,因为谢洛夫的态度让她很沉重,这种无欲无求的表面下是暗藏的汹涌的渴求。 宋眉山无法回应谢洛夫的任何渴求,于是她机票一张,从广州飞了莫斯科。 周颐年和容素素都在莫斯科,两人来接她,周颐年似多年前一样,冲她笑,“眉山,你的行李呢?” “没有。”宋眉山也如多年前那般回答,“我没有行李。” 容素素抱了抱她,“好样的,你很好,嗯?” “谢谢。” 宋眉山突然很想喊容素素一声嫂子,但她早已不是陆长安的女友,宋眉山道:“嫂子,我这么喊你,你不会有意见吧?” “咳,”周颐年咳一咳,“无事,眉山可以喊,但你以后得管我叫哥。” “嗤嗤,”宋眉山低头笑,“行的,哥。” 周颐年开了车来,“眉山过去逛过莫斯科吗,红场,普希金大街,还是想去哪里转转?或者去看一场电影,俄罗斯电影,不错的。” 容素素说:“看芭蕾吧,有芭蕾舞剧,或者马戏团,超级棒的马戏。” 宋眉山问:“《黑桃皇后》,剧院有黑桃皇后吗,我想看。” 容素素查手机,“稍等啊,我看一下剧目表,我这有推送。” “诶,有,莫斯科大剧院,真有,晚上八点半,三个半小时,真的有。” 容素素和周颐年陪着宋眉山逛了莫斯科花园环,又一起在红场吃了烤鸵鸟肉,最后夜游普希金大街,一如当年陆长安与他们所经历过的一样。一模一样。 《黑桃皇后》拉开帷幕的时候,钢琴声骤响,宋眉山坐在那处,泪流满面。 127.《那谁 没有恨过, 便更加仿似白过半生, 冷清清。——黄伟文 容素素原本没留意她,但侧目的时候,看见宋眉山在掩面, 无声哭泣。女人的指缝中流出来的全是眼泪, 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滴落, 容素素呼出一口气,“要不然我们别看了吧,嗯?” 周颐年递过来一张手帕, “她想看,随她。” 柴可夫斯基改编过的歌剧里,男主角自杀身亡, 女主角悲伤跪地,痛苦哭泣。剧院灯光亮起, 容素素扶宋眉山起来, 周颐年说:“也未必都是这个结局, 起码普希金的本意就不是这样。” 容素素点头,“对, 普希金写了个好的结局,女主角嫁人了,嫁了个好人, 结局是欢喜的。” 宋眉山给自己订了花园环的希尔顿酒店, 周颐年说:“你哥哥知道要怪我, 我没招待好你, 我们最可爱的眉山。” 宋眉山说:“哥,嫂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也不是漫无目的,林又璋和傅明.慧曾经在这间酒店偷情,我预备去实地考察一下,看看该酒店的设施,以后心里有个数。” “偷情?” 容素素扭头,“谁和谁?林又璋?” 宋眉山点头,“我也不理解林又璋怎么会有这种资源,想起来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我认识的林又璋好像姿色平平,还不足以以色侍人。” 容素素将目光扭过去,“那是,他那长相一点不够看的,不如梁与君,不如陆长安,不如——” 周颐年道:“怎么不说了?” “也不如你。” 容素素说:“是不如你,不止不如你,我感觉他连赖银宝都不如。怎么回事啊,他还有金主大大包养他?那陆长安和梁与君身后的富婆要排队了吧。” 宋眉山望着窗外,“我也是觉得奇怪,他到底哪来的钱,他凭什么混成今天这样,我真是想不通。” 周颐年从后视镜望过来,说:“你们也别想太偏了,有时候干爹关系靠不住,亲爹还是靠得住的。有时候肉.体.关系靠不住,血缘关系还是靠得住的。你们与其绞尽脑汁想人家是不是被富婆包养,不如考虑林家有没有什么有钱亲戚,异常富贵的。” 容素素摸摸自己的头发,“这不难,林又璋弹钢琴的,我认识许多人都认识他,我去挨个问一遍,问问林又璋的过往女朋友啊,过往的战绩啊,一打听一个准。” 宋眉山点头,“嗯,多谢嫂子。” 容素素笑,“宋眉山,你可真够刻薄的,人家陆长安都不要我了,你现在才来管我叫嫂子,你心机挺深啊。” 宋眉山看前面,说:“诶,哥,听见没,我嫂子还惦记陆长安呢,你也不管管。” 容素素捂着脸笑,“真受不了你,你和陆长安是绝配,完全绝配,都一个样子,不要脸。” 车子开到希尔顿,宋眉山准备下车,朝门口看一眼,“林觅雅,陆长宁?” 容素素也转过头去,“陆长安都出车祸了,陆长宁在这里干什么?” 周颐年朝大堂里面看了一眼,“那人是彼得堡的一个税务官,后来调去莫斯科,升官了,他们是不是一起的?” “权色交易?那也不用陆长宁亲自上阵吧,她又不好看。”容素素真是直接。 周颐年摆手,“不对,我看林觅雅就是个拉皮条的,陆长宁也是。关键她们现在还是妯娌关系,大概是在做一样的事情。” 宋眉山坐在后排,看着里头,“那我就想明白为什么陆长宁眼睁睁看别人撞她哥哥了,搞了半天,盛家就是个开妓院的。” “什么意思?”容素素扭头。 “意思就是说,陆长安不知道收集了什么证据,惹怒了盛家,人家一怒之下,把陆长安给撞了。哦,还有我,一起撞死最好。” 宋眉山道:“可能陆长安也知道了盛家的丑事吧。” 周颐年将方向盘一打,踩油门走了。 “诶,哥,别走啊,继续住呢。” 周颐年说:“不住了,涉及性.丑闻的酒店,咱们不住。” 宋眉山笑,“哥,你跟陆长安真的一个样儿,他也是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当我是个套娃,藏在他的表征里面。我无数次渴望有自己的展现舞台,我也希望向大众表达自己的灵魂,但——” 容素素叹口气,拍拍她,“我知道你心疼你哥哥,但陆长安是暴君,他也不可挑逗,他会醒过来的。我们都要相信他,嗯?” 128.《兄妹 这一年的新年, 宋眉山和赖银宝一起跨过新年, 宋眉山今年已经25周岁,距离她来彼得堡也已经7年了。 赖银宝要请她去阿芙乐尔号吃饭,宋眉山笑, “我请银宝哥哥吧, 都是一样的。” “我听梁与君说, 吴磊班上新来了个小姑娘,和你很像。” “和我?” 宋眉山如今留着不长不短的披肩发,她凑过去, “哪儿呢?” “这梁与君发来的照片,说是吴磊班上聚会的时候拍的,关键你知道吗, 她不止长得像你,她其他方面也和你很相似。吴磊说她没别的才艺, 就会唱歌, 唱王菲, 她上学第一天就唱了一首红豆。” “那银宝哥哥觉得我们像吗?” “别扯淡了,谁和谁都不像, 你说我和陆长安像吗?不过就是个拙劣的模仿品罢了。” “银宝哥哥偏袒我了,她还是比较好看。” 赖银宝摇头,“眉山, 你漂亮的时候, 无人能敌。” 宋眉山笑, 她说:“喝酒吧, 这酒还挺好喝。” 别了赖银宝,宋眉山回家,她如今搬回了涅瓦大街上,陆长安的旧房子,不过陆长安说这房子他买了,写了她的名字。 宋眉山躺在沙发上,盛香霓丢过来一封邮件,大致内容是他的计划和安排,例如如何促进汪琳和萧启庆的关系,问宋眉山有没有什么建议。 宋眉山说:“汪琳没有个人特色,或者说你们把她的个人特色抹没有了,这样不好。萧启庆又不是吃素的,你们弄个拙劣的模仿品,他根本不吃这套。” 盛香霓回:“宋小姐,你这让我们很难办啊,太相似你说是拙劣,若是完全不像,还有找她的意义吗?俄罗斯大街上缺乏年轻漂亮的女性吗?” 宋眉山停了一会儿,回:“三公子还是太年轻,不懂你小舅舅的心。”说完这一句,宋眉山就不再回复了。 屋里一如陆长安还在时一样,只是钢琴没人弹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宋眉山从不碰钢琴,她每天只上班下班,若是太夜了,就会劳烦赖银宝去接一趟。她也还是没有学会开车,终于变得和容素素一样,除了漂亮,百无一用。 宋眉山盘腿在沙发上静思打坐,容素素的邮件来了,她说:“眉山,搞清楚了,林又璋在三年之前曾经去莫斯科参加过钢琴比赛,柴可夫斯基钢琴大赛,就是我当年也去参加过的那个,但他没获奖。三年前那一场,前三甲都被柴院的人摘走了,然后据说那年有个传媒大亨很赏识他,事后有邀请他共进午餐。” 容素素说:“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不说应该你也懂,那大亨是做传媒的,手里有几家独立电台和一票报纸传媒,听说在俄罗斯电信还有不少股份。你自己留意一下,伊万诺夫。” 不说你也应该懂,宋眉山坐在电脑跟前,心道:‘不说你也应该懂?你不说我怎么懂,你不说我能想到林又璋的金主是男人?这个情况确实让我很难猜测啊!’ 隔日去上班,宋眉山的上司来得很晚,那个五十多岁的笑面虎老头子,虽然他来得晚,但笑肌抽动,用陆长安的话说,兴奋的感觉藏都藏不住。 宋眉山立即出去隔壁小超市买了瓶橙汁,老头每天上午一杯咖啡,雷打不动。等老头出来到咖啡机面前接咖啡的时候,他问:“宋,你有买股票吗?” “没有。” 宋眉山在茶水厅里喝橙汁,咖啡还要煮好一会儿,老头不停看手表,宋眉山说:“一会儿我给您端进去吧。” “好的,多谢宋。” 老头匆匆往自己办公室里走,宋眉山笑,站在咖啡机前,等咖啡沸腾,还要熟不熟的时候,她就拿杯子接了半杯黑咖啡,然后往里面加牛奶,最后往里面加了小半杯橙汁。 宋眉山闻了一下,咖啡香气浓烈盖过了那发酸的橙汁,宋眉山端着咖啡进去的时候,老头正在办公室用特定连线打电话。见宋眉山进来,他点头示意,宋眉山搁下咖啡就出去了。 五分钟,仅仅五分钟之后,老头就提着裤腰带往厕所里跑,宋眉山吸一口气,先是整了整包裙和衬衫,然后仰着头往老头办公室去了。 没人知道她去干什么,宋眉山看了一下打印机,没有响动,她又看老头电脑,桌面依旧空空,宋眉山正要走,她便瞥见了老头桌上的黄色便利贴。 股票、股价,股票、股价。 宋眉山先扫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立即就出去了。 老头已经从卫生间回来,宋眉山回自己座位已经来不及,她抬腿往茶水间走,老头看见她,问:“宋,今天的咖啡不太好喝,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宋眉山扭头,“是的,我也觉得不好喝,所以我打算再换一杯。” 老头点头,“嗯,可能是咖啡豆出了问题。” 宋眉山笑,“那下次得买进口货了。” 老头笑一笑,进了自己办公室,关紧了房门。 宋眉山舒一口气,仰头一口气将剩下的半瓶橙汁全部喝完,瓶子丢进了垃圾桶。 晚上回家,宋眉山打开电脑,近期中国股票市场表现不佳,俄罗斯RTS一样不佳,受到COMEX黄金和NYMEX原油下跌的影响,这几天俄罗斯RTS指数暴跌10%,而Moex指数跌了0.50%,宋眉山将老头桌上的几支股票勾出来,她拿铅笔划了划,“这是要涨啊,还是要跌到底啊。” 大盘里面,只有美金指数还在持续上涨,原先宋眉山想将她的百万美金全部抛出去做个美金定投,今天又被老头那一脸得意的笑弄昏了头,她心道:‘人人都看好美元,现在进去还是不是晚了点儿,要是明天就死机,这钱得打水漂吧。’ 宋眉山拿着铅笔,又看了一下自己的美金账户,她将陆长安当初给她的10万美金挪出来,自言自语:“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漂就漂了吧,人生何处不漂流。最后留个10万美金,我男人给我的钱,吃饭睡觉,反正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宋眉山将她账户里的百万美金全部压进了老头桌上标注的三支股票,俄罗斯天然气、波罗的海芬兰湾BDI、芬兰赫尔辛基25,等宋眉山的一百多万美金显示余额只剩十万的时候,她仰着头,哼一句:“听天由命,听天由命,怪我太贪心,也只怪金钱太过美丽。” 接下来的三天里,宋眉山几乎睡不着觉,她天天盯着那三支表现平平的股票,既没怎么涨,好像还有缩水的嫌疑。但等到第三天下午一开市,俄罗斯天然气就黑马一骑杀了出来,一个小时就涨了5%,宋眉山手指握成拳头,脸上遮不住的兴奋,用陆长安的话说,笑得一脸蠢相。 俄股规定,涨幅达到5%,休市一小时,涨到10%,就是一个涨停板,当天就这样了。俄罗斯天然气休息的时候,芬兰赫尔辛基25也开始涨,涨到4.7%的时候,停了。 宋眉山唇角尽是笑容,她心道:停得好啊,真好。 129.《钟无艳 那天下午的股票市场风云变幻, 诸多强势上涨的企业纷纷下落, 连美元指数都开始表现不佳了。 下班的时候, 宋眉山130万美金翻成了170万。女人仰着头,心道:富贵险中求, 我都是以本赌本, 以利博利, 我是承受了300%的风险的。 接下来一周,宋眉山的三支股票以日均9%的涨幅前进,到了第二周, 俄罗斯天然气出现3个涨停板,第三周上午一开市, 宋眉山将之全部抛售出去, 她成了身家320万美元的小富婆。 宋眉山上班的时候, 捏着手机, 面上露出一种慈祥的微笑。对, 慈祥的微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露出这种微笑, 好像她已经真的已经平静到可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午间的时候, 宋眉山吃工作餐, 盛香霓找她, 说:“失败了, 我小舅舅根本不吃汪琳那一套, 我带汪琳去萧启庆的餐厅吃饭, 他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宋眉山捏着汉堡,回一句:“三公子,你还是太年轻,急功近利。” 宋眉山约了盛香霓和汪琳在涅夫斯基大街见面,汪琳与盛香霓都是第一次体验圣彼得堡风情,汪琳很兴奋,她说这里和英国完全不同,这里比英国有意思。 宋眉山主要是想见见汪琳,离上次在扬州火锅店见她,已经半年过去了。汪琳弄了个卷发,长发及腰,宋眉山看她一眼,觉得她不像自己,反倒像是早几年的容素素。 “怎么,我没弄对,我可是对着宋小姐过去的照片打造的。” 宋眉山笑,“你这按图索骥也摸索得太远了些,我换这个发型的时候,和你小舅舅都闹掰了,那时候我们已经不怎么接触了。” “啊?” 宋眉山摇头,“头发太长了,剪掉一半,把卷发部分剪掉,你小舅舅就不喜欢浪和波浪。” “好。” “她穿的衣服也太——”宋眉山心道:你这装淑女也装过头了,穿得跟顾柔曼似的,你以为你也会跳芭蕾呢。 “宋小姐说不要太时髦,我就用lady的方式来打造。” “咳,”宋眉山摇头,“太差劲了,你觉得她这样好看吗?汪小姐看起来很活泼,你让她穿这种衣服,你不觉得别扭吗?” 盛香霓说:“那正好,宋小姐本尊在此,请宋小姐不吝赐教。” 几人走在涅夫斯基大街上,宋眉山说:“那几年我爱穿Prada,特别爱穿黑衣服,但我觉得汪小姐这样是行不通的。首先,我那几年比她瘦,她现在这身材,太饱满了,得减肥。” 宋眉山咳一咳,“她该控制饮食了,今天午餐吃了两块蛋糕,她不能稍微让自己再苗条点吗?” 盛香霓看宋眉山和汪琳的背影,“确实如此,宋小姐现在也比她瘦,她是吃得太多了。” 宋眉山说:“完全复制是行不通的,每个人的品格和表征不一样,道德与情操也都不一样,汪小姐看起来是开朗的人,和我是不一样的。” “那不如?” “反其道而行之吧,汪小姐有美貌,还有好的皮肤,不如彻底释放出来,男人也是一样喜欢的。” 宋眉山让汪琳走了女王范儿,她胸大白皮,还饱满丰腴,宋眉山跟盛香霓说:“杜嘉班纳好不好?”盛香霓回:“华伦天奴更好,更加外放。” 汪琳试穿华伦天奴一件金色鱼尾裙的时候,宋眉山说:“让汪小姐穿这件衣服约你小舅舅吃饭,事半功倍。” “头发还剪不剪?” “剪。” 萧启庆和汪琳进展不错,根据盛香霓汇报,说两人连续几晚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人生哲学谈到了诗词歌赋。 宋眉山说:“我所理解的进展不错是确确实实上床了,别的不叫进展不错,叫瞎聊扯淡。” 盛香霓沉默一会儿,回:“宋小姐很野性,这样真的好吗?” “你觉得呢?” 事实上,汪琳自从走了女王范儿,开始展露活泼本性之后,她和萧启庆就真的有进展了。至少有好几次,宋眉山都听说汪琳与萧启庆共同出行了,他们去了一次莫斯科,去了一次巴黎,听说最近有乘船去芬兰的打算。 盛香霓很得意,有种西施献吴王的得意,宋眉山道:“别太得意,你小舅妈又没死,她正看着呢。” “随她看,看够了就要和我小舅舅内战了。” 想象总是很美好,宋眉山觉得没这么简单,但汪琳确实从萧启庆身上得了不少好处,汪琳会开车,萧启庆甚至送了她一辆百来万的奔驰。 红色奔驰,女人开车,戴着墨镜,汪琳很快开始彰显出一种浮夸的已经被包养的气质。 宋眉山很不喜欢汪琳这种不上台面的小三气质,她提醒盛香霓,女人都不喜欢的气质,男人也不喜欢。因为审美是趋同的,如果汪琳再不收敛,萧启庆可能要送分手礼物了。 果不其然,萧启庆给汪琳买了车之后,之后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萧先生就委婉表示,我会带你去一次巴黎,你随意挑选心仪商品,然后我们银货两讫。 萧启庆和汪琳的恩爱蜜月期太短,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四十天,准确说来,只得三十八天尔。 这一天来得有点快,盛香霓问汪琳怎么回事,女人说不知道。 宋眉山太了解萧启庆,他有点贱,他撩拨你,拿钱砸你,却根本不会爱你。 宋眉山跟盛香霓说:“算了,汪琳废了,让她回国吧。” 盛香霓很遗憾,他也告知汪琳就到此为止,一切都到此为止了。但汪小姐不信邪,她找到傅明.慧跟前去了。汪琳给傅明.慧打电话,还专程飞去了赫尔辛基,甚至把萧启庆给她买的所有东西的票据都带过去了,票据上就有萧启庆先生消费时候的亲笔签名。 宋眉山和盛香霓都不知道这回事,等他们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盛香霓约宋眉山出来喝茶,在涅夫斯基大街,宋眉山坐在露天咖啡厅,说:“汪琳这时候继续留在彼得堡没有用,萧启庆腻了她了。你让她回国,顺便敦促她减个肥,让她冷静冷静,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再说。你告诉她,来日方长。” 宋眉山基本不吃零食,饼干点心都不吃,盛香霓吃了半块蛋糕,感慨道:“宋小姐,我觉得女人的雕琢啊,不是速进来的,衣服鞋子都可以换,灵魂不能换。” “三公子能说这样的话,那说明你也悟出道理来了。” 盛香霓说:“没用,汪琳的心智不行,回国减肥成功也没有用,死棋。” “嗯,那就换人。” 宋眉山看一眼不远处的滴血大教堂,问:“你小舅妈一点表示都没有?” “她有表示也不会告诉我,我又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女人,阴沉沉,一脸死灰败相。” 宋眉山笑,“傅女士确实不苟言笑,城府很深。” “可不就是,她——” 盛香霓正说话,汪琳就开着她的红色奔驰轿跑来了,女人穿爱马仕连衣裙,手里提着铂金包,她怒气冲冲,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 汪琳将车停在路边,宋眉山道:“你和她聊吧,我去洗手间。” 宋眉山避开了汪琳,盛怒之下的女人,不好沟通。宋眉山也没走远,她就在商店里头看人裱花,咖啡裱花。 盛香霓说了几句,好像也不耐烦,汪琳一拍桌子,起身就走了,往自己的奔驰车而去。 宋眉山一直看着外头的动静,等她推门出去的时候,汪琳就被人捅了。 光天化日,光天化日之下,宋眉山记得咖啡店表盘上显示的时间,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汪琳被人捅了二十三刀,刀锋不长,却很锋利,德国制造的水果刀。出手的人很冷静,在汪琳的奔驰车旁捅了人,又旁若无人拉开车门,开车走了。一切就发生在瞬间。因为隔得太远,宋眉山没看清那人相貌,总归不过就是个俄罗斯男人,很年轻,金发、黑夹克,街边普通男青年的长相。 盛香茗也是没看清那人相貌的,他烦汪琳,便也懒得看她。 汪琳被捅了二十三刀,在涅夫斯基大街上,这里能看见滴血教堂,一座因谋杀和行刺而举世闻名的喋血大教堂。 盛香霓看见红色奔驰轮胎下的一滩血迹,他冲过去正要抱汪琳起来,宋眉山推门跑出来,说:“别动她,快报警,叫救护车。” “哦,俄罗斯的报警电话是多少啊,救护车怎么喊啊,我,我不会呀。” 宋眉山摸手机,“好,你别动她,我来报警,我来喊救护车,我来。” 有时候生命这回事吧,生命出奇迹。 宋眉山想起莽天骄流产的时候,腿上流出来的血,她孩子没了,但她还活着。子嗣没了,母体还存活。 宋眉山坐在医院里头,她想起来她问过汪琳的年纪,汪琳说:“二十三,我今年二十三。” 二十三岁的姑娘,青春貌美,二十三刀的仇恨,人道毁灭? 汪琳没有死,那人要捅她脖子的时候,汪琳用手遮挡,她被捅穿了虎口,却捡回了一条命。 盛香霓有一种替汪琳劫后余生的庆幸,毕竟人是他弄来的,在圣彼得堡出事,他这辈子都难安。盛老三说:“住院费我包,她以后的日常开销,我包;营养费,我包。” “嗯。” 盛香霓扭头,“诶,你不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宋眉山摇头,“不觉得,人家将来可能不能再嫁人了,可能也不能生育,妻子和母亲都做不了了,你觉得你还是个好人?” 盛香霓凑过来,他说:“我还是觉得我是个好人,宋小姐,望你知,如果没有我弄了个替身来圣彼得堡,今日死的可能是你。” 宋眉山看他,回道:“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说实话,我不怕死。” “宋小姐嘴真硬。” 宋眉山仰头,她笑,“走着瞧,你看我怕不怕你那神鬼莫测的小舅妈,你就留在彼得堡看吧,顺便赎罪。” “宋小姐哪去?” “回家,睡觉。” 盛香霓看宋眉山背影,先是叹气,后是发笑,“这年头,女人都疯了。” 130.《滴血彼得堡 苏溪和谢洛夫都听说宋眉山回圣彼得堡出了事, 苏溪要来看她, 宋眉山说不用。谢洛夫也给宋眉山发了短信, 就一行字:“眉山,注意安全。” 宋眉山觉得豪门太子爷的思维还是很牢靠的, 例如谢洛夫不怎么说——‘宋眉山, 你没良心’或者‘宋眉山,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等等屁话,谢太子诸如此类的废话都没有,人家就说:“宋眉山, 注意安全。” 盛香霓说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其实宋眉山也有, 她甚至怀疑傅明.慧是不是在敲山震虎。 不过汪琳挡了劫。 宋眉山心想, 你敲打我, 那我也不能太无视你的好意。宋眉山打算送傅家的女士一份大礼。 等汪琳和萧启庆的照片流出去之后, 很快就在圣彼得堡的留学生圈里炸开了锅, “诶,这不是那个新来的吗?”“是啊, 看着很清纯啊,艳.照.门。”“卧槽, 这谁啊, 汪琳, 女神?” 吴磊收到了内部流传的邮件, 梁与君收到了, 赖银宝收到了, 连在莫斯科的容素素都收到了。容素素打电话过来,“宋眉山,这不是你吧?” “不是。” 对方道:“要是你,我现在就掐死你,丢人现眼,陆长安醒来都得再气昏过去。”那边周颐年说:“是有点像眉山,但也不一样,这女孩比眉山胖,腰比眉山粗,并且皮肤没有我们眉山白。” 容素素说:“卧槽,你看得这么仔细干嘛,你研究过了?”周颐年咳嗽一声,在电话那头说:“眉山,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艳.照.门毁一生。” 宋眉山笑,“哥,嫂,好的,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啊,你们就放心吧。” 宋眉山挂了电话,苏溪又致电,“喂,你忙啥呢,听说你们那边爆出艳.照.门来了,女主角很像你?” “嗯。” 苏溪道:“宋眉山,你不知道死活啊,艳.照.门诶,你还要不要生活了,人家指指点点啊,口水喷死你啊!” “嗯。” “宋眉山,你回国吧,谢洛夫说他带我们去旅游,陪你散心。” “不回。” 苏溪把电话给谢洛夫,“喂,你跟你女神沟通吧,她疯了,我hold不住。” 谢洛夫接了电话,他说:“宋眉山,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宋眉山笑,“这才像话,说点正经事多好。这样啊,你把邮件发给你表哥,让你表哥邮件群发,发在曼彻斯特留学生群里,务必要让傅明诚看见,并且看清楚。” “好,还有吗?” “嗯,我这还有一套,你单独发给你表哥,让他挂出去,挂在他们的校园网上,猝不及防,别群发,就直接挂出去。” “好。” 宋眉山转出去了两套资料,群发的是萧启庆和汪琳的艳照,照片都是汪琳自己拍的,盛香霓有付费给她,一张照片100美金,十张1000美金,一百张10000美金。汪琳贪心不足,宋眉山估计她和萧启庆只要一上床就开始自拍,反正务必求萧启庆的脸上镜,汪琳就凭这些照片,已经从盛香霓手里拿走30000多美金。 是的,这一组艳照,共计312张照片。 至于宋眉山单独给谢洛夫的那一套,就是汪琳和傅璇琮的照片。一树梨花压海棠,一样的艳照,只是照片很少,十张足矣。 傅家乱了。 彻底,起风又起浪。 傅璇琮被停职了,在他的女儿在外头得意忘形肆意妄为之后。傅家两老的颜面都无存,走哪儿都被指指点点。 苏溪现在很熟悉搞营销买水军那一套,她花了30万人民币,玩得不亦乐乎,用她的话说:“网上闲人多,又穷又傻,这种控制大众言论和思维的导向言论,真是太简单了。哎呀,真是好玩,花点钱就和逗狗一样,反正水军都没有良知,又蠢又毒。” 再至于傅明.慧与傅明诚的姐弟关系,傅明诚虽说没有对他姐姐动刀动枪,但傅明.慧的日子也不好过,听说傅明诚逼着傅明.慧去医院看了精神科。 傅璇琮和他妻子出了国,去了英国,傅教授被迫辞职退休了。 傅教授让自己女儿离开赫尔辛基,与自己一起去英国,方便他们随时监管。但凡傅明.慧有一点点不妥当,傅明诚就说要送她去精神病人疗养院,永远软禁。 萧启庆终于和傅明.慧离婚了。 其实萧启庆和傅明.慧都不想离婚,但傅明诚主张他们离婚,傅明诚的原话是:“姐夫,虽然我很想再叫你一声姐夫,但现在不行。萧先生,您去医院看看汪琳女士吧,听说她快死了。” 傅璇琮也主张傅明.慧离婚,离婚的那天,傅家的人压着傅明.慧,让那个疯癫到濒临失智的女人与萧启庆签字离婚。 傅家觉得萧启庆是魔鬼,坏心眼都是他的,但坏事却是自己女儿做的。傅璇琮看自己曾经的女婿,说:“好自为之。” 宋眉山知道了全过程,因为苏溪请人在南京全程跟拍了萧启庆和傅明.慧离婚的整个过程,苏溪说萧启庆一脸郁闷,如丧考妣。 宋眉山收到了苏溪发来的视频文件,傅明.慧确实一脸疯癫,好像随时准备发疯咬人的样子,傅明诚压着他姐姐的手,说:“签字,离婚。” 萧启庆签了字就丢笔走了,傅明.慧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苏溪说:“真搞笑,弄得跟咱们棒打鸳鸯一样,他们有这么深厚的夫妻感情吗?” 数日之后,谢洛夫传来英国的消息,“傅明.慧被人举报,伤害邻居家的狗,邻居报警,警方让傅明.慧出一份精神鉴定报告。现在傅明.慧被英国警方强制拘押了,有可能会被判刑。” 苏溪说:“一场好戏,狗咬狗,大戏啊,人生大戏。” 宋眉山没跟苏溪和谢洛夫说,傅教授家隔壁房子是她租的,邻居是她请来的,狗也是她让人买的,隔壁的人?嗯,临时演员。 房子和狗?对,临时道具,全部都是花钱买的临时道具而已。 宋眉山心道:我都是跟你们学的,你们请人抬棺,我也让一只疯狗咬死傅明.慧。 女人想,哦,差点忘了,那狗也是有病的,狂躁症,那狗是有狂躁症的呀。“嗤嗤,嗤嗤,”宋眉山在她位于圣彼得堡涅瓦大街的旧房子里,吱吱发笑,笑得前仰后合。 宋眉山终于逼死了傅明.慧,一个藏在暗处的阴狠女人。其实宋眉山从没与傅明.慧正面打过交道,她只知道傅女士曾是林又璋的情人,又是萧启庆先生的老婆,至于其他,她通通不知道。 但傅明.慧知道她呀,从七年前的冬天萧启庆去伦敦周仰杰工作室给她订制鞋履开始,恐怕傅明.慧女士就知道她了吧。 这女人能忍,其实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都能忍。 宋眉山吸口气,她望着窗外,说一句:萧先生,该你了,请多多指教。 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出自史记·吕不韦列传,原话是‘吾闻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今夫人事太子,甚爱而无子,不以此时蚤自结於诸子中贤孝者,举立以为适而子之,夫在则尊重。’ 这是吕不韦劝说华阳夫人的原话,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宋眉山心想,果真钱财才是捆绑爱情最牢靠的绳索,亦如权利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萧启庆不想和傅明.慧离婚,因为傅明.慧能赚钱,林又璋也不想和莽天骄断绝关系,因为莽天骄也挺有钱。真现实啊!宋眉山仰着头,她想,我还不够有钱,等到我足够有钱的那一天,谁也不能拿我当个花瓶,想摔就摔。 即使是花瓶,我也是明代成化斗彩,我也是宋朝汝窑青花,我也是最最昂贵的那一组瓷器,我要比你们都更有钱,让你们舍不得,也摔不起。 131.《小姐贵姓 宋眉山坐在家里看苏溪发来的视频, 苏溪请人跟踪了林觅雅和陆长宁, 苏溪给出来的报告是——林觅雅负责俄罗斯市场, 陆长宁负责香港市场,专门给人介绍小姐。没错, 就是你以为的那种小姐,第三类职业从事者, 中国乃至全世界自古以来最古老的职业女性。 林觅雅在莫斯科花园环希尔顿的客人原先是圣彼得堡的一个税务官,后来此人调去了克林姆林宫办公厅,现在是税务部副部长的秘书。那个男人的名字叫, 谢尔久科夫。 宋眉山合上电脑, 谢尔久科夫,克林姆林宫税务官的秘书, 他秘密约会的是一个韩国女人,宋眉山不知林觅雅还有这种本事, 会说韩语? 那韩国女人姓金, 是麻雀山的学生, 宋眉山心想,想得通, 鬼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红场上一见钟情了呢。 宋眉山又往莫斯科去了,她要去见见谢尔久科夫的秘密情人,一位姓金的韩国学生。 容素素不知道宋眉山来了莫斯科, 宋眉山也没通知容素素或者是周颐年, 等她在学生宿舍楼下将那韩国女人用一把剪刀抵住喉咙的时候, 那女人就哭了。 人在最惊恐的时候, 就会使用自己最熟悉的语言,韩国金小姐满嘴咿咿呀呀,宋眉山一句也听不懂。 末了,那女人终于停止了哭泣,宋眉山用俄语问她:“你的名字。” 宋眉山到莫斯科大学找到一位韩国女人,她是克林姆林宫一位办公室成员的情人,宋眉山问她的名字。 “莎莎。”那个女人用俄语说:“莎莎,我叫莎莎。” “很好,很不错的俄国名字。”宋眉山揪着那女人的头发,“你是谢尔久科夫的情人?” “不,不是——” 宋眉山的剪刀往那女人脖颈间进了半寸,“别对我说谎。” “是,是。” “很好。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和谢尔久科夫是怎么约会的。” “林会找我。林,林是我的朋友,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宋眉山点头,“回答的很好,那你接着告诉我,林和谢尔久科夫的关系,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我不知道。” “真的吗?”宋眉山将韩国女人的头发狠狠一拉,“在我们中国有句谚语,给脸不要脸,现在你就是这样。” 那女人要哭出来,“我,我真的不是非常清楚,也并非很确定,好像是伊万诺夫介绍的,是的,伊万诺夫,一位传媒大亨。” 宋眉山点头,“你联系林,就说你要和谢尔久科夫见面,就在今天。” “为什么?” “因为我要见他。” 宋眉山揪着莎莎的头发,韩国女人倒也乖顺,说打电话就真的打了,她跟林觅雅说英语,“林,帮我约会,我想见他。” 对方并没有迅速回复,差不多半小时之后,对方来信息,提供了房间号。 “希尔顿?” “嗯,”莎莎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宋眉山放开韩国小姐的头发,用中文说了一句:“管好你自己吧,韩国金小姐。” 五点之后,莎莎说:“一般都是我先去等的,这个时候我就该出门了,我一般是乘坐地铁,然后到——” 宋眉山没功夫听她瞎扯,宋眉山伸手拦了个车,私家车,连价格都没讲,1000卢布,十公里路程。 莎莎被宋眉山扯着,宋眉山说:“去啊,拿房卡,我们进去等你的情人。” 晚上七点,宋眉山给容素素发了个短信,“姐,我在花园环希尔顿,你方便的话,过一会儿来接我。” 容素素也没迅速回信息,或者她回了,但宋眉山没看见。 因为仅仅五分钟之后,谢尔久科夫就上来了。 宋眉山藏在卫生间里,女人手里拿着一根变了形的电线,那是酒店卫生间里连接吹风筒的电线,宋眉山用剪刀把它剪了。 谢尔久科夫问他的韩国情人,“怎么了,亲爱的,听说你想见我。” “小心。” 韩国女人喊小心的时候,宋眉山的电线已经套住了谢尔久科夫的脖颈,宋眉山看韩国女,“坐好,别动,安静一点。” 当了官的男人都很惜命,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亡命之徒的气质,谢尔久科夫以为自己遭遇绑架,第一句话就是:“你要钱对吗?” “对,说的对,您真聪明。” 宋眉山笑,她说:“不知道您有多少钱呢?” “五万,”男人伸出一只手,“五万,美金,美金怎么样?” 宋眉山吸口气,“哟!您好富裕啊,真有钱。” “那你同意这笔交易了?” “很遗憾,没有。” “八万,八万怎么样,美金,八万美金。” 政客的狡黠又来了,开始讨价还价。 “抱歉,我对您的八万美金没有兴趣。我现在对更高额一些的数目比较感兴趣。” “那请你提出你的条件,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不如您告诉我您和您的克林姆林宫是怎么控制莫斯科股票市场的,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谢尔久科夫仰着头,“你是赌徒?” “对,我是一个赌徒,您应该知道,赌徒是没有任何道德与情操的,请您给我一些内幕,我将感激不尽。” 132.《天鹅湖 “赌徒小姐, 您应该知道, 股票市场不是人为能完全控制的, 不管是欧洲美国,还是中国香港, 那都是自由的市场,那些都是大亨们的盛宴。像您这样年轻漂亮又热衷孤注一掷的赌徒, 通常都是捞不着什么便宜与好处的。” 宋眉山将电线狠狠一扯,“废话少说,你们克林姆林宫掌握着俄罗斯联航和西伯利亚石油公司51%的控股权, 整个俄罗斯的经济命脉都掌握在克林姆林宫手里, 您说您没有内幕消息,难道您希望我曝光您的丑闻, 断送您的政治前途吗?” “叮咛,”门铃响, 宋眉山看韩国女人, “你去开门, 别耍花样,我知道你的学校。” 韩国女学生低着头, 刚一开门就想喊救命。一管黑洞洞的枪.口.抵在她脑门上,那人的俄语很轻盈,她说:“别动, 安静, 都请保持安静。” 容素素握着一把银色的枪, 她笑看莎莎, “进去吧,别嚷嚷,我不喜欢人家太吵,尤其是韩国女人,我特别不喜欢韩国人说话的口音。” 宋眉山将谢尔久科夫勒得快喘不过气来,男人正要用武力扯开电线,容素素的枪.口.就抵过来了,她说:“秘书先生,您好呀。” “嫂子?” 容素素吹一下小银枪黑色的枪.口,“别动,都别动,我们谈谈,好好谈谈。” 谢尔久科夫说:“桌上有纸笔,我大概能清楚莫斯科股市未来一周的动向,至于别的,我现在也不清楚,只能调出几支特别优秀的,可以供你们参考。” 容素素说:“写下来,写的要是有误,你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谢尔久科夫写了八支股票,容素素看宋眉山,“对吗?” 宋眉山摇头,“不对,你在胡扯。圣彼得堡的股市与莫斯科一脉相连,那边狂跌的产品,你莫斯科就成了宝贝,这是您新发明的原油价格啊,还是您和美国白宫串通好了,明天国际原油价格就起底大涨啊?” 容素素笑,她冰冷的手.枪.管口抵在谢尔久科夫的太阳穴上,她说:“好吧,既然您谎话连篇,那我们之前的协议也就不作数了,您现在就去死吧。” 枪是冰冷的,人的内心也是知道恐惧的。半秃顶的中年男人捂着脑袋,说:“未来两周之内,俄罗斯联航的股价会升一些,但涨幅有限,俄罗斯股市下半年显见的不会太繁荣。如果你们非要铤而走险,那请去美国和香港股市大发横财,据我所知,美国通用公司在未来一个月之内会与古巴政府合作开发石油项目,他们还没有对外公布消息,美国通用的股票将会大幅增值,那是个致富的好机会。” “好,那就留着你的脑袋再次预见国家杜马大选,也恭喜您会继续升官发财。我们拭目以待。”容素素看宋眉山,“我们走。” 宋眉山揪着那韩国女人的头发,“莎莎的名字不适合你,因为你一点也不莎莎。” 周颐年开车在下头等两个女人,见她们出来,男人才吁出一口气,“冒进!眉山,你真是太冒进了!” 容素素关上车门,她卡宋眉山的脖子,“我真他妈的想替陆长安掐死你,你到底长脑子没有,你准备怎么出来,那韩国女人你就不会先绑了她吗?你怎么——” “嫂子。” “别喊我嫂子,我不是你嫂子。”容素素说,“要不是看在陆长安当年对我还可以的份上,我真的懒得管你,我连看都懒得看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周颐年摇头,他从后视镜看过来,他说:“眉山,你是怎么想的,单枪匹马,你就敢搞绑架,你连个帮手都不要吗?” 宋眉山说:“我原来不是想搞绑架,我只想知道林觅雅和陆长宁在搞什么鬼。” “后来你嗅到了钱的味道,于是觉得机不可失,从而铤而走险?”容素素把银色小.枪.递给她,说:“拿去吧,给你防身,里头有子.弹,五发。” “嫂子。” “我都说别喊我嫂子,我他妈的才没你这种蠢货妹妹,蠢得跟猪一样。” 容素素摇头,道:“拿去吧,反正也是陆长安买的,十年前,我们去基辅,当时正好尤先科和俄罗斯闹矛盾,为天然气。尤先科亲美亲欧,俄罗斯切断了对乌克兰的天然气供应,那时候基辅街上很乱,陆长安一朋友说建议我们买把枪防身,他说乌克兰境内留学生人手一把手.枪。那时候陆长安也就买了一把,后来回俄罗斯,他送给我了。这枪是300美金,子.弹五发,150美金,共计450美金,你要是不好意思,请付我钱。” 宋眉山笑,她点头,“好,付你钱。” 容素素扶着额头,道:“我都不知道拿你怎么办,你说你这种性格,陆长安到底怎么和你相处的,他能忍受你吗?” 周颐年叹口气,“哎,陆长安的口味是挺特别的,眉山这性格,一般人都hold不住。” “来,我教你,安全栓,掰开,射.击。” 容素素示范给宋眉山看,“手不要抖,真.枪.是很重的,启动的时候会有推力,你别抖,当心伤到自己。嗯?” “好,谢谢嫂子。” “滚开点,恶心!你和陆长安都恶心,你们快把我恶心死了。” 周颐年在前面说:“眉山,看开点,她年纪到了,差不多是个怨妇的年纪了。”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请我当伴娘,我要捧花,请直接给我,我想出嫁了。”宋眉山说。 容素素瞥她,“你还要脸不要脸,还有直接伸手要捧花的?捧花肯定没有,你让陆长安给你扎一捧野花,红黄青蓝紫,七色五彩,什么颜色都有。” “求求你们了,我就想要捧花,哥,嫂,你们最好了。”宋眉山趴在容素素身上撒娇。 容素素捂着脸笑,“不忍直视,不能直视啊,你这脸皮,比冬宫的外墙还厚。” 周颐年建议,“晚上看一场芭蕾吧,我也想看芭蕾,有几年没看了,现在回头想想,人生也没几个几年。” 宋眉山扣了安全栓,将枪收进大衣里,说:“天鹅湖,我还没看过正经的四只小天鹅呢。” 133.《听到春天 宋眉山将她的300万美金全部投入了美国纳斯达克, 并且她孤注一掷, 全部丢进了美国通用一支股票上。 一周之后,她的300万美金在纳斯达克翻滚成了800万。 等到第二周,宋眉山打算转战继续追投, 林又璋找她了,林又璋说:“眉山,我在彼得堡,出来见个面吧。” 宋眉山很憔悴,她也知道自己很憔悴,女人没化妆, 衣服也没换,林又璋开车来接她, 她差点在车上睡着了。 林又璋说:“何必呢, 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宋眉山忽然理解了莽天骄的言论, 甚么有钱使没命花的富豪言论。宋眉山揉揉额头, 她心想, 狗屁,我还不够有钱,根本不够有钱, 远远不够。 “什么事,说吧, 饭就不吃了, 我吃不下。” 林又璋拉她的手, “眉山, 我们——” 宋眉山睁开眼睛,她说:“林又璋,明人不说暗话,我现在甚么情况你也知道,我确实也没心力和心情跟你虚与委蛇。你要是闲得慌,你就出去找小姑娘,你要是想结婚,你去找莽天骄,她还是爱你的。至于其他,你别再烦我了,你要是再叽叽歪歪,我就不客气了。” “眉山。” 林又璋本来想调个情,例如耍个嘴贱,说“怎么个不客气法儿,我拭目以待。”但他一看见宋眉山的眼神,就贫不出来了。 宋眉山用她冷冰冰的眼睛看了林又璋一眼,“我再说一遍,别烦我。不止是你,你叫你的女人也别烦我,我要是疯起来,能把你们全部撞死。” “眉山,”林又璋道:“宋眉山,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宋眉山打开车门,“滚!别他妈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这儿的剪刀可是瑞士产的,恐怕比国内那种破铜烂铁的质量要好。” 宋眉山下车,走远了,她瘦得很,她瘦的狠了,瘦到脱了形。林又璋想,她什么时候还这么瘦过,好像是陆长安第一次出车祸之后,被萧启庆性.侵之后的那一年里,记忆中她那会儿也是这样,她现在怎么又这么瘦了。 林又璋觉得自己很矫情,他打开车门,喊了一声:“宋眉山,我们结婚吧。” 宋眉山倏地冷笑,她扭头看林又璋,只说了一个字:“滚。” 鬼知道林又璋的忽然求婚是为什么,反正在他回国之后,就和谢氏杠上了,他想购买谢氏木棉在爱心人寿的全部股份,并且他回了一趟俄罗斯,突然资金充分。 苏溪跟宋眉山报告情况的时候,宋眉山没吭声,她没好意思说,林又璋回来陪金主睡觉了。 苏溪问:“宋眉山,你是不是知道甚么,谢洛夫的事情,你不能不管啊。” 宋眉山心想:我不管,我还真不管,我不想管,我也没空管。林又璋和我又没仇,如果是他撞了陆长安,那我就管,管到把他和莽天骄先一起弄死再说。 到了第三周,美通用的消息就放出来了,他们将与古巴政府和解,其实早在1992年,美国通用公司就在古巴开采过油田,并且在盈利之后撤资离去,留下了巨大的环境治理难题给古巴。至今年,二十多年过去,美通用再进古巴,新闻说美国通用公司希望与古巴政府持续良好关系,共同开发油田。 这一周,宋眉山的800万美金再翻一倍,1700万美金,她从纳斯达克退市。 年底了,宋眉山回想自己这一年的成就,她将傅明.慧干趴下了,还有她赚了一些钱。她想,等陆长安出院了,自己也能养着他,养他一辈子,让他衣食无忧。 新年之前,容素素致电给她,“过来莫斯科,我们一起过新年。” “哦,好。” 宋眉山现在很乖顺,她发现她不想跟容素素对着干了,因为容素素比她能干,也比她懂事。过年的时候,容素素弹了一首钢琴曲子,《蓝莓岭》。 宋眉山对这首歌曲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原来这是普京总统最爱哼的曲子,也是林又璋表现过的钢琴曲。 容素素的水平可能还要胜林又璋一筹,但她不急迫,她也不拼命表现,她的钢琴像是伏尔加河上的冰块一样,敲不化,只能用重锤,或者等春天到来,厚厚冰层才会自动融化。 “嫂子真棒。” “少恭维我,瞧你这小样儿。” 周颐年在厨房也大秀了一把厨艺,宋眉山捂着嘴吱吱笑,“嫂子,你找男人眼光可以啊,人家都说你是集邮女郎,将列宾四美睡遍了。请问是真的吗,有没有缺了谁?” 容素素仰着头,说:“或者还差那么一两个吧,但我不能告诉你是谁。” “我猜是梁与君,因为他和陆长安还有我哥类型差别太大,他可能不是嫂子的菜,不合口味。”宋眉山凑过去,“我猜的对吗?” “哎,”容素素看周颐年,“你管管你这妹妹吧,没有家教,天天的说废话。” 宋眉山在莫斯科呆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她就从莫斯科乘高铁回圣彼得堡了。赖银宝去接她,开着他红色的特斯拉。 时间刚刚过新年,赖银宝吴磊顾柔曼和梁与君邀请宋眉山吃饭,宋眉山对着镜子,化妆换衣服。 她终于知道出门要化妆,还选了套能出门的衣服,衣服是容素素逼着她去买的,在古姆。容素素说:“宋眉山,你26岁了,26岁的女人是个坎儿,你立即就会急剧衰老,请你务必保持最好的精神状态,等陆长安醒过来,好么?” 两年了,陆长安在深圳一夜之后,去美国治疗已经两年了,各路人马都传来消息,他没有醒,他一直没有醒来。 周颐年于农历新年之前去美国出差,他专程去看了陆长安,他回来说:“眉山,坚强一点,你哥哥没有死,陆长安还活着。” 宋眉山心想,他是还活着,可他也没有醒来啊。他是否再也醒不来了?宋眉山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如果陆长安死了,那她的下半生好不了了,再也好不了了。 宋眉山穿着小圆领金色针织套裙赴宴的时候,顾柔曼看见她,冲她笑,吴磊站起来,喊:“眉山,你来啦,这边。” 赖银宝也在笑,看得出来,他很是高兴,他说:“很高兴我们的美人儿宋眉山又回来了,眉山好像准备重新开始进军美人界了。” 宋眉山扶着额头,“各位好,好久不见,今天吃饭我请,我请。” 吴磊起身给宋眉山拉了椅子,他拍拍宋眉山的肩膀,“你很好,你很坚强,你很勇敢,真的。” 宋眉山笑道:“谢谢班长。” 席间大家说了不少笑话,有新晋的笑话,也有过去的旧事,更多是梁与君非要给吴磊介绍女朋友,他拿出一沓照片,说:“国内的、国外的、英美亚非拉,咱们都有,你选一个?” 吴磊仰着头看宋眉山,“宋眉山,我选你行吗,你要我吗?” 宋眉山摇头,“别喊我,我不参与你们的爱情游戏。” 这边赖银宝低下声音,跟宋眉山耳语:“陆长安有起色了,我妹妹,嗯,同父异母的妹妹在美国读书,我让她去医院看过了,她说她和医生聊过,医生说他情况很好,有很大机会恢复,一切都不是问题。但陆长安那边好像没有人照顾,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这是宋眉山迈入新年之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宋眉山发誓,她可以对着苍天保证。 宋眉山抿嘴,然后看赖银宝,说:“那我帮他转院吧,转到彼得堡来,巴甫洛夫。” 赖银宝点头,“巴甫洛夫也很好,是一样的。”女人低头,“我要工作,走不开,银宝哥哥帮我跑一趟吧。” 宋眉山突然很恐惧,她怕她的希望落空,于是她和八年前的陆长安一样,不肯去机场接人,反而要赖银宝代劳。 “好。” 赖银宝点头,“好,我去,我去。” “诶,你们说什么呢,赖银宝,我发现你非常喜欢来阴的,人家陆长安不在,你这是见缝插针地撬墙角啊?”梁与君凑过来,“说什么呢,告诉我,我也要听。” 宋眉山抬头,“我让银宝哥哥帮我哥哥转院,劳烦他飞美国一趟,你也去吗?” “去,去啊!” 谁知梁与君答应得异常干脆,“去呗,肯定去。” 梁与君说:“眉山,不是我说你啊,陆长安那边无人看护,你也放得下心,你怎么想的?照我说,早该转过来了,如果没有人照顾他,至少还有我们啊;我们靠不住,还有你啊!如果你也靠不住,还有陆长安的若干前女友啊,实在不行,就让容素素回来,咱们正好给她一个贴身照料陆长安的机会。” 赖银宝扭头斥责梁与君,“你少说两句吧,就你懂的多。” 宋眉山找顾柔曼要了账号,打了5万美金进去,顾柔曼也随行去美国,梁与君和赖银宝都不肯要钱,宋眉山说:“柔曼,你拿着,他们不懂事,你懂事,把钱收了,我心里好受点。” 二月里,梁与君赖银宝和顾柔曼三人一起飞往美国,他们都去帮陆长安办理转院手续,但宋眉山没有走,她最近在彼得堡股交所又嗅出一点别的滋味了。 是的,俄罗斯杜马大选,即将举行。 反对派在普京的大本营圣彼得堡做演讲的时候,遭到了逮捕,就在海军司令部,宋眉山当时就在海军司令部附近的大街上。 穿防.爆.服的警察逮捕了演讲者,宋眉山仰头望着天,她心想,机会是不是又来了?在这一次的国家杜马大选中,有哪些人是跃跃欲试的,哪一支股票是会强势杀出的呢? 134.《波罗的海的风 宋眉山决定跟她的老毛子上司聊一聊, 这种窥测政党的事情, 她觉得偷窥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宋眉山邀请她的男上司去啤酒屋Pinvnushka喝伏特加,两人谈了很多事情,还吃了酸黄瓜。 普京曾在2002年发表过一番言论, 他的话语当时令整个西方世界震惊,他们认为普京有重返西方的打算。普京的原话是:“我国的问题是,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一直是俄罗斯为一方,几乎世界所有其他国家为一方。我们从与世界对抗中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我国绝大对数公民对此一清二楚。俄罗斯正在重返文明国家的大家庭。她最重要莫过于自己的意见被人倾听, 自己的国家利益受到尊重。” 老毛子背诵了普京十六年前的一番话,今日听起来, 也未必过时。宋眉山有点吃不准这老头的意思, 老头喝下最后一杯酒, 说:“波罗的海三国, 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 这三国曾是苏联的一部分,与今天的俄罗斯比邻。” 宋眉山说:“与您聊一场很高兴。” 老男人笑,“宋, 你很聪明,你是你们中国人中最聪明的那一类, 你们中国有句谚语叫富贵险中求, 在我们俄罗斯, 一样有句话说——我国人民在历史的火焰里经受了考验, 在苦难和非正义的熔炉里千锤百炼。” 宋眉山点头,“我们懂得自由的含义和价值,懂得全力去支持、维护和捍卫自由并为之而奋斗是值得的。” 宋眉山顺从了这个老男人的意愿,他是支持普京的,他还提到了波罗的海三国。宋眉山看着圣彼得堡市场活跃的几百支股票的时候,将波罗的海矿物资源全部勾摄了出来,她决定再赌一把。 大选就在一个月之后,宋眉山重金锤进了波罗的海的矿物产业,她的千万美金,一分都没留。 陆长安转院的事情办得不是很顺利,陆长宁不同意。 宋眉山给陆长宁打了电话,对方说:“嫂子。” 宋眉山笑,她应了一声。 “嫂子,我哥哥他现在情况不好,不适合转院,美国到俄罗斯太远,我怕——” “不用怕,他现在反正不死不活,他如果死了,我给你们陆家填命。” 对方不说话了。 宋眉山道:“长宁,你也嫁人了,为香农开枝散叶是正经,你成天守着你哥哥也不是办法,盛家会有意见的。嗯?” 宋眉山又软又硬地逼了陆长宁,在梁与君和赖银宝将陆长安从美国带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陆长安确实需要看护,他还没醒,并且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士。 “这位是?” 顾柔曼附耳过来,“这位是护士小姐,陆长宁请的,韩国人,和咱们都语言不通。” “哦,韩国人?” 宋眉山笑,“那先给陆长安办住院吧,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巴甫洛夫。” 这位韩国女护士寸步不离看着陆长安,宋眉山好几次要靠近,她都伸手阻拦。宋眉山点头,“ok,好,您真敬业。” 大选前两周,宋眉山的股票开始涨了,但涨幅不明显。 宋眉山夜晚会去陆长安的医院里坐上小半夜,赖银宝有时候也来陪她,然后送她回家。赖银宝说:“眉山,我觉得那护士不行,韩国人,和咱们语言都不通,还不如找个老毛子专业护士,咱们好歹也能沟通几句。” “嗯,”宋眉山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就没下文了。 大选前一周,宋眉山的股票开始疯涨,涨势惊人,宋眉山面色有种不太嚣张的喜悦,那老毛子上司在茶水间看见她,说一声:“最近咖啡不错,看来是换咖啡豆了。” “嗯,口味挺好,”宋眉山回应。 大选之后,毫无悬念,普京又一次当选。宋眉山的股票再坚持一周日均9%的涨幅,周五休市之前,她抛售了。 这一次,趁着国家杜马大选,宋眉山成了身价4700万美金的新晋女富翁。 宋眉山去医院看陆长安,女护士依旧冷冰冰的,宋眉山要摸陆长安的手,那护士竟然伸手来挡。 “去你妈的,老子前几天没空理你,你来劲了是吧?” 宋眉山扭头,将那韩国女人脖子狠狠一掐,那女人手舞足蹈,嘴里叽叽歪歪,宋眉山一把带钩子的剪刀抵在她心口,“臭婆娘,老子忍你很久了,装你妈的韩国人,你他妈的算哪根葱,哪根蒜啊,你想干什么,说!” 那女人确实是个韩国人,宋眉山也知道,她剪刀划过那女人锁骨,又一只手往她口袋里摸,“下毒啊,还想用镇.静.剂?你们就这么害怕吗,害怕什么,害怕你们精心经营的性.交易.丑闻曝光,还是害怕你的美国主子灭你的口啊?” 这个韩国女人可比莎莎镇静多了,莎莎无非就是个女大学生,这一个,天知道她千锤百炼经历了什么。 宋眉山剪刀抵在女护士咽喉,又摸了床头的水果刀往女人腕间一划,说:“别喊,你死不了,这里是医院,你死不了的,安静点。嗯?” 那女人看见自己腕部的血一滴滴流出,最后打湿了陆长安病床边的地板,滴答,滴答,鲜血敲击地面,俄罗斯夜晚无声,鲜血汇聚成形,诡异极了。 血滴了足足有五分钟之后,宋眉山才放开她,宋眉山用韩国女人的护士服擦了刀柄,又将水果刀塞进对方手里,笑着说:“别啊,你千万别自杀啊,有话好说,是不是咱们雇你当看护钱给少了?你别这样,我去帮你叫医生啊,你别害怕——” 那韩国女人见宋眉山笑眯眯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恐惧,尖叫一声:“啊!” 次日,梁与君他们来探病的时候,那韩国护士就不在了,梁与君问:“护士姑娘思密达呢,她人呢?” “辞职了。” “辞职?” 宋眉山面目平静,回道:“辞职就辞职吧,我听见思密达说话就头疼,听不懂。” “嗯,韩国人是不方便交流,咱们重新找一个。”梁与君带了汤过来,他打开盖子,“你老同学煮的,猪蹄莲藕,你喝吧,看你瘦的。” “谢谢。” 吴磊从外头进来,他说:“眉山,你来,我刚刚跟医生聊了,你来听听。” 宋眉山将汤搁下,她站起来,低头拍了拍裙子,“来了。” “病人表征看起来没有事,他脑部好像已经清醒,他之前因车祸而引发的脑部淤血,似乎也已经疏通了。” 俄国医生的语速极快,噼噼啪啪,“你们现在看病人的体征指标,各项系数都正常,从理论上说,他已经正常了,他应该能够坐起来呼吸说话,但不知为何依然昏迷。” 吴磊问一句:“他存不存在脑死亡的可能?” “不,当然不,你们看不见吗,他的大脑皮层仍在活动,他在思考,他脑部中深色区域就是头脑皮层活跃区,他绝没有头脑死亡。那是不可能的。” 吴磊看宋眉山,“听见没,你哥哥已经好了,他原本应该已经好了,为何他现在依然还在沉睡。” 吴磊问医生:“病人嗜睡是否因为他颅骨损伤,听说嗜睡是颅骨损伤的常见症状。” 医生点头,回复道:“对,颅骨损伤的常见表现为头痛、晕眩与头晕,还有嗜睡,这是大脑皮层和脑干网状结构功能障碍所致。嗜睡只是一种最浅程度的意识障碍,但陆先生的体现更像是昏睡,这是一种较嗜睡更深层的意识障碍。或许我们将之解释为昏迷更妥当一些,因为病人不能被唤醒。” 吴磊问:“这个是浅昏迷还是深昏迷,他还能接受各种刺激吗,他将来会不会面临大小便失禁及肌肉松弛,最后各种生理反应消失的现象?” 医生说:“我们建议给陆先生来个全套检查,检查项目包括一般检查,主要是检查他的头颅损伤局部,包括该区域的毛发生长情况。其次,陆先生需要做一个神经系统检查,包括他的神智、精神状况、脑神经与生理反射的问题。后面还有常规的X线、CT、MRI、脑血管造影检查、脑电地图检查和诱发电位检查。” 宋眉山点头,“好。” “最后再来一个腰椎刺穿术,我们需要了解陆先生脑脊液的变化和细胞改变,明确病人颅内是否有感染,蛛网膜下控出血等情况。” 吴磊吸一口气,他拍拍宋眉山的肩,“眉山,没事的,你哥哥会没事的。” “嗯,我知道,我都没事,他怎么会有事呢。” 吴磊点头,“对,我们相信科学,也绝对相信现代医学,它无坚不摧,无所不能。” 宋眉山看吴磊,她眼睛有点红,偏又一副微笑的样子,“班长说得对,班长说得都对。” 根据临床医学的标准,他们大部分采用格拉斯哥昏迷评分法来评价颅脑损伤程度,这一方法由Teadale和Jannett在1974年提出,现在成为国际公认的评判脑外伤严重程度的准绳。 此法根据睁眼、言语、运动三个方面作为统计,然后进行计分。 陆长安昏迷了两年半,他早已超过了所谓的计分准绳,不过老毛子医生说病人还有呼吸,绝没有生命体征严重紊乱的迹象。 言下之意,陆长安还有苏醒的可能。 135.《生命树 陆长安出车祸的时候, 曾经出现过颅骨粉碎性骨折, 这类骨折常为暴力作用或者反复击打所致,骨折碎片常刺破硬脑膜或者脑组织,也会伴有严重的脑损伤, 除冲击伤外,也伴有对冲性脑损伤。 吴磊成了天然学霸,他找巴甫洛夫医学院的学生借书来看,并且时常坐在医院里跟医生讨教经验。根据老毛子医生给的说法,陆长安在中国深圳的时候,已经做过清创缝合术, 但他认为应该找陆长安最早的CT扫描片子拿来看一看,结合分析一下, 他的陈旧性骨折和颅缝等鉴别。 “眉山, 过去的CT影像还有吗, 医生说想看。” 宋眉山摇头, “不清楚, 我当时也在住院,陆长安出车祸的时候,我也在车上, 我也出车祸了。” 宋眉山的表情恬淡,说话也有些轻描淡写, 吴磊拍拍她, “嗯, 没事, 都过去了。” 吴磊跳过宋眉山,他去找了苏溪,苏溪现在俨然成了国内互联网小能手,她收刮信息的能力一流,用她的说法,“用钱能办的事情就不是个事儿,能花钱的都他妈的是小事。” 吴磊一说情况,苏溪和谢洛夫商量了一下,他们去深圳那家第一次接待陆长安的医院找了当年的主治医生,谢洛夫还把他请的专家也找来了。大家锣对锣、鼓对鼓、面对面地深入探讨了一下陆长安先生当年入院时候的真实情况。 苏溪也在列,她还录了音。 陆长安的主治医生说:“病人送来的时候很危险,我对他印象深刻,因为他头部遭到严重撞击,有瞳孔散大、生命体征紊乱、或者随时会呼吸停止的危险。但我们医院立即做了颅内降压处理,防止病人出现脑疝。你们也知道,现代医学对人体大脑的认知是有限的,在一般情况之下,我们都不建议做开颅手术,即使病人出现颅骨骨折,我们会尽力做出修补,但如果颅骨无法修复,我们也会让病人的颅骨缺掉部分,通常不太会动病人的大脑内部。因为人脑内部不可修复,谁也不知道病人将来会出现什么问题,或者是意识障碍、认知障碍、也就是传统所说的精神病。” 谢洛夫请来的专家点头,又提出疑问:“由于成人颅骨膜内成骨能力很差,颅骨骨折可长期无骨性愈合,陈旧性骨折CT片上常显示骨折线端边缘增白硬化,而新鲜骨折处则显示骨折边缘较清晰锐利,相应部位软组织肿胀。那请您看一下病人最近照的CT,病人脑部显示他做过侧脑室体外引流术,请问这是在您手里做的吗?” 主治医生点头,“是的,病人当时有严重的颅内压增高现象,我们给做了穿刺侧脑室并安置硅胶引流管行脑脊液体外引流,用以降低病人颅内压,缓解病情。” 苏溪回头将录音给了吴磊,说:“听起来没问题,人家主任说得也很清楚,是为了防止陆长安脑疝,又或者反复脑疝,当时给做了脑脊液排放手术。至于其他的,可能都是陆长安在美国的治疗情况,但那边情况我不清楚,也还没找到消息来源渠道。你那儿什么情况?” 吴磊说:“我们这边是暂时冬眠低温疗法,降低陆长安的大脑新陈代谢率,减少他脑组织耗氧,也是缓解他的脑压。” 苏溪与吴磊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为什么陆长安生命指征正常,他却昏睡不醒。并且老毛子医生说他无明显颅内渗血,也无明显脑水肿和感染征象存在。 宋眉山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哀莫大于心死,她说:“我哭不出来。” 在陆长安转院到巴甫洛夫一个月之后,医院声称终于找到了原因,数位专家列诊,其中不乏俄罗斯医学界的脑科泰斗,一个头发全白年过七十的老头说:“病人意识障碍逐渐加深,我们有理由怀疑病人脑中还存在颅内血肿的情况,我们恳请病人家属同意我们开颅治疗。” 赖银宝、梁与君、顾柔曼并着宋眉山共同出席了此次会议,医院提出的解决方案很激进,可以说是极其冒险。 吴磊当天不在,他是后来听他表哥说的,梁与君说:“宋眉山最近脸色很差,好像随时能昏倒在会议室一样。” 吴磊提了汤水去医院看宋眉山,宋眉山正在床边跟陆长安说话,她说:“你不醒就算了,人生不过百年,或许还不到百年。你要是睡着,你要是愿意睡着,那就继续睡吧。你看你,你躺在病床上,一点反应都没有,赖银宝还说你在美国的时候都有反应了,他说你还会接受外界刺激。陆长安,那你想想,我马上要嫁人了,嫁给林又璋,你着急吗?” 其实陆长安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男人陷入在深深的沉睡中,并且很消瘦。 “陆长安,你就算不在意我,你还在意你的孩子吗,你想想你的孩子,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或许是个儿子,他没了,你不想再要一个孩子吗?” 女人说:“你过去天天嚷着生孩子,现在我同意了,你又不起来了,不肯和我生了。你是不是烦我了,嫌我变老变丑了,嫌我再也不是十八、九岁,没有以前漂亮了。陆长安,我今年二十六岁了,再有三个月,你不醒来,我就二十七岁了。” 宋眉山趴在病床边,她握他的手,“陆长安,我二十七岁了,我是十八岁的时候来圣彼得堡,你想想,我过来几年了,十年了。” “哥哥,十年了,人生是没有几个十年的,就算我们都平安活到70岁,我们的人生都已走过一半了,你还不醒来吗?啊?” 宋眉山削瘦的肩轻微颤抖,吴磊进来,他说:“宋眉山,你站起来,你哭给谁看呢?站起来。” “嗯。”宋眉山擦干眼泪。 吴磊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和一份手术风险评估报告,他将饭和汤放下,说:“我建议你签字。因为你不签字,陆长安就是个死人,就算他还活着,他也是个活死人。如果你签字了,他还有一半的可能性可以和你度过后半生。宋眉山,你赌不赌,你敢不敢赌?” 赌徒。纯赌徒言论。 宋眉山发现她身边的人全是赌徒,从容素素开始。容素素当时脚踏几条船,她就是赌自己年轻貌美,陆长安舍不得离开她。后来有莽天骄,莽天骄也是赌林又璋贪图她家的钱,于是林又璋上钩了,和她有了一段婚姻,虽然婚姻短暂,但好歹他们夫妻一场,名正言也顺。 再到后来,后来的苏溪和汪琳无一不是赌徒,她们用自己一点点的本钱去撬动地球,她们都敢于将杠杆原理发挥到极致。所以苏溪富了,汪琳废了。 一个赢了,一个输了。 宋眉山想想自己在股市上的疯劲儿,她这么疯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抱着陆长安这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躺在黄金上数美金钞票玩儿吗? 不,她要赌。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她就陪陆长安去死,她给他填命。 手术安排在一周之后,主刀的就是那个70多岁的白发老头,吴磊介绍说:“这是巴甫洛夫的终身荣誉教授,人家水平极高,多少钱都请不来。” “对,眉山,这人是花钱请不来的。我听说大巴黎有人请他去会诊,出诊费就是7位数的美金,人家根本不想出国。”顾柔曼附和,“他是听说陆长安的奇特症状,才非要来看看的,毕竟有些牛人,好奇心强,对未知的东西充满探索精神。” “你们别吓她了,到时候老头手一抖,把陆长安整废了,宋眉山得原地爆.炸。”梁与君在旁边开玩笑。 宋眉山双手合十,“我相信这老头,他好像很势在必得的样子,他可能心里有数。” 赖银宝端着四杯咖啡过来,批评众人:“你们尽说废话,人家既然敢于操刀这样的开颅手术,心里能没数吗?救陆长安这样的病人,救活了又没有百万美金的报酬,人家早已拥有登峰造极的技艺,还需要用陆长安先生的生死来给自己垫脚底吗?你们别阴暗论了,我觉得那老头肯定知道陆长安是怎么回事,只是他没明说,或许也不足以为外人道,他自有他探索未知的意义,和心底求知的欢喜。” 吴磊点头,“的确,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假,但那些都是新秀的手段,用猎奇和吸取外界关注来装裱自己。但这老头是站在世界顶端的男人,他不需要陆长安这件带虱子的还并不华丽的外衣来为自己荣誉加冕,他早已王袍加身。” “嗯,他根本不需要自找麻烦,治坏了,反而对他的名誉有损。”顾柔曼端着咖啡,也附和说:“关键人家并不是为钱而来,人家是为治病救人而来的,我们不要用国人那种阴私下贱的想法去玷污人家的高尚情操。他是医学泰斗,他是南丁格尔。” 梁与君简直想鼓掌,“你们都是高知分子,一个比一个会演讲,真是圣彼得堡之光啊。不过我同意你们的结论,这老头来做手术,那就是杀鸡焉用牛刀,这老头是牛刀,因为他确实站在世界尖端,技术无懈可击。” 吴磊呼出一口气,“虽然我们现在都有点迷信权威,但医学权威,人类科学之泰斗,值得迷信。他实实在在值得我们迷信,因为我们迷信的是希望,也是生命本尊的意义。” 136.《醒觉 当天想过死, 全为今天醒觉。——林若宁 陆长安的手术持续了十三个小时,持续到梁与君开始打瞌睡, 顾柔曼也靠在窗台上睡着了。 老头出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就是颅内血肿, 血肿面积不大, 但中线结构移位明显。病人尚无明显意识障碍或者颅内压增高症状。” 老头潇洒地走了, 没一句多余的废话。 宋眉山看吴磊,“我能不能把他的意思理解为, 陆长安没事了?” 吴磊点头,一直点头, “对, 没事, 没事了, 是没事了,是真的没事了。” 宋眉山捂着头, 她敲自己的额头, 很用力的样子, 吴磊捏她的手腕, “别这么用力,人家老头年纪大了, 可能经不住第二场手术。” “吃吃,”宋眉山捂着脸笑, 笑到气短, 应该是哭出来了。 陆长安依旧被隔离, 他大约需要被隔离一周观察情况,医院主要是看他有没有颅内压持续升高的表现,或者颅内感染的症状。 主治医生还是原先那个老毛子,他说:“病人情况不错,原先我们预计的他因颞叶血肿而易发导致的小脑幕切迹疝并没有出现,恭喜你们。” 宋眉山手放在咽喉处,无声哽咽。 赖银宝点头,拍拍宋眉山的肩膀,“瞧,上帝光临了是吧。” “嗯,嗯。”宋眉山偏开头,手指抹掉眼泪。 陆长安在隔离室里睁开了眼睛,宋眉山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宋眉山。 四天之后,宋眉山被允许穿无菌的衣服进去看他,但不许久留。 “眉、眉山——” 宋眉山握到了陆长安的手,他的手指会动,他正在逐渐康复中。 吴磊依旧乐此不疲和医生讨论陆长安的情况,吴磊问:“为什么陆长安会这么久昏睡不醒,仅仅是因为他颅内血肿未散吗,为什么过去多次检测,都没测出来?是不是因为血肿太小,位置太隐秘,骗过了机器?” 医生点头,“你提出的问题很好,我就这个问题也请教过教授。教授说是因为陆先生一直存在闭合性脑损伤,但在他过去的医疗记录中,只有一些基本的开放性脑损伤治疗。” “那您的言下之意,就是过去的医院没有人肯做开颅手术,承受这种风险?” 老毛子医生摊手,“只能说,陆先生过去接受的治疗都是保守治疗,因为太过保守,反而耽误了陆先生醒来的契机。其实在陆先生生命体征稳定的时候,就可以进行这项手术。并且陆先生之前在美国医院治疗,据我所知,美国的医疗水平承受这种手术应该是完全可行的。” “那我能不能理解为,如果一年前或者两年前,若病人做了开颅手术,他早已康复?”吴磊问。 男医生胡子拉碴,他笑,“兴许吧,一切都有可能。但现在也不晚,陆先生恢复得不错,他有望于今年与你们共度中国的新春佳节。” 一周之后,陆长安转入康复病房,宋眉山请了私家看护24小时照看他。 这回的护士是位中年俄罗斯大妈,大妈很凶,但非常专业,她严格控制了陆长安的作息和饮食,一旦宋眉山或者其他朋友们逗留太久,她就开始赶人。 宋眉山和吴磊他们被掀出来,宋眉山坐在外头的木椅子上笑,吴磊说:“有什么好笑,都被撵出来了。” 宋眉山说:“我想笑,我心里高兴,他今天醒来很久,差不多有半个小时。” “是的,真受不了你们,肉麻,一个醒来就对着你笑,你也对着他笑,都跟傻了一样,你们就只管对眼傻笑吧。” 宋眉山说:“回去吧,今天探病时间已到,咱们不能再进去了。” “好,走吧。” 吴磊开车,宋眉山坐前排,吴磊说:“眉山啊,我要告诉你个消息,你一定要冷静。” “你说。” 吴磊从车上翻出来个牛皮纸袋,“这是顾柔曼表哥查来的资料,我没告诉苏溪,也没告诉别人,就我和顾柔曼两个人知道,你不用担心泄密。” 宋眉山打开纸袋,“什么秘密?” 这是一套陆长安在美国治疗两年的全纪录,基本是医院护士口述的,她曾经负责了陆长安长达8个月的初期治疗。 档案里面说:“医院有建议过陆先生进行开颅手术,但数次未果。最紧急的一次,陆先生脑脊液增多,压迫视觉神经,有失明的危险,于是家人才签字,同意穿刺引流,但依旧不同意开颅。” 信件是英文书稿,宋眉山的英语水平好像不太行,吴磊还给她指导了一下,“这里就是医生建议,这里是家属反馈。” 护士说了很多,她说:“我们有建议过陆先生转院,因为他的情况时而恶化,但家属不配合,既不配合转院,也不配合我们医院提出的治疗方案。到了后来,我调去别的科室,不再经常见到陆先生,后来听说陆先生的家人给他请了别的看护,我便不再关注他。” 访问者问该护士,“后来请的看护是谁,是不是韩国人?” 护士回答:“是的,但她英语说得不错,可以与我们交流。” 档案差不多三十六张纸,里头有一些医院内部留存的病历,并不是展现给家属的病历,是存放在医院病案室的病历。 吴磊说:“这个病历本不能拿出来,我们说要申请保险理赔,他们才许可复印了其中一部分。” 病历内容非常详细,医生建议也很明确,包括家属态度,医院也做出了详细名列。末了,档案最后一张,有该护士的申明,她说自己所述全部属实,可以上法庭作证。 吴磊道:“怎么样,你要上法庭吗?” “哼,”宋眉山摇头,“告不了。” “为什么?” 宋眉山指着病历中陆家责任人的签名,女人纤细的指尖点在上面,“吴磊,你看,签名的是谁,陆长宁。陆长宁,陆长安,陆长宁是陆长安的妹妹,亲妹妹!” 吴磊不做声了。 宋眉山收好牛皮纸袋,她交给吴磊,“放你那儿,我没地方保管,我怕给陆长安看见,他和他亲妹妹是有感情的。” “那我怎么处理?” “随便你,烧了都行。” “眉山。” 宋眉山扭头,她抠一下头皮,“我真的要疯了!吴磊,我跟你讲,我一直怀疑陆长宁不想我和陆长安醒过来,我车祸住院的时候,我天天手脚麻痹,等我一出院,我就生龙活虎。你说,我在医院越住越不好,严重濒临失智,你说这事不奇怪吗,哪家医院还有这种操作?” “吴磊,这个事情很复杂,总之陆长安出车祸是有原因的,陆长宁背地里搞三搞四也是有原因的。具体什么原因,我不能跟你说。反正这个我不能放家里,陆长安脑子都没恢复,我不能给他看这个,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厥过去了。” 吴磊点头,他说:“放我那儿吧,我会保密的。” 宋眉山扭头,“还有,你把你那别墅卖了吧,我陪你去签字,或者我把产权也转让给你,你自己处理。”宋眉山说:“你千万别住那里,憋气,那不是个好地方。” 吴磊笑,“你还会看风水?” “吴磊,我半点都不想骗你,那房子空空荡荡,里头就没有一丁点好事情。” 女人道:“反正吴磊,我十分诚心地跟你讲,我建议你卖掉,你去换个小房子,公寓、或者花园楼盘,彼得堡漂亮的房子多得是,你别念念不忘,只会恶心自己。” “我本来也没住那里,我现在还住学校,学校的宿舍,环境不错,单间。”吴磊拿着牛皮纸袋子,说:“你放心,我不给你放别墅里,我给你收藏在我学校的单人间里,别说陆长安会发现,我保证届时连鬼都找不到。” 宋眉山摆手,“这个无所谓的,大不了撕破脸皮就是了,我又不怕陆长宁,要不是顾及陆长安的心理感受,我一早就把陆长宁当麻辣鸡丝给手撕了。” “是,你厉害,我们宋眉山同学最厉害。” 吴磊扣了安全带,宋眉山也扣好安全带,说:“莽天骄的事情吧,也有两三年了,陆长安都奈何桥上走一回了,你也别三年又三年了,没意思,痴情的人最无聊。你看你,学霸有气质、体贴会家务、妥当又有责任心、还会煲汤做饭疼女人,吴磊,你素质很高,莽天骄那极品配不上你。” 吴磊道:“你刚刚说的是我吗,我怎么记得你过去就没说过我几句好话。” “当年不是年少无知嘛,有眼不识金镶玉,班长大人你大人有大量,盖过去就算了,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好,好朋友,一直好朋友,永远好朋——” 吴磊话还没说完,前头一辆货车就刹不住了,好像快撞过来,宋眉山一把拉开吴磊,从驾驶位伸出头去往货车轮胎上连开了两.枪。 “砰、砰!”货车变道,拐弯撞墙上了,撞倒了一列红墙。 吴磊从宋眉山身.下起来的时候,男人满脸通红。 “受惊了吧?”宋眉山吹吹.枪.口。 “宋眉山,你这是要进军影视行业了啊?你这干嘛,你在干嘛,你刚刚在干嘛?” 宋眉山说:“开你的车,快走,走路上小心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别叽叽歪歪就会说话,陆长安的教训还没吃够啊?” 吴磊握着方向盘,有点打滑,手心都好像出汗了。 女人扣好安全栓,将.枪.收进外套口袋,骂一句:“不知死活,同一套年年用,心里没点数,没有半毛钱长进。” “谁呀,宋眉山,你到底在说谁呀?你这赶上克格勃了,你随身带.枪,陆长安知道吗?” 宋眉山垂了眼睛,她弹弹手指,说:“我不这样,我能保护他的安全吗?啊?班长,我的班长大人,我刚刚不开.枪,我们又要出车祸了。这国内外的大街上年年交通意外死伤多少人,难道都是意外丧生吗,你觉得就没有人有一点点别的隐情?” 137.《爱有厮杀声 陆长安清醒的时间有明显的增多, 从最开始每天醒半个小时,一周之后, 他一天中有半天时间是醒着的。宋眉山有时候下了班才去看他,那时候陆长安已经睡着了。 陆长安病了三年, 如今消瘦得不成样子, 宋眉山坐在他病床旁边,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静静的, 也不说话。 宋眉山一直以为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可临到了了, 她又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她说不出来, 也无话可说。 宋眉山坐到半夜11点时候, 她站起来准备倒杯水喝, “眉山,”有人喊她。 “嗯?” 宋眉山扭头, 却见病床上的男人抬起手, 他说:“过来, 眉山, 到哥哥这儿来。” 宋眉山有好多年没听陆长安说过这样的话,可能自从他们从兄妹关系递进为情人关系之后, 陆长安就再也没有自称为哥哥过。 宋眉山没有动,她望着俄罗斯十月已经飘雪的天气, 深深呼了一口气。 “眉山, 来, ”陆长安的手还微微抬着。 宋眉山拉了把小椅子在陆长安床边坐下了,她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晕眩或者想呕吐的感觉?” 男人的手摸到宋眉山的头发,他的手还是那么好看,好像并没有因为他的病情而受到一点损坏和侵蚀。 陆长安摸了宋眉山的头发,女人埋着头,她可能哭了,但没有声音。 陆长安知道她在掉眼泪,她的头部很紧绷,这是她情绪濒临失控前的征兆。 “眉山,不哭了,哭多了头疼,乖。” 宋眉山一把拉开陆长安的手,她说:“你别管我,我要哭,我爱哭,我就是心里想哭,我喜欢哭。” 陆长安缓缓偏头,“这么大的脾气,生气了?” 宋眉山擦了眼泪,她坐直了,“陆长安,你别当自己是个英雄,你就是个屁,你这个伪君子!你怎么天天出车祸,年年出车祸,你当年和容素素分手要出车祸,你和我结婚也要出车祸,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结婚了?你不想结婚可以啊,我同意啊,但你为什么要作践自己,你出什么车祸,逞什么英雄啊?你又不是变形金刚,你也不是铁臂阿童木啊,你也是个血肉之躯,我不需要你为我舍生取义,我不需要。” 男人笑,将手伸过来。 “走开,我讨厌你,我不想和你拉手。” 陆长安缓缓吐出口气,他说:“眉山,你是我的命,你都不在了,我还要我的命做什么呢。” 宋眉山捂着头,眼泪噼噼啪啪掉在陆长安的病床上,她说:“你也是我的命,你要是死了,我也不能活了。没了你,我活不下去了。我活不下去了啊——” 男人清瘦的手指摸过来,“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比我勇敢,你灵魂里住着一个女沙皇,对不对?” “自私,自私鬼,胆小鬼,你在医院里一躺三年,你将命运都丢给了我。如果我撑不下去了,都是你害的!你害我悔恨终生,你让我不得好死。” 宋眉山捂着脸,“我跟你讲,我快27岁了,我马上就快老了。我再也不是那个18岁的小姑娘能挑三拣四挑肥拣瘦了,陆长安,你要赔给我青春,赔给我时间,还有我被光阴埋葬的灵魂。” “好,我赔你,我都赔你。”男人想拉宋眉山的手,“我都会赔给你的,全部,永远。” 宋眉山揩了眼泪,将手伸出去,“你以后一定要继续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赶快美回来,你现在好丑。” “真的吗?” 宋眉山笑,眼里又含着泪,她说:“陆长安,你要是再不苏醒,我就炸.平你的家,让你的灵魂无处皈依,我要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找不到我。” “眉山。” “我是个不讲理的女人,一直都是,你别惹怒我,我从来没有觉醒,我也没有真正长大。我只是在等你,陆长安,我不爱这个世界,我只爱你。” 138.《怪你过分美丽 容素素和周颐年从莫斯科赶过来的时候,陆长安已经有了很大好转, 他能从床上坐起来, 或者被看护推着去外头晒晒太阳了。 容素素他们来的时候, 吴磊煲了汤来看病人,宋眉山在医院外头抽烟, 容素素一看见陆长安就扑过去了,嘴里喊着:“偶哟, 我们长安哥哥醒了啊, 真是失敬失敬。” 容素素提着蟹黄熬的海鲜粥, 她一拧开盖子,吴磊就说:“素素姐, 这——恐怕不行,陆大哥不能吃这个。” “喲!你这小毛丁还挺懂啊, 不吃就不吃吧,你拿出去吃。” 容素素将自己带来的海鲜粥递给吴磊, 又接了他的骨头汤, “去吧, 我来喂他。” “哦, 好。” 吴磊将容素素煲的粥拿到外头走廊上去了,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周颐年正和宋眉山说话。“眉山,上次的事情不是谢尔久科夫做的, 我去找过韩金小姐, 就是莎莎, 她说谢尔久科夫和她断绝联系了,并且支付给她了五万美金的分手费。” 宋眉山捏着烟,“他们都分手了,她知道个屁。” 周颐年将宋眉山拉到一边,“我的妹妹啊,你真心是不开窍,谢尔久科夫还是在乎自己的政治前途的,要不然上次你应该在莫斯科就出事了,而不是等你回到彼得堡以后。还有,谢尔久科夫吃了亏,和韩金小姐分了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不再与这边的中介商联系了。你说这一层关系网断裂,谁受损最严重,是谢尔久科夫吗?我看未必,我看是你切断了他们的联系的那个中间人才对。” 宋眉山仰着头,“谢尔久科夫是林觅雅负责的,那就是林觅雅干的。” “还是不对。” 周颐年说:“如果是林觅雅,她早就该恼羞成怒了,她怎么会在时隔半年之后才实施报复,并且是在圣彼得堡,她为什么不在莫斯科动手?并且莫斯科还有谢尔久科夫照应她。我觉得不是林觅雅,不是谢尔久科夫,甚至可能都不是盛家的人,我怀疑什么呢,我怀疑这一次的袭击者,是个最近才获悉消息的人。因为他最近才获悉消息,所以最近才动手。” 宋眉山侧目,“谁?是谁在盛家外围徘徊,是谁掌握不了第一手信息,还妄想分一杯羹。不是林觅雅,不是林又璋,不是萧启庆,难道是傅明.慧?” 周颐年笑,他拍拍宋眉山的肩膀,“转过弯来了?你当时就没有把傅明.慧斩草除根,现在人家从疗养院出来了,有一个多月了。” “妈的,臭婆娘,早知道让人一.枪.崩了她。” “晚了,来不及了,她离开英国了。” 周颐年将剩下半支烟从宋眉山手中抽走,“你去问问你哥哥的意思,看他的意见,包括陆长宁,我私人建议你暂时先别插手,因为这事会非常破坏你和陆长安的感情。”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宋眉山看周颐年,说:“哥,陆长安还是和过去一样继续护短的话,那我就不会原谅他了。以后我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别说气话。” 周颐年熄灭了女人的烟,他说:“眉山,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把陆长安拿不下来?他难道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眉山,我的建议是,你拿下陆长安,驱逐陆长宁,两厢安逸。你断不了他们的血缘关系,但你可以隔离他们,用你的智慧,用你的手段,用你的大智若愚,你难道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宋眉山捂着脸,她笑,“我说哥,我的颐年,你挺黑啊,就你这智商,我看你的智商不止比梁与君先要强上一百倍,恐怕也比陆长安强上五十倍吧。哥,难怪最后是你拿下了嫂子,她也有一颗动荡不安的心呐!嗯,我服!我是真的服你了,我的哥,你若是都拿不下我嫂子,那谁还能拿下她?” 周颐年笑,又细心劝道:“所以眉山,别天天的将生生死死和离开别离挂在嘴边上,这些话除了伤害你和陆长安的感情,再于其他无益。你要是真想离开陆长安,你还等他做什么呢?我看小吴班长和我们银宝都不赖嘛。眉山,照你的个人条件,你要是想另觅良婿还是很简单的。既然你想维持你和陆长安的这段关系,那你就要精心去养护它,别太尖锐,于事无补。知道吗?” “嗯。” “我们去看你哥哥。” “好。” 周颐年和宋眉山进来了,吴磊收回目光,宋眉山和周颐年聊得很好,他们关系很亲密,似乎比和自己还亲密。 里头容素素也在对陆长安进行工作汇报,她说:“陆长安,有件事我必须先告诉你,作为开场白。” “什么?” 容素素说:“我把枪给宋眉山了。” 陆长安看容素素,容素素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一脸怨气。哎,我跟你讲,宋眉山的性格,真的——她真的一点不听劝,我觉得还是给她比较好,她好像比我更需要。” 陆长安点点头,不再说话,表示自己知道了。 容素素叹口气,说:“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吧,你妹妹现在管我叫嫂子。嫂子,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坏呢,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她看我像看仇人,还拿剪刀剪我头发。现在我们当爱已成往事,她反倒来管我叫嫂子,你说她坏吧?我看她挺坏的,明晃晃的坏,简直不稀罕掩饰。” 陆长安道:“前任嫂子,给我倒杯水。” “卧槽,陆长安,你过分了啊。” 容素素瞪他一眼,然后倒了一杯水给他,说:“吴磊怎么回事啊,伺候你跟伺候岳父大人一样,他追求宋眉山了?” “不清楚。” 容素素摇摇头,她低声说:“你看人家给你熬的汤,这滋补的,里头还有不少中药材吧,淮山枸杞、燕窝当归,你说人家又不是想追求你,人家费得上这么尽心尽力?” 容素素拍拍陆长安的手,“你还是对宋眉山好点儿吧,她身边的财狼虎豹可多呢,我听说林又璋前些日子专门跑彼得堡来向她求婚来了。” 陆长安抬眉,“林又璋?” “嗯,我给你算算啊,赖银宝是肯定的,他就喜欢宋眉山,他也毫无掩饰。过去还有个梁与君,他跟我说过,不过梁与君现在跟他小女友过得挺好,目前不在此列。” 容素素呶嘴,“但门外那个肯定算,吴磊。我看他还是蛮有竞争力的,别的不论,他起码和宋眉山五年同窗,等于一起扛过枪的情谊,不可小觑。” “咳,”陆长安咳嗽一声。 容素素帮他放好水杯,说:“陆长安,我是认真的,越想越真。人家吴磊又不是没事做,人家马上也要申请博士,人家天天来给你送汤送饭,人家又不是有这个责任和义务。他不是为你,他是为宋眉山来的,你应该心里清楚。” “嗯。” 容素素笑,“还是别这样,不如我给你请个看护吧,别耽误人家吴磊的时间,嗯?人家也要读书挣钱的,人家拿你当个老丈人,你良心何安啊?” 宋眉山和周颐年一起进来,周颐年说:“我刚刚问了医生了,病人大概在一个月之后可以出院,在家里疗养。只需要回来定期做检查,应该没什么大碍。” 容素素笑,她说:“恭喜你啊,陆长安,你这一病,折磨了某位女士三年啊。三年,三年的青春费值多少钱,你给估个价。” 周颐年拍宋眉山的肩膀,回道:“不要钱,我们眉山说了,真情无价。” 宋眉山转过脸来,她也笑,“是的,我不要钱,爱很珍贵,没有价格。” 容素素捂着脖子,“呕!你们别这样好吗,我快疯了,真的掉了一地鸡皮。” 吴磊在门外站着,没有进来,容素素朝门外看一眼,叹了口气。 一个月之后,元旦来临之前,陆长安出院了,赖银宝和梁与君都开车来接。等到他们要出门的时候,吴磊来了。 陆长安坐梁与君的车,宋眉山却上了吴磊的车,梁与君从后视镜望过去,嘴上抱怨:“搞什么,我发现眉山和我有仇,从来不肯上我的车。” 顾柔曼笑,“多少年前的事情还记得呢。” 陆长安问:“什么事?” 梁与君摸着方向盘,说:“你这个妹妹啊,天生当我是仇人。九年前,她还读预科的时候,我请她、林觅雅、还有莽天骄吃饭,我车上是空的,我们初次见面,她就不肯上我的车,直挺挺走吴磊车上去了。我一脸莫名,后来还被人笑话许久。” 顾柔曼点头,“是的,而且当时吴磊根本不会开车,车速极慢,技术也不到家,我其实很担心宋眉山同学的安全。” 梁与君说:“你们这些女人心眼子就是多,当年你又不说,现在还拿出来嚼舌根子。” 顾柔曼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我也不能弃吴磊而去啊,那更打击他的自信了。” 宋眉山上了吴磊的车,她系好安全带,吴磊问道:“有事找我?” “嗯,你找苏溪,让她查清楚傅明.慧在国内哪里养病,她不在南京,你让苏溪去找。我现在不方便,陆长安回来了,我很不方便。” 吴磊看一眼后视镜,道:“你们有话可以摊开说,你背后搞行动,他心里会有意见的。” 宋眉山摇头,“别搞砸了,找到直接告诉我,要快。” “好。”吴磊叹息一声,松了脚刹,踩了油门。 陆长安回头看了一眼,梁与君道:“别看了,吴磊练出来了,都多少年了,傻子也练出来了。” 139.《我们 梁与君和赖银宝合力将陆长安背上楼, 梁与君说:“老陆, 你换个房子吧,有电梯的, 我不行了, 年纪大了,老腰都要断了。” 赖银宝看顾柔曼,“妹妹, 我说梁与君能满足你吗,他这腰劲,恐怕不行吧。” 顾柔曼回:“是不怎么行。” 宋眉山低声笑出来,她打开门,“进去吧, 我买好菜了,都留下吃饭吧。” 屋里很干净, 梁与君说:“宋眉山, 你家务能力见长啊, 陆长安不在, 你得到长足的进步了。” 宋眉山买了酒, 各种酒, 还有菜, 冰箱里满满都是菜, 她拿出果汁和酒来, “你们随意, 我去做饭。”末了, 女人看陆长安一眼,“你别喝酒,你不能喝,我另外拿东西给你喝。” “凭什么老陆有单独照顾,我申请我也要。” 宋眉山从电饭锅里端了一盅燕窝出来,又配了勺子,说:“你喝这个,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都很浅薄,尤其是某个长不大的渣。” 梁与君道:“你说谁?” 女人摊手,“谁跳出来就是说谁,梁渣。” 顾柔曼脱了外套,她说:“眉山,我帮你吧。” “好。” 厨房门关了,两个女人在里头说私密话,顾柔曼穿黑色的毛衣,宽松款式,宋眉山洗菜,顾柔曼切菜,宋眉山看她一眼,“我说你是不是怀孕了?” “啊?” 宋眉山拿纸巾擦手,然后往顾柔曼的小腹上按压了一下,“有没有告诉梁与君,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顾柔曼不说话。 “他不肯娶你?” 顾柔曼在旁边切配菜,说:“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错了,我觉得我不是很爱吴磊,我也不是很爱梁与君。”女人道:“我没告诉他我怀孕了,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娶我,但我不想嫁他。” “为什么?”宋眉山边说话,手还没停,她将事先就准备好的虾拿出来,准备用黄油煎烤。 顾柔曼说:“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我觉得我和我的男朋友没有感情,和前男友也没有感情,吴磊要和我分手的时候,我很痛快就答应了,一点痛苦都没有。” 宋眉山化开一坨黄油,回道:“未必是没有感情,可能只是后知后觉。就像莽天骄和林又璋第一次离婚一样,她也以为自己没感情,其实不是的,只是有些人对感情的触觉很微弱,需要强力的外界刺激,才能体会过来。这种情况,也就是外界所说的浪子回头。” “眉山,我也不年轻了,孩子我是想要的,但我不想结婚,我不想和梁与君结婚。” 宋眉山笑,她将虾丢进锅里,回道:“那就不结,无所谓的。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梁与君是孩子他爸,跑不掉的。” 顾柔曼叹口气,“不结婚又不是什么大罪过,我为什么要结婚,束缚自己。我不,我可以一个人领着孩子,我不怕闲言碎语,我可以一直在国外生活。” 宋眉山说:“你尝尝那个汤的味道,我酒喝多了,嘴麻,尝不出来味儿。” 顾柔曼拿勺子舀了一点,尝一口,“不咸,但是太淡,完全没味儿。” “那你加盐。”宋眉山道:“我怀疑我有味觉退化失灵的危险,我有好几次吃不到甜和咸味。” 顾柔曼扭头,说:“会不会是酒精后遗症,影响了你的味觉?我有个朋友,女的,她在国内以前当啤酒推销员,练了一身好本领,后来她转行去卖白酒,暴利行业,她发财了。就是在国内买房买车,还有能力给男人买房子,但她喝酒喝到对医院的麻醉剂免疫,她生孩子的时候,麻醉根本不管用,她快疼死了。” 顾柔曼抿嘴,“眉山,你戒酒吧,我知道你还喝酒,从林又璋第一回给你收拾酒瓶子的时候,你就喝,一直喝酒,根本没有停过,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宋眉山笑嘻嘻的。 顾柔曼摇头,“别装了,装成贤妻良母的,你这儿的食物饭菜,都是吴磊事先给你做好的。” 顾柔曼指着已经腌制拌好的螃蟹,“只有吴磊是这种做法,他是北方人,根本不擅长弄海鲜,他手里弄出来的包子最好吃。” 宋眉山打开蒸锅,里头赫然一笼蒸包和蒸饺。 “哈哈哈哈,”两个女人先是相视一笑,然后双双爆笑起来。 顾柔曼捂着肚子,她说:“宋眉山,你够了啊!懒得要死,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里七大锅八大盆,到底有什么是你自己做的?” “咳,”宋眉山附耳过去,“我做不了饭,我回家就想睡觉,我跟你讲,陆长安那燕窝都是吴磊炖的。反正他有经验,我看他以前伺候莽天骄小产就是这么伺候的。” 顾柔曼笑,然后说道:“你快别说莽天骄了,她前些日子还给吴磊打电话,问你的情况呢。” “问我什么情况,我有什么好问的?” 顾柔曼清清嗓子,说:“谢洛夫和林又璋的经营理念不一样,谢洛夫打算徐徐图之,林又璋只想赚快钱,他希望谢氏和他一起,多丢点钱进去,把爱心包装一下,转手卖掉。” “他以为国内那么多接盘侠啊?”宋眉山摇头,“林又璋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他的钱丢进去了,水花都不会有,还卖掉,卖给谁啊?除非有境外资本想进军中国保险行业,他还有机会。但你知道我国的人口基数、国民素质、各种恶意骗保、保险公司运营成本很高的。人家个人素质高一点的公民,都愿意在香港投保,一是比较便宜,国内保险公司把恶意骗保的成本都添加到保费里面去了,同一样的保障内容,不一样的价格,你说为什么要在国内买。” “是啊,人口基础大,意味着产出精英的可能性大,同样也意味着思想贫瘠的落后者多。机会与风险本来就是对等的。龙生九子,不可能都是龙,总有虫子混杂在里面。” 宋眉山点头,“林又璋的毛病是把欧洲人经营奢侈品那一套营销理念投放到中国了,他有多少钱都不够亏的。除非他转行去做高端定制,要不然他很难找准盈利的路。” 顾柔曼看了一下汤,说:“爱心的事情沸沸扬扬,现在双方和解了,赔偿金也不是8000万,听说对方愿意和谈,降到3000万吧。” “这个谢洛夫和苏溪都很懂,他们再压一压,压到2000万对方也同意。” 顾柔曼道:“不能吧,那得上法庭了。” 宋眉山笑,“那就一毛钱都别想拿了,保险公司根本不怕打官司,他们最喜欢打官司,无限期拖延,拖着吧。” 赖银宝在厨房外面敲门,“两位小姐,你们晚饭做得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顾柔曼打开门,“来吧,你做吧,我们都累了,想休息了。” “吃吃,”宋眉山笑两声,也撒了手,说:“我们把菜都切好了,你随便炒炒吧,我们确实累了。” 140.《下沉 赖银宝包办了所有切好没炒的菜, 事先吴磊做好的包子和大锅炖菜热了拿出来就好了。梁与君看一眼桌子, 开始狂夸,“咿呀, 你们俩不错啊, 还能捯饬这么多新鲜花样,都长进了啊。” 顾柔曼偏开头笑,宋眉山站起来, “我替陆长安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在他病危的时候,不离不弃,我深表感谢,并且深深感动。” 梁与君道:“宋眉山, 你家男人都没表示,你越俎代庖了啊。” 宋眉山伸出酒杯, “来吧, 让我们举杯, 欢迎陆长安先生回家。” 赖银宝笑, 他点头, “欢迎陆长安先生回家。” “欢迎陆先生回家。”顾柔曼也站起来了。 吴磊也端着杯子, “欢迎——” 陆长安扶着桌子, 好像想站起来, 吴磊赶紧扶他, 陆长安指着手杖, 旁边人将手杖给他, 陆长安杵着手杖,说:“欢迎大家,欢迎。我很感谢大家对我的眷顾,还有对眉山这些年的照顾,真的。” 陆长安看吴磊,说:“尤其是你,眉山的小班长,多谢。” 众人不知陆长安为何要将吴磊单独拉出来说道,赖银宝倒是反应最快,他点头,“对,吴磊是公认的大好人,我们眉山很幸运,能遇见这样的班长大人。” 顾柔曼在背后戳了宋眉山一下,宋眉山挑眉,“哎呀,我是不是得给吴磊谢礼啊,班长,你喜欢甚么,不如我把我那房子的产权过渡给你,你也好早日变现,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啊。” 吴磊笑,“好,好,借你吉言。” 众人吃了饭,又说了几句闲话,然后纷纷告辞,最后顾柔曼戳宋眉山的小腰,“喂,吃醋了,安抚一下。” 关了门,宋眉山收拾桌子,差不多十分钟之后,陆长安说:“扶我去洗澡。” “哦,稍等,五分钟,马上。” “现在。” 宋眉山扭头,“等我一下,我擦了桌子,洗了手再扶你,我手上有油。” “没关系。” “陆长安。” “宋眉山——” 宋眉山停了一秒,然后妥协,她丢下抹布,“等我一下,我去洗手,给你拿衣服。” 宋眉山净了手,转身到沙发上搀扶陆长安,男人将她一拉,拉进自己怀里。 “你干嘛,不洗澡了?” 男人道:“洗,一起。” 宋眉山说:“稍微节制点吧,大哥,你腿脚还没养好,你先休息几天吧。” “眉山,你心野了?” “没有,我不是为你考虑吗,你身体还没好,你现在——” 男人抚女人后脑勺,“那你是嫌弃我了?” “没有。”宋眉山说,“起来吧,我们去洗澡,小心点,我扶你。” 其实陆长安可以走动,只是他没力气爬楼梯,也就是起身的那一下子需要借力。男人的手从女人肩上滑到她腰间,宋眉山扭头,“干嘛呢,你干嘛呢?” “没什么,”陆长安挑眉。 “哦,那你吃力吗,有力气走路吗?” “所以需要你扶我。” “那你小心点,我在地上铺了毛巾,防滑。” 宋眉山怕陆长安站不稳,于是往浴缸里放水,她摸了摸,“来吧,自己坐进去,我给你拿衣服。”女人一扭头,陆长安就站在她身后。 “你干嘛,陆长安,吓死我了。” 男人自己已经将衣服脱了个干净,他将手伸进女人衣服里,两人对着浴室的镜子,镜子里头都是暧昧的气息。 陆长安紧紧贴着宋眉山的背,宋眉山扭头,“别乱动了,洗澡吧,我帮你。” 陆长安低头吻宋眉山,一个不小心,宋眉山往后头倒,男人反而圈住了她,他说:“怕了?你躲什么,和谁亲密了,躲我?” 宋眉山点头,她扶着浴缸的扶手站起来,“没错,你说的都对,你是对的,你完全正确,我和吴磊上床了,你不都看出来了吗,你还问什么。” 宋眉山呼出一口气,“我看你自己能行,你洗吧,我出去了。” “宋眉山。” 宋眉山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她不知道陆长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多疑、猜忌。今天把吴磊揪出来,跟当面扇人家巴掌差不多。宋眉山想,照陆长安以前的风度,他是不会这么干的,就算他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他也不会这么干的。 无风起浪。 宋眉山坐在自己房间的小沙发上,她给吴磊发邮件,“别在意啊,我哥哥他身体还没好,他不是有心的。” 对方没有回复,宋眉山又开始看股票,看了很久,看了很久的近日股市,才想起来陆长安还没出来。 女人打开门,看见陆长安拿着一条内裤,男人说:“帮帮我。” 宋眉山捂着脸,“进来吧,你坐床上,我给你穿。” 陆长安依言坐下了,很听话。宋眉山说:“腿稍微抬起来一点,你不是有力气吗?” “哦。” 宋眉山给他穿了内裤,感觉像在照顾儿子,她说:“站起来,把裤子拉上去。” “你帮我拉。” 宋眉山原先是蹲着的,这一刻站起来,发现陆长安状态不对劲,她说:“你安分点吧,病了两三年,头一天出院,别想三想四的。” “眉山,你嫌弃我了?” “没有,我真的是为你考虑,你——” “可是,我想你。” 宋眉山坐下来,坐在陆长安身边,“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今天干嘛,跟人家吴磊有什么关系,你干嘛?” “我有危机感。” “什么危机感?我和吴磊,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我害怕。” “陆长安,你别——” 宋眉山想说,‘你别找事了,没事找事,搞三搞四。’男人躺在她肩膀上,“眉山,你抱我睡觉吧。” “我还没洗澡。” “那我等你。” 宋眉山去浴室的时候,吴磊就回邮件了,他说:“都是小事,别太在意。那个苏溪说正在查,你再给我们几天时间,保证给你把人找出来。” 宋眉山出来的时候,穿了件绿色的蕾丝睡裙,就是谢洛夫给她和苏溪在澳门买的那件,女人擦擦头发,说:“你干嘛呢,看我电脑了?” 陆长安坐在沙发上,他招手,“眉山,过来。” “诶,陆长安,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恃宠而骄啊,你再这样,我就给你请保姆了。保姆陪你吃,陪你喝,或者陪你上床。你别太过分啊,谁让你看我电脑的?” 男人道:“宋眉山,你也没有对我诚实啊,你背着我干多少事情,你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关你屁事,我干什么,你躺着半死不活,我跟你说什么,说我心里很烦,说我全身灵魂被掏空?我跟你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你能给我什么反馈?别他妈的尽说些没用的,你睡不睡觉,不睡觉滚出去,我累了,我要睡觉,我明天还要上班。” 陆长安吸一口气,“我陪你睡。” “不用,滚远点,你房间被子枕头都是新换的,干净的,你自己睡。” 宋眉山倒床就睡,拉了被子,捂着头。 过了一会儿,她身后有动静,背后有一具躯体贴过来,“眉山。” “我说你这人怎么——” 宋眉山翻过身去,陆长安就吻上来。两人唇齿相缠,没人说话。 陆长安伸手摸进女人睡裙,扯她内裤,动作力度很大,直接粗暴。 “你!” 陆长安已经压上来了,他熟门熟路,依旧一句话没说,破门而入。 宋眉山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后头抱着陆长安,哭了起来。 这一场无言又激烈的赛事很持久,宋眉山蜷在一旁,陆长安搂她,“哭什么,造作。” 男人将女人拉过来,让她面对自己,他吻她的嘴,“我本来想让你在上的,后来我发现不行,你从根本上说就是个小女人,在上面也不能逞多久威风,还是我来。” 宋眉山伏在陆长安怀里,整个人与他贴合在一处,她说:“那你来吧,我不干了,我准备戒酒,听说酒精麻痹对生孩子有影响。” “早该如此。” “你说什么?” 陆长安将女人圈实了,他们头部抵在一起,他说:“我说好,我同意你的意见,完全同意,没有反对。” 141.《献世 宋眉山与顾柔曼约出来喝咖啡,顾柔曼怀了孕, 需要朋友倾诉。宋眉山按时赴约, 顾柔曼已经怀孕11周, 快要藏不住。 “你还能瞒多久, 梁与君心就这么大, 不知道你怀孕?” “他爱玩,玩游戏,出去约会其他朋友,很少和我待在一起。” “那他没点需求?”宋眉山觉得很不可思议。 顾柔曼笑, 她摇摇头, “没有, 我们床上乐趣不多, 双方各自兴致平平。” “你是对他没兴趣啊,还是对男人没兴趣?”宋眉山觉得这才是重点。 顾柔曼回:“都是吧, 我过去对吴磊也没兴趣, 上床像上课, 只想快快结束, 交差了事。” 宋眉山下结论, “幸好你遇见的都不是好色之徒,要不然人家早就离你而去。” “哎,”顾柔曼端着杯子, “我天性就这样, 不太爱接近异性, 也不爱接触同性, 喜欢各自有各自乐趣,互留空间。” 宋眉山点头,“难怪你和莽天骄合不来,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她没少说我坏话,说我对不起她,说我是道德帝、莲花婊。” “你还挺热衷自黑的?” “我知道她的性格,我也懒得争论,随她去。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弱由他弱,明月照大江。” 宋眉山点头,“我也喜欢这句话,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顾柔曼说:“你哥哥情况怎么样,你还上班,谁照顾他?” “他好多了,在家里能自己照顾自己,不过不能下楼,得我扶他。” 宋眉山叫了两块蛋糕过来,说:“不过我老觉得他现在很难琢磨,喜怒不定。就像上次他突然对吴磊发难,我也莫名其妙,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柔曼笑,“很正常,可以理解。他卧床三年,三年间足以毁天灭地,改变很多事情,他怕你和吴磊勾搭在一起,暗生情愫,所以他也没有把握。” 服务生端上来两碟子蛋糕,一碟黑巧克力魔鬼蛋糕,一碟草莓蛋糕。宋眉山将草莓蛋糕推过去,说:“你吃这个,黑可可太刺激,你不能吃。” 顾柔曼接了盘子,说:“你应该体谅你哥哥的处境,他也不想这样,他也知道丢人,但有时候雄性就得这样,宣誓主权,防止外人觊觎自己的东西。在动物世界,母老虎都这样习惯圈占领地、宣誓主权,公老虎反而淡然,因为他们心胸宽大、睥睨众生。公老虎们并没有太强大的危机感,所以他们不争不抢,他们有足够的能力维护自己的王者尊严。但眉山,你现在才是你们家里的公老虎,你什么都有,你还年轻漂亮,手里有钱,虽然我不知道你有多少钱,但我听梁与君说,你挺有钱。” “嗯。”宋眉山点头,“我还行,管我和陆长安的饮食起居都可以,我能照看他。” “所以啊,你得照顾陆长安陆先生的感受,他一病三年,三年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他会害怕。害怕你不再爱他了,或者还爱他,但是没以前那么爱他了。毕竟感情越来越淡的事情也是有的。” 顾柔曼说:“虽然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证明你爱他,我也不懂得如何证明,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个感情延缓者。” “但我和吴磊不可能,先不说我——” 宋眉山停了一停,问道:“诶,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林又璋是莽天骄前夫、现男友,吴磊也是莽天骄前夫,现在我是陷在莽天骄的阴影里出不来了是吗?” “咳,”顾柔曼仰头,回一句:“不止是你,我也一样。” “当年我和莽天骄上幼儿园,我们俩都挺喜欢一个小男生,小绅士,别家孩子还鼻涕一大把的时候,那小男孩就穿西装了,梳着大背头,非常体面,他还爱干净,用过的手帕,还要求老师帮助他清洗。” 顾柔曼道:“中学时代,我正觉得我们班一个男孩子很不错,白净高瘦,后来他就突然不理我了,说我高冷,还木头。总之就是觉得我各种无趣,他和莽天骄做朋友去了。” 宋眉山说:“她撬你男人了。” “是的,”顾柔曼笑一笑,“不过高中的时候,我又撬走了她的心上人,那是个运动型的男生,很健美,我其实不是非常喜欢那一种类型,我喜欢稍微安静些的。但人吧,都喜欢和自己不一样的,那男孩子就不喜欢莽天骄,他比较喜欢我,我的无趣、木头和呆板,那男孩子全部解读为文静、内秀和有教养。” “总之人硬是反着来的,我不喜欢那男生吧,他还挺喜欢我。莽天骄喜欢他吧,但没有用,人家不喜欢她。” 顾柔曼叹口气,“最后到了吴磊身上,我刚开始也没体会吴磊喜欢莽天骄那样的,因为她野性还躁动。谁知道就是这样,真是一次又一次重复了我和莽氏女的男友魔咒。” 宋眉山摸摸耳朵,“宿命论、巧合论,这样的故事老土到真是让人听起来耳朵都起茧子,最后看来,其实吴磊和林又璋真的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们有类似的长相、接近的气质,做派方面无非就是一正一邪,吴磊正经一些,林又璋邪气点吧。” “也不完全一样。吴磊可能和早期的林又璋是一样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差的远了。” 顾柔曼说:“我觉得吴磊暴露得太早了,他应该等林又璋把莽天骄伤透了才出现,或者等他们婚姻二次作废的时候才出现。像吴磊这样的,绝好的接盘侠,现在废了,叫人笑话。” “你也心黑。”宋眉山笑,“听你这意思,林又璋又做了什么对不起莽天骄的事情了?” “听话听音,闻弦音而知雅意,”顾柔曼道:“现在是林又璋根本不想和莽天骄复合结婚,莽天骄跟吴磊暗地里抱怨,说当初不应该掉了个孩子,现在拿捏不住林又璋。” 宋眉山摸一下眉毛,“莽天骄还挺幼稚啊,用孩子能锁住林又璋吗,生了孩子又如何,人家就是不结婚,她能怎么办?” “所以啊,自找苦吃。” 顾柔曼摇头,说:“她把身边的人全部得罪光了,她因为吴磊而得罪了我;又因为林又璋得罪了你和林觅雅。你说谁关心她,谁可怜她?反正我没功夫听她的凄美爱情故事,犯头晕。” 宋眉山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我说你是不是觉得吴磊比较合适当丈夫,才不给梁与君当丈夫的机会啊?” 顾柔曼拍拍胸口,“我——” 宋眉山摆手,“不用回答我,完全不必回答我。这么直击心灵的拷问,你问你自己就够了,我不需要知道答案,我猜我的猜测是对的。” 宋眉山不会开车,顾柔曼反而会开车,她开了梁与君的保时捷出来,说:“我送你一截?” “不要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宋眉山别了顾柔曼,却在回头处看见萧启庆,她有三年没见过的男人,自从深圳那一场车祸之后。 142.《宰割 宋眉山看了萧启庆一眼,好像没看见一般, 转身就走。 “眉山。” 宋眉山抠了抠眉毛, “啊, 萧先生在叫我啊, 抱歉啊, 我年纪大了,都开始耳鸣了。” 九年过去,萧启庆也不是当日在机场穿黑色皮夹克的那个男青年了,他现在也穿着黑色的西装, 古典沉稳, 唯一不变的, 就是他对衣饰的讲究, 还有他的好品味。 “眉山,给我半支烟的时间, 我只说几句话。” 宋眉山扭头, 她心想, 我凭什么给你时间, 别说半支烟的时间, 就是点烟的时间我也不会给你。 “眉山,关于汪琳,她——” 宋眉山心道:汪琳关我屁事, 你老婆捅了人家, 又不是我捅了她, 赖账也算不到我身上罢。宋眉山摇摇头, “抱歉啊,萧先生,我家里还有病人,我得走了。” “眉山。” 萧启庆跟上来,两人从大街走到小巷的时候,萧启庆想拉女人的胳膊,宋眉山猛地转身,一管黑洞洞的枪.口抵在萧启庆的脑门上,“你他妈的给我闭嘴!你要是多说一句字,我马上崩了你!” 宋眉山大拇指动了动,“你什么玩意啊你,怪物啊你,你和你老婆都是怪物吧?人家汪琳拿你几个臭钱,你给买个破奔驰,你老婆就要人家的命,你家奔驰这么贵啊,一条命就换个破烂奔驰啊?” 萧启庆显然是想不到宋眉山出门随身带.枪,他吞咽了口水,显然很紧张。 “紧张啊?怕了?你找人撞我和陆长安的时候,你怎么不怕啊?嗯?” 宋眉山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她手机就响了,备忘录提醒:陆长安复诊。 “你要是想杀人的话,先杀了我。我替你挡一劫,你的心劫。” 陆长安早早就说过这句话,在莽天骄和吴磊结婚的当晚,在莽天骄刺伤林又璋的当晚。 宋眉山看着萧启庆发笑,她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脸,又摸摸他的西装外套,“别怕啊,逗你玩的,我又不是傅明.慧,我怎么会干当街杀人的蠢事呢,你说对吧。乖,别怕。” 说罢,宋眉山还冲萧启庆抛了个媚眼,她说:“萧先生,有空再聊,我还得回家做饭。您也知道,我现在就是个家庭妇女,别的技能也不会,美貌消逝,如今只是日渐琐碎与老去罢了。” 宋眉山收好了她的野蛮的心与预备诉诸武力的悍勇,女人回头一笑,走到大道上去了。 萧启庆的手松开了又捏到一起,他觉得那女人现在真是碰都不能碰,她几乎完全不能受到任何的一丁点的刺激,不管是言语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宋眉山开门回家,喊一声:“哥哥,我们去医院复查了。” 里头没有动静。 “陆长安,陆长安!” 宋眉山找了一圈,屋里没人。她跑到阳台又跑去厨房的时候,外头有人进来了,吴磊推着陆长安,两个男人一看见她,都问:“你不是和顾柔曼吃饭去了吗?” “你哪儿去了,我问你哪儿去了?”宋眉山一副受了刺激的样子。 吴磊说:“我领你哥哥复查去了,他走动不方便,我给弄了个轮椅,他出门也方便点。” 宋眉山抿着嘴,面色不善,吴磊赶紧丢下了钥匙,说:“你们聊,我先走了啊,拜拜。” “诶,”陆长安回头,“吃了饭再走啊,那个——” 宋眉山扑陆长安身上,“你跑什么跑,我不是让你别乱跑吗,外头多危险啊。” 陆长安笑,他拍拍女人的背,“受什么刺激了,看把人家吴磊给吓的,人家扭头就跑,简直怕被你给吃了。” 宋眉山抱陆长安脖子,“你出门得和我说,我想起来你今天要复查,我那个——” 男人道:“人家吴磊上午就来了,等你回来,医院都下班了。” “诶,陆长安,你是不是怪我对你不尽心啊?”宋眉山松开男人,问他。 “你说呢?” 陆长安坐在轮椅上,他说:“你成天不见人,野性难驯,我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没什么。” “说,今天什么事。” “没事。” “说实话。” 宋眉山站直了,“我都说没事,你非要——” 男人道:“你肠子里有几个弯我一清二楚,你想什么呢,宋眉山,你想什么呢?容素素给你一把.枪,你现在觉得你能上天了是吗?” “嗯。” “什么?” 女人撇嘴,“我不是还活着吗,我没上天,我也不想和仇人私奔去月球,我还好好活着呢。” “把.枪.给我。” “不给,我要用,我没安全感。” 陆长安看她,“我都回来了,你还说你没安全感,宋眉山,你对这种冷冰冰的武器的感情都比对我要深是吧?” “给你,给你。” 宋眉山呼出一口气,“你怎么想的,宁愿给前女友,也不给我。陆长安,你过分了啊。” 男人也叹气,“我人都给你了,这些身外物你还计较来做甚么。” “恶心。” “宋眉山,做饭去,我饿了。” “喂!” “吴磊买菜了,在轮椅后面,你自己拿。”陆长安道:“吴磊这心细的像个女人,真是不得了。” “你喜欢他啊?” “他比你讨人喜欢,你苦口苦面,跟世人都欠你三万两黄金似的。” “陆长安,我——” “行了,闭嘴吧,煮饭婆。” 宋眉山蹲下来,拿了轮椅后头的塑料袋,又问:“前一段你不是都能站起来行动了吗,干嘛又坐轮椅,康复倒退了啊?” “过渡一下,免得伤膝盖,减少摩擦。” “哦。” “傻样儿。” “那你要坐多久轮椅啊,还能不能好了?” “十天半个月吧,主要是我精力跟不上,要不然早就打断你的腿了。” 宋眉山扭头,“今天还喝燕窝吗?” 陆长安道:“燕窝,燕窝,那是你炖的吗,人家吴磊都给我炖好了吧。” “被你发现了?” “没脸没皮,你好好活着吧,争取活成一个白痴,宋眉山。” “不是还有你吗?”宋眉山说:“我不是还有你吗。” 陆长安偏开头,笑了笑,“那你也要多动脑子,就你这蠢相,以后容易老年痴呆。” 143.《亲厚质感 人的本质是他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 宋眉山其实还蛮赞同陆长安对她的定义, ‘你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个拿不上台面的小女人’。 宋眉山从无比抗拒这句话, 到现在坦然接受,这个过程, 她用了整整十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一个作女最后长成个略微成熟的女人的, 总之现在由陆长安去调配各种社会关系,她觉得舒服多了。 当一个人觉得生活得很舒服的时候, 通常是她或者他迈向成熟化的一个标志。 年少的时候,宋眉山觉得自己老爱跟自己较劲, 我没钱,那我就不要, 我嘴里说着不要不要, 但你买给我衣服和鞋子, 电脑和包包, 我还是穿了, 我还是用了。 不过你一定要明白, 那些都不是我找你要的, 是你非要给我买的。我穿了你买的, 我吃了你买的, 我那是给你面子,别人给我买的, 我还不用、我还不穿呢。 彼时的宋眉山就似一切青春期傲娇又无能的贫穷女子一样, 自以为自己灵魂高贵得很, 活得比谁都要脸。 可这么多年下来, 宋眉山觉得没有必要, 在生活一轮又一轮的挤压之下,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与天意对抗,其实毫无意义。 若说唯一的意义,那就是她长进了。她学会了生活,学会了爱人,学会了爱陆长安,包括爱她自己。 带刺的玫瑰美吗,娇滴滴的玫瑰美吗,含苞待放的玫瑰美吗?美,但只在那一点点时候。用赖银宝的话说——眉山,你美的时候,无人能敌。 少女美,一位女性在那个特殊的美丽年纪,她作死上天,都是有人买账的。 宋眉山现在想,牡丹也很美,牡丹的根更好,藏在土里,牡丹根还能入药。宋眉山忽然释然了,她不想再去争锋夺艳,就在她举枪对着萧启庆的脑袋之后。 若不是陆长安还在她身后看着她,宋眉山想,那天她一定会崩了萧启庆,用最野蛮也最无能的方式。 宋眉山没敢跟陆长安说,说她预备你死我活,预备同归于尽。但她跟苏溪说了,她说:“那一瞬间,我的恨意全部涌上来了,数年的恨,铭心刻骨。我从我19岁那年被他性.侵,想到了陆长安第一次车祸,我从我24岁那年要和陆长安结婚,想到了陆长安的第二次车祸。并且我和陆长安就在同一辆车上。陆长安解开安全带扑在我身上,我真的——” 苏溪握着电话,半天没说话,隔了好半天,临到末了,才说一句:“你真的想和陆长安演罗密欧和朱丽叶吗?一个假死,一个真死,最后两个都死。” 苏溪道:“不瞒你说,我觉得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凄美,莎翁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和同类型对比的梁山伯和祝英台还不是一回事,你知道吧?梁祝还要考虑当时的社会因素,双方力量对比敌强我弱的问题;但莎翁的剧本,又雷人又讽刺、又惊慌又夸张,你想想那种舞台上演出的戏剧效果,那剧本其实是带有一定夸张意味的。” “宋眉山,我觉得你这人特别想不开,萧启庆伤害了你,陆长安不是正在给你报仇吗?你应该帮着陆长安啊,你怎么直接就说我不活了,我给仇人.裤.裆.藏.雷,再用手.榴.弹.炸.毁.飞.机了?你说你是在演喜剧吗?” 苏溪说:“娘的,每回听你怨妇一样的语言我就很想叫谢洛夫直接来和你沟通,他估计能被你雷死,继而怀疑人生,他暗恋数年的女神原来是这种性格,他将来可以考虑出本自传,书名就叫《谢氏木棉的太子为何爱上了一个怨妇》。” 宋眉山觉得苏溪此人很有喜剧效果,她有无与伦比的联想能力,这种能力超越了莽天骄和顾柔曼思辨能力的总和。 苏溪说:“别搞三搞四搞没用的了,要搞就搞一发大的,我告诉你,傅明.慧在深圳。” “真的?” “咳”,苏溪顿了一顿,“我没告诉吴磊,因为我觉得吴磊和莽天骄断的还不够干净,他们好歹夫妻一场,不是说叫吴磊现在更换阵营他就随便更换阵营的。” “有道理。” 苏溪道:“其实我之前以为啊,我以为吴磊被莽天骄伤透了,于是感情变道,转而爱上你了。但我后来转念一想,不对啊,我和谢洛夫,吴磊、莽天骄、顾柔曼,我们全部是同班同学,你想想,吴磊要是看上的是你,为什么不在你最漂亮的时候看上你,怎么会等到现在?” 宋眉山笑,“你的脑子不是一般好用,尤其是情感嗅觉。我和你感觉是一样的,吴磊是个好人,从本质上说。但目前他还是希望我们和莽天骄恢复友谊大团结的,最好回到当初的样子。” 苏溪好像在吃什么东西,她嘴里咽了咽,说:“吴磊不是不懂事,他挺懂事的,但感情这种事情吧,他又不太懂。他当初本来就是男小三身份介入莽天骄和林又璋婚姻的,并且他的情感是非观有点显弱,所以你被莽天骄反复插刀,他还是不能理解你,这也是正常的。” 宋眉山道:“你怀疑莽天骄和吴磊藕断丝连其实还有佐证,莽天骄利用吴磊对她的旧情,打探我和陆长安的近况,证人是顾柔曼。你知道吧,现在不止是吴磊和莽天骄没断干净,其实他和顾柔曼也没彻底断干净,顾柔曼遭遇情感难题,她不向自己的伴侣梁与君表达,她反而向吴磊倾述。” “这说明吴磊是个优柔的人,起码在感情上是。”苏溪说:“我喝了谢家的新产品,番石榴鲜牛奶,试饮,我的天呐,口味真奇特。” “那是你是荣幸,都还没上市呢。” “等我擦擦嘴。”苏溪在那边坐定了,才说:“林又璋和莽天骄关系极度不稳定,我请人跟拍傅明.慧的时候,发现了林又璋,因为发现林又璋,继而又发现了莽天骄。现在的情况是,林又璋收留了傅明.慧,目的不明。” “他们同居了?”宋眉山心想,林又璋好大的胆子。 “没有,莽天骄又不是吃素的,她不会允许傅明.慧有这个机会。” 宋眉山笑,“我觉得莽天骄有点低估林又璋的叛逆心理了。” 苏溪道:“我倒觉得莽天骄和傅明.慧都是急着找死,用我的观念来看,林又璋现在最想捏死的两个女人就是莽天骄和傅明.慧,排名不分先后。” 宋眉山坐在自己的小沙发上,也是闷闷笑,“有道理。” 苏溪说:“那个眉山啊,宋眉山小姐,你也别笑,林又璋如果真的有一天把莽天骄整趴下了,八成是因为你。他们内讧,你也别幸灾乐祸,林又璋对你还是贼心不死的。” “你提醒我没有用,你不如提醒莽天骄,让她攘外必先安内。” “错了,宋眉山,男人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或者说曾经得到又骤然失去的东西,他是有个理想情怀的。” 苏溪说:“我会把跟拍视频给你,傅明.慧住在一个酒店公寓里,地段很高档,她生活也很奢侈,一点不比从前差,资金不知是林又璋还是萧启庆支持提供的,暂时没弄明白。还有林又璋在深圳没有产业,他暂时住在莽天骄名下的一处房产里,但莽天骄本人不住那,莽天骄住在她父亲的别墅里,也就是莽宅。” “林又璋没钱买房子,不能吧?”宋眉山道:“据我所知,林又璋手里还是有点钱的。” 对方回:“所以现在问题来了,林又璋是有钱,他最近刚在伦敦市伦敦眼附近新购置了一套公寓,花费不菲。并且他好像把盛香农的法国酒庄接手过来了,就是你当年去过的地方,盛香农和陆长宁结婚的那个酒庄,现在酒庄易主,很有趣味。” 宋眉山没作声。 苏溪笑,“害怕了吧,我都说男人是有理想愿景的,人人都知道你在那个法国酒庄不愉快,陆长安知道,林觅雅知道,现在林又璋买了那个酒庄,我猜他是打算向你献媚。” 宋眉山心道:献媚,我现在只想手撕了盛家人,那就算献媚。 苏溪这女子跟天生通晓七情似的,她叹口气,“我老觉得林又璋和莽天骄保持关系的目的不单纯,从狭隘的看法,他是贪钱。从宽角度看,他难保不是想帮你报仇,你本来都要和林又璋有起色有进展了,但因为莽天骄那疯狂的为爱一捅,她捅了林又璋,你愧疚了,不敢再继续接受林又璋了。你说,就算当初的林又璋一时蒙蔽,现在他还反应不过来吗?眉山,我跟你保证,林又璋肯定是心向你的,他有遗憾,对你们未知感情的遗憾。” 宋眉山叹气,“苏溪,这个事情——” 对方道:“每个男人的属性是不一样的,属性不同,功能也不同。你看吴磊,他就是女人的筷子,被人随便挑挑拣拣,最后吃饱了就丢开。但林又璋是筷子吗,他是个随便莽天骄想拿起就拿起、想扔掉就扔掉的附属物件吗?” 苏溪说:“宋眉山,你还不能松懈,我承认陆长安是聪明人,但林又璋也是,谢洛夫也是,一群聪明人在一起搅风搅雨,你躲在背后当个小女人,我猜你家会漏雨。” 144.《青铜骑士 俄罗斯人永远不会真正开化, 因为他们以前开化太早。——卢梭《民约论》 屠格涅夫曾对福楼拜说:“我的一生是充满女性化的一生。书籍和世上任何东西在我的心里都不能代替女人。”福楼拜曾经称呼屠格涅夫为“温柔的巨人”,而屠格涅夫愿意在感情中参杂肉.欲。 顾柔曼曾经说她不是个重欲的人, 包括梁与君和吴磊两位男士,一对表兄弟, 她的两任男友,都不是重欲的人。 但苏溪给的说法远远不是这样,苏溪说莽天骄从林又璋身上得不到什么温暖,她和吴磊又重新勾搭上了。 宋眉山为陆长安做了一个月的全职主妇, 等陆长安能自由行走的时候, 她就回彼得堡股交所上班了。苏溪的邮件在一个清晨发过来,原来是吴磊回国了, 在深圳的莽宅里,吴磊与莽天骄两人偷欢七天七夜,就没从卧室里出来。 苏溪若是去克格勃专业训练几年, 她一定是个最优秀的俄罗斯情报人员。照片拍得很清楚, 窗帘也拉了,但跟拍者显然深谙其道,拍摄角度刁钻,硬是在光影作用下寻到了缝隙, 还拍清楚了男女偷情者的侧脸。照片中吴磊抱着莽天骄,女人双腿盘在男人腰间,可见的不只是单纯叙叙旧而已。 宋眉山看一眼手表, 早上股市还没开盘, 还有十二分钟, 她回苏溪邮件,“我建议给顾柔曼、梁与君、林又璋及其他相关人士,一人一张盘腰照。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先拆了德林风投和莽氏实业的关系,让他们假装恩爱都装不下去。” 一分钟后,苏溪回:“可以。但邮件门对林又璋伤害有限,最大程度会伤害吴磊,莽天骄次之。” “嗯,不考虑感情因素,先瓦解林又璋和莽氏的关系,后面林又璋经济来源才会浮出水面。不然莽氏给德林风投遮掩,我们永远闹不清林又璋的钱哪里来的。” 宋眉山重新回来上班,中年的上司还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询问她是否安好。宋眉山点头微笑,表示自己很好。 陆长安打算开个艺术品鉴赏中心,周颐年愿意入股,但他的意见是开个拍卖行。宋眉山发现周颐年很能给人一些惊喜,陆长安还在打算徐徐图之的时候,周颐年已经敢于自我坚壮。宋眉山没有多说,她出资投了拍卖行一百万美元,说是前期入股。 另有梁与君和赖银宝各自丢了点钱,大头都是陆长安和周颐年自己解决的,宋眉山没管他们,她手里有钱,但陆长安不需要她来帮扶。 下班的时候,邮件门就发酵了。苏溪的邮件不止转发到圣彼得堡的朋友圈里,她还捏造新闻——《莽氏太子女背着现男友与前男友香闺私会》。新闻标题耸人听闻,谢洛夫收到邮件,他去约谈了莽天骄和林又璋,说是记者拍到的,并且对方要求谈价。 这笔生意林又璋先生认了,给了爆料的人三十万人民币。林又璋认下来很痛快,并且神情冷漠,从头到尾都没看他的前任妻子现任女友莽天骄女士一眼。 国内已经深夜,苏溪致电过来,说:“我猜林又璋要出去嫖几个才能出气,这绿帽子一层又一层,他不会气到把吴磊灭口吧。” 圣彼得堡也快要天黑,宋眉山看一眼手表,回复说:“不会,林又璋比莽天骄能忍,他不会干出这种事,让谢洛夫抓辫子。” “钱我收了,林又璋总经理赔出来的三十万,”苏溪道:“娘的,反正这三十万没人要,不要白不要。谢洛夫也不稀罕,他家大业大的,林又璋既然给了,那我就拿着。” “那你拿着吧,我要看股票,最近陆长安牵扯了我的生活,我发现我们不在一起,各自安好,只要住在一起,就是互相拖累。” 苏溪说:“所以啊,你干你的,他干他的,你挣你的,他得他的,这样最好。” 挂了电话,宋眉山又多工作一小时,等到七点,她才关电脑离开。 陆长安这几天不在,他去了莫斯科,宋眉山现在对做饭这一项深恶痛绝,她去了涅瓦大街,预备随便找个酒吧吃一盘小牛排。 走到冬宫广场附近的时候,宋眉山在冬宫面前站了很久,浅绿色的宫墙,厚实坚韧。她想起谁对她说过的话,‘我要保护你不受岁月侵蚀,就与冬宫一样,岁岁如旧。’ 言犹在耳,说话的人也还在,大家都好端端活着,无奈宋眉山觉得好像又不一样了,不知道她是觉得自己不爱陆长安了,还是觉得他们不必结婚了,就这样岁岁年年,也是一生。 “眉山。” 宋眉山没有动,她觉得没有人在这个时间叫她,陆长安在莫斯科,谁会在这个时间点的冬宫广场叫她。 “眉山。” 宋眉山扭头的时候,她看见了林又璋,林又璋穿一件黑色的大衣,他瘦了很多。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九年岁月如幻灯片一般在宋眉山脑海里快速播放了一遍,从她和莽天骄头一回见林又璋开始。他们的初次相遇,就是在冬宫旁边,林觅雅管一个斯文高瘦的男生叫哥哥。 再往后一点,宋眉山迷上了萧启庆,她和莽天骄一起吃了萧启庆的亏,接着林又璋又出现了。林又璋在她的生命里隆重登场,于陆长安不在的时候。 宋眉山发现林又璋每次出现的时机都是恰好,次次都是选陆长安不在的时候。例如当年陆长安车祸,也例如今天。 宋眉山请林又璋吃饭,宋眉山自己吃了烤三文鱼,林又璋只喝了半杯啤酒,宋眉山道:“还是吃点儿吧,别把自己气晕了。” 男人笑,他看她,“今天心情这么好?” “好着呢,是你心情不好吧,今天早上还在深圳,晚上就到了彼得堡了,你会飞啊。” 林又璋递纸巾给宋眉山,宋眉山抬头,男人指指嘴角。 宋眉山用手抹了一把,林又璋站起来,伸手帮她抹掉一点点棕色的酱料。 “咳,”宋眉山咳一咳,“什么事,说吧,总不是专门回来看冬宫的吧。” “什么时候和陆长安结婚?”林又璋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话。 宋眉山一口可乐含在嘴里,她吞下去之后,回:“顺其自然。” “他不想结还是你不想结?” “都没有,我们很好。” “是吗?”林又璋忽然有些神神叨叨。 宋眉山道:“我说你是不是疯了,被气疯了?” 男人靠在椅背上,换了个坐姿,“我气疯了?为什么?” 宋眉山撇嘴,“差不多行了,你和莽天骄吴磊那点事儿谁不知道啊,你人都是绿色的,葱油绿。” “无所谓,”林又璋道:“我到彼得堡来陪你吧,你养我。” “嗤嗤,”宋眉山笑出声来,她丢开刀叉,“你疯了吧?我说你疯了,你还不信。虽然莽天骄和吴磊偷情不是我设计的,但事情发酵是我设计的,你想找我算账啊?” “我知道。”男人道:“我都知道,我拿30万就是想堵苏溪的嘴,这丫头,嘴毒。” “林又璋,适可而止啊,欺负人也有个限度。” “眉山,我是为你们好,你们搅我的局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们想搞谢尔久科夫就不合适了,对不对?” “恃强凌弱是吧?林又璋,你和你的情妇傅明.慧小姐得意个什么东西?你们有什么可得意的?啊?在彼得堡的大街上,傅明.慧敢大庭广众之下找人开车撞我,撞我和吴磊。我跟你讲,如果不是我知道你这人还算良心未泯,我早就将这笔账算在你头上,报复回去了。” “林又璋,你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甚么?你知道萧启庆容不下陆长安,开车撞他。你还知道我也在车上,一死就死一双,你都知道是吧?你从始至终都只觉得我是个花瓶,根本可有可无,所以你还是觉得莽天骄比较重要,因为她有钱。林又璋,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知道你心里利益权衡了一番,最终你还是决定舍弃我而选了莽氏女。对吧?” 宋眉山喊人收拾桌子,嘴里道:“我是个好人,我也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才肯在这里和你坐上半天。林又璋,其实你也不懂珍惜,你又懂什么是珍惜呢?你总说你要来彼得堡陪我,那你来啊,我随时恭候大驾。” 宋眉山笑,“自从你被莽天骄捅了那一下之后,你也没有尊严和爱情了吧?” 林又璋不笑了,他也笑不出来了,他说:“眉山,你怪我是吧,怪我在希腊抛弃了你,怪我——” 宋眉山睁开眼睛,将头凑过去,“林又璋,你说过你要陪着我去死的,沉海跳崖,碧落黄泉,请问如今,你人呢?” “眉山——” “嘘!”宋眉山伸出食指,“别说了,罪人,骗子。” 林又璋说:“眉山,跟我回国吧,我们结婚。” 宋眉山仰着头,她微微笑起来,道:“少说废话,我不回国,我也不结婚,尤其是和你,林又璋。” 宋眉山从没有认真审视过她对林又璋究竟是何种感情,她以为她拿林又璋当了陆长安的代替品,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谁是谁的代替品。 宋眉山心里很清楚,林又璋心里也很清楚。爱和恨从来都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它们永远是同时存在的。 若一个女人对你有恨,那么说明她爱你。 若一个女人说她曾经恨你,那至少说明,她曾经爱过你。 145.《浮光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的刑罚, 而是那无爱的未来。——电影《血观音》 陆长安从莫斯科回来,梁与君约他吃饭, 赴会的时候,只得梁与君一个人, 不见吴磊,也不见顾柔曼。陆长安忙得脚不沾地,并不清楚其中隐情,宋眉山也不解释, 只等梁与君喝醉了酒, 他自己说:“老陆,我年轻的时候哪一点不比别人强, 我相貌好,列宾全校女生投票还把我排在你前面,你说我怎么过的啊, 找个女人, 一心一意,我他妈的——” 陆长安看宋眉山,他等她解释。 宋眉山发现陆长安从未停止监控她,旁人的一点风吹草动, 他都要怀疑她。宋眉山歇口气,说:“顾柔曼怀孕了,但她不愿意和梁先生共结永世之好, 用我粗浅的看法, 顾小姐似乎还惦记吴磊。” 梁与君挥挥手, “操!老子——” 宋眉山翻个白眼,“你情商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家的男人情商都不高,一是你,二是吴磊,吴磊至今还没逃出莽天骄的爱情陷阱,真够有意思的。” 陆长安站起来,他拉梁与君,“别在外面丢人现眼,回家。” “老子不回,老子不——”梁与君困在沙发上,忽然掩面哭起来,他说:“老子买个房子给女人孩子住,她他妈的不让孩子管老子叫爸爸。老子也曾是少年,老子也曾经英俊潇洒,风靡列宾万千少女,老子中了什么邪,接手这么个野心女人,我......” 陆长安和宋眉山合力将梁与君抗回了自己家,上回梁与君背陆长安一回,今天宋眉山就还回来了,陆长安不能着力,梁与君压在宋眉山肩上,宋眉山半拖半拉把他弄上四楼。 宋眉山说:“梁与君是你们四人中看起来最聪明的那个,其实他智商和情商好像都很低,严重拉低你们四人的平均基准。” 陆长安回:“人不可貌相。” 宋眉山冲了蜂蜜水过来,她给陆长安和梁与君一人一杯,细声道:“现在很尴尬,梁与君走不到顾柔曼心里去,孩子又怀上了,顾柔曼行为上想当单亲妈妈,但她心理上在期待吴磊。” “这些都不是甚么问题,梁与君现在的房子可以给女方,顾柔曼要养孩子就养好了,其实女人的坚强大部分都是装的。” 宋眉山问:“什么意思啊?” 陆长安在沙发上坐了,说:“现在可以等顾柔曼和莽天骄先战一场,如果顾柔曼和她的孩子加起来赢了莽天骄,那说明吴磊偏爱顾柔曼。如果莽天骄依旧能控制吴磊,那说明吴磊责任心不重,那顾柔曼还是会回梁与君身边的。” 宋眉山撇嘴,“哥哥,你说得真轻巧,你有没有想过吴磊不是个物件,他被两个女人争来夺去,好像很没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陆长安看她,回:“你说得也轻巧,现在是顾柔曼自己心理条件和现实生活出现逆差,她用梁与君的钱、开他的车、住他的房子,她还在心里期望男朋友的表弟,你自己说,是谁太过分?” 宋眉山道:“照我说,梁与君只要按时支付孩子的抚养费就好了,至于其他的,别管了。这些女人都他妈的是作女,作得让人头晕想吐。” 陆长安捏梁与君下巴,给他喂水,宋眉山说:“我给他下了半只柠檬,水有点酸,但他需要清醒。” 梁与君果然被过酸的柠檬水激得睁开眼睛,他推开陆长安,嘴里嚷嚷:“陆长安、宋眉山,你们真是一对极品,坏到底了,难怪你们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陆长安揉揉自己脑壳子,劝了一句:“老梁,无爱的未来,堪比终身.监.禁。” 梁与君靠在沙发上,说:“我也想要孩子,但我更想要婚姻,我他妈的也三十出头年纪一大把了,我怎么不想结婚?我也想回家有个女人嘘寒问暖,床上生活和谐律动,我和顾柔曼在一起,我自以为我过得挺好,谁知道人家在背后诅咒我千百遍,和我根本不生活在一个频道。” 宋眉山笑,她说:“与君哥哥,我家里还有两斤燕窝,都是女人坐月子前后吃的,想当年莽天骄怀孕的时候,吴磊就是靠炖燕窝把她拿下了。不如你今天带点燕窝回去,天天给顾柔曼煲汤煮饭,她心一软,就答应你了。” 梁与君看陆长安,“老陆,我跟你说,你这妹妹也不是甚么好鸟,她又漂亮心又毒,我当年就是被她吓到了才找了顾柔曼,因为顾柔曼起码看起来是只好鸟。谁知道女人根本没有好鸟,扯开一张皮,里头都是一样的,心黑恶毒。” 陆长安咳一咳,说:“现在方法有两个,你去换个人谈恋爱结婚,把顾柔曼忘了,孩子你们共同抚养,你承担你应尽的责任就好。” 宋眉山补充:“梁与君先生,另一个办法是,你去找顾柔曼谈,就说孩子别要了。你告诉顾小姐,既然你们是无爱的未来,那大家趁早分手,别为无爱坐监了,给彼此一条生路。” 梁与君倒在沙发上叹气,“当年我就是这么劝吴磊离婚的,想不到现世报来得这样早。” 宋眉山从房间里拿了一沓照片出来,她丢在茶几上,说:“梁先生,并非我不怀好意,但我觉得你这孩子生不下来。这几张是吴磊和莽天骄偷情的照片,这几张是吴磊和顾柔曼最近约会的照片,你看他们在争吵。” 陆长安看了数张照片,没有说话。 梁与君看得很仔细,他问:“宋眉山,你在监视谁的生活,吴磊还是莽天骄,或者你对你身边的人都有兴趣?” 陆长安道:“是我在监视吴磊的生活,我怕他对眉山有兴趣,防患于未然。” 梁与君捶陆长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这孩子不是我的?” “你自己想去吧。” 陆长安将梁与君扯起来,“滚,别赖着装死,我是病人,我要早睡。” “妈的,老陆,你——” 陆长安轰走了梁与君,转头就看宋眉山,宋眉山抬腿就往自己房间跑,陆长安道:“房子就这么大,还想跑到哪里去?” “哥哥。”宋眉山转身,一脸谄笑。 陆长安在沙发上坐了,他说:“过来。” “哥哥。” 陆长安看她,他说:“眉山,我不喜欢你搞这种不光彩的小动作,非常低级。你如果想打垮莽氏,你应该用更强势些的手段,你做这么阴私的事情,人家一样也会做。” “什么意思?” 陆长安从西装口袋摸出一沓照片,“你自己看。” 宋眉山走过去,她低头看,陆长安拿出来的照片是她和林又璋的光影片段,有林又璋伸手替她擦嘴的,有她冲林又璋笑的,还有,还有她和林又璋两人的鼻子都快贴到一起的。 照片中的人亲昵无比,日期就在最近。 “不是这样的,那天不是这样的,我那天明明和林又璋在吵架,这个不是——” 宋眉山本想解释,但忽然来了脾气,她指着照片,说:“随便吧,爱谁谁,我不想解释了,没意思。下作,恶心!” 陆长安叹气,“眉山,人呐,有时候你也许真的觉得这些小手段很好用,但那只是对弱者,这种东西的确对心理建设薄弱的人很好用。但莽天骄不是,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说她的心智和手段都不是弱者,你低估她了。” 宋眉山心气一松,她坐在陆长安身边,双腿盘起来,说:“哥哥,我跟你讲,我最近有手撕莽氏的打算,我前几天都还没下定决心,她得罪我不要紧,但她现在得罪你了,我预备先拿莽氏祭个旗。” 陆长安笑,“我期待你的表现。” 146.《自噬 宋眉山跟苏溪说:“陆长安笑出来的那个刹那间,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变心者, 被抓了个正着。” 苏溪回她:“你确实是个变心者,起码那个瞬间是, 陆长安也的的确确将你抓了个正着,但他选择原谅你,不追究你,还给你台阶下。你要知足, 并且珍惜他。” 宋眉山手里抓着个热狗, 说:“你看我啊,我都不敢当着陆长安的面给你打电话, 我每回只能上班时间和你交流一下我的动态,你说陆长安是不是太过聪明了,他也太敏感。” 对方道:“那只能说明你心里有鬼, 你要是对林又璋一点不动心, 或者说从未动过心,你何必防着陆长安,跟防贼一样。宋眉山,我告诉你, 你防的不是陆长安,你防的是你心里的鬼,你心有愧。” 宋眉山发现她和苏溪没法继续交流了, 她觉得苏溪对她有很严重的误导倾向。 苏溪说:“理所当然, 林又璋也是个好的对象, 英俊有钱,对你还痴心一片。他若是对你的爱死不悔改,那你当然会受到影响,因为人的感情机制是良性的,有个互相运转的过程。” 宋眉山放下热狗,“别诱导我,我不打算接受林又璋先生对我的死不悔改,我不缺男人,没有了陆长安,我也不能选择林又璋。用陆长安先生的原话说,我身后也从没缺过男人。”宋眉山说:“苏小姐,我严重怀疑你对林又璋贼心未死,你这么关注他的心理建设情况,不如你自己说说,你是怎么和他建立良性沟通机制的。” 苏溪在那边笑,“喂,现在是林又璋先生惦记你,不是我惦不惦记他的问题。诚然,我可以承认,我挺迷恋他,他钢琴弹得好啊,我承认我对他一见钟情了,但那回他还是以莽天骄丈夫的性质和身份出现的。于是我心理上受到了冲击,我又不是吴磊,我也干不出来小三小四的事情。” 宋眉山咳一咳,“你不能因此而瞧不起吴磊的感情观,虽然他有男小三的嫌疑,但他也是莽天骄的前任丈夫,而林又璋已经是前前任丈夫,说起来,吴磊比林又璋还正统一些。” “你当莽天骄是公主啊,招驸马?还正统不正统,你还血缘论啊。”苏溪道:“别掰扯没用的了,我告诉你,莽天骄恨你恨得要死,还是老问题,林又璋。” 宋眉山叹口气,“我真是觉得我上辈子刨了莽天骄的坟,她阴魂不散,关键我和陆长安都没有当小三的打算,陆长安不会撬她,我也不会去撬林又璋或者吴磊,她的男人,我都不会动。” “宋眉山,你还是仰仗你的好相貌才能说这么放肆的话。你漂亮,一直漂亮,关键你现在还是比莽天骄漂亮,你从少女美到现在,你从少女就比莽天骄要漂亮。你漂亮得足够让你持靓行凶,所以你肆无忌惮。” 苏溪道:“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良好的心理建设机制的,莽天骄也不丑,你说她丑爆了,那也算了,一是完全和你没有可比性,二也没有美貌市场上的竞争力。但关键她不丑,只是不如你。你让她怎么平衡?说实在的,我还觉得陆长安比林又璋好看,真话。不如你换个念头想想,你比莽天骄好看,而你的男人都比她的男人好看,试问你能体会莽家大小姐那绝望的心情吗?” 宋眉山停了一瞬,回道:“那我基本不能听你的,丢掉陆长安选林又璋,我又没有病,为什么要舍弃貌美的而去选择一个不如他的。听你这么一分析,我就平衡了,陆长安又聪明又美貌,放出去我舍不得,我还是得留着自己用。” “哈哈哈,”苏溪在那边笑,“不要脸!宋眉山,你不要脸啊,啧啧,真不要脸。你现在是把陆长安当自己家花瓶了是吧,还自己用,你怎么想的,真是够了。” 宋眉山摸一下眉毛,说:“别讨论林又璋的爱情和莽天骄的心灵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谢洛夫有没有查出来德林风投的资金来源?还有,林又璋的德林风投的主要业务是什么,钱源源不断进来,最后资金出口是哪里。” “你什么意思,怀疑林又璋帮人洗钱?” 宋眉山也不遮掩,“你说呢?” “这个——”苏溪有点吃不准宋眉山的意思。 宋眉山道:“我知道你对林又璋先生有留恋,但我们做人做事都讲究留一线,他洗钱不洗钱,也不耽误你泡男人。你击垮了他和莽天骄的合作链条,你随时可以取而代之嘛。反正都是肉.体.床.上关系,你无非就是贪恋林又璋的美貌,人人都在意的那一点点皮相美和肉.欲,他洗钱不洗钱,一点也不耽误你迷恋他,或者是你想上他。” 苏溪不说话。 宋眉山再添一把火,“到时候就不是莽天骄想如何了,而是你想如何,是你想睡他千百回啊,还是想和他有实质婚姻关系,这些都不是难事吧。” “其实你挺恨林又璋的吧?因为他在希腊背弃过你。” 苏溪道:“林又璋和莽天骄离婚之后,他明明选择了你,可他又背弃了你。这种二次背弃,勾起了你在希腊被陆长安折磨的悲惨记忆吧?” “或者说,你其实也爱上过林又璋,只是他先放弃了你,你心怀不平,所以你干脆地跳出他的爱情了。而你现在正好有精力和手段,你可以尽情地反过来折磨他。是这样吗,宋眉山?” 宋眉山先是停一刻,后又笑了,她说:“我不否认,我也不想否认,但往事已矣,现在我是跳出来了。不过苏溪小姐,我跳出来了,你还没有。苏溪,我知道你喜欢林又璋,既然你正在里面,不如我们一起对付莽天骄,恰逢正当时。” 苏溪在那边沉默片刻,回道:“我有预感,林又璋不会爱我,他可能会恨我,就像他恨莽天骄一样。” “苏溪,你想多了。” “宋眉山,我是看上了林又璋,但我不想睡他。因为我一睡他,他也会把我看轻贱了,你知道有些男人吧,只喜欢自己喜欢的,主动送上门的,他们不喜欢。” “苏溪,你太婆妈了。你过于认真审视林又璋的感情,但他这人——” “我知道,他爱你。” “苏溪。” “眉山,别说了,我很清楚,你也很清楚,林又璋爱你,无可否认,无法辩驳。你虽然不喜欢他,但也别轻贱他。” 宋眉山吁气。 苏溪说:“宋眉山,别这样,折磨一个男人,折磨一个爱你、爱着你、还爱过你的男人,这种手段非常残忍。你要是想整莽天骄,别从林又璋身上下手,我不同意。” 147.《所谓道德 苏溪严重谴责了宋眉山的道德观, 但宋眉山觉得她要求未免太严苛。 数日之后,陆长安选好了他们拍卖行的地址, 波罗的海旁边, 彼得霍夫附近。周颐年和容素素特意赶过来, 几人约好去选址看地点,然后最终定夺。 那一日,天朗气清,梁与君开车过来,陆长安还不能亲自驱车, 于是陆长安坐梁与君的车,而宋眉山又上了周颐年的车。梁与君说:“你这妹妹好记仇啊, 她从来不坐我的车, 她宁愿和容大小姐在一起,真是匪夷所思。” 陆长安笑, “女人之间是比较多话的。” 宋眉山的确是和容素素有话要说,她说:“嫂子,我现在好像成了一个卑鄙者,尽管我没有行为上的劣迹,但我的灵魂好像沾满了罪行。大家都说, 我用心险恶,目的不纯。” 容素素总之是漂亮的,她也一路从少女美到了现在, 尽管她三十开外, 但依旧容光焕发、美艳动人。 容素素回答:“嫉妒, 你也可以将苏溪的心态解读为嫉妒,莽天骄憎恨你,苏溪为什么不能呢?” “嫂子,咱们这思想未免也太自恋。”宋眉山笑。 “两位美丽的女士,能否容我插一句,”周颐年从后视镜望过来,目光落在宋眉山身上,他说:“眉山,从法律角度讲,我们一般只研究行为学,不研究目的。因为目的很复杂,而你心中犯罪和你行为上事实上犯罪是两码事。好比你想枪.毙.某人,这种恶念折磨得你睡不着觉,但你只要没有真的去做,那你就谈不上犯罪。法律是这个道理,你懂吗?” “嗯。”宋眉山点头。 周颐年也点头,“那好,我们再进一步讨论你的目的,你是怀疑林又璋通过他的德林风投帮谢尔久科夫或者伊万诺夫他们利益团体洗钱,对吗?” 宋眉山继续点头。 周颐年接着道:“那这也不是甚么新鲜事件,保险公司诸多用途,难保不干点劳民伤财的事情。有的胆子大,敢用一点本钱就撬起资本地球,有的本事小,无非就是洗点钱,从中得点资本大鳄的赏赐,林又璋显然属于后者。” 宋眉山说:“我和苏溪观点不同,我其实什么也没说,我就是想击垮林又璋和莽天骄的利益链条,因为莽氏不垮,林又璋就有遮羞布,导致谁都不知道他们背后的勾当。” “那么问题就来了,苏溪为什么现在和你不在同一个利益链条里?因为她得不到她想要的好处。又或者说,她觉得你给出的那一点点好处远不如她直接去讨好林又璋得来的多。” 周颐年道:“所以眉山,我认为你根本不必怀疑你自己的人品和道德问题。在我看来,你的人品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强,你看你,被人为车祸,还不止一次,但你没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说明什么?眉山,这说明你是有道德的,只是你太漂亮,引发不了女人的同理心。” 宋眉山扭头看容素素,“嫂子,那你觉得呢?” 容素素挑眉,回:“宋眉山,我说你成天的跟一些丑女玩个什么东西?你看我,我从不和丑女做朋友,我只跟男人做朋友,并且必须是好看的男人。” “吃吃吃,”宋眉山低声笑。 “别笑。”容素素拨弄一下自己精心养护的头发,说道:“宋眉山,道德情操论我也读过,在《论喜欢受到赞美及喜欢值得赞美,并论害怕受到谴责及害怕应受谴责》的一节里,亚当·斯密说:人,天生不仅希望被爱,而且也希望自己可爱,或者说,希望自己是一个自然适宜被爱的家伙。他天生不仅害怕被人怨恨,而且也害怕自己可恨,或者说,害怕自己是一个自然适宜被人怨恨的家伙。喜欢自己被赞美,绝非源自喜欢自己受到赞美。对那些品行为我们所赞许的人,我们有好胜效仿的心理,即热切希望我们自己胜过别人的心理,根本的来源就在于我们对他人的卓越感到钦佩。但是,我们不会满足于我们像别人那样受到钦佩。我们至少必须相信我们自己像别人那样值得钦佩。” “别人的赞美如果不能被视为某种证明我们值得赞美的证据,那么,无论这赞美是多么真诚,它也不可能带给我们什么快乐。” 荣素素说:“过去老有人说我是脂粉女子,说我肤色漂亮,但我的个性轻佻、肤浅、软弱,我在别人的嘴里各种矫揉造作,但我知道,那都是谎话。他们满嘴虚言谎话,他们荒谬卑鄙,并且满身恶习,我不会在别人的谎言里泄气。宋眉山,这就是我比你强的地方。” 宋眉山点头,“对,这就是你比我强的地方。” 容素素点头,“你承认就行,那你得改变。比如陆长安已经好了,你为什么还要做怨妇。比如苏溪试图挑逗你和林又璋的感情联系,她一直在试图挑逗你的感情归属问题,你不觉得很不舒适?并且可疑?” 容素素说:“宋眉山,你兴许因为陆长安对你的亏欠和曾经忽视心怀不满,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哥哥对你别无二心,从始至终。” “嫂子,我——” 宋眉山呶嘴,她一时想不到说辞。 前头周颐年说:“这个问题我或许可以解释一下,原理其实也不复杂,简单理解就是,苏溪试图用眉山的美貌去攻击莽天骄的金钱,在她不知道眉山实际拥有的金钱数量的情况下。她还未知眉山的财富已经与莽天骄等量,所以她才敢这么挑逗,放手一搏。” 容素素笑着赞同:“你看,这就是我不和女人做朋友的原因。险恶至极。” 宋眉山呼出一口气,“以我之矛,攻他人之盾,苏溪好算盘。” 容素素摸了一下宋眉山的头,“我的傻妹妹诶,你这么单纯,陆长安怎么养的啊,他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能养出来你这么蠢笨的妹妹。啧啧,我绝对要嘲笑他,尽情地嘲笑他。” 宋眉山嘟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容素素道:“别哭,蠢相,人家利用你去操戈情敌,你还哭?为什么要哭,感动万分,感谢人家看得起你?” “嫂子。” 宋眉山趴容素素身上,容素素摇头,又叹气,“你哥哥就是最最聪明的那个,他给你自由和爱,你不能再去怀疑你对他的爱。这样会伤害他。嗯?” “嗯。”宋眉山又似想哭,又似想笑。 周颐年在前头微微笑,“别说教了,我们眉山晓得了,她懂事了,她都懂的。” 148.《我身化影 陆长安的拍卖所预设开在离彼得霍夫30公里处的小镇上, 众人驱车过去,一路上, 梁与君跟陆长安探讨他的婚恋打算, 他说他打算让顾柔曼把孩子生下来,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他都认了。 陆长安不同意这种预设,“别高估自己的能耐,不是养孩子的能耐,是你心理承受力的耐受度。” 梁与君说:“你让我叫她去打胎, 我干不出来,我真干不出来。你想想莽天骄掉孩子的时候, 林又璋的反应, 你再想想眉山,你——” 说着, 梁与君就睃陆长安,“诶,你不是都懂吗,你比鬼都懂,你还教唆我, 你怎么想的啊?” 陆长安道:“无爱的婚姻会逼疯你,你看林又璋就离婚了,莽天骄假如生孩子也没有用, 他们照样各玩各的。至于我, 我那时候是不知道眉山怀孕, 如果我知道的话......” “知道的话,你就如何?”梁与君很感兴趣。 陆长安看看窗外,“假如我知道的话,我一定就会把她供起来,跟冬宫里的画一样,谁都不许碰一下。” 梁与君转方向盘,“时间过得可真快,眉山到彼得堡都九年了,你想想,咱们几年了,咱们有?” “十七年了。” 陆长安说:“十七年了,张述怀教书都快十年了,前一段时间他学生热烈追求他,给他写情书,听说还在课堂上当众朗诵。” “咳,”梁与君咳一咳,又道:“赖银宝前几天还说给我做媒,他要介绍个俄罗斯联航的空姐给我,我想想还是算了,我说我还没准备好。” “毛姑?” “不是,是个中国姑娘,国内读的大学,听说本科学日语,研究生是英语,博士是俄语。”梁与君摇头,“我不喜欢这样的,学学学,女孩儿还是学学穿衣打扮艺术鉴赏比较好,学一堆稀奇八怪的俚语作甚,女孩子不要求独孤求败,文化够用就好。” 陆长安笑,“别打击人家的积极性,穿衣打扮后天可以塑造,不用过于苛责。” “少废话,你是已经拥有,所以说话不腰疼。眉山多漂亮啊,她18岁来彼得堡的时候,你就看中人家了吧?” 梁与君道:“周颐年也是见她一面就夸奖她,我还以为周颐年是在莫斯科太久,眼神不好使了,结果赖银宝也说陆长安妹妹长得不错,我又想,你们都被下咒了吧?结果,结果我头一回在莽天骄家别墅门口见宋眉山的时候,我也心里一跳,漂亮,真是漂亮!和容素素横空出世的时候有得一拼。我当时就心想,陆长安家里风水好啊,摆着什么桃花阵啊,容素素进了你家,现在又来这么个妹子进你家,你家里请了什么大师做法吧?” 陆长安笑一笑,“对,她们太美,桃花煞。” 梁与君叹口气,又偏头看了陆长安一眼,“真煞气,容素素推你一下,你出一次车祸。你家宋眉山愿意低嫁给你,你又出一次车祸。我后来就想,陆长安的艳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这美人摆在家里,还得见血,血光挡灾。” 陆长安道:“所以啊,最难消受美人恩,你找个差不离的算了,别在意人家容貌。” “狗屁!”梁与君完全不吃陆长安那套,“假话,陆长安,你说假话了啊。那谁,我凭什么找个不如你的啊,我女人凭什么不如宋眉山啊?你真有意思,我要找个比容素素和宋眉山都好看的,我要重拾当年雄风,重回歌舞场。” 陆长安笑,等到了地方,陆长安还在笑。宋眉山戳容素素,“嫂子,你说他俩是不是说咱坏话了,你看他们笑的。” 容素素撇撇嘴,“肤浅,幼稚!梁与君就是非常觊觎我的美貌,但无奈我一直不给他机会,所以他现在才诋毁我,尽情诋毁我。那个,说我是集邮女王的就是他吧?” 梁与君望过来,宋眉山轻轻撇开头,容素素则抬眼瞪回去。 梁与君跟陆长安低声说:“老陆,你看啊,这俩女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容素素总是很有攻击性,但眉山没有。你看眉山,我一看她,她第一反应就是躲,她胆子小啊,你怎么教的啊,她这么胆小,你们平时能良性沟通吗?” 陆长安也看宋眉山,宋眉山简直快躲到容素素身后去,她不知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几个男人走在前面,容素素将宋眉山从身后扯出来,说:“站直了,躲什么躲,你怕谁啊?” “我——”宋眉山不知怎么的,硬是觉得有些理亏。 “不就是苏溪和林又璋那点儿事吗,你觉得苏溪戳破了你的绮念,你不好意思面对陆长安了?” 宋眉山叹气,“苏溪说我是个可耻的背叛者,我觉得我——” 容素素摇头,“宋眉山,你尽可以活得大胆一点,陆长安病了三年,你不是做得很好吗,你又坚强又勇敢,你不是很有能耐吗?现在一切都在向好,被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挑唆几句,你就怀疑自己变心了?” 容素素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宋眉山额头上,她说:“别怀疑自己,千万别随便怀疑自己的爱情和忠诚。你看梁与君说我是集邮女王,难道我就真的是人尽可夫吗?我才不是。我也是挑人的好吗,如果我真的有睡男人的癖好,那为什么我要睡陆长安,为什么我偏偏不睡他梁与君?” “眉山,宋眉山,我跟你说说我的感觉,我觉得你没有爱上林又璋,你在希腊和林又璋那一段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对那地方有不愉快的回忆,被陆长安伤害过的回忆。还有一个,我和陆长安刺激了你,你觉得我和陆长安要复合,你就灰了心,林又璋再一靠近,你就上了他的船了。” 容素素捏宋眉山的手,“说实话,林又璋能抱着你跳海,我也挺震撼的,我也挺感动的。我当时心想,但凡陆长安或者周颐年能过来抱着我跳一回,我也立马就同意了。不管是陆长安还是周颐年,我都同意。但是宋眉山,那是一种特定环境设置下的特殊意境,那是一种特殊的不正常的情态,那时的风景,那时的人,那时的海风,那时的气候,通通给你幻觉了。在当时当刻,你觉得林又璋诚实可信,你觉得他的爱情炙热疯狂,可我跟你保证,林又璋如果不是先登台抢了站位,陆长安也一定会陪你跳下去的。” 宋眉山扭头,她想问,真的吗? 容素素笑,“哎呀,真是烦死了,我又要再说一遍当时的情况。我真是不想说,说得腻味,真是够肉麻的。” “嫂子。” 容素素指着不远处的波罗的海,“你要是不信我,你现在叫陆长安抱着你再跳一次,你们去跳一次,跳完你就满足了,你也心定了。” “他还没好,不能上天下海,我不想他去医院再睡三年。”宋眉山望着波罗的海,小声说:“我不在意谁陪我跳海,当初我就不想活了,累,我下去了也没打算再上来。” 容素素侧目,“你还是介意当初陆长安没有勇敢登台,陪你奉献一场,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林又璋给表现了?但宋眉山,我得告诉你,你和林又璋双双一跳,陆长安就哭了,他跪坐在你们站过的跳台上,哭了。” 容素素仰着头,叹道:“哎,我实在不想说他,我和他在一起四年多,快五年,他可从来没为我哭过。宋眉山,你不懂我的感觉,陆长安在跳台上流眼泪,我当时心就碎了。一种彻底的崩裂感,我感觉我的天地也塌陷了。我爱的人不爱我,他爱你。我爱他,他爱你,我折磨他,他就笑笑;你折磨他,他就崩溃了。” 宋眉山抿嘴,眼睛有点痛。 容素素呼出一口气,“我真讨厌你们啊,真讨厌,你们明明相爱,还偏偏折磨起对方来那么不遗余力。陆长安一哭,我也跟着哭,哭得声嘶力竭,别人以为天崩地裂了。其实我就是心里难受,他被你折磨,我被他折磨,等我哭够了,哭到快昏过去,陆长安就来抓我的手,我说‘别动我,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陌路,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是不是很幼稚?女人就是很幼稚的,所以我觉得你和林又璋跳海也很幼稚,你根本不考虑陆长安的感受。宋眉山,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将林又璋当成你的男人了吗?如果你当林又璋是你的男人,你怎么不去手撕了莽天骄把林又璋抢回来?我看你恨我还多过莽天骄。宋眉山,你明明爱的是陆长安,你还装什么移情别恋?” 容素素说:“我看你跳海就是跳给陆长安看的,你不想活了,你绝望了,所以你要告诉他,他害惨了你,你决心用死来惩罚他一回,不是这样吗?” 宋眉山揉了揉自己额头,“我的心好乱,现在想去海里泡个澡。” “那我陪不了你,我讨厌跳海,我和你一样,也讨厌那该死的希腊。我讨厌爱琴海,讨厌那个魔咒一样的地方,因为我从来不在外面哭,但那天我的老脸都丢光了。那天晚上不止是我,还有陆长安,我们各自哭泣,外人还不知道我们俩有什么毛病呢。” 容素素摇摇头,她说:“梦魇,我以后再也不想去了,谁以后在那里结婚请客我都不去,包机也不去,就算倒着给我红包,我也不去。” 宋眉山先是低头笑,后又说:“对不起。” “嗯?” “对不起,素素姐。” “吃吃,”容素素摸一下自己鼻子,“啧啧,九年了,宋眉山,你撬我墙角、抢我的男人九年了,你终于道歉了。恭喜你,宋眉山小姐,恭喜你在今天大彻大悟,你有前途,敢于直面自己人生的,才是真的勇士。” 149.《昙 1919年5月4日, 天气“昙”。——鲁迅 浓云密布。 陆长安病情反复,就在宋眉山以为他好了的时候。 那一天, 天朗气清, 梁与君和周颐年开车去距离彼得霍夫30公里处的小镇上, 那里有一处私家花园,主人愿意租借出来,陆长安看好了作为他的拍卖所。 花园与彼得霍夫一样,绿树成荫,陆长安借用了彼得大帝的夏宫的审美, 他租借的花园里有喷泉水池,有笔直的干道, 还有铜铸的雕塑。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 甚至连宋眉山的心情都很美,因为容素素刚刚打开了她的心结, 陆长安当日在希腊没有抱着她跳海的心结。 可人呐,人这一生,刚刚送走心中的阴霾,就真的迎来了密云的道路。陆长安昏倒了,毫无预兆地昏倒在了楼梯上。那是木质的楼梯, 华美如冬宫的繁复,旋转如赫尔辛基大学的图书馆。“砰”一声,陆长安倒地, 他撞到了楼梯下的花架, 还有上头搁置的一个石膏制造的天使像。 宋眉山与容素素脚步轻快地走进来, 两个女人笑意满满,她们脸上的笑容都还没凝在嘴边上,就被梁与君的身影挡住了,梁与君抱着陆长安的头,“老陆,老陆!” 宋眉山也头昏,她往后退了两步,容素素扶住她,“眉山,眉山。” 梁与君开车送陆长安去医院,宋眉山抱着陆长安,男人躺在她身上,这是宋眉山头一回坐梁与君的车,却想不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梁与君笑不出来了,实在是笑不出来,他刚刚还在和陆长安说:“你福大命大,运气也好,你一病三年,眉山竟然对你不离不弃,简直是业界良心。”言犹在耳,梁与君发现他自己是个乌鸦嘴,只要他说个什么,什么就完蛋。 他们去了巴甫洛夫,那位国医圣手苏尔科夫不在,他去了法国的比亚里茨海滨替一位欧洲新贵看病,出诊费是七位数美金。 梁与君很紧张,他在医院里走来走去,“百万美金,妈的,出诊费就百万美金,这尼玛——”容素素估计他是想骂人,便买一杯咖啡给他,“安静一点,这里是医院,安静一点。” 周颐年也说:“冷静一点,巴甫洛夫其他医生的水平也很高,不一定要苏尔科夫亲自过来,其他医生也是一样的。” 梁与君接过容素素买的咖啡,他吸一口气,问:“诶,眉山哪儿去了,这陆长安都倒下了,她怎么还——” 怎么还乱跑。 宋眉山从医院外头进来,她捏着手机,对周颐年说:“哥,我借嫂子两天,我想请她陪我飞一趟法国。” “为什么?”梁与君反应很快,只是好像不怎么带脑子。 周颐年问:“你打算去法国请苏尔科夫?” “嗯。”宋眉山点头。 梁与君站起来,他说:“这位小姐,宋小姐,你现在是虎口夺食啊,人家欧洲佬出诊费就百万美金,你这是......?” 容素素看了梁与君一眼,“闭嘴。” 宋眉山说:“哥,有劳你帮我照看我哥哥几天,你在我放心。” 梁与君道:“你什么意思啊,他在你放心,我在你就不放心啊?我和陆长安也是多年兄弟,我有什么问题?” 宋眉山对周颐年说:“哥,我跟嫂子去法国请人,嫂子会说法语是吧,哥好像也会说。但女人吧,女人和女人出门方便点。”然后又看梁与君一眼,“至于他,他,聊胜于无。” 周颐年点头,“你们去吧,早去早回。但不要勉强,在别人的地界,逞强是没有用的,自己灵活点,别吃亏。” 周颐年看容素素,交代道:“我知道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不担心你,但你要照顾好眉山,她出一点岔子,我们都没法跟陆长安交代。嗯?” 容素素笑,她摸摸头发,“嗯,知道了,周教授,话多。” 宋眉山与容素素直接从圣彼得堡飞往戴高乐机场,容素素能说一口流利法语,宋眉山曾经听陆长安提过一回,他的意思是说他们那一批的学生在语言上都下过苦功,例如容素素能说一嘴法语,周颐年会说法语,还有张述怀能说一嘴德语,还能流利书写。 当年宋眉山只觉得脑壳疼,陆长安天天逼着她张嘴、张嘴,她记得她从来也没让陆长安满意过,每回她小有长进的时候,陆长安都不曾夸奖她。他只会说:“继续努力。” 宋眉山与容素素坐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云巅之上,这是她头一回和她的前任嫂子一起坐飞机。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然则,二女恩仇还没散去,陆长安的另一位旧爱就来了。叶莲娜也在这趟飞机上,并且服务宋眉山和容素素的头等舱。 叶莲娜一早就看见了宋眉山,她轻声打招呼,“宋,下午好。” 容素素望向叶莲娜,宋眉山低声介绍,“嫂子,这位也是嫂子,她是我之后的接班人,陆长安后来的某一任女友。” 容素素捂着嘴咳嗽,叶莲娜以为她冷,用俄语问她:“需要多一床毯子吗?” 容素素摆手,“多谢,不用,我不冷。” “好的。” 叶莲娜一走开,容素素就低着声音道:“你心真宽,陆长安当着你的面瞎搞,你也不生气。” 宋眉山回一句:“所以我睡了林又璋,扯平了。” “咳,”容素素双手搓一下,“还是不一样,林又璋颜值不够高,你如果睡了梁与君,那就算扯平了。” 宋眉山捂嘴,道:“嫂子,你真是集邮癖吧,还惦记梁与君呢,他一直就说你对他念念不忘。” 容素素叹气,“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睡梁与君不一定成功,但你一定能成功,你没看见他看你的眼神,内容丰富,比他看他自己女人还眼神丰富。” 宋眉山笑,“顾柔曼和梁与君在一起也蛮出乎我意料的,我觉得他们不登对,不是一路人。” “嗯。”容素素靠过去,说:“顾柔曼有点闷骚,梁与君是放浪,完全不是一回事。你看梁与君其实对顾柔曼不是很热情,还不如对我热情,当年他——” “当年怎么样?”宋眉山扭头,“说,快说,我想听。” “他当年送了我九千多朵玫瑰,摆满了整个后车厢,就他那保时捷。”容素素说:“我当时也欣赏他的美貌,他当年是真好看,少年风流,但。” 宋眉山道:“九千朵玫瑰啊,陆长安连片叶子都没送过我,简直了。” 容素素笑,“你来的时候陆长安都多大了,他再年轻一点的时候,跟梁与君简直是双杀。尤其是梁与君,他特别会逗女人开心,送花送衣服,送包包送鞋子,一点不手软。你那是没赶上好时候,列宾仰慕梁与君的人,老姑娘小姑娘,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那你怎么选了陆长安,他迷倒你了?” 容素素大眼睛眨一眨,“梁与君太风流,我有点捏不住。陆长安看起来牢靠一点,他看起来脾气也好一点。” “其实呢?” 容素素扭头看宋眉山,“你不都知道吗,陆长安的脾气根本不好,暴君,还心思细腻,洞穿人心。反之梁与君好相处多了,极好拿捏。其实全是反的,梁与君那种男人,拿在手里只需要八分功夫;想要拿捏陆长安,那么抱歉,必须全心全意。你要是有一点点分心,他马上就让你从云上跌下来,还脸部落地。你要是不给他脸,他绝对会扯了你的皮,让你很久没法见人。” 宋眉山笑,“经验之谈。嫂子,咱们其实可以考虑开个会,再叫上叶莲娜,专门讨论陆长安的恶行,例如他有哪些令人吃不消的坏脾气,还有他有哪些折磨人的手段,这些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 “其实周颐年也一样,他和陆长安是同类,一样的德行。只是有一点,周颐年偏爱说教式,他不像陆长安更中意在精神上折磨你,周颐年简单点,说教说教就完了,跟上了一堂小时候的思想政治课一样。” “吃吃吃,”宋眉山笑出声来。 叶莲娜望过来,问她们需不需要喝点甚么。 “红茶,加两片柠檬,谢谢。” 容素素给了叶莲娜一个笑脸,然后同宋眉山道:“陆长安这眼光一路下滑,他眼瞎了吧。” 宋眉山回:“陆长安说我不够令他愉悦,他说她笑容可人。” “你怎么知道?” “他跟赖银宝说的,当时我躺在医院准备做开颅手术,陆长安在医院走廊跟赖银宝说的,我亲耳听见,没有冤枉他。” “眉山。” 宋眉山摇头,“没事,我同意他的说法,我确实不够开朗。他心里有诸多不满,我可以理解,我都理解。” “眉山。” 宋眉山笑,“没事,嫂子,我真的没事。” 容素素身子偏过来,说:“我原先也知道陆长安不是个东西,他爱你的时候是上帝,爱无保留。他要是决心想惩罚你的时候,尖酸刻薄,比市井妇孺还不如。但眉山,我觉得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不是不爱你了,他只是太爱你,爱到逼迫你,也逼死了他自己。” 宋眉山一手托着自己的头,她看容素素,“嫂子,多谢你。” 容素素摆手,“不用谢,宋小姐,谁叫我正好有一肚子的经验之谈呢。” 150.《宋家王朝 容素素和宋眉山出了戴高乐机场的时候, 巴黎正是黄昏日落时。 宋眉山看手表,她预备订个车去海岛, 她和容素素都不会开车。容素素摆手, “急什么, 先买衣服,先敬罗衣后敬人,换身衣服再上阵。” 宋眉山发现容素素很少穿裤子,就算远途出门,她也穿上下套装的裙子, 例如今天她就穿MOSCHINO的军装半身裙, 上头是同色系衬衫,宋眉山说:“嫂子,你这衣服没有问题啊, 要换什么样的?” 容素素睃了宋眉山一眼, “周颐年刚刚发来的消息,那法国人的私家庄园里办舞会, 但咱们进不去, 你现在进都进不去, 你还想找苏尔科夫, 怎么找?” “能怎么找,我有他私人邮箱, 给他写邮件, 就说我在法国等他, 接他回圣彼得堡, 诊金照付。” “我的傻妹妹诶,你哥哥陆长安没教过你啊,你这是虎口夺食,你要照顾人家那法国佬的感受。你说请人走就请人走,人家法国佬的尊严何存?” “那我请个啦啦队,歌舞半天,吹拉弹唱来一组?” “别瞎扯淡了。”容素素说:“我们要去人家私宅里请人,还要给那法国佬一点好处,给人脸面。” “我不卖身的,谁要动我,我毙了他。” 容素素往天上翻了个白眼,“你一点不像个有钱人,有钱的女人。人家有钱女人搞社交都是顺着男人说话,你这样,我怕不仅你带不走苏尔科夫,我还怕那老头被你连累,回不去彼得堡就完了。” 宋眉山低头弹自己指甲,“那就试试看。” 两个女人打车去香榭丽舍大街,容素素包管她和宋眉山的衣着出行。宋眉山在一旁打电话,对方不知说了些什么,宋眉山点头,“嗯,那我在春天百货等你们。” 宋眉山再一扭头的时候,容素素已经刷卡买单,她大包小包,外套到塑身内衣都买了个齐全,宋眉山说:“嫂子,你刷的是我哥的卡吧,我看见他名字了。” “不刷他的刷谁的,难道刷我自己的?” 宋眉山说:“我来,我买。” “别。”容素素拦她,“女人的衣服就该男人买,别客气,你既别跟陆长安客气,也别跟周颐年客气,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买几件衣服算个屁。” 容素素买够了,宋眉山与她坐在咖啡店里休息,女人一直看手表,容素素说:“外援来了。” 来人是陆长宁和盛香农,陆长宁穿一件白色蕾丝连衣裙,她见了宋眉山,喊:“嫂子。” 宋眉山点头,容素素插一嘴,“长宁,我还以为你在喊我呢。” 陆长宁有些尴尬,她过去确实也叫容素素嫂子,并且叫了好几年。盛香农搭讪,“哟,真是好巧,两位嫂子都在。来,两位嫂子,这边请。” 盛香农亲自开车来接,给足了宋眉山面子,但从某种方面说,也是应该的,他娶了陆长宁,陆长宁又是陆长安的亲妹妹,怎么不该他来接。 盛香农的酒庄卖给了林又璋,但林又璋无暇管理,所以酒庄的运营还是盛香农在操作,只是他由老板变成了受雇用的代理人。 到巴黎郊区的时候,宋眉山说:“香农,给我找把.枪。” “啊?”盛香农以为自己听岔了。 宋眉山说:“给我找把.枪,让萧启庆把他的私人飞机借我用用,按天算钱。” 陆长宁扭头,“嫂子。” 宋眉山笑,“行不行。不行我找别人,也是一样的。” 陆长宁看容素素,“素素姐,我嫂子她——” 容素素道:“其实主要就是找萧先生借个飞机,枪.好说,不用你们操心。” 盛香农手在摸方向盘,眼睛却通过后视镜落在宋眉山身上,这女人很美,现在冷得很,和当年那个孤苦蛮横的小姑娘很是不同,她现在给人一种谁都别惹她的适宜距离感。男人点头,“好,我来安排,素素要吗?” 容素素摸一下头发,“还是要吧,以防万一。” 宋眉山与容素素不住酒庄,两人住在离酒庄不远的一处高档酒店里,容素素一进门,先探了探,看酒店房间内有没有摄像头等不安全物品。 宋眉山说:“不至于,盛香农没这么大胆子,偷窥你洗澡。” “哼,”容素素将衣服丢在床上,自己到处检查了一遍,才坐下来打电话,“超超,你会开飞机吧,明天带我和我妹妹去比亚里茨海边转转。” 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容素素啐他,“什么什么妹妹,和你有关系吗,失婚三遍的男人,你丢非洲草原都没有人要,菜包。” 宋眉山笑,她指指卫生间,示意自己去洗澡。 外头容素素说:“带.枪,长筒猎.枪。对,打猎,咱们去打猎,去猎狐。” 宋眉山出来,容素素说:“这样,明天你进去找苏尔科夫,我不认识他,我找人浪费时间。我和小超超在外面等你,咱们找了人,不做停留,直接飞彼得堡。飞机你可以在彼得堡还给萧启庆,也可以让小超超帮你再开回巴黎。小超超是我发小,他有飞机师执照的,他过去在国内某民航当机长,后来睡了个空姐,被举报了,后来就被强行离婚了,后来他辞职了,现在在法国养奶牛。” “嗯。” 容素素指着床上的袋子,“给你买了衣服,你明天假装没带邀请卡,到时候随便挂在一个男人的手臂上先混进去,我会在外头看你。你找到了苏尔科夫,就通知我,我和小超超来接应你。” 宋眉山点头。 容素素揉揉眉心,“你试试衣服吧,我的口味。并且我很担心,我担心要动武,那片海滩有钱人特别多,谁家都有.枪,我怕你吃亏。” “有钱人都怕死,我不怕。” “狗屁。”容素素完全不适用宋眉山这套理论,她说:“比较好的方法是咱们想办法认识那个高卢人,徐徐图之,说自家需要医生,他再将苏尔科夫主动介绍给我们再好不过。但这种社交手段繁复,需要时间,我们能等,陆长安等不起。这么虚情假意一套流程走下来,没十天半个月不能成事,所以猥琐也好,强要也好,咱们先把苏尔科夫绑回圣彼得堡再说。” 宋眉山笑,“多谢你,素素姐。” 容素素给宋眉山回个白眼,“虚情假意。你别假惺惺地喊我姐,塑料姐妹情。”女人道:“还有一点,你这回八成要得罪人,就算人家不知道你是谁,人家肯定知道萧启庆是谁。这飞机是谁的,一问就知道。我告诉你,你这回和萧启庆再有牵连,别深陷谈情说爱里面,你要记得,陆长安病了,他需要你。你别看萧启庆长得帅,就把你哥哥抛一边了。” 宋眉山露出一抹苦笑,“嫂子,我也是个人,萧启庆找人撞我,差点撞死我,陆长安被他弄得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我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我还有可能跟他谈情说爱?” 宋眉山说:“我今后会扒了萧启庆的皮,缝给陆长安当垫子坐。” 容素素点头,“好,我相信你,陆长安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 次日清早,宋眉山在房间换衣服,有人敲她门,她以为是容素素,结果梁与君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 男人挑眉,“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我有什么好看的,我——” 梁与君已经从门缝中挤进来,他看床上,“你一夜没睡?” 宋眉山桌上摆着一瓶法国本地酒,梁与君说:“宋眉山,你不是都好了吗,赖银宝不是说你戒酒了吗?” “别说了。来,帮我拉一下。”宋眉山在试穿容素素昨天给她买的裙子。 “这裙子不好看,别穿了。”梁与君懒得动弹。 “喂。” “不适合你,把你穿老十岁。” “我本来就——” 我本来就不年轻了。宋眉山一句话含在嘴边,梁与君说:“还给容素素,让她自己穿,她的品位一如既往的。” “嗯?” “差劲。” 宋眉山摇头,然后将裙子脱下来,她裙子里头竟然还穿着牛仔裤。梁与君睃她,“干嘛,穿这么保守,你不热吗?” “不热,我穿裤子是为了方便跑路。” 男人笑,又说:“犯不着跑路,我给苏尔科夫的助手打过电话,他说。” 宋眉山扭头,“怎么样?” “你想听?” 宋眉山道:“快说,你要是不说,我就准备去打劫了,光天化日,打劫民宅。” 梁与君坐在沙发上,他拍拍身边,“坐,坐下说。” 宋眉山行至他身边坐下了,男人翘着一条长腿,女人斜靠在沙发另一头,梁与君说:“你想起来没有,你哥哥回国的那一年,我们经常坐在沙发上聊天。” “嗯。” “后来你有了林又璋,你就不要我了。” “怨妇。” 梁与君道:“喂,是你先不要我的,不是我不要你。” “咸丰年间的往事了,大清朝都亡了,你——” 梁与君身子一偏,“眉山,我好不甘心啊,我竟然输给了林又璋。” 宋眉山看他,她摆了摆手指,“错了,你们都输给了陆长安,你和林又璋不分输赢,都是输家。” “好吧,”梁与君坐正了,说:“苏尔科夫被欺骗了,那什么百万美金看诊是假的,现在的情况是苏尔科夫教授遇见了一家子无赖,那个法国人的儿子滥用药物,就是嗑.药伤了大脑,永久性损伤。他希望苏尔科夫给他儿子开颅,切断某些神经,治疗他的药.瘾。” 宋眉山道:“耸人听闻。他以为苏尔科夫是魔术师啊,真有想象力。” “睡吧,不着急,对付无赖有对付无赖的办法。”梁与君张开手,“我抱你睡一会儿?” 宋眉山缩在沙发上,她个子并不矮,此刻缩成一团,似乎比多年前还要幼小。 梁与君站起来,等宋眉山睡着了,他抱她起来,往床上去。 梁与君刚刚抱宋眉山上床,外头门铃就响,梁与君去开门,容素素站在门外,“你、你干嘛?” 梁与君示意她安静,然后指着外头,“出去说。” 151.《伤城 容素素与梁与君坐在酒店隔层的咖啡馆里, 同行的还有容素素一位朋友,蒋超然, 他是个飞机师, 曾经。现在是主业是经营农场,养奶牛。 蒋超然带了好些自制的点心, 酸奶、奶酪、黄油曲奇,还有一种覆盆子松茸草莓饼干, 他说:“吃啊,帮我尝尝, 我准备拿出来卖。” 容素素看梁与君,“你疯了吧?陆长安生死未卜, 现在你出来撬墙角,还知不知道义字怎么写?”容素素道:“本来宋眉山和陆长安目前是男未婚女未嫁, 你也没结婚,你对眉山有想法无可厚非, 但你现在乘人之危,这不好吧?” 梁与君瞥了容素素一眼,似乎懒得理她。 “喂,梁与君,你别太过分啊。”容素素敲桌子,“反正我不同意。” 蒋超然自己吃自己带的饼干, 插一句嘴:“你不同意有什么用, 人家又不是追你, 你是不是脱裤子放屁, 多此一举。” 容素素被她的发小噎住。 梁与君点头,“你不同意有什么用,我看上的是眉山,又不是你。”说罢,还睃容素素,“自从你跟周颐年在一起后,越来越老气横秋,并且品位下降,我才懒得看你。” 容素素仰着头,“哎,当年不知是谁送了我九千玫瑰,我昨天还告诉宋眉山了。” “喂,容大小姐,你过分了啊。”梁与君漂亮的手指在台面上敲两下,“几百年前的事情还拿出来说,你什么居心啊你?” “没什么居心,我就是告诉眉山我所知道的你,让她对你有个基本判断。” 梁与君道:“你得了吧你,集邮女,你就是渴望我,想睡我,这么多年一直没能睡了我,你心里不舒服,现在一有机会,就展开报复。对吧?” 容素素朝天上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蒋超然将小饼干递给她,“吃吧,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我还知道当年其实你也想睡我,但我一直没同意。” “滚你妈的。” 容素素摇头,叹气,“现在你们照个镜子吧,这里到处是镜子,梁与君都说算了,他年轻的时候的确俊美无敌,那我不否认。但你,小超超,你长什么样子,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数么?” “我年轻的时候也不差啊,我还四条杠,民航机长呢。”目前挺着大肚子的小超超同学说:“素子,你别看我现在200斤,我当年体重得劈开一半吧,你不能说你没有看上我,你就可以尽情侮辱我。素子,你这是不道德的。” 梁与君抿了一口咖啡,问:“陆长宁他们人呢,飞机呢,枪呢?” “嗯,这是个好问题。”容素素推小超超,“喂,枪呢?” 小超超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他指着黑包,“我带了两把德制,很小,比较适合女人用。”他又看梁与君,“白面小生,会吗?” 梁与君笑。 容素素道:“他会,虽然他脑子不行,但这方面是个人才,所有不动脑但是动手的东西他都会,他动手能力一流。” 小超超拍拍自己的黑色双肩包,“那咱们走吧。” “嗯,”容素素起身。 梁与君道:“你们不带陆长宁玩儿了,还有盛香农?” 容素素笑,“我说他不动脑吧。”女人凑梁与君面前,说一句:“小君君,请你用膝盖想想,盛家人靠得住吗,靠得住的话小半天都过去了,陆长宁怎么还没出现?我跟你打赌,陆长安病倒,陆长宁喜闻乐见。” 梁与君叹气,他起身松了松肩膀,“妇人之见。” 梁与君道:“陆长宁是陆家人,陆长安是她亲兄,她除非疯了才会逼死亲兄、投靠夫家。你才动脑子想想吧,陆长宁讨厌的不是陆长安,她想弄死的也不是陆长安,而是宋眉山!” 梁与君话一说完,扭头就看见宋眉山,宋眉山换了衣服,她穿白波点的黑色丝质衬衫和一条高腰牛仔裤,“其实我也想弄死陆长宁,无所谓,谁怕谁,最后见真章。” 宋眉山睡了一小时,这会儿已经精神不错,她看蒋超然,打招呼说:“小超超机长,久仰大名,闻名不如一见啊。” 蒋超然笑,“眉山小姐,你好。”然后偏头对容素素说:“素子,就她从你手里撬走了陆长安是吧?人家是不错,美人如花隔云端,媚骨天成,自有一段风华。” 容素素吸一口气,想叉腰,梁与君又从另一面夹击过来,“容大小姐,请你珍惜周颐年吧,别再有预谋有计划地想睡我了,我不合适你。” 宋眉山拉开梁与君,说:“别刺激女人,尤其还是你送过九千玫瑰的女人。” 容素素挑眉,“梁与君,你得意什么,就你这样儿,陆长安睡着了都比你有竞争力。” “咳”,梁与君点头,“好好好,你们说的都是对的,你们总是对的,你们一直是对的。” 蒋超然撞一下梁与君的背,说:“我也讨厌陆长安,不为什么,就因为他睡过前面这俩漂亮妹子。这俩妹子单一个都够久战四方的,陆长安竟然还连续双杀,真是福气。” 梁与君心道,陆长安确实艳福不浅,只是睡这两个妹子,是用两场致命车祸换来的。 蒋超然嘴上活泼,但办事牢靠,他不止弄了个吉普越野过来,还弄来了一辆小型直升机。开吉普的是个本地人,二十多岁的法国小青年,是蒋超然农庄里的挤奶工。 容素素一听这可爱职业,就本能地想上前调戏人家一把,蒋超然说:“别浪,他不近女色。”容素素伸手拍那小青年肩膀,那男孩子就冷冰冰地睃过来,果然目光不善。 容素素说:“这位确实不好接近,我还是离他远点儿。” 容素素和蒋超然坐吉普车过去,宋眉山上飞机,结果上来开飞机的不是小超超机师,来者是梁与君。 梁与君先生脱了西装,又解开衬衫袖扣,将袖子卷起来,宋眉山道:“怎么是你上?我的天呐,我好害怕啊!” 宋眉山皱眉,“算了,我还是下去吧,我害怕,我还是——” 梁与君伸手抓住她胳膊,“坐好,别乱动。” 下头小超超问容素素,“他行不行的,人家眉山妹子还没结婚呢,你别把人搞壮烈牺牲了。” 上头梁与君关了机舱,又侧身给宋眉山系上安全带,宋眉山一脸恐惧,男人说:“我是有证驾驶,你也给我个机会,让我展现一下男性雄风。” 宋眉山双手捂着脸,“我的天呐,我真的好害怕。” 梁与君拉开她一只手,“怕什么,敢跟林又璋一起跳海,不敢跟我一起上天?” 说实话,宋眉山真的很紧张,紧张过当天她和林又璋一起跳海,但梁与君开飞机上天的时候,宋眉山看他的侧脸,心里忽然又想,与君长安,与君长安,梁与君硬生生压了陆长安一头,兴许还是有些道理的。 下头容素素道:“梁与君压陆长安一头是有道理的,他们颜值虽然不相上下吧,但梁与君这人,逗小姑娘喜欢是一回事,他能拿得出手也是一回事。” 蒋超然嘟嘴:“他会开飞机,那你叫我来干嘛?我唯一就这么一个优点,你都不给我机会让我展示一下,还是在这么美的妹子面前。容素素,你太恶毒了,真是太恶毒了。” 容素素笑,她捏捏蒋超然的脸,“小超超,抱歉啊,我也不知道梁与君今天会忽然杀出来,抢了你的风头,但你看他选在这个时候撬陆长安的墙角,也是挺恶毒的。既然大家都不是好东西,那我只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抢女人也要各凭本事了。” 挤奶小哥车开得不错,蒋超然拉开他的黑色双肩包,说:“自己装,我知道你的能耐。” 容素素一手托腮,道:“见了新人忘了旧人,宋眉山才是个小妖精,媚过我当年。” “既然青春留不住。” 容素素手上功夫一点不慢,组装个长筒猎.枪完全不在话下,她瞄着外头,“既然青春留不住,不如千锤百炼再来一遍。” 梁与君和宋眉山开直升机到比亚里茨就一个小时,容素素他们开车过来大约要三个小时,梁与君将飞机降落到一片空地草坪上,宋眉山望着他,说:“这位身怀绝技的梁先生,请你以后千万不要忽然冒出来,你得先跟我打个招呼,我有些时候胆子小,还没准备好。” 梁与君看她,“是吗,和林又璋跳海的时候准备好了?” 宋眉山心道,你们怎么都喜欢逮着这件事说,很有嚼头是吗? 梁与君替宋眉山解开安全带,又从后座将一个黑色提包拿过来,“会装吗?” “不会。”宋眉山说:“我很笨的,我一直不会装电脑,电线插头都接不上。家里什么坏了就坏了,我也不会装,水管子坏了,我也不会换,就任凭它滴滴答答,我随时准备着水管爆裂。有一回,我把一个风扇的螺丝钉拧下来,死活都没法复原,后来我把那风扇丢了,反正不会装,难以还原。” 梁与君说:“你现在很聪明,拒绝男人用的方式很迂回,很典型的陆长安风格。” 宋眉山笑,“陆长安好不了,我也好不了了,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我一个人,活不了。” 152.《贪狼 宋眉山笑着伤感。 梁与君叹气, “来吧,宋小姐, 宋眉山小姐,我给你装好, 装好了你带在身上,小心一些。无赖、痞子、流氓, 都很好对付,他凶你更凶, 他们便不能奈你何。” “嗯。” 梁与君的手非常灵活, 他将子.弹.上.膛, 说:“会用吗?这样, 手这样握, 是这么个姿势, 会有一些推力,你手别抖,弹道会改变, 手持续个两三秒别动, 嗯?” 梁与君的教导要比容素素专业一些, 他托住宋眉山的手, 教她瞄准, 两人的手握在一处,宋眉山眼神极恶, 似一头孤狼。 梁与君拍她的背, “放轻松一些, 陆长安福大命大,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蒋超然他们在一个半小时之后赶到,容素素从车上跳下来,她拿着两个大袋子,“眉山,过来换衣服。” 几个男人自动避开,宋眉山和容素素在吉普车里换衣服,容素素说:“晚宴一般七点开始,等一下客人到了,我们各自进去,进去再汇合,找苏尔科夫。” “好。” 宋眉山和容素素穿晚礼裙下来,梁与君不自觉朝宋眉山的腿看,容素素咧嘴,“色狼啊你,看什么呢,流氓。” 宋眉山依旧晚礼服里穿牛仔裤,梁与君摇头,“人生艰难,想看一下眉山的美腿都看不到。” 蒋超然手里有个无人机,他放出去航拍卢照君的房子,“这房主是个中国留学生,富二代,家世不明,宅子是他的,别墅是他的,花园及那个高尔夫球场的部分是他的。他叫卢照君,巴黎美院的学生,这里头目前住着他的朋友,一个刚刚瘫痪的法国人。” 宋眉山道:“年轻人,刚刚瘫痪?” “是的,”蒋超然点头,“是年轻人,有可能是卢照君的朋友,但目前巴黎美院查无此人。” 宋眉山看梁与君,“那咱们消息有误,有可能是这个法国佬滥.用.药物,卢照君请了苏尔科夫过来给他做神经切除手术。那原先那个承诺给苏尔科夫百万诊金的人是谁,是谁在冒充法国人的父亲?” “中间人,有没有可能是中间人?” 梁与君说:“你还记得吗,陆长安刚刚从美国转到巴甫洛夫的时候,苏尔科夫就已经被邀请,传闻他出国的看诊费是百万美金。我当时就说不对劲,你们全部都说我阴暗,还说我大惊小怪。结果呢,就是一场骗局,彻头彻尾的骗局。从欧洲到国内,骗子何其多,苏尔科夫不出国是正确的,这老头现在恐怕被限制自由了。还有那个卢照君,富二代,我怀疑他诱使他的朋友滥.用.药物,等那人神经受损,再请苏尔科夫过来做实验。说白了,他们这是个挑战现代医学的游戏,或者说,是研制药物市场的一种激进哗变。” 宋眉山点头,“有可能是这样。如果百万美金确定是假的,而苏尔科夫还不走的话,真的就可能被限制自由了。” 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卢昭君的别墅里预备开派对,狂欢派对,人的脸上都戴了面罩。容素素的小脸皱到一起,“我有种恍惚到意大利西西里岛的错觉,那里满藏黑手党。” 梁与君穿上西装外套,他从容素素身上将枪.套取下来往自己腰间系,容素素说:“你想去?” “我去吧,你有个三长两短,周颐年要找我拼命。” “宋眉山有个好歹,陆长安还要找你拼命呢。” “那要等他醒来再说。” 梁与君牵宋眉山的手,“走,敢不敢跟我黄泉碧落走一趟。” 宋眉山道:“你非要这样,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记得,我差点教你丧命,你是慈悲还是恶毒?” 梁与君先是摇头,接着是笑,然后与宋眉山携手走了。 容素素呼一口气,“妈的,我又胆小懦弱了,梁与君看出来了,宋眉山也看出来了,他们都看出来,我忽然怕死。” “别叽歪了,过来盯着,我开车去附近转圈圈,你给他们指路,这个可以指挥调节大小远近,你告诉他们里面的布局,看清楚一点。” 蒋超然拍拍容素素的肩,“素子,你又不是小姑娘,小姑娘才不怕死。你也知道,人人都有懦弱的时候,梁与君如果不为宋眉山,他也没这么勇敢。” 梁与君与宋眉山一人拿个面罩,混进了派对里。这是个私家花园,与其说这是个联欢派对,不如说是一场放.浪的、无耻的、坦荡的、没有遮拦的狂欢。 男男女女穿得极少,已经有人嗑多了的样子,宋眉山往梁与君身上靠了靠,梁与君抱住她的肩膀,“走,直行穿过花园。” 两人搂在一处往后宅去,容素素指挥,“对,继续走,往里面走,大房子后面还有个后花园,后花园里有个空中花园,就是悬在两栋楼中间的楼阁,那里有个手术台,你们直接过去。” 蒋超然带着他的挤奶工在别墅外围转圈,挤奶小哥显然身手不凡,他从别墅的后院翻墙进了后花园,与梁与君他们摸向同一个地方。 前头有人,一对男女在低声交谈,女的看有人过来,说:“你们需要什么?” 宋眉山完全不懂法语,她心想,叽叽歪歪,问你妹,再问我崩了你。梁与君将宋眉山搂在怀里,回道:“我们不要什么,我们只想找个隐秘的地方。” 那女人听懂了什么意思,倒是笑,回说:“这里不行,其他地方都可以,浴室、厨房,随便。” “谢谢。”梁与君聊法语倒是会扯两嘴。 另一个看门的男人说:“等等,这位姑娘是东方人吗?” 宋眉山一头黑发,不是东方人难道是西方人染黑发吗?这话问得奇怪,梁与君一时吃不准这人的意思,宋眉山勾住梁与君的脖颈,她吻他的嘴。 梁与君于猝然间与宋眉山接吻,宋眉山的手已经摸进了他西装内的枪.袋,“别,”梁与君按住宋眉山的手。 梁与君将宋眉山的手锁在自己身后,“别动手,楼上有人。” 宋眉山与梁与君擦脸亲吻,女人抬眼朝楼上花园看了一眼,说:“二楼是个男人,黑发,白T恤,相貌平平,戴眼镜。” 梁与君搂宋眉山的腰,准备带她走。 宋眉山有些不甘,男人将她用力一搂,“别回头,换条路。” 天黑了,宋眉山转身,可她头上一直有道光线对着她,红外线。 有人用枪.瞄.着宋眉山的头,宋眉山吸口气,梁与君用力将女人往旁边过道狠狠一推。 枪.声响起得并不突然,宋眉山刚刚躲到白色的罗马柱后,她原先站立的地方就被打穿一个洞。“妈的,”宋眉山转身就往身后射.击。 宋眉山枪.法不行,连续打空。等她摸子.弹的时候,楼上的黑发青年不见了。 “走!”梁与君扯她,“苏尔科夫在楼上,走。” 蒋超然农场的挤奶小工铐住了楼上的男人,挤奶小工说:“卢,好久不见啊。” 这个黑发的中国男人就是卢照君,这个私家花园的主人,他是巴黎美院的留学生,基本不去上课,只等学校开除他。他特别有钱,在这个地方呼朋唤友,呼风唤雨。 半年前,有人举报他聚.众.淫.乱.滥.交,警察查过两次,两次扑空。 挤奶小工是位警察,也是蒋超然的朋友,蒋超然弄清楚目标后,直接报了警。卢照君劣迹斑斑,警方盯梢许久,这次还有苏尔科夫受非法禁锢事件,警方要留苏尔科夫在巴黎做证,或许还有长时间的口供资料待收集。 警方来人封锁别墅外围的时候,蒋超然吹一声口哨,宋眉山与梁与君对视一眼,两人将那个白发俄罗斯老头架着就上了那辆越野车。 蒋超然开车,容素素在直升机下头等他们,梁与君直接登上飞机驾驶室,容素素跟蒋超然挥手,“嘿,小超超,这次多谢你啊!” 蒋超然挥手,笑道:“素子,以后别找我了,除非你想通了找我上.床,否则别的事情别找我,因为其他时候我一律不在。” 宋眉山拉着苏尔科夫上飞机,她回头,笑一笑,“超哥哥,减减肥,你还有希望,你相貌英俊,还会开飞机,除了小肚子略大。超哥哥,以后一定要少吃黄油饼干,答应我好吗?” 说着,宋眉山还朝蒋超然眨了眨眼。 “卧槽,血槽已空。”蒋超然捂着心口。 容素素睃他一眼,骂道:“花痴,还不跑,警察追来了,跑啊!” 梁与君关上机舱,容素素坐前面,宋眉山陪苏尔科夫坐后面,她说:“教授,您好,您还记得我吗?我有一个哥哥,他从美国转院过来,教授为他做了手术,他颅内有血肿,那次手术做了13个小时,您还有印象吗?” “嗯,”苏尔科夫年纪大了,他历险三天,显然惊魂未定。 容素素递过来一瓶水,“教授,出国的感觉不太好吧,像您这样的国宝,还是少出国为妙。”容素素巧笑倩兮,苏尔科夫望向她,说:“陆,美国转院过来的,他颅内血肿,范围很小,但位置隐秘。他怎么了,是不是感觉不太好?” “他昏倒了。” 宋眉山说:“他昏倒了,毫无预兆,昏倒在楼梯上,离彼得霍夫不远的一个花园里。他并没有太操劳,我们有遵照医嘱,让他按时服药,还有回医院定期检查。” 苏尔科夫拿着容素素递给他的苏打水,说:“年轻的姑娘们,你们不懂人类大脑,更不懂大脑的构造,人脑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剖开的,这有极大的未知和变数,人脑每动它一次,我们都不知道里面蕴含着什么风险,或许下一次开颅,陆会痴呆。” 153.《偷偷爱你 苏尔科夫说:“你们看这瓶水,晃一下就有许多气泡, 其实人脑内也有液体, 我们去改变这些液态物质的时候,不知道会牵动哪根神经, 如果不幸牵动了陆的情感神经,他兴许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将不认识你们。如果我弄乱了他的植物神经, 他也有可能会瘫痪,永久性半身瘫痪。这种开颅手术风险万种,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准备接受那些令人难过的结果。” 宋眉山心想,她确实没准备好陆长安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若不认识她了, 她一个人还能活下去吗? 梁与君没有说话, 容素素说:“梁公子, 你这时候就别装死,你的意见呢?” 梁与君推了一下自己的飞行眼镜, 回:“眉山, 你自己想, 你是想陆长安活着还是想他就这么昏着, 昏着直至死去。不过宋眉山, 我就告诉你,陆长安要是不记得你了, 你也别伤心, 我要你, 我来当他陆长安的接盘侠,你别有顾虑,我心甘情愿。” “我呸!”容素素道:“梁与君,你有病吧,你无时无刻不在撬墙角,人家陆长安还没死呢,你什么意思啊你?” 梁与君说:“你懂个屁!正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眉山的心底肯定喜欢旧人多过新人。因为我们和她有一样的回忆,有相通的情感,有一样的记忆。你想想,她要是回国随便找一个,她想说她在圣彼得堡涅瓦大街的家,说她的家在四楼,说她曾经爱喝酒,她还有一个哥哥——诸如此类。诸如此类,她有万千种回忆,我们都共同参与,她若是回国随便找个精英男,她说起这些,谁知道啊。再说了,其他男人也不爱听。所以我说我是比较好的选择,你看以我和陆长安的交情,就是眉山跟我念到老死,我也能忍受啊。” “啧啧,梁与君,你这话要叫陆长安听见了,他立马坐起来撕了你。你还这样那样,你理由可真多啊,还样样为眉山和陆长安着想,你是圣父啊你?” 容素素回头,“眉山,没事的,陆长安不会有事的。万一真的有点甚么,你就赖着梁与君,他说他会照顾你的,我可都听见了,一个字不漏。” 梁与君道:“我从来都这么说,当着老陆也这么说,我说我会看着眉山,一年两年不行,看半辈子,半辈子不够,那就一辈子。我——” “都别说了。” 梁与君的衷心还没表白完,宋眉山道:“行了,我心领了,别说了。” 容素素呼一口气,她偏开头,“喝水吧,我买机票,我们回圣彼得堡。” 陆长安昏厥,医院诊断为脑脊液压迫视觉神经,病人有失明的危险。 苏尔科夫回来,他将陆长安的资料仔细地看了又看,说:“我不建议任何手术,因为这些脑脊液会被吸收,病人有自愈能力。” 容素素觉得苏尔科夫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听说上回一力要求陆长安手术的是他,今天要求病人自愈的也是他,容素素跟周颐年抱怨:“白救这老头一场,他拒绝手术。” “嘘!” 周颐年问苏尔科夫,“教授,如果这些脑脊液没有被吸收,那医院怎么处理,或者通常情况下,这些脑脊液多久才会被吸收完毕?” 苏尔科夫已经满头银发,他摸一下自己花白银发,“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都有可能,你们要做好病人暂时失明的准备,并且派专人照顾他,梳理他的心理感受。” 梁与君站在医院走廊上,他说:“我来吧,我搬来医院住,我来陪陆长安,反正顾柔曼和我分居,我回家也无所事事。” 宋眉山说:“我来,我来医院陪他,我来。” 梁与君还要再争,周颐年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宋眉山直接就留在了医院里,容素素回去给她和陆长安收拾东西,梁与君开车,周颐年坐前面,梁与君说:“眉山不行,陆长安一个大男人,他看不见,宋眉山照顾不来。” 容素素冷笑,“她不行你行?梁与君,别搞三搞四了,你没看眉山根本就不想理你。” “诶,老周,管一下你女人,她好多话。” 周颐年道:“眉山是劝不动的,她起了心,她肯定会陪着陆长安,不管陆长安会不会好。” “妈的,你说我怎么就遇不见宋眉山这种好女人,又漂亮,又痴情,简直是万里挑一。”梁与君遗憾万千。 周颐年笑,“你也说是万里挑一,小概率事件,那是陆长安的运气。” 宋眉山加钱,陆长安住进了单独病房,宋眉山在病房里加了一张小床,陪陆长安同吃同睡。在她住进医院的第三天夜里,陆长安醒了。 在此之前,宋眉山专程到苏尔科夫家里去了一趟,带着一些谢礼,红酒并着巧克力,还有一箱中国茅台。宋眉山着重介绍了这箱茅台,苏尔科夫很感兴趣,但她觉得苏尔科夫对压在箱子里面的东西应该更感兴趣。宋眉山在茅台酒的下面,每一瓶酒下面都压了个红包,一个红包一万美金。 是诊金也好,当是替苏尔科夫压惊也好,总之陆长安醒了,就隔了一天,陆长安就醒了。 宋眉山心想,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让自己男人醒的早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154.《虎之吻 陆长安看不清东西,他觉得眼前有星星。 宋眉山握他的手, “哥哥, 你听得见我吗?” 陆长安摸宋眉山的脸,“我瞎了, 以后都瞎了?” “没有,”宋眉山道:“胡说八道, 有些东西压迫了你的视觉神经, 医生正在帮你想办法。” “眉山。” “嗯。” 陆长安往宋眉山身上靠了靠,“你换了洗发水?” 女人笑,“鼻子真灵,嗯, 谢家出的新品。谢洛夫寄过来的, 说是什么榛子牛奶混木瓜, 听着像补品, 他说是他们工厂新研发的洗发水,给我寄了一箱, 还有同款的沐浴露, 你不喜欢啊, 那我送给别人。” “很甜, 甜丝丝的, 确实像补品,还丰胸。” 宋眉山碰一下陆长安的鼻子, “哥哥, 虎吻, 你知道吧,老虎接吻就是碰鼻子,它们的鼻子特别柔软湿润。” 陆长安摸宋眉山的手,“眉山,扶我坐起来。” 宋眉山帮陆长安调了床,问他:“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好吗?” “我想吃咖喱蟹。”陆长安开始提要求。 宋眉山翻了一下苏尔科夫给的饮食禁忌,看了一下,才回答:“教授没说不能吃,但也没说能吃,我做不了主,我得发邮件问他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 “宋眉山。” “陆先生,请你忍耐,忍耐一下下,好吗?” 陆长安靠在床头,他瘪嘴,“那我不吃了,我要睡觉。” 宋眉山将头凑到他跟前去,“你还想不想看见我了,你要是不想再见我,我就让你吃,一天吃五六七八斤,吃到你腻为止。” 陆长安伸出手来,“那我听你的,你扶我。” 宋眉山掀开被子,又替陆长安穿鞋,说:“你本就该听我的,你现在脆弱得一碰就碎,我们是套娃,用同一张脸谱,但现在必须是我套着你。” 陆长安抱宋眉山的腰,“我告诉你我的存折好不好?” “不要,老土,我讨厌存折,我爸爸曾经就有一张存折,黄色的封,金色的字,他说是给我存的嫁妆。但我不要你的存折,我要你。我要你好起来,陆长安,你要是不想好了,我们就一起去跳海,也不必去法国希腊,我们就近,就在圣彼得堡,波罗的海。我们一起跳,死了也算一段传奇。我们这半世人生,提供给别人创作小说,例如当代普希金,后世柴可夫斯基,让他们去改写,去编纂,去扭曲去改造一段我们的惊世恋曲。” “眉山,你对我有怨恨?” “是的,我恨你,我恨你说自暴自弃的话,因为你知道,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 陆长安眨眨眼睛,宋眉山摸他的脸,“陆长安,我要你,瞎了我也要。” “低俗小说。” “嗯?” 男人道:“低俗小说,我们不要活成低俗小说,我还是应该向往光明。” 宋眉山牵陆长安的手,“我给你买根手杖好吗,还是你喜欢我当你的手杖。” 陆长安道:“那要看你有多爱我。” 女人笑,“心机狂魔,陆长安,你真是。” 宋眉山牵着陆长安往医院食堂走,梁与君靠在走廊罗马柱上,他手里拿着个文件袋,宋眉山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宋眉山给陆长安要了鸡胸肉和红菜汤,她说:“我去买杯咖啡,很快就来,别乱跑,等我。” 梁与君手里挥着个牛皮纸袋,宋眉山道:“什么东西,神神秘秘?” “财产转让声明。” 梁与君打开袋子,“我现在很不清醒,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莽天骄和吴磊离婚,莽天骄把她那别墅转让给了吴磊。现在吴磊来找我,说要把他的别墅转让给我,你说这是?” 宋眉山看得很仔细,她手指点在协议上,“你看清楚没有,这房子我也占三分之一,准确地说,吴磊是把他和莽天骄的各三分之一赠送给你。其实你也不完全是这房子的主人,至少你要卖掉,还要经过我同意。” 梁与君仰着头,“眉山,他们这么弄,弄得我心里很不安,我越来越怀疑顾柔曼的孩子——不是我的。” 陆长安好像想站起来,不小心碰倒了面前的红菜汤,宋眉山来不及答梁与君的话,扭头就往陆长安身边跑。 宋眉山用纸巾给陆长安擦衣服,男人说:“我现在是不是很糟糕,邋遢污浊,比八旬老人还不如。” “没有,你很英俊。”宋眉山将桌子擦干净,然后牵陆长安的手,“你怎么会这么英俊,迷人到死,我看周围人都不如你。” “我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衬衫?” 女人说:“你今天穿阿玛尼的米白色衬衫,颜色有点做旧,但我觉得配你,因为你现在有了点沧桑男人的美感,类似克拉克盖博在乱世佳人中的表现。” “《飘》?” “《飘》。” 陆长安说:“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梁与君。”宋眉山回:“他心里有疑惑,想找我们开解。” “我们?” “是的,我们。”宋眉山握着陆长安的手,“但我觉得他更应该跟你谈谈,你知道我一向都不怎么聪明,我肯定帮不了他。” 陆长安的手扶到宋眉山腰上,他唤他:“眉山。” 女人笑,她抱他,“全天下都知道我们活成了一个人。陆长安,我是你的,绝对是你的,跑不掉,此生都跑不掉。” 男人抚宋眉山的脸,他说:“谢谢你爱我。” 155.《低俗小说 梁与君在医院伺候陆长安, 宋眉山抽空去超市买日用品,陆长安说:“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这么回事, 不能深想, 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又不能戳穿它。” 梁与君拿着鲜榨的果汁给陆长安喝, 半天不语,后又浓浓叹气,“我被这些个后生小辈调戏了, 顾柔曼致电给我,要求正式分手。我问她什么打算, 她竟然说,她希望吴磊能回她身边。” 梁与君道:“我不想过多指责她,但她太不懂事, 好端端的生活被她搅成了乌黑的墨水, 人人都龌龊极了。” 陆长安坐在沙发上,他眉目漂亮,衣着光鲜,若不是知道他真的看不到,梁与君还以为这男人坐在医院病房里摆姿势拍照。 “老陆, 我是羡慕你,真心羡慕你,羡慕你就是瞎了, 你还有眉山。你知道眉山, 宋眉山一个人, 我感觉她能敌过我见过的所有女人,真的,有情有义,这种漂亮女人不多了。” 陆长安笑,他笑得并不得意,倒是有几分心碎。 宋眉山从外头回来,她说:“我给你们重新买了午餐,来,小牛排,去骨牛肉,还有鸡肉和鱼。”女人给陆长安系了个围兜,梁与君撒娇,“我也要。” 宋眉山真从桌子上翻了一个出来,“拿去吧,新的,有点小,这是儿童区买的,他那个也小,我给改装过。” 梁与君将儿童围兜一拆开,他停了几秒,就哭了。男人噘嘴,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宋眉山给陆长安切鱼排,等梁与君哭了三分钟,她才递手帕过去,“我知道你很委屈,谁不委屈,你缺爱,你想当爸爸,可孩子不是你的,你要来何用?强扭的瓜不甜,难道白送你的瓜就甜?” “我——” 宋眉山扶额,“别这样了,随她去吧。” 陆长安将桌上的草莓水果杯递过去一个,说:“心胸都是被委屈撑大的,你卖了房子,换个女子,将来还是一样过。” 梁与君手撑着下巴,“老陆,我能不能亲眉山一下,疗疗伤。” “不能。” 陆长安回答很干脆,“别放肆,我看着呢。” 宋眉山笑,她摇摇头,“我真希望你看得见,你要是看得见了,我现在就去把医院的男医生每人亲一遍。” 陆长安侧目看她,“你真当我瞎了吗?” 梁与君睃陆长安,他觉得他的老友眼神不对劲,梁与君站起来,搂着宋眉山就要贴面吻。 “亲,你亲,你只要敢亲下去,我就敲断你的腿。” 梁与君与宋眉山对视一眼,梁与君用眼神暗示宋眉山,陆长安是不是看得见了? 宋眉山将梁与君脖子一勾,她的嘴刚刚贴上梁与君下颌,一颗草莓打过来,不偏不斜,正打在梁与君侧脸处。 “卧槽,他这——” 梁与君摸了摸自己下巴,陆长安笑看着他们,“亲,继续亲,我请你们吃草莓。” “我日,”梁与君笑,他吃吃笑,“你娘的,说看见就看见了,这——这真是天赐奇迹?” 宋眉山没有动,梁与君喊她,“喂,你男人看见了,他看得见了!你......” 宋眉山转了个方向,她背对陆长安,女人手撑在医院的白墙上,一只手拉她,“走开,”宋眉山用力推开那只手。 那只手还拉她,宋眉山扭头,“你烦不烦啊你。” 陆长安捏着一颗草莓,“过来,开心点,我请你吃草莓。” “哧哧,”宋眉山偏开头,“我不吃草莓,酸,难吃。” “是吗,来试试。” 陆长安搂紧了宋眉山,两人交颈相拥。 梁与君捂脸,“老子情场失意,你们情场得意,老子走哪儿衰哪儿,真是够了。够了啊!” 陆长安的脑脊液被自动吸收,他恢复光明,梁与君开车与宋眉山又去了苏尔科夫家里一趟,老头正在自家庄园里种玫瑰。 “教授,上午好。”宋眉山提着红酒,梁与君又从后车厢搬下来一箱茅台。 苏尔科夫拿着铲子铲花泥,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你在玫瑰花身上所花费的时间,导致你的玫瑰花看起来格外娇艳。” 宋眉山笑看了梁与君一眼,“这老头有意思,敲打我要忠诚呢。” 梁与君道:“我看他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说,他有今天的成就,都是他应得的。” 梁与君搁下茅台,拍拍手,说:“不打扰教授种玫瑰了,我们出去喝一杯?” 宋眉山点头,“Blanc de Blanc,我最近喜欢的口味。” 梁与君同苏尔科夫告别,“教授,下回见。” 老头挥挥手,接着种花。 梁与君和宋眉山去餐厅吃饭,男人说:“你今天送了多少钱?” 女人伸出十根手指。 “十万?” 梁与君笑,“你也是有能耐,听说你不找陆长安要钱花?” “嗯。” 宋眉山一手撑着头,“我不找他要钱,他也从不问我缺不缺钱。” 男人道:“他知道你能干,知道你荷包丰满。” 宋眉山揉揉太阳穴,“上回送了十二万美金,今天十万,就这么一个来回,送出去二十二万美金。这钱我得要,找陆家的人要。” “为什么不直接找陆长安要?” 女人笑,“那像话吗?你爱人生病,你急不可耐面目丑陋地找对方要钱,你爱人心里怎么想?” 梁与君道:“顾柔曼才不会为我花一分钱,她的钱全在她的手心里,漏不到我身上来。” “那是你有钱,你能养自己,还能养她,即使她一毛不拔也能维持生计,你让她生活体面,这是你的经济优势。” “谬论,男人女人的经济应该是流通的,形成一个良性的互动。她那种小心眼,教人好笑。” 宋眉山摇摇头,“别计较了,都过去了,她现在不是你的负担,你无需再承担她的花费。” “眉山。” “嗯?” “我想把房子卖了,我们一起。” “好。”宋眉山点头。 156.《Rose wine 梁与君道:“房价涨了, 当年购入价600万,现在卖出900万不是问题, 我们按比例分钱。” 宋眉山笑, “其实不久之前我劝过吴磊卖房, 他舍不得。我说那别墅风水不佳, 他还是舍不得。他们都婆婆妈妈,你最爽快。” 梁与君说:“我和那房子又没感情,吴磊把房子转让给我, 我认为是他在为顾柔曼多年花费买单。” 宋眉山捂着脸笑,“差不多吧, 但你的感情因素无法补偿,他们还是欠你的。” 梁与君垂眉。 女人说:“小君君,我们合作吧, 击垮莽氏, 让吴磊莽天骄林又璋彻底变成穷光蛋。” “眉山,你——” “别婆妈了,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也恨莽氏有钱吧,恨吴磊把你不当数吧。” “眉山, 你心里这火山扑不灭啊。” “梁与君,少废话,敢不敢, 干不干?” 男人吸口气, 然后点头, “干,我也不能白投多年感情,喜当爹。” “好样的。” 梁与君招来服务生,“Veneto,谢谢。” 宋眉山举起杯子,“干杯。” 宋眉山终于找到了一组牢靠的盟友,她最初与苏溪谢洛夫结为同盟,但苏溪只愿意打击莽氏,不愿意惊动林又璋。 这是一组悖论,林又璋和莽氏是利益共同体,想动莽氏,如何能不动林又璋。今日宋眉山与梁与君、容素素周颐年共命运同呼吸则要显得牢靠许多,大家与那头全都无感情关系,做起事来,自然全心全意,方便许多。 容素素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将林又璋与林觅雅扒了个底儿掉,“林又璋,普通家庭出身,父母亲都不是富贵之人,所以头两年的林又璋很低调。林又璋先来圣彼得堡,三年之后,他的亲生妹妹林觅雅也过来了,兄妹同住。林觅雅与莽天骄宋眉山是预科同班同学,林觅雅成绩不错,仅次于吴磊顾柔曼,当年以全五分的成绩预科毕业,顺利就读于列宾建筑系。” 容素素给林又璋、莽天骄和林觅雅分别建了档案,她说:“原先莽天骄、宋眉山林觅雅三人关系很好,形影不离,但是在陆长安回国休养的那一年里,也就是宋眉山预科到大一的那一年,三人关系产生变故。” 梁与君和陆长安都在旁边听着,尤其是陆长安,他翘着一条长腿,面容冷淡,没有情绪。 梁与君侧了侧身子,道:“我说容大小姐,你别说废话行吗,谁关心他们的三角关系,你直接说林又璋和莽氏的近况不好吗?” 容素素睃他一眼,“这是前情,前情直接影响现在,以至于将来。”女人道:“林又璋和莽天骄的关系糟糕至极,因为他们中间还穿插了一个关键人物,萧启庆。” 梁与君问:“谁是萧启庆?莽天骄的情夫?” 容素素看了陆长安一眼,梁与君道:“你看他作甚,萧启庆又不是宋眉山的情人。” 容素素摸了一下自己头发,没有说话。 宋眉山从后头出来,端着茶水点心,她说:“他是我的情人,我们差点做成情人,在我刚来彼得堡的时候,我很喜欢他。” 宋眉山说:“事无不可对人言,我那时不知他已经结婚,我年少无知,他送我两双高跟鞋,收买了我的心。” 梁与君捂嘴,“眉山,你这就没意思了啊,你想要高跟鞋可以找陆长安要啊,他要是不给你买,我给你买,要多少有多少。” 容素素回一句:“闭嘴吧你。” 宋眉山的手放在陆长安肩上,她说:“哥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在心里憋了很久,憋了八年,我必须告诉你,就在今天。” “嗯?”男人抬头。 “萧启庆性侵我之后,我收了他的钱,7万美金。” 宋眉山说:“这是陈其美的主张,但当时当刻,我是同意的,因为我缺钱。我收了萧启庆7万美金,当封口费。” 梁与君看容素素,容素素看陆长安。 宋眉山也在看陆长安,她说:“没关系的,你接受不了也没关系,你就当我没有尊严好了。你要实在受不了,你就当我卖身,把自己贱卖了。”女人笑,“哥哥,我心里有数,我知道我说出来你要疯,或者想杀了我,但我还是要说,我拿了他的钱,7万美金。” 梁与君捂住脸,“妈的,针尖对麦芒,老陆本身脾气就不好,宋眉山也是个刺猬,这是非要闹到战火纷飞吗?” 容素素也偏开头,生怕陆长安一巴掌甩宋眉山脸上去了。 宋眉山说:“你想好了吗,是要打我还是让我滚,我可以滚,我也可以——” 陆长安闭上眼睛,宋眉山不再吭声,沉默,众人都沉默了好半天之后,陆长安拉宋眉山的手,宋眉山扭开头,等她感觉自己手指上多个东西的时候,她才低头看。 “这个款式好,遮住你的疤。” 陆长安从口袋掏出来一个大钻戒,与他当年送给宋眉山的一圈满钻不同,这一个是双环戒指,上头硕大一颗白钻,再无他饰。 容素素睁开眼,“鸽子蛋来了,这是下血本了。” 梁与君说:“眉山,你不想要就不要,我给你买,我也买得起。” 陆长安抬头看宋眉山,“你要吗?” 宋眉山笑,眼睛有点红,“要,我要。” 陆长安帮她把戒指戴到底,说:“我知道你的疤,你那些疤和我脱不开关系,都是为我留的。我感激你,我感激你为我留的疤,我来帮你遮住它们,永远。” 宋眉山弯腰,亲了亲陆长安。 容素素感动得要哭,她捂着脸,“我不过随口说点陈年旧事,你们却在旧闻里求了一场婚,我还能不能接着说。” 容素素拍了拍心口,接着道:“萧启庆的前妻傅.明.慧女士,去年陷入公关危机,被保险界排挤和放弃,今年她重出江湖,据说将会出任德林风投总经理,而德林风投现任总经理林又璋先生则会接任爱心人寿总经理一职。他们内部资源重置,位置再次置换了一遍。” “至于莽天骄女士,她今年夏天正式接手了莽氏化工,莽云豹先生退居二线,为女儿让路。”容素素说:“回归到莽氏和德林风投的资金链上来,莽氏是德林的大金主,很多时候德林投资都是仰仗莽氏化工的支持,但林又璋本人与伊万诺夫关系不一般,我们也可以认为,伊万诺夫是德林风投的隐形金主,并且长期为林又璋介绍其他资本家,最后形成金融链条产业化互动。” 容素素指着一沓谢尔久科夫在莫斯科花园环希尔顿出没的照片,说:“我们其实有理由合理怀疑,德林风投分掉了盛氏银行的一杯羹,其源头就是伊万诺夫为林又璋介绍了一些政要权贵,例如莫斯科克林姆林宫的谢尔久科夫先生。他是个税务官,林觅雅女士曾经出手为他牵线大学生情人。” 梁与君看宋眉山,“女主人,拿点酒过来好吗,我需要缓缓,心绪不平。” 宋眉山转头去酒柜,“Veneto,Italy。” 梁与君接过杯子说谢谢,他喝一口酒,说:“其实我们可不可以认为,德林风投的主业务不是金融投资,而是——” “洗钱。” 157.《缠绵传闻 容素素道:“洗钱, 德林风投就是个资本洗钱的工具,林又璋帮伊万诺夫把钱在保险公司转一圈,最后以利益输送的方式送回伊万诺夫手里, 他从中赚点麻烦到极致的手续费。” 咖啡沸了, 宋眉山给容素素端了杯咖啡过来,“嫂子,拿铁。” “谢谢。” 陆长安扭头, “我也要。” “你喝茶。” “我要咖啡。” “那你喝白水,更健康。” 宋眉山果真倒了杯白水过来, 还切了一片柠檬,“长安, 喝吧, 有味儿。” 梁与君看他们一对耍花腔,他喊宋眉山,“眉山, 我也要柠檬水,但我要两片柠檬, 比他多一片。” 陆长安在椅子上动了动,说:“给他一整个, 让他全吃了, 他爱吃酸。” 容素素仰头,她靠在沙发上, “你们别争宠了, 幼稚。那谁, 你们不觉得盛家莽氏的关系链很坚固吗,盛家的萧启庆、莽氏的莽天骄,德林风投的林又璋,他们是一条线上的人啊,我们想插一脚,或者打乱他们的经济链条,好像没有切入点。” 宋眉山手里拿着水果刀,说:“我们也可以通过谢尔久科夫认识伊万诺夫,林又璋给的回馈,我们也给得起。只要伊万诺夫撤资,林又璋自然原形毕露。林又璋要是不行了,莽天骄还行吗?” 梁与君笑,“我说傻妹妹,眉山,你怎么给得起啊,林又璋卖身的,你也卖身?再说了,你肯卖,也不对人家胃口啊。难不成你让陆长安上啊,他上倒是行,他比林又璋耐看。” 容素素往天上翻个白眼,“无聊。” 宋眉山将水果刀往柠檬里一插,柠檬汁飞得老高,女人说:“我看你比陆长安还好看,你上啊,你怎么不上,你的优势不就是色相好卖相佳吗。” 梁与君敲桌子,“老陆,你这妹妹,欠管教。” 陆长安冷不丁回一句:“她说得对,我同意她的看法。” “哧哧,”容素素笑,冲着梁与君叹气,“别自讨没趣了,你这单身汉,这里根本没有你待着的地儿。” 梁与君拍拍手,“伊万诺夫通过林又璋控股的保险公司洗钱,我们也可以掺一脚啊,拿点黑钱在保险市场打个圈,谁不会?” 陆长安说:“我们做艺术鉴赏,我们专业,我们就是最专业的艺术鉴赏人士。或许我们还能请张述怀教授帮助参考,他的意见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 “什么意思?” 宋眉山笑,“保险洗钱也是洗,艺术品买卖洗钱也是洗,他们麻烦的要死,周期还长,我们干拍卖的,洗钱风险小,还变现快。你说资本会不会更青睐我们呢?” 梁与君深吸一口气,“你们想取而代之?” 宋眉山摇摇那杯柠檬水,“各凭本事而已。” 容素素靠在沙发上,说:“拍卖行不错,在座几位都是美学专家,你们两个加上赖银宝,还包括周颐年,全是念过艺术鉴赏的高材生。再说鉴宝鉴宝,你说真就真,你说假就假,假的土豪也可以当真的买,资金投资在艺术品上,我们不问资金来源,谁管你是不是在洗钱。” 梁与君笑,“对,张述怀更专业,但一定要让容大小姐去请,一请一个准,她正好集邮盖章。” 容素素瞟梁与君,“您能不能闭嘴,我又没集你,你到底纠结什么?” 梁与君伸出一根手指,“老陆,亲兄弟明算账,我要求分成,最终按实际盈利分成结算。” 容素素跟着说:“我和周颐年财产独立清算,我们各自入股,各自盈利,请给我们单独分配利润。” 陆长安看宋眉山,“陆太太,你呢,你想和我分开入股吗?” 宋眉山将水果刀洗净插好,回道:“不分开,我和你永不分开。” 陆长安笑,“包括算账?” “包括算账,我的都是你的,你的也是你的,我不和你抢,除非你自愿给我。” 陆长安说:“我的全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陆长安和宋眉山又秀一把恩爱,梁与君摇头,他捂着心口,道:“我快活不下去,我们一定要快点开始赚钱,可能千万美金足够抚平我内心的创伤。” 陆长安两场大病之后,深居简出,外人简直不知道他身在何方,还有人以为他仍然在美国疗养。 宋眉山结伴与梁与君去卖房,有买方肯出价,980万,宋眉山与梁与君都觉得价格尚可,于是痛快赴约。 梁与君开车,买家在白色别墅门口等他们,对方想提前接手钥匙。 梁与君的车停在路边的时候,宋眉山看见了莽天骄和吴磊。宋眉山拉住梁与君小臂,“不卖了,咱们不卖。” 梁与君笑,“不用和钱过不去,人家想买情怀,我们只管收钱就好。” 宋眉山摇头,“我偏不卖,我又不缺这点钱,我为什么要成全她的情怀。” 莽天骄已经瞧见了梁与君的保时捷,她往这边走了两步,梁与君拍宋眉山的手,“狭路相逢,该来的总会来,来,下车。” 梁与君推开车门,又绕道另一面牵宋眉山下车,莽天骄在旁边看着,说:“眉山,梁表哥,你们,你们?” 莽天骄与吴磊都不知陆长安近况,吴磊只听说陆长安旧病复发,有失明危险。他也问:“表哥,眉山,你们在一起了?” 梁与君笑,他牵宋眉山的手,“你们呢,复婚了?” 其实梁与君就这么随口一说,他本以为吴磊会娶了顾柔曼,莽天骄会死缠林又璋,谁知情场如战场,顾柔曼带着个孩子都没能敌过莽天骄的旧情缠绵。吴磊确实要和莽天骄复婚了,莽天骄要将房子收回来,这里有太多她的记忆,她在圣彼得堡五年的记忆,还有吴磊为她当牛做马的记忆,这些都值得她珍藏与怀念。 吴磊还是喜欢莽天骄,他仔细斟酌过后,就算莽天骄永远拿他当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他愿意。这人世间感情,样样桩桩,都敌不过我愿意三个字。 莽天骄准备与吴磊登记结婚,这套房子她一定要收回来。 梁与君捏宋眉山的手,明显是询问她的意思。 莽天骄笑嘻嘻,“眉山好福气,找的男友一个比一个帅,与君长安,陆长安换成梁与君,眉山,你不亏啊。” 天知道这是讽刺还是羡慕,总之莽天骄笑着说话。 宋眉山回:“娇娇,林又璋肯定也还是爱你的,你这回千万三思而后行,再婚后也别心猿意马,伤害班长感情。” 宋眉山说话也只捡莽天骄的痛处捏,反正你争我斗,你来我往。 莽天骄小鸟依人,她靠在吴磊身上,“眉山,多谢你的关心,可是你还不知道吧,苏溪现在才是林又璋先生的新女友,她没告诉你吧?” 莽天骄还一如多年前那般,她喜欢穿精细繁复的衣服,她出来永远不是最精致昂贵的手工蕾丝就是最显摆的珠光宝气。 莽天骄头发又已经留长,她摸一下自己头发,“也难怪,你被插刀插惯了,谁叫你长得美。” 说罢,莽氏女还俏皮地眨眨眼,“眉山,你太美,大家都不太喜欢和你分享爱情经历,生怕你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男人从身边抢去了。” 宋眉山看了梁与君一眼,她有些不耐烦了,宋眉山感觉莽天骄为了所谓爱情快要变成神经病。 梁与君会意,他将宋眉山往自己怀里一拉,说:“回去吧,既然今天谈不拢,改天再谈。” 梁与君和宋眉山要走,吴磊终于出声,“表哥,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 梁与君低头看宋眉山,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女人拍拍他的背,“去吧,但是别太久。” 吴磊将梁与君唤到一边去,莽天骄笑看宋眉山,“眉山,你风采不减当年啊,这呼来唤去的,从萧启庆、陆长安到梁与君,你身边就没有出现过一个丑男人。” 宋眉山点头,“对,我的男人颜值最低谷是林又璋。” 宋眉山发现她现在甚么都不怕,无所畏惧,反正都是胡说,谁管谁感受,发泄情绪的时候,谁怕谁? “嗤嗤,嗤嗤,”莽天骄笑起来,她捂着嘴笑,“哎呀,啧啧啧,我反正是不和你抢了,梁与君不是我的口味。但是宋眉山,你看好苏溪吧,别让她四处耍宝了,我是不想斗,她再嘚瑟几下,我就撕了她的皮。” “那你撕吧,我给你鼓掌加油。” 宋眉山心想,苏溪也是个事儿精,你们撕起来,还真不一定谁撕得过谁呢。 那边吴磊说:“表哥,你真的和眉山?” “什么?” “你真的和眉山在一起了?” “你也喜欢宋眉山,我和她在不在一起,你紧张个什么?” 吴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那——那柔曼那边。” 梁与君觉得好笑,他掏出手机来,“我这有顾柔曼的电话号码,你有需要吗,我可以转发给你。” 互相膈应。 梁与君替宋眉山拉开车门,踩油门走的时候,梁与君边说边摇头:“奸夫.淫.妇,不知廉耻。” 宋眉山根本没回头看,“他们太看重自己,太看轻别人,我估计顾柔曼会把孩子生下来,吴磊这辈子也别想听孩子喊爸爸。” 梁与君打方向盘,“都是自己造的,贱,贱得很。” 宋眉山估计梁与君明面上骂了吴磊,另一层意思是在骂顾柔曼。 宋眉山侧目,“你不如陆长安狠心,他不待见我的时候,立马就找新女友。你不行,你以为你在替顾柔曼着想,其实各有各人生,她既然没有和你共结连理的打算,你也无谓太伤感。” 宋眉山说:“其实我很不喜欢劝人感情心事,因为劝不来,你说顾柔曼是坏女人,她也不是,她就是喜欢吴磊多于你,这不是甚么坏事,这就是一种很纯粹的私人情感。你说吴磊是坏人,他更不是,他很好,他对朋友好到你没法说他。他就是喜欢莽天骄,甘愿备受折磨,你根本无从指摘他。你再说莽天骄,她又怎么样了,她就是很爱林又璋,很爱很爱林又璋,但林又璋不爱她。等吴磊献出爱心,莽天骄觉得她和吴磊舒服,就嫁给他了。但后来——” 梁与君接话:“后来莽天骄的爱情意识觉醒,被你和林又璋的海上惊险一跳所觉醒,她恍然察觉,自己不爱吴磊,自己还是爱林又璋,于是旧路又走一回。” “但眉山,人不是动物,人是有操守的,你懂吧,人对自己行为有约束力,以及对自己感情不断地修正与节制,在一定操守原则下去做正确的事情。” 梁与君说:“说实话,我也不爱顾柔曼,我比较爱你。” 梁与君目光偏在宋眉山身上,“是真的,我比较渴望你,我对顾柔曼兴趣不大,各方面兴趣,我连和她上床都很少,她不主动要求,我也乐得轻松,省去很多调情功夫。” 男人道:“天知道我对她兴趣不浓,我对你倒是充满探索之心。但——但你是有主的人,你有陆长安,陆长安把你看得像块宝,他满脸写着闲人勿进,你知道吧,我和赖银宝想约你吃餐饭,陆长安都摇头,说不行。陆长安说不行,我和赖银宝也只能止步于此,我想你心中有数,你比莽天骄和顾柔曼加起来都迷人得多。” “你和银宝哥哥有分寸。” 宋眉山说:“你和银宝哥哥有分寸,陆长安心里有数,如果你们像林又璋一样不讲规矩,不守制度,妄越道德,陆长安不会给你们脸面,你知道他的性格,不太好。” 梁与君笑,“这就是规矩,感情也有规矩,忠诚便是规矩与守则的一部分。你看林又璋莽天骄顾柔曼吴磊全部是规矩之外的人,他们任意妄为,肆无忌惮。” “然而他们都不幸福,所有人。” 158.《酒国 苏溪跟了林又璋, 宋眉山先从莽天骄嘴里听说,后头又从谢洛夫嘴里得到证实。 林又璋是个很有从商天分的人,不知是他天性如此, 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林又璋的德林风投与谢氏木棉同时入股爱心人寿, 三年之后,德林风投撤资,他们转手卖掉了爱心人寿的股份,爱心人寿有了谢氏木棉加持,这几年行情一路走高,并且爱心人寿在行业内部品牌效应和实际价值都有所提高。林又璋选择在这个时候卖掉爱心股份,只赚不亏。 谢洛夫去了一趟波兰华沙, 回程的时候, 专程到圣彼得堡探望宋眉山。 宋眉山与梁与君携手赴约, 陆长安如今不怎么同宋眉山一道出门应酬, 但凡有事,都是梁与君充任司机, 与宋眉山出双入对。 陆长安与赖银宝去了法国, 宋眉山照常上班, 梁与君反而与她见面最多,今日梁与君在陆家等宋眉山更衣打扮,他坐在外头沙发上, 说:“外头都传我是你男人, 你有没有打算将我转正。” 女主角从房间内出来, 她穿黑色套装, 长发披肩,梁与君道:“小眉山,你和陆长安这么利用我的美色,我是不是该找你们收费?” 宋眉山低头蹬一双尖头小猫跟皮鞋,又拿了CHANEL当季白色小羊皮手包,“走吧。” 梁与君在前头开道,说:“你家走廊灯泡坏了一个,我刚刚给你修好了,怎么谢我?” 宋眉山懒得理他,答非所问回了一句:“林又璋看上了谢氏的酒业,他现在有钱了,胆子越发大。” 梁与君换了车,他换掉了他的白色保时捷轿跑,他说他打算换劳斯莱斯幻影,当时惹来赖银宝白眼和陆长安低笑。梁与君认为这是他的朋友们在对他嘲笑,他说:“幻影怎么了,这样凸显我的身价,难道不比那些宝马1系女的品位高?” 陆长安不理他,赖银宝扭头看窗外,等宋眉山回家的时候,梁与君又说了一遍,宋眉山小姐评价:“别这样,你好老土。” 梁与君最终换了香槟色的宾利,三百来万,宋眉山坐在副驾驶位上,男人叹气,“眉山,我好孤独啊,我有了钱,又想要爱。” 顾柔曼的产期将近,梁与君曾去看过几回,但顾氏小姐对他不冷不热,梁与君觉得没趣,只好悻悻而返。 今日想来梁与君又去看了顾柔曼,心情再见低落。 吴磊还是选择和莽天骄复合,顾柔曼的孩子是和吴磊一夜情中奖的,一夜情的发生地址在深圳,故事很庸俗,莽天骄在林又璋身上反复受挫,吴磊飞回深圳安慰她,而顾柔曼也是深圳人,顾氏小姐在深圳本家探望父母的时候,和吴磊遇见,两人遥遥相望,感慨万千,最后鬼使神差进丽思卡尔顿开了一次房。 “性软的男人没有魅力。” 宋眉山说:“我不喜欢男人陷在爱里面,丑陋死了,难看。你既然已经换了车,何必回顾。顾柔曼家境不差,纵使不如莽天骄,也差不到哪里去,根本轮不上你担心。皇上的女儿不愁嫁。你看莽天骄,失婚两次,依然大好婚恋市场,她在深圳,还是有大把青年才俊排队追求她。” “眉山,你越来越心狠。” “是你太多情。”宋眉山扭头,她望着窗外,“今日之事换做陆长安来,他会毫不回头走掉。如果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会叫我打掉孩子,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宋眉山,你——” 女人笑,“建议而已,你可以不听。但一个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或者说顾柔曼怀着你表弟的孩子嫁给你,你们关系乱七八糟,将来起码三十年你都得生活在感情泥潭里。” 梁与君驱车前往郊外的餐厅,谢洛夫早已到场,谢洛夫比几年前英俊了些,兴许是打扮的问题,他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与不安,那丝丝羞涩的少年感也渐渐退了。宋眉山踩着高跟鞋上木质楼梯,谢氏公子还伸手扶了一把,“小心。” 宋眉山笑,“多谢。” 谢洛夫拿出礼品,“眉山,这是我们家自酿的白兰地,法国阿玛尼亚克地区产的,你试试。”说着,谢洛夫已经撬开了酒瓶,他替宋眉山倒酒,梁与君从后面走上来,谢洛夫抬头看梁与君一眼,又看宋眉山,停了一秒,终于问:“眉山,你哥哥呢?” 谢洛夫直接,一般人都不好意思问:“宋眉山,陆长安呢?”比如吴磊,他就不好意思问,还有莽天骄,她更不好意思问。 只有谢洛夫直接问了,所以宋眉山直接答:“他去了法国,明天回来,明天我们做东,请你吃饭。” “你们?你和你哥哥?” 想来谢洛夫也听到过宋眉山和梁与君的流言,宋眉山笑,“我们,我和陆长安。” 谢家长公子倒了酒,又从荷包里摸出礼物,“眉山,这是我在波兰当地买的纪念品,子弹壳做的钢笔,送给你。” 谢洛夫依旧独身,没人知道他在等什么,旁人都劝他,你条件这么好,根本不用守在一个不属于你的女人身上。或许只有谢洛夫自己心里清楚,他在等什么,他在守什么,等候什么。 宋眉山收了礼物,说:“多谢。” 谢洛夫笑。男人心里有很多话想说,等他见了人,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其实也实在不必说。她过得很好,她笑容很多,美貌依旧,她什么都很好,她和她哥哥也还是很好。 谢洛夫心里已经打破了宋眉山变心跟了梁与君的传言,流言虽然足够以假乱真,但他今日见了她,他就知道没有。 梁与君同谢洛夫打招呼,谢氏公子点头,“坐,我们今天吃白奶酪和鱼好吗?” 谢洛夫喝了酒,数次对着宋眉山露出意犹未尽的眼神,梁与君滴酒未沾,他耸耸宋眉山的肩,“我出去抽烟,你们聊。” “眉山。” 谢洛夫喊。宋眉山看他,“嗯?” “我——” 谢洛夫舔舔嘴皮子,终是甚么都没说,仰头又喝了杯中残酒。 宋眉山也没劝他,没甚么好劝的,他自己能行。人人都能行,谢洛夫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吐露真情也得不到什么回应,于是谢太子真的什么都没说。 谢洛夫想说的有很多,例如他想送给宋眉山一个世界,但他不知道她要不要。例如他想送她一些豪奢值钱的东西,金银器物、车房美金,但他知道她没有兴趣。 谢洛夫忽然觉得自己的全世界很匮乏,因为他的全世界加起来送给她,她都不会要。她只喜欢陆长安,这是林又璋说的话。 林又璋这三年和谢洛夫打交道颇多,两人战也战了,和也和了,最后苏溪跟了林又璋,谢洛夫不放心,又单独和林又璋吃了餐饭。席初,两人明明在聊苏溪,可饭还没吃过半,话题就转移到了宋眉山身上,人人都知宋眉山是谢洛夫的女神,谢氏木棉的太子爷谁都不喜欢,江湖传言他就喜欢一个已经不在的、已经死去的女人。 这些都是林又璋告诉谢洛夫的。 谢洛夫笑,末了,他说:“她没死,她还活着,我昨天跟她通话了。” 谢氏公子说起那位女子的时候还有一些纯真之气,林又璋也笑,“嗯,我知道。” 谢洛夫原想让林又璋对苏溪好点儿,可席间林又璋说:“感情是最经不起议论的,没意思,超级没意思。说透了觉得乏味,说不透才有点暧昧。暧昧还有点美丽,非要说明白了,伤痕累累。” 谢洛夫叹口气,“喝酒。” 两人什么也不说了,最后的时候,林又璋说:“宋眉山只爱陆长安,她是不可能跟了梁与君的,她如果真的跟了梁与君,那我就去把她抢回来。” 林又璋很有自信,宋眉山根本不会爱上梁与君,她要是爱上梁与君,那她更应该先爱上自己。 谢洛夫不赞同林又璋的盲目自信,他决定去看一眼,真实地去彼得堡看上一眼,他的女神是不是离开了陆长安,她是否真的换了男人。 没有,一切都没有。谢洛夫很平静,忽然又失落。 谢洛夫喝得半醉不醉,梁与君和宋眉山送他回酒店,出来的时候,梁与君搭宋眉山肩膀,“眉山,我们去开间房,都别回去了,反正陆长安不在。” “陆长安来了。” “哪儿?”梁与君四处张望。 “还知道害怕啊?”宋眉山笑,她只是逗逗梁与君。 结果梁与君摊手,“说曹操曹操到,陆长安真的来了。” 陆长安穿做旧的米色衬衣,黑色西装搭在小臂上,宋眉山一见他,立马就扑过去了,梁与君在后头道:“慢点跑,高跟鞋都跑断了。” 陆长安搂住扑过来的小女人,“今天怎么样,嗯?” “想你。” “还有呢?” “继续想你。” 陆长安笑,他抱抱宋眉山,“我也想你。” 梁与君捂着脸,“老陆,公众场合,注意形象。” 陆长安牵宋眉山的手,又回头说:“谢氏和伊万诺夫这边谈合作,谢氏木棉打算往欧洲市场扩一扩,林又璋牵的线。” “难怪。” 159.《俄国熊 梁与君叹息, “我发现眉山她们那一届的几个姑娘都不是善茬, 先有莽天骄, 后有顾柔曼, 再来个苏溪, 个个手段惊人。这回谢氏和林又璋融合,苏溪功不可没。” 陆长安道:“商业扩张是难免的, 谢氏在东南亚市场连连受挫, 现在转走欧洲,人之常情。至于苏溪那丫头, 她现在是左右逢源, 打算拿自己当人情,但也要看林又璋受不受她的人情。还有谢洛夫, 又是一出默剧。” 宋眉山跟在陆长安后头, 说一句:“我们可以挑逗莽氏和林又璋互咬,还有盛氏银行,他们在爱心投了十二个亿,最后反而被林又璋吞了十亿利润, 这账不是这么算的吧。” 梁与君笑, “人情账的确不是这么算的,但商业账就是这么算的,自负盈亏。林又璋出手快狠准,钱落入他口袋, 外人只会称赞他是商业精英。” 梁与君摸出手机来, “喏, 你们看,林又璋先生三登报纸财经版,大幅报道,天纵奇才。” 那是一套周末精英白领专用杂志,宋眉山瞟了一眼,说:“我严重怀疑这是苏溪买的版面,二十万人民币,横幅特写,足够了。” “你很了解苏溪?” 宋眉山道:“不,我不了解她,但我了解表象与内核的关系,外头是林又璋风光,内里绝对是别人拿赃,最后流到林又璋手里应该没有几个钱。” 梁与君送宋眉山和陆长安回家,到楼下时,他说:“我就不送你们上楼了,你们注意安全,一弱一残。” 宋眉山跟他挥手,“你自己也小心点,注意安全,” 宋眉山与陆长安上楼,四楼楼道里刚刚被梁与君修好的灯泡又灭了,在三楼拐弯处,宋眉山就不走了,陆长安也停在那里,一个黑影子在暗处移动,宋眉山轻轻拉开手袋,摸里头的剪.刀,陆长安已经拉开三楼电闸,“出来。” 宋眉山发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陆长安说过俄语,陆长安用俄语又说了一遍,“我认识你,小痞子,出来吧。” 陆长安说俄语的腔调和萧启庆完全不同,萧启庆是耍花腔,语调总带痞气,而陆长安略学院风,说话干脆利落,不染笑意。 一个穿黑色夹克的小青年往楼上跑,陆长安道:“莎莎,二十四岁,你祖母是格鲁吉亚人,你母亲是个酒鬼,你家的房间租给中国留学生,每月收450美金,你祖母和母亲就靠这450美金生活。但你母亲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你祖母年老,后来沦落去地铁站乞讨生活,是这样吗?” 那穿黑夹克的小青年手里拿着一把弹.簧.刀冲下来,“别动,”陆长安一管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小青年的脑袋,“莎莎,我们相识已久,对吗?” 宋眉山不知道陆长安还有如此身手,莎莎年轻,并且矫健,陆长安将他从楼梯上拽下来,莎莎的小刺刀往陆长安的太阳穴上走,宋眉山举着另一把手.枪,陆长安却揪着莎莎将他往地上狠狠一摔。 宋眉山目光下移,她问:“你在滴血大教堂捅伤过人吧,年轻人,你罪行累累啊。” 宋眉山看见莎莎的小刀捅向陆长安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汪琳,她在她的红色奔驰车旁边被捅伤,就在滴血大教堂之侧。 梁与君和赖银宝赶到的时候,陆长安和宋眉山在警局做口供,口供已经持续了四个小时,各有各说法,关于宋眉山的说法是她有没有持.枪.证,以及她为何随时带.枪。 陆长安已经没事,宋眉山却被拘押。 枪是宋眉山抓在手里的,她说:“我是女人,拘留一夜没事,你不行,我怕你受伤。” 赖银宝说:“等明天一早,我们就给眉山申请保释。” 梁与君叹气,“我不盯着你们一刻都不行,当时如果有我在,根本不用动枪。” 陆长安在警局外头的长椅上坐着,说:“眉山会没事的,你们稍安勿躁。” “我说你——”梁与君显然没睡好,眼下乌青。 又一个小时后,宋眉山出来了,从安全小门里。赖银宝深吸一口气,“谢天谢地,要不然我们要考虑请律师了。” 梁与君仰头,“我说你们究竟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你们太让我烧心了,我要早亡,被你们吓死。” 赖银宝问:“给钱了,多少?” 宋眉山伸出个六。 梁与君问:“六万?” “六千,六千美金。”宋眉山说:“没别的事,我去补个持.枪.证,可以销案。” “那个呢?那谁?莎莎是谁?” 陆长安将外套披在宋眉山身上,又将女人搂在怀里,“你不能和盛香霓做这种交易,如果被捅的人是你,我该怎么办。” 宋眉山低头,说:“你不死不活,我也不想活了,如果被捅死的是我,我也觉得解脱。” 陆长安和宋眉山这一来一回,赖银宝和梁与君完全听不懂,宋眉山说:“但盛香霓说得不错,汪琳的确替我挡了灾,要不然你醒来也看不见活的我。” 梁与君看赖银宝,“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深深感觉自己是外人,他们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隔天傍晚,陆长安请谢洛夫吃饭,梁与君赖银宝作陪。谢洛夫有几年没见过陆长安,自他们在希腊一别,后来陆长安和宋眉山准备结婚,同时陆长安在深圳被撞,陆长安昏迷,后来被送往美国休养,在那之后,谢洛夫就没再见过陆长安。 陆长安很帅,谢洛夫原本觉得现在的林又璋已经很不错,可他见了陆长安,又觉得好笑,林又璋还是单薄了点,无论是单纯指五官,还是故事。 “眉山呢?”谢洛夫问。 “她马上过来。”陆长安说。 谢洛夫点头,喝了一口酒。 “这是长相思葡萄酒,产自新西兰。”赖银宝说:“这种酒和南非的白诗南很相近,但南非的酒有一些很明显的高原植被风味,有些还有蜂蜜、矿物和花香味,这瓶长相思就有蜂蜜和花香,同一种配方,不一样的味道。” 谢洛夫笑。 赖银宝说:“听说谢太子准备和德林风投联手扩展谢氏酒业版图,你们预备到欧洲开酒厂了?” 谢洛夫点头,“我们做黄酒,中国式的。” 没有人再提爱心人寿,也没人说林又璋的德林风投在投资爱心三年之后的转卖,这转手一卖,林又璋赚了整整十个亿人民币。 商场就是战场,钱赚了就去赚下一笔,没人老揪着过去的往事议论不休。 宋眉山去找了莽天骄,她决定将别墅卖给她。 莽天骄随吴磊住在他的单身公寓里,公寓很小,与莽氏的别墅不可同日而语。宋眉山敲门的时候,吴磊正抱着莽天骄,两人在玩亲嘴。 宋眉山看了吴磊一眼,然后把牛皮纸袋递给他,说:“我和梁与君都签名了,卖给你们,980万,付钱就办手续。” 宋眉山门都没进,转头就要走。 “诶,”吴磊喊住宋眉山,“眉山。” 宋眉山扭头,吴磊追出来,“眉山,进来坐坐,家里有咖啡,煮熟了。” 女人笑,“别了,我还有事,但班长,你孩子这几天预产期,你知道吗。” 宋眉山也许不是故意恶心吴磊,但她绝对是恶心莽天骄。莽天骄笑吟吟瞧过来,宋眉山也笑,“娇娇,你进门就当娘,你是大娘,恭喜你。” 顾柔曼没有回深圳生孩子,她就在彼得堡,顾家来了人,来人是顾柔曼的母亲和两个会说俄语的保姆,梁与君去看了一回,那两个年轻保姆是外语学院毕业的女大学生,月薪是一个人一个月一万八千五百人民币,出国费用额外算。梁与君回来后叹息:“娘的,保姆都这素质,顾家真行。” 赖银宝回:“是有钱真行。” 宋眉山不知道顾柔曼生产时需不需要吴磊陪伴,但她再三表明,不需要梁与君关怀。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女人心态,一般小女人也就半推半就了,接着和梁与君虚与委蛇,直到彼此双方装不下去了为止。 谁的爱情不虚伪。 但顾柔曼不。她偏不,她明明白白表示:“我不需要你关心,我有钱,我家里有钱,我要的是孩子的爸爸,你的表弟。你不是正主,我不找你,你一边去。” 梁与君回来如是说。 赖银宝吱吱笑,“哎呀,这些女人都有性格,顾柔曼并不柔曼,她很有性格。” 梁与君捂脸,宋眉山也笑,“行了,别恋恋不舍了,人家根本不要你,不想也不打算要你,看你这磨叽样儿,蠢。” 莽天骄瞥宋眉山,“眉山,我放过你了,可傅明.慧没有吧,你抢了她的丈夫,又睡了她的情人,你最近太平吗?还有陆长安,他病好啦?” 莽天骄笑嘻嘻的,她说:“眉山,我家里的小事不劳你操心,顾柔曼要生就生好了,孩子而已,她爱生多少生多少,我给她养着。如你所说,孩子将来得管我叫妈,还是大妈。” 宋眉山看吴磊,“班长,祝你好运。” 160.《繁花 谢洛夫和陆长安的饭局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这三个小时里,宋眉山根本没现身, 谢洛夫不得不怀疑这是陆长安有意为之。因为在三个小时又十五分钟的时候, 宋眉山来了。女人面带笑容,似乎志在满满。 宋眉山到了,她去结了账,似乎她过来只是为了露个面,然后顺便结个账。 谢洛夫走的时候,他看宋眉山,“眉山, 你送送我。” 宋眉山点头。 宋眉山与谢洛夫携手走了, 梁与君翘起一条长腿,说:“我怎么感觉有点夫人外交的意思, 老陆, 你不厚道啊。” “有感情才能讲感情,没感情的,你想讲也讲不通啊。”赖银宝招手,“来一瓶Riesling。” 梁与君道:“还雷司令,眉山就是谢太子的雷司令, 百果芳香。” 侍应重新拿了酒和酒杯过来,陆长安要酒, 赖银宝拦他, “你别喝酒, 稍后眉山要发脾气, 我挡不住。” 梁与君说:“给这位先生来杯水,白水。” 谢洛夫下午就要回国,宋眉山与他共走半条长街,男人走得很慢,街边很多食品店,“我们吃一个烤羊肉卷吧。” “你刚刚没吃饱?” 谢洛夫说:“来吧,我们分一个。” 宋眉山点头,“来吧。” 做肉卷的小哥长得像土耳其人,俄语说得不好,英语也结结巴巴,宋眉山掏出250卢布,谢洛夫拦她,“我来。” 宋眉山笑,“好,你来。” 小哥先用小刀切了肉,又开始做烤饼,宋眉山与谢洛夫在旁边站着,男人说:“眉山,其实林又璋是个好的生意伙伴,这次——” 宋眉山不想讲甚么你爱谁谁的废话,事实上,她需要谢氏的帮助,包括谢氏对德林风投的冷淡和经济封锁。所以谢洛夫的态度,很重要。 女人望着街角,说:“我知道让谢氏放弃到嘴的肉,你吃亏了,我也知道林又璋给你带来的能量不浅,谢氏这回有钱不赚,实属不智。但谢洛夫,我和陆长安需要你的帮助,我这回需要你帮我,帮我和陆长安。” 谢洛夫没有说话。 宋眉山道:“在商言商,我会弥补你的损失的,你帮陆长安一回,我私人贴补林又璋和你在法国酒庄的利润,德林风投最初投的两百万美金,我补偿给你。” “眉山——” “我给你四百万美金,翻倍,林又璋带来的伊万诺夫,我和陆长安也会赔偿给你。但请你担待,还要点时间,半年吧,半年之后,我帮你的酒庄在彼得堡股交所上市,算是利息。这样行吗?” 谢洛夫叹口气,“眉山,我不是想和你讲利息,我不和德林风投打交道也没关系,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是——” 我是为你。 我并非为了其他,我只为你。 春风吹起,谢洛夫道:“眉山,我抱抱你吧。” 宋眉山笑,她站着没有动,只是看着谢洛夫,一如四年前他们大学毕业晚会上一般。 谢洛夫伸手,将宋眉山抱进怀里,他抱得很紧,他差点就要说:“跟我回国吧,我娶你。” 但没有用。都是枉费,都是虚空。 “要加什么酱?” 土耳其小哥一脸好笑地望着面前这一对男女,宋眉山拍拍谢洛夫的背,“你喜欢甚么酱,人家问你。” 谢洛夫深吸一口气,他放开宋眉山,说:“都依你,我同意。” 一语双关。 宋眉山的提议,谢洛夫全部同意。 宋眉山招了车,谢洛夫直接去机场,男人上了车,手里还拿着半截土耳其烤肉卷。 宋眉山也拿着半截肉卷,等她回了餐厅,将肉卷递给梁与君,说:“你吃吧,别浪费了。” 梁与君睃她,“虚伪的女人,人家谢太子想和你分食一餐,你却转手给我,人家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那就别让他知道。” 宋眉山说:“你吃吧,我不想吃。” 梁与君摇摇头,“女人呀,都是会骗人的,越漂亮的越危险。” 宋眉山端起陆长安的杯子,她嗅了一口,说:“幸好你没喝酒,你如果喝酒,我要发炸。” “不敢。” 陆长安拍拍宋眉山的手,“辛苦。” 宋眉山笑,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酒,“不辛苦,只是说几句话,谢洛夫是聪明人,林又璋能给的,我们也能给,只是需要点时间罢了。” 谢洛夫去了一趟波兰华沙,他考察酒庄合作的原料地,等他一回国,他和林又璋的合作就泡汤了。 众人不明所以,林又璋却跟苏溪说:“宋眉山总算学会利用情感作为武器投入商场了。” 苏溪不言。 林又璋笑,“罢了,她有她战,我有我路,随她。” 林又璋看得开,苏溪却去找了谢洛夫,她说:“你出尔反尔,宋眉山给你什么甜头了,她总不会和你上床了吧?” “谢洛夫,情感捆绑并不牢靠,眼前的利益才是真的。” 苏溪试图说服谢洛夫,“你别看宋眉山现在给你甜头了,她吻你了,她抱你了?她趁着陆长安身体不好,和你发展感情了?谢洛夫,我跟你讲,都是策略,都是捆绑,情感捆绑,你要是信了她,会吃亏的。你要是还不离开她的枷锁,你终身都难以挣脱。” 谢洛夫话少,他过去就话少,现在也还是话少。男人从衬衫袖子上解下一对袖扣,他丢在实木桌上,说:“我还以为是你在对我进行情感捆绑。” 情感、捆绑、进攻、道德、策略、金钱、利益。 如此种种,苏溪最懂。 苏溪最早靠近谢洛夫,真的就是为了谢家的钱去的。苏溪最早靠近宋眉山,也真的是为了谢洛夫和林又璋的三角关系去的。 苏溪取代莽天骄成林又璋的新情人,更是利用了林又璋的同理心。林又璋和莽天骄的难言爱情关系,苏溪懂啊,林又璋和宋眉山之间的万水千山,苏溪也懂啊。 还有什么比旧人更可爱。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就是这个道理。 谢洛夫说:“你不必和我说情感捆绑,我懂,其实林又璋也懂。另外,我劝你别碰宋眉山,我不高兴,还有林又璋,他也不会高兴的。” 161.《莫斯科条约 宋眉山给了谢洛夫四百万美金, 以此换取谢氏木棉与德林风投携手项目的中断,以及延缓谢氏欧洲征程的扩张之路。 林又璋背后有伊万诺夫支持, 谢家本可趁机而上, 此刻硬生生终止,确实损失不小。好在谢洛夫是独子,家中长辈宽容,并没有对谢家太子爷的不理智决定过多苛责。 宋眉山依旧上班,她对谢洛夫的回馈是没有告知陆长安的,陆长安本打算在年底重谢谢洛夫,但宋眉山觉得, 只说未来和以后不谈现在的意识流都有点耍流氓, 尤其是与金钱相关,什么事都不如立即变现来得痛快。 宋眉山在谢洛夫身上花了钱, 花了大钱, 她就想赚回来。如何赚回来,股市。 宋眉山自陆长安二次病重,她冷眼看了股市小半年,这半年里彼得堡股市很疲态,除了萎靡就是萎靡, 宋眉山觉得差不多了,是该有点什么来刺激刺激了。 五月底, 圣彼得堡举行建城320周年的活动, 彼得大帝修建圣彼得堡是为了建立一个俄国对西方开放的窗口, 彼得堡在1999年, 也就是建城300周年的时候,城市曾经被彻底粉刷过一遍,灰扑扑的墙体被刷成金色和粉色,灰色的雕塑也刷了一层金。当时的普京打算让他的家乡——圣彼得堡在罗马风格和诸多气势恢宏的皇宫之下大出风头。 时间从1999年来到了2018年,二十年过去,圣彼得堡迎来了它320岁生日。这是一个重要的华诞之日,普京在这一天又来到了彼得堡,他在一艘巡洋舰上出席了活动,还参加了一个欧洲领导人的峰会。那是波罗的海节日的开幕式。 宋眉山嗅到了味道,权利的味道,以及由权利带来的金钱香味。 美俄曾经在2002年签署《莫斯科条约》,此项条约主要是关于削减核武器,同时,北约—俄罗斯理事会在罗马成立。 宋眉山又开始观察他的男上司,她的男上司越发精神抖擞,宋眉山觉得他的消息渠道肯定不一般,宋眉山甚至怀疑她这位上司家里有什么人在克林姆林宫任职,毕竟普京的领导班子几乎全部选自圣彼得堡。 宋眉山看了她的男上司23天,这23天里,他的男上司唱什么歌,吃什么东西,午餐是奶酪面包还是熏肉块,配汤是红豆汤还是绿豆汤,她都一一记录。 到了第24天的时候,男上司的午餐是茄子核桃卷配鸡肉酸奶酱味汁,宋眉山瞧着电脑,继续记录男人的吃食和动态。 下午开市,男人又关上了房门,宋眉山心想,就是现在了。 她正要找个理由进去,是引开他呢,还是明晃晃进去呢?宋眉山手指动了动,那男人的房间门又打开了,他快步走向厕所。 宋眉山起身,她穿着笔直的铅笔裙也一点不耽误她的步伐,女人步子很稳,她手里还拿着常用的资料,看上去只是去请教问题一般。 战争。 没有什么比战争时代发财更快,也就是说,无良的资本家们随时准备发一场国难财。 很不幸,宋眉山有幸瞧见了战争的源头,她也预备发一场国难财。 宋眉山的男上司确实收到了消息,他的兄弟在圣彼得堡一家顶级餐馆里当侍应生,普京来到圣彼得堡的那一天,整个俄罗斯的权利中心都在彼得堡的郊外的餐馆里聚会,而男上司的弟弟就是彼得堡郊外那间餐厅的服务生,他为普京与他的幕僚团队全程服务。 普京协同梅德韦杰夫,另有外交部长、联邦安全会议秘书、国防部长、联邦安全局局长,这些掌控了俄罗斯风云的男人们在彼得堡郊外的小餐馆里聚会,他们谈论政治、安全与战争。 他们谈论的话题含有格鲁吉亚、乌克兰、波兰,还有美国、伊拉克、叙利亚。 宋眉山将俄罗斯看成是霸道的前夫,而波兰、格鲁吉亚、乌克兰,全部是离婚的妇人,她们不仅和前夫离了婚,还四周招摇她们和西方世界的新爱情。 普京霸道依旧,莫斯科地铁遭遇袭击,新一轮反恐行动又要开始了。 宋眉山关注了她的男上司二十四天,终于得到了更细致的内幕消息,她也将会获取更巨额的经济回报。 圣彼得堡建城320周年,这是圣彼得堡的生日,也是宋眉山翻山越岭超越阶层的诞辰,这是她即将取得辉煌战绩的正日,值得大书特书,更值得她将来庆祝。 宋眉山将钱全部投进了贝加尔金融集团,这是一家无人知晓的公司,该公司的登记地址在莫斯科,与它同一地址的还有一家便利店。 这是一家籍籍无名的公司,宋眉山的五千万美元全部投放进去,她做了一场事关生死的赌博。 仅仅两天之后,贝加尔金融集团和俄气石油公司参与对俄罗斯巨头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旗下股份的拍卖,拍卖场上,俄气石油集团宣布退出。 贝加尔金融集团拿下了俄罗斯最大石油公司的过半股份,以393亿美元的价格。 普京装作毫不知情,他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好像根本不知道有贝加尔这个金融公司的名字。 宋眉山赌对了,以命运相搏。向死之心,再生羽翼。 宋眉山的五千万美金赢回来3亿美金的利润,纯利润。宋眉山将自己在贝加尔的股份卖掉的时候,她见到了贝加尔的一位核心成员,谢尔盖科夫约见了宋眉山,在彼得堡的一家伏特加酒水店。 酒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伏特加酒,伏特加是最原始的俄罗斯传统酒精饮料。它的原料最先是大麦,后头改成了含淀粉谷物或者马铃薯。 Vodka的酒精浓度在40%左右,而伏特加中特有波兰一种浓度高达96%的酒精——斯皮亚图斯。这是世界上浓度最高的酒,也被称为‘生命之水’。 谢尔盖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头,但他英俊,他身形削瘦,背脊挺拔。老头穿着LV的黑色高级定制套装,从衬衫到西裤皮带,全部规整合理,他笑起来也有风度极了。 “宋小姐,你好。” 男人道:“想不到宋小姐如此有眼光,在我们公司其貌不扬的时候,宋小姐就爱上了我们的股票。” 宋眉山扬眉,“您客气了,都是运气,我恰好踏在了贵公司即将飞行的翅膀上而已。” “宋小姐喝酒吗,伏特加?” “可以,Vodka。” “宋小姐打算将我们公司的股份出售,宋小姐怎么不直接在股市中抛售,我相信很快就会被股民们抢购一空。” 宋眉山笑,“我相信贵公司也很想回收股份,我更想直接卖给你们。” 谢尔盖开价,“3亿美金?” 宋眉山说:“3.5亿美金,包括我的原始投入。” 谢尔盖瞧窗外,“看,下雨了。” 宋眉山道:“喝这种伏特加不如试试干辣椒爆油煎培根,相信您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成交。” 宋眉山点头,她拍下200美金,“今天我请您喝酒,多谢您的康概,以及原谅我的无知。” 谢尔盖又笑,“宋小姐很讨人喜欢,没有年轻人身上那种张扬跋扈又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放之气。” “多谢夸奖。” 宋眉山指指窗外,“瞧,我的丈夫来了,我要走了。再会,总裁先生。” 162.《Belgian Lace 雨线切碎长空, 陆长安撑着一把黑伞走过来,他将宋眉山搂在怀里, 说:“他喝起酒来非常文雅安静。” 宋眉山笑, 她回头看了谢尔盖科夫一眼,“他是有钱人,真正的有钱人。” 陆长安开了车来,奥迪A8,宋眉山说:“很遗憾我不会开车,我怕你驾驶的时候感觉不好,我们其实可以考虑请个司机。” 陆长安道:“有你在的时候, 我感觉很好。” 宋眉山笑, 她说:“我真想学着发嗲推你攘你一下,但我不敢, 切切实实不敢, 除了在家里,在外头我一点也不敢对你动手动脚。” 陆长安拉宋眉山的手,“我允许你碰我一下,但只准轻碰。” 宋眉山凑过去,陆长安扭头, 两人嘴唇轻碰。 宋眉山和陆长安同时手机响,赖银宝找宋眉山, 梁与君找陆长安, 一句话:“顾柔曼难产, 在巴甫洛夫医院。” 生门, 生死之间的一道门,生育之门。 顾母带着她从深圳请来的两位会说俄语的大学生保姆也不管用了,保姆不是医生,给不了她任何建议。顾母很忧虑,她害怕听见恶俗影视剧里的追问:“保大还是保小?” 宋眉山陆长安几乎和吴磊莽天骄同时赶到,赖银宝说:“胎位不正,孩子本来该顺产,但先出来的是脚,现在又临时改了剖腹,费了不少力气。” 宋眉山看吴磊,吴磊似深呼了一口气,另有梁与君坐在医院窗下的长椅上,他也在看吴磊。 顾母好像不知吴磊是孩子生父,她见宋眉山他们一行赶到,还过来说:“谢谢娇娇,谢谢你们,你们都是柔曼的好朋友吧,谢谢你们。” 莽天骄抹了一下头发,侧目看向窗外。 五月的风既冷且柔,彼得堡的夏天快到了,但五月又还冷着,不似深圳五月,骄阳似火。 陆长安与赖银宝去一边说话,顾母看着莽天骄笑,说:“娇娇,谢谢你啊,谢谢你们,等柔曼生了,我再另外去探望你。” 宋眉山笑着瞥莽天骄,莽天骄也笑,说了句:“应该的,柔曼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是一样的。” 顾母听得感动,宋眉山却快笑出来,“咳,”她拍拍吴磊的肩膀,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孩子最终平安落地,是个女儿,小婴儿很白净,五官小小的,个子也小,五斤多一点,宋眉山看见襁褓中的小婴儿,忽然眼眶很红。 有人搂住她,宋眉山扭头,陆长安笑,“别哭了,我们也能生。” 宋眉山捶了陆长安一下,“我没哭,我是高兴的,高兴。” 母女平安,梁与君站起来,他准备离开。 赖银宝看陆长安,“我们也走吧。” “嗯,”陆长安点头,“产妇需要休息,我们改天再来。” 孩子由顾母抱着,她本打算给莽天骄抱抱,但莽天骄一直双臂环在前胸,一点也没有伸手抱孩子的意思。 反倒是吴磊,他的眼神一直追着孩子,顾母觉得有趣,便问道:“这位同学,结婚了吗,想抱抱柔曼的孩子吗?” 吴磊接过了孩子,似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他抱着初生的小婴儿,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乖,叫爸爸。” “宝贝,叫爸爸。” 顾母头一遍没听清楚,第二遍吴磊说叫爸爸的时候,她总算听清楚了。顾母将孩子交给后头的大学生保姆,说:“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我是孩子的爸爸,柔曼的前男友。”吴磊说。 宋眉山和陆长安他们不走了,转头看顾柔曼母亲抬手就哐了吴磊一巴掌,“柔曼的前男友,前男友你们还生什么孩子,柔曼的前男友,莽天骄的现男友?” 顾母先是点头,而后怒极反笑,“行啊,莽天骄没有妈妈,我们向来都当莽天骄是自家女儿待,柔曼也一直拿她当妹妹,万事都让着她。现在好了,连孩子爸爸都让出去了?” 莽天骄冷不丁回了一句:“男人是让不了的,不爱就是不爱了,我不需要她让我。” 顾母睃莽天骄,嘴里道:“罢了,无所谓的,养个孩子而已,我们又不是养不起,我们顾家别说养一个孩子,就是再来三个四个、十个,我们也养得起!我们出钱让她上深圳最好的幼儿园,上深圳最好的小学,国际学校,我们有什么养不起。我们之前不同意柔曼把孩子生下来,主要是孩子生父不明,现在既然孩子生父露面了,他又还是莽云豹的女婿,那万事就好说了。” 顾母抿嘴,她说:“行了,等柔曼出院,我们就接她回深圳了,但我一定要告诉莽云豹,还必须要敲锣打鼓登报纸广告,就说我顾家有后了。我要大肆招摇,就说我顾家得了个小千金,招商银行,请各家都积极参与建设。” “伯母,”吴磊咬咬嘴唇,“这孩子——” “孩子?” 顾母发笑,“年轻人,孩子你就别想了,你还是和娇娇好好努力,你们自己争取再生一个吧。” 吴磊抿着嘴,显然心绪难平。 顾母说:“孩子你可以看,一个月看两回,但孩子必须随我们一起生活,跟顾姓。至于别的,我会请律师跟你谈,你等律师拟协议吧。” 有钱人都是这副不讲情面的嘴脸,或者说,这是尊严,是一种用金钱作为体面和强势面貌的行为支撑。 宋眉山扭头看陆长安,男人笑,他牵宋眉山的手,“走吧。” 几人出了医院,梁与君摸摸鼻子,“看来我确实是有点自作多情了,顾柔曼好像不需要我。” 赖银宝道:“她们都不是弱女子,生存能力强,不存在缺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问题。” 赖银宝开着他的红色特斯拉走了,梁与君也拉开自己的宾利,“来,老陆,眉山,上车,我送你们。” 宋眉山呶嘴,梁与君望过去,“哎哟,老陆自己开车上阵了啊?那行,行行行,你们都不需要我,那我先撤了,你们自便。” 陆长安拉开车门,宋眉山说:“哥哥,我们去阿芙乐尔号吃饭吧,我想去。” “好。” “你请我。” “好。” 宋眉山靠在陆长安身上,又亲了他一下。 163.《权宦 在宋眉山与谢尔盖科夫见面之后, 她卖掉了她在股市中增值的价值3.5亿美金的贝加尔金融的股票。但仅仅一周之后,贝加尔金融集团就消失了, 它被卖掉了。 接手贝加尔金融的是俄罗斯石油公司, 这是一场外人不知深浅的转卖,私有石油被国有化的统一之路上的一桩隐秘交易。 宋眉山在这一场权宦之间交锋的缝隙中捞到了好处,实实在在的好处。 谢尔盖科夫付钱异常爽快,宋眉山收到了钱,她看陆长安,“我很想帮帮你,但我本金有限, 我只能帮你到这个程度, 请你原谅我好吗?” 陆长安叹口气,“你根本不必看我的脸色, 你可以提着你的美金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生活, 富人的生活。” “我的就是你的,哥哥,我的就是你的。” 宋眉山抱陆长安的腰,“你不记得我说过的了,我说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爱这个世界,我只爱你。陆长安, 你记性不太好啊, 我不爱钱, 我只爱你。” “我相信了, 你这个时候还不跑路,我彻底相信了。”陆长安俏皮眨一眨眼。 宋眉山掐陆长安的腰,“我的忠诚就这么令你怀疑?多心的男人。” “迷人的宋小姐,你实在有太多的选择,真的不是非我不可。” “例如?” “谢洛夫。” 陆长安抱着宋眉山在沙发上坐下来,说:“谢洛夫很有信用,他们谢氏木棉从德林风投撤资了,然后还预购了盛氏银行还没放出来的股份,都是你的功劳。” 宋眉山躺在陆长安怀里,“哥哥,未必是我的功劳,深一层想,谢氏鲸吞盛氏银行,也是融资需要,和咱们、和你和我,关系都不大。” 陆长安笑,他笑意到达眼睛里面去,“宋小姐,你懂事了,这一回,你真的懂事了。” 宋眉山挂在陆长安身上,“都是你教得好,陆长安先生,你是功臣,你是我生命中的明灯,永远的功臣。” “你爱我吗?” “爱,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我爱你,多过爱我的生命。” 陆长安摸宋眉山的头发,“我也爱你,并且希望你知道,我一直用我的生命在爱你。” “哥哥,关于盛氏,关于萧启庆,我想——” “嗯?” 宋眉山想说点萧启庆和他妻子的事情,关于他们在深圳那场车祸的事情。结果盛香霓给宋眉山打来电话,他问她:“汪琳出院了,她不在疗养院,是否是你安排的?” 汪琳从彼得堡回国转入上海一家疗养院,费用不菲,都是盛老三自掏腰包出钱,等汪琳情况好一点,她又找盛老三要了一笔钱,说去日本做皮肤修复手术,抹去身上疤痕。 对方说:“时过境迁,现在小舅舅没了小舅妈以后,行事风格已经内敛沉默许多,汪琳不会还想去圣彼得堡找我小舅舅报仇吧?” 宋眉山想了想,回道:“你觉得她恨你小舅舅吗?我觉得她应该更恨的是你那位前任小舅妈吧。” 盛香霓叹口气,“鸳鸳相报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这醋都陈了,还没吃完呢?” “三公子,这醋,越陈越酸,越陈越有味儿。” 盛香霓说:“你也小心点,别被汪琳逮住,她现在要是疯起来,六亲不认。” “多谢三公子提醒,我心里有数。” “拜拜。” “再会,盛三公子。” 宋眉山挂了电话,叹口气:“哥哥,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感觉不妙。” 陆长安说:“汪小姐的遭遇令人同情,你应该帮帮她。” “怎么帮?” 陆长安笑,“那就要看你的智慧了,但别把自己绕进去,懂吗。” “陆长安,你很毒啊。” 男人摸摸宋眉山的头,“你自己看着办,我相信你。” 汪琳自上海回了扬州老家,她原想换一种生活,回到过去。可她身上伤痕累累,她发现日子回不去了,于是她又找了萧启庆。 萧启庆在法国,汪琳订了一张机票要去法国,结果等她到了法国,萧启庆又去了美国,她正要转战美国的时候,宋眉山找她了。 宋眉山在社交网站上找到了汪琳,彼时汪小姐正在香榭丽舍大街购物,化妆、美容、订制鞋履。萧启庆给的钱,都是萧启庆给的钱。汪琳其实一度怀疑,盛香霓帮她治疗的钱,都是萧启庆出的。他不是盛香霓的小舅舅吗? 汪琳想多了,想太多了,她花的钱都是盛家老三出的,其实和萧启庆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宋眉山也没说什么,宋眉山只是告诉她:“莎莎落网了,莎莎是个年轻人,无职业,二十四岁,被人收买了,干些不光彩的勾当。” 汪琳原本拥有大好时光,她貌美青春,正是因为俄国小混混莎莎的疯狂二十三刀,汪琳毁了。她的貌美,她的青春,通通成了血腥爱情故事里的奢侈过往。她不再美貌,甚至连生育都成了笑谈。汪琳不再有未来了,起码不再拥有多美的未来,她作为一名企图利用美色换取金钱来源的女性,能用的身体资本,用尽了。 汪琳当下就要从法国飞往圣彼得堡,她要看看伤害她的凶杀,她要出庭,看他接受审判。 宋眉山说:“可以,莎莎坐牢是铁板钉钉的,你可以来看看。” 说完这些,宋眉山就消失了。她没给汪琳钱,既然萧启庆有钱也愿意给钱,那她何必多此一举。 汪琳知道萧启庆在圣彼得堡的家,她甚至还留着对方家里的钥匙,并且神奇的是,萧启庆并没有换锁,可见这个男人自大又自傲,完全不将旧情人放在眼里。 五月底,顾柔曼母亲要带着女儿和小外孙女回国,顾柔曼不肯走,于是成了顾母和两个年轻女大学生保姆带着新生婴儿回国。顾柔曼根本不肯回深圳,无人知道她还留恋什么。 吴磊博士快要毕业,莽天骄在彼得堡陪了他许久,两人或许说好,等吴磊博士毕业,他们就复婚。 莽天骄要回国,顾母要回国,巧就巧在,莽天骄和顾家夫人带着两个保姆都在同一班飞机上,并且同在头等舱,真是冤家路窄。 飞机是飞往广州白云机场的,孩子很安静,她有一张顾柔曼的温柔脸蛋,却非常像吴磊的眉眼,莽天骄瞧了一眼,心中烦闷。再瞧第二眼的时候,她就有些愤怒了。 愤怒。 又悲壮又强烈的情绪。莽天骄深吸一口气,她与空姐沟通,起身与别的客人换了座位。眼不见心不烦,彻彻底底的眼不见心不烦。 可如何才能不见不烦,莽天骄想起宋眉山的话,“吴磊还是爱孩子的,你别太自得。” 吴磊爱不爱顾柔曼不好说,谁都不好说,可男人是爱孩子的。莽天骄闭着眼睛,心想,林又璋怎么就不爱自己的那个孩子呢。 汪琳在圣彼得堡等萧启庆,她还没等来萧启庆,却等来了盛香霓。盛三公子说:“姑奶奶,行了,你现在吃穿不愁,钱也花不完,别闹了,老老实实回国吧。” “我不!” 汪琳当然说我不,她一个美貌年轻女人,花一样的年纪,被人捅了二十三刀,她这仇不报,估计等她活到八十三,还是心气难平。 盛香霓笑。 汪琳说:“你笑个什么东西,我要报仇,你懂不懂?” 盛香霓回她:“我笑你连仇人都搞不清,还报仇,你知道背后捅你的人是谁,你知道是谁吗?” “谁?” “我小舅妈。” 盛香霓从手机里划出一张照片,“喏,我小舅妈,你爱上我小舅舅,我小舅妈能放过你吗?” “她在哪里?” “中国,深圳。” 164.《白痴 傅明.慧是个藏在深处很少露面的人, 宋眉山在远处见过她几次,在深圳的时候。 那时候的傅明.慧是爱心人寿的台前人, 她给盛氏银行代言, 替她的丈夫萧启庆在台前执政。后头爱心人寿股权分裂,谢氏入主,傅明.慧败阵了,不止她要走,整个盛氏银行都被迫撤资,他们缺钱,卖了股份, 卖给了谢氏木棉。 后头傅明.慧婚变, 她和萧启庆捆绑的经济利益体解散,她被迫和盛氏银行各分东西, 尽管她和萧启庆的经济账不好算。 傅明.慧有过很多情人, 但其中有一个最致命的,他的名字叫林又璋。 林又璋让傅明.慧的日子不好过,傅明.慧背地里找了萧启庆,希望资源互换,也希望萧启庆念旧情, 再提拉她一把。 汪琳是个漂亮女人,她过去是, 现在也是, 她在圣彼得堡的滴血大教堂旁被捅了23刀, 但她没有死。她福大命大。 汪琳头一回出现在德林风投的时候, 引来林又璋关注,她长得,长得有点像—— 汪琳捏了傅明.慧的脸,她手里不知道拿着一瓶什么喷雾,傅明.慧当下就尖叫,她害怕是硫.酸。结果进了警局。只是一瓶防蚊虫喷雾。 汪琳笑眯眯的,她对着林又璋和傅明.慧笑,“作恶了,心虚了?傅女士,祝你好运。” 后来的情况总是出现,傅明.慧担心汪琳跟踪她,又担心汪琳在她的饮食里下.毒,毕竟喉舌入病,她怕死。 汪琳折磨得傅明.慧夜不能寐,盛香霓告诉宋眉山的时候,宋眉山正给陆长安挑衣服。陆长安的拍卖行开始正式运作,他们工作室的名字就叫‘冷香’。太普通的名字,宋眉山问陆长安的意见,容素素说叫什么名字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几位当家的艺术鉴赏师到底有没有眼力劲儿。 宋眉山为陆长安戴上了配饰和袖扣,她说:“借力打力,汪琳要把傅明.慧逼疯,哥哥,你这招真好。” “嗯,四两拨千斤。” “我要让他们知道后悔,我不是花瓶。” 陆长安穿黑色西装,灰色绸缎马甲,他说:“你是无价之宝,他们带不走,只好砸碎它。” “你当我是颐和园?” 男人道:“铜雀台,铜雀春深锁二乔。” 宋眉山笑,她轻轻拍陆长安的西服,“你比较美,你是我的小乔。” 等陆长安和宋眉山携手下楼的时候,宋眉山站在楼梯口,“哎呀,哥哥,等我一下,我忘东西了,我买了礼物,庆贺你们开幕式的,稍等片刻,我回去拿。” 陆长安站在二楼,“好。” “砰!” 一声巨响,陆长安黑色奥迪的挡风玻璃被砸碎,一辆货车上的钢架广告牌掉下来,不偏不倚砸在黑色奥迪A8的前排挡风玻璃上。 宋眉山在四楼看得清清楚楚,她匆匆下楼,见陆长安安好无恙,才紧紧抿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陆长安抱她。 宋眉山抬头看陆长安,“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会崩了傅明.慧和她身后那一帮人。” “冷静,眉山,冷静点。”陆长安拍宋眉山的背。 宋眉山吸口气,“算了,报保险,保险公司赔。我们换车,有防弹玻璃的那种,全黑的,密不透风的,林肯,怎么样?” “随你,要不要加长,就华尔道夫大酒店门口停的那种?” “谁跟你开玩笑。”宋眉山将陆长安转过来,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看他是不是完好无损,“陆长安,我跟你讲,我今年不把傅明.慧送精神病院去,我就不姓宋。” “那也可以改姓陆,冠夫姓。”陆长安建议。 宋眉山仰头,“那也得你好好活着,活到我们拍婚纱照,活到我们生孩子,活到我们持证上岗。就你这么不禁折腾,我心里担心,非常忧虑。” 赖银宝开车来接他们,那黑色奥迪被保险公司测评估损中,赖银宝道:“这是什么情况,是刚好被砸了,还是你们自己撞上去了?” 宋眉山说:“本来我们都该在车上的,陆先生已经准备走向车门,结果我漏了东西,我上楼去拿,陆先生停下等我,就这么短暂的功夫,意外出现了。” 赖银宝摸摸脖子,“幸好没有伤及无辜,不如你们换地方住吧,换房子,反正这里没有电梯,他上上下下也吃力。” 宋眉山撑着额头,“治标不治本。” “那怎么办,这一天天的,你们睡觉不得睁着眼睛啊。”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陆长安说。 宋眉山看赖银宝,“陆先生说得对,我打算回深圳,我就到傅女士家对门住着,门对门面对面,看谁先弄死谁。” “那他呢,他不走啊?”赖银宝说:“眉山,你一个人回国不行啊,陆长安得和你在一起,你不管他了?” 宋眉山道:“他要复诊,苏尔科夫要看他的情况,他不能走,他想走都不能走,我不同意。” 陆长安摊手,“宝哥哥,我娘子不要我了,我打算先去你那借住几天,正好我车也坏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下班。” 赖银宝捏自己后颈,“你们俩人真是——真是,真是我的冤孽啊,孽债。” 陆长安进入了后一阶段的康复期,这一阶段尤为紧要,术后一年的时间里,宋眉山将他看得像宝贝一样,不许他出丁点意外。 宋眉山已经成了苏尔科夫家的常客,她有空就约苏尔科夫喝咖啡,还顺便鉴赏茅台。只要宋眉山搬出一箱子茅台,老头就心领神会,大概就是陆长安哪里需要格外看护了。 宋眉山在回国之前,又去苏尔科夫家做客,这回她没搬茅台,换了个花样,她带着粽子,端午粽子。 艾叶粽子用细毛线扎着,一堆能吃,一堆不能吃。 宋眉山将能吃的一堆先提出来,说:“这个是糯米,沸水煮之,米软就能吃。” 至于那一扎不能吃的,只要不眼瞎的都知道,那不是粽叶,那是美金。扎成粽子形状的美金,这一组假粽子夹杂在真粽子里,宋眉山说:“教授,我的丈夫就拜托您了,他晚上睡觉偶尔头疼,我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完全康复。” 白发老头看着这个出手格外大方的中国姑娘,说:“陆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中,他的恢复到今天这样已经是个奇迹,若要回到他最初的没有经过事故的样子,那是需要长时间的。你不能太心急。就好像种玫瑰,你只有多用心思在玫瑰花的身上,它最后才能开得比其他花朵娇艳。” 宋眉山点头,“是的,我知道。” 165.《一块27万的手表 宋眉山从俄罗斯直飞香港, 盛香霓在香港机场接到她,女人气色很差不错, 盛三公子说:“我觉得你现在比两年前好看, 不过我二哥说宋小姐多年前更好看。” “多谢夸奖。” 宋眉山与盛香霓在尖沙咀吃点心,盛香霓爱吃榴莲,宋眉山吃奶蛋炖燕窝,服务的女郎又高挑身材又好,做事还利落,宋眉山说:“我初次见汪琳,她也是这样, 很讨人喜欢。” 盛三公子吃了两块榴莲之后终于住手, 回一句:“谁不想永远讨人喜欢,这世道会把人扭曲得面目全非。说句宋小姐不爱听的, 我还觉得十多年前我小舅妈刚嫁给我小舅舅的时候, 也是个好人,人美心善,结果......” 宋眉山心道,我没什么不爱听的,只是你这小舅妈, 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才是正经事。 盛三擦了手,说:“宋小姐想不想购物, 这里很方便。” “那走吧, 还请三公子带我领略领略东方之珠的繁华。” 各家名店几乎都盘立在尖沙咀, 宋眉山看了块手表, 27万,表盘满盘粉钻,碎且闪耀,宋眉山看了一眼,扭头想走。 “诶,别呀,我送宋小姐。”盛香霓莫名热情。 宋眉山睃他,好像知道他在闹什么幺蛾子一般。盛香霓也大方,真的将这块手表买下来了。他递给宋眉山,“一点心意,宋小姐笑纳。” 宋眉山挑眉,将纸袋子接过了,说:“继续逛。” 宋眉山买了手表,又去爱马仕的店里订了个铂金包,65万,店员本来不甚热情,因为宋眉山过去没有爱马仕的消费记录。人就是这个样子,宋眉山觉得爱马仕的店员素质不太高,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动不动就这个不卖,那个限量,现货没有,好像能随手提货的只有几条破烂丝巾和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珐琅手镯,价值3000元不到。 宋眉山订不到包,盛香霓出场,等三公子亮出自己的消费记录,店员又连连说可以,提货时间从两个月压缩到了半个月,宋眉山在一边看着,嘴角半抹笑。 钱还是盛香霓付的,宋小姐说:“咱们走吧,回深圳。” 盛香霓自己开车,宋眉山坐他旁边,女人道:“花了三公子不少钱,不好意思啊。” “宋小姐哪里话,客气了。” 宋眉山笑一笑,不再多话,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回到深圳,盛香霓问宋眉山有没有住的地方,需不需要他安排,宋眉山道:“不必,我有去处。” 盛香霓点头,“那好,我送宋小姐过去,晚上再来接宋眉山小姐吃饭。” 宋眉山指着马路边上,“就这里,放我下来吧。” “这里?” “嗯,就这里。” 宋眉山下了车,盛香霓喊她:“手表掉了,宋小姐。” 宋眉山扭头,盛香霓追过来,“眉姐,手表掉了。” 宋眉山笑一笑,这种笑容偏偏又不像笑,盛香霓还要说话,那边就有人来了,谢洛夫穿浅蓝色的衬衫,大步跨过来,“眉山。” 宋眉山接了盛香霓送来的手表,转身挽住谢洛夫手臂,走了。 盛香霓两手放在腰上,谢洛夫低声问:“眉山,这是?” “你不记得了,盛家老三。” 谢洛夫想了想,“他?” “就是他。” 谢洛夫让宋眉山在自己办公室休息,他说:“后头有洗手间,有床,你要不要睡觉?” “不了,傅明.慧住哪里,还住以前的酒店公寓?” 谢洛夫从冰箱里给宋眉山拿水,“眉山,你不要冲动,国内有国内的秩序。” 宋眉山靠在沙发上,“我懂,我有礼物,想送给傅女士,请你引荐。” “礼物?什么礼物?” “你不要这么敏感,我是个好人,自然是好东西,你安排我们吃顿饭吧,时间你定。”说罢,宋眉山就起身了。 “眉山。” 宋眉山侧目,说:“我知道你们的关系,我绝不会在饭里下毒,宴会上泼硫.酸,尽管我非常想这么干,但我不会的。” 宋眉山说完就走了,谢洛夫在办公室里叉腰,和刚刚盛香霓的动作一模一样。 宋眉山其实没有什么朋友,她过去有苏溪,可苏溪跟了林又璋,她们的关系断了;她过去还有莽天骄,可自从她自己睡了林又璋,她和莽天骄的关系也断了。 于是宋眉山找了林觅雅,苏溪不行,莽天骄不行,林觅雅总行。 算起来,林觅雅与宋眉山也有几年不见,她们最近的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在吴磊和莽天骄的婚礼上,希腊,爱琴海。 林觅雅剪了头发,换了妆容,唯一不变的就是她很瘦,宋眉山记忆中林觅雅一直很瘦,从没胖过。 “眉山。” 宋眉山在一家商场的负一楼等林觅雅,那是一家咖啡店,仔细回想,这里还是莽天骄和林又璋结婚那年,她们偶遇吴磊的地方。 物是人非。宋眉山笑,“觅雅,这边坐。” “眉山,我哥哥知道你回来了吗?” 林觅雅万事都先想着她哥哥。宋眉山道:“我不清楚,或许他知道吧。” “那你哥哥呢?” 她在问陆长安。宋眉山觉得陆长安是她心底的禁忌,谁问谁不怀好意,谁问谁倒霉。当然了,问出口的通常都是怀好意的,真正不怀好意的,他一定只字不提。 “他很好,多谢。”宋眉山答。 林觅雅道:“莽天骄也在深圳,你想约她见面吗?” “不急,有机会的。” 宋眉山相信一定有机会的,谢洛夫会安排,谢洛夫肯定要安排吃大团圆的饭,最好大家一笑而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人寒暄几句,又觉无话可说,末了,林觅雅问宋眉山,“那你现在住哪里,我有时间就去拜访你。” 宋眉山心道,我想住傅明.慧家对门,你拜访我的时候,顺便也拜访你的那个小舅妈。 但心里这么想,话不能这么说,宋眉山指指楼上,“我住楼上。” “丽思卡尔顿?” “嗯,欢迎你来找我,和香茗一起。” 宋眉山觉得自己真虚伪,可国内就这么个行情,所谓社交也就这样,交朋友交来交去,最后不是成了仇人,就是成了穿梭彼此生命的过客。 林觅雅再坐半刻钟,她看手表,“抱歉啊,眉山,我家里还有事,我要走了。” 瞧,结了婚的女人都这样,鬼知道她家里有没有事,但她不想坐了,便可以说,我家里有事。成家原来还有这种好处,动辄拿家里有事出来作伐,谎话连篇。 宋眉山点头,“再会。” 送走了林觅雅,宋眉山拨出去一个电话,她说:“出来吧,萧先生。” 166.《萧氏公子 萧启庆与宋眉山一起进入酒店的时候, 他们表情坦荡,外人看上去绝不会以为他们是在偷情, 宋眉山略仰着头, 萧启庆露出好修养的笑容,外人一看,还以为这是一对新婚夫妇,或者是相识已久的甜蜜伴侣。 然则,宋眉山与萧启庆一进房门,气氛就凝固了。 宋眉山将上午买的价值27万的手表丢在台面上,说:“这是你买的吧, 你出钱消遣我?” “那你订个无用的手袋也是在消遣我, 据我所知,你根本不用爱马仕的皮具, 你嫌它重。”萧启庆道。 宋眉山叹口气, “错了,我是想做好事的,你前妻现在人前台上,她需要装备,我订个包, 是打算送给她的。” “眉山。” 萧启庆道:“我承认她不成熟,处事偏激, 但她不是坏人。” “男人看自己睡过的女人都是好人。” 宋眉山说:“你别插手, 到时候我连你一起掀到太平洋里去。” “我们没话可说了?我们无法和解?” “和解?怎么和解?你太太有一颗摧毁世界的心脏, 你心知肚明, 你欲擒故纵。萧启庆,别谈和解,我没弄死她,已经算是慈悲。” 萧启庆点头,“你知道,她对我有用,我不能看着她有麻烦而不管她。眉山,别怪我偏帮她。” “哼,”宋眉山冷笑,“早就如此了,早就如此。何必再重复一遍呢,萧先生。” “眉山。” “嘘!” 宋眉山吸一口气,“行了,我知道了,别吵了,吵得人头疼。” 萧启庆好似欲言又止。 宋眉山说:“你走吧,手表也带走,我不喜欢别人给我送钟送表,送终,不吉利。” 萧启庆关上门走了,宋眉山转手就将那块包装精美的价值27万港币的钻石手表连带盒子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晚间的时候,谢洛夫要请宋眉山吃饭,宋眉山没答应,她赴了盛香霓的约,他们一起去澳门赌.博。盛香霓旧病发作,他又开始一家家赌场看风水,新旧葡京永利皇宫、银河威尼斯人巴黎人、英皇再到金沙新天地,宋眉山无所事事,也乐得逍遥。 两人就玩小额赌.博,盛香霓赢了三万五,宋眉山输了五万三,半夜十一点,盛香霓提议出去打边炉,宋眉山喝了杯鸳鸯,说:“我今天见你小舅舅了,他非要给我送终,不怀好心。” 盛香霓从外套里将那块手表又拿出来,说:“人家酒店的人不敢要,上面有我的签名和电话,还有发.票.收.据,酒店经理联系我,还回来了。” “那你就收着吧,我不要,逗你的。” 盛香霓道:“你还有点迷信,我小舅舅只说你挺任性,没说过你迷信。” “哼,”宋眉山偏开头,“你小舅舅挺多情,听说又换女友了。” “可能吧,见过一次,长得不如你。” “你小舅妈什么反应?” “能什么反应,婚都离了,没有立场干涉。” 宋眉山托着下巴,“早上那包我是给你小舅妈订的,反正用的是你小舅舅的钱,正好,相得益彰。” “我知道,正好我留的是傅女士的地址。” 宋眉山看他一眼,“你挺聪明。” 盛香霓笑,“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只是小舅舅非要我出来作怪装丑,我真是推辞不过。” 宋眉山低头看自己的手,“他是想息事宁人,他以为用个百来万就收买人命了,他当我是汪琳。” “诶,眉山,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我怎么听说莽氏掌门人也是你的裙下之臣,有这回事吗?” 宋眉山扭头,“谁,莽天骄?” “莽云豹莽先生。” 宋眉山道:“你觉得呢,我是美式农田收割机吗?” “眉山,你虽人不在江湖,可江湖流传着你的传说。江湖上说你为莽云豹流过产,就在深圳私家医院堕的胎,还有医院护士可以证明。总之传闻千奇百怪,还有人说谢氏太子爷恋尸,他的绯闻女友是个死人,他在惦记过去的死人红颜女友。” 宋眉山摸摸额头,“得了吧,少说废话,我不和你说江湖,我回来有正事。” “知道。” 盛香霓呶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傅.明.慧女士在爱心人寿任职期间,兴许涉及职务犯罪,爱心人寿可以考虑起诉她,追讨责任。” 盛香霓说:“盛氏还有一些旧臣在爱心,但不成气候。现在说话做主的是谢氏,谢氏的态度,决定我小舅妈的前程,她是继续叱咤商场出风头还是去监狱里养老,很大程度取决于谢氏木棉的心意。” “但眉山,我提醒你,盛氏也有大把死账拦在我小舅妈手里,盛氏银行不愿意我小舅妈去监狱招供,你懂吗?” “懂。” 宋眉山面上若无其事,她手指平移,塞了张支票过去,“小小心意,多谢三公子。” 宋眉山出手大方,三百万美金,盛香霓看了一眼,笑道:“原来是我小舅舅小瞧你了,眉山,你比他大方多了。” 宋眉山低头喝冻鸳鸯,说:“三公子爽快,我喜欢和你打交道,祝福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次日一早,盛香霓去香港会朋友,宋眉山继续留在澳门,容素素致电给她,宋眉山笑,“嫂子,有何指教?” 容素素睡得很少,据宋眉山所知,容素素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但她精神抖擞。容素素跟她视频,说:“陆长宁来了俄罗斯,她单独见了陆长安,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探不出来。” “我走以后?” “你走以后。” 宋眉山摸脸,“那嫂子觉得呢,嫂子觉得他们说了什么?” 容素素让开一点,周颐年的脸凑过来,说:“容许我插句话,照我的思维,陆长宁大概想请你放盛香农一马,毕竟盛家老二没有得罪过你。” 宋眉山叹口气,“陆长安还没找我谈,但他要是想谈,我不会理他。” 周颐年道:“陆长安这两年变得心软,他兴许受生死冲击太大,现在格外珍惜感情,友情亲情爱情,你是否觉得,他比以往好相处,更像一个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 宋眉山笑一笑,“那我可能要让他失望了,我不会听他的,起码有些事情不会。” 容素素一直坐在旁边,这时候问一句:“眉山,陆长安这回要是还帮着陆长宁,或者欺瞒你,你会不会很失望?” “可能吧,或者是绝望。” 宋眉山说:“失望之极。我对陆长安毫无保留,他背着我算计我,嫂子觉得呢,嫂子觉得我该不该失望?” 容素素对着镜头,她的小脸儿朝周颐年看一眼,“亲爱的,我们是不是多话了。” 宋眉山也看周颐年,“哥,说吧,陆长安干什么好事了,我什么都可以承受,我无所畏惧。” 周颐年苦笑,说:“眉山,陆长安拿了一些钱,为盛家注资。” “多少?” “3亿。” “人民币?” “美金。” 周颐年说:“美金,3亿美金,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你,毕竟你也是我妹妹。” 宋眉山抚了抚后额,点头道:“多谢哥,嫂子,多谢你们。” “那眉山,你?”容素素瘪嘴,“陆长安疯了,他肯定是疯了的,陆长宁给他灌了迷魂汤。” “或许吧,血浓于水。” 宋眉山说:“血浓于水,陆长安一直是这么想的,他真是这么想的。” 挂了视频电话,宋眉山起身,想抽支烟,包里又没有。女人起身,决定出门喝口酒。 宋眉山拿着手包,才出酒店房门,谢洛夫致电给她,“眉山,你在哪里?” “澳门,金沙。” 谢洛夫安排了一场饭局,出席的人有莽天骄和苏溪,林又璋萧启庆,并着谢洛夫和宋眉山。宋眉山化了妆,穿白色西装赴约,莽天骄照旧穿裙子,紧身皮裙,苏溪则老样子,T恤半身裙平底鞋,倒是几位男士,一位比一位隆重,尤其是林又璋,立领衬衣黑西装,领结都戴出来了。 谢洛夫与宋眉山携手进门,当时大家都已经到场,其实这是宋眉山第一次与萧启庆和她的同学们一起吃饭,宋眉山说:“还差傅女士,她怎么没来?” 苏溪低头掰自己新做的指甲,“人家怎么敢来,还不是怕你撕了她。” “嗤,”莽天骄冷笑,“撕是什么东西?傅女士长得丑,人老珠黄,又老又丑,是怕这个吧。” 谢洛夫给宋眉山拉椅子,宋眉山笑一笑,在谢公子身边坐下了。 “哎,”苏溪叹口气,“早这样多好,眉山配谢氏太子,郎才女貌,也省去外界传言谢洛夫活恋一个死人的传言。” “嗤嗤,”莽天骄又道:“你以为感情是买卖,谁有钱跟谁,那你怎么不跟了谢洛夫呢,你不也是谢家捧出来的人嘛。” 莽苏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宋眉山不动如山,谢洛夫说:“喝什么酒,喝加拿大的冰酒,还是澳洲的西拉子,都是空运过来的,保证口感。” 莽天骄手指一弹,“看眉山吧,她最爱喝酒,我们都无所谓的,都随她。” “今天吃海鲜,白诗南吧。”宋眉山说:“来一支Pinotage,来点海鲜和贝类,可以吗?” 谢洛夫看写菜的经理,“那就Pinotage,再来一支Chenin Blanc,尽快。” “好的,少爷。” 原来吃饭的酒楼也是谢家的产业,门店经理也管谢洛夫叫少爷。 苏溪看宋眉山,“眉山,你哥哥呢,听说你哥哥想鲸吞了盛氏银行,他以一己之力,实力惊人啊。” 莽天骄睃林又璋,“诶,我说林又璋,你女人话这么多,你受得了吗?你过去总说我话多,我看她话比我还多,你怎么想的,你原先不是喜欢眉山那种内向型的吗,你年纪大了,改口味了?” 苏溪还要再说,林又璋轻咳一声。 门店经理拿了酒过来,“少爷?” 谢洛夫看宋眉山,询问她的意见,宋眉山则看了经理手中的酒一眼,点头,“开吧。” 莽天骄捂嘴轻笑,“眉山,你是千人斩啊,这座上三位,三位男士,个个都跟你有关系啊,你能战,厉害了,我的眉山。” 苏溪吱吱笑,“娇娇,别尽说些没营养的废话,没见人家萧先生都尴尬了。” 萧启庆面色如常,宋眉山更是清淡,她无所谓,就如她跟周颐年所说的,“我无所畏惧。” 谢洛夫起身给宋眉山倒酒,他站起来,依次给席上诸位倒酒,萧启庆点头,林又璋说:“客气。”莽天骄站起来说:“不敢,我自己来。” 只有苏溪杀熟,她捏住谢洛夫手腕,“老谢,你这个千年备胎,别又被利用了。” 苏溪和谢洛夫很熟,正如莽天骄所说,她还真是谢家人捧出来的,谢家的财力物力,谢家的运营意识,苏溪纯粹是谢家孕育出来的商业产物。 谢洛夫拍拍苏溪的手,让她坐下。 莽天骄在一旁看着,她耸林又璋手臂,“诶,前夫哥,你说你现女友和咱们谢公子有没有一腿,我看他们关系不一般。” 林又璋笑,一副看不出来喜怒的笑。 莽天骄晃晃脑袋,“啧啧,世界真复杂,我要回家找爸爸。” 宋眉山端着杯子,她先走到林又璋身边,“林家哥哥,来,我敬你一杯。” 林又璋拉开椅子起身,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宋眉山道:“别这么紧张,咱们许久不见面,来一杯交杯酒?” 林又璋笑。 167.《深圳之恋 众目睽睽之下, 宋眉山与林又璋手臂相交,两人一口饮尽杯中酒。 “喲!”莽天骄拍着手掌哈哈大笑, “啧啧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瞧我们眉山和林先生的亲热劲头,外人还以为他们久别重逢然后要破镜重圆呢。” 宋眉山笑,她低头在林又璋耳边说:“你是我的。” 这句声音太小,无人听清楚,林又璋自己也听得很模糊,宋眉山直了腰, 说:“我过去总以为感情是忠诚的, 我瞧不起那些感情三心二意的人,当年容素素背着陆长安勾三搭四, 我恨死她了, 我觉得她就是个荡.妇,配不上陆长安。后来——” “后来我发现每个人都是这个样子,每个人都在不停做选择,例如我刚到俄罗斯的时候,我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是萧启庆, 是的,就是这位萧先生。他大我一轮, 整整12岁, 当年我的好朋友莽天骄同学就曾经吟诗‘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她天天地说,我也天真的以为我和萧先生的距离在于年纪。” “后来我发现不是,是我太天真,明明我们的差距在于财富、社会地位、经济距离,我们没有变成经济共同体,我们根本脆弱不堪。说到底,其实我们根本算不上我们,我和他,不是一回事。” “后来我就想通了,既然我高攀不上萧先生,那就算了,正巧他也结婚了,就算我们有缘无分,我们来世再见。” 萧启庆说:“眉山,我们——” 宋眉山手搁在萧启庆后头的椅背上,“诶,萧先生,你别介意,女人都是叨叨的,你别看我这两个朋友话多,其实我的话多起来,比她们两个加起来话还多。” “当初啊,我就想啊,一定是我不够好,我配不上萧先生啊。您看,我是有自觉的,我有一定的主观辨析能力,我能深刻认知自己的不足啊。例如我穷,我穷不就是大罪过吗?” 苏溪撇开头,不想搭腔。 莽天骄笑,“那是,爱情本就是可以买来的,我的前夫哥不就是看上了我家的钱吗。” 宋眉山说:“萧先生,您也别害怕,我如今也不是甚么二八少女了,我也没甚么怀春之心了,我就想问问您,我都不缠着您了,您和您夫人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呢?我再问问您,您当初是想撞死我啊,还是只想撞死陆长安啊?嗯?您说句实话,我洗耳恭听。” 萧启庆抿着嘴,面容严肃。 “精彩,真他娘的精彩!” 莽天骄起身鼓掌,她拍拍宋眉山的肩,“眉山,你一直不让人失望,你怎么就这么能战呢,我欣赏你,来,我们干一杯。” 宋眉山笑,“娇娇,你稍等啊,我跟萧先生再说一两句。” 宋眉山说:“萧启庆,你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我现在既不是二八怀春花痴女,也不是穷到没钱完成学业的少女宋眉山。我今天就告诉你,不是傅明.慧去坐牢,就是你去,不如你回家跟你前妻商量一下,你们俩谁去?” 宋眉山摊开一张纸,“傅明.慧在爱心人寿任职期间,涉及贪污公款,职务犯罪,或者还有与境外势力勾结的洗黑钱业务,这玩意我往经侦局一交,傅明.慧就得跑路。跑啊,她跑啊,跑路正好,我就希望她跑路,她跑去英国,我放疯狗咬她,她跑去法国,我找人撞她,她要是敢跑去俄罗斯,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可能会找人捅她。Shasha,或者别的甚么小青年,反正俄罗斯好逸恶劳失业待业的社会青年一把又一把。她今年多少岁,三十八?那我捅她三十八刀,滴血大教堂怎么样,那位置不错吧,沾满了悲剧美。” 全场无人说话,萧启庆身姿僵硬,他脑壳子都有点发热,宋眉山说:“萧先生,我还是念了旧情的,念在你给过我7万美金的情分上,念在傅教授是个好人的份上,我先跟你通个信,若是傅明.慧女士将来横死异国街头,那就是你害的,那就不是我的过错了。” 莽天骄端着杯子要坐下来,“诶,别走,”宋眉山一把拉住莽天骄小手臂,“别走啊,娇娇,你刚刚不是要跟我喝酒吗?” 宋眉山说:“娇娇,我们过去多好啊,自从我和林又璋抱着跳了一回海,你就不高兴了是吧?嗯?为什么要不高兴呢,我还以为你是个洒脱不嫉妒的人呢,你有钱又漂亮,你还聪明,你智商情商都比我高明,你怎么就这么想弄死我呢。娇娇,你说翻脸就翻脸,我们姐妹情比纸还薄啊。” 苏溪眼神一挑,“不过是塑料姐妹情,眉山,你看开点吧。” 宋眉山轻哼,“塑料有毒,但娇娇怎么会害我呢,并且塑料不易降解,我们看我们多年感情明明连塑料都不如嘛。” 莽天骄仰头,“宋眉山,我可不欠你的,明明是林又璋舍不得我的钱,当时他要钱不要你,与我无关。” “嗤嗤,嗤嗤,”宋眉山吱吱笑,她轻轻拂了拂林又璋的西装,“林家哥哥,你真薄情,怎么样,现在也是看上苏溪的钱了?但苏溪没有我们娇娇有钱吧,你怎么想的,我实地采访一下。” “眉山,”林又璋想站起来。 宋眉山按住他肩膀,嘴里说:“不必回答我,我是替我的两个好朋友问一问,我甚么都不知道,我是瞎猜的。” “眉山,”谢洛夫过来拉宋眉山,“眉山,吃饭吧,菜凉了。” 这餐饭前情算是精彩,席间无人说话,冷清无比,只有宋眉山吃个不停,她吃了四对蟹脚,阿拉斯加大肉蟹,谢洛夫整场没动筷子,就是在给她剥螃蟹壳。 萧启庆最早离开,他拉开身上餐巾,说:“谢公子,再会。” 宋眉山斜眼看了他一眼,“萧先生,时间不多,在我离开深圳之前,希望你们盛氏早做决定,究竟谁出来顶包,别出来的人我不满意,那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了啊。” 萧启庆一走,桌席进入下半场,苏溪也要走,林又璋却没有动。 苏溪站起来,莽天骄笑她,“别自作多情了吧,你不知道林又璋先生心里的人是谁吗,你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吗,要不然你就坐下,要不然就安静点,装瞎。” 苏溪看林又璋,“我累了,想回家休息。” 果不其然,林又璋回她:“你先走,我跟眉山说几句话。” “吃吃”,莽天骄拿热毛巾擦手,笑着骂道:“不见棺材不掉泪,蠢材。” 苏溪在莽天骄和林又璋的双重刺激下,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宋眉山总算吃饱了,谢洛夫问她:“还要不要?” “不要了,饱了。” 谢洛夫点头,“那我下楼拿支酒,你们聊。” 苏溪在旁边手撑着头,谢洛夫看她,“陪我去选酒?” 苏溪起身,谢洛夫带她出门,留下宋眉山莽天骄林又璋三人在饭桌上共聊。 厚重的门板关上了,莽天骄说:“宋眉山,你没意思,我一直当你是姐妹,你却和林又璋滚床单,打我的脸。” 宋眉山说:“你也没意思,你让陆长安和容素素一起,看我的笑话,看我过得有多窘迫。” 莽天骄笑,她推林又璋,“林渣男,你最没意思,不如你自己说,你到底爱谁。” 宋眉山也笑,她手撑着下巴,也看林又璋,“林又璋,林渣男,你自己说,你和伊万诺夫勾搭上,是不是靠卖.屁.股得来的?” “嗤嗤,”莽天骄捂脸大笑,“嗤嗤,”她笑红了脸,“妈的,宋眉山,你怎么这么龌龊啊,卧槽,你内心就这么想我前夫哥的啊,你真是,真是极品!百年难得一遇的极品。” 林又璋叹口气,问宋眉山:“怎么还没结婚呢?听说顾柔曼都生孩子了,是个女儿?” 宋眉山睃莽天骄,“我说莽天骄,你放过吴磊吧,你放他一马,你又不爱他,拿他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也够了吧。我觉得他其实和顾柔曼有感情,并且他们结为夫妻,家庭稳定度比你和吴磊结合的稳定度要高,你根本就不适合吴磊。” 莽天骄偏头,“喂,我听说你和梁与君好上了,你要是愿意把梁与君让给我,我就放过吴磊。与君长安,列宾双美男都被你睡了,宋眉山,你集邮女王啊?” 宋眉山道:“你喜欢就拿去吧,爱谁谁,你喜欢谁都行,单身男女,各凭魅力,无所谓的。反正莽大小姐反正一向见神杀神,无所畏惧。” 莽天骄看林又璋,“看看,我没说错吧,眉山现在放开了,千人斩。” 林又璋侧目,说:“陆长安呢,你在深圳撩.骚,他在彼得堡红旗飘飘?” 宋眉山仰着头,不说话了。 莽天骄捶林又璋手臂,“前夫哥,你上吧,我看宋眉山小姐和陆长安先生有龃.龉,还是你先上,谢洛夫要靠后,一看他那长相,就知道他不是男主相貌。” 林又璋站起来,抚抚宋眉山的背。 宋眉山笑,“没事,我也无所畏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我宋眉山年轻貌美气质佳,我不怕!” 林又璋笑,他摸摸宋眉山的头,“眉山,男人是很复杂的,也许你们相识多年,相爱多年,但男人就是男人,与女人是不一样的。嗯?” “嗯,”宋眉山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 莽天骄也站起来,她戳宋眉山肩膀,说:“宋眉山,你瞧瞧,你瞧瞧我前夫哥对你这叫一个推心置腹身心诚恳,他从来和我都是隔着城墙,同床异梦。我看他到现在对你还是一心所向,你真的不打算重新考虑他吗?” 宋眉山睃了莽天骄一眼,“你别管我了,你管好你自己,天天跟苏溪争风吃醋,丢人。” “她?” 莽天骄翻个白眼,“就她?算了吧,要不是谢洛夫在背后给她撑腰,谁看得上她?” 168.《选择 散场的时候, 谢洛夫要送宋眉山回酒店,宋眉山表示不用, 莽天骄一副喝多了的样子, 宋眉山将莽天骄接过来,说:“我送她,拜拜。” 苏溪半醉不醒,林又璋和谢洛夫都喝了酒,谢家的司机已经等在酒楼大门口,林又璋说:“你送她吧,她喝多了, 别吹风。” 谢洛夫点头, 他将苏溪拽进加长林肯,走了。 宋眉山抓着莽天骄手臂, “走吧, 别装醉了,你装醉的样子我都知道。” 莽天骄靠在宋眉山身上,“宋眉山,你什么意思啊你,你跟林又璋说You are mine, 我都听见了,你撩他啊?你解脱了, 不要陆长安了?” “嗯, 撩他, 我以后见男人就撩, 争取变成千人斩、万人杀,早日进化成男神收割机。” “那谢洛夫没指望了,他长相不达标。” 宋眉山笑,“行了,你自己走吧,你那前夫哥根本没追上来,你这招老套透了,九年前你就用这套,林觅雅都吐槽你老土。” “她知道个屁,你看她像块木头,呆兮兮的,不讨男人喜欢。你不知道,我当年拿下林又璋和吴磊,靠的都是这套,百试不爽。” 宋眉山懒得理她,说:“我走了,你自己喊车回去吧。” “诶,你去哪儿?你住的酒店不就在前面街上吗?” “我不想在深圳过夜,我去香港住,这里不吉利。” “我也去!” 莽天骄跑过来,“我也去啊,我最喜欢看海,我们去维港看海景,订个总统套房,再找几个质量过关的鸭子,来一套莞式服务,怎么样?” “莽天骄,你真饥渴。” “宋眉山,少废话,来不来。” “来。”宋眉山回道。 莽天骄捂着嘴笑,“啧啧,痛快!我就说你和陆长安闹掰了吧,这整整一晚上,他都没给你来个短信或者电话,彼得堡那边可日光明朗,天色正好呢。” 莽天骄和宋眉山直奔香港,两人在维港订了个无敌海景房,一夜一万八,宋眉山躺在床上,莽天骄给不知道谁打电话,还提了要求,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一百四,太瘦太胖都不要,技术要好。 宋眉山心道:这么细致的要求,鸭头都怕了你。 “洗澡去,洗澡去。”莽天骄推宋眉山,“你先洗洗,人家来了,就直接开始服务了。” 宋眉山关了浴室门,她吹干头发,然后打开门,“娇娇,我刚刚听见你开门了,是不是人来了?” 宋眉山裹着浴巾走出来,只见侍应生推来香槟玫瑰,牛排餐饮,宋眉山看那侍应生,问:“谁订的?” 服务生又递上一个袋子,说:“这是衣服,另一位小姐送您的。” 宋眉山接了袋子,“娇娇,娇娇,你在吗?” 服务生关门出去了,宋眉山退回浴室,她打开袋子,里头是一条酒红色的长裙,柔软掐腰,宋眉山心道:不至于吧,找个鸭子还这么讲究? 宋眉山换好裙子出去的时候,门口又有响动,宋眉山扭头,“娇娇,你搞什么鬼,干嘛送我裙子,弄得我很紧张。” 来人是林又璋,他黑色西装拿在手里,衬衫袖子卷起来了,宋眉山扭头,“你怎么来了?” 林又璋摊手,“我前妻叫我来的,她说你不大舒服。” 宋眉山指着香槟和玫瑰,“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又开始旧态故萌。” 林又璋进来,开了灯,说:“比上次好,她上次才是无所畏惧。” 宋眉山笑,“你累了吧,那你睡吧。” “你呢?” “我出门找鸭子啊,嘎嘎嘎。” 林又璋笑。 宋眉山说:“我去换衣服,这裙子太招摇。” 宋眉山经过林又璋身边的时候,男人抓住她手臂,“眉山。” “嗯?” 林又璋看宋眉山的脸,“你很憔悴,这些年。” 宋眉山低头,她呼出一口气,“等傅明.慧进了监狱,我大概会解脱一点。” 林又璋抱宋眉山,他拍她的背,“不着急,凡事都有个过程。” 宋眉山在沙发上坐了半夜,她睁着眼,满眼维港灯火璀璨。林又璋斜靠在床上睡着了,宋眉山起身,轻轻给他盖了被子。 凌晨五点的时候,莽天骄来敲门,“眉山,林又璋,开门,开门!” 宋眉山打开门,莽天骄看她的衣服,又看床上的林又璋,嚷道:“卧槽,我精心安排,你们竟然没上床,是不是林又璋喝多了,硬不起来了?” 宋眉山往天花板上看,她简直无言以对。 “眉山,刚刚收到的消息,傅明.慧死了。” “谁死了?” 莽天骄拿出手机,“真的死了,医院认证了,傅女士在家中服用药物过量,死了。” 莽天骄捂着胸口,“眉山,你觉不觉得不对劲,就是萧启庆啊,就我们当年啊,我们当年上他的车,萧启庆迷晕我们,那药是什么药,那是什么药剂,警察局到今天都没给出个说法来,你觉不觉得,觉不觉得萧启庆他?” 莽天骄扑上床摇晃林又璋,林又璋被她吓一跳,迅速捂住自己胸口,莽天骄拉他,“快起来,别睡了,我跟你讲,你情妇死了,死在自己家里,药物过量,饮酒过量,你自己看。” 酒店服务生送来早餐,宋眉山林又璋和莽天骄坐在圆桌上开会,莽天骄说:“这早餐我不敢吃,萧启庆是个下毒高手,他太恐怖了。” 林又璋去厕所接了点自来水出来,说:“喝吧,可以喝的,萧启庆的手肯定伸不到香港自来水管里面去。” 宋眉山笑了笑。 莽天骄骂道:“人渣,萧启庆真人渣,心狠手辣。” 宋眉山趴在桌上,“是我昨晚逼了萧启庆,傅明.慧知道盛氏太多秘密,我想让她去坐牢,萧启庆不同意,所以她活不成了。” 莽天骄呶嘴,“哼,那萧启庆的手也太黑了,他以为他是克格勃啊,叛徒不是暴尸街头就是不得善终。”莽天骄睃林又璋,“淫.妇死了,你也小心点,奸.夫。” 宋眉山一手撑着头,又见手机响,盛香霓找她,他说:“昨晚上小舅妈服用抗抑郁药物过量,意外死亡。” 接着,盛香霓又说:“小舅舅心情不好,葬礼从简,傅家的傅明诚来了,今晚到深圳。” “傅明诚。” 宋眉山看林又璋,“傅明诚只是个半大小伙子,他根本就不是萧启庆的对手,我们要不要?” 林又璋摇头,“别管,我们甚么都不知道,等盛家对外发消息,我们再去参加葬礼。” 莽天骄翻了个大白眼,“恶心,萧启庆真是人面兽心,他长得像天使,内心大概是撒旦。” 宋眉山手指轻轻动了动,林又璋看她,“怕了?怕了还敢单枪匹马惹盛家,还敢挑逗盛氏银行掌门人,看来你胆子也不大嘛。” 莽天骄敲桌子,“人面兽心,林又璋,你也人面兽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眉山被萧启庆迷.奸过,我们现在有心理阴影是正常的,都是正常的好吧。” 林又璋露出一抹怪笑,“你就坐下吧,人家根本、从来、没有看上过你。” 莽天骄照着林又璋又是一顿死捶。 林又璋起身,“行了,都别人心惶惶了,我们吃早茶去,饿了。” 宋眉山换了裤装出门,莽天骄穿了一条黑色纱裙,她上身裹得密不透风,裙摆倒是轻薄透气,大腿若隐若现,风情无限。三人前往茶餐厅吃早餐,宋眉山说:“我和苏溪也在澳门买到过迷药,药效很快,就在情趣用品店买的,就那种治疗脱发、早.泄的偏方药店。你们说,你们说萧启庆的这些不明成分的药物,是不是也是这么买来的?” 莽天骄道:“我觉得不是,我爸爸在深圳问过了,萧启庆的玩意很邪门,又很先进,我严重怀疑他用的是什么军方配药,不是民间制品。” 时间还早,茶餐厅刚刚开门,门口正在拖地,沾有洗衣粉成分的水特别滑,宋眉山进门,没有防备,滑了一下,林又璋转身,拉实了宋眉山,他牵着她进门。 末了,又看莽天骄一眼,“走稳了,地上滑。” “哼,奸.夫。”莽天骄随口一回。 早茶很不错,莽天骄胃口也好,她吃了蛋挞又吃榴莲酥,接着喝奶茶,最后还要吃干炒牛河。宋眉山吃得少一些,她只吃了半碗云吞粉,又喝了半杯奶茶,就不动了。 林又璋说:“多吃点,别被倒了胃口,傅明.慧也不是无知少女,她跟着萧启庆十多年,彼此心中都有点数,今日或许来得早了点,但她享受了虚荣和富贵,这一天来得并不突然。” 莽天骄给宋眉山重新叫了个姜撞奶,她说:“吃吧,我前夫哥关心你,你吃不下,他也吃不下。” 宋眉山道:“你们别卖乖,傅明.慧说死就死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那就老实点。” 姜撞奶端上来,林又璋递到宋眉山跟前,男人道:“盛家家大业大,他们后头多复杂的关系网,你真草率,拿点小钱就敢撬他们。” 宋眉山看别处,“那也是他们逼我的,我丢了孩子,与盛家有很大关系。还有陆长安被撞,我也被撞,我得打他们一打,打不打得过另说,但我必须得打一遍才知道盛家深浅。” 莽天骄垂眉,她递给宋眉山一个黄金蛋挞,说:“吃吧,想这些干嘛呢,没意思。盛家那么有钱,盛家人过得比谁都好,傅明.慧死了,萧启庆越发逍遥自在,死个前妻根本对他毫无影响。” 林又璋叹气,他摸摸宋眉山后脑勺,“其实做人要讲策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急什么。我觉得这次是你太着急了,如果你留着傅明.慧,让她去对付萧启庆,效果是不是更好呢。” 宋眉山坐直了,若有所思。 莽天骄低头,她笑,又说:“宋眉山小姐,我前夫哥天天帮你想东想西,他简直把关于你的全世界的心都操.完了,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反正我很感动。嗯,当然,我也很郁闷,我恨你们。” 169.《爱马仕,白玫瑰 爱马仕到货了, 门店联系不到傅明.慧女士,最后通知盛香霓。盛香霓要参与傅明.慧女士的丧事操办, 没空过问, 于是宋眉山亲自去香港尖沙咀门店取回来这只浅绿色的铂金爱马仕。 宋眉山最初挑选颜色的时候,原先只是想恶心恶心傅明.慧,她给萧启庆戴绿帽,萧启庆也给她戴绿帽,这种夫妻关系,也是蛮有意思的。 宋眉山取了手袋回来,莽天骄帮着鉴赏, 说:“这颜色还不错, 抛开现代有些人赋予绿色的延伸含义,若单纯指色泽和饱和程度, 这颜色还真不错。” “这是俄罗斯小羔羊皮, 我专门给她选的,稀有皮,贵。” 宋眉山说:“这才半个月,她就死了。” “死了也不耽误她收爱马仕。” 莽天骄道:“葬礼当天你就提着这个去,往她坟前一放, 算是厚礼。” 葬礼在傅明.慧死后第三周的礼拜二,莽天骄与宋眉山共同出席, 深圳那天很热, 莽天骄穿黑色纱裙, 她说:“热死了, 热疯了,真受不了。” 宋眉山穿了一件黑色乔其纱衬衣并着黑色西裤,她手里提着一只浅绿色的铂金包,里头装满了连枝带叶的白色玫瑰花。 许多年前的粗制滥造的偶像剧说,白玫瑰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宋眉山记得很清楚,她提着一包袋白玫瑰来的时候,萧启庆正看她。 宋眉山侧目回望过去,用莽天骄的说法,老娘无所畏惧。 苏溪和谢洛夫一起来,两人从谢洛夫的加长林肯上下来,苏溪穿黑衬衫和黑色伞裙,腰间系着一条灰色缎带,缎带打的蝴蝶结系在身后。 莽天骄见了,轻哼一声:“没有谢洛夫,她什么也不是。” 葬礼在室外,又一辆车过来,傅明诚搀扶着一位老人走过来,傅璇琮,曾经一位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宋眉山犹记得他的翩翩风度,雪山寒梅,气质上佳。 宋眉山与莽天骄退到一边,宋眉山又退两步,林又璋拦住她的腰,“就这样,别动了。” 宋眉山回头看一眼,“你来啦?” 莽天骄抿嘴,“我们这一生究竟要经过多少婚礼和多少葬礼。” 林又璋回:“就你本人来说,起码是三次婚礼和一次葬礼。” 宋眉山低头笑,莽天骄回头给了林又璋一个白眼。 傅明诚上去致辞,他穿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宋眉山瞧他,觉得他比几年前成熟了些,有些深沉气质也慢慢出来了。 葬礼并不拖沓,想来大家都知道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没有人愿意在户外久站。最后是各人上去献花,莽天骄捧了一束雏菊,林又璋拿了天堂鸟,只有宋眉山,宋眉山拿着整整一手袋白玫瑰。女人将爱马仕手袋放在墓碑前面的时候,那象征着生命力浅绿色在一推白色花丛里扎眼极了,好像那大面积的饱满的绿色要收藏了满地鲜花。 萧启庆面色寻常,倒是傅明诚,傅明诚多看了宋眉山几眼,宋眉山回看他和傅教授,说了句:“节哀顺变。” 林又璋开了车来,莽天骄和宋眉山都上了车,车才使出墓地,天上噼噼啪啪下起雨来,雨越下雨大,简直要敲碎了前头的玻璃。 林又璋开车很稳,莽天骄和宋眉山都坐在后排,莽天骄说:“你们说苏溪和谢洛夫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怎么觉得他们有一腿。” 莽天骄看宋眉山,“喂,眉山,你说,谢苏有没有一腿?” 宋眉山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谁知道?”莽天骄翘起一条腿,“男的跟你好,女的也跟你好,你不知道?” 宋眉山摇头,“娇娇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我骗你做什么。” 莽天骄一手撑着头,说:“那我真的就想不通了,苏溪放着谢氏太子爷不要,她要我前头的这个二手货作甚么,我真是想不通。” 莽天骄三句两句离不开打击报复林又璋,宋眉山笑,她侧目看窗外,豆大的雨水洗刷林又璋的百万豪车。 林又璋说:“雨太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吧。” 莽天骄侧了身子,回道:“吃饭就吃饭,说什么雨太大,雨大和吃饭有什么关系?” 林又璋笑,“是没有关系,就是我想请客吃饭,鲍鱼好不好。” “问眉山吧,我无所谓。”莽天骄打个哈欠,“我感觉我没睡醒,你们俩去吃吧,我回家睡觉。” 林又璋从后视镜里望过来,莽天骄说:“看见我眼下黑眼圈没,我昨晚上和吴磊吵架了,我想睡觉,你们自己乐去,别烦我。” 车子驶入市区之后,雨又停了,莽天骄指着路边,“停吧,我到了。” 莽天骄下了车,宋眉山说:“她住这里?” “嗯,她和吴磊的婚房。” “婚房?” 林又璋道:“他们刚刚结婚那阵买的,就是从希腊回来之后,莽天骄买了去讨好吴磊的,结果吴磊要跟她离婚。现在她自己住,里头装得跟绿野仙踪一样,有时候让她领你上去看看。” “真刻意。” “嗯?” 宋眉山说:“人人都满身情伤,没有人能随心所欲。” 林又璋笑,“那就快活一些,别死了再收爱马仕。” 宋眉山捂着脸低声发笑,林又璋瞧她,“眉山,人是往前看的,频频回顾的人,走不了太远。” “我想我有些悲观。” “悲观而享乐,最吸引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受吸引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有点像贾宝玉。” “事实上贾宝玉很讨女人喜欢。” “林又璋,我发现你很能思辨。” “我还有很多优点,等你一一发掘。” “人生真没意思。” “是的。人生真是没意思,但就是这么没意思,我们才想让自己活的更有意思一点。” “例如?” “例如我们一定要拖拖拉拉活下去,犹豫不决四处爱,活成残废的老狗,活成最坏的那个人。” 宋眉山托着下巴,“这就是你的遗愿?” “我思想上已经死过数回,我以为我已经死过了。在很久之前,在我和莽天骄结婚的时候,也在我们抱着跳海的时候。” 林又璋说:“还在她捅我一刀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死了。” “陆长安说我们很低俗,他说我们搂着跳海简直是一出低俗小说。” “那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总是思想太多而行动太少,我没有太好的判断能力。” 林又璋已经开车至深圳欢乐谷,他说:“其实我们可以再去跳一回,来不来。” 170.《奉爱之名 然后—— 然后, 然后宋眉山没有跟林又璋一起跳崖。 他们在深圳欢乐谷吃冰棒,然后坐了摩天轮, 开了碰碰车, 等天气又起来的时候,宋眉山说:“回去找娇娇吧,我也回家了。” “回彼得堡?” 宋眉山点头,“是的,回彼得堡,我想我已经习惯了涅瓦大街的气味,你知道安德烈·别雷在《彼得堡》这部小说中写:‘涅瓦大街, 在当时俄国一个非首都的城市里, 是一条非一般的大街。其他俄罗斯城市都显得像是一堆木头小屋。彼得堡和与它们有着惊人的区别。’” ...... 林又璋接道:“‘可要是彼得堡不是彼得堡,那——那也就没有圣彼得堡。那样, 它的存在也就大可怀疑了’。” 宋眉山笑得开怀, “我想娇娇可能真的会有第三次婚礼,她的一生就像一部知名好莱坞电影,《三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但我觉得你们还是别选希腊,不如就在彼得堡吧, 我愿意无偿担任伴娘,当然我还希望你们别选陆长安当伴郎, 因为他不能喝酒, 他身体还不是太好。” “你们的婚礼, 会否邀请我当伴郎, 如你所说,他不能喝酒。” “我不想邀请你当伴郎,我可能会选择梁与君,这样陆长安才会有紧迫感。” 林又璋兀自笑出声来。 宋眉山说:“有劳林先生,送我去机场好吗。” 宋眉山在飞机上又偶遇了萧启庆,但这回萧启庆没有要换座位到她身边,因为萧启庆身边又多了个女孩,那女孩头发不长不短,穿白色的T恤和黑色半截裙,宋眉山看了他们一眼,微笑示意。 赖银宝带着陆长安到机场接机,陆长安精神不错,宋眉山看见他的时候,男人伸开手掌,宋眉山跑过去,说:“我的鞋子有点滑,我摔倒在地上怎么办。” 陆长安抱她,“那你最好自己赶快爬起来,趁没有太多人看见之前。” 宋眉山笑,她说:“陆长安,你真是个极品,我想我换个男人,人家一定会抱我起来,还是公主抱。” 陆长安说:“哦?你现在有了老公主病,表演型人格?” 宋眉山轻敲陆长安的背,“烦人,你真刻薄。” 赖银宝接过宋眉山从国内带来的礼物,他看见萧启庆和他身边的姑娘,“诶,老陆,你看那妹子,像不像眉山,我们初见时候的宋眉山。” 陆长安和赖银宝都望过去,那女孩子还回头笑了笑,她果真很年轻,只得二十一二岁。 赖银宝看清楚了,又摇头,“背影是很像,脸差远了,差太远了,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陆长安笑,他看宋眉山,“多少人怀念你年轻时的容颜,骄傲吗?” “两位哥哥,别这样好吗,人家姑娘还以为你们看上她了,人家脸都红了。” 赖银宝摇头,说:“受不了,真受不了,我们约莫是活得太久了。” 宋眉山拉陆长安的手,“给我买婚纱,买贵的,我喜欢招摇的款式,给我买婚鞋,要贵的,但我不喜欢Jimmy Choo出的灰姑娘水晶鞋,不好看。给我买包包,我现在觉得爱马仕还不错,你可以准备给我一年买两个,结婚纪念日一个,我生日也必须送一个。给我买营养品,我打算怀孕了,我都快三十,我不想当高龄产妇。给我买——” 宋眉山絮絮叨叨,陆长安说:“你很庸俗,你的要求也很庸俗。” “那你到底买不买,你要是不买,我可就找别人了。” “买,我们从莫斯科买到东京巴黎,再去罗马举办婚礼,买到你不想买为止。” “真的?” 赖银宝搭宋眉山的肩,“真的。你哥哥婚纱都订好了,照女沙皇的审美来的,白纱镶珍珠垂金边,上头9600颗珍珠,要多浮夸有多浮夸,你不知道,简直闪瞎了我和梁与君的眼。” 几人走出机场,赖银宝开车,宋眉山与陆长安坐在后排,女人靠在男人身上,说:“我们真的去罗马结婚啊,罗马也行,总比希腊好。” “喜欢吗?”陆长安拿出图样,一张手绘图。 宋眉山接过图纸,“你画的?” “嗯,请容许我私自揣测了你的审美,以你这么没有审美的人来说,大概就喜欢这样的。”陆长安回。 赖银宝在前头发笑,说:“眉山,这个不便宜,真的不便宜,裙子做出来,18万,美金。” 陆长安看宋眉山,“不喜欢还可以改,照你的要求改。” “喜欢,不用改,我喜欢。” “真的?” 宋眉山捂住脸,“别问了,我要哭了,非常喜欢,非常非常喜欢,你的手笔,我都喜欢。” 赖银宝从后视镜看陆长安,“眉山是不是发花痴了,精神仿佛异常亢奋。” 陆长安说:“我严重怀疑她在深圳受刺激了,兴许是谢洛夫跟她求婚了。” “没有,陆长安,你个小心眼,没有好吗,我是清白的。” 陆长安道:“有也无所谓的,你们年轻人,躁动不安。” 宋眉山嘟嘴,“我哪里还年轻?” 赖银宝在前面来一句:“你在我和你哥哥心里,你在我们眼里,永远年轻。” 宋眉山看陆长安,“这是你说的?” 陆长安垂眉,拿了一张报纸出来看,不再理她。 “哎,”宋眉山叹气,“他现在变得比以往话更少,我仿佛成了嘴碎的妇人。” 赖银宝指着前头,说一些闲话,“眉山,你还记得那家餐厅吗,吃印度菜的地方,我和你哥哥昨晚上去了,他说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很想你。” “他怕你不再回来了,你很有市场,婚恋市场,爱情市场,前有我和梁与君,后有谢洛夫和林又璋,他觉得你在深圳会遇见一些变数,他说他没有把握,但他愿意等你。” 宋眉山侧目看了陆长安一眼,说:“我觉得我们结婚应该最先请苏尔科夫,那老头居功甚伟,于你于我,于我们将来,于我们未知的婚姻。” “我给他寄了请柬,如果新娘还能按时出现的话。” “陆长安,你这个心机男。” “宋眉山,你生性飘忽,还有反骨,易怒敏感,还爱受刺激,我没有十分把握,只好百转千折。” 赖银宝看一下手表,“老陆,吃药,后面有水。” 陆长安说:“我争取快一点恢复,争取在婚礼上抱起你,标准姿势的公主抱,参照各类英雄电影。” “好。” “伴郎找梁与君,伴娘找你宝哥哥,我们婚礼不找女人,女人是非多。” “嗯,是非多。” “我们在罗马拜占庭教堂结婚,然后去夏威夷旅行,我知道你还没去过美国。” “我没去过美国。” “美国还不错,可以去看看。” “好。” 陆长安收了报纸,将报纸搁下,“哭了?” 宋眉山扑到陆长安怀里,“你这样宠我,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 “那我争取活得比你久,好不好?” 男人摸女人的头,他吻她的发,“让我们活得更久一点,再久一些,活到我们白发苍苍,看小儿戏南墙,活到我们牙齿都掉光,活到你厌倦我为止。” “陆长安,你把我钱弄哪儿去了?” “花了。” 宋眉山抬起头来,“你好大的胆子,敢动我的钱。” “以后再赚。” “我呸!” “泼妇。” “我不管,我要钱,没钱我睡不着,我没安全感。” “我不比你那点钱值钱?” “那是一点钱吗?陆长安,我掐死你。” 陆长安摊手,“看,这就是婚姻,这就是女人,这就是人性。人类这虚伪劣质的爱情啊,还未受打击,已经不堪一击。” 宋眉山嘴噘得老高,前头赖银宝说:“眉山,冷静点,男人就是这样的,我估计你们以后还可能互相想掐死对方500次。就像以前的容素素和陆长安一样,天天动刀动枪。啧啧,惊天动地,水火不容,水深火热啊。” 末了,赖银宝问一句:“那你们这婚还结不结,给个准话。” “结。” “结。” 宋眉山说:“我得让陆长安把我的钱再给我赚回来,他要是不跟我结婚,还不知道便宜哪个女人呢。” 陆长安说:“我得看好宋眉山,她疯癫不稳重,悲观情绪化,她跟着我会开心点。” “咳”。赖银宝轻声咳嗽,表示不适。 宋眉山和陆长安互看一眼,“看来我们要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了,为每一个清晨,每一个日出,为了我们的新生活。” “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 171.《诗与刀 2006年, 俄罗斯天然气公司切断对乌克兰的供应, 2009年1月, 天寒地冻, 普京于严冬再次切断对乌克兰的供气。——俄乌争端之旁观者 “哥哥, 我出门去了。”宋眉山朝屋内看了一眼,陆长安在画画, 他最近很喜欢画画, 可能是因为拍卖行需要, 宋眉山一度怀疑陆长安专业造假, 像张大千那样, 制假的一个高手。 陆长安搁下画笔,“我送你。” “不用了,梁与君来接我, 我去看看顾柔曼,她约了我们吃午餐。” 正说着,梁氏与君已经出现在陆宅门口, 梁与君在门外按门铃,宋眉山道:“瞧见没, 人都来了, 我走了。” 陆长安伤病未愈,苏尔科夫交代尽量减少出门,外头人多细菌多, 若再次感染什么病菌群, 苏尔科夫也表示很棘手。宋眉山下楼梯之前, 陆长安牵了妻子的手腕,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梁与君瞧一眼,撇开目光,等宋眉山下来,她低声说:“他是这样的,自他大病一场,我觉得他没好,他的心现在很柔软。他活得像诗,我只好像刀。” 梁与君替宋眉山拉开车门,陆长安目送老友和妻子出门,宋眉山低头扣安全带,说:“先送我去涅瓦大街,我约了萧启庆。” “咳,”梁与君轻声咳嗽,“谈什么。” 萧启庆在他位于涅瓦大街的餐厅里接待了宋眉山小姐和梁与君先生,萧先生拿了一支长相思出来,宋眉山瞥一眼,“Sauvignon Blanc,马尔堡的?” 萧启庆死了妻子,精神状况看着很好,宋眉山觉得萧氏先生大概已经成仙了,他身上总有一种众生皆死我不死的独活感,当然,也正亏萧老板这么杀伐果断,她宋眉山才觉得和他萧启庆还有坐下来谈天说事的必要。 “眉山,新婚快乐啊。” 瞧瞧,这就是萧启庆的素质,他嘴里全是尧舜之语,却又只行纣舛之实。 萧启庆笑看宋眉山,“女人一结婚,感觉就变了,跟世界杯一踢完,有人在涨身价,有人在降价一样。” 宋眉山翘起一条腿,“萧先生,是你看着我来彼得堡,你又看着我结婚,我有今日,都是你提拔的,我得称呼一声您,您于我之今日,功不可没啊。” 萧启庆看了宋眉山身侧的梁与君一眼,又开始笑,“眉山,我可没教你给自己丈夫捅刀子。” 宋眉山低头弹了弹手指,“我那点微末手段算什么,我还等着萧先生帮我一把呢,您出手帮我解决陆长宁,今年林又璋的事儿我给您代劳了,我比林氏便宜一个百分点。” 梁与君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宋眉山和萧启庆在谈什么,萧启庆要洗钱,宋眉山要陆长宁的命?“咳,”梁与君有话要说,宋眉山手指轻摆,她继续说:“陆长宁还有什么用,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如萧先生让盛家二公子休了她,以后我这个做嫂子的来给她操心后半生的事。” “这些都是小事。”萧启庆可能也是觉得陆长宁不上台面,不值得深究。 “萧先生既然说是小事,我就当你答应了。”宋眉山原先想要陆长宁死,但陆长宁一死,陆长安的情绪——宋眉山再一想,她碍着陆长安不能动手,萧启庆可没有这层顾虑。 萧启庆给宋眉山倒酒,“酒醒好了,长宁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她哥哥生病,我看她也快病了,香茗最近一直在香港,我让香茗送长宁去青山医院看看病。” 萧启庆说送人去看精神病,他还一副云淡风轻语重心长的样子,梁与君差点咳出来。 宋眉山手指轻敲,待到萧启庆建议送陆长宁去精神病院的时候,她就不敲了,只说:“多谢萧先生。” 话到这里,不必再说,出门的时候,宋眉山回头看了萧启庆一眼,“前几天明诚与我有过一通电话,谈起明.慧女士的死因,他觉得他姐夫太寡情了些。” 萧启庆笑,回说:“明.慧、明诚姐弟感情好,可不像你和长宁,不能共存,不共戴天。” 宋眉山又被萧启庆噎一把,出得门去,梁与君摇头,“陆长安会手撕了你,你关他妹妹去精神病院。” “您接受的是什么教育?” “高等教育。法律。” “您要毕业的是哪个大学?” “莫斯科大学。” “您主学的是民法还是刑法,或者是其他?” “哦——我忘记了。” 世界就是如此喜庆,骗子当道。宋眉山忽然说起不相关的事情来,她抬头看天上的云,彼得堡的云层是如此汹涌滚动,她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柔曼生了一个女儿,吴磊光荣当爸爸了,他们都听起来很幸福。” 梁与君叹息,“眉山,外头人会说你睚眦必报,以血还血。” “无所谓。” 宋眉山道:“我们暴露出自己的虚弱,而弱者是要挨揍的。” 梁与君与宋眉山对视一眼,“普京说。” 宋眉山私底下和萧启庆达成协议,她厌恶陆长宁,宋眉山偶尔想起自己在陆长宁的订婚宴上失去的那一个孩子,偶尔又想起陆长安在二次车祸的时候满头是血,是血,都是血。陆长安根本没有复原,他身体大不如前,时常晚上宋眉山都瞧见陆长安头疼得夜不能寐。宋眉山又一次回到了在深圳出车祸的那个瞬间,萧启庆想要她和陆长安的命,他要他们的命! 接下来就该被车撞了,当时宋眉山正在摩挲自己右手戒指,戒指上的钻石很大,完完全全遮住了她右手上的疤,她初到彼得堡那一年,被油溅入皮肤的疤。疤痕还在,戒指也在,宋眉山手掌心去摸身边的陆长安,她要感知他,她要他在她身边,她要他活在她身边,好好活在她身边。 宋眉山摸陆长安,陆长安却拂开了她的手。 宋眉山爬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陆长安没作声,轻轻翻了个身。 宋眉山道:“你到底怎么了?” 陆长安说:“宋眉山,别碰我。” “喂,你什么意思啊?” 陆长安起身,拿了枕头,往书房去了。 宋眉山躺在床上,有些头疼,她不停醒来,又仿似不停睡着。等到凌晨三点,她再次醒来,去书房看陆长安的时候,男人又昏迷过去了。 “长安,陆长安!” 宋眉山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直呼陆长安的全名,梁与君半夜过来将陆长安扛去医院的时候,宋眉山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眼中有泪光闪动。 172.《初初见你 我想杀了萧启庆, 我是以此为目的, 并且终将以此为目的地活下去。宋眉山如是说。 陆长安陷入昏迷, 苏尔科夫这个老头半夜被惊醒, 外头突来一场雷雨, 他想起他的玫瑰花还没盖上雨棚,他家门口已经停着一辆宾利, 梁与君来接他, “教授。” 苏尔科夫为陆长安又做了一场手术, 时间很长, 宋眉山不知时间到底有多长, 梁与君一直看手表,他说:“十四个小时十三分钟。” 等陆长安送进特别看护病房之后,宋眉山去看他, 陆长安却跟梁与君说,说不想见她。梁与君也是莫名其妙,宋眉山去看了几次, 梁与君摇头,“他不见你。” 其实梁与君和宋眉山心里都清楚, 陆长安恐怕是知道陆长宁的事情了。 宋眉山站在病房门口, 大声说:“不见就不见吧,你爱生气就生气,你继续生气呗, 我也懒得再来了。” 梁与君摇头, “眉山。” 宋眉山转过身, 小声道:“你看好他,我出门几天。”女人买了张机票去了英国。 傅明诚与宋眉山有一次短暂接触,傅明诚很忙,他也不像过去那般话多,见了宋眉山,说要聊表地主之谊。 宋眉山说:“令姐死在家里,我很遗憾。” 傅明诚掀起眼皮子,“这么说,宋小姐是知道点什么?”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宋眉山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我只知道商场如战场,令姐的时尚帝国失败,都是时也命也。” 傅明诚发笑,他说:“姐姐死后,我才听父亲说起,他说姐夫和宋小姐关系不浅,可有此事?”男人道:“我原先不信,宋小姐貌美,周围也不缺乏青年才俊,何必和我姐夫这样的已婚男人纠缠不清。”宋眉山没说话,傅明诚顿了顿,“不过我现在又有些新发现,例如我姐说我姐夫有外遇,我当时没听到心里去,我觉得我姐姐和姐夫是结婚十年,厌倦期到了,于是彼此怀疑。” “但是现在。” 傅明诚从他的黑色西装外套里丢出来一沓照片,“但是现在,宋小姐总该不能推诿了吧。” 宋眉山低头看一眼,女人道:“这是汪小姐,萧启庆萧先生是包养过一个女学生,想来就是这位汪小姐了。” “宋小姐嘴真硬,难怪我姐姐也偶尔会说起你。”在傅明诚于英国曼城的私宅里,傅明诚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穿连衣裙的女人就从树荫里走出来了。是汪琳。汪琳穿着爱马仕的红裙,脖子上系着丝巾,宋眉山知道她脖子上有伤,也知道她伤了嗓子,说话都困难。 汪琳没有过去好看,她跟着萧启庆的那一年,浑身娇嫩,白得能发光,现在看来,残枝败叶。宋眉山端起茶杯,低头喝茶,傅明诚指着汪琳,“她和宋小姐应该是老相识了,宋小姐为何如此冷漠。” 宋眉山心道:她是你的心上人,又是你姐夫睡过的人,你们一家子都不嫌尴尬,怎么会该我尴尬?宋眉山抬起头,看汪琳一眼,说:“比上次见你好多了,看来盛香霓把你照顾得不错,皮肤也恢复得好,整的不错。” 汪琳整容了,她去除疤,也做了皮肤修复,汪琳嗓音暗哑,就跟被人下了毒一般,她说:“他好吗?” 汪琳问的是萧启庆,宋眉山嘴角一勾,说:“我还以为这是旧情人在关心旧情人呢,你是问萧先生吗?他很好,我来英国之前还见过他,他很不错,什么都好。” “人渣!”汪琳声音嘶哑,她的嗓子在很长时间都发不出声音,几乎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宋眉山笑,低头喝茶,傅明诚冲汪琳点头,汪琳又往花园那边去了。 傅明诚要说话,宋眉山先他一步,说:“你们家的男人都不错,传统优良,各个长情,汪小姐都成这样了,傅先生还是愿意不离不弃,可歌可泣,可歌可泣啊。” 宋眉山冷不冷热不热地说完这一句,傅明诚睃她一眼,“陆先生身体也不好,宋小姐不也是不离不弃,对真爱的人,都一样。” 宋眉山摸了摸额头,傅明诚说:“宋小姐累了吧,我送宋小姐回酒店休息?” “不用。” 宋眉山去黄牛票贩子手里买了一张高价票,曼城踢曼联,宋眉山过去完全分不清这两支球队有什么区别,而在此之前,她还搞不清楚曼城和曼联其实是两支队伍。 夕阳西下,宋眉山昏昏沉沉,她不知搅和在哪边的球迷队伍里,反正周围的吹喇叭声,摇旗呐喊声,还有吹裁判评判不公的尖哨声络绎不绝。 中场休息的时候,足球球迷们都去买可乐,他们要补充点能量,下半场接着加油助威,宋眉山坐在半空的球场,英国天气已经凉了,她摸一把自己的脸颊,准备起身离场,下阶梯的时候,有人在楼梯口等她。 谢洛夫将外套披在宋眉山身上,女人抬头,“多谢。” 谢洛夫好像又长高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宋眉山以前看谢洛夫,总觉得他没长大,还是个稚嫩青年。今日一看,他也成熟得能单独与女人相处了。 “眉山,你最近好吗?”谢洛夫先开口。 “老样子,不好不坏。”宋眉山说:“我哥哥病了,我出来散散心。” 谢洛夫其实知道宋眉山的近况,她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知道,他关心她。“眉山,如果陆先生他——” “他会没事的。” “我是说如果——” 宋眉山在心里无数次演练过这种情况,她在医院等待的那十三四个小时里,她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陆长安的葬礼,她要怎么举办他的葬礼。此刻谢洛夫提出预设情况,宋眉山反而冷静了,她抬起头,说:“我拉几个人去给他陪葬。” 谢洛夫舒一口气。 “怎么,你好像很愉快的样子?” 谢洛夫低头,说:“这样也好,总好过你要去死。” 宋眉山笑出来,道:“你现在口舌很灵活。” “总有些长进。”谢洛夫回。 “苏溪呢,她没和你一起?” “她离开谢氏,去了德林风投。” “她对林又璋一心一意?” “莽天骄虎视眈眈。” 宋眉山仰头,“别说他们了,复杂的三角恋,听着头疼。” 谢洛夫笑,男人偏头,“宋小姐,我们去喝杯酒吧,你从没与我单独喝过酒。” “是吗?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 “记得什么?” “初初见你。” 173.《盛势 “初初见你, 你穿一件黑色的夹克在预科教室门口站着, 又白又高。” “我很高吗?”宋眉山道:“我不高啊,我觉得我不高,我哪有那些毛姑高。” “莽天骄站你旁边, 她跟个土肥圆似的。” “嗤嗤, ”宋眉山拍了谢洛夫一下,“喂, 够了啊!莽天骄不丑,别胡说八道。” 谢洛夫低头看宋眉山,“眉山,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如果没有你哥哥,我、林又璋、还有吴磊,我们如果同时追求你,你会喜欢谁啊?” 宋眉山蹙眉, “吴磊?” 谢洛夫道:“对,你就选吧。” 宋眉山摸一下头发,“大概......大概......” “你会选谁?” “我会先把吴磊配给莽天骄, 避免林又璋和莽天骄的结合。” “然后呢?” “然后, 然后我就抱你大腿了啊,那时候谁知道你这么有钱, 谢氏木棉的太子爷, 我肯定要选你啊, 有钱少爷。” “真的?” 宋眉山笑,搓搓手,“选你,选你,就选你,谁让你比他们都有钱,你最有钱。” 宋眉山笑得厉害了,她往前两步,“喂,快点的,冻死了,吃东西去。” 后头谢洛夫望着女人背影,叹一口气,跟了上去。 “眉山”,宋眉山正吃鱿鱼圈,谢洛夫喊她。 “嗯?” 谢洛夫说:“林又璋胆子大,他拿2000万注册了一个公司,苏溪是法人代表,他们——他们在股市空手套白狼。” “金融就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宋眉山抽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上面已经在查了,最近爱心人寿频频被人举报,我觉得是他太贪,得罪人了。”谢洛夫道:“钱是要赚,谁都爱钱,谁也不嫌钱多,但林又璋过分了。” 宋眉山丢开纸巾,又拿起一杯可乐,说:“林又璋为什么突然这么疯,他缺钱了?” “不清楚。他去年还挤进了深圳市十大富豪,”谢洛夫笑,“虽然有点水分,但他也不至于穷得要发疯。” 宋眉山低头,嘴角含笑,“行了,别欺负人家没你有钱,你有个富裕的家庭,人家没有啊。” 谢洛夫摆手,“和这些没有关系,我是觉得,林又璋再搞下去,离崩盘不远了。他一手握着盛家的钱,一手是莽家的实业,这么疯狂捞金,到时候——” “你想让我怎么帮他?借钱给他,还是去劝说他?”宋眉山撑着下巴,“钱你有啊,你比我还有钱,他总不是要钱吧。你让我去劝说他也不行啊,名不正言不顺,你怎么不让林觅雅劝劝她哥哥?” 说起林觅雅,宋眉山揉揉眉心,“诶,林觅雅和盛家那位过得怎么样啊,好几年没她消息了。” “离婚了。” “离婚了?” “林觅雅现在在深圳,和苏溪关系不好,她不喜欢苏溪,她也不喜欢莽天骄,因为莽天骄伤害过她哥哥。”谢洛夫说:“眉山,其实我们有时候彼此不适应,却又不得不互相容忍,对不对?” “谁说不是呢。” 宋眉山起身,拍谢洛夫肩膀,“反正我也不想去天堂,死后我们一起下地狱好了。” “眉山,盛氏希望在重庆江边拿一块地,他们要发展一个金融文化商圈,你有没有兴趣参一脚?” “CBD?”宋眉山准备掏钱买单。 “差不多,”谢洛夫从口袋拍出一张100欧元,男人笑,“我们家的规矩,不让女人买单。”宋眉山点头,谢洛夫拿起外套,“走,我们边走边说。” 英国快要进入雨季,晚上八点的风也已经很有些凉意,谢洛夫依旧将外套披在宋眉山身上,他说:“盛家现在的掌门人很厉害,上回国内保险公司全部停止银行保险业务,他们在此之前就将爱心的银保停售了,他们规避风险的嗅觉一流。” 宋眉山心道:萧启庆是个人精,他才不会干亏本的事情,就是有亏损,当年也是傅.明.慧在前头冲锋陷阵,他萧先生只会在后头稳坐钓鱼台。 谢洛夫道:“林又璋对重庆那个商圈计划很有兴趣,他还打算自己在那边拿地盖楼。”谢洛夫正说着,宋眉山扭头,“你也很有兴趣?” “我——”谢洛夫停一秒钟,说:“我对他们的商圈计划没什么兴趣,但我想建一个高端小区,就用那块地。” “什么样的高端小区?” “广州珠江帝景、上海汤臣一品,你要知道高端小区的入场券总是一票难求,住进去的人代表着身份、地位,有些人买不起也要挤进去,因为可以和有钱人做邻居。”谢洛夫搓一下手指,“宋眉山小姐,这是一爿大好生意,不知你有没有意愿和我们谢家合作,拿下那片重庆江景楼。” 宋眉山发现谢洛夫现在谈生意也是一把好手,简直无孔不入。两人又走几步,快到酒店门口,宋眉山将西装外套脱下来,还给谢洛夫,她说:“容我考虑考虑,给我几天时间,我再联系你。” “好。”谢洛夫送宋眉山进酒店大堂,然后转身折返。 谢洛夫一走,宋眉山就给容素素打了个电话,“嫂子,查的怎么样?” 对方语气懒洋洋的,不知是要上床睡觉,还是刚刚起身,“你倒是会躲清闲,陆长安不好,你把人丢给梁与君,你自己跟兔子一样,耐不得烦,跑路了?我请问你,他陆长安到底是梁与君的男人啊,还是你宋眉山小姐的男人啊?” 宋眉山回:“我要出来赚钱,要不然陆长安先生的医疗费我都支付不起。” “呸!少贫嘴,我跟你讲,陆长安好多了,他好了我才不跟你计较,要不然我现在就捉你回去给他浆衣洗裳。”容素素先絮叨宋眉山几句,然后进正题,她说:“你听着,给你查好了,谢氏在粮油方面市场占有率接近饱和,去年冬天,他们出口东南亚的食用油被叫停,今年开春的时候,他们预备出口乌克兰的可食用面粉也被叫停。谢家两笔大生意都折戟,估计有大笔资金停顿,钱他们有,但是这钱怎么花,怎么投资,就是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了。” “另外就是,林又璋的德林风投越做越大,他现在另外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叫枫林基金,专门狙击中小型企业,谁家不行了,他就落井下石。”容素素道:“林又璋近年来在深圳声名鹊起,他和莽天骄结婚离婚又疑似复婚的这几年里,他们俩简直是财经版的雌雄双煞,传奇人物。当然了,林又璋最近爆出约会女明星的新闻,他最近又开始常驻娱乐新闻版面了。” 宋眉山坐在酒店里,她对着林又璋最新的绯闻看了很久,娱乐新闻的标题总是很惊悚——《商业巨子结爱歌坛天后,两人秘会天后香闺三天两夜》。 容素素道:“我觉得你合作林又璋不如合作谢洛夫,林又璋名声太差,这几年简直有点声名狼藉,兼之他和莽天骄都是深圳商圈的人,你掺和一脚,外界怎么传你?第三者入侵?” “眉山,眉山?” “嗯?” 容素素说:“反正你的目的是整垮盛家,连带弄死萧启庆,如果你选谢家做依靠的话,他们资金足,扔钱的时候也扔的起,你说是吗?” “嫂子,帮我看好陆长安,等我回来,送你一套大房子,贺你当结婚礼物。” “喂,宋眉山!”容素素还有话要说,宋眉山已经道:“刚刚我好像听见我哥叫你了,快去吧,我睡觉了。” 174.《临江仙 重庆市江北区, 沿江改造计划招标现场, 林又璋莽天骄、苏溪谢洛夫,连带香港两家开发商并着重庆本地一家实力雄厚的地产商参与竞标,这一块江滩碎石荒废, 还有一些旧楼待拆, 其中一栋旧楼是当年一家地产商用来盖医院的楼。后来楼未建成,开发商跑路, 现在产权还在旧开发商手里,如今整片拆迁,涉及地契,又涉及旧的地产合约,麻烦不已。因为这栋未盖完的楼占地最好, 又因为其中历史原因,所以政府想拍卖也不成,想续建又没有新的地产商接手,于是搁置到如今。 现在原先的那家地产商回来了, 他愿意转手楼盘,包括原先的租赁合同仍然有效,现在拿地拿楼, 全凭各家实力。 苏溪与莽天骄坐在一处, 林又璋和谢洛夫坐在一处,苏溪站在林又璋身边, 就成了林又璋的代言人, 她说:“德林风投看上这栋楼很久了, 周老板也是我们去接洽的,我们拿下那栋楼,理所应当。”莽天骄笑一笑,回:“商场如战场,你们拿到也是你们辛苦,没什么是理所应当的。” “你们莽氏自顾不暇,我觉得你们没有多余的资金到重庆商圈来玩地产咯。”苏溪很是有点咄咄逼人。莽天骄嘴角一勾,“且走且看。” 这边谢洛夫和林又璋坐在一起,两个男人之间就安静多了,林又璋很紧张,但他又不能表现得很紧张,这是他涉及地产的第一步,他必须拿到地,并且还要赢得漂亮。谢洛夫看起来就平静多了,谢家太子爷坐在椅子上,还翘起一条腿,也是很势在必得的样子。 整个招标过程很短暂,大家只需要看最终报价,价高者得。拍下那栋烂尾楼的是德林风投,林又璋起身的时候,菲林不断,林又璋已经很熟悉镜头,他对诸位记者报以微笑,然后坐下了,对谢洛夫说:“太子爷,得罪了。”谢洛夫鼓掌,道:“恭喜。” 苏溪也是满脸带笑,她看向莽天骄的样子,很有点耀武扬威。莽天骄搓搓手指,没理她。 待到宣布地皮归属的时候,苏溪双手合十,林又璋的两片薄薄的手掌也贴在一起,上头宣布,“中标者,贝贝娇有限金融公司。” “贝贝娇?”“贝贝娇是什么公司?”众人议论声起,林又璋也四处观看,谁拿走了这块地? 莽天骄站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裙子,上去接过了证书,莽氏女面带笑容,对着台下,“多谢,多谢诸位,多谢。” “诶,莽小姐,多说几句!”“莽小姐,您这家公司是新成立的吗?”“莽小姐,请问您背后的金主是谁?” 后头记者追着提问,莽天骄出了大厦,登上一辆黑色保姆车就走了,留下后头议论纷纷。 林又璋看向谢洛夫,“是你搞的鬼?”谢洛夫起身,摊手,道:“不是我,我也很想要地。”苏溪抿嘴,刚刚莽天骄起身之前,在她耳边说:“你这么没用,林又璋会不会哪天踹了你啊。” 苏溪面色铁青,林又璋也是心有不甘,他报价已经很高,再高的话影响将来长线赚钱和利润,是谁这么不计成本买这么块烂地。谢氏太子站起来,说:“晚上吃个饭吧,蓝湖郡,我做东。” 江北金开大道,龙湖·蓝湖郡5号会所,这是一家只接受私人预定的会所,会所将近两千多平米,只接待有身份的富豪,苏溪和林又璋共乘一车来的时候,莽天骄已经到了。莽家大小姐正在和人说笑,林又璋还没进门,已经听见莽天骄的笑声。“你个死鬼呀!”林又璋听见,还以为莽天骄又遇见了她生命里的第三春。 苏溪穿着平底鞋,她累得很,这几日天天在江边那栋半盖成的烂尾楼边转悠,导致她穿高跟鞋都有点脚肿,苏溪与林又璋一进门,就见莽天骄与一个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是——宋眉山。 宋眉山见林又璋,她转过来,“又璋,好久不见,你好呀。” 宋眉山穿着一条银灰色的长袖连衣裙,裙子上半身是银灰色的毛衣,女人脖颈上带着一条满钻的项链,钻石很足,她还佩戴了同系列的耳钉。林又璋往下看,宋眉山的裙子是同色的手工蕾丝刍纱裙,再底下,就是一双尖头银色镜面高跟鞋了。 “嗤嗤,你瞧他,看呆了。”莽天骄搂着宋眉山的腰,“眉山,我的前夫啊,眼里心里都只有你,真受不了,你说怎么办啊?” 莽天骄挂在宋眉山身上,宋眉山笑,拍拍她的手,“给又璋和苏溪倒茶吧,你带来的好茶,还不赶快拿出来招待客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莽天骄自己去弄功夫茶,苏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林又璋与宋眉山在外头阳台叙旧。 重庆夜晚很湿,又像是要飘雨,外头吹起了风,宋眉山长发垂在肩上,她说:“今天到的,知道你们都在重庆,所以马不停蹄地赶来与你们相会。” 林又璋笑,宋眉山又有很久没见他,这男人现在很有了些风韵。林又璋低头,他轻薄好看的手掌擦了擦,“你借钱给莽氏?” “NO,”宋眉山摆动手指,“我没有借钱给莽氏,我只是借钱给娇娇,她有需要,我当然会帮助她的。” 林又璋笑,而后又摇头,“眉山,不必跟我来这一套,我们——” “啪啪,”没有闪电,忽地下起雨来,林又璋将宋眉山往自己身边一拉,宋眉山先是看男人的脸,后又看林又璋的手,林又璋的手很好看,他一双弹钢琴的手,向来保养周到。“眉山,我说过,赚钱要徐徐图之,你——” 宋眉山抬头,“我徐徐图之,盛氏波涛汹涌,我看等到我老死的那一天,我也没有能力吞了盛氏。既然时不我待,不若还是奋起直追吧?” “眉山,你没有这么粗的食道。” “鲸吞而已,不必消化。” “你会噎到你自己。” “那我来帮她消化。”谢洛夫不知何时进来,他穿黑色礼服,与宋眉山很是登对。谢洛夫笑,然后将宋眉山的手从林又璋掌心里取出来,“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今天有个黑松露炒饭,合不合你胃口?” 谢洛夫对宋眉山殷勤备至,莽天骄摆弄茶具,“哟,精彩了,我们眉山一来,永远是焦点。” 莽天骄一直怀疑苏溪和谢洛夫是不是有点什么,因为苏溪时常出没谢家,而谢家也没人出来解释,莽天骄很想求证一下。今日聚会,诸位主角都在,于是即刻见真章。莽天骄道:“谢太子,你人品不太行,你到底和苏溪好啊,还是想追求我们眉山啊?” 挑拨离间。 莽天骄满满的恶意,谢洛夫竟然正面回答了,“我一直在等着宋眉山小姐,她若是风,我就是风中的雨露,她去到哪里,我就跟随去到哪里。她若是雨,那我就是雨水下的草,等她落到我的土里。” “啧啧,咿呀,又酸又腐,恶心,真恶心。”莽天骄一边说恶心,一边笑嘻嘻的,“既然爱情是场雷雨,那谢太子,我祝你成功啊。” 谢洛夫表了白,宋眉山摇头,“行了,都坐下吧,吃饭,别说些有的没的,废话连篇。” “想吃些什么,这边都是配餐的,不如我们全部来一份?”谢洛夫表现良好,温柔体贴,殷勤伺候。 宋眉山道:“就是有点浪费。” 林又璋挥手,“跟厨师说,每道菜来一份。”等人退出去了,林又璋才道:“又不是不给钱,怕什么浪费,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莽天骄没接话,宋眉山笑了笑,苏溪回了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男人都这样,眉山你呢,你也不知柴米贵?” 苏溪受了气,一晚上接二连三受气,宋眉山还没回她,林又璋已经道:“你累的话,我叫司机来接你,先回去吧。” “你!” 莽天骄说:“你什么你,闭嘴吧你。” 菜还没上,莽天骄给各位泡茶,谢洛夫说:“喝点酒吧。”谢洛夫拍拍苏溪肩膀,“走,陪我去选支酒。” 厅内又只得莽天骄宋眉山并林又璋三人,莽天骄说:“要不然我也去外头转转,给你们挪个位置?”说着,莽天骄就起身了,她叹口气,开门出去了。 “眉山——” “觅雅怎么样?” 宋眉山与林又璋同时开口。 “眉山,你拿到这块地皮没有用,你又不会做生意。” 宋眉山坐在椅子上,脚下是长绒的伊朗手工地毯,女人略微偏头,她长发垂在肩上,一手撑着下巴,“我可以卖掉啊,君不见那两家香港地产都挺有兴趣的。” 宋眉山道:“林又璋,你不要欺负我没有经验,我是不懂地产,也不懂什么CBD金融文化商圈,我只懂一样,低买高卖,现在地皮已经在我手上,大把人很盼望这块地。你要是出不起钱,那我就卖给别人了。” “眉山,我们——”林又璋好像想以情动人。 “林又璋,在商言商,你捏着莽家,可没和莽天骄念旧情。”宋眉山道。 “你是在帮她鸣不平?” “不是,”宋眉山摆手,“我是觉得你下作,你和莽天骄明明都没关系了,为什么还炒新闻?”宋眉山站起来,她的长发垂在背上,说:“你和莽天骄的新闻都是你叫苏溪放出去的吧,什么分分合合,什么旧情复炽,还有那个莽天骄的小狼狗,她的第三春,都是你的意思吧?” “林又璋,我不知道你和苏溪的关系,但我知道你和莽天骄的关系,你们早就分道扬镳了,说有关系,无非就是你德林风投给莽氏化工注了资,并且这五年里,你们连本带利不知占了莽家多少便宜。”宋眉山说:“你们撤资吧,莽氏这几年发展缓慢,拖延你们的进度了。” “你们做风投的,一般都是见好就收,既然莽氏已经渡过难关,你们怎么还不撤资?” 宋眉山望着林又璋,“地我可以卖给你,价格加两成,附加条件是你们从莽氏分离出去,你做个声明,宣布莽氏更换东家。” “眉山,你好大的胃口。” 林又璋算是反应过来了,他说:“眉山,我还是那句老话,你就算吞了莽氏,我也怕你不消化。” 175.《又见炊烟 莽天骄在谢家的豪宅里和宋眉山会面, 与会者还有谢洛夫和陈其美, 宋眉山有很多年没见过陈其美, 但莽天骄经常见到陈其美, 因为陈其美现在就在德林风投里面任职。 陈其美律师今日代表林又璋来和宋眉山谈收购事宜,德林风投同意将莽氏股份卖给宋眉山,并且提出条件。 宋眉山坐在谢洛夫身边,她说:“我觉得德林风投没有资格和我提条件,莽氏的股份卖给我本身就是我提出的条件, 不知林又璋先生是想站在什么位置和我提条件?” 陈其美说:“据我所知, 宋眉山女士是学习金融出身的, 那么宋女士应该很明白,我们投行做事,一般习惯用三种模型来给一家公司定价,DCF(贴现现金流)、Black-Scholes模型,还有一个相对估价,莽氏实业有正现金流, 但不具备期权特征, 所以我们用相对估价。” 莽天骄到的时候,陈其美正在用他们风投的那一套标准给莽氏的股权估价,陈其美说:“德林这五年来给莽氏投了不少钱,基本是‘烧钱换增长’的模式, 这几年来, 我们让莽氏的市值增长了16倍。虽然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夸张, 但这五年来, 市场给出的反馈的确如此。” “娇娇,你来啦?”宋眉山道:“这边坐。” 莽天骄在陈其美身边坐下了,她说:“的确是多亏你们‘烧钱换增长’的概念,莽氏有今天,林又璋这种理念功不可没。但你们也不想想,这几年你们迅速消费我的形象,我每爆出来一次黑料,莽氏股价就下滑一点,他就购入一点,然后他再出来假装和我炒绯闻秀恩爱,说我人生第三春又来了。每每我们炒一次复婚传言,莽氏股价就有一次大的涨幅。林又璋这五年靠炒我们的花边新闻在我莽氏赚得盆满钵满,我的名声和信誉基本全部扫地。其实这种手段他玩得乐此不疲,你和苏溪就是他家养的狗,我说陈律师,这种卑劣手段,稍微有点节操的人都不会这么干吧?我说你们德林风投是不是就是个人渣俱乐部,把全天下最不要脸的人都凑到一起去了?” 陈其美扶了扶他的玳瑁眼镜,说:“我们依靠互联网推广,包括向客户推销股票,以此维持莽氏的持续走高,这并不容易。莽女士这么抹黑我们德林的努力,对于我们也是不公的。” 莽天骄简直想翻个白眼,对于林又璋和陈其美这种贱人组合,她真的只想说: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莽天骄嘴皮子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宋眉山看了陈其美带来的股票估价,说:“不要拿些不切实际的价格给我看,你们怎么定价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手里的那块地已经有人过问,林又璋还想要的话就请尽快给出一个新的估价。你们投放的广告和烧掉的钱可以考虑进去,但你们互联网那些泡沫资产我不感兴趣,你们还想拖延时间,或者继续烧钱的话,我就将手里的地皮易主了。届时林又璋手里的烂尾楼成了孤楼,他有一栋楼,人家拥有整块地,他就在人家的地皮里做他的CBD吧。” 说罢,宋眉山看一眼手表,“香港周生集团约我,我要出去了。” “诶,眉山!”陈其美起身。 宋眉山扭头,“莽总,一起走,周生的人订了酒楼,你也可以去听听报价。” “哦,好的。”莽天骄拿起手包,然后看了陈其美一眼,“陈律师,再会。” 宋眉山与莽天骄同游深圳还是在莽天骄怀孕那一年,那一年,她和林又璋初婚,莽天骄怀了孕,很是焦虑。时光匆匆,再回首时,已经是数年之后。 谢家安排车接送宋眉山和莽天骄,在加长林肯里,莽天骄倒一杯香槟给宋眉山,“眉山,多谢你,我这次能从林又璋手里出来,莽氏能从德林风投的控制下逃脱,都多谢你。” 宋眉山笑,女人靠在真皮沙发上,又翘起一条腿,说:“我有个建议给你,不知你听不听。” “你说。” 莽天骄在深圳小梅沙最好的酒店里搞了一个年会,庆贺莽氏化工成立15周年。其实莽氏离周年庆还有整整三个月,但莽氏女总裁坚持要办,她要提前办,并且要在五星级酒店里办,力求搞得轰轰烈烈,漂漂亮亮。 小梅沙靠海边,按照莽天骄的意思,海边好啊,秋风送爽,大家还能去天然海滩开party。公司休假一天,全公司上至管理层,下至地勤小妹打扫阿姨,全部欢迎参与年会。年会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还有花样繁多的抽奖活动。 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门全体出动,布置会场,前一天晚上,莽天骄就到场了,当然,同时到场的还有一位漂亮女人,宋眉山。 莽天骄住在酒店高层,她指着外头海滩,“眉山,这地儿选得不错吧。” “嗯,不错。”宋眉山看了一下酒店下头,说:“林又璋明天要来吧,林觅雅来不来?” “她?” 莽天骄抿抿嘴,莽氏女对林觅雅很不感冒,自从她和林又璋结婚的那年,她就等于和林觅雅彻底决裂了。 宋眉山因为陆长安的病情,这几年没管过莽天骄和林觅雅的纠纷,这刻大家都有空,她才问一句:“怎么回事,还记仇啊,当年傅明.慧的仇?” 莽天骄道:“陈年旧事了,林又璋爱睡谁睡谁,再说了,傅明.慧都死了,我有什么好看不开的?我再生气都好,难道还和一个死人过不去?” “那不就是了,那你还气什么?”宋眉山在沙发上坐下来。 莽天骄也跟着坐下来,她说:“你不知道,我觉得吧,我觉得林觅雅不太正常,你见了她就知道了,她现在一脸阴测测,那种感觉吧,就像是你欠了她八百万美金,还那个杀了她全家一样。” “哪有这么夸张,”宋眉山笑。 “我还能骗你吗?”莽天骄摸摸她的头发,“嘿,林觅雅只怕精神都不大正常,我还想让林又璋送她妹妹去精神病院看看呢。” “别胡说八道了,林又璋知道了,又该生气了。”宋眉山翘起腿,端起一杯红茶。 “咳,”莽天骄道:“江湖传闻,江湖传闻啊,信息来源未必可靠。”宋眉山看她,莽天骄凑过去,“我跟你说,江湖传闻,说盛家老大的女儿,就那个盛小酒,你还记得吧,就我结婚的时候,林觅雅还带着她过来了,那姑娘还捡走了我给你的捧花。” “小酒,盛小酒?”宋眉山仰头,“嗯,想起来了,盛香茗的女儿,盛老大的非婚生女,那孩子都挺大了吧。” “是啊,现在快十七岁了。”莽天骄道:“这姑娘天天和林觅雅吵架,据说差点就要动手了。” “青春期,叛逆点也是正常的,后娘不好当。” “可不就是,”莽天骄咳一咳,“江湖传言,那姑娘变坏了。” “什么意思?”宋眉山转过来。 “抽.大.麻,滥.交,懂吧,变坏。”莽天骄一手摸自己头发,一手拍宋眉山肩膀,“精彩吧,豪门大戏,你说林觅雅能不疯吗,继女长大,后母难为啊!” 宋眉山扭头,她看莽天骄,说:“豪门阔太不好当,还好现在林又璋混得风生水起,要不然林觅雅在盛家要被夹死。” “那还不都是她自找的。”莽天骄仰着头,“她借你过桥,你和陆长安去法国,她也去。你和陆长安去参加陆长宁的订婚礼,她还能勾搭上盛家的人,本事惊人啊。” 宋眉山侧目,“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你这么计较做什么,你现在已经不是她的嫂子,你和林又璋又不会再复合,你管她呢。” “诶,别说这个毒妇了,你呢,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陆长安的妹妹,陆长宁啊。”莽天骄道:“我也是当过嫂子的人,我知道嫂子和小姑子都合不来,你和陆长宁也合不来吧?” 宋眉山摇头,“不说了,全是废话。” “那我们去喝酒?”莽氏女起身,她说:“废话不多说,咱们去喝酒?” “等我换件衣服。”宋眉山脱下白色西装,翻了条黑色大丽花棉布长裙出来,说:“这谢洛夫送的,他每年都送礼物给我,这是他去那个印尼,给我寄了一条裙子,还有一大堆菠萝蜜,说我在彼得堡吃不着。” 莽天骄拨拨头发,“谢洛夫不错,绝好,你要不是先有了陆长安,我就要劝你嫁给谢洛夫了。” “关键我不喜欢吃菠萝蜜,我不喜欢吃热带水果,上火。”宋眉山道。 莽天骄睃她,“蹬鼻子上脸,你出门不带陆长安,他会不会有二心?” 宋眉山摸摸耳朵,“不要紧,我有一根降魔棒,容素素在呢。” “嗤嗤,”莽天骄仰头,“你是人才,真的,敌人都能收归己用。我当年要是有你这手段,我必须收服林觅雅,让她为我所用,林又璋一有异动,我就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深圳海边的夜风,又腥又潮。莽天骄赤脚走沙滩,她提着鞋子,“莽氏捏在林又璋手里,我还专程摆酒给林觅雅请过罪,你不知道吧,当年林又璋出轨傅明.慧,我后头扇了林觅雅一巴掌。我说她没良心,我们多年姐妹,她竟然维护傅明.慧一个外来的有夫之妇,她竟然不维护我,我气极了,就刮了林觅雅一巴掌。” 莽天骄道:“后来吧,谁知道后来林又璋这么有本事,德林风投捏住了莽氏,我要仰他鼻息。连着林觅雅,我也是要看脸色的。后来我就摆了一次酒,给林觅雅敬酒,她泼了我一身。” “讽刺,真他娘的讽刺啊,我凭什么要看她林觅雅的脸色,我欠了她的?” 莽天骄笑,她笑一笑,又道:“算了,泼我就泼我呗,无所谓,反正只是一杯酒,又不是硫.酸。” 宋眉山没作声,只是轻轻拍了拍莽天骄的背。 宋眉山和莽天骄找了一家安静的酒吧,两人坐在酒吧外头,海风拂面,隔壁有火把表演,还有一些魔术项目,莽天骄要去看,宋眉山说:“你去看吧,我在这坐一会。” 莽天骄去看表演,宋眉山仰着头,有人拍她肩膀,“眉山。” 宋眉山扭头,“小美,你好,坐呀。” 陈其美在宋眉山对面坐下了,“眉山,不打扰你吧。” “喝点什么?”宋眉山招呼陈其美,“小美,好多年没见你了,你一直在德林风投?” 陈其美夸赞宋眉山,“不错,这一次你表现不错。” “多谢夸奖。”宋眉山笑,翘起一条腿。 “眉山,莽姑娘的话,你不能全信,她现在想拉你融资,自然话都是一边倒的,有失偏颇也不奇怪。”陈其美道。 宋眉山点头,“嗯,话当然都是捡着对自己有利的说,这无可厚非。不过听的人信不信,也全看自己,你说是吧,小美。” 陈其美笑,“哎呀,我们的小眉山长成今天这个样子,真是令人惊喜。” “陈律师过奖,我也想不到我能有今天。”宋眉山道。 “眉山,那块地皮你怎么想,你是想自己做,还是想转卖。转卖的话,不如考虑我们德林风投啊,德林这边很有诚意。或者你想合作枫林基金?不过枫林不是林又璋先生全资,也有别的投资者。如果是枫林的话,开出的条件可能还不如德林,毕竟德林是林先生能全权做主的。” 宋眉山指着啤酒,“喝酒吧,陈律师。” 陈其美道:“其实我不建议你合作谢氏,因为谢氏木棉之前从没涉足过地产生意,你和谢家一起,都是地产新人,我怕你们以后会遇到很困难,在推进过程中,阻力也很大。” “你不就是我的阻力吗?” 宋眉山抬头,“小美,我知道你很专业,你也很欣赏林又璋先生的做事方法,你们脾性相投。但是小美,你们人为控制莽氏的股价是不道德的,莽氏股价如何,应该由市场去评判,市场自然会给出反馈,但你和林又璋都喜欢刻意压制,再不停加大筹码去收购,你们简直能吞了莽氏,驱除莽云豹莽天骄父女,以后莽氏最后不姓莽,最后改姓林好了。” “我刚刚才夸过你,现在你又天真了。眉山,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不想赚钱的不是好商人,我并不觉得莽氏不姓莽,其实姓林还是姓宋,或者姓谢又有什么区别,最重要是大家都有钱赚。” 陈其美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教唆莽天骄和德林决裂,你想推她去和谢氏太子炒绯闻。眉山,你这套路其实也不高明,但是很有效,这说明你也很懂其中窍门嘛。” 宋眉山垂目,拿杯子喝酒。 陈其美笑,“莽天骄脑子不好,反正指哪儿打哪儿,谁推她一把,她就往哪儿动。眉山,你这招很妙,你利用莽天骄,你要赚钱了。” 莽天骄拿着两朵玫瑰花过来,她看见陈其美,“明天才开年会,你今天来干嘛?” 陈其美起身,“过来帮忙,布置场地,毕竟明天莽氏股权易主,要开新闻发布会,德林也不希望出什么意外,我提前一天过来看看。谁知遇上眉山,好几年没见她,坐下叙叙旧,聊了几句。” 莽天骄道:“那我给你们挪位置,你们接着聊?” “不必了,聊完了,我走了。” 陈其美拉开椅子,说:“眉山现在很不错,状态很好。” 陈其美拍了拍宋眉山肩膀,意味深长。莽天骄睃他,低头和宋眉山道:“这人和林又璋一丘之貉,你千万别搭理他。” 宋眉山笑。莽天骄递给她一朵玫瑰,“魔术变的,给你一朵,我也喜欢玫瑰,我一朵,你一朵。” 176.《第二春 莽氏化工举办十五周年周年庆, 声势浩大, 莽氏企业高层带着各级员工, 员工还可以携带家属, 家属还带着家属,一层一层,层层叠叠,妇女抱着孩子, 老人杵着拐杖,莽氏将整间酒店包下来一天, 吃饭连带娱乐花费, 外加抽奖礼品, 一天预计花费120万。 一千多人的年会,浩浩汤汤, 家属们在同一个时间段开车涌向小梅沙, 小梅沙高速隧道里堵了车, 还差点出了车祸。一辆现代, 一辆路虎,并着一辆宝马770,三连撞,白色宝马770是纯进口, 方向盘都与别人不在一个方向。 林又璋给陈其美打电话, “堵车了, 再等等。” 陈其美说:“要不要派人来接你。” 这边道:“没有用, 什么车都没用, 要派只能派飞机来了。” 飞机是来不了了,林又璋的车在最前面,他不追究后头的责任,后头的路虎毫无损伤,也不打算追究后头现代的责任,交警一来,路虎和宝马的车主都不想追究,大家都很忙,不愿意纠缠,于是各自留下联系方式,说稍后再议。 林又璋到了现场,莽天骄忙得团团转,没空理他。陈其美来大厅接他,说:“眉山好像是想把地卖给谢氏,她和谢洛夫聊了很久了,在三楼咖啡厅。” 林又璋按电梯去三楼,宋眉山果然和谢洛夫在喝咖啡,见了林又璋,宋眉山道:“听说出车祸了,你没事吧?” “没事,”林又璋在宋眉山身侧坐下来,说:“幸好我没事,我要是有事,我在医院也住不安稳。” “这话怎么讲?”宋眉山道。 “眉山,我们不啰嗦了,我卖莽氏股份给你,莽氏现在市价31一百股,我27卖给你。”陈其美在旁边候着,林又璋挥手,陈其美点头,走开了。 “给这位先生上一杯马提尼,他刚刚险些出了车祸,多加冰,给他压惊。”宋眉山完全不搭理林又璋,倒是跟服务员要酒。 谢洛夫也不吱声,只说:“我打算做个高级楼盘,建豪宅,卖给有钱人。” 各说各话,三个人坐在一张台面,各说各话。林又璋说他的,宋眉山说她的,谢洛夫也说他的重庆豪宅蓝图构想,真是各有各说,谁也不理谁。 服务员端来酒,林又璋喝了一口,说:“25吧,不能再少了,这是我的最低限度。” 宋眉山侧目,她睃了林又璋一眼,林又璋喝了冰酒,换了一口气,才看宋眉山,她今天穿得很好看,雾霾蓝的衬衫,橙色的半裙,很是浓烈,也很抢眼。宋眉山抹了与裙子同色的口红,她说:“23,23一百股是我能给的最高价。你卖就卖,不卖算了。” 林又璋吸一口气,又呼出来,他点头,“就这样吧。” 林又璋先生站起来,他冲陈其美招手,“请各家媒体过来,下午开个发布会,宣布一下,德林风投撤资莽氏,莽氏易主,新东家是——” 宋眉山仰着头,“谢氏木棉。” 下午一点,莽氏临时召开新闻发布会,莽氏女总裁、德林风投负责人陈其美先生一起上台,宣布德林风投终止对莽氏的投资。“陈先生,请您说明一下,德林风投为什么突然放弃莽氏,是因为对莽氏实业前景的不看好吗?”“有传言说,莽氏年年亏损,多亏德林风投烧钱换增长,请问是否确有其事?”“陈先生,请您回应一下!” 记者们有些是安排好的,有些是苏溪的友好企业,有一些是纯来凑热闹的。记者们涌做一堆,莽天骄在台上说:“莽氏运营情况很好,公司一切正常,请大家放心。” “莽小姐!”“请莽小姐多说几句吧!请问您是否和德林风投的林又璋先生彻底决裂,才发生如此变故?” 莽天骄扭头,“变故?甚么变故!” 谢洛夫一直在台下看着,等莽天骄被围攻,他走上前去,替莽天骄挡开话筒。“哎呀!谢氏木棉的太子爷!”“对,谢太子,请问您和莽小姐是甚么关系?” 谢洛夫拉着莽天骄就走,莽天骄勾着头,紧紧跟在谢洛夫身后。后头菲林不断,隔日就要出新闻——《谢氏木棉搭救被德林抛弃的莽氏,谢太子英雄气概爆棚》,或者有更夸张的,《莽氏掌门人迎来婚姻事业第二春,天之骄女有望嫁豪门,或将成为豪门新妇》。 有人懵懵懂懂,总有人心明眼亮,有小报说:《谢太子与莽氏女本是同学,同窗之谊,不足为奇》。但在人群里,总是感性会盖过理性那一面,一传十十传百之后,新闻就成了,《莽大小姐乘坐谢氏太子价值五百万的加长林肯一起笑着手挽手离去》。 宋眉山一直住在酒店里,陈其美来看她,“差不多了,新闻再炒就糊了,你该卖就卖吧。” 此刻莽氏股价从均价31涨到46,宋眉山坐在沙发上,她双手叠在一起,“还不够,我觉得应该让苏溪再加把火。” 接下来的一周,大街小巷的报纸,铺天盖地的绯闻,莽氏化工易主谢氏木棉,莽氏女总裁即将联姻谢氏太子。深圳大媒小报争相报道,莽氏掌门人与谢家太子订婚,年底就要完婚。 这条新闻一出,一夜之间,莽氏股价一路飙升,升至62的时候,宋眉山放手清空。 陈其美律师向宋眉山小姐转达林又璋先生的意思,“他要请你吃饭。” “在哪里?” “他家里。” 林又璋请宋眉山吃饭,在他自己家里。林又璋不喜欢住别墅,他也不喜欢住郊区,他喜欢住高层,深圳最市中心的地方,俯瞰璀璨夜景。 “我本来打算亲自下厨的,后头发现我厨艺生疏了,无法见人,只好订了米其林,也算是借花献佛了。”林又璋举着杯子,“来,祝贺我们美丽的宋眉山女士,首战告捷。” 林又璋穿着白色的衬衫,手腕上是名贵的手表,他风度翩翩,笑脸迎人,宋眉山起身,也端起了杯子,“cheers。” “Cheers!”林又璋站起来,道:“眉山,这一把玩得开心吧?” “赚到钱了,也不笑笑?”林又璋逗宋眉山。 宋眉山笑了笑,林又璋给她布菜,“怎么笑得这么勉强,嫌钱赚的不够多?” “林又璋,你觉得什么是爱?” “什么意思?”男人给女人倒酒。 “那一年,莽天骄用剪刀捅了你,你就心软了。你一直说自己不爱莽天骄,如果这不是爱,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那一年,我还抱着你跳了海,如果这就是爱,那我觉得自己应该最爱是你。”林又璋说。 “那一年,你抱着我跳了海,我感觉我是个废物,人人都能弄死我。比如莽天骄,她随时随地可以送我去死,她只要在安全绳上动点手脚,我肯定是要死的,对吧?如果我死在她婚礼上的娱乐项目途中,又没人逼我,我是自愿参加活动的。蹦极跳崖年年死人,我若死在希腊,也并不出奇啊。” “你若说给莽天骄听,她一定会说你有被害妄想症。” “我觉得我弱极了,我在你们一群人面前,我就是个弱势群体。不管是莽天骄还是傅明.慧,她们随便谁要磋磨我,整死我,我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当然了,莽天骄还是没有弄死我,她放我一马,我还得感激她手下留情。其实我知道她不是念与我的情分,她是舍不得你,你抱着我跳海,也是欺莽天骄舍不得你。” 林又璋道:“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现在去对峙晚了。” “我跟你讲,我也是这两年才想明白,我以前可不知道我从莽天骄手里过了一招,你还勇敢献身保了我一命。” “你学会这种思维,是好事,人与人本也没有无坚不摧的情谊,尤其是你们女人之间。” 宋眉山看林又璋,“当初有多凶险,你应该知道。” 林又璋也看宋眉山,“时过境迁,谁又和谁感情有多深厚呢。” “那当年不是年轻不懂事吗?当年友情大过天,爱情傻白甜。” “现在呢?” “现在觉得,还是钱比较牢靠,有钱了之后吧,人都舒服了,心理平静,有满足感。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的确如此。” “所以这笔钱我赚得心安理得。” “眉山,听从你的心。商场如战场,即使你和莽天骄毫无过往,毫无摩擦,该赚的钱就是要赚,不必替自己或者替她找借口。” “我和你赚她13个亿,如果她知道,可能会杀了我。” “大头是你拿,我只是陪你演出戏。” “林又璋,我们是不是太恶毒了?” “眉山,你若连这点钱都握不住,那就趁早回彼得堡,不要再战。” 宋眉山说:“我还是应该感激你,虽然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林又璋笑,“我是不是好东西无所谓,你高兴就好。” “又璋,你给我弹首曲子吧。”宋眉山说。 “现在?” “哦,我忘记了,我忘记你现在身家过百亿,现在已经不需要自己动手弹琴,应该都是别人弹钢琴取悦你了。”宋眉山偏开头。 林又璋笑,他走到宋眉山身边来,牵她的手,“想听什么曲子?” 林又璋牵着宋眉山的手在黑色三角钢琴边坐下,“《蓝莓岭》,好不好?” 宋眉山说:“我做过一个梦。” 林又璋的技艺没有生疏,起码宋眉山觉得没有,他这一双手,还是那双弹琴的手,刚健有力。男人问:“什么梦,梦里有我?” 宋眉山将双手放到钢琴上,跟上林又璋的节奏,“我偷偷学了小半年钢琴,刚刚上道,你让着我点。” “嗤嗤,”林又璋低声笑,“好,我让着你。” “你亏萧启庆的钱,他会找你秋后算账。” “为了你,我愿意。” 宋眉山扭头,“林又璋!” 林又璋也侧目,“宋眉山,这很奇怪吗?如果不是为了你,如果你不是也仗着我喜欢你的这点情分,你敢这么和我谈条件吗?” 宋眉山吸一口气,“我以为你有志气,不甘于受制于萧启庆,不甘于居于人下。” “不用这么挑逗我。宋眉山,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是喜欢你,才给你钻这么大的空子。你跟我谈生意,你不是我的对手。” 宋眉山站起来,“那我们不谈了。” “等等,”林又璋道。宋眉山低头,“你既然根本就看不上我,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下一步也不用——” “眉山。” 林又璋握住宋眉山的手,他抬头,看她的眼睛,“眉山,我是为你,我也只为你。为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不为别的。我不要你领情,但我要你记得,我只为你。” “得寸进尺了啊。” 林又璋道:“明明你该是我的,是陆长安横刀夺爱。” 宋眉山揉揉脑壳子,“行了,林莲花,你还真当你是纯洁无瑕的莲花哥啊,得了吧。” “眉山,我们抱一下吧,祭奠我们死去的爱情,被陆长安腰斩的爱情。” “滚!” 177.《山城 宋眉山没有将地卖给德林风投, 也没有卖给林又璋新成立的枫林基金,她卖给了谢家,谢氏木棉。 陈其美很生气, 说宋眉山没有信誉。宋眉山懒得解释, 因为在最初的时候,她就没有打算将地皮卖给林又璋。 ‘反正是你教我的,做生意不是讲感情, 跟随自己的心。’宋眉山心想。 谢洛夫没有足够的现金给宋眉山,宋眉山同意将3个亿折合成干股, 投资进谢氏正在开发的重庆临江仙项目里。现在宋眉山和谢洛夫莽天骄又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她空手套白狼,成了谢家寄予重望的豪宅项目开发的原始股东。 宋眉山在重庆呆了几天,与莽天骄一起看设计院送来的图纸,谢洛夫看来看去都不满意, 说是与自己预期不符。莽天骄也觉得不行,她认为豪宅设计必须阔气,这些图纸密密麻麻, 跟筒子楼差不多,严重影响观感。 “我们还是换家设计院吧。”莽天骄和谢洛夫商量。 结果下午的时候, 谢洛夫的堂姐谢冰心致电给他,说:“梁家太爷大寿, 往年都是我去, 我在斯里兰卡, 赶不回来, 今年你代表全家去贺寿。寿礼要隆重,梁家与我们关系不浅。” 谢洛夫搁了电话,莽氏的公关经理又致电莽天骄,“旧年莽氏参加企业联盟慈善会,隔几天会长家里过寿,问要莽氏需不需要有所表示。” 莽天骄和谢洛夫一人接了个电话,宋眉山抬头,问道:“你们要去的是不是同一家,既然都是过寿,有可能是同一家。” 莽天骄等公关部送请柬给她,谢洛夫等他堂姐发邮件给他,宋眉山道:“梁家,哪个梁家,你们没一点印象吗?” 又过五分钟,莽天骄收到电子请柬,宋眉山也接到电话,是容素素,那边说:“我们回国了,陆长安也回来了,你还不来接?” 宋眉山抬头,“谁让陆长安出门的,他身体不好,不能坐飞机,还是这么长时间的飞机——”宋眉山话还没说完,那边道:“眉山,我回来了。” 梁与君、周颐年、容素素一起带着陆长安回国了,其实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同行的还有吴磊和顾柔曼,只是他们不在同一架航班,但目的地相同。 梁家太爷八十大寿,南京巨富,梁百年庆生。 谢洛夫开车去重庆江北机场接机,到场的只有三人,周颐年、容素素与陆长安。 梁与君的爷爷生日,他是主,先行一步去了南京。吴磊与顾柔曼则先回了深圳,顾柔曼女儿快两岁,听说准备找幼稚园。 宋眉山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风衣是昨天穿过的,袖子已经有些皱了,还有风衣下头是一条牛仔裤,裤脚不知怎么的,也有点卷边,全身上下,唯一顺眼的是脚下的鞋,一双还算得上正常的Jimmy choo高跟鞋。 宋眉山打算将裤脚扯扯,但一下没站稳,险些摔地上,莽天骄双手扶住她,“不至于这么紧张,陆长安是你男人,你至于这样吗?” 宋眉山心里叹气,她心道:这世道笑贫不笑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别说是我男人,就算是接个陌生人,我也该换套衣服再出来。 容素素依旧维持着鼎盛时候的容光,她很美丽,一直很美丽。她身后就是陆长安,陆长安手里有一根手杖,最后头才是周颐年。莽天骄看着他们三人,叹道:“妈的,无怪乎你紧张,就容素素这长相,我看她还能再战三十年。这么个人在陆长安身边,你是该紧张。” 容素素出来,抱了宋眉山,宋眉山也抱了抱她。 待到陆长安的时候,宋眉山就不动了,莽天骄看着发笑,她将宋眉山往前一推,“去啊,刚刚还紧张到腿软,人都来了,怎么不去了,害羞啊!” 宋眉山今天真的可能有些脚软,她又险些滑倒,陆长安伸手抓住她,“站稳点,嗯?” 容素素在旁边笑,“怎么样,陆长安恢复得不错吧,我功劳很大啊。” 宋眉山低头,“哥哥。” 周颐年最后出来,他跟宋眉山打招呼,“hi,眉山。”宋眉山也看他,“哥哥好。” “别哥哥姐姐了,头一回来重庆,宋小姐准备领我们吃点什么啊?”容素素道:“火锅我一般般喜欢,陆长安根本不能吃辣吧,重庆除了火锅,还有甚么别的好吃的?” 谢洛夫开车,领着大家去吃点新鲜玩意——烤全羊。重庆的早秋,谢洛夫领着几位远来的稀客去郊外吃烤全羊。 饭店在山上,重庆多山,宋眉山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挂着满城楼的红灯笼,看起来像古装戏拍摄现场,“这是饭馆子?” “是啊,”谢洛夫回头搀扶莽天骄,“慢点,别摔了。”莽天骄道:“我又不瞎,我看得见。” 周颐年牵着容素素,容素素望一眼半山腰,说:“跟聊斋现场一样,如果不是我们人多,我还怕上面有鬼。” 宋眉山看陆长安,“可以吗?”男人笑一笑,握着宋眉山的手,“走吧。” 爬了小半座山,才到达半山腰的馆子,莽天骄就走不动了,她嚷嚷:“这山城,真的,真的地势奇特,一般人hold不住,我不行了,吃啥都不行了。” 宋眉山扶着陆长安,陆长安叹口气,“男人们选这种地方吃饭都是别有所图的。”莽天骄问:“有什么企图?” 那边周颐年回一句:“可以随时说背你啊。” 周颐年才说完,最上面的谢洛夫就问:“喂,要不要我背你?” 容素素低着头吃吃笑,笑趴在周颐年背上,“快背我,谁让你刚刚解密了,我现在就走不动了。” 宋眉山看陆长安,“我背你?” “咳,”周颐年将容素素从自己身上拉下来,“自己走,我们谁背谁,没看眉山都要背长安了。” 莽天骄摸摸胳膊,“真受不了你们,别秀恩爱了,恶心!” 谢洛夫订了个包间,在山顶,他们一行人上山,莽天骄上到山上,就喊冷。谢洛夫脱下外套,说:“山上温度低,都进去吧,里面暖和。” 烤全羊,一只小羊在铁架子上烤,还有一锅羊汤,里面是羊肠,还有一些羊儿的下水。莽天骄喜欢喝汤,不爱吃肉。容素素喜欢吃羊筋,谢洛夫全程都在照顾这两位女士,一个要喝酒,一个要吃肉,一个要喝汤,一个说有风。 周颐年拿酒杯,“眉山,喝一杯?” 红酒是谢洛夫车上带来的,宋眉山看陆长安,“我哥要跟我喝酒。”容素素道:“你要喝就喝,不用跟他说,你看周颐年和你喝酒,他也不跟我说。” 莽天骄凑过来,“你们真是好奇怪的关系,不过你们先喝,我稍后就来,我再吃点儿。”莽天骄端着一碗羊汤,羊汤热腾腾的,谢洛夫道:“小心点,头发掉汤里了。”莽天骄随意一抹,谢洛夫站起来,用手帕把她的头发擦了擦。 周颐年端着酒杯,宋眉山笑,“多谢你们对陆长安的照顾,我——” 容素素的杯子也伸过来,“完璧归赵了啊,眉山,你要珍惜。完璧。” “咳,”周颐年咳了一声。 那边莽天骄道:“我还围魏救赵呢,你们知不知道,林又璋一栋楼在我们的地皮里,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们的设计和规划,全部受他影响。话说你们都是美院出来的高材生,有没有比较好的建议,如何把林又璋那栋烂尾楼的影响降到最低,最好做到彻底屏蔽他。” 周颐年看陆长安,“老陆,你来。” 陆长安接过宋眉山装红酒的杯子,说:“我的意见就是,那片地不好,不如不要。” “你们看中的那片地方,地势低塌,根本不具备豪宅该有的景观。”陆长安道:“我觉得你们的豪宅计划行不通。” 莽天骄抿嘴,“眉山,你看看你哥哥。” 陆长安道:“我刚刚看过你们的设计图纸,设计的确不够开阔。但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关键问题是那片地皮本身也有缺陷,不是光靠设计就能扭转的。” 宋眉山抿嘴,“地皮有什么问题?” “若是照谢太子的构想,修筑豪宅别墅区,但哪个富豪愿意住那块地方,从风水学上说,那是个坎位。坐北朝南,前山后水,坎宅巽门,那是富人大忌,挡财位。在我看来,那里对顶级富豪缺乏号召力,你们要吸引有钱人,还得再下血本。” 莽天骄汤也不喝了,她搁下碗,“有没有搞错,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请个风水大师来做阵法?” 宋眉山低头,“我们也可以改变方向,不做豪宅,或许可以建点别的?” 周颐年接道:“其实那片土地产权不明,未来不可期,并且地势过于低洼,临近江边,建高层有坍塌的危险,建小区成本过高,利润又太低。” 莽天骄回一句:“那我岂不是买了块烂地,废了?” 容素素叹口气,“娇娇姑娘,你是不是以为天上会掉馅饼,或者说你觉得林又璋斗不过你?你觉得你比枫林基金更有投资眼光?” 宋眉山吐出一口气,她看谢洛夫,“不如算了吧,我们再选地方?” 宋眉山看陆长安,男人捏她的手,“你们的投资太轻率,毛毛躁躁。” 陆长安道:“想要不把这片洼地砸在手里,趁现在消息还没散出去,赶紧把地卖了,找个接盘侠,以后再选好地方。” 178.《北城天街 吃完饭, 谢洛夫一车将大家拉回酒店,他们全都不是重庆人,全部都住同一家酒店。宋眉山搀着陆长安回房间, 她让陆长安在沙发上坐下, 自己去拿热水,“药呢,带了吗?” 陆长安身形修长, 他从背后抱住宋眉山,“不吃药了。” “为什么?” “你就是药。” 宋眉山笑, “陆长安, 你无聊了啊。” “我不管,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彼得堡,你得对我好。” 宋眉山扭头,“你还要我怎么对你好?” “你要把我抱在怀里, 哄我,用你的体温温暖我,轻声说爱我。” “卧槽, 陆长安,你没发烧吧?” “没发烧, 发骚了。” 宋眉山道:“你头晕就躺着吧,别喊了。” “宋眉山, 你睡了我, 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是啊, 我又不温柔体贴, 我也不善解人意。你知道吧,我现在很受欢迎,我要出去找男人,不说能找一万,起码也能找八千,日日都不带重样的。” 陆长安两根手指解开宋眉山衬衣扣子,“自己说得脸都红了,害不害臊。” 宋眉山仰头看陆长安,“你不生我气了?” 男人道:“我一路都觉得你没有什么优点,身材不算特别好,脸蛋儿吧,也就个刚刚及格,情商吧,简直是低下,思维吧,很幼稚。你说你就这么个水平,如果没有我,你觉得谁会要你?你身上哪一项标准都不达标,你就是半个残次品。” 宋眉山将热水倒进杯子里,她说:“有些男人也是自找苦吃,喜欢我做什么,我是甚么样子,关他屁事。” 陆长安道:“那也是,自找苦吃。” 宋眉山撇过头,“算了,不说了,睡觉去。” 陆长安没有动。 “喂,我说你,我都要睡觉了,你回你自己房间去吧。” 男人长臂一拉,“我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你喜欢睡哪边,我们就睡哪边。” “不要脸。” “我们是夫妻,要什么脸。” “喂,我喊非礼了啊。” “喊呗,越大声越好,情趣。” “有没有搞错,你现在还有这嗜好?” “我在你眼里不一直这样吗,我是神经病,我是变态狂。” ......重庆一夜。 次日一早,大家在酒店吃早餐,莽天骄要组织诸位女士们去买衣服,说参加重大活动,必须置办装备。容素素很赞同,“确实要置装。”周颐年问陆长安,“老陆,你说万一女人哪天不买衣服,是不是就是她们要生病了?” 陆长安道:“替我们也买几件,我们今天就不去了,我们要去看看那块地。” “对对对,地皮紧要,地皮比买几件破衣服紧要。”莽天骄无比赞同,“看来女人还是要有个男人啊,有男人在身边的时候,自己的心能少操一大截。” 容素素道:“那咱们就走吧,去哪儿?解放碑?” 莽天骄笑道:“咱们嫂子还很懂行情啊,还知道重庆逛街解放碑。” “那是,别的不知道无所谓,买衣服在哪儿还是要知道的。”容素素与莽天骄一唱一和,宋眉山忽然有点不放心,她说:“哥哥,我还是跟你去江边吧,那边不好走,我陪着你。” “诶,眉山!”莽天骄很不满意宋眉山重色轻友。 “咳,”容素素倒是体贴,她说:“行吧,我们去扫荡了,日本鬼子进村,我和娇娇姑娘替大家伙儿大扫荡去了。”容素素一手拉走莽天骄,一手拍拍宋眉山,“这就对了,跟着陆长安,怕他有个万一,你得随时候诊。” 谢洛夫请公司的司机送两位女士去解放碑,他自己开车带周颐年和陆长安去江滩,设计公司还在测量土地更换设计,工程队早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开始动工。 江边潮湿,地上沙石瓦砾,宋眉山紧紧跟着陆长安,她扶着他。几人绕着江滩走了一大圈,周颐年说:“这地实在太湿了,建高层是不行的,怎么打地基都没用,要不然会塌,要不然就倾斜,会陷到地底下去。” 陆长安点头,“地铁都挖不到这里,除非建轻轨,这里做低层建筑,什么图书馆,文艺展览馆之类的还可以考虑。” 谢洛夫说:“那些建筑商业价值太低,并且大多都是政府公益,我们买地要从事商业活动,不是真的买了地皮做公益的。”谢洛夫指着一栋烂尾楼,“那就是林又璋买的楼,楼体建了一半,开发商跑路了,荒废了将近20年,不知他买来要做什么,他对这栋楼很执着。” 宋眉山道:“孤楼。一栋孤楼,人家的地皮,那不是建医院就是学校咯,在人家的小区。” 周颐年说:“他也是挺会占便宜的,人家造小区,他就在人家的小区里搞医院,等于别人把前期做完了,他等着收钱。” 谢洛夫望着那栋楼,“没这么简单,他弄个私家医院出来,风险很大,他想接洽公立医院,谁理他呢?” “那也不一定,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他把最好的医生和学校的教授都挖来,他是可能成功的。”陆长安道,“没什么不可能,只要他有钱。” 周颐年接一句:“那都是在谢氏临江仙项目成型的基础上,如果谢氏的豪宅计划都流产了,那他的孤楼也只能是孤楼了。” 陆长安笑,“的确如此,没有谢氏和临江仙,一切都是空谈。” 谢洛夫说:“其实我原先有想过找林觅雅的设计公司,她不是列宾美院建筑系的嘛,但我才开了个头,莽天骄就把我堵回来了。她说林觅雅多年不工作,学的东西恐怕早就丢在彼得堡涅瓦河里了,她不同意,她根本不信任林觅雅那个设计公司。” 陆长安笑。 宋眉山道:“听说盛家那个盛小酒学坏了,林觅雅后娘难为?” “对,盛小酒,盛小酒长大了,开始谈恋爱,她在美国找了个男朋友,又参加一些所谓的崇尚自由的露天派对,后来学人吸.大.麻。” 谢洛夫道:“前不久我在深圳见了林觅雅,她的设计公司开张,请了我和苏溪去剪彩。林觅雅一直很瘦,容貌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宋眉山听了,捏了捏手指。陆长安看她,“宋小姐,你又想什么坏主意了,别动盛小酒,人家还是个孩子。” “长安,我忽然想起来,盛家子嗣不丰吧。” 陆长安道:“什么子嗣不子嗣,长宁没生,林觅雅没生,下头几个都没结婚,一个比一个吊儿郎当,有什么子嗣?” “那盛小酒是个独苗,嫡长女了?” “喂,宋眉山!” 宋眉山先看自己的手掌心,然后抬起头,“行了,知道了,我不会动盛小酒的,我要弄的人是萧启庆,我动个屁都不懂的盛小酒作甚么?” 陆长安又看了宋眉山一眼,“别动盛小酒,就是要动,也轮不到你来动。” 眼看陆长安又要生气,谢洛夫赶紧带陆长安离开,“眉山哥哥,那边也是我们的地,我们去那边转转。” “咳,”周颐年同宋眉山道:“眉山,你怎么这么幼稚,陆长宁和陆长安是血亲,你懂不懂什么是血亲,血亲就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血脉相通。” “那我白吃瘪了?” 周颐年低声道:“眉山,我告诉你,你让陆长宁吃多少瘪,陆长安就会让你吃多少,一分不少,全还给你。” “我说的是盛家小酒,我又没说陆长宁。” “别嘴硬了。”周颐年说:“你能不能长点脑子,陆长宁但凡在盛家受什么委屈,陆长安会不知道吗?” 宋眉山望天,“那,哥,你说,我是不是得让陆长宁和盛香农离婚,我才能对盛家下手。” “咳,”周颐年又咳。 “行了,哥,我知道了。” 周颐年笑,“蠢得你。我告诉你,你做什么,或者说你想做什么,陆长安八成都知道,你别以为自己很隐秘。” “那我以后要更隐秘点。” “更高明点。眉山,你若再遇见让你不高兴的事,你应该更安静一点,镇定一点,假装若无其事,这样最好。” “嗯。” 周颐年拍拍宋眉山的肩,“一动不如一静。眉山,动作之前,看准目标,动作之时,辛辣一点。不要轻举妄动,切记。” 莽天骄和容素素带着一个司机,一天时间,踏平了解放碑,战胜了观音桥,从北城天街转战星光168,总之是毫无遗漏,将重庆商圈扫了个精光。 晚上11点,莽氏女和容素素总算回来了,两人分别给谢洛夫和周颐年打电话,“快,下来拿东西,司机搬不动。” 七座的保姆车,后座上全是东西,包括后备箱里也是满满当当的纸袋子,周颐年道:“把人商场搬回来了?” 谢洛夫见了,问:“花了多少钱?” 莽天骄回:“168万,怎么,你给我报账啊?” 本来莽天骄也就是逗逗谢洛夫,谁知谢洛夫真的点头,“是啊,我给你报账,走公司项目吧,参加梁氏企业活动,公关费用。” 容素素拍手,笑道:“也对,我们是集体公关活动,就得报销。” 东西都堆在容素素房里,她和莽天骄给众人分配,“喏,谢洛夫的西装,我觉得他穿黑色不好看,我给选了两套杰尼亚,Ermenegildo Zegna,亚麻灰、红棕色,南意风情,嗯,怎么样?”容素素很细心,连领带胸针袖扣都一并准备好了。 谢洛夫说多谢。莽天骄递给他两双皮鞋,“拿去吧,素素姐给你选的,和西装配套的。还有你那胸针,很贵的,31万,全场最贵。” 容素素在一边笑,她将周颐年拉过来,“好了,接下来是你,”又翻找袋子,“周颐年穿什么都好看,不用特意配色了,为了节省时间,我在纪梵希给你直接拿了成衣,两套西装,三件衬衫,一对袖扣,胸针领带,你自己配去吧。美学精英,你平常不是旧衣服都能穿出花儿来吗。” 周颐年咳一咳,“我怎么感觉你们在随意打发我。”容素素道:“知道就好,给你们小半天不错了,我们自己还要选呢。” 男人笑,他拉谢洛夫,“走,我们去隔壁,她们要试衣服。” “诶,等等,还有三条皮带,你们自己择选。”容素素又丢过去一个袋子。 两个男人走了,莽天骄一把倒在沙发上,“素素姐,陆长安他们怎么还不来,你给他们选得最精心,你给自己选都没这么仔细呢。” “我说你是不是傻,你没看出来陆长安和眉山有点龃龉?我穿什么有什么要紧,反正我穿什么都一样好看。眉山不一样,这几年她吃了很多苦,她和陆长安一有点什么不好,我就很揪心。”容素素将陆长安的西装和买给宋眉山的礼裙翻出来,“我是想他们好,你不懂。” 莽天骄在沙发上侧了个身,“我说素素姐,你这话叫眉山听到了,她得感动死吧。” “用不着。” 容素素道:“她这裙子我很满意,这鞋我不是很满意,你觉得呢?” “鞋子选来选去就那几种,Bottega veneta、Dior、Jimmy Choo,我觉得Jimmy Choo这个粉色的可以,比miumiu那几双好看多了吧。” “说得也是。”容素素抱臂,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晚礼裙,笑道:“吃小龙虾去吧,我馋,在莫斯科的时候就馋。” “那,走吧!” 179.《万历十五年 梁家老太爷寿辰就在两天之后,前一天夜里, 梁与君就打电话过来, 说吴磊顾柔曼已经到场,请问这边几位先生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要不要派个飞机来接。 与梁与君接洽的是容素素, 容素素小姐接电话的时候, 她正拉着莽天骄在吃小龙虾,周颐年与谢洛夫下来, 说:“眉山和陆长安不来,他们——” “他们怎么了?”莽天骄问。 谢洛夫道:“白天眉山说了盛家, 说了盛家的盛小酒, 后来还说盛家子嗣不丰, 林觅雅和陆长宁都没生孩子。可能, 可能——” “咳,”周颐年道:“刺激到陆长安了, 一则眉山也没生孩子, 二则——” “二则眉山想起她以前的那个孩子, 心里不舒服, 她也受刺激了。”容素素揪着莽天骄,“都怪你!小屁孩, 什么都不懂, 急匆匆蹿着眉山去打胎, 你看你干的好事。” 莽天骄抿嘴, 回道:“大姐, 别瞎怪我好不好,当年那个情况,能怪我吗?当年谁知道现在,当年我还不知道我自己也会掉一个孩子呢!当年你们谁知道,我会结婚又离婚,结婚又离婚,我都要三婚了!我的老天爷,别怪我,我也不懂。我是真的不懂,我自己的孩子还掉了呢,孩子爸爸林又璋呢,他怎么不对我好啊,他妈的他对自己孩子都不心疼,不闻不问。哼,我现在看林觅雅和陆长宁生不出孩子,和她们自己有甚大关系,和眉山有什么关系?陆长安也太会迁怒了啊,莫名其妙!” 莽天骄一嚷嚷,周颐年点头赞同,“有道理。” “还有道理?”容素素捶周颐年,“当年都是年轻气盛,现在追悔莫及了吧。” 谢洛夫叹口气,他拍拍莽天骄,“别难过了,我们也不是有意提起你和眉山的伤心事的。” “走开,我不伤心。”莽天骄喊:“麻辣、十三香、蒜蓉,各来六斤,我们吃完十八斤小龙虾,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宋眉山在浴室洗澡,陆长安在外面沙发上看电视,等宋眉山出来,陆长安就把电视关了。“怎么不看了?” “不好看。” “嗯,”宋眉山往房间走。 陆长安跟着她。 “你别来。” “为什么?” “我们正在冷战。” “什么时候?” “今天。” “我怎么不知道?” “陆长安。” “宋眉山。” “总之你别来,我心里烦。” 陆长安叉腰,“那我不理你了啊。” 说完,陆长安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 陆长安回头,笑道:“我不理你你又要理我,我理你你又不理我,我们就不能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吗?” “不能。” 男人一手抱住女人,“好吧,我觉得最好就是我理你你理我,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走开。” “走不开了。” “陆长安,你无聊......” 两人刚刚滚到床上,外头门铃就响,陆长安从床上爬起来,他拿桌边手杖,再去开门,外头莽天骄拿着两盒小龙虾、一盒猪耳朵、一盒鲜鸭肠、还有一盒水饺,说:“别虐待眉山,孩子没了又不是她愿意的,是我撺掇的,你要怪就怪我吧,都怪我。” 莽天骄将食品袋递给陆长安,又冲里面喊了一句:“眉山,你别怪陆长安,他身体不好,你别把他气死了,气死了你就没有哥哥了啊。眉山,你对他好点,陆长安是个病秧子!” 送来的食物仍旧滚烫,莽天骄道:“全都是热的,新鲜的,不是我们没吃完的。你和眉山吃吧,快吃吧,吵架了也要吃东西,你俩生气归生气,都别饿死了。快进去吧,我走了。” 莽天骄走了,陆长安关上房门,容素素站在过道边上,问:“他们怎么样,没动手吧?” 莽天骄摇头,道:“应该没动手,我看陆长安站着都费劲,他和谁动手?难道说眉山出手打他?没有啊,我看陆长安没受伤,脸上也无明显伤痕。” 容素素摸摸额头,“迟早要被他们急死。” 次日,几人搭乘中午的飞机飞往南京,“预计下午抵达,”容素素告知梁与君。 飞机穿梭在云层里,白云滚在蓝天之中,那一丛一丛的交叠,宋眉山倒在陆长安身上,陆长安问她:“是不是还没睡醒?” “我还能盖着被子再睡三天三夜。”宋眉山道:“不知道为什么,自见了你,我心里很松垮,生物时钟也乱了,瞅到空隙,就想睡觉。” “那到了南京接着睡。” 宋眉山说:“我还没去过南京。” 陆长安道:“南京,六朝古都,在过去封建时代两千年的时光里,这里的称呼曾经囊罗了“金陵”、‘建康’、‘建业’等等别称,还有一个别名,‘石头城’。” 宋眉山闭着眼睛,心里忽然想起的南京的傅老先生,傅璇琮傅教授,若他知道他的女婿杀了他的女儿,他会怎么想呢。 陆长安握着女人的手,说:“眉山,有没有读过黄仁宇教授的《万历十五年》,他说起明朝,继而说起朱元璋,说朱元璋就要说南京。黄先生说南京不需要郊外,因为南京本身即是郊外。这里青山绿水,山水布局合理,里头藏着灵气,有了灵气,那就有龙气。当然了,黄教授说得比较玄乎。” 宋眉山道:“我没看出来这城市的龙脉如何,但我看了南京的城市地图,这座城市很古朴和厚重,我觉得它这种气质不同于西安,南京多一些灵气,多一些人文浪漫气息。比如那些城墙的名字,时光澔韵安德门,一处老城墙的前头都有个前缀,这里的人怎么能不浪漫呢?” “喜欢这里吗?” “我才刚来。” 陆长安扭头看她,“喜欢这里的人吗?” “你不如直接问我喜不喜欢梁与君。”宋眉山挪开身子,她看天上的云,谁说云朵好像棉花糖,谁见过这么大的棉花糖?宋眉山觉得这里就是南天门,只要穿过了云层,上面就是天堂。 飞机降落在南京禄口机场,梁与君亲自到场,来了两辆车,梁与君开一辆,司机开一辆。 梁与君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西装,西装外头是两个大大的口袋,马蹄形状的,造型很像是机器猫的肥手掌。哦,对了,叮当那小胖子,根本就是没有手掌的,那就是个圆圆的小球球。“吴磊和柔曼昨天就到了,孩子也抱来了,老太爷看了不知多高兴。” 梁与君的母亲是吴磊父亲的亲姐姐,算起来,吴磊还算是梁家的自家人。梁与君多年没回家,他家里兄弟姐妹众多,梁家小一辈里更是人才众多人才济济,用他自己的话说,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话虽如此,梁与君怎么也是巨富之子,他虽然觉得自己对梁家来说不重要,但他的父亲却对梁家很重要。 梁廷意,梁家的现任当家人。 车子驶入市区,南京的大街上栽种着密布的梧桐,法国梧桐。 这种梧桐高而挺拔,“凤栖梧桐,”宋眉山的心思其实飘到很远,陆长安说:“巴黎这种梧桐树也多,都是一样的。” 梁与君接口,“不,巴黎的大街上还有狗屎。” 宋眉山不理他们,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紫金山庄。” 宋眉山以为紫金山庄是个像是上海汤臣一品一样的豪宅小区,结果并不是。梁家住在离镇江只有三十里地的地方,那里山环水绕,车子一进去,倒真像是“环滁皆山也”。 梁家的宅院是明朝时候流转下来的历经六百多年的老宅子,那一片地方,有山有水,有人有田,后来听说,那一爿地方,街面上有不少契子都是从梁家手里流出去的。 约莫建国初期,梁家捐了一条村子,那条村子的全部房契地契都在梁氏私人手里,梁家太爷爷做主捐出去了。村子归还国家,村子上的人也和梁家的联系淡了,几十年后,村子渐渐就和梁家没多大关系了。 渐渐入林深,梁家的宅子就藏在一面山背后,山南水北,江南好风光。 下得车来,已经有人站在巷子口,梁家门前还有个大牌坊,宋眉山抬头看了一眼,不是颁给女子的贞节牌坊,是忠烈牌坊。 梁与君道:“晚明的时候朝廷颁的,那时候族里出了个抗清英雄。” “那清人还容忍你们?” 话还没出口,宋眉山觉得不妥,又吞了回去。梁与君说:“清朝的时候,我们这一脉又出了皇商,那时候家里有一支船队,能远洋,做进出口贸易,所以家业保存下来得七七八八,还算没败落。” 宋眉山心道,这是炫富吧,炫富还这么低调。不对,怎么听起来好像是看不起自己这种暴发户呢?嗯,自己是暴发户,宋氏暴发户小公主。 等得周颐年与容素素他们到了,梁与君带他们进第一道门,宋眉山四处张望。梁与君问她:“宋小姐,你在看什么?” 宋眉山道:“我怕我不懂规矩,闹笑话。” “哧哧”,梁与君笑起来,他回道:“这又不是拍电视剧,就是个老宅子,年岁老一些,没那些乱七八糟、前呼后拥的,你以为是格格出宫啊?” 等众人把这牌坊下的小巷子都走到尽头了,还是没见人,容素素道:“还走啊,没路了。” “喏,在前头呢,还没到地方,咱们要过河,河那边才是。” “过河?那为什么不......”莽天骄也是越走越奇怪,“为什么不直接开车去河那边?” 话还没说完,莽天骄发现自己犯傻了,她抬头一看,那边哪里还有路,尽头就是朱门大宅。总之梁家的宅子真的建造在一片水中之地上,这地方也真像是个隔世花园。 梁与君道:“过去这里都是平地,有一年发水,将石桥冲断了,周围也慢慢积了水,那边就成了岛。”他指着水潭,“其实也不是岛,我爷爷过去请人来看过,问如何将水引出去,但南京多雨,雨水越积越多,后来我们干脆接通了外头的湖,死水活源,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容素素拍拍心口,“好高级。” 莽天骄看谢洛夫,“进了梁家,再看你们谢家,我怎么都有点看不上眼了呢。” 走上梁家专门放下来的吊桥,宋眉山扶着陆长安的手过桥,她说:“很古老,但古老未必是高级,我觉得这种格局过于老化,高门城墙与护城河,让人心生退却之意。” 陆长安笑,“我还以为我回去得原样给你建一座呢。” 宋眉山低声道:“不要,我们还是简单点好,我更喜欢活在现代,活在当下。” 180.《名利场 梁家高朋满座,名流云集, 进去大宅, 下人同梁与君问好,“三少爷, 您回来啦。”梁与君道:“爸爸呢?” “老爷在会客, 老爷交代过了, 三少爷您先带您的朋友去偏厅休息,他稍后过来。” 梁与君又问:“爷爷呢?” “老太爷在后花园, 看孩子们踢足球呢。” 等人离开,容素素拍梁与君, “三少爷, 您这是藏剑山庄, 您是谢晓峰啊?” 梁与君看周颐年, “老周,把你家容大小姐好好管管, 像什么话, 动手动脚的, 老占我便宜。” “咳, ”周颐年道:“素素她是喜欢你,她不喜欢的人, 连动手的兴趣都没有。” “哧哧, ”莽天骄笑, “这位周哥哥我喜欢, 万分有趣, 又解风情。”莽天骄撞容素素,“嘿,素素姐,你眼光不错啊,我看周哥哥就很好,比其他几个都好多了。” 谢洛夫不识时务,接一句:“其他几个是谁?” 容素素哧哧笑,她拉宋眉山,“喂,谢太子在问你,你觉得你周哥哥和你哥哥,还有你梁家哥哥,众位哥哥,谁更好?” 宋眉山不想卷入战局,回一句:“这得嫂子你来,你经验丰富,我不如你。” “哈哈哈,”梁与君哈哈大笑,他笑得不行,“哎呀,我们眉山的嘴,厉害,厉害了啊!” “咳,”周颐年搂容素素的腰,“他们人多势众,这局你战败了,下局我们再来。” 宋眉山笑看陆长安,“你也要替我找面子,不要老说我蠢笨,你看我哥,对咱嫂子。你对我就没这么好,当年——” 宋眉山想起当年盛家老二的法国酒庄,这回她问梁与君,“咱们先去拜见你爷爷吧,大家都带了寿礼。”莽天骄点头,“对,先干正事,咱们先拜见一下梁老先生,后面的活动后面再说。” 谢洛夫与莽天骄都是来干正事的,他们都带了贺礼。周颐年与容素素双手也没空着,陆长安看宋眉山,“我买了一幅画,从俄罗斯一个收藏家手里拿来的,是份心意。” 梁家老太爷,梁百年,八十大寿,耄耋之年。 “爷爷,”梁与君带着他的几位朋友,梁百年转身,站起来,他身体很好,鹤发童颜,一头银发快长成了金色,好像有返老还童之兆。 梁与君的朋友们全是俊男美女,包括梁与君自己,也是英俊男人里的一员。这么多人一起走过来,还惹得家里好几个佣人望过来,然后热议纷纷。 “爷爷,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陆长安,这是宋眉山,他们是夫妻。”梁与君一一介绍过去,“这是周颐年,这是容素素,他们是情侣。”梁与君道:“我和陆长安、周颐年是同学,我们是同一届的,同一年去的圣彼得堡。” “你们好!”老头子将手伸出来,要和年轻人一一握手。 “您好”,“您好”,梁老太爷先握了周颐年和容素素的手,到陆长安和宋眉山的时候,他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陆长安说:“多谢。”宋眉山道:“借您吉言,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梁百年看向谢洛夫和莽天骄,“这也是一对儿?” “我们......”谢洛夫说:“太爷您好,我是谢洛夫,我堂姐是谢冰心,她今年不得闲,特意委派我来给您贺寿。” “哦,哦,老谢家的,老谢家的大儿子!”梁百年道:“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呢,你那姐姐倒是年年来,她可伶俐,你钝头钝脑,不如她机灵。” 谢洛夫道:“太爷说得是。” “那这位是?”梁百年看莽天骄,等梁与君介绍。 梁与君道:“这位是我们小师妹,也是在圣彼得堡读书的,小我们几岁,她是——” 梁与君稍作介绍,莽天骄已经主动伸手握住梁百年的手,“太爷,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您啊!您办的那个百家企业慈善大会,我钦佩不已,我是很想和您套近乎啊,无奈没有机会。您瞧,你办大寿,与君哥哥就邀请我们来了,您说这是不是缘分,这是不是天大的缘分!” 莽天骄嘴皮子一张一合,逗得梁老太爷哈哈大笑,他指着莽天骄,“这姑娘有趣,有趣啊,我喜欢。” “您喜欢就好,我跟您说,我姓莽,我住在深圳的。你要是喜欢我,那我也学谢家的姐姐,年年来给您拜寿,您看行不行?” 梁家太爷指着莽天骄,跟谢洛夫说:“瞧见没,和你家那姐姐没两样,聪明着呢。”莽天骄送上寿礼,说:“爷爷,我可是备了重礼,您看看,喜不喜欢。” 莽天骄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众人不知是什么,梁与君原先以为她拿的是金碗金筷子之类的东西,谁知莽天骄打开盒子,里头是一件瓷器。 “明成化斗彩小鸡啄米杯?”梁百年一眼就看出来了。 “对,鸡缸杯,爷爷,您喜欢吧?” 梁百年看了莽天骄一眼,莽天骄道:“爷爷,香港佳士得之前流出来的,后头买家在上海出手,我就拍到了。反正我又不喜欢古董,您喜欢,我正好借花献佛,给您贺寿。” 周颐年与陆长安对视了一眼,明代成化斗彩小鸡啄米杯,这杯子本身是一套的,有一只在大英博物馆,还有一只就出现在香港佳士得,几年前被一位上海富商拍走,当时成交价1.8个亿,现在莽天骄买回来,恐怕没有3到5个亿拿不回来。 梁百年吸了一口气,然后看梁与君,“小莽姑娘一番心意,收着吧,回头叫你爸爸过来一趟。” 接下来各人送礼,周颐年与容素素送了黄金,纯黄金打造的松树,意为延年益寿,当然也是很有些分量。陆长安拿出来一幅画,圣彼得堡拍卖会上拿下来的,也不便宜,价值2800万。 梁百年收了礼物,又看天边日落,“几位小姑娘的脸都晒红了,都快去休息吧,晚上咱们在紫金山上吃饭,大家都来,一起来。” 梁与君本要带路,梁百年说:“让阿忠安排客人休息,你留下。” 莽天骄出手就送重礼,周颐年与陆长安说:“大手笔,莽氏是想三易其主啊。”陆长安坐在沙发上,“也未必,恐怕莽天骄只是想找个靠山,以后跟着梁家好有个依靠。” 里头容素素和宋眉山一起在择选衣裳,容素素说:“看不出来,莽天骄这么咋咋呼呼,大大咧咧,她还有这种手段和气魄。” 宋眉山帮周颐年和陆长安明天要穿的西装搭配胸针袖扣,她比了比,说:“没什么看不出来,她本来就这样,心狠,关键时候在悬崖边上推你一把,你毫无防备。” 容素素用剪刀剪掉胸针吊牌,“还有这回事?她以前是不是把你怎么样了?” 宋眉山呼出一口气,“说来也没意思,念旧经。” 容素素道:“怎么没看见谢洛夫送礼,他空手来的?” 宋眉山摇头,“不是,谢家和梁家关系很好,谢洛夫的礼与我们不一样,他的礼直接送梁廷意那里去了。” “梁与君的爸爸?” “嗯。梁家话事人。” 晚宴设在紫金山上一家顶级私人会所,会所占了半个山头,只得六个包间,宋眉山莽天骄他们在一间,用餐过半的时候,梁与君就来了。当然同行的还有梁与君的爷爷,和他爸爸。梁百年之前就见过了,这次梁与君头一次与他父亲一同出现,梁与君是个帅哥,他爸爸自然也是个风流人物。 这不,容素素一见,就同宋眉山低声密语:“一家子帅哥。” 见到主家话事人,莽天骄立马站起来,“梁爷爷,您来啦,快坐。” 梁廷意跟众人打了招呼,梁百年冲莽天骄招手,“来,到爷爷这儿来。” 见这架势,就知梁家父子有话单独对莽天骄说,周颐年起身让位,牵着容素素的手,“我们出去逛逛?”宋眉山也起身,她扶着陆长安,“哥哥,我刚刚听见灵谷寺的钟声了,我们去听听晨钟暮鼓,梵音唱响?” 客人们都要走,梁廷意道:“山下有艘赌坊,船会随江而行,几位不介意的话,我领各位上船转转?” 梁家掌门人都开口了,没人这么不识趣,周颐年与陆长安对视一眼,“那就有劳大梁先生了。” 梁与君陪着他爷爷,莽天骄既然送出重礼,肯定有所诉求,梁百年想听听莽家这丫头片子的诉求,再做决定。 梁廷意亲自领着宋眉山一行上赌坊,古旧的游船,就似十里秦淮上的花船,但这艘船上没有花姑娘,只得各方名流,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谈生意。 怎么谈生意,当然是在赌桌上谈生意。 赌船上有服务员,有专门的荷官,客人摸不到牌,当然什么项目都有,与澳门各家娱.乐.城没什么两样。梁家当家人带着新客人上船,有人点头致意,有人忙于内政,没空关注外事。 梁廷意按电梯,通过人脸识别之后,梁廷意带着众人直接上了三楼,三楼是贵宾厅,贵宾厅的设计明显更辽阔,并且赌桌更隐秘。 电梯旁边就是个吧台,专门提供酒水。梁廷意对谢洛夫道:“我知道你们新买了一块地皮,我这里有好介绍,关于地皮的事,你们可以坐下来谈。” 谢洛夫望过去,最中间的赌桌上已经有人了。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他站起身来,同梁廷意打招呼,“廷意。” 宋眉山一见那人,头就开始嗡嗡作响,容素素看她脸色,“这是......” 萧启庆。 船在景区密林里,外头树木郁郁葱葱,常人使用无人机都根本无法窥得里头景象。若是派遣专用飞机来探测,那又动静极大,所以紫金赌坊,富豪常驻。 萧启庆与梁廷意打了招呼,梁廷意说:“这些都是小辈,你手下留情。”萧启庆笑,“那是自然。” 梁廷意将人带到之后,就转身下船离开了。 萧启庆看了在场数人,“谁上?” 谢洛夫道:“我上吧。”周颐年看容素素,“想不想玩儿?”容素素看宋眉山,“你们谁上?” 最后,萧启庆、谢洛夫、容素素、陆长安,四人上场,余者观战。 181.《双黄蛋 萧启庆、谢洛夫、陆长安和容素素联手出席了一场赌局, 赌桌上四个人,四个人都先换了200万筹码。场上每个人都很沉默,发牌的荷官很沉默, 就连观战的宋眉山和周颐年都很沉默。 宋眉山不知道萧启庆在这里, 她也不知道他要和陆长安赌.博, 她感觉自己像个姨太太,旧社会军阀混战的时候, 那些人带出门的姨太太。不过人家姨太太还能伸手上牌桌摸个子儿, 她连手都插不上。花瓶,真是花瓶。宋眉山心道。 哦, 不, 她不是花瓶,她连花瓶都算不上。花瓶还有人欣赏, 这桌上可没一个人在看她。 “重庆的地皮很麻烦,本来就涉及程序违规。”萧启庆先开口了。 宋眉山看了周颐年一眼,周颐年示意她安静。 萧启庆道:“那地皮本身就是区政府谎报,原先市政府里有关系户早就看上了那块地,但钱一直没到位。后来区政府招商引资, 引来了大鱼, 区政府见有利可图,瞒着市政府卖了。” “那怎么办?”容素素问。 “重庆江边那块地......” 萧启庆一说话,宋眉山就头疼, 她离开赌桌, 往吧台走。“红茶, 两片柠檬,”宋眉山回头,周颐年丢给服务生两张一千元的筹码,侍应谢过周颐年,安静泡茶。 “眉山,这件事情很复杂,梁家一定是事先知道了,才借萧先生的口告诉你们。” 宋眉山低头,她手指敲敲台面,“来杯马提尼,加冰。” 周颐年要的红茶也端上来了,男人说:“在商言商,眉山,你这态度,私人情感太重了。” 宋眉山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输了。” “谁输了?” “陆长安。” 半个小时,陆长安输了八十万。 宋眉山将冰酒一口下肚,她说:“你说得对,输点钱而已,又不是输不起。” 宋眉山站在陆长安身后,问他:“怎么样啊?” 陆长安笑,“要不要坐上来玩一把?” 正说着,陆长安将宋眉山一拉,女人跌坐在他腿上,宋眉山要动,男人捉着她的手,“专心点,你要擅于分析牌面,你看这一把,你还要不要。” “咳,”宋眉山想说,我还没看清楚呢。 陆长安环着宋眉山,说:“看明白没有,这把你输了,丢牌吧。” 八十万。宋眉山一上场,一把又丢出去八十万。 一个半小时,宋眉山和陆长安一共输了两百三十万。 萧启庆看一眼手表,说累了。谢洛夫起身送客,“多谢萧先生。” 众人散场,萧启庆看了宋眉山一眼,说:“小姐牌技不行,以后得多练练。” 门童拉开门,萧启庆走手扶楼梯下去,宋眉山盯着她背影,回身的时候,差点撞在陆长安身上,男人道:“累了吧。”宋眉山叹气,“怎么会这么复杂,我原先听来的——” 电梯上来了,陆长安笑一笑,他牵着宋眉山的手,“看路,路都看不清,还谈什么明修栈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宋眉山品出味儿来,她抬头,“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有人挖了个坑给谢家跳?” “嗯,你还算没蠢得太厉害。”陆长安说:“那片地就是一片问题用地,如果真的是好地方的话,怎么会这么多年无人问津,怎么会被你用这么低的价格拿下?” 宋眉山低着头,她咬咬嘴唇。 “好了,别说眉山了,她没有经验,她知道错了。”容素素帮腔宋眉山。 容素素说:“梁家也算帮了一个大忙,趁消息还没散出去,低价卖出去好了。” “不,”周颐年摇头,“恰恰相反,我建议谢家招摇,张罗旗鼓,大肆宣传,说临江仙即将吸纳新的资金,招商引资,欢迎大家投资经商。” 宋眉山看陆长安,“意思是价格抬高点,做一波大的宣传,虚抬地价,换人接手?” 陆长安道:“偷偷摸摸卖,那是卖不出去的,只有十里红妆,才是盛势气象。” 容素素也想明白了,频频点头,“对,眉山,大肆炒作,先炒红地皮再转卖,就是这么个道理。”容素素拍拍手,“想不到他还挺能的,这种事儿,干起来挺顺手。” 容素素说的是萧启庆,夸的也是萧启庆,宋眉山转开眼睛,她心想:他当然能了,他无恶不作,他恶贯满盈,有什么坏主意是他萧先生想不出来的? 谢洛夫压力很大,重庆临江仙是他单打独斗的第一战,谢洛夫刚刚和莽天骄连成了一条线,谢氏出资入主莽氏,这几乎是谢洛夫压上全部现金流和莽天骄的半副身家去打造的一个江景豪宅项目。如果这块地蚀本,成了废土,那这不仅是谢洛夫买地的钱打水漂,还有谢家诸位长辈的期待可能落空。如果战败,谢洛夫基本可以宣布自己放弃继承谢氏木棉的资格了。 还有谢家要进军地产界的雄心霸业要打折扣,并且,并且这次失败的土地并购也意味着莽氏实业在未来十年之内别再想站起来。 谢洛夫看宋眉山,“眉山,我想单独和你聊两句。” 紫金山上,谢氏太子爷对宋眉山说:“眉山,萧先生想单独请你吃一餐饭,明天中午。”宋眉山道:“你答应他了?” “眉山,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谢洛夫望着明孝陵方向,说:“当年我拿出来借你炒股的400万美金,其实——” 宋眉山道:“是他的钱?”宋眉山吸口气,“其实我早该想明白了,你是谢家的太子爷不假,可那时候你才刚刚毕业,都还没继承家业,你哪里来的400万美金,还是现金流。” “眉山,萧先生他有话同你说。” 宋眉山说:“不见也要见了,谁让我拿了人家的钱发财呢,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眉山——” “明天中午是吧,我知道了,我会过去的。” 梁百年大寿,正日。 吴磊和顾柔曼一起出现,顾柔曼还牵着一个孩子,孩子已经会走路,见了人就咯咯笑,很是可爱。顾柔曼牵着孩子,孩子转身就往容素素怀里扑,孩子力气大,容素素险些没抱住,谢洛夫赶紧去接。顾柔曼说:“素素姐恐怕也快了,孩子喜欢你。” 几人坐在花厅里喝茶聊天,梁廷意很忙,他今天就没出现过。还有莽天骄,从昨天她和梁百年单独谈了话,今天也没出现。 谢洛夫有心事,宋眉山也有心事,两个有心事的人坐在一起,“晚上梁家开宴,流水席,”容素素过来,还抱着顾柔曼的孩子。小公主头上戴着蕾丝遮阳帽,宋眉山道:“英女皇一样,可爱。” “要不要抱抱?”话语间,容素素将孩子递过去,宋眉山本不想接,但孩子都到眼前了,她只得双手抱住,孩子好像不是很喜欢宋眉山,她一到宋眉山手里就开始扭来扭去。“鞋子掉了,”孩子蹭两下,把粉红色玛丽珍小皮鞋蹭掉了,谢洛夫捡起来,给孩子穿上,说:“眉山抱孩子的姿势不对,孩子不舒服。” 宋眉山笑,她心不在焉,谢洛夫将孩子接过去,孩子又安静了,容素素挑眉,“嗯,谢太子不错,姿势标准,有模有样。” “我哥呢?”宋眉山问。 “梁家在镇江开了个美术展览馆,梁与君带着陆长安和周颐年看画去了,晚饭前回来。”容素素拉一下自己的裙子,翘起腿,说:“眉山,晚上有舞会,来了很多富豪,搞不好你的买主就在里面。” 宋眉山捂着头,她失眠了小半个晚上,等陆长安睡着之后,宋眉山就失眠了。她在客厅里抽了几支烟,还喝了一点酒,她回想了萧启庆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她甚至开始回想,她为什么要恨萧启庆,她为什么这么恨萧启庆。 宋眉山撑着下巴,顾柔曼的孩子从谢洛夫怀里钻出来,她喊:“papa。” 吴磊来了,他还是老样子,西装马甲衬衫三件套,还系了个领结,“他戴个领结都能去演柯南了。”宋眉山想起莽天骄的话,当年的回忆在她脑海里一响,又一响,响得她震耳欲聋。“眉山,好久不见。”吴磊跟她打招呼。 其实吴磊一直在圣彼得堡,他就没回国,他也博士毕业,留校当了老师,顾柔曼现在是他的学生,顾柔曼也不肯回国,她未婚生女,传来传去,是非极多。 顾柔曼单身养着孩子,继续留在彼得堡读书深造,吴磊就是顾柔曼的经济学讲师。 宋眉山给吴磊一杯果汁,“奶爸,喝吧,现在可不能喝酒了啊。”吴磊笑,“多谢宋小姐。”容素素说:“怎么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们还不结婚?” 吴磊手放在下巴上,说:“有劳诸位多帮我求情,劝劝顾小姐,她就算对我再不满意,也请她看在孩子的面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宋眉山笑,“我们尽量。”容素素剥了个桔子,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两败俱伤。” 谢洛夫不做声,看了一眼手表,宋眉山也看了一眼手表,她仰头,说:“老谢,你开车陪我出去转转,我想去夫子庙看秦淮河。” 谢洛夫点头,“那走吧。” 两人一走,后头容素素说:“谢太子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182.《桃花扇 谢洛夫开车, 萧启庆在乌衣巷里一家餐馆请客吃饭,宋眉山不知他搞什么鬼,吃饭就吃饭, 还选这么个偏僻地方。 谢洛夫没有跟上楼, 但谢洛夫也没走远, 他在楼下大堂另开了一桌。宋眉山的高跟鞋踏上木质的楼梯,踏着这仿旧的楼梯, 宋眉山的心就想起那些秦淮河上薄命的红颜, 萧启庆选这么个地方,难道是在提醒她, 你宋眉山什么都不是, 你所谓的发迹,都是我给的。 是啊, 你如今的富贵,都是别人赐给你的。 三楼包间内,萧启庆穿一身黑色西服,坐在沙发上,沙发上头是一扇小窗, 窗子半掩着, 窗纸上画着桃花,宋眉山一看,就想起桃花扇。她手紧了紧, 心道, 你最好别得罪我, 一个不小心,我恐怕要让你血溅桃花扇。 “眉山,自你预科之后,就再没与我单独吃过饭。” 宋眉山一屁股坐在萧启庆对面的沙发上,“萧先生想吃什么,我请你。” 萧启庆指着桌子,“上桌吧。” 桌上有四色点心,还有店家名菜,原汁八翅、荷叶粉蒸肉、西瓜鸡子、白汁元菜、碧螺虾仁,松鼠鳜鱼和雪花蟹斗。 萧启庆道:“松鼠鳜鱼、雪花蟹斗,这在八月九月里就是好菜,八月桂花香,鳜鱼肥又壮,湖蟹,也是要这秋天的好天气。” 宋眉山点头,“萧先生说得对。” 萧启庆说:“炖、煨、焙、烹、炸、炒、蒸,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便每样都来一道。” 宋眉山并不重口腹之欲,她也没养成什么豪奢帝王享受,换言之,给她吃鱼翅和碗仔翅,她觉得并没分别。宋眉山低头,“萧先生有话直说吧,我不爱吃鱼,也不爱吃蟹,萧先生非要跟我说这些,对牛弹琴。” 茶是新上的雨后龙井,宋眉山喝了一口,没品出味儿来,她觉得她就是个暴发户,没有审美,没有含蓄,也没什么美的修养。 宋眉山拿筷子夹了一块宫廷糕点,口感确实细腻绵滑,她看萧启庆,“我人来了,饭也吃了,不知萧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女人不要这么暴躁,尽管温柔一点。” 宋眉山说:“您的理论留着教导别人,对我就省了吧。” “你对我有阴影?”萧启庆问。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眉山,我教过你的,人要往前看。” “你是我无尽的噩梦与黑夜。” “为什么?” 萧启庆问了句为什么。为什么?宋眉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你是个戏精?”宋眉山道。 “什么是戏精。”萧启庆回。 男人站起来,给宋眉山倒茶,宋眉山也站起来,“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撞死陆长安,为什么?” 萧启庆停了一下,接着倒茶,说:“我们还有一个菜,素熊掌,你等一会儿。” “我问你为什么要撞死陆长安。” 宋眉山一把扯住萧启庆袖子,“陆长安和你无冤无仇吧,你们毫无交集吧,你为什么要撞死他,为什么?” 萧启庆没有言语。 宋眉山说:“是,以前是我先招惹你的,但你都结婚了,我和陆长安结婚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你要在我们结婚之前找人撞他?你知不知,我也在车上,我也差点死了!萧启庆,你是不是魔鬼,你是不是癫的,啊?” 萧启庆搁下茶壶,然后拉宋眉山的手,“眉山。” “萧启庆,我就问你,你为什么要撞死陆长安,就因为他开一家破网络公司要起你的底?你的底细究竟有什么问题,你就那么经不起查吗?” 宋眉山拿桌上滚烫的热毛巾,她擦手,说:“萧启庆,你真恶毒,你真的是有毒,我每碰你一下,我都感觉我毒气入侵。这种毒气入侵我的肌肤,渗透我的毛孔,你怎么就这么狠毒,你毒死傅明.慧,都是你做的吧,都是你做的吧?” 萧启庆叹口气,“眉山,你冷静一点。” 包间在三楼,宋眉山说:“我真想把你从窗口推下去,反正这里没有摄像头,我都看过了,到时候我就说是你在窗边看风景,不慎自己坠楼。” “谁跟你说我撞了陆长安?” 萧启庆道:“谁说的?” “眉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想得这么恶毒,并且是又蠢又毒。我没伤害你和陆长安,你就说我弄死傅明.慧。我为什么要弄死傅明.慧,我要弄死一个人,我就不会让人知道。现在全天下人都怀疑我,这对我究竟有什么好处?” 萧启庆拉把椅子坐在宋眉山对面,他说:“要对付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宋眉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想成最愚蠢的那一种。如果我要对付傅明.慧,我大可以让她去坐牢,我也可以公布她外遇的事实,到时候她身败名裂,我连家产都不用分给她。眉山,要打击报复一个人应该对着他或者她最软弱最致命的地方去做,你为什么总想着死死生生。其实这个世界根本不用你弄死我我弄死你,那我们还披着文明这一层皮做什么?我们为何不互相揪着头发,撕扯对方的衣裳,将对方丢入河中,这只需要较量蛮力就够了,只需要天生力气大就够了,那我们还长着一颗脑袋做什么。” ‘呕’,宋眉山‘哇’一声吐出来。 宋眉山突然呕吐,萧启庆站起来,“你是不是怀孕了?” 宋眉山拿桌上纸巾擦嘴,萧启庆拿茶水给她漱口。宋眉山喘口气,她说:“即使不是你,你也是知情者,那就是从犯。就算不是你本人,那也是你身边的人,兴许是你老婆傅明.慧,兴许是陆长宁,兴许是盛香农,兴许是......” 萧启庆看她,“还有呢?” 宋眉山顿一顿,兴许是......盛家其他人。宋眉山不说了,她说:“这顿我请你,感激你的指教,多年的指教。” 宋眉山下楼,谢洛夫在楼下等她,谢氏太子已经买了单,见宋眉山出来,他说:“没事吧?” 谢洛夫系安全带,宋眉山坐他旁边,忽然问一句:“其实你和林觅雅关系怎么样?” “林觅雅?” 谢洛夫扭头,他想了想,说:“我和她接触不多,但莽天骄苏溪都和她接触多,莽天骄做过林觅雅的嫂子,苏溪又去了德林风投,她们经常有遇见的时候,林觅雅这个人......” “怎么样?”宋眉山又想呕吐。 谢洛夫赶紧解开安全带,“你怎么啦,你......” 宋眉山连番呕吐,谢洛夫也怀疑她是怀孕了,但她不是,她只是胃寒,感冒了。 从医院出来,宋眉山说:“别告诉陆长安,空欢喜一场。” “你是怕他担心?” 女人道:“我是怕他哀莫大于心死,到时候想东想西,又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谢洛夫拧开一瓶水,“吃药吧,以后少喝酒,将来生孩子的时候,麻醉都不管用。” “其实你觉得莽天骄这个人怎么样?” 谢洛夫看她,“眉山,是不是萧先生跟你说什么了?” 宋眉山道:“我是觉得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你别搞混了。” “眉山。” “行了,四点了,回去吧。”宋眉山拆开药,吞了一片。 容素素和周颐年已经换好衣服,陆长安他们回来,宋眉山已经和谢洛夫出去,容素素说:“放心,谢太子和眉山不来电,他们是朋友,单纯的朋友。” 陆长安笑。 周颐年道:“谢太子貌似想移情莽氏女,眉山可能是想拯救她的好友。” 容素素回头,“谢太子不错啊,谢太子怎么可能是深渊?” “咳,”周颐年说:“反了。” “反了,反了是什么意思?”容素素将陆长安和宋眉山的礼服摘选出来,“你们别笑啊,反了是什么意思啊?” 陆长安说:“莽氏女是深渊,眉山要拯救谢洛夫,不是莽天骄。” “为什么?” 正说着,宋眉山回来了,她探头过来,“陆先生,我回来啦。”容素素抱着她给搭配好的晚礼服,说:“你们快去换衣服,梁家要开宴了。” 容素素给陆长安择了一套比正常黑色要深一个色号的西装,陆长安穿好衬衣,他对着镜子打领带,又回头问:“宋小姐,不应该你来吗?” 宋眉山提起容素素给选的晚礼服,粉红色的长袖礼服,鱼鳞一样的闪片刺绣刺满全身,“哥哥,这衣服好看吗?” “晚礼服都这样,欧洲香港这几年的审美,节节倒退。” 宋眉山拿起裙子细看了一遍,这裙子浮夸绚丽,但有个优点,就是前后左右都包得死死的,不露背不露腿,也不透光。“那就这个吧,安全。” “要我帮你吗?” “嗯,拉链。” 宋眉山将背对着陆长安,“你慢点,别把我头发扯掉了。” 陆长安手很轻,显然拉女性拉链也很有技巧,他一手握住宋眉山头发,一手将礼服的拉链合拢,还评价说:“我觉得你头发没有以前养得好,以后要好好保养才是。” 宋眉山将头发收回来,说:“你说的都是多少年前了,我那时候才十八岁,我现在马上要二十八,能一样吗?”女人斜陆长安一眼,“都怪你,你这个禽兽,人面兽心。” 陆长安笑,他捧起那对粉色Jimmy Choo,“难道还要我蹲下来给你换上?” “那也可以。”宋眉山坐在沙发上,真的将一只脚抬起来了。 陆长安握着宋眉山脚踝,将她原先的鞋子脱下来,“不穿小白鞋了?” “不穿了。” “不穿也好,土得很。” 宋眉山看陆长安一眼,男人正将一对新鞋给她套上,宋眉山说:“你知道吧,我有的时候真想一脚踹死你。” 陆长安摸摸耳垂,他站起来,“我也很期待你能一脚踹死我,可宋小姐,这些年你无甚长进,我很失望啊。” “陆长安,你够了啊,适可而止。” “看你这个样子,我竟然觉得很得意,你所谓的成熟与长大,在我面前全线崩溃。”男人道:“我觉得很有意思。” 陆长安转头回身,“眉山,你又瞒着我搞什么鬼,我提醒你,莽天骄现在可和谢家是一条船上的。”陆长安忽然靠近,宋眉山仰头,男人轻笑,一把抓住宋眉山手臂,“别摔倒了,毛毛躁躁。” 183.《妍皮裹痴骨 梁家是大族, 族亲多,梁与君的叔爷爷系还是台湾系,一大家子人专门从台湾过来给大哥梁百年贺寿。家里人一多, 晚宴也就特别隆重, 厨师团队从玄武饭店请过来, 场地布置也奢华得很,宋眉山遥遥一看, 说:“够办一场户外婚礼了。” 陆长安拿着手杖, “我问你要不要办婚礼,你说不要, 现在又羡慕, 口是心非。不过现在也来得及,我们大可以隆重办一场, 宣告天下。” “不要。” 容素素手挂在周颐年臂弯,这头和宋眉山说:“眉山,你看,林又璋林觅雅,那位是——”宋眉山顺着看过去, “那是盛香茗, 我在莽天骄和林又璋的婚礼上见过一次。” “那个小姑娘?”容素素没见过盛家人。 宋眉山看了片刻,“那是盛小酒吧,盛香茗的女儿。” “你说你这朋友怎么想的, 当后妈就当后妈吧, 结婚这么多年, 怎么不自己生一个。”容素素一开口,周颐年就咳。 盛小酒已经长成大姑娘,宋眉山记得莽天骄结婚的时候,那孩子就十一二岁,这几年过去,这孩子得有十七岁了。十七岁,真是个好年纪,如花似玉。 林又璋见了宋眉山,“眉山。” 宋眉山笑,“娇娇也来了,还没见人。” 几人互相问了好,梁百年梁老爷子就要出来讲话了,他身边站着他最得意的儿子,梁廷意。但梁廷意身边站的却不是梁与君,梁廷意身边站着的是,莽天骄。 这站位通常显示着主次亲疏,下头人一见这位姑娘,议论纷纷,“那姑娘是谁。” “呕,”夜里寒风一吹,容素素捂着嘴,周颐年立马拿手帕给她。 容素素拉宋眉山的手,“走,陪我去厕所。” 宋眉山扶着容素素往花园旁的偏厅里去,容素素进去洗手间,宋眉山站在过道里,过道中间有个小门,里面是吸烟区。宋眉山正要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有响动。 “盛小酒,你偷我东西了?” “没有,您说什么呢,我不愁吃不愁穿,我为什么要偷您的东西。” “你又抽.大.麻,我得告诉你爸爸了。” “去呀,您去呀,您自己还酗酒呢,其身不正。” “你!” 少女的声音很清脆,“我说后妈,您省省吧,您那点心事,我没兴趣。” “把东西给我。” “可以,两百万。”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您管我,我要花钱,我爸不给,您这么有钱,您给也是一样的。” “东西先给我。” “那可不行,我虽不懂事,但您也不能当我是傻子,您先给钱,我自然就把这玩意还给您了。” “你干什么?”容素素从里头出来。“嘘!”宋眉山一把拉开容素素,用手捂住她的嘴。 两人躲进长廊大理石柱后头,林觅雅从吸烟区推门出来,她拍拍自己的白色套裙,从走廊另一端离开了。 “眉山,”容素素莫名其妙。 再过片刻,盛小酒也从那个门里出来了,宋眉山迎面走上前,她左手从长廊壁灯下的小桌上抄了个花瓶,上去就是一下。 花瓶是观音手中玉瓷净瓶的模样,里头插着一朵红玫瑰,半瓶水从宋眉山袖中滴下来,花瓶底部砸中盛小酒下颌。少女不耐痛,立马昏了过去。 “眉山!”容素素跑过去。 花瓶很瓷实,不仅没有碎,连个边角都没伤,宋眉山将玫瑰重新插进瓶子,递给容素素,“放好。” 盛小酒背着一个棕红色的爱马仕双肩包,皮质很好,宋眉山蹲下来一把扯开她的包,往里面翻找,容素素道:“找什么呢?” 摸了几下,宋眉山摸出来一个笔记本,盛小酒这个年纪这个时代的少女,早就绝了用笔记本的观念,这八成就是不属于她的东西。宋眉山拿了笔记本,又翻出一包大.麻来,她放在盛小酒身边,然后起身,捉容素素的手,“走。” “眉山?” 宋眉山甩甩小臂,花瓶倒流出来的水沾湿了她的袖子。容素素干净将手帕递给她,宋眉山擦了手,又看手中的笔记本,笔记本是皮质的,也是爱马仕,不过上面上了锁,爱马仕的经典小金锁。 “嫂子,给我拿着。” 宋眉山将笔记本递给容素素,她从盘发中摸出来一枚U型夹,又叹口气,“多少年没开过锁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眉山,你搞什么鬼?” 外头还没开席,梁家请来的歌舞团和舞龙舞狮都在旁边候着,准备表演节目。宋眉山坐在后花园一角,“嫂子,我和陆长安这仇,恐怕要报了。” 宋眉山贴着金锁,撬锁,容素素帮她看着,又过两分钟,‘咔嚓’一下,锁开了。 这是一个女人的日记,第一页上就写着——“长安,与君长安。长安,你是我的。” 容素素凑过去,看了一眼,险些吐出来。“这......这他妈的谁啊,谁这么不要脸,这尼玛......” 宋眉山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三人合照,宋眉山站中间,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腰带是浅绿色的,她微微侧身,又显出背后一点粉红来。照片是吴磊拍的,那是宋眉山预科那年,吴磊组织平安夜同学会,那天晚上还是顾柔曼的生日,宋眉山上去唱了一首歌,《红豆》。 吴磊将照片冲洗出来,并且给了林觅雅莽天骄和宋眉山一人一张,宋眉山自己的那张早已不见,不知丢在了哪处尘埃里。 林觅雅是个细心的人,她还留着,可惜......宋眉山吸口气,她看容素素,“觅雅暗恋陆长安,那个时候,我觉得——” 林觅雅这张照片静静躺在笔记本里。宋眉山往后翻,里面每天都写着她的心情,她在什么时候见了几次陆长安,陆长安在做什么,宋眉山又在做什么,宋眉山打了陆长安的孩子,他们又该如何。 林觅雅事无巨细,宋眉山其实已经太熟悉林觅雅的字迹,她们同班同学,后来也经常写明信片,交换礼物。 等翻到日记本最后一页,内容就是: 那天傍晚,深圳很热,仿似要下雨,天气闷闷的,我坐在三楼的一家咖啡厅,望着楼下。我知道马上要出意外,我如果示警的话,兴许可以避免这一场意外,但我没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想不到我不这么做的理由。长安,陆长安,他应该是我的呀,宋眉山落了他的孩子,宋眉山根本没有那么爱他。如果她爱他的话,她怎么会打掉他的孩子。如果她爱他的话,怎么会这么多年还没有再给他生一个孩子。哈,狗屁爱情,这该死的爱情! 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他们非要在一起,那他们就一起去死好了。 不是我心狠,我是觉得,你们既然要山无陵、天地和,才敢与君绝,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啊!何必等天地塌陷,天崩地裂,我这就成全你们,你们一起去死好了。 ......陆长安的轿车和那辆安排好的货车撞在一起的时候,烽烟四起。对,烽烟四起。我很激动,我真的很激动。怎么会不激动呢,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啧啧,花自飘零水自流,好,真的挺好。妙,妙啊! 好了,完美了,众人都有个完美结局。我高兴,我高兴啊...... 宋眉山静静念道。 容素素‘哇’一声吐出来,她说:“行了,别念了。我要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要弄死你,她怎么不弄死我啊,我还是陆长安他——”话说一半,容素素扭头,“诶,不对呀,那她和盛家那位还结什么婚,她还不如不结婚。你说盛家这么乱,还有没有什么......” 宋眉山拿着解了锁的笔记本站起来,“嫂子,咱们吃饭去,我饿了,也该开席了。” 莽天骄被梁廷意带在身边,一下子成了众人焦点,甚至还有人主动到莽氏女身边敬酒。顾柔曼抱着孩子,说一句:“自叹不如。”吴磊笑笑,假装没听见。 陆长安很少喝酒,周颐年帮着挡了几杯,容素素和宋眉山一起回来,周颐年道:“去那么久,没事吧?”宋眉山低声说:“如果不是感冒吹风,那就是怀孕有喜了。” 周颐年立马扶着容素素坐下来,模样惊喜万分。陆长安拉宋眉山的手,“那我们要加油了。”宋眉山点头,“好,我们加油。” 桌上鲍鱼翅肚人参燕窝一样都不少,周颐年体贴周到,容素素兴致平平,她只想呕吐,什么都不想吃。那造作模样,简直要折磨死周颐年。宋眉山道:“孕妇怀孕就那几个月,折磨你们,那是给你们脸,知道吧。” 陆长安在旁边看着笑,说:“那宋眉山小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折磨我?” 宋眉山说:“那还不是看你的表现。” 这边有人欢喜,那边就有人愁,林觅雅与盛香茗饭没吃完,就匆匆离去。紧接着,林又璋也起身,还朝这边看了一眼。谢洛夫端着酒杯过来,他拍宋眉山肩膀,“出事了。” “嗯?”宋眉山抬头,“出什么事了?” “梁家下人报警,说家里有人吸.毒,警察来了。” “那怎么办?”容素素转过身来,假意关怀,“谁出事了,要紧不要紧?” 谢洛夫弯腰,低声道:“具体还不清楚,梁家没有声张,你看林觅雅和盛香茗一起离开,八成是——” 桌上的菜开始撤换,一些凉掉的菜撤了下去,桌上端上新鲜菜品,有新制的点心烘焙,糯米红枣八宝鸭,热腾腾的燕窝鸽子汤,还有人手一道鱼子酱炒饭配鹅肝。容素素指着鸽子汤,“那个,给我来一碗。”周颐年马上起身侍奉。宋眉山咳一咳,同谢洛夫说:“吃饱没,没吃饱上我们这边再吃点儿,既然人家不想我们知道,那我们就不知道。” 宋眉山指着身边座位,“你们那桌都走空了,你肯定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来,坐我们这边,吃吧。” 184.《旧时粉墨 盛小酒晕倒在梁家, 梁家花园正在开舞会, 盛小酒昏迷不醒, 林觅雅与盛香茗刚刚赶到, 警察就已经到了,有人拿着摄像机,全程记录办案过程。 林又璋被堵在警察外围圈,他扫视了一下后方,目光留在宋眉山那一桌。 陆长安回望过去, 他拿了手杖, 要站起来。 “不用理他, ”宋眉山拉住陆长安手腕,“不是我报警, 不用理他。” 容素素吃饱了, 她拿餐巾擦擦嘴,说:“是谁做的重要吗,爱是谁做的是谁做的,反正纸也包不住火,迟早东窗事发,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那边莽天骄笑眯眯的, 一晚上她遇见贵人无数, 这些人无一不比她莽氏有钱,和有钱人接触多了, 仿似自己也成了贵圈一员。 陆长安目光望向莽天骄, 林又璋也反应过来了, 他离开案发处,直接走向了舞场中的莽天骄。 “别拉我,拉我干嘛。”莽天骄推开林又璋的手。 “是你做的?” “是啊,做个良好市民,人人有责。”莽天骄笑嘻嘻。 “天骄。” 莽天骄伸出一只手,她摆动手指,“诶,林先生,现在你我并无关系,不要套近乎。” 林又璋盯着莽天骄的眼睛,他说:“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们并不是一类人,起码我没有你这么善变,在某些时候,我不如你,因为你连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已经丢失了。” 林又璋捏着莽天骄的手腕,“莽天骄,我警告你,你再这么破坏规矩,我就叫你好看。” “哦,是吗?”莽天骄回瞪过去。 莽天骄看了林又璋很久,然后侧开目光,她笑,“林又璋,这世界上人人都可以说我,只有你不可以,因为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是拜你所赐!” “拜我所赐?”林又璋仰头,他叹口气,说:“莽天骄,你天性薄凉,你还说拜我所赐。你莽大小姐向来说风是风,说雨就雨,你扪心自问,谁能逆你的意?” 莽天骄抿着嘴,她目光微凉,“你不爱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忤逆。” 林又璋与莽天骄在花园里聊了很久,旁人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因为音乐声嘈,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总之莽天骄再和林又璋一起出现的时候,手拉着手。 谢洛夫瞧见,眼神微动,宋眉山倒杯茶给他,“喝茶。” 林又璋和莽天骄跳了一支舞,探戈,这是宋眉山头一回见林又璋跳舞,平心而论,舞技不错。陆长安身体不好,不能高频率运动,容素素怀了孕,也不宜妄动。等林又璋与莽天骄独领风骚的时候,周颐年就站起来了,他弯腰,“宋小姐,赏个脸,跳支舞?” “去吧,去吧,好好跳,跳得一定要比他们好!”容素素在后头加油,陆长安则笑,“某些时候的争强好胜是必要的,尤其是这种值得出风头的场合。” 周颐年牵着宋眉山下舞场,音乐一换,宋眉山就与周颐年一手紧握,两人合作流畅无比,周颐年赞道:“有模有样。” “那是,我花了三万块专程去学的,总要物有所值。”宋眉山回,身体灵活摆动。 “今天穿这么好看,的确要展现一下,不能被压了风头。”周颐年将宋眉山甩出去。 再回来时,宋眉山说:“是莽天骄想压我一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这是她的追求。” 周颐年笑,“那说明你是她心里很深的刺。” “是啊,事隔经年,她还拿林又璋当武器,不知疲惫。” “他们也的确相配。” 宋眉山笑,“正好放过谢洛夫,谢天谢地。” “林又璋也是看中了莽天骄傍上了梁家,他们始终是利益至上。” “谁说不是呢,莽天骄刚刚捅了林觅雅刀子,林又璋瞬间就原谅她,真是当然选择原谅她啊。” “眉山,这种刀子捅不死人,浪费气力。” 最后一个动作,宋眉山靠在周颐年手臂上,男人扶她起来,宋眉山起身的时候,却见梁与君冲她伸手,“赏脸否?” 舞曲换成更为激烈的一首曲子,宋眉山和梁与君拉着手,旋转跳跃,我不停歇,宋眉山累得很,梁与君还抱着她做了几个高难度的托举动作,她和梁与君就没说一句闲话,不得空。 舞曲太快了,双方都不得空说闲话,也就是废话。 林又璋和莽天骄也把这首曲子跳下来了,这么一算,林又璋和莽天骄已经连续跳了三首曲子,容素素在下头看着,评价道:“眉山和梁与君的身段更好,赏心悦目。”陆长安赞同,“莽天骄身材是差了点儿,主要是太矮。” “咳,”周颐年又在旁边咳嗽。 容素素瞥周颐年,“双方选手之间这么明显的差距,你看不出来吗?眉山这线条,背腰臀腿,几近完美。还有,梁与君的身材也是你们几个里面最好的,”说罢,容素素又看一眼陆长安,“嗯,可能你们几个里也只有陆长安能和梁与君战一战了。” 莽天骄跳舞很灵活,林又璋又曾经与她是夫妻,两人默契度高,宋眉山与梁与君完全胜在两人的形象上面,用容素素的话说,就是:“身段美,形体美,舞蹈技巧反而次之。” 末了,还是林又璋与莽天骄拿走了今天晚上舞王舞后的称号,还有一些很精致的奖品,莽氏女再出一回风头。 容素素在台下连连叹息,她看陆长安,“长安,你说多遗憾,这种环节,就应该我们俩上,要是你没出车祸,我没怀孕,今晚上哪能轮到他们?一对残次品!” 梁与君与宋眉山携手下来,谢洛夫移开一点点,给两人腾位置,容素素道:“梁与君,你不行啊你,你什么情况,你和眉山联手还干不过隔壁那两位?” 梁与君摊手,“你行你上,我和眉山气都跳断了,实在是力不从心。” 宋眉山也跳出了汗,陆长安拿手帕给她擦汗,隔壁谢洛夫递过来一杯花茶,“喝茶。” “谢谢。”宋眉山笑,“输了就输了,非人力所能及。” 那边谢洛夫说:“你是临时起意,莽天骄应该是专门练过的,这音乐应该也是她专门选的,她拍子踩的严丝合缝。” “你看,你看,你们看谢太子就说了句公道话,我和眉山真的尽力了。”梁与君摇头,“妈的,年纪大了,跳不过他们年轻人。” 容素素翘着腿,说:“不行就是不行,哪有这么多借口,我刚刚还和陆长安说,如果我没怀孕,他没出车祸,哪里轮到那个残次品艳压全场。” 梁与君堵她,“你就知道艳压,生命里就没点别的事。” 宋眉山歇一口气,她搁下杯子,转到陆长安身侧,“哥哥,我不会让你白出这场车祸的。” 陆长安看她,摸摸她头发。 宋眉山笑,她握陆长安的手,“晚上高兴,和与君颐年跳舞高兴,饭菜味道好,吃的也高兴,样样都高兴。” “眉山,”容素素喊她。 “嗯?” 原来是莽天骄和林又璋一起过来了,两人牵着手,就差十指紧扣。这一对昔日夫妻仿佛又成战友,两人携手过来谈生意,“关于重庆江滩那块地......” 萧启庆在赌桌上告知宋眉山与谢洛夫,地皮内部有问题,拍卖程序不合法,或许会被推翻,重新进入审议流程。但莽天骄不知道,她那天晚上正忙着和梁家的人套近乎,错过了这个消息。 此刻莽天骄、林又璋、宋眉山、谢洛夫四人坐在梁家的会客室里谈地皮,莽天骄说:“我决定改变地皮用途,经过我和林又璋先生的商议,我们都认为原先的临江仙豪宅项目不够吸引人,我和林先生决定重新携手创造一个重庆CBD金融商圈,我们要扩大地皮范围,招商引资,吸引无数精英白领,我们要重金打造一个重庆华尔街。” 宋眉山听了莽天骄的提议,一言不发,她看谢洛夫,“老谢,你的意思呢?” 谢洛夫靠在沙发上,翘着腿,还端起一杯茶,“钱呢,资金呢,谁出钱?” 宋眉山点头,“对呀,请问你们俩这么盛大的构想蓝图,这么耀眼的宏图巨制,谁出钱?” 莽天骄看林又璋,林又璋说:“德林出钱,德林不够的话,还有枫林基金,枫林基金背后的金主也很感兴趣,钱不是问题。” “咳,”宋眉山摸了摸脖子,“这样啊,那我和老谢占的干股岂不是越来越少,等项目成型,得益者是你们,我和老谢没什么钱赚啊!” 谢洛夫点头,“对,我和眉山当前锋,你们才是收割者。我们亏了。” “是啊,我们亏了。”宋眉山附和。 林又璋起身,同宋眉山道:“眉山,你不是枫林的对手,你退出吧,你手里的股份枫林基金全买了,加价三成。” “你想买,我就一定要卖给你?”宋眉山抬头,“林又璋,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凭什么你要我退出我就退出,你算个甚么东西?” 莽天骄在旁边坐着,说:“他是不是东西,他是什么东西,你说了不算。” 宋眉山笑,“哦?我说了不算,那谁说了算?难道你说了算?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在他心里。” 莽天骄的红酒杯子搁在茶几上,“宋眉山,你别太过分了!” “是吗,我过分了?” 宋眉山拍拍手,“看见两位现在感情这么好,我心里也安慰。不过这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你们是旧日夫妻,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新来的,未免太不厚道。” 莽天骄说:“宋眉山,别再遮遮掩掩了,你和林又璋那点旧时破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宋眉山摸摸头发,“旧事,什么旧事?” 莽天骄道:“宋眉山,这个问题真可笑,你觉得你和他的过往完全不重要吗?” 宋眉山摇头,“又璋,你这前妻不是很上道,谈生意就谈生意,非要跟我扯旧事,我还没和她掰扯呢,她先撒野撒到我头上来了。” “罢了,这生意不谈了,没意思。”宋眉山看谢洛夫,“老谢,咱们晚上有什么活动,要不要去爬个明长城什么的。” “好,”谢洛夫笑着回应,仿佛与宋眉山心意相通,两人都起身要走。 “别走!”莽天骄伸手阻拦,她拦住宋眉山,“宋眉山,你还不知道吧,林又璋的妹妹,也就是林觅雅林小姐,她喜欢陆长安,喜欢了很多年。林觅雅一直想撬你墙脚,你还不知道吧?” 莽天骄说:“你不知道,我知道,我不仅知道,我还早就知道,但我不告诉你,我就是不告诉你。宋眉山,盛香农送陆长宁去治病,陆长宁在香港也确实去看了精神科,但现在转头陆长宁就离开香港了,她去了欧洲。陆长宁逃脱盛家的控制,其实都是林觅雅报的信,你还不知道吧?” “别说了,”林又璋拉莽天骄。 “不,我非要说!林觅雅这个小.婊.子,外表清.纯,内里放.荡,我凭什么不能说。哼,还有你,宋眉山,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啊,我的丈夫喜欢你,他还和我结婚,宋眉山,你很得意吧?” 宋眉山低下头,长长呼出一口气。 “哧哧,哧哧,”莽天骄笑,笑着笑着,她将林又璋往自己身前一拉,“因为我的丈夫喜欢你啊!宋眉山,你知道吧,因为我的丈夫喜欢你,所以我也不告诉你林觅雅和陆长安的秘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不是和我的丈夫抱着一起跳海吗,你们都能抱着跳海了,凭什么陆长安就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啊?” 宋眉山道:“你喝多了吧,满身酒气,回去睡觉吧。” “我没有喝多!”莽天骄道:“宋眉山,什么姐妹情啊,什么十年光阴啊,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你知道吧。” “我说够了,”宋眉山揪着莽天骄手臂,“别再说了。” 莽天骄忽然笑了,她疯疯癫癫,嘴里说:“宋眉山,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你还不是心软,你嫁给了陆长安,然后呢?然后你们就过上了王子和公主的生活吗?你错了,宋眉山,我告诉你,婚姻这袭华丽锦袍里面永远爬满了虱子。虱子,虱子你懂吧,它咬你,它让你皮痒痒,却又咬不死你。宋眉山,你还不到三十岁,你选啊,你尽管重新选啊,看你选哪个男人,哪个男人能让你身上没有咬痕,哪个男人能让你感觉干净,哪个男人又是真的爱你啊!” ‘啪!’宋眉山一巴掌抽在莽天骄脸上,“闭嘴!你发什么疯,你回自己家去发,我和陆长安的事,轮不到你置喙。没用的东西!莽天骄,你除了装疯卖傻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你还会什么啊?啊?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只有你这种无情无义不懂惜福的东西,才会把婚姻弄成这个样子。” 莽天骄捂着脸,“宋眉山,你打我?” “是啊,我打你,打你就打你,怎样,还要选日子吗?你自己上赶着给人打,犯.贱!莽天骄,我告诉你,你有今天,都是你自己拿来的,吴磊对你好,你珍惜了吗?你和吴磊结婚的晚上,你就去找林又璋求.欢,莽天骄,你是个什么东西啊?林又璋出轨傅.明.慧,他不给你尊严,你痛苦万分,你和吴磊结婚,你出.轨林又璋,你又给吴磊尊严了吗?莽天骄、林又璋,你们这么不讲道义,又凭什么要求得到幸福呢?” 宋眉山道:“地我就是丢了,我也不会卖给你们,钱我就是撒河里了,我也不会和你们一起赚。为什么呢,因为你们没有道义,我怕你们随时反咬我一口,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莽天骄眼角泛红,冲了血丝,“宋眉山,我跟你拼了!” 莽天骄将宋眉山狠狠一推,身后就是茶几,谢洛夫见状,将宋眉山往自己怀里一拉,莽天骄喝多了酒,又跳舞散了力气,她没扑到宋眉山,自己反而跌倒在茶几脚边。 红酒杯子跌落在鲜艳华丽的长绒厚地毯里,泼出来一地酒香。 林又璋弯腰拉莽天骄,“没事吧?” “滚!” 185.《焚香扫地 宋眉山与莽天骄闹出的动静太大, 梁与君直接推门进来, “闹什么?” 莽天骄匍在地上,林又璋坐在地上, 衬衫都被拉出来半截,很是狼狈。“我说你们——”容素素也跟着进来,“干嘛呀你们, 现场直播啊?” 谢洛夫扶着宋眉山,看样子里面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混战。陆长安也杵着手杖进来,谢洛夫说:“都散了吧,没事,生意谈大了,大家都比较激动,毕竟赚钱太多, 大家都太兴奋了。” 这桩生意到底还是谈成了,谢洛夫和宋眉山一起签字, 将地皮完全转卖给了林又璋的德林风投和莽氏化工,紧接着,谢氏从莽氏撤资, 枫林基金接手莽氏。 林又璋的重庆江滩CBD计划做得风风火火,大家都说谢太子没有投资眼光, 竟然放弃这么一块风水宝地。谢洛夫闭嘴不谈,宋眉山也一字不提, 好像一点也不为到嘴的鸭子肉飞了而遗憾。 谢洛夫一点不为地皮操心的样子, 他甚至还组队大家去黄山旅游, 容素素说:“我不能爬山,陆长安也不能爬山,去什么黄山,我看我和陆长安要去黄泉。” 周颐年道:“马尔代夫吧,这个季节还能去去马尔代夫。” “嗯,马马虎虎,”容素素一副很是将就是样子。 谢洛夫带队,马尔代夫,大家全部一起去,宋眉山陆长安、周颐年容素素,还有谢洛夫梁与君带着苏溪。苏溪因为莽天骄的搅和与林又璋闹得非常不愉快,其实宋眉山一直不知道苏溪和林又璋究竟是什么关系,在去到马尔代夫之后,天高云低,容素素趁着苏溪小姐心情好,非要多嘴问一句:“小苏苏,你是林又璋的女朋友吗?” 这个问题不止容素素感兴趣,其实宋眉山也很感兴趣,苏溪喝芒果汁,回答说:“不是,我是德林的财务总监,我本人也很不喜欢莽天骄小姐用她前妻的身份来混乱公司财政。” “你如果不是林又璋的女友,他怎么会放心让你做德林的财务总监?”容素素一针见血。 苏溪看宋眉山一眼,笑,“我说我是萧先生的人,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谁?” 苏溪道:“萧启庆,萧先生,我是他的人。大学毕业之后,我就替萧先生做事。”苏溪看宋眉山,“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当年你炒股的钱,我拉来谢洛夫,其实那笔钱是——” 宋眉山点头,她搓搓手指,“是啊,知道了,刚刚知道,谢洛夫说那笔钱是萧先生的,我很感激,感激你们让我赚了第一桶金。” 苏溪笑,“感激什么,你不都连本带利还回来了吗?”苏溪盯着宋眉山,“你也不必有负担,萧先生的意思是,这也是一笔风投,投在你身上很值得,你没令他失望。” “多谢夸奖。”宋眉山笑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容素素躺着,“哎呀,你们说林又璋和莽天骄买的那块地,什么时候才会出问题呢。” “那就要看宋眉山小姐的意思了。”苏溪看宋眉山,“我手里有一家境外网站,随时可以曝光地皮缺陷,萧先生的意思是,宋小姐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们就什么时候动手。” 宋眉山手托着下巴,“你主子萧启庆心够狠啊,当年你和我合伙整起傅.明.慧来也是不遗余力,你主子就没叫你收敛一点,别下死手整他老婆。” 苏溪回:“萧先生说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傅女士有这种结局,都是她自找的。” “枭雄,真是枭雄。”宋眉山叹气,“难怪他看不上我,他招募你,你心狠手辣,他欣赏你。” “宋小姐不必自谦,您整治傅.明.慧女士和莽天骄女士的时候,手段也很重,谈不上仁慈。”苏溪多年磨炼,寸土不让。 容素素听她们打了半天嘴皮子仗,问一句:“眉山,你打算把林觅雅怎么办,她撞你啊,还有陆长安,你告诉陆长安实情没?” 苏溪也是头一回听说,“是林觅雅找人撞的?真是人不可貌相,我要汇报给萧先生知道。” 宋眉山抬起眼皮子,睃她一眼,“不急给你主子洗刷冤屈,是不是林觅雅,还两说。” “怎么说?”容素素和苏溪一起抬头,一起问。 宋眉山仔细阅读了林觅雅的笔记,笔记里碎碎叨叨,一直在强调,她知道陆长安和宋眉山要出车祸,但她没有示警,没有阻止,导致车祸在她眼前发生。 根据这么一页日记纸,只能说明林觅雅提前知道车祸地点和预设事件,这不能说明主使者就是她林觅雅小姐本人。 林觅雅是知情者,但她未必是主使者。 宋眉山摸摸头发,“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林觅雅是说自己知情,但她没说就是她干的。” 梁与君想去潜水,陆长安当然不能动,容素素也表示不奉陪,宋眉山道:“我不去,我照顾孕妇,你们都去吧。”周颐年看容素素,“你可以吗?”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容素素挥手,“我和眉山有话要说。” 梁与君和周颐年携手离去,“她们女人就是话多,难为陆长安对着两个长舌妇,辛苦。”周颐年道:“我看你还渴望一个长舌妇,可惜没人愿意念你。” 苏溪水性很好,谢洛夫也不弱,这两人进了海里,如鱼得水。容素素看一眼众人,又看看碧海蓝天,说:“眉山,你这么冷静,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结论了?” 宋眉山起身,她将容素素扶着,“小心点。”又看陆长安,“你也小心点,去里面坐吧,外面太晒。” 陆长安笑,他拿着手杖,“我饿了,我去吃东西,你们不要到处乱跑,早点上来休息。” 陆长安去餐厅,容素素摸肚子,“我也很想吃东西,但我又很饱。”宋眉山笑,“正常,嘴馋了,我们也去餐厅。” “好。” 陆长安先一步进露天餐厅,他还没坐下,好像就有一个男人迎面走向他,“小心,”谢洛夫将陆长安往旁边一拉,自己单腿踢掉了那男人手里的刀。谢洛夫赤手空拳勇夺白刃,还穿着一条夏威夷椰林花边四角短裤,英勇无比,他踩着那行凶者的手,用英语问:“你是谁?” 容素素吓了一大跳,她问:“你们没事吧?” 宋眉山看着陆长安,男人缓缓转过身来,说:“没事。” 宋眉山笑,她点点头,“没事就好。” 谢洛夫从那男人嘴里问不出东西来,宋眉山走上前去,她一言不发,捡起被谢洛夫踢掉在地上的刀子就往那男人手背上插。 “我叫小布,我收了5000美金,有人给我一张照片,叫我捅这位先生一刀,不用致命,只捅一刀,5000美金。”男人会说中文,菲律宾华裔,他说:“机票酒店都是对方给我定好的,他们在网上联系我,我们是在互联网的聊天室联系的,没有手机号码,钱也是手机转账的,我们没有会过面,我不知道对方是谁。” “有钱吗?”宋眉山问谢洛夫。 “有,”谢洛夫赶紧摸钱包,他一向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宋眉山丢下一沓美金,大概是4000多的样子,她说:“你走吧,别再来了,再来我会直接打断你的手,再送你去警察局。” 小布还很年轻,他看了宋眉山一眼,宋眉山看谢洛夫,示意谢洛夫放开他。谢洛夫揪着小布走了几步路,小布走后,宋眉山扶着陆长安,“上楼休息吧。” “她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容素素问谢洛夫,谢洛夫道:“那是她哥哥没事,有事的话,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陆长安差点被行凶,回来的苏溪和梁与君都听说了,梁与君道:“老陆,这不行,咱们还是回国吧,外头治安不好。”宋眉山也同意,“回国吧,外头小混混太多,一个两个,防不过来。” 晚饭之后,陆长安与梁与君周颐年去打桌球,容素素苏溪和宋眉山去酒吧喝酒,谢洛夫陪着她们。容素素说:“不瞒你们,我当时心跳都快停止了,对,窒息,我生怕陆长安死在我面前。” 苏溪看宋眉山,“你呢,你心焦吗?” 宋眉山道:“他不是没死吗,说这些干什么,喝酒。” 苏溪看宋眉山,“难怪萧先生说你长进不少,还真是,这种情况,还能镇定下来,是不错。” 苏溪陪着容素素坐了,谢洛夫和宋眉山去吧台选酒,谢洛夫说:“他来了。”说的是小布,小布又来了,他看着宋眉山,冲她招手。 “说吧。” “我下午回了聊天室,要求和她视频,她没同意。后来我说打字危险,会存证据,要求语音,她同意了。”小布递过去录音笔,“喏,都在这里。” 小布说:“钱我都输在赌场了,你得给我加钱。” 对方道:“贪得无厌。” 小布说:“对方人多,找不到机会动手。” 对方说:“给你加一万,你就有机会了。” 小布说:“那是你前男友吗,他移情别恋了,你们有仇?” 对方回:“拿钱办事,少说废话。” 就这么短短几句,小布道:“没办法了,就这几句,我还问,她就不理我了。是个女人,不知道长相,没有照片,就这样了。”小布摊手。 “你做的很好。” 宋眉山看谢洛夫,谢洛夫收了录音笔,又拿出一个信封,“三万美金,拿去吧,走远点,别再来了。” 小布接过信封,又看宋眉山,“对、对不起。” 宋眉山仰头,“走吧,年轻人,戒掉赌博,要不然你最后的结局就是死在海里喂鲨鱼。” 下午时分,谢洛夫揪着小布离开,谢洛夫说:“把对方揪出来,我们给你加倍。”小布问:“真的?” 肯定是真的,谢洛夫不止是说说而已,他出手就是真的加倍。 宋眉山道:“你懂我的意思,别让陆长安知道。” 谢洛夫笑,“我当然懂你的意思,你让我送小布离开,我就知道你的意思。” “嗯,”宋眉山叹气,“我不想让陆长安觉得我太残忍。” “眉山。” “嗯?” “你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没有?” “听出来了。” “你打算怎么办?” “叫苏溪做事吧。” 186.《伤心小箭 苏溪与容素素在桌上玩扑克, 谢洛夫和宋眉山端着几杯酒过来, 宋眉山递给容素素一杯当地特饮,“喝吧,无酒精的。” 容素素仰头,“喂,我说你怎么这么冷静, 你男人被捅刀子, 你就一点不上心?”宋眉山揉揉太阳穴, “我也很着急啊,着急回国呢, 不是明天就走嘛。” “没良心的东西,今天要不是谢太子,陆长安又要被废了。我说你们是不是要去拜大神啊, 你们夫妻, 流年不利。”容素素很为陆长安和宋眉山操心。 谢洛夫说:“临江仙项目被林又璋拿去重做, 他之前预计的文化商圈项目可能行不通, 或者有资金障碍, 他可能会重启高档小区项目。” “那何必多此一举,当初和我们合作不就好了。”容素素摇头, “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到头来,还不是和我们做一样的事情。” 苏溪喝了一口长岛冰茶, 她弹弹杯子, “不一样。怎么会是一样的事情, 当然不一样,当初谢太子是和莽氏做临江仙,现在是德林风投独资临江仙,刚刚放出来的消息,莽氏被德林风投全资收购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众人一起问苏溪。 苏溪看手表,“明天上午九点,莽氏就会重新挂牌上市,德林风投要赚钱了。” 谢洛夫摸摸耳垂,“林又璋狼视鹰顾,是块做生意的好材料。” “苏溪,我原先想让你放出重庆地皮程序违规问题,但现在——”宋眉山停一会儿,道:“现在林又璋应该已经知道了,没意义了。” 谢洛夫点头,“对,信息失效了。我们早该在刚刚出手的时候就放出去,现在晚了。” “为什么?”容素素不明所以。 宋眉山说:“原先我们有个时间差优势,萧启庆最早告诉我们地皮违规的时候,我们是有先机的。但现在,迟了。别说莽天骄用鸡缸杯讨了梁百年的欢心,就是梁廷意看在她这么懂事的份儿上,也会告诉她的。” 苏溪叹口气,“还是低估莽天骄了,萧启庆萧先生一直说她不简单,我看不上她。”苏溪偏着头撑着下巴,“现在看来,萧先生说得是对的,他说我要取代莽天骄,得等莽氏垮了再说。” 苏溪很受挫,她喜欢林又璋多年,但林又璋一直不肯承认她,只是白白支使她干活,消费她的公关能力。苏溪喝一口酒,说:“德林风投干惯了投机倒把的事情,轮财力,也谈不上多雄厚,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将地皮接手回来,自己干。” “咳,”谢洛夫看宋眉山,“眉山,林又璋手里那栋烂尾楼,好像是有些问题的。” 一家网站爆料,爆料德林风投拿地流程非法,重庆江滩地皮可能要重新进入审批流程。外头议论纷纷,有人说最差的结果是,德林风投投在重庆江景新型CBD项目上的钱全部打水漂,土地要进入重新拍卖。 但林又璋不着急,他甚至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自己拿地的流程是完全合法的,并且自己与区政府签订的合同是完全有效的,根本不存在外头所说的问题。林又璋先生还表示,如果外头还有这类谣言,他将会起诉,双方在法庭上探讨合同是否规范有效的问题。 梁与君周颐年和陆长安好像天天吃喝玩乐,他们说没有女人在身边,仿佛回到当年校园四美的日子。宋眉山和谢洛夫天天在说事情,苏溪手底下有一家网站,专门揭露惊天大八卦,偶尔还揭露富人商圈的商业机密。 容素素对苏溪的爆料很感兴趣,问:“这网站怎么还没被查封?”或者说,“当心有人灭你口。” 苏溪胆子大,她根本不怕,宋眉山也不知道苏溪哪里来的胆子,兴许是钱给的,也兴许是——萧启庆给的熊胆。 林觅雅的设计公司参与竞标临江仙项目,谢洛夫跟宋眉山说:“一定不成,莽天骄不会同意的。”果不其然,林觅雅去重庆的当天就铩羽,她在自己哥哥的庇佑下都占不到便宜。 林觅雅在重庆待了三天,听说还住了一天院,消息传回深圳的时候,谢洛夫正和苏溪说林又璋的烂尾楼问题。“那栋楼原先申报是盖医院的,盖了一半,资金不足,投资商跑路。现在林又璋拿到的产权用地,他还是只能盖医院,他要是想推翻了弄豪宅,那是不行的......” 宋眉山陪着容素素吃饭,谢洛夫找过来,说:“林觅雅被袭击了,在重庆,说是被抢劫。”容素素抬头,“什么时候的事情,人没事吧?” “是工地上的闲杂人员,林觅雅在工地上画图纸,说是差点被......”谢洛夫说了一半,他看宋眉山的表情,“眉山,不是你做的吧?” 宋眉山笑,又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能干这种事吗?” “不是就好。”谢洛夫说:“差点被人那个了。” 容素素拍拍心口,“哎呀,我的妈呀,我听不得这个,那林小姐人没事吧?” 林觅雅差点被强.奸,在工地上,几个人在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捂住了林觅雅的嘴,后来据说是有保安巡逻,发现了草堆里的异常。 林又璋焦头烂额,他问苏溪:“谁干的。” 苏溪说:“皮特网。” “皮特网?皮特网是个什么东西?”林又璋问苏溪。 “皮特网是个提供各色人等交流平台的网站,里面各种地下交易,雇凶杀人,买卖非卖品,什么都有,”苏溪顿一顿,“我查出来一个人,你自己去问她吧。” 莽天骄,所有证据都指向莽天骄。 林又璋去质问莽天骄的时候,莽大小姐正在涂脚指甲油,林又璋道:“莽天骄,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想做什么?”莽天骄抬头,“你什么时候不睡女明星了,我就高兴了,我心里一高兴,你也能过得安稳点儿。” “莽天骄,你疯了,丧心病狂。” 莽天骄头也没抬,她继续涂脚指甲油,“我没疯啊,林觅雅不是好生生的吗,我有分寸。” 林又璋看她,道:“那行吧,你就一直这样吧,我不会喜欢你,不会睡你,也不会爱你。” “无所谓,爱谁谁吧,你睡谁,我就废了谁。”莽天骄笑,“林又璋,你别以为你能逃脱我的手掌心。” 据说,当天晚上,林又璋和莽天骄不欢而散。 宋眉山和陆长安、周颐年与容素素都要回俄罗斯,梁与君好像也是打算回圣彼得堡,谢洛夫安排饭局,给他们践行。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林又璋、林觅雅和莽天骄都来了,莽天骄还盛装出席,她说:“眉山,素素姐,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祝福你们早日生下小宝宝啊。” 莽天骄送了宋眉山和容素素一人一箱婴儿用品,宋眉山笑,“谢谢啊,也祝你早生贵子。” 莽天骄看了林又璋一眼,林又璋看也没看她,几个男人凑在一起说闲话,还拿谢洛夫打趣,说要给这位钻石单身汉介绍美女。谢洛夫烦不胜烦,立马拉了梁与君出来,“梁大哥先,我靠后。” 林觅雅说头昏,她拉莽天骄,“嫂子,你送送我吧。” 容素素起身,宋眉山按住容素素,说:“嫂子,你别动,娇娇和觅雅顺路。” 林觅雅半拖半拉地将莽天骄拉出门,宋眉山喊谢洛夫,“老谢,我手链好像掉你车上了,我出去找找。”宋眉山现在完全当谢洛夫是自家长工,大事小事就是一嗓子,“老谢,我......” 莽天骄和林觅雅拉着手一起出门,刚出餐厅大堂,林觅雅对着莽天骄就是一巴掌,“贱人!”莽天骄笑,她个子小小的,她扬手也是一巴掌劈过去,“你更贱!你不是喜欢陆长安吗,人家都要走了,你怎么不去表个白啊?” 林觅雅说:“你以为我是你,不要脸,你自己说说你干了多少恶事,当年在希腊把宋眉山沉海,你是想要她的命吧。后来在深圳,你又撞了宋眉山,你说你怎么这么恶毒呢,莽天骄,你自己说,你还是个人吗?” “咳,”莽天骄咳一声,她先是低头,后是抬头,“喲!你都知道啊,那你怎么不告诉宋眉山啊,你也没告诉陆长安啊,你怎么不说啊?你还不是也讨厌宋眉山,你讨厌她抢了你的陆长安吧。嗯?” 谢洛夫与宋眉山就在黑色林肯后头站着,宋眉山打开车门,就准备踩油门。“眉山!”谢洛夫抓着宋眉山的手,“我没带车钥匙下来,踩不动的。” 宋眉山说:“扳手有吧,我敲死那两个婆娘。” 说着,宋眉山就在谢洛夫的车里找工具,“眉山,眉山!”谢洛夫抓她双手,“冷静点,冷静点!” 谢洛夫和宋眉山两个人四只手拉在一起,两人在黑色全暗的林肯里纠缠,宋眉山揪了谢洛夫几下,谢洛夫死死抓住宋眉山的手,“冷静点,冷静点,好吗,眉山。” “啊!”莽天骄一声尖叫。 两人望过去,林觅雅径直揪着莽天骄的头发往马路中间走,她说:“我是癫的,你知道吧,我在吃药,我有精神病的,我还有医生开的精神病人的证明,你知道吧,我今天就弄死你!” “林觅雅,你这个疯婆子!” “是啊,我是疯的,谁让你雇人捅陆长安的,谁允许你捅陆长安的?我捅死你!”林觅雅从自己黑色高腰裤的口袋里摸出一把剪刀来,“你先捅林又璋,你后捅陆长安,你非要折磨死我你才甘心是吧?”林觅雅握着剪刀,往莽天骄大腿狠狠一捅,“你个臭婆娘,我不捅死你,我要你半身不遂,我要你后半生都站不起来,你就永远坐轮椅吧!” 林觅雅对着莽天骄左边大腿连捅三下,“第一下是林又璋还给你的,第二下是陆长安的,第三下,那是我的!” 林觅雅在黑夜里幽暗一笑,她对着谢洛夫的林肯说了句话,好像是说:“宋眉山,你无能,陆长安的仇,你报不了。他的仇,还是我来给他报。” 可能是捅到了动脉,莽天骄大腿血流如注,谢洛夫连忙要下车,宋眉山拉他手腕,“慌什么,她死不了,call救护车吧。” 187.《惊艳一枪 林又璋的枫叶基金在深圳地王大厦隔壁楼, 他公司很大, 足足租了三层楼, 在莽天骄出事之后,枫林基金出现一次股权变更。 枫林基金最早的原始配股是“林又璋, 19%,苏溪, 11%,盛香茗, 8%, 盛香农,15%,”而后, 林又璋召开股东大会,宣布股权变动, 他说:“枫林即将迎来新的股东,我们的股权也会产生少许变动。” 最新的股权变动书上写着——“陆长安23%, 林又璋13%, 苏溪15%, 盛香霓7%。” 这是一次令人吃惊的变动, 因为没有人知道陆长安是谁,他又是如何压过林又璋取得枫林基金第一大股东的位置的。毕竟市面上人人皆知, 枫林是林又璋先生私人拿2000万出来注资的基金公司。 “这——这是怎么回事?”众人不明所以。 林又璋说:“枫林即将由陆长安陆先生接任总裁, 但陆长安先生因为身体不好, 所以暂时不会出来公开与大家见面, 但此后枫林基金的每一项投资活动,陆长安先生都会亲自过问,我本人也不再直接负责枫林的一应项目。” “诶?”下头还有人要问,“总裁陆先生因为身体不好不露面,那这位盛香霓盛先生呢,他也身体不好?” 苏溪站起来,说:“今日就这样,散会吧。” 盛香霓与陆长安在澳门见面,澳门刮了一场台风,刮倒了贫户区,政府打算招商重建,盛香霓常年窝在港澳,他一收到风声,立马找了陆长安。他说:“陆姐夫,你这手段高啊,你一手逼退了自己的亲妹夫啊,不枉费我眉姐这么对你。” 陆长安笑。 盛香霓说:“陆姐夫,我不是帮我眉姐,我是觉得她这种女人,世间罕有了,你要惜福啊。” 陆长安翘起一条长腿,看着外头填海区,“澳门这些横幅是怎么回事,地产商走路了?” 澳门一个大型小区上面挂着一条接一条的血色的横幅,挂得密密麻麻,又经暴雨洗刷过,真似鲜血。上面写着,“还我血汗钱,请政府做主,请政府主持公道!” 盛香霓道:“姐夫有所不知,这块地是一片填海用地,商家私自改了土地用途,原先说是商业活动用地,后来建了小区,还一售而尽。现在这小区发不出来产权证明,商家也没办法,业主也没办法,只能看上头是什么心意。” 盛香霓叹一叹,“这些还好,都是有钱人,澳门的房价,20-30万一平了,买得起这里的,就都不是穷人。” 陆长安没说话,不知又想些什么。 “我说陆姐夫,我眉姐呢,她没和你一起?” 陆长安道:“她稍后就来。” 宋眉山去了香港,萧启庆在香港,男人坐在总统套房里,“眉山,除了你刚去彼得堡那一年,在那之后,你就没有主动约过我。” 宋眉山一屁股坐在萧启庆对面,“重庆江边那片地你是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 萧启庆看宋眉山,“我的想法就是枫林想狙击莽氏,和你没关系。” 萧启庆一语中的。 宋眉山一手托着下巴,没说话。 萧启庆道:“你原先觉得陆长安没有用,现在人家开始强悍出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萧启庆轻轻哼,“女人真难伺候。” 宋眉山撇嘴,“我什么时候觉得陆长安......”话到一半,宋眉山睃萧启庆,“我说你怎么回事,枫林花的是你的钱,你怎么这么无动于衷?” “我?” 萧启庆原先翘着他的长腿,这刻站起来,“有没有时间,陪我去澳门转转。” 直升机就停在酒店的顶楼,萧启庆先上飞机,回头又拉宋眉山的手,宋眉山道:“德林前一段时间在欧洲投资一家老牌电器,亏了,最后两败俱伤。接着没多久,德林想插手东南亚的速食品产业,结果被当地的大商家赶走,灰溜溜离开,没占到便宜。德林现在手里又弄了一块有风险的地皮,炒作豪宅概念,这个概念本身就是海市上建蜃楼,你参和个什么劲儿,你不要插手,让这个项目自然坍台不就好了吗?” 直升机轰轰隆隆,萧启庆一手指出去,“你看,那是半山,豪宅10亿起价,你看人家的山景。” “萧启庆,你是知道重庆江边那块地皮有问题的,你比谁都清楚,现在你还往里头丢钱,你怎么想的,被钱烧的慌?” 萧启庆一手又指向另一边,“你看尖沙咀的高层,楼盘密密麻麻,这里人多,大把高级白领,你觉得林又璋的豪宅计划能成型吗?” 宋眉山道:“你们莫不是想一把整垮莽氏,让莽氏归于废墟吧?” “眉山,我教过你,大家赢才是真的赢,你怎么老想着同归于尽。”萧启庆终于回了一句正经话。 “那你们在一块烂地上炒什么豪宅,子虚乌有的计划,乌托邦?” 萧启庆看宋眉山,“此一时彼一时,你和谢太子搞出来的肯定是烂地,现在有我,有你的丈夫陆长安先生,还有林又璋,我们搞出来的,肯定就是真正的临江仙了。” 宋眉山语塞,“我说不过你。” 萧启庆笑,“那就不说了,静观其变。” 飞机到了澳门机场,赌场派遣专车来接,萧启庆先下车,又扣好了西装第一粒扣子,再转头牵宋眉山的手,“下车,来,小心。” 萧启庆手臂圈着,宋眉山的手轻落在他臂间,“喂,我不是专门来陪你逛赌场的。” “抬头,微笑。” 萧启庆与宋眉山携手出席了一场赌局,这是他们在南京赌坊之后第二次共同出席赌局,赌桌上三个人,发牌的荷官很沉默,宋眉山也很沉默,她不知道萧启庆要赌,还要带着她做什么。 “重庆的地皮是很麻烦,但也不是无解。”有人开口了。 萧启庆没有说话,倒是宋眉山坐正了些。 那人道:“原先只说是市政府的一个关系户想要地,现在查出来了,一家地产公司老板的女婿,他女儿就在规划局,一家亲。” 萧启庆丢牌,一局输了三十万。 也就是说,买这个消息,三十万港币。 宋眉山心想,难怪林又璋根本不把这个消息当一回事,原来只要三十万港币就能解决的事情。萧启庆道:“后悔了?后悔无用,因为这就不是你和谢太子吞得下的东西,现在你还想插一脚的话,我们无限欢迎。” 男人的游戏。 陆长安和盛香霓预备去官也街打边炉吃火锅,宋眉山赶到的时候,盛香霓说:“眉姐来啦,那你和我姐夫慢慢吃,我先撤了。” 入了夜幕,澳门灯火璀璨,宋眉山穿着白衬衫小黑裙,陆长安也脱下西装穿了一件米色的衬衫,两人走在街灯与人群中,很是养眼。 “贝类好吗,还是你喜欢吃生蚝?”陆长安指着店内海鲜,“螺好不好,白螺?” “我怕胖,晚上吃吃吃。” 男人道:“女人到你这个年纪,稍微丰满一点,手感好。” 宋眉山掐了陆长安一下,陆长安抓她的手,“你再动手动脚,我要喊非礼了啊。” 陆长安点好了菜,两人上楼,陆长安说:“这家店很旺,很多澳门本地人,我过去也偶尔来吃。不过一个人吃火锅没什么意思。” “你这么能装,当然没什么人陪你。再说了,就你这人品,我估计也......”宋眉山睃了陆长安一眼,“我现在也是强忍内心不适,你要知道,我生怕我忍耐不住要把火锅汤料泼你脸上。” “哦?是吗,我看你和我在一起挺开心的。”陆长安道。 “你一直骗我,装腔作势!” 服务员端上了牛奶麻辣的鸳鸯锅底,朝着宋眉山和陆长安笑,“诶,情侣是这样的啦,又互相嫌弃,又相爱,都是这样的啦。” 宋眉山撇开头,陆长安笑,“嗯,都是这样的。” 等人下去了,宋眉山才道:“我说陆长安,你怎么这么能装呢,你一句实话都不跟我说,拿我当傻子?” “咳,”陆长安给宋眉山端过来一盅甜品,“冰糖燕窝双皮奶,吃吧,骂了一晚上,累不累。” 宋眉山摇头,“没救了,你真的没救了,我原先觉得萧启庆脸皮挺厚的,你怎么......” “我怎么了?” 方才那位又端了洗净的海鲜上来,说:“很新鲜的,都是中午捞上来的,下午人家才送过来,这个象牙蚌特别正,很多客人说好吃的。”陆长安抬头,说:“谢谢。” “不用谢,你们慢慢吃啊,慢慢。” 热情的店主下去了,宋眉山拨开面前的甜品,一脸欲言又止。陆长安道:“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说罢,还往宋眉山碗里看。 “王八蛋,你骗我,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咬死你!” 包间的门开了,老板送生蚝上来,上来就瞧见宋眉山疯狂扭打陆长安,陆长安抱着宋眉山,轻声哄了哄,“好,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老板看他们一眼,笑了笑,退出去了。 宋眉山打了半天,陆长安收紧手臂,“行了,闹了半天,不累吗?” “你这个王八蛋!”宋眉山推陆长安,“放开我!” 陆长安道:“是你撞到我怀里来的,又叫我放开你,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嗯?” “放开我,滚!” “我滚不滚不重要,我滚了你又孤单,不是刚刚被昔日姐妹插刀?” 宋眉山抬头,“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林觅雅是你的情妇?” “嗤,”陆长安低声笑,他从口袋掏出手帕给宋眉山擦眼泪,“眉山,你怎么想的,她是盛香茗的老婆,还我的情妇,你当我是什么人都收的?扒灰也没有这么干的。” 宋眉山推开陆长安,“婚都离了,还什么老婆,盛家不都把她休了吗?” “休了就不是老婆了,难道莽天骄就不是林又璋前妻吗?” “我要和你离婚,我也将是你的前妻。” “初初见你,人群中独自美丽,你仿佛有一种魔力,让我难以抗拒......”陆长安轻轻哼了哼,外头好像起了风,宋眉山打了个哆嗦,陆长安起身去将窗户关上,问:“你怎么啦?” 宋眉山被风一吹,心中汹涌,想要呕吐。 陆长安拍宋眉山的背,“风吹感冒了?” 宋眉山不做声,她坐了一会儿,忽然又想呕。 “哇”,宋眉山真的吐出来,她拿纸巾擦嘴,又用桌上茶水漱口。 陆长安看了半天,将她抱起来,“你是不是怀孕了,嗯?” “我没怀孕。” “你怎么知道?” “我那是胃寒,看见你就想呕。” 陆长安拍下三千港纸,他搂着宋眉山,“我们走吧。” “去哪儿?” “医院,我想我们是有喜了。” 188.《莫斯科之春 宋眉山怀了孕, 陆长安主张她在国内养胎, 宋眉山不同意, 她要返回彼得堡,陆长安与林又璋的重庆临江仙项目刚刚拉开序幕, 广告铺天盖地,媒体也配合宣传造势, 临江仙瞬间成了本土炙手可热的豪宅首选。 陆长安走不开,宋眉山与吴磊和顾柔曼共同返回彼得堡, 同行的还有谢洛夫。谢洛夫预备在彼得堡开一家粮油公司, 并且想在境外上市,宋眉山应承下来,出资入股, 还答应帮忙。 莽天骄入了医院,顾柔曼没去看, 反倒是吴磊去看了一回,顾柔曼说:“我懒得去看, 污染孩子的双眼。”这话想必是说给吴磊听的, 吴磊叹口气, 也不知如何接话。 宋眉山看谢洛夫, 谢洛夫问她:“累不累,有没有孕吐感, 想吃东西吗?” 宋眉山不大想吃东西, 她也不孕吐, 反而是头晕, 成日里想睡觉。顾柔曼带着孩子,说:“陆长安赚钱再要紧,也比不上你和孩子要紧,你回彼得堡,他应该和你在一起。” 顾柔曼已经生育,照顾孕妇有经验,宋眉山动一动,她就知道宋眉山想干嘛。谢洛夫一路上战战兢兢,生怕宋眉山和他在一起出什么意外,顾柔曼笑他,“谢太子,这你孩子啊,你比孩子他爸都紧张。” 谢洛夫道:“素素姐也怀孕,周哥就是这么照顾的,我也是跟着学。” 顾柔曼笑,将女儿丢给吴磊,自己扶着宋眉山,说:“周颐年是好,全方位无死角的好,他不止是外表好,他心灵也好,健康浪漫包容,比某些男人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说吴磊,又是在说吴磊,含沙射影。 “咳,”宋眉山咳了一声,谢洛夫连忙问她:“你怎么啦,不舒服啊?” 宋眉山拿纸巾擦嘴,她吐一口气,说:“德林和莽氏做临江仙,那我们就做澳门街,届时让临江仙的股权再洗牌,我要让他们资金重组。” 顾柔曼说:“现在陆长安也在临江仙啊,你要和你男人打对台啊?” 谢洛夫道:“那我们去把澳门填海区那块地拿下来,我问过价格,13个亿够了。” 吴磊听了半日,现在抱着孩子,说:“也未必是真要在哪里画一块地建个澳门街出来,现在谁管你真的有条街还是十月初五的月光,只是个概念而已,现在炒作的都是概念。只需要概念炒热了,大把接盘的,届时地皮丢给人家,你们配售新股就行。” “你是这个意思?”谢洛夫问宋眉山。 宋眉山道:“这回我们吃了亏,梁家和萧启庆联合做局骗我们,可以说重庆江滩的地是他们联合从我们手里骗走的,虽然我们没亏钱,买地的钱没亏,但‘临江仙’这个创意都是你想出来的。” “老谢,我们被人耍了。”宋眉山看谢洛夫,“不能就这么算了,陆长安在枫林基金代替盛家两兄弟,挤走林又璋,但我这回要把林又璋和萧启庆全部干翻。” 顾柔曼笑,“是的,就是这样,有志气。” 吴磊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鸳鸳相报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顾柔曼说:“这回本身就是眉山和谢太子吃了亏,陆长安也的确是有本事,他闷不吭声弄走了林又璋,拿下枫林基金总裁的位置。可萧启庆又怎么说,眉山和萧启庆的仇还没报呢。” 莫斯科出现一家新的公司,他们号称‘我们最不缺钱,我们只缺地’。这家公司在莫斯科本地大秀广告,架势磅礴,恨不得飞起来圈地。这家公司叫莫斯科之春。 “莫斯科之春”卖化妆品,它在红场周围连开三家精品店,有一家甚至开进了最古老的国营商场古姆里面,与Prada和dior为邻。 你周围摆着些什么,那你就是什么,你周围住着范思哲和爱马仕,那你也不会低端到哪里去。 莫斯科之春在莫斯科申请上市,一个月之后,获得批准。在莫斯科之春上市的第一季度,就有莫斯科本土零售商找上门来了。 这是一家历史悠久的当地电器零售商,零售商上一季度业绩不好,这一季度又被“外来户”震慑,于是倍感压力,如今莫斯科之春展示了它的经济实力,所以零售商们对这个外来户另眼相看。 出去与外头人接洽的是周颐年,容素素怀孕,宋眉山送了一套别墅给他们做结婚礼物。房子买在普希金大街,前有院子后有花园,如今莫斯科花园环的房价节节攀升,再涨下去,有与香港房价比肩的趋势。 莫斯科之春与老牌电器零售商强强联合之后,对家要求配置新股,莫斯科之春让出33%的股份,最后两家联合经营,做出一季度销量40亿美元的精彩实绩。 莫斯科之春一路高歌猛进,宋眉山已经怀孕四个月,她在容素素的别墅里不再出门,周颐年等于承担了照顾两个孕妇的苦差事,好在容素素胎相已经安稳,只有宋眉山食欲不振,不怎么吃东西。 “眉山,吃点儿,”容素素给宋眉山盛汤,“这是扇贝猪骨汤,谢太子专门托人带来的汤底,你喝一碗。”容素素说:“我觉得陆长安是不是有点太放心了,你住在我家里养胎,他来都不来,他怎么想的?” 容素素用垫子托着腰,“哎妈呀,我这闷得慌,我们去古姆逛街吧。” “好。” 宋眉山立时起身,她才四个月,肚子都没显,她扶起容素素,“天气凉了,我们去买点孕妇穿的大衣,就那种宽松的大衣。” 九月里,重庆雨季连绵,深圳酷热潮湿,莫斯科已经凉了,户外温度,9摄氏度。宋眉山与容素素一起出门,两个孕妇,谁也没告诉,周颐年忙着赚钱,家里司机休息,宋眉山与容素素打车去红场逛街。 “诶,眉山,我想吃冰淇淋,你想不想吃?”容素素指着古姆里头的知名商品,宋眉山道:“嫂子,我想吃烤肉,烤鸵鸟肉,陆长安十年前就说要带我来红场吃烤鸵鸟肉,十年了,从来没兑现过。” 容素素捏捏自己肩膀,笑着说:“男人的话都是放屁,你还当真啊?你要吃就自己吃好了,等他做什么,我以前从没把他的话当真过。” 宋眉山来了兴致,她问:“嫂子,你怎么想的,你和陆长安谈恋爱,你还出轨张述怀啊?” “咳,”容素素抿嘴,她说:“你怎么想的,你不觉得陆长安很会折磨人吗,他一不高兴,你也不高兴,你高兴都不行,他就是有本事折磨你也跟着他不高兴。” 容素素道:“你也是缺心眼的,陆长安虽然不拈花惹草,但架不住女人往他身上扑啊。你那个闺蜜,林觅雅,她不就暗恋陆长安吗?” “眉山,你听我一句,钱是要赚的,萧启庆和林又璋也是要打垮的,但你得和陆长安一起干。你知道吗?你背着陆长安搞三搞四,他怎么想?” 容素素叹口气,“谢洛夫不婚不娶,还一直对你死心塌地,陆长安怎么想?眉山,你是不是应该让陆长安陪着你养胎,而不是和我和周颐年在一起,你知道吧,这样陆长安缺乏参与感,他也不知道心疼你,也不知道你怀孕辛苦,更不记得,你怀的是他的孩子。” 容素素拿着冰淇淋,宋眉山陪着她,说:“嫂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退让,我心里很不高兴,我不高兴陆长安设计我,他还能和林又璋笑着谈生意,他知不知道莽天骄找人撞了我们。” “我真的想撕了莽天骄的心都有,陆长安他冷静得很,他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他能和要他性命的仇人在一起谈笑风生。” 宋眉山摇头,“我不行,我看见莽天骄就头疼,还有林觅雅,她在和盛家老大谈离婚,你说她离婚了,会不会扑到陆长安怀里去,我也不知道。” “既然你这么担心,你怎么不回去呢,怎么不和他在一起呢?莽天骄是个心狠手辣的,林觅雅又是觊觎你男人的,你不回去战斗,你怎么还和我躲在沙发上养胎呢?” 容素素道:“眉山啊,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当然你的人生并不惨淡,陆长安也不会和林觅雅滚到一张床上去,林觅雅那种类型根本不是陆长安的菜,她不足为虑。可是眉山,陆长安也是在为你战斗啊,他一个人单挑林又璋和萧启庆,他也是在夹缝中求生存,你不体谅他,你还埋怨他,这就是你搞错敌我关系了啊。” 容素素吃一口冰淇淋,说:“怀孕不容易,你得让陆长安陪着你。还有,他要挑翻萧林两座大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也得陪着他。” 宋眉山捂着胸口,“那是他自找的,他瞒天过海,偷天换日,本事大着呢。” “好了,不说了,我们买衣服。”容素素身材好,怀孕之后,除了肚子凸起,背后一点也不显浮肿,依旧是身材姣好小蛮腰。宋眉山日子还没到,肚子没起,穿上大衣之后,也是看不出来差别。 容素素回家的时候,周颐年在门口等她,女人从车上下来,男人大步走上去,“去哪里了?”话虽只有一句,但语气中充满担忧。容素素道:“孕妇散心去了,没事。” “眉山呢?”周颐年问。 容素素看一眼手表,“上飞机了,告诉陆长安接机吧。” 189.《无法开口 宋眉山从莫斯科直飞香港, 但在香港机场接机的不是陆长安,来人是陆长宁,宋眉山走了两步, 然后停了一瞬, 用手机发了条信息, 才迈步走出去。 “嫂子。”陆长宁迎上来, 宋眉山看她的小姑子,笑着说:“你哥哥呢?” “哥哥他......”陆长宁支支吾吾。宋眉山抬起头,这一抬头, 闪光灯不断, 有记者涌上来, “请问宋女士, 您是俄罗斯巨富谢尔盖科夫的情妇吗?”“宋小姐, 请问您被谢尔盖包养了多久?”“宋女士, 请问您是通过谢尔盖的石油资产而致富的吗?”“宋小姐!请您回答一下......” 记者们一拥而上, 宋眉山其实已经想不起来谢尔盖科夫是谁,等有人将话筒塞进她的嘴里, 她才用手推开话筒,“大家认错人了。” 盛香霓匆匆赶来, 他带着几个大汉,大汉们拦住记者,盛香霓带着宋眉山出了机场, “姐, 怎么回事?” 坐在黑色保姆车里, 宋眉山呼出一口气,“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如你所见,被设计了呗。” “谁?谁干的?” 宋眉山道:“天知道是谁干的,差点挤死我。”宋眉山摸摸自己腹部,“妈的,防不胜防。” 盛香霓看她动作,“姐,你怀孕了啊?” “嗯。”宋眉山道:“怀孕了,四个多月了,我要是没怀孕,我今天就把陆长宁按在地上抽她几巴掌了。” 盛香霓跟司机说:“去酒店。” “不去酒店,去深圳,找谢洛夫。”宋眉山靠在真皮座椅上,说:“别傻了,酒店住不得,狗仔们届时要说我和你有一腿,我们两个有不正当关系,今天回深圳,住谢洛夫家里。” “我姐夫呢,他怎么没来接你,你怀孕了,他怎么不来?” 宋眉山稍微挪了挪,盛香霓赶紧给她拿垫子,“姐,我说今天这事儿不对劲吧,你刚下飞机,被人围着,你又怀孕了,谁在搞你啊?那个谢尔盖又是谁啊,你是他情妇啊?” 宋眉山道:“幸好你常年住在香港,要不然差点就要被算计了。” “姐,喝水,我这有鸳鸯和咖啡,你喜欢哪个?”盛香霓车上有各式饮料,全是港产口味,鸳鸯、奶茶、咖啡、柠檬茶。 盛香霓说:“柠檬吧,最不刺激,就喝柠檬茶。”盛香霓拧开盖子给宋眉山,“多谢,”宋眉山接过,说:“谢尔盖是俄罗斯贝加尔金融公司的老板,背景不明,石油巨富。” “姐,你真是他情妇啊?”盛香霓正说着,他电话就响,对方是陆长安,陆长安问:“她人呢?” 盛香霓拿着电话,嘴型提示:“喂,姐,你男人,我姐夫。” 宋眉山摇头,“说我肚子疼,睡着了。” “哦,”盛香霓咳一咳,“陆姐夫啊,我眉姐受了惊,她刚刚吃药,睡着了,你明天再找她吧。”对方不知说了什么,盛香霓一直点头,“对,我眉姐肚子疼,她说她想睡觉,她自己带的药,吃了就睡着了。” 挂了电话,盛香霓道:“我二嫂跟陆长安告状了,说你不跟她走。” 宋眉山揉揉后脑,说:“你大哥和林觅雅离婚没,打官司了?” “打官司了,财产切割倒是没问题,我大嫂不要我大哥的钱,她说她要离婚。”盛香霓道:“不过我大哥的意思是,结婚五年多,该分就分,就是我大嫂把小酒养废了,要我大嫂给个说法。” 宋眉山笑,“什么说法?盛小酒交男朋友,抽.大.麻,又不是林觅雅逼的,要什么说法?” “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盛香霓低声咳嗽,道:“好像是有些关系的,小酒那个男朋友是林觅雅介绍的,那个也是......” 宋眉山听了心中一跳,她不动声色,笑一笑,说:“你们家男人也太多心了,你大哥这么怀疑自己的妻子,这不像话啊。” 盛香霓笑了笑,不吭声。 “那陆长宁和你二哥呢,感情怎么样?”宋眉山换了个人问。 盛香霓摸摸眉毛,“一般般吧,谈不上好,也不坏,两人马马虎虎,一般般。” 宋眉山问了几句,她发现问不出东西来,关系到陆长宁和盛香农的话题,盛香霓很谨慎。说起盛香茗那一家子,盛香霓倒是没什么保留,再一说起盛香农的事儿,盛香霓就闭嘴了。宋眉山笑看盛香霓,看了几眼,问他:“你呢,什么时候结婚,你年纪也到了。” “姐,别说我了,咱们换个话题。” 宋眉山笑,再闲扯几句,就到深圳了。 谢洛夫亲自开了车来接,宋眉山下车,与盛香霓告别,“好了,你走吧,还要回香港去是吧?” “嗯,姐,拜拜。”盛香霓上车,宋眉山看他走远,才冷哼了一声。 “怎么回事?”谢洛夫看宋眉山,“你没事吧,半夜过来,累不累,孩子累不累?” “别说了,”宋眉山似看见谢洛夫才安心,她抓谢洛夫手臂,“我肚子有点疼,你找个医生给我看看,我在机场被挤到了。” “你是不是疯了,不在莫斯科好好养胎,跑回来干什么,国内一滩浑水,林又璋和陆长安打得难舍难分,乱成一团。”谢洛夫一把抱起宋眉山,“走,看看你孩子有事没事,你现在这年纪,属于高龄产妇,怀孕危险。” 谢洛夫的双臂很稳,宋眉山道:“我原想去澳门的,澳门填海区那边有的搞,我们关系不够,虽说抢不下来碗,但还可以插双筷子,你说是吧。” “谢尔盖同意给你注资了?” “嗯,谢尔盖不熟悉中国市场,但他有钱啊,有钱赚的项目就是好项目,他又不是傻子,没有理由拒绝我。” 谢洛夫住在深圳香蜜湖别墅区,他抱着宋眉山回家,私家医生都已经等在家里,谢洛夫道:“给她产检,看看孩子。” 医生很仔细,宋眉山检查的时候,谢洛夫就在客厅里等着,等医生出来说:“一切正常,”谢洛夫才松一口气。 “饿不饿,吃点什么?”谢洛夫看手表,“你等我半小时,我给你做。” 宋眉山坐在沙发上,说:“盛香霓现在不向着我了,他向着陆长安,我和他的情分,他都忘了。” “那是正常,当初你给他三百万美金,当时他看得上眼,现在未必看得上眼。再者,你给得起,陆长安也给得起,萧启庆也给得起,你这点钱就不算什么了。” “哼,”宋眉山冷笑,“萧启庆是给得起,那也要看他愿不愿意给。” “此一时彼一时,萧启庆和他大侄子盛香茗、二侄子盛香农关系都不好,你说他还能苛待他三侄子?照我说,盛香霓就等着这一天呢,赶走他大哥二哥,他和他小舅舅就是一条心了。”谢洛夫拿燕窝盅出来炖燕窝,说:“眉山,今天这个事情,你觉得是谁做的?” 宋眉山靠在沙发上,“我原先觉得是陆长宁,现在我又觉得是苏溪,我......” 谢洛夫开了火,来一句:“我觉得就是盛家老三,盛香霓。” 宋眉山仰着头,没做声。 谢洛夫给她端过来一碗汤,“来,这是阿姨炖好了的,我给你热了热,你喝吧,眉豆鸡脚山斑鱼,你可以喝的。” “老谢,你说在陆长安心里,我和陆长宁,谁更重要?”宋眉山忽然来这么一句。 谢洛夫搁下汤碗,他看她,“你不都清楚吗?问来问去,周颐年让你不要妄动,你不记得了?” “我掐死陆长宁的心都有,她这个不分远近的憨货。” 谢洛夫道:“人家还是会分远近的,近哥哥,远嫂子。” 宋眉山摇头,叹气,“她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 谢洛夫回她:“人家只是看不上你而已,并不是不懂事。” “咳,”宋眉山咳一咳。 谢洛夫在那边煮瘦肉粥,“这个问题我替你向素素姐讨教过,问她怎么处理和陆长安陆长宁的关系,素素姐说——” “她怎么说?” “素素姐说,陆长宁不重要,只要你和陆长宁假装相处好就够了。至于陆长安,他也只想要你们表面和谐,至于内里,陆长安会安慰陆长宁的。” “陆长安倒是会行善,善待亲妹。”宋眉山摇摇头,“我这么对他,他都不觉得我好。” 谢洛夫往粥里加碎肉沫,说:“你也是自寻烦恼,何必非要和陆长宁一家子过不去,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好了。” “不讲他们兄妹了,我们明天去澳门,澳门街的海报可以起来了。嗯,标题我都想好了,海报上就写——‘我爱这一夏’,怎么样?” 谢洛夫端着一碗瘦肉粥过来了,还有一盘黄油铁板虾,他说:“你先去和陆长安打个招呼,你万里迢迢飞越地平线从莫斯科回来,你不见他,他不高兴。” “他不高兴,他不高兴就让陆长宁去接我,他有没有想过我高兴不高兴?老谢,我跟你讲,我宁愿没有人接我,我宁愿我自己打车去酒店,我也不想直面陆长宁。” 燕窝也炖好了,谢洛夫往里加了点牛奶和蜂蜜,说:“少吃糖,孕妇千万要少吃糖。” 宋眉山拿勺子喝粥,“老谢,我今天听盛香霓的意思,盛小酒学坏,好像里面还有林觅雅的功劳?” 谢洛夫擦了手,端了燕窝过来,说:“有也不奇怪。不过林觅雅没孩子,没必要这么恶毒,断人盛家的香火根苗。” “嗯,林觅雅有什么必要这么恶毒,我看盛小酒这个事情,是......” 宋眉山正说话,陆长安电话就打过来了,男人语气不善,“你在哪儿?” “我在——” 宋眉山机场受惊,又腹痛看医生,这一刻陆长安没有安慰,只有质问。宋眉山停一秒,话锋一转,她说:“我在和谢洛夫商量,怎么活埋了陆长宁,或者送她去海边,敲几棍子,直接丢海里喂鲨鱼。” 190.《王者归来 宋眉山和谢洛夫制造的‘垃圾壳’公司在资本腾挪中迅速膨胀, 尤其是宋眉山通过私人关系拉来了俄罗斯石油巨贾谢尔盖科夫,这一夏,宋眉山得了一个新的‘壳公司’——香港春景上市公司。 春景在香港上市,30岁的宋眉山身家瞬间膨胀至百亿, 成了一个股市里的传说,甚至有人说她是股市里的不败传奇。 为了配合春景上市,宋眉山在香港造势, 说春景有钱,只是缺地。消息如龙卷风一般吹出去,宋眉山和谢洛夫共同持有的春景王朝一路高歌猛进,他们旗下的公司股票增值至1200亿港元。 此时,宋眉山个人持有66%的股份。 宋眉山已经怀孕7个月, 谢洛夫建议她去上海待产,因为陆长安的枫林基金将在上海展开新的狙击,而宋眉山回国又三个月余,她与陆长安还一面都没见。 男人说:“去上海吧,你一直和陆长安对着干,外头人都看笑话。” 宋眉山行动已经非常迟缓,她要站起来,得谢洛夫扶她,女人说:“笑话?我拿着谢尔盖的钱都干不过他们,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谢洛夫摇头, “眉山, 远水解不了近渴, 钱是赚不完的,仗也是打不完的,你现在的身价,不说区区莽氏,你就是吞了德林风投,也不是全无可能。” 谢洛夫说:“莽氏化工2018年上半年年报显示,尽管营业额较2017增长将近50%,但急速扩张和竞争加剧摊薄了效应,平均销售额反而较前一年同比下降。这份业绩一公告,当日莽氏股价就暴跌了20%。” 宋眉山摸着肚子,“我肚子饿了。” 谢洛夫扶她起来,“那我们去吃饭。” 男人扶着宋眉山,说:“照枫林的常态,他们可能会减持股份,然后莽氏趁低价购入股份,不过莽天骄手里现金有限,她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长安抛售她莽氏的股权。” “那我们就对莽氏再来一刀。” 谢洛夫与宋眉山在写字楼二楼的餐厅里用餐,宋眉山靠着沙发坐下,说:“枫林不要莽氏,我们接,莽氏乏力,我们去和枫林谈。” 谢洛夫道:“眉山,你就是想买,人家莽天骄还不一定愿意卖给你。” 宋眉山笑,她摸摸肚子,“约莽小姐吧,她不卖给我,她就等着陆长安把她的莽氏弄垮吧。” 撮合者是枫林基金的苏溪,最终坐在谈判桌两侧的是宋眉山和莽天骄,两位在香港见面,分列于一张方桌的两侧。 宋眉山大着肚子,声音不大不小,“莽氏年老无力,我们春景可以收购莽氏。” 莽天骄焦头烂额,林又璋在枫林基金无法做主,话事权在陆长安手里,陆长安要抛售莽氏,她无力回天。现在宋眉山要买了她的莽氏化工,莽天骄道:“收购不行,莽氏得自己做,不能给你们做主。” 宋眉山笑,“激情不能超越理智。娇娇,你想清楚。” 莽天骄嘴唇抿了抿,她看了宋眉山一眼,说:“你们夫妻想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是吧,陆长安卖,你就要买,你们夫妻一手连环算盘打得妙啊。” 莽天骄道:“不卖,我和你谈不拢,我不卖。” 莽天骄走了,宋眉山坐在桌边,苏溪从外头推门进来,说:“别把她逼急了,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宋眉山望着窗外,外头即是香港维多利亚海港,她叹口气,“我是给她一条生路,怎么会是逼她呢。” 谢洛夫从外头进来,苏溪拍谢洛夫肩膀,先是摇头,然后发笑,“哎,我说不通,我真是服了,莽天骄怎么可能和你们做生意。明知不可能的,你们这么干,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宋眉山交代谢洛夫,“再等三天,三天之后,莽天骄还不同意,我们就发消息,说春景和莽氏谈判破产。” 苏溪道:“你们真是要把莽天骄逼上绝路啊!” 谢洛夫笑,“莽氏憋不住了,陆长安是一点情分也没留,枫林基金减持莽氏,已经降到9.5%了。” 星期一,莽氏化工在深股开盘五分钟,紧接着就宣布停牌。 原因是上周五收市之后,香港春景单方面宣布将收购莽氏,“可能收购中国莽氏化工或者导致合并。” 还是苏溪牵线,莽天骄和宋眉山又坐在了谈判桌上,谢洛夫和苏溪作陪,莽天骄说:“我承认我对林又璋太乐观,对他的枫林基金也过于依赖,这次栽了,我无话可说。” 宋眉山说:“你们现在不敢拿钱开店,管理也跟不上,成本又控制不好,稍微不注意就蚀本,上一季度,莽氏裁员10%,如果不是奇迹出现,你们给外头风投送股无可避免。” 莽天骄道:“现在你们接手莽氏也不获利,获利的只有陆长安,还有他的枫林基金。”莽天骄低头,她看看桌上的文件,“你们开的条件太苛刻了,稍有不慎,莽氏就抬不起头来了。” 宋眉山微笑,她摸肚子,“我们不考虑你的提议,什么对赌协议,别拿那套来搪塞对付我们。你说要等明年莽氏的运营成果,抱歉,对于春景来说,一年多的等待太漫长了,我们觉得这不符合利益最大化的原则。不如你来考虑我们的提议,春景收购莽氏,这样可以快速提升莽氏的股票价值,你我都不吃亏,何乐而不为呢?” 苏溪道:“莽氏年初募集资金12亿,其中3亿拿来开店,但资料显示,这半年来,莽氏店面增长有限,这七个多月的时间里,莽氏的店面只增长了8家。” 莽天骄说:“公司人才流失严重,这是每家企业都要面临的问题。” 宋眉山道:“发布收购消息吧,春景收购莽氏,你们的股票还能涨一涨。” 香港春景如果全部收购莽氏,那么交易总额是49亿港元,但除去枫林基金所持有的9.5%,德林风投所持有的4%,另外莽天骄莽云豹父女持有的12.5%和其他管理层所持有的3.4%,宋眉山个人将持有莽氏股份的51%。 合约限定,如果春景持有莽氏总股本的90%以上,春景有权利强行要求莽氏退市。 莽氏的生死,拽在宋眉山手上。 容素素怀孕到第34周,再过一个月,就可以生产了,宋眉山打算给容素素的孩子送点礼物,她问谢洛夫:“送房子、车子,还是送点别的?” 谢洛夫说:“莫斯科之春这一季度再创新高,你可以再送点股份给他们,周颐年辛苦。” “嗯,我哥是辛苦,又是孕妇,又是我,莫斯科之春基本全是他在操办。”宋眉山摸肚子,“我打算让10个点给他们,素素姐很好,周哥也很好。” 谢洛夫看宋眉山,“解气了吧,莽氏要生要死,莽天骄今天明天,全在你一念之间。” 宋眉山坐在沙发上,“我预备击垮德林风投,再下一城。” “眉山。” “嗯?”宋眉山一手撑着头,“莽氏不足为虑,莽天骄的死活都看我的心情,现在轮到林又璋,他对我的亵渎,对我的轻慢,他都要付出代价。” “宋女士,你真是不知疲惫啊,你不辛苦吗,你还怀着孕,你是女战士?”谢洛夫道:“我真是担心你的孩子,你的精神太紧张,会不会影响孩子?” 宋眉山如今已经很少走动,她基本不出门,她说她不打算顺产,已经全然做好了剖腹产的准备。谢洛夫说:“剖腹产也受苦,无痛生产吧,少受些苦。” “诶,扶我起来,”宋眉山伸出手,“扶我起来。” “怎么?” 宋眉山指着外头海港,“美林证券、花旗银行,他们对春景做了评估,花旗觉得我们合并莽氏,可以打造一个新的时代。你看他们的评估报告,他们说我们可以把总部从香港迁往上海、南京,从南向北,囊括长三角。” 谢洛夫笑,“你有这个欲望吗?” “没有。我有这个资本,但没有这样的欲望。” 谢洛夫道:“换个男人来,他可能就有这样的欲望,但没有这样的资本。例如林又璋。” “这是一笔天文数字,动用现金,谁也出不起。大家都会采用换股的方式,例如春景稀释自己的股票,去换取别人的股票。但这样我们的控制力会遭受挑战,可能还会迎来大幅度缩水。”宋眉山道,“风险这么大的事,我们不做。” “是的,所以投行的话不用听,美林和花旗都是著名投行,专门捡便宜,伤人利己,他们的消息评估,也是资本手段之一而已。”谢洛夫扶着宋眉山,“陆长安也是做风投的,春景出问题,他很快就会嗅到的。” “枫林最近在干嘛?”宋眉山问。 “莽氏股票停牌,枫林忙着切割,枫林最后持有的9.5%,莽天骄要收回来。”谢洛夫道:“莽氏要永远停牌了,以后没有莽氏,以后只有春景。等莽氏重新上市的时候,得换名字了。” 宋眉山笑,“莽氏化工以后得姓宋,不如就叫新宋怎样?” 谢洛夫道:“你这一仗打的漂亮,莽天骄的根基都被你摧毁了,莽氏不姓莽,姓宋。嗯,她这一辈子都活在你的阴影里了。” “哼,”宋眉山吸口气,“新宋,好,新宋集团董事局主席宋眉山,让莽天骄出任总裁,她家的企业,她自己管去吧。” “那她是孤独的,你弄走林又璋,窃取了她的家业,她还得继续为你服务,并且必须为你服务,还不能滋生鱼死网破的想法。眉山,她的任期没有期限,是终生制。” “我原本想拉她去坐牢,后来我又想找人撞死她,后来——” 宋眉山侧目,“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味,现在,现在就是最好的惩罚。她这一辈子,都是我的裙下之臣。” 191.《新宋 一个月之后, 新宋重新挂牌上市, 莽天骄与苏溪出席发布会,谢洛夫并未出现, 宋眉山也不见露面。莽天骄小声跟苏溪说:“谢洛夫这是准备给宋眉山当老公了?”苏溪一边与莽天骄握手,一边交头接耳,“这不是该你操心的事儿, 你管好你的新宋就行了。” 谢洛夫今天生日, 三十岁生日,宋眉山挺着大肚子给他办生日会,“喂,老谢,我叫苏溪订了酒店和蛋糕,她们晚一点过来。” “行了,你别动了, 哎妈呀, 大肚婆,你消停点儿。”谢洛夫并不想过生日,他老觉得自己只有十八岁,就如他刚去彼得堡的那一年。 宋眉山说:“你这心态和梁与君很相似, 他当年就说过这样的话,周颐年还说他不服老。” 谢洛夫一直摇头,“我真的不想办生日会, 你别这样好吗, 我们就让这一天静悄悄过去好吗, 别提醒我今天就年过三十,我压力好大。” 宋眉山掏出来一个风铃,粉红色的风铃,长带折成星星,再用线串起来,下头吊着铃铛。宋眉山说:“我给你做的,这是我自己做的,纯手工制作,门帘上的风铃。” 谢洛夫扭头,宋眉山道:“其实我也会织围巾,但我不想动毛线,掉毛。这风铃边框是我自己折的,铃铛是铂金的,绝对不会生锈褪色。怎么样,我手艺还可以吧?” “眉山。” “诶诶诶,别这样啊,是不是感动的要哭?”宋眉山道:“千万别感动,别哭,我跟你讲,陆长安都没这待遇,你知道吧,我可从没动手给陆长安折过风铃,很麻烦的,里头的线是金丝,铂金的铃铛,你看铃铛里头的芯片是黄金薄片,风吹起来,清脆好听,也不会生锈,完美吧?” 苏溪自外头进来,拿着一捧玫瑰,还提着蛋糕,“这让陆长安听见,他得气死。” 宋眉山扭头,“小苏苏,你来啦。” “嗯,我来了,没叫莽天骄,没约林又璋,省得大家坐在一起,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心塞。”苏溪放下蛋糕,说:“三十岁的谢同学,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请你笑纳。” “什么?” 苏溪将玫瑰花放下,又从西装口袋掏出来一张照片,“喏,宋眉山小姐十八岁时的青涩照片,送给你,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宋眉山的照片,她预科时候的照片,宋眉山穿一件高领白毛衣,一手托着下巴,不知想些什么。宋眉山凑过去,“这谁啊,这照片中人是谁啊?” 苏溪说:“青涩吧,貌美吧?这是当年我偷拍的,当年我觉得宋眉山好看,时不时就偷拍几张,想不到现在还留有大用。” 苏溪拍谢洛夫肩膀,“嘿,谢同学,我想好了,照你这么痴迷宋眉山的程度,我决定一年送你一张,一年送你一张,等我存货用光,我估计你也迈入棺材了。” “咳,”谢洛夫咳嗽两声。 苏溪拍拍手,“当年我就跟宋眉山说,请你结婚一定要给我花球,但她竟然没办婚礼,导致我没收到花球,间接导致我没嫁出去。” 宋眉山说:“你去和梁与君配对吧,他还单身。” 苏溪撇嘴,“你们也太随意了,我和梁与君活该被你们歧视?” “你以为梁与君很好伺候,他嫌空姐A没有灵魂,嫌博士B没有美貌,又嫌谁谁没有艺术修养。哎,你以为梁与君是很随意的男人?” 宋眉山在沙发上坐下来,“素素姐说得对,梁与君活该单身,挑剔死了。” 苏溪问她:“那谢洛夫呢,他也活该单身?” 宋眉山仰头,“吴磊还单身呢,顾柔曼至今不肯原谅他,孩子都三岁,顾柔曼小姐坚持单身,吴磊也还单着呢。” 苏溪坐下来,“我的天呐,请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吧。吴磊、谢洛夫、梁与君,好像和我都不合适。” 谢洛夫拍苏溪肩膀,“萧启庆呢,你是不是有点喜欢萧启庆?” “真的假的?” 宋眉山捂着肚子,“我的天呐,还有这回事?我的天,我真的从没听说过啊!” 苏溪拿杯子喝酒,“我曾经有点喜欢林又璋,人家不喜欢我,我也喜欢萧启庆,人家也不喜欢我,我单方面喜欢有什么用,人家根本看不上我。” 宋眉山看谢洛夫,“老谢,你收了苏溪吧,你俩凑合凑合。” 苏溪捂着头,“宋眉山,你别拉郎配,谁不知道谢洛夫对你一往情深,人家陆长安是孩子他爹,人家现在都要怀疑孩子生下来要管谢洛夫叫爹了。” “谁说的?” 宋眉山道:“不要造谣,陆长安再胡说八道,我就......” “如何?” 宋眉山看苏溪,“我有个想法,孩子生了跟我姓,我就跟他说,你亲爹不怎么样,还是跟妈姓。” 苏溪揉揉太阳穴,“陆长安已经接收信号,你直接说给他听。” 陆长安来了,宋眉山有六个月没见他,包括宋眉山在莫斯科养胎的两个月,还有回国之后的四个月。陆长安推门进来,苏溪拉着谢洛夫出去,说:“这两人都真能杠的,年纪一大把,还这么不成熟。”谢洛夫叹气,“眉山气性是大。” 陆长安来了,宋眉山起都没起身,她抬眼看了男人一眼,“来啦?” 宋眉山肚子已经很大,孩子已经七个月了,陆长安走到女人跟前,“你就这么爱跟我赌气?” “这不是争一时之气,这是我的尊严,你不拿我当回事,我不蒸馒头争口气。” 陆长安蹲下来,将头靠近宋眉山的肚子,“孩子力气很大。” “一般般。” “听说你睡得很少,吃得也少。” “管够,没饿着孩子。” 陆长安抬头,“还怄气呢?” “嗯,气消不下来。” “怎么这么大脾气,弄得莽天骄要死不活,还不解气?” “我没逼死她算是行善。” 陆长安在宋眉山身边坐下来,“我经常来看你,你知道吗?” “知道,每周都来,每周三,早八百年就知道。每周三谢洛夫都带我出去吃饭,你不就坐我后面吗?” 陆长安笑,“那别生气了,让我亲亲你。”男人凑过来,宋眉山盯着他的脸,“容素素快生了,你代表咱家送点礼物,别太小家子气。” 陆长安点头,“好。” “孩子就在香港生吧,我走不动了,上海也太远,我不想动。” 陆长安点头,“好。” “枫林基金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重要,你和孩子重要。” “那你还丢我在香港,你在深圳和林觅雅吃了三次饭,你在上海也见过她三次。” “眉山,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和谢洛夫每天见面三十次,我怎么想?” “孩子姓宋。” “姓陆。” “你忽视他了。” “没有,我一直关注你们。” “不够。” “我过去管你,你说没有自由,现在我给你自由,你说你过于自由。眉山,你很难伺候。” “女人就是这样。素素姐也很难满足,周颐年从无怨言。” 陆长安抱宋眉山,“饿不饿?” “我看见你就饱了,不想吃。” “我是问孩子。” “他看见你也饱了。” “孩子说的?” “是,我们母子连心。” 陆长安笑,宋眉山靠在他身上,“身体很沉重,怀孕很艰难。” “生下来就好了。” 女人嘟嘴,“接下来的每一刻,你都得陪着我,寸步不离,我怕我产前抑郁,产后失调。” “好。” “陆长安,你王八蛋。” “为什么?” “盛香霓做局陷害我,你没收拾他。” “再等等。” 宋眉山睁眼,“我大肚便便,动手不便,看你的表现。” “嗯。” 苏溪找了一家很好吃的餐厅,百年老店,宋眉山可能见了陆长安,心情大好,吃了不少。苏溪说:“孩子爸爸一来,孩子食欲也好了不少。” 苏溪会说话,陆长安道:“是我的不是,我应该天天和孩子见面,他也心情好一点。” 谢洛夫与陆长安喝了点酒,陆长安恢复得不错,可以适量饮酒,苏溪说:“盛小酒的那事儿出了点新的苗头,盛香茗责怪林觅雅,林觅雅说自己冤枉。盛家那位老太太自己去排查,看是谁要带坏她家的小酒,最后结果是——” 众人都看着苏溪。 “最后是盛小酒的男朋友带坏的,她那个男朋友是个华裔,十八岁,从香港迁去美国的。” “香港?” 谢洛夫看陆长安,“盛老三?” 苏溪搓手,“嗯,盛香霓,是他,跑不掉了。就是盛香霓,他还挺厉害,不声不响,磨牙吮血,一嘴獠牙。” 陆长安道:“还有傅.明.慧,傅.明.慧是谁做掉的?” 谢洛夫说:“不是萧启庆吗?” 宋眉山抬头,“可能不是萧启庆,他说不是他做的。” 苏溪道:“八成还是盛家人,这几兄弟,跑不脱了。” “傅.明.慧死得不冤枉,她坏事做太多,自有天收,汪琳在彼得堡滴血大教堂旁边被捅,陆长安的车被砸,不都是她吗?” 宋眉山搁下筷子,擦擦嘴,说:“换做今日我来,我得断她手脚,丢进公海喂鲨鱼。” 苏溪看着面前红酒杯,叹一句:“我觉得林又璋容不下傅.明.慧,萧启庆也容不下她,傅.明.慧这么招摇,听说她还掌刮过盛香霓。” 宋眉山看陆长安,“精彩了,想不到傅女士这么苦大仇深逗人嫌,真是精彩了。” 192.《莫斯科今夜不下雪 莫斯科的冬日里, 容素素生了个女儿, 陆长安送上厚礼,在莫斯科普希金大街烧了壁炉的别墅的大厅里,容素素和陆长安通话, “你要待她好,你当年待我一般般,但你要待她好。” 宋眉山也即将面临生产,孩子预计出生在一月,陆长安双肩往后一收, 长长出气,周颐年与他分享心得:“女儿索菲娅活泼漂亮,非常钟爱黄色......”初为人父的周颐年与陆长安探讨生子话题, 陆长安就开始测试自己的孩子喜欢什么颜色, 粉红色、绿色、还是金色。 宋眉山觉得陆长安对于新生命的紧张多余自己,他开始事事躬亲, 连奶粉都已经开始学会调试, 还会观测妻子每天的胎动。清晨里,陆长安披着睡袍, 端一杯咖啡,天天盯着宋眉山的身影, 他看得很出神。宋眉山扭头,“你是看我还是看孩子, 看我的话, 我很满足。” 陆长安哑然失笑。 宋眉山扶着桌脚, 缓缓走动,她说:“我让苏溪以你的名义捐出去一千万做慈善,例如资助孤儿读书。” “以我的名义。” “以你的名义,”宋眉山笑,“陆长安是个绅士,绅士就是要做善事的。” 陆长安放下咖啡杯,准备换衣服,宋眉山不走动了,她捏着桌角,“陆长安,你要如愿以偿了,他、他要出来了。” 十三个小时之后,宋眉山生了个儿子,起名罗斯托夫,孩子的眉眼像陆长安,唇齿像宋眉山。陆长安抱着孩子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他渴盼那么多年,他要做爸爸了。这一年,宋眉山三十岁,而陆长安,已经三十八岁。 陆长安对外界露面更少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妻子散步,或者看着儿子沉睡。孩子还太小,连睁眼都不太愿意。 梁与君到香港来看宋眉山,还送来一幅画,梁与君有一双漂亮的双手,他的手指灵巧而修长,他画了一幅少女画像,那是宋眉山,年轻时候的宋眉山,她温柔、羞怯、还很快活。 宋眉山收了画,又笑了,梁与君觉得她这一笑,与当初自己见她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陆长安做东在酒店请客吃饭,他作为东道主,给各位客人斟酒,白兰地和伏特加,苏溪见了伏特加,说:“多少年没喝过这种伏特加,真地道。” “是你太久没有回圣彼得堡,改天回去看看。”梁与君说。 苏溪看梁与君,“梁先生在彼得堡的拍卖所办得有声有色,我若去了,梁先生可就是东道主,东道主都是要请客的,就像今天的陆先生一样。” “来吧,来吧,我终日无聊,我现在已经学会了四种语言、认得六国文字,长日漫漫,长夜无聊,你来陪我打发时光。”梁与君话中有话,半真半假,但他也确实没有结婚。 宋眉山和谢洛夫嘀咕:“苏溪要被梁与君抢走了,僧多肉少。” 谢洛夫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衬衣上的袖扣,说:“女人心思比搅拌机里的糖分和淀粉混合物还复杂,我记得她说她不喜欢梁与君,就在三个月之前。” “咳,”宋眉山的声音很低,“上个月苏溪去巴黎欣赏油画,据说在巴黎街头偶遇了梁与君先生,他们在巴黎是否有一段风流韵事,不得而知。” 谢洛夫道:“你怎么看?” “凭良心说,生活里的诱惑很多,但大家都将回归正轨,最终殊途同归。” 谢洛夫回:“我才三十岁,梁先生长我八岁,让他先。” 宋眉山和谢洛夫已经聊完一个来回,那边苏溪和梁与君打得火热,一个说:“上次见你,你就说你在画画,你的那些画儿要到什么时候才算画完?”另一个说:“你来监督我,阻止我分心,我会把我画好的又拆掉,等你来了......” 八月里,苏溪和梁与君要结婚了,谢洛夫与宋眉山同时收到请柬,请柬上的图案是一丛狐尾草,一丛草摇曳在繁花盛开的果园里,看颜色,像在春日。宋眉山说:“今天还在寻寻觅觅,四处乘凉,明天可能就成了磨石,躲在一个瓜棚里,再也不动了。” 谢洛夫拿着请柬,很是感慨,表情又好像是欣慰。 宋眉山一度以为苏谢是结局,结果不是。 陆长安会和宋眉山携手参加梁与君先生与苏溪小姐的婚礼,在圣彼得堡,梁与君在彼得霍夫小镇上买了一座庄园,与彼得大帝的夏宫为邻,与波罗的海相对。婚礼司仪是吴磊先生和顾柔曼小姐,而容素素与周颐年也带着女儿索菲娅到场恭贺。 苏溪好像怀孕了,她不穿高跟鞋,结婚正日,她穿着一双Jimmy Choo的银色亮片平底鞋,容素素也发现了,她跟梁与君说:“你不错啊,速战速决。” 容素素怀有二胎,将近三个月,但容素素还是那么美,容光焕发,梁与君拉开容素素的手,“喂,容大小姐,你别指望玷污我,我告诉你,你是没有机会的。” 梁与君牵着已经怀孕的妻子的手上楼休息,宋眉山则抓陆长安的手,“我想吃烤肉。” 男人笑,“我生怕你说是孩子要吃。” 宋眉山也怀孕了,二次惊喜,她已经怀孕一月有余。 谢洛夫的粮油公司准备在圣彼得堡上市,婚礼晚宴上,容素素给大家弹钢琴,她说:“欢迎大家来到这里,来到圣彼得堡,各位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这里,我给大家献上一首曲子,《叶甫盖尼奥涅金》,希望大家喜欢。” 谢洛夫和宋眉山在花园的秋千架下闲谈,谢洛夫说:“傅.明.慧的事情查不出来了,外头都说她是自尽的,与人无尤。傅.明.慧最早拿了盛家800万在赫尔辛基开办公司,后头又陆陆续续拿了萧启庆8000万,后头她去爱心人寿任职,又公款私用炒外汇,亏了爱心人寿3个亿,这个洞是萧启庆私人拿钱填补的。不排除是她经济链断裂,压力太大,自杀了。” 宋眉山面带微笑给容素素鼓掌,嘴里说:“萧启庆才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谁坑谁还不一定。” “眉山,林又璋又捧了个女明星,说是给他旗下的酒店代言,长得很像你。” 宋眉山道:“莽天骄没气死?” 谢洛夫咳一咳,“气死了,那女明星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没红就凉透了。”谢洛夫靠近宋眉山,“莽天骄找人废了那女人的嗓子,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又璋无能啊,自己女人都养不活,废物。” 谢洛夫低头笑,“谁说不是呢。” 宋眉山顺口气,她拍拍自己胸口,“你跟莽天骄说,让她盯紧林觅雅,林觅雅和陆长安最近接触太多了。” “林觅雅离了婚,没有依靠,她做点什么,都可以理解。” “是可以理解,但不能赞同。”宋眉山道:“我不能动林觅雅,我也不能动陆长宁,我既然都不能动,那莽天骄不是闲着吗,让她动手。” 谢洛夫叹口气,“你觉不觉得你和陆长安的婚姻里有很多秘密,你们不如周颐年和容素素。” 波罗的海海面上的风吹到了庄园里,宋眉山深深吸气,“毫无保留完美无缺是不能的了,我长成了现在的我,他还是那个他,我跟萧启庆也是这么说,我说我自己都有看不惯我自己的时候,何况是另一个人呢。” “眉山。”谢洛夫叹息。 容素素弹完了一首曲子,梁与君组织大家烤肉,苏溪布置酒水,苏溪朝这边看过来,谢洛夫说:“莽天骄的命根子都捏在你手里,她会看着办的。” 宋眉山眉目温柔,声音也轻柔,“那好,让她做事,她办得漂亮,我们就还一点股份给她。” 梁与君周颐年陆长安几个老男人凑成一堆,个个满脸带笑,不知又说什么开心往事。这边苏溪吴磊顾柔曼并着容素素开座谈会,容素素说:“我跟那几个老男人合不来,我跟你们合得来。”顾柔曼笑,“素素姐是看腻了他们,这四个男人素素姐从少年看到现在,恐怕是有心理阴影了。” 容素素点头,“真是腻了,列宾四美,真是......”容素素问苏溪,“诶,赖银宝呢,他怎么还没到?”苏溪说:“他晚一天到,好像说是飞机晚点了。”苏溪一边说话,一边眼角瞟向宋眉山和谢洛夫。顾柔曼说:“眉山和谢太子很合得来,谢太子脾气很好。”容素素看一眼陆长安背影,回顾柔曼一句:“吴磊脾气也很好。” 吴磊站起来,他端起两杯酒,往宋眉山和谢洛夫身边走,“眉山,谢同学,喝酒。” “班长,多谢班长。”宋眉山回头,谢洛夫也接了酒杯,“多谢班长。”吴磊站在他们旁边,说:“我不是来探听商业机密的,是你们关系实在太好,引得大家议论,我来给你们打掩护。” 宋眉山目光飘过去,“谁说的?” “咳,”吴磊道:“眉山,是非人说是非事,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怕陆长安听入耳,随后入心,你和陆长安千难万险,很不容易,千万别为这点流言蜚语伤感情,知道吗。” 宋眉山看谢洛夫,笑道:“老谢,咱俩有缘,是吧?” 谢洛夫叹气,“我无言以对。”吴磊也摇头,“宋眉山女士,你太任性了啊,别这样。” “好了,不说了,听说梁与君准备了烤鸵鸟肉,咱们来点儿?” 那边容素素也在喊:“烤肉好了没有,我和宝宝都饿了。” 周颐年赶紧起身,陆长安笑,“孕妇饿不得。” 梁与君说:“伺候自己都没这么矜贵,这群女人!” 吴磊对谢洛夫说:“环顾一周,女士们大多都是孕妇,一天起码四顿。”谢洛夫笑,“是饿了,烤肉去。” 陆长安端着一盘椒盐卷饼并着烤鸵鸟肉过来,“饿了吗?” 宋眉山微微抬头,她说:“陆长安,我爱你。” “嗯。” “陆长安,我爱你。” “我知道了。” “陆长安,我爱你。” “我也爱你。” “那好吧,我要一直爱你,永远永远爱你。”宋眉山道:“陆长安,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什么事没做?” “什么事?” “你说要带我去红场,带我去莫斯科大剧院,还要带我吃烤鸵鸟肉。” “我是说过。” “十年了,你食言了。” “圣瓦西里大教堂?我们明天就去。” “陆长安,莫斯科好像又快下雪了。” “莫斯科总是时常下雪,连续三天,雪下得停不下来......” “就如我爱你一样。” “也如我爱你。” 193.《一爱难求 自苏溪和梁与君的婚礼上回来, 陆长安去了上海, 枫林基金最近与上海一家日化企业打得火热, 宋眉山则折返香港, 她的新宋集团在香港也顺风顺水, 宋眉山有赖于盛香霓和莽天骄的牵线搭桥,又拓展了不少周边业务。 宋眉山发现莽天骄此人优点不少,除了她的私人生活不太清净之外, 她做事还是很漂亮的。并且, 宋眉山发现莽天骄最大的优点是不黏黏糊糊, 她心狠,她要是动手干起她想干的人和事来, 绝对不会手软。 盛香霓要为宋眉山牵线搭桥, 宋眉山怀孕三月,她不适宜出门, 于是新宋集团的公关团队由莽天骄总经理带领, 莽天骄择选了一组高学历酒品好的公关团队, 队伍有男有女, 新宋的俊男美女们各自分开进行公关活动。宋眉山坐在自己家里, 和莽天骄喝葡萄酒。莽天骄好像有点喝醉了, 她靠在沙发上, 说:“眉山, 我最近养了一只小狼狗, 叫叶檀, 才二十一岁, 大学生。” 宋眉山道:“年轻男人总是比较有冲劲,尤其是在床上。” 莽天骄掀开手机屏幕,“你看看,像不像年轻时候的林又璋?我觉得他照片像林又璋,真人又像吴磊,可能是我眼花了......” 宋眉山到三十岁之后,莽天骄也已经二十九岁,宋眉山说:“你才二十九,睡他也不算委屈他,正正好。” “谁说不是呢,”莽天骄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叹息道:“我时常觉得爱很重要,我要家庭,我要婚姻,我还要孩子。可如今,我什么都没有,我要的爱情没有了,我看见林又璋想作呕,我看见别的男人又会想起林又璋。他在我的记忆中抹不掉,我爱的人都像他,我却不能继续爱他,我避无可避,我快被自己困死了。” 宋眉山笑笑,“都是你自找的。” “喂,宋眉山,你是不是不爱陆长安了,他在上海和林觅雅打得火热,你也不管管?” 莽天骄侧个身子,她无袖蕾丝针织连衣裙微微泛起褶皱,又露出白皙脚踝来,说:“其实林觅雅和林又璋很相似,他们兄妹身上都有种讨人喜欢的气质,文艺腔怎么讲,就是你若盛开,清风自来。林觅雅你别看她貌不惊人,但还是有点那种我见犹怜的气质。诶,宋眉山,你知道吧,你这两年没有以前那么讨人喜欢了,你以前是个很能激发男人保护欲望的女人,林又璋和我离婚之后,他就说过,看见你就心疼你,会自发性的很天然的想保护你。可现在不是了。” 宋眉山穿深蓝色的乔其刍纱长裙,她站起来,笑一笑,说:“莽天骄,换做两年之前,我会想拉你去坐牢,但现在我不了,我愿意留着你,高兴的时候给你点甜头,不高兴了我就折磨你。再者,我为什么要讨人喜欢,还是要讨林又璋的喜欢,他喜不喜欢我,重要吗?” 莽天骄侧着身子,手撑着头,“我觉得你在和陆长安较劲,你不甘心做他的小女人,他也要和你较劲,他又不肯承认你是他生命中的最重要,没有人或者事物再比你更重要。宋眉山,你老是想做唯一,但那是不可能的。起码陆长安还有父亲和亲妹,你怎么可能是唯一?当年我不就和你说了吗,我说我敌不过林觅雅,我说我在林又璋心里是老四、老五、甚至老六都排不上。” “莽天骄,你很有用,留着你比废了你划算得多,你若是去了监狱,我还怎么监控林觅雅?” “宋眉山,我要是你,我就去跟陆长安服个软,认输算了。这商场情场,你就说你不敌他,两厢虚伪一下,借势和好不就完了。” 宋眉山侧目,“你也别激我,当年萧启庆就这么激我的,结果他把他自己老婆逼死了。” 莽天骄笑,她拉拉自己的裙摆,“萧启庆也是个极品,他找的女人都像你,明明你还活着,好生生活着,他找一堆赝品,仿似你已经归天了一样。” 宋眉山低头,她看自己的手,“谁也别逼我,陆长安也不行。他留着林觅雅,我就留着你。” 莽天骄仰着头,客厅里铺着华丽富贵的伊朗长绒手工地毯,天花板上是意大利空运来的水晶吊灯,宋眉山这套房子,价值7个亿。 空气里安静了好半天,宋眉山伸手弹了弹玻璃杯里的长相思,酒水晃一晃,应和水晶吊灯温柔的光线。 莽天骄从沙发上坐起来,说:“宋眉山,你是不是天生有反骨?你留着我,惹恼了林觅雅,她千辛万苦想弄死我,你非要留着我苟延残喘。你有没有想过,她万一去跟陆长安告状,说你放过当年真凶,陆长安在心里怎么想你?宋眉山,其实就算你不出手弄死我,陆长安也是想弄死我的。” 宋眉山笑,她偏过头,“娇娇,你怎么这么天真,难道林觅雅她还没说吗?你觉得林觅雅有什么为你保密的必要?陆长安和林觅雅现在的过从甚密难道不是在敲打我吗?我心里清楚,我留着你一天,陆长安就不会回到我身边来了。” 莽天骄摇头,叹息:“宋眉山,你选我而舍弃林觅雅,你选新宋而舍弃陆长安,得不偿失,你将来会后悔的。” 是夜,莽天骄和宋眉山醉酒,两人倒在一处睡了一夜,两个女人首尾相连,宋眉山躺在莽天骄的腿上,莽天骄抓着宋眉山的手。 次日一早,有客人来访,佣人开门,“盛先生早。” 来人是盛家老三,盛香霓,盛三公子进门来,还带了一位客人,一位莽天骄和宋眉山都有些日子没见的人,陈律师,陈其美。 等莽天骄从沙发上爬起来,她请客人去二楼餐厅,下人上了早茶,莽天骄大清早就喝酒,说:什么事?眉山还没醒。” 陈其美道:“林又璋把他在枫林的股份卖给萧启庆了,这事你们知道吗?” “咳,”莽天骄端着她的白兰地,猛地咳嗽一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盛香霓道:“当年我把盛氏的内幕卖给我眉姐,算起来我小舅妈都死了有三年了,如今我小舅舅来找我算账了,你们说我怎么办?” 陈其美说:“这是陆长安容不下林又璋,林又璋又懒得和陆长安纠缠,于是把担子丢萧启庆身上去了。现在是陆长安和萧启庆要夹死你们,你和林又璋都得被扫地出门,迟早的事。” 盛香霓脸色很不好看,他说:“我对我眉姐可是一心一意的,我是忠诚的,我眉姐可不能不管我。” 莽天骄笑,她看盛香霓,“三公子这话也是好笑,不如你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又或者说,其实你想你眉姐怎么帮你?” 盛香霓道:“我想我眉姐接手我在枫林的股份,不多,7%,才7个百分点,我想眉姐帮我一把,日后我肝脑涂地、衔草结环,报答我眉姐的恩情。” “哧哧,”莽天骄笑,她摸一把自己的长卷发,笑言道:“盛老三,你还有脸说衔草结环,我的妈呀,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我记得眉山怀孕,第一胎到四个月的时候,你差点把她弄流产,就在香港机场里。你还记得吧,你和陆长宁使连环套,算计宋眉山。盛老三,你不是挺能吗,你还需要宋眉山女士帮助你吗?” 话说到这里,陈其美就起身了,他最不愿意听私密,这种事情,他也不关心。 “诶,陈律师,陈其美律师,你别走。”盛香霓喊。 “小美,你别走,你走什么?” 莽天骄将酒杯搁在桌上,又敲敲饭桌台面,“我说小美,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现在是不是林又璋落魄,你打算落井下石啊?” 莽天骄早起后没化妆,她一张素面朝天的脸,迎合外头的朝阳,嘴里说:“我发现你们这些人都很有意思,林又璋有钱风光的时候,你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时林又璋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林又璋的屁都是香的。现在好了,林又璋不行了,你们就另求出路了。我看你们都是想易主吧,从林又璋身边去往陆长安身边,你们都是要宋眉山小姐给你们牵线搭桥是吧?” 陈其美摇头,“我没这个意思,你想多了。” 盛香霓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卖掉枫林的股份,我想卖给新宋,我眉姐接了我的股份,不是和我姐夫正好吗,他们夫妻一体,齐心合力......” 门从外面打开,佣人拉开门,宋眉山站在门外,女人已经梳洗过,又换了衣服,她站在光里。 陈其美本来已经打算要走,宋眉山道:“吃早餐吧,小美。” 家里佣人上了新鲜点心:咖啡、牛奶、鸳鸯、柠檬红茶,榴莲酥、葡式蛋挞、红豆糕、蒸排骨、紫金酱汁凤爪、小笼包、水晶虾饺、萝卜牛腩、猪肝肠粉、鸡蛋拉肠、茴香牛肉丸、虾仁滑蛋、猪骨菜干粥,还有一碟叉烧拼烧鹅。 几人上大桌,莽天骄将冻柠茶拿到自己跟前,用勺子使劲戳了几下,说:“盛三公子几年不上门,这一上门就是大事,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 盛香霓撇嘴,“我......” 宋眉山看陈其美,说一句:“都坐下,有什么话,边吃边说吧。” 194.《我不难过 莽天骄喝柠檬茶, 宋眉山喝奶茶, 陈其美拿了一杯鸳鸯,盛香霓拿鲜奶兑咖啡, 说:“当年的事情......” 宋眉山其实对当年的事情已经不再感兴趣, 盛香霓当时怎么想的,她也不太想知道了。做了就是做了,过去了也就是过去了,人人都守着旧梦和回忆过日子, 那是没法往前看的。 宋眉山摸了一下脖子,说:“萧启庆入主枫林基金, 你可以直接将你的股份卖给陆长安, 或者直接卖给你小舅舅,他有钱。” “姐......”盛香霓撇撇嘴, “姐, 你也有钱......”盛香霓兴许是早就想好的, 来到此处, 也不是临时起意。他说:“姐,我当时和我陆姐夫合伙,赶走我大哥和二哥, 现在我陆姐夫位置稳固了, 我在枫林可是什么都没捞到。我就是个棋子, 姐, 不管是看在咱们以前的情分上, 还是看在我帮过我陆姐夫的情谊上, 你怎么都......” “我怎么?”宋眉山看盛香霓,“你让我怎么?你算计我我都没和你计较,你还想让我怎么?”女人道:“陆长安是陆长安,我是我,你别把我们看成夫妻店,枫林是他的,新宋才是我的,我们不一样。” “姐,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去另找买家,要不然你就学学林又璋,撒手放开,什么都不管,每年坐等分红就好。” “那好吧,”盛老三起身,“姐,你保重身体,再会。” 盛香霓走了,莽天骄扭头看了盛老三一眼,说:“他有这么怕萧启庆吗?跟天要塌了一样。” 宋眉山搅了搅奶茶,然后看陈其美,问道:“林又璋人呢?” “哎!”陈其美叹气,又摇摇头,“我也不知。” 莽天骄生吃了一片柠檬,擦擦手,站起来,“你们聊,我下午还有个会要开,我得赶回深圳,走了。”莽天骄拉开椅子,又拍了拍宋眉山的肩。 人都走了,剩下宋眉山与陈其美两两相对,宋眉山低头喝粥,粥已经不再滚烫。 “眉山,陆长安让我来问你,你怎么想的,你还留着莽家那位做什么?”陈其美道:“林又璋迟早是要走的,莽天骄也应该被驱逐,陆长安想让我带句话,莽天骄和你剥离,他就带罗斯托夫回来。” 陈其美说:“你也不用在意,林又璋都走了,林觅雅留下也没什么意义,等莽天骄去坐牢,林觅雅也差不远了。” 陈其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几张纸,说:“这是林觅雅的口供,她愿意指认莽天骄的罪行,当日买.凶.杀.人的罪行。” 宋眉山不说话,面色很沉。 陈其美看她,道:“眉山,这并不是什么很难以决断的事情,莽天骄买.凶,她就应该去坐牢。你顾念旧情,人家可没顾念你。” 宋眉山喝了一碗粥,又慢吞吞吃了已经煲熟煮烂的咸猪骨,等她吃好了,陈其美才将文件递过来。宋眉山没有接。 “眉山?”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陆长安的意思?” 陈其美叹气。 宋眉山起身,自己给自己夹了一个虾饺,说:“陆长安逼我有意思吗?他抱走孩子,拿孩子逼我有意思吗?啊?小美,你也是个男人,你觉得一个男人抱走自己的儿子,逼迫自己的妻子有意思吗?” 宋眉山将一整只虾饺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然后不嚼了,一口往下吞。吞又没吞进去,陈其美赶紧起身,给宋眉山倒了一杯牛奶,说:“眉山,你犟不过他的,算了吧。” 宋眉山没吭声,她嘴里还有一些没嚼碎的虾仁,她慢慢咽下去,等她气顺了,陈其美才说:“鳄鱼就是鳄鱼,陆长安永远都是鳄鱼。即使他生病,即使他曾经气弱,可等他缓过来了,他又要吃肉了。眉山,别犟了,别争了,算了吧,放手新宋,听他的话,到上海去,他和孩子都在那边等你。” 陈其美与宋眉山聊了很久,大约有一个小时,或者有两个小时。林又璋离开自己一手创办的枫林基金,陆长安成为话事人,驱逐了他。至于用什么手段,外人不知,但想来,八成与林觅雅脱不开关系。宋眉山不知道陆长安给了林觅雅什么好处,或者是什么天大的诱惑,导致林觅雅背叛林又璋,再致使林又璋没有选择之下,仓惶离开。 宋眉山想不通其中关键,她也不想得知其中关键。她害怕陆长安与林觅雅是最通俗也最庸俗的关系,她害怕陆长安和林觅雅就是普通红尘男女的那点事儿。她害怕...... 莽天骄还尽心尽力监视着林觅雅,林觅雅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与陆长安见面,莽天骄都有详细记录。可宋眉山发现自己错了,男人的心是管不住的。人人心里都有一扇窗,当现实的门关上的时候,那扇窗就开了。 那窗并不是通往天堂,也不是通向地狱,那就是普罗大众的欲望之窗,通往自由。 莽天骄说林觅雅很讨人喜欢,宋眉山承认;莽天骄说自己不再那么惹人喜欢,宋眉山也承认。如何能不承认呢?变了就是变了,岁月早已无可回头。 从苏溪和梁与君的婚礼上回来,陆长安就想对莽氏大动手,宋眉山不同意。陆长安要莽天骄去坐牢,宋眉山也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宋眉山说:“莽氏现在是我的产业,她莽天骄现在也是我的不二忠臣,莽氏的命运、莽天骄的命运,我说了算。” 一岁多的孩子罗斯托夫在婴儿房里吱吱笑,父亲母亲在外头低声又激烈地争吵,孩子完全不知道。佣人抱着孩子过来的时候,陆长安就换了一副笑脸,一副温柔到感天动地的笑脸。宋眉山瞧着陆长安的笑脸,她有些心灰,心脏甚至有些渐渐下沉。 陆长安依旧是那个老样子,英俊、体贴、不会大声说话,做派打扮都绅士极了。可他也还是那个老样子,他爱孩子,爱家庭,爱陆长宁,爱很多人。宋眉山觉得,他不够爱自己。 宋母与陆步青离婚了,就在陆长安去美国治病之后。 宋眉山过去不关心她的母亲,她也不知道她的母亲和陆家的老男人分开了,为了她。 都是为了她。宋母怕人家指指点点,怕人家在外头说闲话,甚么两母女嫁给了两父子,于是宋眉山确定要和陆长安结婚的时候,宋母就与陆步青离婚了。 宋母的离婚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毕竟人人都在观注陆长安,陆家少爷的是死是活,总比一个二婚的装饰品女人要重要得多。 陈其美与宋眉山掏心剖腹,就如许多年前,宋眉山刚刚打掉一个孩子的时候那般。陈其美说了很多实话,例如陆长安有最温文尔雅的外表,他俊美,却铁石心肠。他在利用林觅雅的时候不遗余力,在打击报复林又璋的时候,尖酸刻薄。 宋眉山很喜欢陈其美这个形容词,尖酸刻薄。是的,陆长安还真是有点尖酸刻薄,他长得那么好看,偶尔说几句尖酸刻薄的俏皮话,那也是美人发牢骚,无关痛痒,很是养眼。 “眉山,舍弃新宋,回去吧。”陈其美长长呼出一口气,“女人的选择并不多,在男权社会。你若是不要孩子,外人说你铁石心肠;你若是不要陆长安,外人说你扭捏做作。眉山,这个社会对女人,其实远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宽容。一个女人做的所有事,都是要被品头论足的。” 陈其美走后,宋眉山叫司机送她去深圳,宋母如今住在深圳,宋眉山买了别墅给她,就在谢洛夫隔壁。 宋母不在家,佣人说太太外出摸麻将了,宋眉山点头,“那我在客厅里坐一会儿。” 麻将还是很让人放松心灵的,宋母和几个太太轮流坐庄,天天有活动,听说前几天还去了九寨沟,宋母还给宋眉山捎了一套土家族民族服装回来,说:“这裙子好看,尤其是穿着拍照。” 宋眉山试了裙子,当时莽天骄还给她配了音乐,“啊!神奇的九寨,神奇的九寨......” 宋眉山坐在客厅里,她想了很多,她想起她母亲去她学校把她捡回来,想起她母亲和陆步青的恩爱模样,她想:我如果不跟了陆长安,兴许母亲能和陆步青一世到老。 宋眉山想了很多,很多,她仿似穿越回到她十八岁的那个夏天,那一天,天高云低,一个穿CHANEL黑色粗呢子套装的美丽女人冲她招手,“眉山,我是你的妈妈。” 黄粱一梦,黄粱一梦啊! 195.《光芒纪 “眉山、眉山, ”有人轻轻拍了宋眉山,宋眉山哑声道:“别喊我, 我要做梦, 我在梦中,我在梦中!” “眉山,醒醒。”耳边又来呼唤。 梦终究是要醒的。宋眉山睁开眼,换上一副笑脸,“妈妈, 你回来啦?” “怎么睡在客厅?”宋母道:“去床上睡, 我给你换了新床单, 那个......叫什么——哦, 超级马里奥,是娇娇告诉我的,她说你就喜欢那个。” 宋眉山笑,她抓母亲的手,“今天手气怎么样,赢钱了吗?” “嘿,别说了,她们几个猴精,都跟成了精一样,赢钱?别想了, 不输就是大吉大利了。”宋母还是那么美, 宋眉山给她顶好的生活条件, CHANEL照穿, 舞照跳,马照跑......可宋眉山又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她也说不清是什么不一样了。 宋母看自己女儿,她伸出手,抚了抚自己女儿的额发,“陆长安还没抱孩子回来,嗯?” 宋眉山笑。 “眉山,别犟了,你就听他的,他想怎么样,你都听他的。” “妈妈。” 宋母握着宋眉山的手,“孩子,女人都是这样的,嫁什么人,你就是什么命,和蒲公英一样。这都是命,与你是什么人无关,与你美不美无关,与你有钱没钱无关,这个世界,终究是由男人主宰的。” 宋眉山究竟有没有听她妈妈的劝,她想她没有。 宋眉山召唤了陈其美,她让陈其美向陆长安传达会议精神——她说:“陆长安再不把孩子还给我,我想我就要把他告上法庭了。”女人说:“别拿孩子威胁我,我不吃那套,上海我也不会去的,我会直接在孩子的出生地香港起诉他,请你转告陆长安先生,请他届时按时出席。” 罗斯托夫就出生在香港,在陆长安抱走孩子四个月之后,罗斯托夫已经快两岁了。 宋眉山腹中第二胎已经七个月,这四个月里,莽天骄和谢洛夫轮流来照看她,她的新宋,大部分日常工作交给了莽天骄,谢洛夫在一边盯着,有大的决议,宋眉山才会亲自过问。 宋眉山最近食欲不好,谢洛夫焦急得四处找厨子,莽天骄笑他:“谢太子,你看你的头发,额上两个窝窝,脱发成了小酒窝啊。” 莽天骄绝对夸张了,谢洛夫也懒得搭理她。等宋家的厨师团队日益壮大之后,宋眉山还是食欲不见好,莽天骄说:“眉山这特么的是心病吧,陆长安是不是疯了,和自己怀孕的妻子打官司,争孩子,他这究竟是不是疯了?” 谢洛夫带着新厨子在花园里试菜,莽天骄在秋千架上荡秋千,宋宅来了一位客人,许久未见的客人,算起来,已经消失半年的林又璋。 林又璋先生衣着朴素,身上一点矫饰都没有,粗略一看,半点看不出来这人是个有钱人。如果不是谢洛夫和莽天骄都认识他,下头人绝对不知道栅栏外头的这位林先生还是曾经的深圳十大杰出青年,十大商业俊才之一。谢洛夫说林又璋的资产有水分,莽天骄回他:“水分自然是有的,不过谁的钱又没有点泡沫和水分?即使挤干了水分,人家林又璋先生也还是个有钱人嘛。” 已经失踪半年不见的林又璋突然到访,莽天骄抬起眼皮子,她本想起身,或是问候或是讽刺和林又璋说上几句话,临到末了,莽天骄睃了林又璋一眼,往楼上去了。 下头谢洛夫看林又璋,问候他:“好久不见。”谢洛夫说:“眉山精神不好,在楼上午睡。” 莽天骄上楼只有三分钟,三分钟后她就下来了,女人踢掉拖鞋换了高跟鞋,手里拿了包,说:“老谢,眉山晚上要喝汤,我出去买料,你和我一起去。” 莽天骄拽了谢洛夫出门,然后看了林又璋一眼,什么也没说,又像是什么都已经说了。 宋眉山确实在午睡,四点一刻,她醒来的时候,厨房有个人,“老谢,老谢?”宋眉山扶着楼梯把手下来,等她盯着厨房那人看了半晌,说:“你怎么来了?” 宋眉山一眼就将林又璋认出来,即使他背对着她。 “我做了烤鸵鸟肉、土豆泥,还有红菜汤和鱼肉沙拉,要不要来点儿?”林又璋转身。 宋眉山站在楼梯上,男人洗了手,又将衬衫袖子放下来,他来扶她,“小心点,你身子重。” 林又璋瘦了很多,皮肤也白皙了很多,似乎又回到在圣彼得堡开头那几年,他白净、温柔,万分细致。宋眉山托着他的手,“怎么的,不玩失踪了?”男人道:“我在你身边呆着吧,给你当小狼狗。” “哧哧,”宋眉山笑起来,“你知道莽天骄养了一条小狼狗了?” 林又璋抬头,他看宋眉山的眼睛,“我给你当小狼狗,你要我吗?” 宋眉山看男人一眼,然后挪开眼睛,不说话。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最合适的,反正陆长安不合适你,谢洛夫也不行。” 宋眉山道:“你上哪儿去了?回来就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我先头去了法国,你不是在盛家那个法国酒庄受委屈了吗,我去把盛家人都撵走了,那里现在不是酒庄了,我弄了个钢琴培训学校,免费教邻居们的小孩弹钢琴。” 宋眉山点头,“嗯,有情操。” “然后,然后我回彼得堡去了,我买了一套房子,也在彼得霍夫,离梁与君家不远,那里随时能看见波罗的海,也算是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宋眉山一手托着下巴,她偏头,说:“我如果弄死了林觅雅,你会不会恨我?你还能和我在一起吗,日日相对,如今天一般,情话绵绵?” 林又璋也看着她,“如果弄死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你何必等到今日?” “林又璋,我可能会与陆长安离婚,接着争夺罗斯托夫的抚养权,这是一场持久战。” “我知道,我陪你。” “林又璋,林觅雅的问题,我不和你较真,她和陆长安的事,我暂且不算在你头上。” “是,你大度。” “林又璋,你说什么是爱,究竟要如何才是爱?” “我不知道。可能爱是忍耐。” “那我为什么不想忍了?” “眉山,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彼得堡的滴血大教堂,觅雅说你要做修女去了。” “其实不是的。” 林又璋从口袋掏出一本圣经,上头有宋眉山的字迹。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 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圣经》 196.《将爱 容素素生了个女儿, 二女儿起名叫安娜,周颐年打电话过来报喜, 他说他前不久在莫斯科见了陆长安, 宋眉山捏着电话,淡淡问了声:“什么时候?” 周颐年说:“两周之前,认真算起来,是十三天之前,还不到两周。” 宋眉山的肚子已经很大, 她腹中胎儿八个月了, 这八个月里的六个月, 都是她独自度过的, 陆长安抱走了他们的大儿子罗斯托夫,宋眉山没有动,她有时候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例如:你抱走大的,我养着小的,一人一个,也算平均。 宋眉山自做了母亲之后,她又发现了一些事情,例如她的母性观念很淡泊,她不愿意天天想孩子, 反正陆长安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子。这种念头, 宋眉山没有说, 她也不会与人说。 宋眉山再一次面临分娩, 宋母每周从深圳过来一次,但她不愿意住在宋宅,宋眉山发现她母亲也是个感情很缺失的人,自己女儿要生了,她还是不愿意重拾旧爱,殷勤讨好,对于宋母来说,这难道不是一个与自己女儿修复感情的绝佳机会吗? 奇人,奇事。宋眉山感慨自己周围尽是一些奇人和奇事,宋眉山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她难以单独行动,于是她眼前出镜率最高的男人依旧是,谢洛夫。 谢氏太子恨不能搬来宋宅住,他每日往返深圳香港,日日朝阳升起时来报道,夜晚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过后才离开,真是比护卫皇宫娘娘还尽心尽责。 清晨六点半,宋眉山看墙上挂钟,佣人打开大门,谢洛夫来了。“眉山,我有个事和你说,”谢洛夫大步迈进来,说话的声音又不大,怕惊扰了宋眉山休息。 宋眉山抚着肚子,她伸出一只手,谢洛夫连忙双手来扶她,“小心点,早上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宋眉山摸摸自己喉咙,“口渴,我想喝冻鸳鸯。” “不行,”谢洛夫说:“丝袜奶茶好不好,我给你冲。” 宋眉山笑,谢洛夫扶着她,宋眉山已经不住楼上,她现在就住一楼,别说爬楼梯,就是坐电梯,谢洛夫也觉得很不安全。 “老谢,什么事,你刚刚说。” “眉山,林觅雅怀孕了,四个月了。” 谢太子解开袖扣,卷起袖子,亲自洗手作羹汤。他转过身来,说:“四个月了,会不会是......?” “你怀疑是陆长安的种?”宋眉山双臂张开,做了个拉伸动作。 谢洛夫咳一咳,“眉山,那天林又璋来干什么?” “示爱。” “示爱?”谢洛夫抿抿嘴,表情很奇怪。 “是啊,示爱。” 宋眉山继续拉伸,她说:“很奇怪吗?他还拿来一本圣经,要和我追忆往昔,他念圣经给我听,‘神说:有光’。” 谢洛夫又要咳嗽,“关键你不是基督教徒,他念圣经做什么。” 宋眉山道:“预科毕业那一年,我突发奇想,想买本圣经回来念一念,陶冶情操。谁知林觅雅和她哥哥说,说我要去做修女了。” “咳”,谢洛夫这回真的咳出声了。 宋眉山睃他,“小姑娘都是很造作的,我那时候也是个小姑娘。” 谢洛夫点头,“言之有理。” “林又璋过来吧,他原本是要谈情的,可我一和他谈钱,他就不想谈情说爱了。”宋眉山道:“我借钱给他,我说枫林基金丢了就丢了,咱们换个战场,让他先行探探路。” 谢洛夫原本背对着宋眉山,这回转过身来,“宋小姐,你还对重庆江滩那块地贼心不死?” 宋眉山摆头。 “那是你看上了澳门那块填海的地?” 宋眉山还是摇头。 “宋眉山,你想干什么?”谢洛夫双手撑在操作台上,“你是看上了枫林基金,想吞了它?” 宋眉山笑,她将脸凑过去一点,说:“我看上了盛氏银行,我要把盛氏银行买下来,让它改名换姓,就和莽氏化工易名新宋一样。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过去小看我了,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和陆长安闹别扭是为了枫林基金那一点点股份?老谢,这不是我的意图,我既看不上枫林,也看不上重庆澳门那一块两块地,我要买了盛氏,我要买下盛氏银行,改了它的招牌,让盛氏的产业,再也不复存在。” 谢洛夫停一秒,道:“我有倒抽一口凉气的感觉。” “老谢,只要有钱,这个世界就不会让你失望的。”宋眉山笑,她笑着说:“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有了钱,有了足够多的钱,其他万事不过是琐碎尔。” “陆长安知道吗?” 宋眉山扭头,回一句:“我需要他知道吗?” 宋眉山野心勃勃,林又璋就是锦衣卫手里的血滴子,林又璋就是她宋眉山手里的青龙偃月刀。林又璋陆续在陆长安和萧启庆手里吃了瘪,这回他重出江湖的时候,已经换了金主。金主是谁,宋眉山,春景。 宋眉山看自己手掌,“法院已经排期,我会和陆长安香港高级法院见。” “我不赞同你这么做。”谢洛夫摇头,他指着宋眉山肚子,“宋小姐,我懂你的尊严,你要你的尊严,但你看你的肚子,法院排期当日,我觉得你应该在医院待产,你不应该出现在法庭。” “可以延期,打官司不急于一时,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再打。” 谢洛夫又摇头,“那更打不成了,为什么呢,因为一个孩子已经很难判决,照你和陆长安的经济情况,我预计法院或者律师都会比较赞同你们庭外和解。”谢洛夫道:“如果你再生下陆长安第二个孩子,我估计他会妥协,他不会和你争了。” “钱是重要,但孩子也同样重要。” 谢洛夫摊手,“这个道理,我想陆长安先生是明白的。” 林又璋带着香港春景的资金重新杀回深圳商圈之后,盛香霓立刻将自己手头上7%的枫林基金的股份卖了给他。用盛香霓自己的话说:“我看见我小舅舅的侧脸就胆寒。” 没用的东西!这是莽天骄给盛家老三的评价。 “那林又璋呢?他是有用的东西,还是没用的东西?”宋眉山逗莽天骄。 莽天骄在深圳开了一家咖啡店,开张那天,她非要宋眉山到场庆贺,谢洛夫说送个花篮代替,莽天骄说不行。因为莽天骄新养的小狼狗就在她的店里工作,她说请宋眉山给她品鉴品鉴,看她的这条小狼狗质素高不高。 出门那日,谢洛夫道:“你跟着我,一定要跟着我,她新店开张,不知多少人头。人挤人,你当心伤到孩子。”谢洛夫牵着宋眉山的手,“不如还是不要出门了,我感觉有点慌张。” “不要慌张,莽天骄有数,她要是敢伤了我的孩子,她知道我会撕掉她的皮。”宋眉山握着谢洛夫的手,上车,与谢洛夫坐在一处,说:“好久没坐你的车,与当年感觉很不一样。” 谢洛夫给宋眉山拿温热的饮品,“燕窝,我早起煮的。”宋眉山低头看,“血燕?血燕很多假的,当心买到假货。” 谢洛夫说:“假不了,萧先生送的,他有朋友专门做燕窝生意。”谢洛夫看宋眉山,“萧先生来了几次深圳,有几次问起你,我说你很好。我让他去看你,他说你好就好。” “嗯,”宋眉山低头吃燕窝,“莽天骄当年怀孕的时候,萧启庆也提了燕窝去看她,你说他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关心孕妇,他有特殊癖好?” “还不都是为你。” 谢洛夫道:“你真当萧启庆闲的发慌,莽天骄怀孕关人家什么事,你那时天天往莽家跑,人家也是为了见你。” “是吗?” 谢洛夫说:“苏溪结婚之后才告诉我,她说萧启庆为你做过许多事,但苏溪嫉妒,她原先有点喜欢萧先生,所以都瞒着,只字未提。” “什么事?”宋眉山抬起头来,表情淡淡的。 “你在红场用剪刀逼韩国那位金小姐,谢尔久科夫的情人,那是萧启庆给你买的单。”谢洛夫道:“萧启庆拿十万美金封了金小姐的嘴,金小姐同意不追究你,你才……” 宋眉山说:“把钱还给他,我通知莽天骄。” “还有……” “还有什么?” “咳,”谢洛夫清清嗓子,“还有谢尔久科夫,你绑架他,威胁他,你本来都走不脱莫斯科,是萧启庆拦住了他。” 宋眉山手指捏紧,不做声了。 “眉山,萧启庆拿枪怼了谢尔久科夫,要不然……要不然,当时你就交代在莫斯科了。” 宋眉山端着燕窝碗,手轻轻抖了一下。 谢洛夫拿纸巾给宋眉山擦手,说:“苏溪也估计你会很难接受,她说叫我斟酌,她说萧先生的意思是,不告诉你。” 宋眉山吐出一口气,“如今怎么办,我欠萧启庆一条命?” 谢洛夫顿了顿,说:“眉山,有怨报怨,有德报德。苏溪告诉我,她叫我斟酌。我斟酌再三,我觉得这些都应该告诉你,隐瞒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萧启庆于你有恩,我很遗憾,你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也不在你身边,所以这些恩德都被萧启庆捷足先登了。 但是眉山,遗憾归于遗憾,我必须要说,爱与恨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是不可分割的。” 宋眉山将盛放燕窝的碗搁下,说:“那你想我怎么做?” “莽天骄新店开张,萧先生也会来,届时你见他,还是应该向他问好道谢。”谢洛夫建议。 宋眉山坐在黑色林肯里看窗外,她点头,“好。” 197.《浅 莽天骄新开的咖啡厅很大, 装修堂皇, 外头一看, 更似酒吧。谢洛夫牵着宋眉山的手下车来, 萧启庆已经到了, 他坐在窗边喝咖啡。 莽天骄见了宋眉山,立刻迎上去,“眉山, 你来啦。” 宋眉山笑着同她打招呼,“恭喜啊,新店开张,小小心意。”宋眉山送上一个大红封, 莽天骄接过, 将宋眉山往萧启庆那边带,“那人早来了, 咖啡喝了两杯,估计就是等你呢。” 宋眉山大腹便便, 其实行动很不方便,莽天骄搀扶她往萧启庆那边走, 萧启庆已经站起来了,他来接宋眉山的手,莽天骄笑一笑,“眉山不能喝咖啡, 我去交代一声。”说罢, 就走了, 留下窗边一个单独空间。 “眉山,”萧启庆先开口。 宋眉山就着他的手坐在男人身边,说:“香霓怕了你,你放他一条生路。” 萧启庆轻笑。 宋眉山叹口气,道:“也不知为何,人人都怕你,你身边的人,都怕你。” 萧启庆看宋眉山,“也包括你?” “包括我。”宋眉山点头。 “眉山。” 宋眉山抬手阻止萧启庆,“我先说。”宋眉山抿嘴:“萧启庆,你让我先说。” 萧启庆笑,点头道:“你先。” 宋眉山叹了长长一口气,她说:“萧启庆,你是个怪人,我其实已经不想再和你说话,我也不想见你,我累得很。你知道,我怀着孕,我还预备和孩子的父亲打离婚官司争抚养权,我要离婚。你知道,我知道你都知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和陆长安合不来,这话很多人说过,不止你说过,很久之前,梁与君也和我说过。 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我和陆长安合不合得来,我觉得无所谓。为什么呢,因为我过去老以为爱情至上,如果有爱情,那没有什么不能忍。一切都可以忍受,是的,一切都能忍受。” “萧启庆,你知道吧,你伤害我,你伤害我并不是你把我和莽天骄带到酒店,你把我怎么样了。我说的伤害不是指你捏我的下巴,我说的伤害是你伤了我的感情。我那时候喜欢你,你却结了婚,你给我暗示,我以为你也喜欢我。” 宋眉山道:“你结婚了,你是个已婚男人。萧启庆,你不懂,你不懂你的已婚身份对于一个十八、十九岁的姑娘来说,那是种大厦倾塌的感觉。那感觉毁天灭地,我很惶恐。我那时一时感觉自己是个第三者,我恨自己不清白,我一时又觉得你的妻子不会放过我,我害怕我会死。我的道德与意志不停纠结,我究竟于你是个什么,我够不够做上第三者的资格。” 宋眉山一手撑着头,她说:“当然了,现在说这些无用,你已经是个鳏夫,你已经没有妻子。我所谓的道德与情操其实就是一纸空谈,屁话。但是萧启庆,我见到你,我很容易就想起我的青春期,我十八、九岁时候的画面就会如潮水般涌来,你知道吗,那些回忆压得我喘不过气。我见到陆长安不会如此,我的青春,只需见你一次,它就一遍遍在我脑海中飘荡、回响。” “眉山,”萧启庆要说话。 “这是鸳鸯芝麻糊,给您特制的。”一道温和清新的男声飘过来,宋眉山抬头,那男孩子看起来很年轻,他也很白皙,他冲着宋眉山微笑,“我只加了少量的糖,不会太甜,请您放心食用。” “多谢,”宋眉山冲他笑。 那男孩一走,“哧哧,”萧启庆就笑,他说:“你们这些女人啊,喜新厌旧,说辞还一套一套。我看你就是想发烂砸,孕期郁闷,想发发脾气罢了。” “他是?”宋眉山扭头看那男孩,“诶,他是叶檀吧。” “谁是叶檀?”萧启庆靠着椅背,手摸下巴。 “莽天骄养的小狼狗。”宋眉山扭头,解释:“哦,新欢,哦不,新的男友。” “哧哧,”萧启庆笑得欢畅,“照着林又璋的照片找的?” “呸!说得你找小姑娘很有新意一样。” 宋眉山一回嘴,萧启庆就笑看着她,“我就是照着你的照片找的,汪琳也是,梦影也是,总有一个地方很像你。” “谁是梦影?”宋眉山咧嘴。 “你不是见过吗,在彼得堡机场。” 宋眉山撑着脑袋,“哦,她啊!我觉得她不像我啊,你眼睛坏了。” 萧启庆笑,“是没你好看。” 宋眉山斜眼,睨萧启庆,“你有病吧。” 萧启庆看宋眉山肚子,“月份这么大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没有,我好得很……”宋眉山话一说完,林觅雅和林又璋就从同一辆车上下来了。 林觅雅在外头就看见了窗边的宋眉山,她径自冲宋眉山走过来,后头林又璋拉着她,林觅雅肚子已经隆起,她又穿着高跟鞋,林又璋也不敢扯得太狠。 林觅雅快步走到宋眉山身后,宋眉山吸一口气,然后换上一副笑脸,“怎么的,想逼宫啊,陆长安的孩子?” 林觅雅说:“陆长安不要,他说是意外,他不想要,他叫我打掉。” “哦?”宋眉山笑眯眯的,她扶着桌子角,缓缓站起来,“那敢问林小姐,不知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觅雅,别闹了!”林又璋追进来,扯自己妹妹。 “都别碰我,我是孕妇,”林觅雅指着自己肚子,“我是孕妇,你们都不想见血吧,嗯?” 林觅雅转头看林又璋,“哥哥,别碰我,我怀着孩子,你碰不起。”林又璋松开手,他点头,“OK,我不碰你,你跟我回去好吧,孩子你生下来,以后陆长安不要,你交给我,我来养。” 林觅雅侧目,她说:“哥哥,我的孩子难道我养不起吗?”林又璋仰头,他深吸一口气,“觅雅,别闹了,闹出什么事来,陆长安也不会原谅你的。” 198.《白鹿青崖 林觅雅笑, 笑着说:“哦, 是吗?因为我刺激了宋眉山?可你们看宋眉山, 你们看宋眉山小姐, 她有一点伤心失落的样子吗, 她正和萧启庆萧先生谈笑风生呢。” 宋眉山冷笑,她瞟林觅雅,回道:“林觅雅, 别和我装疯卖傻,你和陆长安别说生一个,你们就是生一支足球队,我也不管你们。但有一条, 你叫陆长安把罗斯托夫还给我, 你叫他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哧哧,哧哧, ”林觅雅怪笑,她先是低头笑, 然后仰起头笑,“哦?还你?陆长安将他的儿子看得比命还重要, 还你?哼,他才不会还你。” 林觅雅笑,她说:“宋眉山,你是不知道我和陆长安怎么上的床吧, 那天, 那天就是你的儿子发烧, 哭着喊妈妈,陆长安没办法,他哄不动,我去了。你的儿子喊妈妈,所以我去了。你非要在香港,你不管你的儿子,所以我去了啊……” “我敲了陆长安的门,哄你的儿子,然后……然后,然后我们就接吻,我和陆长安接吻了,我喜欢他,你知道的呀,我是喜欢陆长安的呀。我们接吻,我们吻得难舍难分。我们最后……在你儿子身边,就在你儿子眼前,我们做.爱了。哈,你的儿子。你的儿子睁着一双大眼睛,他看着我们,他可不认得你,隔天,我教他喊妈妈,陆长安就在旁边看着。哈哈,陆长安就在旁边看着,他没作声。哈哈哈哈,你知道吧,陆长安竟然没作声,”林觅雅捂着头,“哎,你猜你儿子喊了没有,你猜他最后有没有叫我妈妈?” 莽天骄与叶檀走过来,“怎么回事,都聚在这里?” 宋眉山拿开叶檀刚刚送来的黑白芝麻糊,她拿着杯子下的玻璃托盘朝着林觅雅太阳穴直接拍过去,茶盘带起的风刮过林觅雅鬓角的碎发,电光火石间,林又璋捏住了宋眉山的手,“眉山,不要。” “哧哧,哧哧,”莽天骄忽然笑起来,她拍手大笑,“哎呀,我的天呐,眉山,眉山,你快看这些男人的丑态。啧啧,啧啧,我的天哪,我快吐了!” 林又璋捏住了宋眉山的手腕,莽天骄说:“眉山,这就是我的前夫,这就是一个心心念念说爱你许多年的男人。我的天呀,宋眉山,你快看,林又璋说爱你,他说他是真的爱你。你快看呀,你要动手打她妹妹,他竟然拦你了,他竟然拦住的是你的手。 啧啧,眉山,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我还以为他应该先抽他妹妹一巴掌,好歹做个面子工程,就说:‘觅雅,你给眉山道歉。’结果他竟然捏住了你的手,我的天呐,你才是受害者啊。 啧啧,虚伪,恶心!恶心透了!眉山,宋眉山小姐,你看,这些男人,这些抢着说爱你的男人,他们一个二个的……”莽天骄趴在叶檀身上笑起来,“我的天呐,就今天这事,我能笑一年。” 叶檀表情很严肃,宋眉山的手腕子还被林又璋捏着,他正要劝林又璋放手,宋眉山也是孕妇,捏不得的。 叶檀还没开口,一只手已经伸过去了,那人说:“放手。” 萧启庆捏了林又璋手腕,他说:“放手。”林又璋放手,萧启庆接过宋眉山手中的玻璃茶水碟,宋眉山刚刚垂下手,萧启庆一手握着宋眉山手腕,接着反手就扇了林觅雅一巴掌。 那玻璃茶盘刮过林觅雅的脸,林觅雅左边脸上慢慢浮现一个颜色深红的巴掌印,萧启庆说:“我向来不是君子,我也打女人的。再有下次,我会直接划了你的脸。” “啪!”萧启庆将那碟子往桌上一磕,坚硬的大理石台面毫发无损,那碟子磕碎,萧启庆拿着半面碟片靠近林觅雅,那尖锐的锋刃一寸一寸慢慢贴近林觅雅脸颊皮肤,林觅雅抿嘴,“萧启庆,你想干什么?” 男人说:“我即使今天拿这玩意儿割了你的喉咙,我相信陆长安也不会说什么的。” 林又璋将林觅雅扯到自己身后,说:“抱歉,搞成这个样子,大家都不想的,真的抱歉。” 宋眉山笑,她低着头笑,等她抬眼的时候,目光中又有泪,她的眼睛从莽天骄、叶檀、林又璋脸上一一扫过,人人脸上表情各异,莽天骄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林又璋或许有丁点愧疚,只有叶檀,唯有叶檀,一个年轻的还不经世事的男孩子,他脸上写满了担忧。宋眉山心道:孕妇?林觅雅是个孕妇,她了不起,碰不得,可我也是个孕妇啊! 宋眉山深吸一口气,她说:“无所谓,真的无所谓,反正娇娇早就说过了,生活一地鸡毛,王子和公主婚后也是华丽锦袍里爬满了虱子。”宋眉山看了一眼林又璋,笑一笑,“林家哥哥,你妹妹本事啊,会咬人的狗不叫,她真厉害。” “好了,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宋眉山弯腰,拿自己的随身物品,一个小小的YSL漆皮红色包袋。 宋眉山一动,萧启庆也低头,他将自己手中的茶碟残片丢在黑色云纹大理石桌上,又拿手帕擦了擦手,说:“我们走,”男人牵宋眉山的手。 叶檀立马让步,给萧启庆和宋眉山让出来一个缺口。 林觅雅站在林又璋身后,一动不动。 林又璋这时候才想起宋眉山,他抬腿追上去,“眉山,眉山……”莽天骄侧身,在林又璋身后说他:“你还追什么?追着去把人家刺激小产了,你和你妹妹的心愿就达成了?” “哧哧,”莽天骄贴着叶檀,介绍各位人物关系,“小叶,我跟你讲,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是……”莽天骄仿似想了想措辞,她说:“简单地说,简而言之,就是这一对兄妹,对,就你面前的这一对兄妹,分别看上了人家那一对夫妻,这位林小姐看上了刚刚那位宋眉山女士的丈夫,而这位林先生,看上了宋眉山女士。” 莽天骄撞叶檀,“明白没有?”末了,莽天骄又说:“眉山怀孕,八个月了,孩子万一出一点点意外,啧啧……后果不堪设想。” 林又璋想想,左右觉得不放心,他追至门口的时候,谢洛夫正从街角走过来。 宋眉山上了萧启庆的车,萧启庆坐在她身边,他说:“你要是看林觅雅和她肚子里那个不顺眼,我明天找人……” 宋眉山捏萧启庆手掌,萧启庆低头,宋眉山手指捏得越发紧了,女人腿上已经一滩殷红,血迹不断侵染白色真皮沙发,萧启庆伸手将宋眉山抱在怀里,说:“别紧张,我们去医院,眉山,深呼吸,我们去医院。” 199.《心心 “保大还是保小?” 影视剧里专门用来考验渣男的问题, 医生问的时候, 萧启庆抿着薄唇, 他说:“大人, 一定要率先保证孩子母亲是安全的。” 宋眉山的第二个儿子, 没能活着生下来。 一年之后,苏溪同时通知了萧启庆和谢洛夫,她对萧启庆说:“眉山回来了。”又对谢洛夫说:“你女神出现了, 在我家里。” 宋眉山丢失了第二个孩子,一个很漂亮的男婴,长得像她,完完全全像她, 一点都不像陆长安。宋眉山犹记得她躺在医院里, 陆长安站在病房里,他对她说:“眉山, 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 我爱你……”宋眉山记不清,这十多年当中, 陆长安说过多少次对不起和我爱你。没用了,说多少次又怎么样,不过是说说而已,再也改变不了什么。 然后, 然后, 宋眉山吐了。 她不是想作呕, 她是真的吐了。宋眉山吐得昏天暗地,她感觉她把她胃里和胆里都掏空了,护士说,她吐得只剩胆里的水。 甚么我爱你,甚么对不起,宋眉山脑子空空荡荡,她仿佛回忆起自己在彼得堡巴浦洛夫医院里做开颅手术取鼻息肉的时候,那时候,陆长安和叶莲娜正闹着分分合合呢,也是在医院里。 哀愁,不会大于心死。 宋眉山小产之后,又得了并发性肝炎,她出院那天,陆长安来接她,她说:“我们离婚吧,我已经签字了。” 一年后,再见宋眉山,又是一年春。 梁与君在他家花园里画画,苏溪是严母,她已经在逼着自己还不到三岁的儿子学习认字了。宋眉山站在门口,女人穿一件灰色的丝质衬衫,下头是同色系高腰裤,梁与君见了她,“眉……眉山?” 宋眉山笑,她如今清瘦得很,比起几年前,更见风韵。 苏溪从窗口望过来,宋眉山望着她笑。 苏溪暂时放过自己儿子,她扑上去,“你个死没良心的,你跑哪里去了?素素姐说全世界都找不到你,她说全世界都在找你,全世界都找你找疯了。” 宋眉山提着她的LV小型旅行箱,女人放下箱子,抱了抱苏溪,她说:“我去了捷克,后来又去了斯洛伐克,接着在芬兰住了一个月,最后从赫尔辛基坐船来彼得堡。正好等到冰雪化了,我从波罗的海的海上来,乘风破浪,这感觉真不错。” 梁与君还是那个老样子,身高腿长,宋眉山笑着看他,“哟!梁先生,画画呢?”梁与君笑眯了眼,他说:“昨天周颐年还打电话问我,问我有没有你消息,我说我怎么会……”梁与君瞧宋眉山,“怎么办,宋小姐,我要不要告诉……?”梁与君拿出手机,询问宋眉山的意思。 “咳,”苏溪扯开梁与君,“你滚蛋,别告诉周颐年,他和陆长安是一伙的。” 苏溪将宋眉山往屋里带,“饿了吗,家里有烤火鸡,梁先生自制的,还有蛋黄酥,是我新学的,嗯,果汁好吗,苹果汁,葡萄汁,还有……” “来杯酒吧,白兰地,渣酿。”宋眉山回道。 “眉山?” 梁与君他儿子望过来,喊一声:“漂亮姨母。” 宋眉山转头,这小小孩童一双眼睛带着桃花色,宋眉山笑着同他打招呼,“你好呀,梁心心。” “漂亮姨母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梁心心眨眼,宋眉山捂着胸口:“哎呀,你把姨母电倒了!” “梁心心,上楼去,弹琴时间到了,贝多芬喊你了。”苏溪指挥自己儿子。 梁心心过来摸了摸宋眉山的手,“姨母,你真漂亮,你今天晚上陪心心睡觉吧?”宋眉山低头看这个三岁小孩,笑着说:“你先去弹个琴,如果弹得好,那我就考虑你的意见如何。” 梁心心往楼上爬,还回头冲宋眉山眨眼和微笑。 “我真的被你电到了啦!”宋眉山捂着心口。 等孩子爬上楼,宋眉山敲敲桌面,同苏溪说:“喂,你这儿子,和梁与君一个样子啊,你看他,天生漂亮,还会撩妹,估计长大以后不会让你省心。” “谁说不是呢,”苏溪摇头,叹气,“小小年纪,目光风流,我现在都时常被他电到呢。” 宋眉山笑,“瞧把你乐的。” 苏溪推过来一杯葡萄汁,又转身倒酒,“眉山,看到你好起来,我真高兴。” “咳,”宋眉山摸摸头发,“梁太太,请问我们今儿晚上吃什么?” 苏溪将酒端给宋眉山,又朝外头喊:“梁先生,你带眉山四处转转吧,去彼得霍夫,我要准备晚餐咯。” 梁与君收了画板,他进门来,“宋小姐,赏脸吗?” 宋眉山一口饮尽杯中酒,又从椅子上跳下来,“走。” 梁与君与宋眉山一出门口,苏溪就给谢洛夫打电话了,她说:“你女神出现了,对,重现江湖,对,宋眉山,对,她在我家。我家在哪?……那你接着找我家在哪吧,我先挂了。” 200.《你还在我的心上 梁与君开车, 宋眉山坐他旁边,梁与君叹息:“我曾经多少次抱怨,我说眉山倔强,不肯坐我的车。”宋眉山笑, “这不就来了吗?” 梁与君笑着叹气, 然后转方向盘, “圣彼得堡你应该很熟了,还有什么想去却没去的地方吗?” “我好怕你问我的遗愿。”宋眉山半笑着开玩笑。 梁与君侧目,“眉山, 为人父母之后,我现在胆小,很怕妄议生死。” 宋眉山偏开头, 望着路上树丛, “我已经阎王殿里走三回,不怕死了。” 梁与君说:“自从有了梁心心, 歌舞场我也去得少了,几乎是完全没去过,儿童游乐场我倒是知道不少……”男人看宋眉山, “眉山, 你好点了吗?” 苏溪在家里给萧启庆打电话, “萧先生……嗯,眉山来了。”那边不知说了什么, 苏溪点头, “好, 我留住她,等你来。” 事实上,梁与君带着宋眉山哪里也没去,他们去超市买菜了。宋眉山说:“买几块牛骨,我们晚上煲汤,牛骨汤。”又说:“牛腩,刚刚那块牛腩不错,我们可以用红酒炖个牛腩……” 回家之后,梁与君下厨房,苏溪陪着宋眉山在花园里喝茶,苏溪现在茶泡得不错。宋眉山夸她:“贤妻良母,新一代贤妻。” 苏溪笑,她说:“起风了,我去给你拿条披肩。” 苏溪转身上楼,梁与君在厨房里转悠,宋眉山扭头,觉得梁家温馨,好一栋人间烟火。 再转身时,一人就站在了宋眉山身前。 宋眉山抬头,男人穿黑色风衣,一如多少年前一般。宋眉山仰头看着他,然后笑,“多少年前的衣服,还在穿?” 男人道:“听说你喜欢。” “谁说的?莽天骄?”宋眉山仰头,“她忽悠你呢,你还当真了。” 男人笑,“可能吧。” 宋眉山摇头,“我懒得说,有毛病,你们都有毛病。” 男人伸出手,“宋小姐,我等你很久,我们吃个饭吧。” 梁与君炖好红酒牛腩,等他望出去的时候,花园已经空无一人。 “人呢?”梁与君问妻子。苏溪笑,“我老板来了。” 梁与君摇头,表示不赞同,“你太偏心,其实你应该先告诉周颐年,因为陆长安就在莫斯科。” “可我老板就在圣彼得堡,孰近孰远。” 苏溪道:“从眉山出现在我们家开始,即使陆长安马不停蹄从莫斯科搭飞机过来,或者高铁动车,那他过来至少需要超过五个小时。但我老板就在彼得堡啊,他过来的话……”苏溪看一眼手表,“嗯,不快不慢刚刚好,两个小时又十分钟。” “那你起码应该知会陆长安。”梁与君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苏溪捉住自己丈夫手腕,“我认为陆长安先生会破坏宋眉山小姐的宁静生活,”她说:“你没看见眉山现在很好吗?” 梁与君摇头,“我认为眉山不好,她是强装的,你看她看起来很好,那只是强行装出来的。”说罢,又指外头天空,“起风了,你应该让她多穿件衣服再走。” “那不劳你操心。”苏溪挑眉,“当然更不劳烦那位陆长安先生操心,因为宋眉山小姐已经与他毫无关系,眉山冷不冷,我相信自有人会关怀的。” “你!” 苏溪道:“怎么的,想和我争辩,争辩什么?你想和我争辩陆长安当时只是情迷意乱,一时失控?抑或是你想替你老友辩白,这一切都是眉山太执拗的结果?” “爸爸,妈妈,你们在吵架吗?”梁心心站在楼梯上,小男孩站在橘黄灯光下,他说:“爸爸妈妈听我说,你们不要吵架,吵架很丢人,那样你们就不是绅士和淑女了。” 梁与君解开围裙,摸出手机,“我不和你争辩,我要通知周颐年,眉山回来了,陆长安理应知情。” “请便,”苏溪摊手,然后看自己儿子,解释说:“爸爸妈妈没有吵架,爸爸妈妈只是想给心心的漂亮姨母找一个如意郎君。” 梁心心在木质楼梯上原地坐下来,他两手撑着脑袋,童言童语:“漂亮姨母喜欢谁,心心就喜欢谁,漂亮姨母嫁给谁,那心心就喊谁是姨父。” 苏溪笑起来,她靠在梁与君身上,“喂,听见没,你儿子都比你民主。”梁与君正低头发短信,苏溪趴在他肩头,说:“大家都知道,只要是陆长安的事情,你就无条件支持,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眉山本人的意愿。” “嗯?”梁与君扭头。 苏溪叹口气,“亲爱的,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你的爱人是了解眉山的,因为你的妻子与宋眉山小姐五年同窗,我们几乎在一起度过了彼此全部的少年时光。” 梁与君转过身来,“继续说。” 苏溪一手撑着下巴,她说:“梁与君先生,你很了解陆长安先生,就如同我了解宋眉山小姐一样。但你想啊,陆长安为什么会和眉山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彼此折磨得岁月蹉跎形销骨立,为什么?” 梁与君站直了一点,“那你说为什么?” 苏溪双手叉腰,仰头望天,“过往种种都是云烟,孰是孰非已不可考究,但我知晓宋眉山小姐的心意,她肯定不愿意与陆长安先生重拾旧梦了。” “那你老友呢?你不管他了?” 苏溪先是伸了个懒腰,又往天上翻了个白眼,“就谢洛夫那笨蛋?就算他马上立即买到机票,他飞过来至少十一小时,等他找到地方,十五个小时已经过去。我看老谢很玄,不管是陆长安还是我老板,都有可能捷足先登。我相信没等谢洛夫同学到场参与竞争,届时宋眉山小姐已经被人抢走了。” 梁与君先是摇头,他将锅里的红酒牛腩用盘子盛出来,继而低头,微微一笑,说:“不管如何,我总希望眉山是幸福的。” 萧启庆开车,他开暖气和座椅加热,问宋眉山:“冷吗?” 宋眉山说:“我不是小姑娘,我不准备穿你的外套。” 萧启庆笑起来,他笑的时候,漂亮的眉眼下方还带出了数条不算深刻的鱼尾纹,“后面有条围巾,新的,没有我的味道,也没有其他女人的头发。” “大家都换车了,你的车都十几年了,怎么还不换车?” “我念旧。”男人答。 宋眉山扭头拿了围巾,说:“你怎么来得这么快,你就在圣彼得堡?”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就在彼得堡等你。” “你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无处可去,无可皈依。”宋眉山望着窗外。 萧启庆笑,他右手握住宋眉山左手,“人都有自己的舒适区域,你已经习惯了彼得堡。” 宋眉山扭头看他,“你也是?” “对,我也是。我也已经习惯了圣彼得堡,我习惯这里的冬天,白雪皑皑,我习惯这里的夏天,空气很好。这里的春华秋实,我通通都习惯了。”萧启庆道:“我预备重开涅瓦大街的餐厅,还准备诚挚聘请宋眉山小姐成为我的新餐厅的老板娘。” 宋眉山睃萧启庆,讽刺他:“萧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忽如其来从天而降的三媒六聘,您是想让我从小妾翻身登门入室了?” 男人回道:“我说过,你有转正的那一天。” “奸.夫.淫.妇。”宋眉山翻了个白眼,“一股子奸.夫.淫.妇令人作呕的土腥味道。” “你说谁,谁是奸.夫,谁又是淫.妇?”萧启庆说:“眉山,往事已矣,这里没人是奸.夫,也没人是淫.妇。宋眉山小姐是个清白人,是我萧启庆爱的人,请宋眉山小姐以后千万切莫胡言乱语。” 宋眉山说:“你很介意?你很介意我这么说你?” “不,我不介意你介意你我,我不介意你心中仍有芥蒂,我不介意你尚且不能释怀,不能对过往种种都释怀。但是眉山,人是往前看的,你已经走出来了,对吗?” 宋眉山不语,她不答萧启庆的话。 男人覆盖宋眉山的手,“虽然你说话放肆无羁,但这代表你与我没有隔阂,我很高兴,我很高兴你可以对我畅所欲言。” 萧启庆仿似自言自语,他说:“宋眉山小姐,我同意你将来在我身边为所欲为没有分寸,我会保护你,我会完完全全维护你。但有一条,莫要继续胡言乱语,因为你这不是伤害我,你这是在伤害你自己,这是我不想见到的。我说我要保护你,我便不许别人伤害你,包括你自己对自己的践踏,我也是会生气的。” “滚蛋。”宋眉山半天憋出一句,“你无聊,……滚蛋!” 萧启庆低声笑她,“孩子脾气。” 宋眉山挣脱萧启庆抓住她的手,“这位自说自话的萧先生,我想请您打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 萧启庆捏着宋眉山手掌心,两人缠斗几下,见萧启庆在开车,宋眉山不挣了,萧启庆摊开手掌,抓紧了宋眉山的手,两人手掌合在一起,最后十指紧扣。 宋眉山不再言语,也不动了,她系上围巾,问:“这位先生,请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萧启庆看她:“围巾暖和吗?” “聊胜于无。”宋眉山答。 “哧哧,”萧启庆又笑起来,他说:“宋眉山小姐,请问你是在说我吗?一语双关?” 宋眉山低头摆弄围巾上的流苏,“你说是就是吧。” 萧启庆笑得开怀,他说:“我又买了套房子,要不要去看看?” “在哪里?” 201.《莎翁情史 梁与君家住在远离圣彼得堡市区30公里的小镇上, 萧启庆开车一路往市区行驶,等车停在海军司令部附近的时候,宋眉山就知道了。她指着一栋她熟悉无比的旧楼,“你把这儿买了?旧房子, 我当年和陈其美做邻居的时候住过的房子?” 萧启庆下车, 又替宋眉山打开车门, 他伸出手,做绅士状,道:“请问宋眉山小姐, 有没有兴趣上楼做一次客?” 电梯很老旧了,宋眉山当年读书时与陆长安决裂,她堕胎之后, 与陈其美做了邻居。宋眉山站在电梯里, 心中一遍遍回想她从此地公交转地铁又步行二十分钟去上学的日子。宋眉山略勾着头,萧启庆进来电梯, 按下楼层,数字7。 宋眉山说:“我当年住在这儿,你其实只来过一次。” 男人道:“关于你的事, 我总是记得清楚的。” 宋眉山侧目, “关于你的事情, 我也记得清楚,我很记得, 你对我不怎么样。” “哦?”萧启庆故作惊异状, 他将宋眉山用力往自己身边一搂, 低下头,说:“我觉得自己对你尽心了,不说不错,但起码尽心了。” 宋眉山笑出声,她仰头,回应萧启庆:“那就且走且看吧。” 旧房子换了指纹锁,萧启庆指着隔壁,“这是陈其美家,我一并买了,听说你过去时常在隔壁蹭饭吃?” 宋眉山望向隔壁大门,“小美说的?他可真是个叛徒,谁有钱他就跟谁,没有节操。” 男人说:“谁都有节操,只是陈其美更忠于钱,他对钱财是百分百衷心的。” 宋眉山轻轻摇头,“小美是个贰臣,好比吴三桂,三姓家奴。”萧启庆牵宋眉山的手,“这种人好掌控,他们没有太强的叛逆心理,道德感有限,不会坏事。” 开门之后,那猩红的沙发、浮夸的茶具,真是与当年宋眉山住在这里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宋眉山瞧见那个烧水壶和一大包Mac coffee,她说:“没什么是能够一成不变的,这是你叫小美过来布置,他全权指导的?” “要不要喝杯咖啡?”萧启庆将宋眉山引进门,说:“原先房东将房子都收回去了,里面已经翻新,你用过的东西所剩无几,我买了房子,又让陈其美凭借回忆做了一张3D复原图,幸好他记忆力优秀,正好我又颇有耐性。这些都是我去旧货市场,照着他的图,一样一样淘回来的,怎么样,场景还原得还不错吧?” “你又知道我喜欢这里?”宋眉山道:“也许你弄错了方向,我并不喜欢此地,我到了这里,心中反会触发厌恶之感,你不担心你弄巧成拙?” 萧启庆笑,他在烧水壶旁转过身来,一如当年宋眉山待他那般。男人说:“究竟喜欢不喜欢,你心里有数,我知道你喜欢。再者,即使不喜欢又如何,你在圣彼得堡的回忆就这些,你不喜欢这里,难道会喜欢和陆长安同居的日子?” 宋眉山说:“萧先生,我发现你这人从来嘴上不饶人,比前几年更加刻薄。” 萧启庆穿着他黑色的风衣,男人指着窗外,“嘴上刻薄总比行为伤人要好,我如果成为你的丈夫,你会很幸福。” “是吗?”宋眉山挑眉看他。 “不妨一试。”萧启庆笑道,又补充:“兴许比过去幸福得多。” 宋眉山不理他,只是弯腰在茶几上摸了一下,茶几上没有灰尘,她说:“你有请人专门打扫?” “我就住在这里。”萧启庆回道。 “你住在这儿,你住得惯?” 萧启庆指指房间,“你可以去看看衣柜,看看有没有我留宿的痕迹。” 宋眉山先是探头往房间里面看,萧启庆在她身后,鼓励她:“宋眉山小姐,请你尽管大胆一点,我敢肯定里面肯定没有其他女人。” “你那梦影呢?”宋眉山扭头,“才多大的小姑娘,你又把人给抛弃了?” 萧启庆笑看着宋眉山,“眉山小姐,如你所说,正主我都等来了,还要个赝品作甚。” 宋眉山转过身,低头看脚下地毯,当真是她当年住过的样子,就连房间地毯的花纹与当时都是一样的。与当年一模一样,那黄木衣柜摆放的位置不好,正挡在暖气管正前方,导致冬日里房间内供暖不足,但衣柜本身和里面的衣服总是很干燥的。 衣柜里果然摆着密密麻麻的西装,宋眉山看了一眼,她打开另一侧,里面全是裙子。萧启庆不知何时走进来站在她身后,说:“全部是新买的,我近一年出门到哪里,都给你买条裙子。” 宋眉山扭头,“买裙子作甚么?我又不是小姑娘了,你以为我还喜欢你的糖衣炮弹黑色裙子和红色高跟鞋?” “喜不喜欢都无所谓,反正你也不可能再穿旧货。”萧启庆堵宋眉山。 女人瞥萧启庆,回刺他一句:“谁是旧货?萧先生,你别忘了,其实你也是个旧货。” “哦,是吗?”萧启庆搂身前的女人,在她耳边吹气,低着声音说:“林觅雅和陆长安那孩子没生下来,丢了。” “你做的?”宋眉山转身,她看萧启庆的眼睛,说:“你杀生了?没必要,随便她,她生了之后,林又璋会给她养。” “陆长安做的,不是我。”萧启庆举手,“如果是我,我就不会让对方顺利怀孕。” 宋眉山仰头,回:“知道你有功能障碍。” 萧启庆捏宋眉山鼻子,他笑道:“你听谁说的,要不要试试?” 宋眉山又转过去,她拨弄衣柜里的衣服,指着其中一件针织面料的连身裙,“我以前好像有一件这样的衣服,Prada,古姆买的。” 萧启庆从背后抱住宋眉山,男人将头靠在女人肩上,嘴里叹息:“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干嘛插手,是你住院之后,陆长安逼着林觅雅堕的胎,还和你同一家医院。” 宋眉山嘴角一抹冷笑,“他就是喜欢这样,大张旗鼓的做戏给外人看,锣鼓喧天,外人还不知他对我有多好。” “都过去了,”萧启庆亲吻女人耳垂。 宋眉山觉得痒痒,扭了一下。 “我帮你把儿子抢回来了。”萧启庆双手抚上女人的细腰,小声说。 “在哪里?”宋眉山扭头,“陆长安肯放手?” 男人将脸凑过去,调戏她:“你亲我一下。” “神经病。”宋眉山并不回应。 萧启庆望着怀里的女人,说:“孩子现在在英国,谢洛夫堂姐在照料,谢冰心正好在英国开拓市场,我最近和她做生意,她说她正在给罗斯托夫找幼儿园。” 宋眉山似松一口气,她低下头,“萧启庆,多谢你。” 男人道:“你真的真的不打算亲我一下?” 宋眉山低头,微笑,复又叹气,“我和陆长安多次交涉未果,他独.裁霸道,不同意谈孩子的事情。想不到他这次竟然把孩子还给我了,还是在你的淫威之下,我很感动。” 萧启庆也笑,他眯了双眼,一手环住宋眉山,“这么感激我,真的不主动亲我一下?” 宋眉山不说话,萧启庆说:“你不主动亲我,那我就亲你了啊。” 女人撇开头,好像想哭。 “别哭,”男人抱紧宋眉山,吻她眉间与脸颊,“哭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你不知医生说你情绪不宜起伏太大,对身体不好。” “萧启庆。” “嗯?”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样?” “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萧启庆漂亮手指抚宋眉山鬓发,“并没有,我们只是走了一些弯路,在寻爱途中。” “这是人生必经之路?” “不是。但莎翁说过,他说爱情它既无生之路,亦无死之途。” 宋眉山仰着头,萧启庆的手扶她后颈,嘴唇印过去,“我一直想等你主动吻我,等了好久。” “我们是接过吻的。”女人说。 “十三年前。”萧启庆回。 宋眉山扬眉,“你还记得?” “那天晚上是我吻你,但是不够,太浅尝辄止。” 萧启庆吻宋眉山的脸,他亲吻她修长漂亮的脖颈,并慢慢下移。 “萧启庆,是你先教会我接吻。” 男人越吻越低,宋眉山慢慢言语含糊,渐渐开始吐字不清。 “你学会了吗?我们再来一次。” 萧启庆离开宋眉山的锁骨,他吻她的嘴,又撬开她的唇齿,说:“眉山,张嘴,我们当年的嘴唇碰嘴唇并不算是真的亲吻。我现在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唇齿相依,怎样才算是一段深吻。” 202.《我的梦 “我做过一场梦, 梦见林又璋死了。” “林又璋死在希腊圣托里尼岛的一个小酒吧后面,他的白色衬衫上全是血迹,他是被一把剪刀捅死的。剪刀捅破了他的脏器,在希腊那个蜜月圣地小镇上, 小镇上的小街道星罗棋布, 没人知道谁捅死了他。 林又璋的裤带被人拉开过, 他系着一条LV的极简款的腰带,他的腰带被解开了一个环,他的贴身的白色衬衫被人从裤带中拉出来, 一把剪刀插在他的腹部,可能捅穿了他的肾脏。 苏溪和谢洛夫在小街上发现了他,我和林觅雅一起赶过去的时候, 林又璋冲着我笑了, 他向我伸手。” “哥哥,”林觅雅先扑在林又璋身上, 可林又璋的手却依旧向我伸着。 我抱着林又璋的肩颈,我靠近他的耳朵,问他:“谁干的?” 男人却说:“我爱你。” “啊!” 林觅雅抱着林又璋哭得死去活来, 林又璋却拉着我的手, 他说:“眉山, 我爱你。” 林又璋的裤子口袋里有一枚戒指,不是甚么大牌子, 兴许就是希腊街小边店买的, 镀金制品, 连个纯金都不是。 我握着林又璋的手,我说:“坚持一下,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医院。” 陆长安他们赶到的时候,莽天骄扑在吴磊怀里,都没敢看地上的林又璋一眼。地上的男人身上血迹斑斑,他是个英俊的男人,他还有一双弹钢琴的手,技艺登峰造极。 我抱着林又璋,‘林又璋,你清醒一点,你睁开眼睛,谁允许你死了,谁他妈的允许你现在就死了?你给我起来,我都没有死,你凭什么要死,你凭什么要死啊?林又璋,你起来!’” 宋眉山呓语不断。 “波罗的海的风啊,吹过彼得堡每一条大街,吹过每一户烟火人家的窗棂。” 萧启庆看一眼窗户,窗是关上的,没有冷风吹进来。男人低头,用嘴碰了碰宋眉山额头,“眉山,你有点低烧。” “我没发烧,你才骚,你最骚。”宋眉山不知在说谁。 “眉山,别这样。”萧启庆在她耳边轻语,“我这边有药,吃点药好吗?” 萧启庆拉宋眉山臂膀,想将她扶正,宋眉山抬手就给了男人一巴掌,“怪你,都怪你!” 萧启庆将宋眉山搂在自己怀里,“好,都怪我,都怪我。” “林又璋死了,林觅雅将他葬在了法国,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哥哥喜欢法国,他也想娶你,他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法国,但他在法国买了房子。我给他葬在法国的庄园里,他会喜欢的。’” “我去林又璋在法国的房子里看了一回,房子里面全部是我的照片,我被一个叫萧启庆的男人刺激之后,站在陆长安家里的旧钢琴边发呆。 还有一张照片,你看,我在厨房里炒菜,手里还拿着一瓶伏特加。” 宋眉山半闭着眼睛,萧启庆将女人搂在怀里,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 宋眉山笑,她说:“然后?然后......我发现林又璋的摄影技术很不错,至少他挺会捉镜头的。你知道吧,林又璋有一张我的放大版照片,是在圣彼得堡滴血大教堂外面。” “那一天......我记得那天,林又璋以为我想皈依,以后修道,不理俗世了。因为那天林觅雅给她哥哥打电话,她说:‘哥哥,你快来,眉山说她要当修女去了!’” 萧启庆摸宋眉山的头发,“那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 宋眉山忽然笑起来,她说:“那一天林又璋急匆匆赶来,我跟他说:‘林家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买一本圣经读一读。’” “那天彼得堡的天气真好啊,天高云低,天空蓝的不像话,林又璋说:‘眉山,我带你进去转转吧,滴血大教堂里头很精致。’” “我想我真是个没有什么良心的人,当年的林又璋多好啊,给我洗衣做饭收拾酒瓶子,可我就是不喜欢他,你说我怎么就是没有爱上他呢。” 宋眉山躺在萧启庆怀里,“其实我不理解,我确实不知道林又璋这样紧张我,因为他一直很恬淡,我看不出来他心里有这样剧烈的情绪。 然后我们在希腊报了警,可警方没给出个什么说法,剪刀上只有林又璋的指纹,没有凶手指纹。后来我问陆长安,‘是不是你干的?’” “陆长安说不是。” 宋眉山笑,她趴在萧启庆怀里,“我知道不是陆长安,我怀疑是自己人。” 萧启庆问:“自己人?” 宋眉山仰着头,她说:“我有好几次见过莽天骄在提包里塞剪刀,在林又璋出轨之后。就在那一年,林又璋出轨傅.明.慧,就在那一年深圳的暴热的深夜之后,从那时候起,莽天骄有了个坏习惯,她带剪刀出门。所以我问林又璋,‘谁干的?’” “可林又璋不说,或许他有愧吧。” 萧启庆听完故事,回道:“如你所见,亦如故事所说,莽天骄20岁就跟着林又璋,清清白白,黄花大闺女,林又璋睡了她几年,可他却在彼此双方刚刚成为法定夫妻的时候出轨,莽天骄恨他,所以林又璋有愧。” “有愧?”宋眉山微微抬头。 萧启庆说:“有愧。林又璋身体上有愧,心灵上也有愧。” 宋眉山贴着男人的腰,“几年的情人,后来的丈夫,竟然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他爱的是自己身边的朋友,换做谁都想不通,谁也都不肯去想通。” 萧启庆见宋眉山精神渐好,他伸手拿一杯水,“眉山,张嘴,喝点热水。” 宋眉山双手抱着萧启庆小臂,她说:“我看见林又璋被拉开的裤腰带,我怀疑莽天骄想强上了林又璋,但林又璋不愿意,于是精神暴戾的莽天骄拿出了剪刀,她爱他,便也恨他。” 萧启庆评价:“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怨,由爱故生怖。” “这一捅真好啊,莽天骄抬腿就跑,林又璋还用自己的衬衫擦掉了莽天骄的指纹。还说林又璋不爱莽天骄,命都不要了,这就是爱啊!” 宋眉山和萧启庆如是说。 说完了梦境,宋眉山这才肯睁开眼睛,她望着萧启庆,“我老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你说爱和恨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你必须都要有。若你只有恨,没有爱,那你还是单身比较好。” 男人笑,他道:“宋眉山小姐,请问你刚刚是在同我编故事装疯卖傻吗?” “不是。”宋眉山借着萧启庆的手劲从他怀里坐起来,“我是真的做过一场梦,梦见林又璋死了,死在希腊,就死在我眼前。”宋眉山接过萧启庆递过来的热水,“我冷汗淋漓,我怕我们几个人恩怨难消,到最后闹出人命来。” 萧启庆抚了抚宋眉山的背,又亲吻她鬓角,说:“你还是心软,林觅雅手段激进,我原想让她去澳门海里喂鲨鱼的。” “真的?”宋眉山睁大眼睛。 萧启庆低头,见女人双眼微红,脖颈之后还有汗珠,他拿手帕替宋眉山擦汗,细声回答:“真的,我打算送她一程。这女人太激进,将来还是会闯祸的,林又璋管不住她。” “小心身上沾染血腥气,为这些桃色艳闻大动干戈,不值得。” “做总比不做要好,想法不是被拿来浪费的。” 宋眉山靠在萧启庆肩上,“昨日之日不可留,你今日活刮了林觅雅也没有用,时光能倒回吗?” “胆子这么小,怕了他们?” 宋眉山捏萧启庆一下,“喂,我说......” “哧哧,”男人笑,“好,好,听你的,亲爱的宋眉山小姐,我都听你的。” 宋眉山仰头看了萧启庆一眼,她说:“我说这个故事是有目的的,关于林觅雅......” 男人回:“我知道,你是告诉我你和林又璋的关系,他于你有情,你们于旧时光里交情匪浅,你希望我手下开恩。” 宋眉山略微动了一动,她说:“罪不至死,林觅雅心心念念,她肖想陆长安,她或许是该受点教训,但罪不至死。” 萧启庆将女人抱起来,又伸手拂开宋眉山额间碎发,“饿不饿,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好。”宋眉山借着萧启庆的手臂起身,她说:“春景这一年都是谢洛夫在管,还有莽天骄,我预备还一点莽氏股份给她。” 萧启庆起身,去衣柜挑了件外套,“外面冷。”宋眉山看那衣服,说:“这是我妈妈穿过的,我十八岁的时候,她去学校将我领回陆家,就那一天,她就穿这件衣服。” “哦?”男人故作惊异,“那我委屈你了,你还年轻,我的眼光已经垂垂老矣。” 宋眉山扭过头去,她看着窗外,发笑,“没关系,我可以转送给我妈妈,她会喜欢的。” “吃吃,”萧启庆又笑起来,他笑得快活得很,“日子过得真快,与你在一道的时候过得很快,与你不在一道,亦是过得很快。” 宋眉山扭头,“我这人贪生怕死,林觅雅怀孕,陆长安背叛我,我一点都不想死,你说奇怪不奇怪?”女人道:“我很有钱,我还年轻,美貌和财富我都有,我一点也没想过轻生,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天生凉薄?” “一个人如果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就会被命运掌控。” 宋眉山扭头,“萧先生,你总是有很多歪理。” 萧启庆笑,他伸出手,宋眉山睨他,男人照旧伸着手,“过来。” 宋眉山道:“我脚疼,走不动路了。” “就这两步你都走不动了?” “是呀,”宋眉山说:“一步都走不动了。” 男人快步走过去,他说:“我抱你,抱着你去吃饭。” “一路抱着?” “一路抱着。” “我很重的。” “多吃一点,你有点低烧,吃完饭回来吃药。” “萧启庆。” “嗯?” “我们?” “我们。”男人真的将宋眉山一把横抱起来,“走,吃饭去。” 宋眉山一手勾住萧启庆脖子,两人相视一笑。 203.《一生一世,阴晴圆缺 苏溪哄了梁心心睡觉, 她下楼时,瞧见陆长安与一个很长时间没见过的人,赖银宝。梁与君在吧台上和两位旧友喝酒,他说:“眉山回来了, 刚走。” 苏溪见了陆长安, 直接略过他, 女人同赖银宝打招呼, “家里有吃的和酒,什么都有,你们慢慢聊, 我出去一下,晚点回来。” “诶,”梁与君看手表,“早上六点,你去哪儿啊?” 苏溪说:“出去透气。” 苏溪开车去市区,她约了顾柔曼和吴磊吃早餐,“原本昨晚上想约你们一起吃饭的,眉山回来了。”顾柔曼的小孩已经在深圳读幼儿园, 她自己的硕士课程也将结束,“陆长安也来了?” “嗯, ”苏溪摇头,“恶心, 我不行, 我刚刚看见陆长安, 差点吐出来了。” 顾柔曼给苏溪倒茶,“那现在怎么办?眉山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眉山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苏溪说:“看见都心酸,真的,我看见宋眉山那样子,我差点哭出来,心疼,真是心疼。眉山作了什么孽,那个林觅雅,老子改天活撕了她。” 顾柔曼托着下巴,“我的意思也很简单,眉山想和陆长安在一起,我支持,她不想和陆长安在一起,我也支持。我是尊重眉山意愿的,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无论她选择哪一位,或者她选择何种人生,我都支持。” 吴磊坐在两位女士中间,一言不发,苏溪看他,“班长,你怎么说?那谁,你们猜陆长安把谁搬出来了,赖银宝,他知道眉山不愿意听他说,他把赖银宝搬过来了,就在我家坐着呢。” 吴磊端着咖啡杯子,说:“眉山人在哪儿?” “是啊,眉山现在在哪儿?”顾柔曼扭头,她望着窗外,“来了。” “谁来了?”苏溪问。等她扭头的时候,顾柔曼朝着窗外招手,吴磊也顺着两位女士的目光望出去,果然,宋眉山来了。 宋眉山和萧启庆一起来了,他们手牵着手,宋眉山似个小女人一般,靠在萧启庆怀里,还不时低头笑,就跟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那般。 萧启庆捏着宋眉山的手,“朋友们都在?” “嗯,都在。”宋眉山朝顾柔曼挥手微笑,跟萧启庆说:“我正式介绍我的朋友们给你认识。” 吴磊留在圣彼得堡大学任教,顾柔曼还是他的学生,这两人是住在学校宿舍的。苏溪开车过来,就是直奔自己母校。萧启庆与宋眉山出门,宋眉山说想回学校看看,萧启庆便开车至涅瓦大街,行至大街的时候,宋眉山已经瞧见了窗边的吴磊和顾柔曼。 宋眉山与萧启庆一起进来,顾柔曼站起来,她扑过去,“眉山!”宋眉山笑着拍旧友的肩,“不要哭,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顾柔曼靠过去,她搂着宋眉山,低语:“林觅雅那孩子没了,没生下来,你放心。” 顾柔曼声音很轻,宋眉山笑一笑,她说:“我介绍我的男友给大家认识,他姓萧,这位是萧启庆,萧先生。” 顾柔曼放开宋眉山,她问:“真的?” 宋眉山道:“萧启庆先生,你自己出来自我介绍一下,他们对你都还不太熟悉。” “顾小姐好,班长大人好,苏小姐好,你们好,我是萧启庆。”萧启庆将在座各位一一点名。 苏溪低头发笑,吴磊仰头,看了宋萧二人一眼,宋眉山道:“班长大人,好久不见啊。” 顾柔曼笑着招呼:“坐吧,都坐下吧,吃点什么,咱们这么多人,点一盆富贵团圆面怎么样,很大盆的,平时一个人两个人吃不完,很浪费。” 萧启庆与宋眉山牵着手坐下来,苏溪瞧他们二人,脸上的笑意愈发藏不住。顾柔曼对萧启庆亦是热情,“萧先生,久仰大名,想不到萧先生本人这么年轻,还这么英俊。” “过奖。”萧启庆回:“顾小姐亦是貌美可人,令人一见难忘。” 苏溪半掩着嘴角,她笑得嘴都快抽筋,萧启庆余光瞥她一眼,苏溪道:“抱歉,萧先生,我实在是忍不住,抱歉。” 宋眉山递一张纸巾给苏溪,说:“你不必这么怕他,想笑就笑,别说你想笑,我自己也想笑。” 顾柔曼也笑起来,“看来苏溪和萧先生很熟悉了,但我和萧先生还不太熟,也不了解萧先生的口味,萧先生喜欢喝点什么,萧先生吃酸吗?” 宋眉山给萧启庆的红茶杯子里夹了两片柠檬,说:“口味什么的,都是可以转换的,没什么东西能吃一辈子不腻,总要咸甜结合的。” 顾柔曼能听出一点婚恋中的爱情疲态来,她想宋眉山可能是说陆长安吃腻了自己妻子,反而要出去外遇林觅雅。正想眉山是不是那个意思,萧启庆已经说话了,他说:“其实人的口味是不会换的,咸甜程度可以调整,但大方向是不会变的。” 说完,萧启庆笑看宋眉山,顾柔曼也品过味儿来了,萧启庆这是说他就喜欢宋眉山这一款,口味永远,很忠诚。 苏溪看了半天热闹,她手机闪了一下,梁与君的信息:“你们在哪儿?”苏溪将手机反过来,吴磊瞧见她小动作,说:“这家披萨不错,我去选个口味,苏同学,你和我一起。” 吴磊起身,他拍拍苏溪,苏溪看吴磊一眼,也只得起身,说:“我们大家都喝点果汁吧,咖啡不解渴,越喝越渴。” 吴磊与苏溪走开,低声问她:“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你撮合的?” “咳,”苏溪清清嗓子,“究竟与谁恋爱,这是眉山的自由,萧启庆是眉山自己选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苏溪,你别忘了,眉山和陆长安还有一个孩子,如果眉山不要陆长安了,那孩子怎么办?”吴磊说:“多少婚姻里面夹沙子,本来没有萧启庆加入,陆长安和眉山之间还可能缓冲一下,你这么一搅和,现在连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了。” 苏溪指着柜面,要了四五款蛋糕,她回吴磊:“班长,讲这些没意思,陆长安自己把罗斯托夫抱走,他逼眉山,这有什么意思?我觉得没有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他们关系出现疲态,兴许真如眉山所说,她和陆长安睡了十年,陆长安腻了。因为陆长安腻了,他就睡了林觅雅。林觅雅是谁,你知道呀,这跟莽天骄与你结婚又睡了林又璋有什么区别?” 吴磊抿嘴,他叹气,“可我和莽天骄婚姻短暂,我们没有孩子,我们之间比不了陆长安和眉山。” “那林觅雅怀孕,刺激眉山流产,这也是对的?”苏溪摇头,“我绝不赞同陆长安先生的所作所为,我一点也不能理解,我更不想试图去理解。班长,人是有脾气的,人不是泥巴捏的,眉山有她自己的意愿,我们能不能试着理解她,我们能不能让她自己去选择生活,她喜欢哪一个,我们都无条件支持,这样不好吗?” 苏溪将手机装进口袋里,她说:“即使是我的丈夫,我也是这样说。” 苏溪和吴磊窃窃私语,顾柔曼望了一眼,说:“看来苏溪和吴磊有些分歧,他们讨论热烈。”宋眉山笑,她看萧启庆,“萧先生,都在说你呢。” 萧启庆笑,不搭腔,只是捏了捏宋眉山的手。 顾柔曼看这两人细微动作,腻得发甜,她对萧启庆说:“萧先生,我们眉山很不容易,她没有父母疼爱,在上一段短暂的婚姻里又吃了很多苦,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很不容易。”顾柔曼道:“萧先生,容我冒昧,我以眉山娘家人的身份请求您,请求您一定要待眉山好,我们都会感激您的。” 萧启庆扭头看宋眉山,他说:“我以爱神之名起誓,我会与宋眉山小姐相亲相爱,往后余生,一直到老。” 宋眉山手放在唇边,她看萧启庆,“看见没,我也是有娘家人的,你要是行为不端,届时我的同学们上来一人一拳,那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了。” “不敢,不敢。”萧启庆起身给宋眉山倒鲜奶,“宋小姐说一,我绝不敢说二;您要往东,我绝不向西。” 宋眉山翘起一条腿,又端起杯子,然后对顾柔曼说:“看见没,萧戏精。” 顾柔曼笑,笑眯了眼,她双手合十,“眉山,我祈祷爱神保佑你,保佑你获得爱,占有爱,终将在爱里生活一生。” 吃完早餐,几人散了场,萧启庆拖着宋眉山的手在冬宫广场散步,萧启庆说:“中午想吃什么?” 宋眉山道:“刚刚才吃过早餐。” “那也要吃午餐。” “我们除了吃饭,好像没点别的事。” “谈恋爱就是这个样子,吃饭、吃饭、吃饭。” 宋眉山仰头,“你说他们是不是都在同情我,同情我被陆长安抛弃?还是同情我被林觅雅横刀夺爱?” 萧启庆摇头,“我觉得他们更多的是嫉妒你,因为你现在有我。” “自恋!” 萧启庆说:“既然你不想吃饭,那我们回家吧。” “回家干嘛?”宋眉山指着淡绿色的冬宫围墙,“来都来了,不进去啦?” “我们都已经很熟悉这里了,不如回家,”萧启庆低下声音,“回家睡觉。” 宋眉山摸了一下自己额头,“呃......你是认真的吗?” 萧启庆不搭腔,只是搂住宋眉山的腰,真的回身往自己奔驰车边走。宋眉山笑,她反手握住萧启庆的手,“不知廉耻。” 男人低声笑,鼻尖的热气都喷在宋眉山脖颈之间,女人扭头,便见陆长安站在青铜骑士身下。 204.《让爱苏醒 城市有多少伤心事, 谁驻足倾听,一生一世,阴晴圆缺,总有天放晴。——陈建宁 陆长安也瘦了, 比过去瘦得多, 男人握着一根手杖, 站在冬宫与凯旋门广场中间的青铜骑士下, 宋眉山扭头看了他一眼,旋即转身,“走吧。” 萧启庆点头, “我们走。” “眉山!”梁与君从一辆宾利车上下来,他朝宋眉山跑过来,宋眉山回头看了一眼,她瞧见梁与君快步奔过来,他身侧还有一个人,一个很久很久没见的人,赖银宝。 赖银宝穿一件珍珠灰色的外套,他缓步走过来, “银宝哥哥,”宋眉山眉眼微动, 往赖银宝那边迈出两步。 见宋眉山乱了心绪,萧启庆也转过身来, 他看陆长安, 陆长安杵着手杖, 他在用他与宋眉山的回忆欺压自己的女人。 萧启庆仰起头,在梁与君奔过来扯宋眉山手腕的时候,萧启庆握住了宋眉山右手。 梁与君拉宋眉山,“眉山,陆长安来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对他说,你要打他要骂他,他都不会还手的,你......” 宋眉山说:“我既不想打他,也不想骂他,我现在很好,只有一点,我不想见他。” “眉山,你?” 梁与君没法子,他转头看赖银宝,“赖宝儿,你来,眉山最听你的话,你来!”赖银宝慢慢走到宋眉山身前,赖银宝一来,宋眉山就红了眼眶。 “眉山,”赖银宝张开手,宋眉山奔到赖银宝怀里,她喊:“银宝哥哥!” “受委屈了?”赖银宝轻轻抚了抚宋眉山的长发。 “嗯!”宋眉山在赖银宝怀里蹭了蹭,“银宝哥哥,我不想再见陆长安,我头疼。” “好,那就不见他。”赖银宝将宋眉山从自己怀里拉出来,他看她的脸,“看我们的小眉山,终于长大了,一会儿不见,终于长这么大了。” 宋眉山红着眼睛,闷着声音,“嗯......” 赖银宝笑,他拍拍宋眉山肩膀,“眉山,好样的,我为你骄傲,银宝哥哥永远为你骄傲。” 宋眉山垂下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宋眉山哭得厉害了,她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缝里漫出来,“眉山,”赖银宝扭头看陆长安,示意他过来。 宋眉山蹲在地上,泪流不止。 陆长安就在十米开外站着,他站的距离刚刚好,不远不近。宋眉山蹲下哭泣的时候,陆长安不自觉往前走了数步。 宋眉山哭了太久,赖银宝伸手去扶她,“眉山?” 宋眉山松开双手,她的手掌上全是血,鲜血被泪水稀释,反而蔓延了整一双手。 “眉山!”赖银宝迅速蹲下来,宋眉山笑,她说:“银宝哥哥,我又流鼻血了,你看,这场景是不是有点似曾相似啊......” 宋眉山背对着萧启庆,萧启庆瞧不见她的脸,陆长安倒是看了个真切,他抛开手杖,正要伸手去抱宋眉山的时候,赖银宝已经弯腰将宋眉山抄起来,他说:“嘘!眉山,别说话,别说话了,我们去医院。” 宋眉山住进了巴甫洛夫医院,她的手术将由苏尔科夫操刀,苏尔科夫已经太老,当年为陆长安主刀的时候,这老头已经满头银发。现在看来,他的银发又已经泛出金色了。 如今梁与君将苏尔科夫又接出来,这老头现在连玫瑰花都不养了,梁与君第一次登门的时候,老头正戴着老花眼镜在花园里看报纸呢。 老头第一次没答应,他说自己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么精密复杂的手术。 萧启庆第二次登门,带着四十万美金,老头看了一眼,还是没答应,他说自己年老体弱,站不了那么久,怕坏事,耽误病人救治。 第三次,陆长安上门。 陆长安在苏尔科夫家站了一天,从朝阳升起到夜幕落下,老头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老头的夫人端了红茶给他喝,老太太操一口乡音浓重的俄语,她说:“你是为你的妻子来的?” 陆长安道:“她已经离开了我。” “你们可曾经在圣彼得堡广场的秋叶下散步,在你们精致的中式蓝色宝塔里,它存在过的,它不是无处可寻,对吗?” 老太太说:“你的妻子曾经为你来过三十次,每一次都会站在你站着的地方,念莎翁的十四行诗,她希求你健康,她向神明鞠躬,希望命运之神向你停驻。年轻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引得苏尔科夫生气,但我仍记得,他很喜欢你的妻子,他说她像春天,温和永远。” 黄昏日落时,陆长安的腿有些僵了,他正想弯腰揉一揉,苏尔科夫推开窗,他说:“进来吧,年轻人。” 陆长安终于被允许步入内宅,客厅里烧了壁橱,苏尔科夫拿出一瓶茅台酒,说:“这是你妻子送来的,你要不要尝尝,你们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味道。” 其实陆长安不会喝白酒,他在国外待惯了,他喝过各种洋酒,法国波尔多加拿大冰酒他都行,但陆长安确定自己不会喝白酒,特别是这种高浓度茅台。 茅台酒倒出来很慢,陆长安拿着酒瓶子,见白酒一滴滴滴满小酒杯,苏尔科夫的杯子也很专业,是那种专门喝中国白酒的酒杯,苏尔科夫说:“你的妻子很能喝酒,就这种中国茅台,她能陪我喝三个小时。” 宋眉山能喝酒陆长安是知道的,但他以为宋眉山戒酒了。茅台入喉,呛得陆长安口舌鼻尖都有泪意,苏尔科夫望着他,说:“你妻子很了不起,她像美洲狮,盯着我的时候目不转睛。”老头道:“我看过她的治疗档案了,八年前,她已经做过一次开颅手术,八年过去,她的息肉可能是因为血液流通而重复生长,我即使替她开刀,她有可能还是会死。” 陆长安不语,方才入喉的茅台转换成一种特有的苦味,散在他舌尖之下。 “如果不做手术呢?” 老头瞧陆长安,他指着宋眉山的档案,“不做手术?不做手术的话,她息肉腐坏破裂,污染脑部血液,她会变成植物人,最后一样会死。” 陆长安的头嗡嗡作响,眉山要死,他的眉山要死了? 陆长安在苏尔科夫家里喝了三瓶茅台,到天亮的时候,苏尔科夫同意出山,亲自替宋眉山操刀手术。 205.《奢侈的 宋眉山住院,谢洛夫和萧启庆陪床, 苏溪和梁与君负责后勤, 他们在自家做饭,再每日送去医院。苏溪装了汤水, 说:“谢洛夫真够霉的, 他一赶到现场,这里已经是三英战吕布了。” 梁与君和赖银宝分别忙得要死, 他回妻子一句:“眉山危在旦夕, 我怎么觉得你在看热闹?” “没有,”苏溪手提四个饭盒,她说:“我是说,医院里群英荟萃, 苏尔科夫肯亲自下场,真正的高手交流,群英荟萃。” “当然了, 我还有另一层意思,谢洛夫、赖银宝, 你知道赖银宝未婚的哦,他保不齐也是在等眉山, ”苏溪将饭和汤放在车后排,又系上安全带, 说:“还有两座大山, 陆长安和萧启庆, 他们都虎视眈眈围着宋眉山小姐, 你说,这是不是真正的群英荟萃。” 梁与君道:“我前天和赖银宝不在,医院里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苏溪侧目,“你还怕萧启庆和陆长安打起来?那你放心,这两位大佛坐在医院走廊里,一人坐一边,话都不说的。” 梁与君捂着心口祈祷,“希望眉山健康。” “会的,眉山会健康长寿的。”苏溪开手刹,点油门,她说:“谢洛夫堂姐把罗斯托夫抱过来了,谢洛夫去接,你说罗斯托夫一来,眉山看了孩子,心中一软,会不会又......” 梁与君抿嘴,“这些都是后话,孩子喜欢谁,眉山喜欢谁,这些都得等眉山康复之后才能谈。” “嗤嗤,”苏溪摇头,笑着叹气,“左右一看,还是陆长安胜算大,毕竟罗斯托夫得叫他爸爸,其他人再好,也只能当叔叔。” 谢冰心将孩子送来彼得堡,谢洛夫去机场接,等谢洛夫抱着孩子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已经瞧见了陆长安,他从谢洛夫怀里扭下来,扑向陆长安,“papa”。 陆长安将罗斯托夫抱起来,他亲了亲孩子额头,说:“妈妈在里面,有没有看到?” “妈妈,”罗斯托夫的小手贴在透明玻璃上,孩子小嘴亲吻宋眉山的身影,隔着两层厚玻璃,罗斯托夫只亲到了冰凉的玻璃窗。 萧启庆看了陆长安一眼,起身往外走。 苏溪和梁与君提着饭食进来,萧启庆快步往外走,“诶,萧先生,吃饭了。”苏溪说:“不吃饭了?”谢洛夫站在走廊上看花,也背对着陆长安和罗斯托夫。 梁与君道:“还没看见,都一肚子气呢,谁还能吃得下。” 苏溪抿嘴,她摇头,“真够做作的。” 苏溪觉得陆长安做作的要死,苏尔科夫给宋眉山做了前期检查,老头说不乐观。陆长安将孩子交给了梁与君,梁与君来医院也少了,他得在家带孩子,两个孩子,罗斯托夫和梁心心。 和梁心心比起来,罗斯托夫要温柔得多,梁心心开朗擅言谈,罗斯托夫话很少,梁心心要做什么,要吃什么,要玩什么,罗斯托夫绝对不会和他抢。梁心心跟苏溪说:“妈妈,罗斯托夫真好看,像一个洋娃娃。” “妈妈,我觉得罗斯托夫比我还好看,原来我还不够好看。”梁心心已经初具审美,他觉得自己穿棕红色最好看。等他观察三天,他说:“妈妈,我那些不好看的衣服,罗斯托夫都能穿得好看,妈妈,我最喜欢罗斯托夫的眼睛,还有他的嘴。” 苏溪将梁心心的表达反馈给梁与君,梁与君说:“罗斯托夫眼睛像陆长安,嘴像眉山,这两厢组合在一起,完美无缺。” 苏溪也仔细观察了罗斯托夫,这个孩子非常沉默,也很温柔,大人说什么就做什么,梁心心故意惹他生气,他绝对不会回嘴的。苏溪和谢洛夫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罗斯托夫像个天使,他的爸爸妈妈闹成这个样子,我觉得孩子是知道的。” 谢洛夫问:“他说了什么,还是他哭了?” “没有,孩子很忧郁。”苏溪说:“非常忧郁,我有时候看他的眼睛,我就觉得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上回眉山睁着眼睛,孩子也睁着眼睛,眉山红了眼眶,孩子回来就哭了。他又不像梁心心,哭了还非要告诉大人知道,得让我哄他半天。罗斯托夫就是偷偷的安静的掉眼泪,我都没发现,梁心心先发现的,他说罗斯托夫的袖子湿了,是擦眼泪湿的。” 谢洛夫仰头,叹息。 “老谢,这事儿你怎么看?”苏溪说:“罗斯托夫像眉山,真的,除了眉眼像陆长安,他的什么都像眉山,性格腼腆,又安静又沉默,还心事重重。你说这事儿闹成这样,眉山和孩子以后怎么办?难道接着和陆长安过日子,我觉得陆长安心思太重了。” “萧启庆心思不重?”谢洛夫扭头,“你觉得萧启庆合适眉山吗,萧启庆的心思比陆长安还重!” “你生我气了?”苏溪凑过去,“你和梁与君说一样的话,他也是怪我,怪我没处理好,他说陆长安起码是亲父,萧启庆是个纯外人。” 谢洛夫看一眼手表,“换班时间到了,我要去医院,你也赶快回家,两个孩子都该饿了。” 苏尔科夫正在与宋眉山做术前交流,他问她一些基本问题,确保病人神志清醒。“宋,我们又见面了。” “教授,您好。” 苏尔科夫开玩笑,“宋,我记得你可比春日里的玫瑰还要娇艳。” 宋眉山笑,她说:“都过去了。” 老头道:“不,可还没过去,你瞧,外头春花繁茂,都等着你回归它们呢。” 苏尔科夫说:“你想见见陆吗?”老头指着外头,“他在外面。” 宋眉山望着外头,陆长安站在窗边,她说:“我想见见谢洛夫。” “列宾现实派画家谢洛夫?”苏尔科夫道。 “是的,谢洛夫,希望您许可。”宋眉山看了一眼陆长安,嘴里说,“不会太久的,几分钟就好。” 谢洛夫过来替换陆长安,谢洛夫刚到,苏尔科夫就推门出来,陆长安走近,问:“她刚刚同您说什么?” 苏尔科夫看谢洛夫,“宋要见你。” “见我?”谢洛夫点头,“那我换衣服。” 陆长安望着里头,宋眉山隔着玻璃看了他一眼,就一眼,然后她就转过头去了。 “眉山。” 谢洛夫入内,宋眉山道:“老谢,你坐过来。” 谢洛夫坐在宋眉山病床旁边,他握宋眉山的手,“眉山,你坚强一点,我知道你的本事,你很坚强,你很勇敢,你是女战士。” 谢洛夫与宋眉山双手交握在一起,陆长安在外头看着,苏尔科夫拍他肩膀,“别这样盯着自己妻子,过来,我和你说说宋的情况。” “老谢,如果我醒不来,你把罗斯托夫送到素素姐家里,她会善待孩子的。”宋眉山好似开始交代遗言。 “眉山,”谢洛夫蹙眉,“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我这里有一份财产转让声明,我将把莫斯科之春的股份全权转让给周颐年容素素夫妇,莫斯科之春现在市价大约价值22亿美金,算上未来十五年的通货膨胀,直至罗斯托夫成年,莫斯科之春应该也还值些钱。” “眉山,你是在同我托孤吗?” “周颐年是君子,素素姐也是好人,我知道他们会善待罗斯托夫的,我这么做,只是多加一层保险。如果,万一,万一有一天,莫斯科之春一钱不值,请你帮帮他们,那样就算帮我了。好吗?” “我给你带,眉山,如果你醒不来,我给你带大孩子。”谢洛夫道:“眉山,罗斯托夫交给我,我给你养大,我保证他喜乐安康,我用我的姓氏跟你起誓。” 谢洛夫伸出右手,如在庄严教堂宣誓圣洁婚姻,他说:“我谢洛夫以自己的名誉、自己一生的疾病健康起誓,我将善待宋眉山之子......” “老谢,”宋眉山喘气,她拉谢洛夫手腕,“老谢,不需要,我不需要你拿你的疾病健康起誓,我,”女人深深喘息,“不需要,老谢,你听我说,陆长安薄情,我死之后,他还会有下一任妻子,或许是林觅雅,或许是叶莲娜,他总有许多许多的选择,我并不是他的唯一,宋眉山、我宋眉山从来都不是他的唯一选择。” 谢洛夫低头,他唤她:“眉山。” 宋眉山双手握住谢洛夫手掌,她说:“没必要,你不要拿你的终生做赌注,赌在我身上,不值得。” 谢洛夫抿嘴,宋眉山说话渐渐吃力,她停了一会儿,说:“看好新宋,我如果死了,你就行使大股东权利,将新宋变更到你的名下。林觅雅等着我们垮台,林又璋虎视眈眈,莽天骄也不是完全听话,你要留心,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你下手狠一点,杀鸡儆猴。先拿......先拿林又璋开刀,抽干他的资金,让他心有余力不足,困住了林又璋,林觅雅也就是根草,没有依靠和倚仗了。最后是莽天骄,不要给她太多钱,钱财一多,便生他心。” “眉山,”谢洛夫低头,他目光眼角泛出晶莹的泪水来。 宋眉山笑,她伸出食指,轻轻抹去谢洛夫泪水,那手指又轻又柔,揩过眼角的时候,谢洛夫一把抓住女人手指,他说:“你不要再说生生死死,宋眉山,你真的不要再说生生死死,我等你起来,我等你起来,我娶你。” “吃吃,”宋眉山还是笑,笑着笑着,她也流出眼泪来。 “宋眉山,你笑什么,你好生养病,等你养好了,我带你和罗斯托夫去加拿大滑雪,去美国开农场,我知道,你还没去过美国。” “我刚刚说的,你都记清楚了?如果陆长安要再婚,不要让罗斯托夫和他生活在一起,不管哪个女人,都没法对前妻的孩子......” “嘘!别说了,别说了,”谢洛夫吻宋眉山眉心,“宋眉山,你真的别说了,你惹我生气,我转头就叫人打断林觅雅的腿,我让她以后永远站不直,跪着来给你赔罪。” “老谢。”宋眉山眼角的泪止不住,一簇又一簇。 206.《春水集 苏尔科夫和陆长安说宋眉山的病情, 陆长安出来的时候,谢洛夫刚刚关上门。“眉山她?”陆长安主动开口。谢洛夫回:“眉山她想休息,你明天再来吧。” 其实谢洛夫说的是托辞,因为明天宋眉山就要进手术室了, 明天谁也见不到她,除了苏尔科夫。“咳,”陆长安松松领口, 他说:“那我去看看孩子。” 谢洛夫不理陆长安,他站在走廊花坛边, 打了个电话, 说:“撤销春景对枫林的投资,春景与枫林基金的合作项目,一应暂停。” 谢洛夫下达命令之后的第二天,陆长安与萧启庆、林又璋同时收到风声。 宋眉山在手术室里做手术, 林又璋在香港, 躺在沙发上喝酒。林觅雅从室内转出来,毫无声息地来到客厅, 看了林又璋一眼, 又退出去了。 谢洛夫坐在医院走廊上,神色安定, 陆长安起身,他心事重重, 一则担心眉山安危, 二则吃不准宋眉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的春景从枫林撤资,这是不是说她要和自己一刀两断了。 陆长安好几次想问谢洛夫,他昨日进去宋眉山病房,宋眉山是不是就交代这一项决定。谢洛夫神色冷峻,陆长安好几次站起来,又坐下去,话到嘴边,偏偏觉得无法开口。 等宋眉山手术到第九个小时的时候,谢洛夫起身,“我去买杯咖啡。” 陆长安也坐了九个小时,他也觉得疲惫,这一刻说:“我也去。” 在医院的自动贩售机旁,谢洛夫与陆长安一人买了一杯咖啡,杯子很烫,陆长安准备换一只手,一个穿黑衣掩住口鼻的男人就走过来了,他径自走向陆长安。 陆长安低着头,没留意人来,谢洛夫眼角瞟着那男人,那男人还回看了谢洛夫一眼。黑衣男人从陆长安身边擦过的时候,谢洛夫一把拉开陆长安,那男人的弹簧.刀暴露在光里。彼得堡的空气很好,那一天的天气也很好,无雨微风,晴。 谢洛夫又救了陆长安一命,陆长安说:“多谢。”谢洛夫道:“我不在乎你死不死,我怕眉山伤心,你要死了,我只怕眉山她难独活。” 医院中有个小小插曲,手术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苏溪和赖银宝来换班,谢洛夫说:“萧先生呢,他去哪儿了?” 苏溪带来了水果和汤水,水果都是切片的,她分给陆长安和谢洛夫,“萧先生出门的时候,车胎爆了。” 谢洛夫说:“人没事吧?” “没事。”苏溪拧开饭盒,“萧先生说他晚点儿来,你们吃饭吧,饿不饿?” 萧启庆与陆长安同时受袭,陆长安被人用弹簧.刀袭击,萧启庆那边更严重,遭遇枪.击。谢洛夫挑眉,看了苏溪一眼,说:“有人发了疯,应该送她去看看病。” 谢洛夫的话没头没尾,苏溪却好似很明白,她接话:“发疯也要挑个好时候,现在是该她发疯的时候吗?” 林觅雅出门,她准备推莽天骄咖啡店的大门,就在莽天骄咖啡店的大门口,林觅雅被车撞了。不是小汽车,也不是摩托车,就是一辆刹车失灵的电动单车。 莽天骄不在店里,当时店里没人,叶檀在仓库清理过期的咖啡豆。林觅雅被撞了,电单车压过她的脊椎骨,她可能会瘫痪。 宋眉山经过了十八个小时的手术,期间苏尔科夫休息了好几次,老头子最后是差点被人架着出来的。手术灯关闭的时候,有医生向外头的众位展示了从宋眉山鼻腔里取出来的腐烂息肉。 苏溪趴在谢洛夫肩头,“我不行了,我真的看不下去了,我......” 谢洛夫抓着陆长安胳膊,他说:“你看,你看清楚一点,你看清楚眉山不是铁打的,眉山也是血肉之躯,你的心才是磐石。陆长安,你的心该有多硬啊,才让她受这些苦。” 陆长安望着那盆红白红白神经组织还在跳动的腐肉,他抿着嘴,赖银宝将手杖递给他,说:“老陆,我不知你们还要经历如何波折,你才会好一点,你才能够真真正正意识到,眉山是谁,她于你陆长安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是你的谁。” 林觅雅伤了脊骨,莽天骄去看她,林觅雅躺在床上,她坐不起来,莽天骄道:“你恨陆长安就恨陆长安好了,我就不明白,你去招惹萧先生做甚么?” 林觅雅睁着眼,她脊椎断裂,成夜成夜睡不着觉,莽天骄在她耳边嗡嗡,“觅雅,你这可怎么办啊,萧先生说了,你这回养好了伤,他下次就断你的腿,你可以坐轮椅。若你觉得不舒服,萧先生说,他还有很多别的办法啊,医院那么多,精神病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这么容易情绪失控,去香港那边住几天精神病院也是可以的嘛。” 莽天骄搓手,她看自己指甲,“我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你连累林又璋,他如今资金链断裂,负债累累,搞不好要跳楼自杀啊......啧啧,林又璋恐怕都不得闲来看你吧,你说说,你除了你的亲哥哥,你还剩什么?我知道,你恨宋眉山嘛,也恨陆长安,你恨陆长安打了你的孩子,可林小姐,你那孩子是怎么来的,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你给罗斯托夫下药,啧啧,林觅雅,我看你真是天生后娘命啊,蛇蝎心肠。你给盛小酒当后娘,引得人家小姑娘走歪路,现在你又想给宋眉山她儿子当后娘,你说说你怎么想的,你给人家那么小的孩子下什么药,你不就想和陆长安上.床吗?你怎么不直接从陆长安身上下手,下点迷魂药好了,你碰人家孩子做什么?” 莽天骄摇头,她起身,扶了一下自己的腰,“我真是醉了,被你林小姐的心思蠢醉了,你别管陆长安和宋眉山以后还在不在一起,你动人家孩子,是不是寿星公拿绳子上吊——嫌命长。” “好了,我也懒得和你说了,说多无用。”莽天骄道:“萧启庆说了,你病好了以后就去香港青山医院住着,反省反省。你要是反省得好,就早日出来,你要是反省得不好,那林又璋也跟着倒霉。至于如何倒霉,倒霉到什么程度,额......我猜,我猜你可能见不到你哥哥了,他自杀了呀。他都自杀了,你还能见到他吗?哈,哈哈,那真是活见鬼了!” 莽天骄拉了拉身上的披肩,起身出门了。 207.《平凡之路 苏溪一直在全程监听莽天骄的探病过程, 谢洛夫也在旁边听着,他说:“什么下药,林觅雅给罗斯托夫下了什么药?” 苏溪放下耳机,“不清楚, 莽天骄故意的,她刚刚故意含糊其辞,我们让她去看看林觅雅有什么未尽之言, 她倒好,反过来跟我们布迷宫斗心计。” 谢洛夫眉头一皱, “这些事情莽天骄都是打哪儿知道的?” 苏溪说:“要不要告诉萧先生, 还是先告诉陆长安?” “去吧。”谢洛夫点头,“然后带孩子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莽天骄究竟是胡说,还是林觅雅真的给孩子用了什么违禁药品。” “好, 我来安排。”苏溪起身, “林觅雅留不得,早日监.禁起来才好, 还有莽天骄, 我看她最近也是神神叨叨,不像个正常人。” 谢洛夫靠在沙发上, 说:“安排林又璋和莽天骄见面,别让林又璋真的死了, 他死了, 莽天骄也要疯。” “嗯, ”苏溪闷笑一声,“林又璋当然不能死了,萧先生说了,他说眉山小姐特意跟他交代了林又璋的事,希望萧先生手下留情。” “然后就是眉山术后恢复的事情,”苏溪道:“几个男人抢破头,萧先生说他包了,陆长安那天不阴不阳地笑,问萧先生:‘我妻子的事情,不劳烦您操心,萧先生还不知道,我和眉山还是合法夫妻吧?’” “诶,老谢,陆长安没签字啊,他不离婚他睡林觅雅做什么?” 谢洛夫睁着眼睛,“有没有可能林觅雅的孩子不是陆长安的?” “不是陆长安的是谁的?”苏溪偏头,“你说得林觅雅心机也太深沉了些,她怀着一个孩子,诬告陆长安,还顺利让眉山流产?林觅雅有这头脑?” “姑且认为陆长安真的出轨林觅雅,可就那么一次,林觅雅就能成功受孕了?”谢洛夫说:“从年龄上考虑,林觅雅和眉山同龄,她们都已经过了最佳受孕期,没道理林觅雅过去多年婚姻都没有怀孕,她睡一次陆长安,就怀上了?” 苏溪侧目,“我也这么想,我认为林觅雅过去在盛家不孕不育,很有可能是吃了药,避孕药,或者,她干脆就不能生。因为盛家老大是能生的,如果盛香茗生不了孩子,那盛小酒是打哪儿来的?” 苏溪手关节在台面上敲了敲,她说:“陆长安又不是送子观音,他和林女士上一次床,就能治愈林女士的多年顽疾了?” 谢洛夫低头,轻声一咳,“即使我们能把当天情节还原一遍也没用,我看眉山那样子,她心里是不是......” “咳,”苏溪从烤箱里将面包拿出来,又倒了果汁,说:“老谢,我们过去一直都低估了林觅雅女士的战斗能力,从她刺激眉山动胎气小产那天开始,我就想安排一个人跟着她,我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谢洛夫点头,“不假,林觅雅的表现很怪异,她时而精明,一时又异常糊涂。如果说林觅雅的目标是陆长安,那她完全可以安心待产,等她生了孩子,陆长安不认也要认,她和陆长安之间要是真有了一个孩子,那林觅雅是孩子妈妈这个身份就算坐实了。一旦她真的给陆长安生了个孩子,那她可以完全不必在意眉山,届时孩子生下,一切尘埃落定,陆长安势必要对她和她的孩子有个说法的,不管是身份上的认可,还是经济上的划分。” “对,就是这么回事。”苏溪将面包切片端出来,又换了新茶,说:“我真是死活想不通,林觅雅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找死,她当天挺着肚子宣誓主权,看起来的确是耀武扬威,可是,结果是眉山没了孩子,她的孩子也没了。” “陆长安生气了。”谢洛夫端着红茶杯子,“眉山去给莽天骄庆贺新店开张,林觅雅急匆匆跟过去,她心里应该很清楚,眉山有一点不好,陆长安绝不会饶恕她。” “那么问题就来了,”苏溪在谢洛夫身边坐下来,捂着嘴巴,放低声音:“明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缺德事,林觅雅发哪门子疯?还有,她竟然没有借自己孩子专程邀宠?陆长安在上海,林觅雅却在深圳养胎,这不像是有一个做小三的觉悟啊......” “妈妈,罗斯托夫尿裤子了。”梁心心穿着小拖鞋站在木质楼梯上,他轻手轻脚跑下楼来,跟苏溪报告:“妈妈,罗斯托夫他尿裤子啦......” 苏溪点头,“你先自己去刷牙,妈妈上去看看。” 梁心心快活又康健,总是活力十足,他交代苏溪,“你可千万不要批评罗斯托夫哦,他也不想的。” “知道了,妈妈懂的。”苏溪拍拍自己儿子脑袋,然后起身,“罗斯托夫比梁心心还大一岁,梁心心已经不怎么尿裤子了,这孩子......” 谢洛夫也起身,“我去看看孩子。” 罗斯托夫比梁心心大一岁,但身高体量与梁心心差不多,谢洛夫同苏溪上楼,苏溪将孩子抱出来,说:“哎呀呀,罗斯托夫又画地图了,嗯,画得不错,看起来像是一张意大利的地图。” 罗斯托夫睁着眼,谢洛夫蹲下来,给孩子换裤子,他见孩子腰部有一些痱子,问:“这是什么?” 苏溪手脚麻利,给罗斯托夫换了干净裤子,又将孩子抱去洗漱,最后转过来收拾床铺,她回:“孩子刚送来的时候还穿纸尿布,这是纸尿裤给憋的,但我见罗斯托夫都这么大了,就擅自做主给他拆了。” “纸尿布?”谢洛夫皱眉,“陆长安知道吗?” “错了,你应该问,眉山知道吗?” 苏溪叹口气,她看自己老友,“老谢,我忍了很久了,我其实真的很想说句你们都不爱听的,即使陆长安抱走孩子非常自私,可眉山呢,她竟然真的从来不去看孩子,且不论她和陆长安之间如何不妥,但她对罗斯托夫这种不闻不问不听不看,是她做妈妈的失职。” 谢洛夫低头,抿嘴,“是的,我也劝过眉山应该多考虑孩子,眉山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执拗,非要一意孤行。” “老谢,爱情它虽然轰轰烈烈,非常伟大,但我们已经组建家庭,家庭成员也很重要,孩子也很重要,对不对?” 苏溪提着尿湿的床单,“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妈妈是不行的,你别管陆长安是不是一个好爸爸,从根本上说,眉山也不是一个好妈妈。等她好一点,你劝劝她,嗯?” “你的意思是?”谢洛夫问:“你是说?” 苏溪摇头,叹气,“我没什么意思,我个人绝不会干涉眉山择偶心理。我只想说,无论眉山最终和萧启庆萧先生好,和陆长安好,还是和你好,我都希望你们其中无论哪一位,作为父亲,将来都能善待孩子,因为孩子是最无辜的。” 谢洛夫扶着喉咙,转眼就瞧见罗斯托夫光着脚站在门口,他穿格子衬衫,这小小孩童头发微卷,肤色很白,他还有一双好大的眼睛,瞳仁又黑又亮,似极了陆长安。 208.《mama 宋眉山躺在重症监护室, 见不得外人,医护人员每天进出进入, 陆长安与赖银宝只能坐在外面走廊上,陆长安又憔悴了些。 “老陆,”周颐年大步迈过来, 他说:“你怎么没告诉我,眉山怎么样了?” 赖银宝起身, 周颐年走过去,“赖宝, 你也在?”赖银宝将周颐年拉到一边,指着陆长安,“两天没合眼了,让他回去休息, 他不肯。”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话含在嘴边, 周颐年是个君子,君子是不会说重话的, 他说:“素素抱着孩子去老梁家里了,她等一下过来,听说罗斯托夫不舒服。” “不舒服?”说起孩子, 陆长安才来了点精神, 他拿长椅旁边的手杖, “罗斯托夫怎么了?” 周颐年道:“你自己回去看看, 这里我帮你看着。”说罢, 又用眼神示意赖银宝,“你开车,去吧。” 容素素带着大女儿索菲娅和小女儿安娜去了梁与君家里,梁与君在门口迎接,“容大小姐,欢迎光临。”容素素将小女儿塞到梁与君怀里,“有劳梁先生,帮我抱一下,膀子都快变成麒麟臂了。” 梁与君笑,他抱着容素素的小女儿安娜,又牵着索菲娅,回头还笑一句:“索菲娅漂亮点,像你。小的嘛,周颐年翻版。” 宋素素在背后捶了男人一下,“闭嘴,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梁心心站在大门口,瞧见容素素,“漂亮姨母好,姨母真漂亮,我喜欢姨母。” “哧哧,”容素素笑起来,“哟,这是谁家小公子啊,长得这么英俊,还这么讨人喜欢,姨母猜一猜,你一定是梁与君先生和苏溪小姐的完美杰作对不对?”梁心心摊手,他指着客厅中的小男孩,“姨母,他比我还漂亮,你看罗斯托夫是不是像个天使?” 容素素这才注意到客厅茶几旁的罗斯托夫,小小的男孩坐在地毯上,他眼睛大大的,也没有在看电视,不知想些什么。 梁与君抱着两位小公主进来,正巧苏溪从杂物间出来,她说:“呀,素素姐来了!”容素素同苏溪打招呼,然后走到客厅,她抱罗斯托夫,“这是谁家天使落入凡间啊,你长得可真漂亮,快,告诉姨姨,你叫什么名字啊?” 容素素穿粉红的套装,罗斯托夫扭头,他兴许是看见了女人的西装外套似曾相似,孩子喊了一声:“mama”。 罗斯托夫声音不大,但当时客厅安静,苏溪听见了,梁与君听见了,梁心心也听见了,他扯苏溪衣服下摆,“妈妈,这个漂亮姨母就是罗斯托夫的妈妈吗?” 苏溪看梁与君,梁与君怀里的安娜突然哭起来,“妈妈,妈妈......” 梁与君手忙脚乱,连忙哄怀里的小公主,梁心心抬头看了一眼安娜,他对哭泣的小女孩不感兴趣,这回他看索菲娅,说:“我房里有好多好玩的,小汽车好吗,我们去开小汽车。” 索菲娅与罗斯托夫同龄,她大梁心心一岁,这会子偏头想了一下,“我喜欢自行车,你家里有电动自行车吗?” “自行车?”梁心心显然很是苦恼,他说:“我家只有四个轮子的车,自行车只有两个轮子,我好像没有。” 索菲娅撇嘴,“那随便吧,我喜欢红色,你的车是红色的吗?” 梁心心道:“我有七辆小汽车,五辆是红色的,我也喜欢红色。” “那还有两辆是什么颜色的?” “还有两辆,一个是黄色的,一个是粉红色的,我不太喜欢粉红色,但是罗斯托夫喜欢,他喜欢的话,我就只好也喜欢咯。”梁心心小大人一般,他领着索菲娅上楼,还指着客厅中的罗斯托夫,“他就是罗斯托夫,你看他,长得好看吧。” ...... 容素素小女儿哭闹,苏溪接过罗斯托夫,容素素哄睡了安娜,罗斯托夫在苏溪怀里也快睡着了,苏溪示意梁与君抱两个孩子进房间睡觉。梁与君抱走了孩子,容素素吸口气,“怎么回事,眉山八年前不是做过手术了,这是复发了?” “嗯,”苏溪给容素素倒茶,“素素姐喝茶。” “谢谢,”容素素抿了一口红茶,“陆长安在哪儿,他们甚么情况?” “素素姐,现在情况很复杂,现在是林觅雅住院了,莽天骄去探病,莽天骄话里话外是说,林觅雅住院是萧启庆找人干的。但我和谢洛夫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眉山这边有人照顾,谢洛夫说他先回国了,他去看看林觅雅。” 容素素靠在沙发上,她翘起一只腿,问:“你们有没有谁直接找陆长安谈过,谈林觅雅怀孕的事。” “没有,”苏溪摇头,“谁敢问?是我去问啊,还是梁与君去问啊?那也要考虑当事人的心情啊。” 容素素摸摸脖子,“那我来问。我老觉得林觅雅这么多年生不出孩子,现在和陆长安就一击即中了?她当陆长安是少.妇杀手啊?想当年,我和陆长安五年蜜月期,我也没怀个孕什么的。现在,就凭她?她是姿色出众啊,还是陆长安一朝吃了神药啊?” “咳,”苏溪吸鼻子,低下声音,说:“素素姐,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当然了,我不知道眉山怎么想的,但我觉得,一次怀孕的几率太小,除非陆长安和林觅雅是长期保持情人关系,要么,一次就中,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容素素伸出手臂,又扭扭腰,“眉山赚钱是厉害,她干点别的,简直战五渣。就林觅雅那种质素,就林觅雅那种长相,和眉山不在一个层面上啊,怎么会搞成这样子,我真的......” 苏溪说:“谢洛夫回国查林觅雅,林觅雅有没有其他情人,她是不是还有点......”容素素瞟梁与君,“你过来,偷听什么,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眉山受这么大委屈,你没把陆长安的皮给揭了?” 梁与君摇头,“容大小姐,全天下人只有你活得这么轰轰烈烈风风火火,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看眉山那样子,哀莫大于心死,她那神情,心灰意冷,我就是想劝,我也无从下嘴啊。” “借口,都是借口。”容素素从沙发上坐起来,“梁与君,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保不齐你心里巴望着眉山和陆长安速速分手,你好那什么吧。” 说罢,容素素扭头,“诶,慢着、慢着,你们说说,陆长安和宋眉山彻底决裂,谁最高兴?” “反正不是我,”梁与君举手,“我已经结婚了,我对我的妻子是忠诚的,绝对忠诚。” 苏溪睃梁与君一眼,“知道不是你,有贼心没贼胆的东西,你要有这熊胆,当年你就可以横刀夺爱,那陆长安和宋眉山根本就结不成婚,哪有今天的事儿。” 说罢,苏溪与容素素对视一眼,“萧启庆?” 容素素捂着额头,“我的妈呀,萧启庆死了老婆,不至于吧,自己死了老婆,现在是想抢人家老婆了?”苏溪捂着胸口,“信息量太大,我不能接受,我也不能适应,我不能。” 梁与君睃了自己妻子一眼,苏溪直接回视:“怎么啦,觉得我移情别恋了,那我还觉得你对宋眉山旧情难忘呢!” 容素素翻了个白眼,“别翻旧账了啊,瞎说什么呢,再说了,没有凭据的事情,都只是我的胡乱猜测而已。你们非要说过往,那我和陆长安也是旧情绵绵,眉山岂不是要怀疑我在暗地里搞事情?” 梁与君摸摸眼角,揉揉太阳穴,说:“你们这些女人就喜欢发散性思维,其实你们不如讨论点实在的,例如眉山何时能康复,或者说,她和陆长安还能不能和好了?” “你懂个屁!有因才有果,眉山恨什么,那我们把那个结打开就好了,这才是治标又治本的方法。”苏溪撵梁与君,“做饭去,家里四个孩子,都等着吃饭呢!” 容素素也看梁与君,“小君君,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妻管严啊?做饭去吧,女人的话题,你听不懂,显然你也不适合参与讨论,一个不小心,陆长安还怕你居心叵测呢。” 苏溪靠在沙发上,拿了一块咖啡饼干,说:“素素姐,你还不知道吧,莽天骄一口咬定林觅雅给罗斯托夫下药,不知下了什么药,我和老谢还带孩子去做了全身检查。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医生说孩子除了不太善于与人交流,别的都很正常。” “什么?”容素素突然翻身起来,“下药?会不会是安眠药,让孩子吃了不哭不闹好睡觉的,有一些保姆会这么干,林觅雅该不会是把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都学上了吧?” 梁与君在后头听,他说:“有没有可能是让孩子变痴傻的药,罗斯托夫好像不是不够开朗这么简单,我这几天天天观察,我发现他的话语功能也很简单,我的意思是说,他和其他同龄孩子比起来,说话和表达显然都稍显迟钝。” “妈的,我信了他的邪,”容素素从沙发上起来,她拍拍自己的西装,“陆长安在哪里,我替眉山剁了他!” 正说着,赖银宝和陆长安就进来了,容素素站在光里,陆长安微微笑了笑,“素素,你来啦?” 209.《明知做戏 “别他么的和我套近乎,素素, 素素是你喊的吗?” 容素素走过去, 她一掌打在陆长安身上,“你吃了迷魂药了是不是,林觅雅给你吃了十香软骨散啊?你怎么想的啊, 神经病啊你, 你欲望蓬发, 眉山满足不了你啊?我说陆长安, 你去找个交际花风月女子,也不能找林觅雅啊!交际花不会缠着你, 林觅雅会的啊, 我的天呐, 我看见你这蠢兮兮的样子, 我真的......” “素素,”赖银宝接话,他说:“老陆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你让他休息会儿。” “哎呀, 赖宝儿, 你胆肥了啊, 连我训斥陆长安,你都敢插嘴了啊!想当年, 我对陆长安实施家暴的时候, 你也没敢吭个气儿啊......啧啧, 这几年不见, 你胆子肥了,他陆长安倒是越来越傻,智力水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啊。你们说这究竟是因为眉山太温柔啊,还是他陆长安觉得眉山太没趣了,觉得婚姻犹如一潭死水,让他陆先生的心不再起波澜啊?” 梁与君拿出一瓶酒,又拿几个酒杯,“我说素素姐,你也累了,坐下说吧,啊?” 苏溪拉容素素,“坐下说吧,我给你们烤个披萨,大家边吃边说。” 陆长安坐在吧台中间,容素素和赖银宝分列他两边,苏溪在操作台做披萨,梁与君给他们倒酒,嘴里说:“我说素素小姐,你不能拿你与陆长安的相处模式去对比眉山,这是不科学的,因为人人都有性格差异,你说眉山对着陆长安太温柔,她对着我可是烈火灼心,又野又烈。” 赖银宝端着酒杯,点头赞同,“是的,眉山的性格其实很复杂,她一方面腼腆沉默,你说一她不说二,外人不了解她,兴许觉得她很闷,有时候还有点唯唯诺诺。其实不是的,眉山她性格很坚硬,但她坚硬得不明显,不像素素一样那么外放。这点从眉山强行将老陆从鬼门关里拖出来可以看出来,换做一般女人,哭哭啼啼,喊几声哥哥,也就算了。但眉山不,她非要治,非要给老陆治,还对陆家人说:‘陆长安死了,我给你们陆家填命。’从这点上看,眉山很固执,异常固执,当然了,我并不是说眉山完美无缺,眉山当然也有很多缺点,她最明显的缺点是没有家庭观念,她结婚之前我就同她说过,她自己也承认。” “从婚后看的话,眉山这个毛病并没有改掉,她仿似不觉得自己结了婚,她依旧我行我素,爱干嘛干嘛,这是典型的没有家庭责任感的体现。” 赖银宝看陆长安,他说:“其实眉山这个毛病一直都有,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你可以谈,和眉山谈,我相信她会理解你的意思,但你不能直接就弄出一个孩子来,这对眉山打击太大了。” 苏溪低头切小蘑菇,插一句嘴:“我觉得你们太不公平了,你们将眉山切割得四分五裂,宋眉山就是宋眉山,她又不是一个组装产品,她又不是计算机程式造出来的人造人。” 容素素点头,“对的,人就是人,眉山就是眉山,你们解析她的性格,你们喜欢她这点,不喜欢她那点,你们欣赏她的美貌,不欣赏她的执拗,可这就是她啊。你们太自私了,你们想宋眉山的美貌不变,性格忽然换掉,换成活泼开朗,笑容甜美,还伶牙俐齿,或者爱家庭爱孩子,你们这说的是眉山吗?” 苏溪道:“他们说的不是眉山,他们说的是一个披着眉山外壳的整形人,那人的性格随这几位男士捏造,那人的品行随这几位男士谈论,他们想她圆就圆,想她方就方。” “不可思议,真的太不可思了!”容素素摇头,“陆长安,你以为你有多完美啊,你过去就是个丧心病狂的小气鬼,你心胸狭隘,你多疑猜忌,你性格阴晴不定,你以为你性格多完美啊?” 梁与君摇头,忽又发笑,他捏着酒杯子,说:“容大小姐这话有理,陆长安本人的性格也不好,阴阳怪气,阴晴不定。” “可不就是!人家宋眉山小姐有美貌,还有大把的钱,外头不知多少男人觊觎她的美貌,不是我说,就眉山目前这状态,她上哪儿找不到一个男人?” 容素素指着赖银宝,“远处不说,就说这位,这明摆着的,人家没结婚呢,人家就喜欢宋眉山,不信你问问。” 陆长安侧目看了赖银宝一眼,赖银宝苦笑,“长安兄,你别这么瞪着我,我和眉山,我倒是想啊!我也想眉山跟的是我,起码她不会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罪啊,我不说我会待她如珠如宝,我起码能尊重她、关怀她、爱她,用我最大的耐心去对待她。” 赖银宝望着陆长安,他说:“我一路看着你们走过来,其实从眉山踏足圣彼得堡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很喜欢她,她长得好看当然是一方面,但这只是其中一点。”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眉山很可爱,她和其他的女孩子都不太一样,她很乖巧,很恬静,但她也很有分寸。” 陆长安不说话,紧紧盯着赖银宝看。 赖银宝端着酒杯,喝了半杯酒,说:“陆长安,眉山是不会恃宠而骄的,可能是因为她很明白,你不是她的亲哥哥,她无法对你提出任何要求,她很明白她自己的身份。” 陆长安扭过头,容素素拉他胳膊,“我有个发小,你还记得吧,开飞机那个,现在在法国开农场,人家可说了,宋眉山小姐的美貌他至今难忘,他说宋眉山小姐令人见之不俗,难以忘记。” 梁与君笑,“那个小胖子?” “小超超现在减肥成功了,他说叫我带眉山去他儿那做客,他要感激宋眉山小姐,他说正是因为有眉山这样的美人鼓励,因为有这样的美人存在,他才下决心减肥,他才觉得人生充满动力,还有希望。” 容素素仰头,叹气,“天呐,我真的是好矛盾,从眉山本人角度考虑,我觉得她另觅良婿会好一点,例如谢太子,或者赖银宝。如果从陆长安前女友的身份上说,我又觉得陆长安是很爱宋眉山的,如果他们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才是爱呢?” 梁与君笑说:“小胖子机长200多斤呢,能减下来,很励志。” 苏溪切了一个彩色辣椒,插话:“我老是想不明白,眉山明明市场好得很,但她就是愿意和陆长安陆先生在一起,还给陆长安先生生孩子,并且一生就是两个。我也不明白,陆长安先生为什么老是对宋眉山小姐不冷不热,这又不是玩什么征服游戏,如果陆长安先生觉得宋眉山小姐不合适,完全可以正大光明提出来,大家各走各路,分手说再见。” 苏溪看了陆长安一眼,“但我瞧陆长安先生这个样子,憔悴万分,又不像是舍得放手的样子,反正若一个男人心机太深沉,我是不喜欢的。” 梁与君给陆长安倒酒,“老陆,这些都是广大妇女同胞们的心声,她们怨声载道,你真的要给她们一个解释,否则——” “诶,不必!”苏溪终于做完了披萨上面的各色辅料,她将披萨放进烤箱,说:“不必与我解释,我不想听,我原不原谅陆长安先生完全、根本不重要。陆长安先生只需要解释一点,林觅雅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苏溪睁大眼睛,容素素干脆趴在陆长安肩头,“长安,你脑子坏了,林觅雅长得还不到及格线,你吃了什么昏头了,饱暖思淫.欲?” 陆长安揉揉太阳穴,容素素道:“你直接说,不要害羞,我给你分析分析,我想看看你的眼光是如何从我和宋眉山直接掉到林觅雅身上的,这是实现了阶级跨越啊,从地主到贫农?” 苏溪抿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咳,”梁与君补充:“我认为这是从大资产阶级过度到中农比较合适,林觅雅的长相,贫农雇农谈不上,太寒酸人家了,就中农吧。” 苏溪在旁边笑,“素素姐,听见没,梁先生是变相夸你好看呢,他说你是大资产阶级的档次,我估计我也就是个贫下中农的等级,哎呀,心酸啊!” “你是小资产阶级,”梁与君竟然还认真回答,他说:“你虽然比不上大资产阶级那一档次,但又比地主和贫下中农那一级别强一点,你是个小资产阶级的水平。” 苏溪抿嘴笑,容素素睃他们夫妻,“你们闭嘴,我要听陆长安先生说细节,你俩一边玩儿去。” “我记不太清楚了,那天晚上罗斯托夫不停哭闹,”陆长安停了一会儿,说:“罗斯托夫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他很少又哭又闹,不知道他怎么了。我给孩子测了体温,没有发烧,我又怕孩子吃错了东西,但那时候孩子基本什么都不吃,只吃奶粉,还有少量其他营养素。” 陆长安伸出手来,他托着自己脖子,“孩子哭了很久,半个小时,或者四十分钟,我当时想给眉山打个电话的,后来想起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怕打扰她休息,就没打。” “然后呢?然后林觅雅那女妖精就来了?”容素素冷笑,“老套。” 苏溪凑过来,她说:“不对,我猜想当天晚上应该是这样,罗斯托夫哭了,陆长安先生心就乱了,陆长安先生急于让孩子安静下来,他又没有办法。于是这个时间点......”苏溪敲桌面,“在这个关键时间点,林觅雅小姐给陆长安先生拨了一个电话,电话中问起孩子的情况,陆长安先生说:‘有劳关心,孩子没事’。可林觅雅小姐不信啊,她说:‘怎么会没事呢,我都听见孩子哭声了,我过来看看吧。’然后就——” 苏溪问陆长安,“是这样吗?” 梁与君拉自己妻子,“你给谁装监听器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送上门也要一个理由好吧,”苏溪瞥陆长安,“来了就来了,来了未必要上床啊,孩子病了,你也病了,你也吃药了?” 陆长安扶着额头,“没有,我们,我们只是......” 容素素道:“你们怎么了,说啊,她对你用强了?” 210.《善男信女 “他们接吻了。” 苏溪叹口气,“陆长安先生不好意思说, 他们接吻了, 林觅雅吻了陆长安先生,不清楚陆长安先生当时的心情,他或许心烦意乱, 林觅雅小姐又温柔可人, 于是他们接吻了。” 梁与君撑着台面, 他说:“折磨, 真是折磨,你和眉山在一起完全是互相折磨, 不如你们离婚吧。” 赖银宝听得很仔细, 这会儿他转过头来, “接吻之后呢?接吻不代表会上床, 我要是亲亲哪个女的,可能我心里只是毫无波澜,并不想和她有下一步发展。” 陆长安手放在嘴边, 说:“后来林觅雅告辞, 我说送她出门, 结果她一走, 罗斯托夫又开始哭,我没办法, 只好请她再坐一会儿。”陆长安扶着额头, “闹到凌晨四点多钟, 我有点困了, 林觅雅抱着孩子睡着了,我早上起来,就——” “过程呢?”容素素问。 “什么过程?”陆长安扭头。 容素素道:“你们接吻脱衣服上床做.爱的过程,全部过程,你眼一闭天黑了,睁眼天亮了,你这么说的话,你是清白的,你没和林觅雅上床?” 陆长安看容素素,“素素,我是真的记不清了,我如果能记得清楚,我不会让林觅雅的孩子留到四个月那么大。” 陆长安说:“如果我能确定是我的,我在隔天就压着林觅雅让她堕胎了,我又怕不是我的,如果不是我的,我管她那么多做什么。” 容素素摇晃陆长安,“你神经病啊,你特么的有毛病啊,你管她是不是你的,堕了再说啊!现在说不清了,鬼知道你是不是清白的,你自己闹不清,林觅雅躺在医院里,可能会死,她也说不清了!” “不对,”赖银宝站起来,他摆手,“错了,错了。” “什么错了?”容素素说:“赖宝,你也舌头打结了,你说什么呢?” 赖银宝走到容素素身后,他说:“老陆捏不住他和林觅雅是否有一夜情,林觅雅是否完全肯定自己怀了陆长安陆先生的孩子呢?她有没有在公开场合发表过这种言论,肯定的,毫无犹豫地说:‘陆长安是孩子生父’。” “这?”容素素转头,道:“我怎么知道?” 苏溪看了梁与君一眼,说:“我知道个大概,当时莽天骄新店开张,她的咖啡店开张,想请眉山剪彩,那天萧启庆也去了。原本眉山打算坐一会儿就走,半道上,林觅雅来了,还有林又璋。林觅雅当时应该说了什么,她还透露了一些细节。” “本来林觅雅说她的,眉山没有动气,就是林觅雅说孩子,她说她和陆长安在罗斯托夫面前接吻,那时候......” 苏溪抿嘴,“那时候眉山就动气了,她拿茶盘刮林觅雅,但被林又璋阻止了。等老谢赶去医院的时候,眉山就见红了。” 容素素又捶了陆长安一下,“你要死啊!陆长安,我要是宋眉山,我就先剁了你,剥皮抽筋,包人肉饺子,吃了还美容。” 赖银宝说:“别讲这些没用的,你们就说,林觅雅有没有亲口指认陆长安是她孩子的父亲。” 苏溪回:“这时候指认不指认还重要吗,林觅雅只要挺着个肚子,是个人都浮想联翩,大家都会觉得陆长安搞大了她的肚子啊。你现在说陆长安否认不是,林觅雅转头就能控诉,‘陆长安不想认账了’!现在最麻烦的是,陆长安先生本人都不记得有没有这回事,有也是人说的,没有也是人说的,究竟有没有,鬼才知道!” “查,那就去查!”赖银宝拍陆长安肩膀,“你记不记得不重要,林觅雅小姐肯定是记得的,她即使当天和你一样,不在状态,神魂飘荡,但她平时呢,她平时有没有其他男性伴侣呢,她如何能确定孩子一定就是你陆长安的?嗯?如果一个女人早上睡过一个情人,傍晚又睡了一个情人,她自己恐怕也分不清孩子是谁的,非要研究到底,那她可以生下孩子,去验DNA嘛。” “废话连篇。”容素素说:“陆长安都逼着林觅雅把孩子打了,还哪有DNA?” “那不是更不正常吗?”苏溪道:“素素姐,如果我看上了某一个男人,我设计、圈套、下药,我各种不容易,我肯定要把这个孩子当贡品一样保护起来啊,我怎么可能同意打掉?我相信即使陆长安先生满腔怒火,但也没拿枪怼她的头吧。话说回来,换做是我自己,就算是谁怼了我的头,我也是要偷偷跑掉的,因为这个孩子来得太艰难了,还需要天大的运气。所以我绝对是要留着孩子的啊,留着孩子,以后万事好商量。林觅雅这么乖顺,说打就打,这不正常啊。” 小小孩童站在楼梯上,他瞧见陆长安背影,细细喊了一声:“papa,”陆长安扭头,罗斯托夫指着容素素,“papa,妈妈在这里。” 陆长安起身,罗斯托夫从楼梯上跑下来,往他怀里奔。 陆长安要抱孩子,罗斯托夫却跑到容素素腿边,他喊:“妈妈。”容素素低头,罗斯托夫抱着她的腿,“妈妈。” 陆长安望着容素素,容素素弯腰将罗斯托夫抱起来,说:“莽天骄指认林觅雅给孩子下药了,我怀疑孩子不是无端哭闹,林觅雅多年没有生育,也不是多有母性,我单纯怀疑林觅雅是不是给孩子吃了安眠药,或者其他帮助睡眠的东西。” 罗斯托夫趴在容素素肩头,容素素放轻声音,“这事真的没这么简单,你想啊,林觅雅又没生育过一男半女,她是怎么使孩子快速安静下来的?还有,你刚刚说林觅雅一走,孩子就哭,这是为什么?” 容素素摸摸罗斯托夫的头,她说:“孩子还有点稍显迟钝,你或许单独带一个孩子没法发现,待会儿你上楼去看看索菲娅和梁心心,你就知道罗斯托夫真的有点......” 211.《独家记忆 陆长安抿嘴,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男人一言不发, 将罗斯托夫从容素素怀里抽出来,罗斯托夫本来眯着眼,这会儿被爸爸强行架起来, 孩子朝容素素伸手, 嘴里开始喊:“妈妈, 妈妈。” “陆长安, 你有病啊!”容素素又接过罗斯托夫,她低声呵斥:“发什么疯?孩子要妈妈, 谁是他妈妈, 眉山才是她妈妈。你和林觅雅即使没有孩子, 你们也接吻了, 眉山怎么能接受?还有,林觅雅给孩子下药,眉山要是知道了, 她该有多伤心?” 容素素柔声哄罗斯托夫, 转头又同陆长安说:“你别老是弄些花架子, 听说你去整理旧居了, 你是不是还沉浸在你和眉山的甜蜜回忆里面啊,你觉得那是你的独家记忆吧?陆长安, 我跟你说, 别搞那些了, 没有用!现在就是两件事, 一个是你要证明你是清白的,即,你与林觅雅没有发生一夜情,你们也没有弄出一个孩子。还有一件事,林觅雅给孩子下药,谁指使的?” “你现在就把这两件事弄清楚了,至于其他的,你的那个烂房子,眉山怎么搬进去啊?那是个旧楼房,还在四楼,没有电梯的,眉山术后出入根本不方便。” “陆长安,我发现你这人特别愚蠢,萧启庆叫人把林觅雅撞了,你还呆呆傻傻,你怎么不去查,萧启庆为什么撞了林觅雅?难道只是因为他想泄愤,还是他想替眉山报仇出气?我觉得不是这么简单,如果萧启庆只是心疼眉山,那为什么早在一年前眉山掉孩子的时候他不出手,为什么他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梁与君说:“眉山住了院,神志不清,萧启庆在这个时候找人撞了林觅雅,出手还挺重,他看起来像是在给眉山报仇,仔细想想,又好像还真有点别的意思。” 容素素抱着孩子在屋子里兜圈,她说:“陆长安,我只怕有人拿你当了傻子,你还懵懂不知情呢!你心里怪眉山,眉山心里难道不怪你吗?她要是知道罗斯托夫被林觅雅当个道具用来勾引你,她恐怕现在就心脏停止醒不过来了。” 罗斯托夫眯着眼,容素素摸孩子的头,“还好时间很短,你和林觅雅接触时间很短,孩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将来会不会影响智力发育,都要去医院查。还有,我建议你,别让眉山知道,别天天抱着个孩子在她面前晃悠,这样她心里烦。你要给孩子做检查,最好背着眉山,她要是知道林觅雅弄了这些鬼,我估计她病情又要恶化,气都气死了。” “嗯,”苏溪点头表示赞同,“是啊,素素姐说得对,陆先生你最近别抱着孩子在眉山那边晃,那里是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别说眉山现在昏迷不醒,就是她醒了,你也少抱孩子去医院,我们大家应该鼓励她,说孩子很好,等她出院就能见到孩子了。” “经验之谈,这都是广大妇女同胞们的经验之谈啊!”梁与君叹气,“老陆,就这么办吧。” “为母则刚,你只有让眉山心里有个念想,她才能快速好起来,她只有见不到孩子,她才想见见孩子。”罗斯托夫已经睡着,容素素将孩子横抱着递给陆长安,“孩子睡了,你也去休息。” 陆长安双眼通红,不知是累的,还是被容素素的话给刺激了。他接过孩子,容素素道:“去吧,你暂时不要考虑回你的旧居了,那边多年没有人居住,还不知落下多少灰尘,又脏成什么样子。你能睡,孩子不能睡,眉山也不能睡啊。” 梁与君带路,“这边,一楼客房,床都给你铺好了。” 陆长安刚刚进房间,周颐年电话就打过来了,那头说:“眉山情况不好,心跳过快、心律不齐,还伴随呕吐高烧等情况,你让陆长安过来看看,恐怕......” 容素素看一眼手表,“我来吧,我和梁与君过来。” 梁与君开车,容素素拉安全带,“小君君,我有个猜想,不负责任的猜想。” “说,”梁与君踩油门。 “罢了,不说了,等眉山醒来再说,现在讲这些没有意义。” “你知道没有意义就好。”梁与君摇头,“你们这些女人,惯会抽丝剥茧,好像侦探小说看多了,其实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没有用?”容素素侧目。 梁与君叹气,“素素,其实你应该考虑眉山究竟还爱不爱陆长安,探知这种真相假象没有意义。陆长安与林觅雅有没有一夜情,这很重要吗?是真的又如何,是假的又如何?” “你这是个什么理论?唯心论?” 容素素拨拨自己长发,“王阳明那一套?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你是这意思?” “素素,如果我爱一个女人,她与别人一夜情,或者怀孕,我想我除了当时痛苦,等这劲头过去了,我还是会原谅她的。” 梁与君开车,说:“如果我不爱一个女人,她与别人生千百个孩子,我也是不在意的。” 容素素瞥梁与君,“那我从一个女人角度告诉你,如果陆长安没和林觅雅上床,眉山心里能宽慰80%;如果陆长安真的和林觅雅上了床,那眉山可能会疯。” “怎么疯?”梁与君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依旧认为上床不上床这个事情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眉山还爱不爱陆长安。” “你不懂,和你说不通。”容素素指着窗外,“我打个比方,你看这座城市处处是眉山和陆长安的回忆,我们且当这是眉山心里的画,如果陆长安真的和林觅雅上床了,那不啻于在眉山心头泼了一层墨,她的心是黑的,就像在你的油画上泼墨一样,你还能看清你的画的原貌吗?梁与君,你自己就是画画的,你应该知道,一幅画上只要多一条杠,你就再也无法直视了。 不管你曾经有多么钟爱那副画,一旦它变了色,你就不想要了。要么你就去重新画一幅,要么你就会挂起来,盖上白布,等你不想见到了,也就慢慢淡忘了。我担心眉山想用白布把陆长安盖起来,她不想见他。” 梁与君摸方向盘,回:“人可不是画,陆长安于眉山也不仅仅是一幅画而已,他是她哥哥,是她的情人,她的丈夫,是她爱过的人,也是爱着她的人。” “既然眼前所见都是黑色的,那哪里还有爱,妄想罢了。”容素素说:“我最近老想起眉山刚来时候的样子,她话非常少,看我的眼神也很不安,我觉得那时候的她才是最爱陆长安的。” “是的,”梁与君点头,“那时候的眉山,是最爱陆长安的,也是最最可爱的。” 212.《鲜花锦簇 宋眉山突然出现呕吐、抽搐,心跳加快等情况, 周颐年在医院里监测病人情况, 另一边谢洛夫也去深圳的医院里探望了林觅雅。 林又璋想给林觅雅转院, 要么转去上海,要么转去香港, 在转院之前,谢洛夫见了林觅雅一次。林觅雅脊椎断裂,这次可能要往脊椎骨里打上几颗螺丝钉才能站起来。林觅雅脸色很差, 谢洛夫买了鲜花, 他抱着花进病房,林觅雅神色淡漠,看了昔日老同学一眼。 “觅雅,你好点吗?”谢洛夫是个好人,即使见了不喜欢的人,也是有教养的。 “谢太子,稀客。”护工帮林觅雅把床摇起来, 林觅雅坐不直,谢洛夫上前帮她调整角度。“多谢,”林觅雅道。 谢洛夫将花摆在桌上, 林觅雅瞥一眼, “花不错。” 谢洛夫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各样都买一点, 可能搭配混乱, 没什么品位。” “客气了, ”林觅雅看了花束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谢太子,你不是来看我的吧,有事问我?” “嗯,那我就直说了。”谢洛夫看林觅雅的眼睛,“觅雅,我们这么多年旧同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陆长安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是想问我的孩子?”林觅雅低头,她抚摸自己小腹,“孩子?孩子没了,我好多年没有孩子,然后我终于有了一个,现在没了。” “觅雅,陆长安是孩子生父吗?”谢洛夫单刀直入。 “嗤嗤,嗤嗤,”林觅雅仰头,她瞧谢洛夫的脸,“关你什么事?”林觅雅忽然激动起来,“谢洛夫,关你什么事?我孩子爸爸是谁,关你什么事!” 谢洛夫叹口气,“觅雅,别这样,你孩子究竟是不是你和陆长安生的?” “生?我哪有生孩子?”林觅雅咧嘴,“胡说八道,我哪里有生孩子!” “觅雅,你跟我说句实话,”谢洛夫观察林觅雅反应,一时觉得她不太正常。 林觅雅大声嚷嚷了两句,外头护工就进来了,她开始赶人,“抱歉,病人需要休息,请您下次再来探望。” 谢洛夫站起来,他望着林觅雅,“觅雅,说呀,说你孩子的父亲是不是陆长安,还是说,另有其人?” “我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林觅雅抬头,眼中透出凶光来,“谢洛夫,究竟是你想知道啊,还是宋眉山想知道啊?谢洛夫,你回去告诉宋眉山,陆长安就是孩子爸爸,他就是!” 谢洛夫盯着林觅雅,“觅雅,你再说一遍,我现在就给陆长安打电话,你能不能当着他的面儿,再说一遍。” “我不说了,我不知道,我说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吧。”林觅雅笑嘻嘻的,一改片刻前凶狠目光。 “觅雅,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谢洛夫诱哄。 “这位先生,探病时间到了,您请回吧。”护工准备关门了。 “觅雅,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这段时间都在深圳。”谢洛夫说,“你有我电话号码的。” “电话?我不能打电话的啊,有辐射,会影响我的健康的......” 林觅雅神神叨叨,谢洛夫瞧了她一眼,说:“觅雅,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事实上,还没等谢洛夫二次登门,两天之后,林觅雅就转院了,她去了香港,转入一家私家医院,被看护起来。彻底被看护起来,谢洛夫无法探病。 谢洛夫与苏溪进行视频通话,苏溪在一家咖啡店里,她说:“现在家里四个孩子,简直热闹成幼儿园,素素姐成了全职保姆,哎呀,梁心心他们幼儿园里都没有这么多小朋友,你是没瞧见,孩子们叽叽喳喳,真的......” 听苏溪念叨几句,谢洛夫才开始说正事:“我已经探望过林觅雅,她指认了一次陆长安是她孩子父亲,我让她重新指认一遍,她拒绝了。” “她为什么要拒绝?”苏溪说:“她有什么必要承认一次,然后又否定一次,如果真的是陆长安,她正大光明说出来就行了,干嘛又否定?” “嗯,”谢洛夫道:“我看林觅雅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她说的话未必可信,我准备找个干刑侦的,追着她查一查。” 苏溪点头,“查,必须查!陆长安说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了这个事情也是很奇怪,如何才能不记得了,失忆了?” 谢洛夫道:“其实不奇怪,在不知道会闹出孩子和后续事件的情况下,的确是有可能不记得的。” 苏溪凑近一点,“老谢,我认识一个战地记者,他腿脚在国外拍摄的时候受了伤,现在只能接一些简单零碎活计,前一段时间,他还去干狗仔队了。喂,他不错,业务能力一流,我把他号码给你。” “好。” 挂了电话,谢洛夫找了两拨人,同时开始查,一拨人是苏溪介绍的,谢洛夫让他去香港跟拍林觅雅的医院生活,因为这人本身腿脚残疾,所以出现在医院里也不奇怪。 谢洛夫另外找了个痕迹学专家,他说:“去追查林觅雅一年前的动向,她的饮食,她的社交,她的男友,还有,她的私人性.生活。” 213.《花开见佛 陆长安抱着罗斯托夫跑了十三家医院,给孩子做细致检查, 他一家一家跑过去, 有时候是赖银宝陪着, 有时候是容素素陪着, 等到最后几家的时候, 周颐年出声了, 他说:“老陆, 行了,孩子没有问题, 不需要再查了。” “查, 怎么不查,到时候眉山要怪我, 怪我没善待孩子。”陆长安牵着罗斯托夫又要出去,周颐年道:“真的不用再查了,苏尔科夫都说孩子脑部没事,一切正常,罗斯托夫是比其他同龄儿童发育稍微迟缓一些, 但也是在正常频率内,这是可控的。” 陆长安懒得跟周颐年废话, 他一把抄起孩子,“让开。” 罗斯托夫被陆长安扯了手臂, 吃痛了, 他嘴巴一噘, 好像想哭。陆长安低头看他, “不要哭!”陆长安这一声吼,罗斯托夫立刻哭出来,他扑向周颐年,嘴里说:“抱,抱抱。” “我才是你老子,”陆长安将孩子夹在臂弯,“走,去医院!” 罗斯托夫噘着嘴,开始喊妈妈,陆长安道:“谁是你妈妈,你妈妈在医院,她不要你了,她不要你了!” “哇!”孩子真的大声哭起来,容素素闻声出来,她快步走过来,将罗斯托夫从陆长安手上塞到周颐年怀里,然后示意周颐年进去。周颐年抱着孩子,轻声安慰:“罗斯托夫乖,我们去看看梁心心和索菲娅在做什么好不好,好了,不哭了,嗯,罗斯托夫是个勇士,他最坚强了,他是个小英雄。” “陆长安,你又抽哪门子疯,你冲着一个孩子吼什么,他不是你亲生的?”容素素道:“你心里不痛快,你就吼孩子了?” 陆长安叉着腰,他穿一件银灰色衬衫,袖口有些凌乱,容素素睃他,“陆长安,我真的服了你了,你看你的样子,像什么样子?你早起没照镜子,你看你穿的是个什么鬼?难看死了!快点,赶快去把衣服换了,然后我们去医院看眉山。” 陆长安仰头,他望天,“十五天了,她一刻都没醒来过。” 容素素双手抱臂,她笑看陆长安,说:“十五天你就受不了了?你昏迷了三年,一千一百多天,人家眉山说什么了?你昏迷在床上人事不知,和植物人有什么两样,人家眉山还给你插导尿管,人家说什么了?卧槽,陆长安,你是个败类啊,禽兽?你刚刚又怎么了,苏尔科夫都说孩子没事,人家老头说罗斯托夫只是接受信息比较慢,也就是神经回射速度慢一点而已。老头都说了,罗斯托夫的智力没有问题,你急什么?你天天急吼吼的,你是带着孩子去看病啊,还是想让孩子送命啊?” 容素素连珠炮一般的,陆长安摸摸眼角,容素素瞧他,“你神经病啊,哭什么,孩子哭,你也哭?陆长安,你是不是真的神经病了,如果是的话,我也叫苏尔科夫来给你看看,看看你适不适合做一个爸爸,你别哭哭啼啼的,自己发疯,把孩子吓坏了。” 陆长安摸摸额角,容素素递一张湿纸巾给他,“神经病你,快点换衣服去,搞不好今天眉山就醒了。”陆长安接过纸巾,说:“素素,谢谢你。” 容素素在他背后笑,“脑子坏了你,这是你儿子擦了屁股的,我拿来给你擦脸,你还谢谢我。” 陆长安又笑起来,他说:“不要紧,我受得了。” “哧哧,”容素素笑,她捶陆长安的背,“别勾着背,像个老头一样,我不喜欢,眉山肯定也不喜欢,我确信,我们都比较欣赏你英俊的背影。” 里头苏溪正在给孩子们榨香蕉牛奶,她刚刚打开开关,电话就响,谢洛夫打过来,“老谢,什么事,我这正忙,你说。” 那边说:“陆长安在不在,你叫他听电话。” “有消息了?”苏溪洗了手,走到门口,陆长安正与容素素一起走进来。“陆先生,电话,”苏溪将电话递过去,“听老谢这语气,恐怕是喜讯。” “喜讯?”容素素挑眉,“林觅雅招供了?” 陆长安挂断电话,容素素道:“怎么样,谢太子怎么说?”陆长安跟失了魂一般,容素素扯他,“你倒是说啊,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的种,如果是你的,我们再想办法。” 陆长安摇头,苏溪问:“陆先生摇头是什么意思,意思是真是你的种?” 梁家客厅里兵荒马乱,四个孩子一人一辆车,在地毯上玩碰碰车,乱撞成一团。容素素瞟一眼孩子,她动动眼角,示意大家去花园里说。 陆长安举起双手,“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容素素一巴掌拍在男人身上,“神经病你,不是你的,你投什么降?吃错药了?”周颐年转过来,他搂妻子,“好了,别打了,陆长安被你打坏了,眉山怎么办?” 容素素扑周颐年怀里,她搂周颐年的腰,“娘的,虚惊一场,虚惊一场,这一场经年悬案,今天终于结案了。” 周颐年笑,“那是好事,花开见佛。” 苏溪点头,“好事,是好事,起码眉山能想开一点。”说罢,又问:“那孩子他爸是谁,敢问是哪位仁兄,这场血案,当真引得大家好找。” 陆长安坐在吧台上,他扭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回道:“不清楚是谁。” “怎么会不清楚?陆先生在帮林小姐保密啊,这是弄出感情来了?”苏溪偏头,“别骗我,骗我没意思,我信不信无所谓,到时候要看宋眉山小姐信不信咯。” 容素素也站过来,“喂,陆长安,说,给谁保密呢?林觅雅害得你妻离子散,你还帮她遮丑?你说,究竟是谁的?” 周颐年在陆长安身边坐下了,他说:“真相始终要大白于天下,老陆,其实我们也不关心林小姐孩子的生父是谁,不是你就好。但眉山可能还是关心的,你去同她说,嗯?” 214.《是的,我爱你 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 命运如此安排, 总叫人无奈。——何厚华 陆长安去医院探望宋眉山, 周颐年与容素素相约出门购物, 苏溪在家当幼儿园园长, 照看孩子。等一干人等全部走干净,苏溪就给谢洛夫打电话,她说:“林觅雅孩子父亲是谁?她那孩子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陆长安先生不肯透露实情,你说。” 对方道:“林觅雅被人轮.奸了,确实不知道谁是孩子生父。” “谁干的?”苏溪拿着电话, 手一松,电话差点掉进榨汁机里去。 谢洛夫说:“还没查出来, 林又璋也在查,查了一年,没查出来。” “咳,”苏溪扶着喉咙, 捂嘴小声道:“那林觅雅也挺恶毒的,她被人轮了, 转身就找陆长安当背锅侠。” “林觅雅精神不好, 我问了她的医生, 她这些年常年吃抗抑郁的药,理论上, 她也是不合适怀孕的, 对胎儿影响太大。” “这就是林觅雅婚后多年不孕不育的原因?”苏溪撇嘴, “那她心思也忒多了点, 年纪轻轻就患抑郁症,她究竟抑郁个什么东西啊?” “不清楚,病人病例病案都是要保密的。”谢洛夫道:“林觅雅被轮.奸的时间就是在她去陆长安家里的那天中午,我反复确认过了,就是同一天。所以林觅雅自己都闹不清,谁是孩子爸爸。” “照你这么说,其实陆长安也是有一定可能性的,只是这种几率被摊薄了而已。”苏溪握着手机,“那陆长安高兴个什么玩意儿,他又不是完全洗脱了嫌疑。” 谢洛夫在电话那头说:“陆长安当然是清白的,林觅雅中午被轮.奸,接着就下.体大出血,她在傍晚时分去看了急诊医生,她光是止血都用了两个多小时,这些医院都有诊疗记录。从时间上看,她去陆长安家里的时候,应该是戴着止血绷带的。” 苏溪吸一口气,“卧槽,信了她的邪!她胆子这么大,敢这么玩,不怕自己死在现场啊?” “所以啊,陆长安家里无血迹,如果床单上干干净净,何来的上床一说?”谢洛夫道:“并且林觅雅心里应该很清楚,以她当时的情况,根本不能从事激烈运动。” “那是,这就回到原点了,陆长安又不是傻子,如果一个女人大出血,他也干不下去吧。”苏溪仰头,“太复杂了,难怪林觅雅这么神经病,搞了半天,她是在泄愤。” 谢洛夫叹口气,问:“眉山怎么样了?” 苏溪扶着腰,“还没醒,陆长安去医院看了,你是不知道,陆长安那鬼样子,焦虑的要死,跟丧妻一样,反正他阴晴不定,今天还把罗斯托夫弄哭了。” “为什么?” “谁知道呢?之前我们怀疑林觅雅给罗斯托夫下药,陆长安知道了,跟疯了一样。你是不知道,他天天带着孩子去医院做检查,一天一家,上一家医院的检测结果都没出来,他隔天就去第二家医院了。这十五天,两个礼拜,陆长安带罗斯托夫去了十三家医院,他今天还要带孩子去第十四家医院,被周颐年和素素姐阻止了。” “他压力大,一方面担心,一方面是愧疚。” “谁说不是呢!”苏溪抿嘴,“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兴许眉山想见你,不想见他呢?” 陆长安在医院走廊坐着,宋眉山还没醒,男人望着走廊尽头,他忽而觉得人生这条路没有尽头,爱没有尽头,欲没有尽头,什么都是没有尽头的。陆长安心想:早知如此,也不必争了,眉山爱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好了,她喜欢万人之上的感觉,那让她在外面呼风唤雨,自己在家带孩子好了。也不是不可以,真的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就是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那自己为什么要争执,为什么自己和眉山要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陆长安叹口气,他抬起头,瞧见萧启庆走过来了。 萧启庆与陆长安分坐一张长椅的两侧,萧启庆说:“你是眉山痛苦的根源,每回见你,她不是流血,就是要流泪。” “不知萧先生这话从何说起。” 萧启庆靠在椅背上,翘起一条腿,“陆先生应该心里很清楚,作何还问,岂不是多此一问。” “我不清楚,眉山的确身体不好,但凡人吃五谷,都要生老病死,萧先生将生死定律全部怪到我一个人身上,当真是奇怪得很。” 萧启庆道:“眉山离开你,她能多活几年。” “嗤,”陆长安回:“跟着萧先生的女人更短命,君不见傅女士入土已经好几年。” 萧启庆冷哼一声,那模样似笑非笑,他说:“非要逞一时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眉山恐怕不喜欢陆先生这么多话的男人。” 陆长安抬眼,“那就不劳萧先生操心了,不如萧先生先回去问问盛香茗,问问他对傅女士都做了些什么。” 萧启庆站起来,望着廊外花坛。 陆长安笑,他也起身,男人拿着手杖,“夫妻夫妻,萧先生和傅女士再没有感情,好歹也是十年同窗风雨同程走过来的,后来又夫妻一场,妻子被人害了,萧先生作为丈夫好歹也要表示关心一下吧,免得被人说无情无义,让人笑话。” 萧启庆看了陆长安一眼,他扣好西装,抬头挺胸,转身走了。 陆长安吸口气,正要坐下,老毛子医生从另一侧走廊过来,拍陆长安肩膀,“嘿,宋醒了,醒来已经十分钟,要不要去看看她?” 宋眉山躺在病床上,她又消瘦许多,双颊已经深陷,陆长安换了衣服,坐在她床边。两人都没有说话,陆长安瞧宋眉山的脸,宋眉山睁着眼睛,不言不语,仿似没有看到他。 “眉山,你冷不冷?”陆长安说:“我给你把温度调高一点。” 陆长安主动献殷勤,宋眉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依旧一言不发。 “眉山,你头昏吗,有没有晕眩、或者想呕吐的感觉?”陆长安凑上来,他握宋眉山的手。宋眉山挣了一下,没有挣脱。 陆长安低头,他说:“眉山,我是冤枉的,林觅雅的孩子,不是我的。”宋眉山依旧睁着眼睛,似没有听到一般。 “眉山,眉山?”陆长安伸手拨宋眉山的头发。待陆长安快触碰到宋眉山脸颊时,宋眉山微微偏头,想躲避陆长安的手。 “眉山,”陆长安坐下来,他坐在宋眉山床边,“眉山,你怪我,你怪我了是吗?”陆长安说:“你怪我作为一个父亲不尽责,作为一个丈夫不尽责,你在怪我,怪我不够爱你是吗?” 宋眉山不动了,只是手指轻轻曲了曲。陆长安说:“如何说我不爱你,眉山,你问问你自己的心,如何说我不爱你啊?”陆长安握着宋眉山的手,“我很爱你,爱你多年,你都知道,你是知道的啊。眉山,我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我如果不爱你,我早就随你去了,早在莽天骄和吴磊结婚的时候,我就随你去了。我随你,我可以随你,我随你跟了林又璋,你喜欢跟着谁就跟着谁,我都随你,我都可以随你。眉山,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给你自由。” 陆长安握着宋眉山的手,男人的眼泪滴到宋眉山指缝里,宋眉山的手微微颤抖,陆长安长长的睫毛上有泪花闪动,“眉山,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会这个样子,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眉山闭上眼睛,她的眼角滚出两行清泪来。 “眉山,我和你结婚之后,你陌生的让我害怕,你野心勃勃,你雄心万丈,你饶恕莽天骄,你让她给你打理香港莽氏,我觉得这不是你,这肯定不是你。我的眉山不是这个样子,我的眉山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她明明温柔羞怯,她过去总是躲在我的身后,听我的旨意行事。我还没有适应,我的眉山怎么会像一个女王一样南征北战,她怎么突然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陆长安仰头,似乎是想将泪水逼回去,他说:“你和我说要离婚,你说你有很多选择,你说我也有很多选择,你说我们可以各自从头来过,眉山,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像被针扎。眉山,我们要如何重新来过?你是想要回到哪一年,是你十八岁初来彼得堡的那年,还是你二十三岁,答应嫁给我的那一年,嗯?” 宋眉山紧紧抿着唇,眼泪已经浸湿她的枕头,陆长安拿了一张湿纸巾出来,说:“这是罗斯托夫擦了口水的,素素让我拿来给你擦脸。” “孩子,他好吗?”宋眉山望着陆长安,总算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陆长安起身,他拿着那张湿纸巾在宋眉山眼前晃,“我要是说这是擦了你儿子屁股的,你会不会嫌弃?” 宋眉山盯着那张已经干掉的湿纸巾,干巴巴开口,说了声:“会。” 215.《屋顶 罗斯托夫和梁心心在梁家花园里挖土, 罗斯托夫最近爱上了挖土车和掘土机,陆长安给他一次性买了一个系列,各色型号,各种颜色, 梁心心本来只对跑车感兴趣, 但鉴于罗斯托夫的特殊爱好,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二十多辆小型铲车并排停着,两个孩子合力将梁家花园挖了个稀巴烂。 容素素和苏溪在花园里坐不下去,只好搬到二楼小花园上喝茶。“陆长安把孩子惯得, 没边了, 简直了, ”容素素拿着茶杯, “见过惯孩子的,没见过这么惯孩子的。” 苏溪捂着嘴,“素素姐, 我跟你说, 梁先生心疼得睡不着觉, 你看他那些玫瑰, 被罗斯托夫开铲车铲光了。” 容素素摸摸脖子,“嘿, 你发现没, 罗斯托夫特别爱铲玫瑰, 你看, 他从来不铲别的植物,他就铲玫瑰。” “谁说不是呢,”苏溪凑过去,“梁先生昨晚上在房间里说,说他要把罗斯托夫的铲车全部偷偷扔掉。” “吃吃,”容素素吱吱笑,“幼稚,扔掉铲车有什么用,今天扔掉,陆长安明天就给他儿子买新的,买个更新的系列,功能更全,铲车型号更完整的。” “就是,”苏溪挑眉,“梁先生自己儿子就会把妹装酷,过去天天闹着我买跑车,这会儿来了个审美奇特的小伙伴,也不喊着买跑车了。素素姐,你看罗斯托夫长得跟个贵公子一样,他竟然喜欢开挖土机,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容素素端着杯子笑起来,“我跟你讲,我家索菲娅就喜欢自行车,真的,她就喜欢两个轮子的车,我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四个轮子的,她说没有自由。” “自由?”苏溪望天,“索菲娅说的?” 容素素点头,“索菲娅说的。” “我的天,”苏溪摸摸喉咙,“素素姐,这些孩子都成精了吧?” 罗斯托夫又开始铲玫瑰,梁与君新埋下的玫瑰花种,罗斯托夫准确地驾驶着他的黄色挖土机朝那个方向开过去,容素素站起来,“喂,快看,这孩子x光眼啊,扫描机,这都能被他发现?” 苏溪捂着嘴笑,“神了,真是神了,梁先生昨晚上连夜埋进去的,他是怎么发现的?” “是不是陆长安指导过了?”容素素侧着身子,“陆长安晚上给花种做什么特殊印记了,他们父子前一天晚上说好了,然后罗斯托夫白天出来挖?” “有可能。”苏溪背对着花园,然后望天,“也有可能是这孩子智力忽然起来了,本来苏尔科夫就说罗斯托夫只是生长发育缓慢一点,并不是存在什么缺陷。” “陆长安去哪儿了?梁与君呢,赖银宝呢?周颐年呢?”容素素四下张望,“家里的男人们呢,一个都不见了?” 苏溪指着楼下罗斯托夫和梁心心,“这不是还有两个帅小伙吗?” 容素素笑,她指着楼下两个,“说起来也快,十几年一晃就过去了,想我十八岁的时候和二十一岁的陆长安谈恋爱,等眉山十八岁的时候,她和二十六岁的陆长安谈恋爱,怎么不快,日子真是风一样的、云一样的就飘散过去了。” 苏溪双手撑着头,她说:“眉山十八岁的时候,惊艳了整个时代。” “你很羡慕?” 苏溪道:“羡慕啊,犹记谢洛夫见眉山第一眼的时候,他的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这么狂热?” 苏溪点头,“狂热,真的,我们班的男生没一个不说宋眉山好看的,我也觉得眉山好看,但她预科的时候只和莽天骄还有林觅雅好,她不和别人多交流。”苏溪偏过头,说:“我记得预科下学期的时候,梁与君还跑到我们教室去,公开对眉山示爱。” 容素素咧嘴,“梁与君这么恶心?想当年,想当年他——”苏溪道:“他还干过什么蠢事?” “没有,没有,”容素素摇头,“我是说,当年梁与君也是花名在外,很有些姑娘给他献花的,你运气不错,梁与君很拿得出手。” 苏溪笑,“素素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难道周颐年周哥哥拿不出手吗?再换一句话说,难道我们陆长安陆先生拿不出手吗?” 苏溪说:“要不是知道眉山的感情已经经历这么多波折,我认为陆长安真是拿得出手,他比梁与君多一点深邃的气质,梁与君还是太外放了一点,不够古典含蓄。” 容素素笑,她赞同苏溪,“你说得没错,要不是知道陆长安那人是个衣冠禽兽,我马上就要强烈的夸奖赞美他了。他真是好看,比梁与君还好看,当年我就觉得他们列宾那些女生们没有眼光,怎么能把梁与君排在陆长安前面呢。” “嗤嗤,”苏溪也笑起来,她拍拍胸口,“哎呀,我要笑死了,真是要笑死,难怪素素姐死活看不上我们家梁与君,原来在学生时代就已经看穿了一切啊!” 容素素看一眼手表,“几位男士怎么还不回来做饭,过一会儿我们的小公主和小绅士们都要饿了。” “他们出去看房子了,陆长安先生说他要搬过来和我们做邻居。” 容素素扭头,“诶,陆长安怎么回事,他怎么不搬去莫斯科和我和周颐年做邻居?” 苏溪道:“素素姐,你问到点子上了,这个问题,昨晚上周哥哥已经问过了,我们陆先生说,他看了你太多年,导致现在看见你有点头疼。” 容素素翻个白眼,“陆长安真是这么说的?” 苏溪摸摸额头,“哎呀,素素姐生气了,我好害怕啊,害怕素素姐要掀了我家屋顶。” “才不要,我才不要见陆长安,我就是怕眉山身体不好,她要是反复,我也好就近照顾。” 苏溪说:“我也会贴身照顾的,放心,我也会的。” “嗯,万一眉山有个头疼脑热,你要告诉我,如果陆长安和眉山冷战了,家暴了,你也要及时通知我。” “哎,”苏溪感叹,“我们眉山真是谜一样的路人缘,男女通吃。想当年,我们一起迈入预科大门的时候,所有男生将她看成女神,等我们预科毕业的时候,吴磊还专门写小纸条,教她抄袭。等我们一起迈入大学门槛的时候,林又璋先生心甘情愿照顾了她十三个月,整整十三个月啊,一年又一个月。等到眉山哥哥回来,林又璋先生才算退出帷幕。 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列宾大美人陆长安先生在我们的毕业舞台上向宋眉山小姐表白了,我的天呀,一时满堂山呼海啸,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那个时候,我们班的女生在背后都议论疯了,说男神女神配,陆长安配宋眉山,简直天作之合。” 苏溪笑一笑,感叹道:“我也觉得是天作之合,当年怎么都想不到,他们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216.《单恋一枝花 “哎, ”容素素揉揉脑壳,“被你们这些人弄的,弄得我也开始回顾往昔了,想当年, 想当年我可想不到, 从我手里撬走陆长安的人,竟然是宋眉山。” “素素姐, 你觉得你和眉山,谁美?” 容素素扭头,“那容我问一句, 你的丈夫梁与君先生和陆长安陆先生, 谁美?” 苏溪望天, “从我们的成果梁心心和罗斯托夫来看, 显然是罗斯托夫美,美甚。” “那只能说明眉山美,眉山美甚于你, ”容素素摆手, “苏溪小姐, 恕我直言, 这两孩子并不完全代表梁与君和陆长安的水平,他们只能代表你和宋眉山小姐的差距。” “哈哈哈哈, ”苏溪大笑起来, “我的天呀, 难怪陆先生说他看见你害怕, 素素姐,你也太直接了,直接成这样,我们周哥哥也不管管你。” 晚餐过后,梁与君在厨房洗碗,苏溪给孩子们冲奶粉,又给客人们倒酒,梁与君靠过来,“亲爱的,我们的苦日子要结束了。” “什么?”苏溪仰头,梁与君碰了碰她鼻子,说:“陆长安他们马上就可以滚蛋,咱们要解放了。” 苏溪道:“没什么苦日子啊,素素姐在这里很好,陪我解闷。” 梁与君撇嘴,“得了吧,那刁妇!” 苏溪笑,“你是心疼你的玫瑰花吧,你只要不种花,你就不会心疼花了。” “哎呀呀,”梁与君转过身来,他抱自己妻子,“苏小姐,你这哲学理论水平日渐上升啊,跟谁学的?” 苏溪仰头,晃了晃奶粉瓶,“没跟谁学的,素素姐说你和她讨论王阳明,我心想,王阳明是谁?我就知道台湾有个阳明山,我还和老谢去过一回。然后我就去翻了翻王阳明心学,看了两页,嗯,睡着了。” 梁与君点头,“不错,很不错了,起码你还看了两页,是个好的开端。” 苏溪说:“眉山快出院了吧,来得及吗,陆长安现在买房子,还要装修,那装修了也不能直接住人啊。” “老陆说他带眉山先住旧居,他已经请人打扫过了。” 外头也在说宋眉山出院的事情,周颐年道:“搬去我家住吧,我们家宽敞。”容素素也点头,“是呀,你们搬去我们家,我们家没养花,我不养花,周颐年也只有几盆草,不怕罗斯托夫给推了。” 陆长安靠在花园长椅上,他说:“我其实还是想看眉山的意愿,她还没表态,我也不知道她想怎么样。” 容素素摸摸耳垂,“去我家住着吧,眉山怀着罗斯托夫的时候就是跟着我的,现在她出院,还是跟着我,我管她。” 周颐年笑,“素素可从来不留人做客的,上回她堂姐过来,住了一晚上她就把人撵希尔顿去了,她不耐烦,懒得招呼。” 陆长安睃了容素素一眼,“咳,”男人轻轻一咳。 容素素说:“这个长安君是知道的,我最恨家里有陌生人,我看见陌生人的鞋袜我就要生气,我生气就会发飙,然后把那些东西全部丢出去。” 陆长安点头,“是的,深有体会。” “但我发现眉山也是这样,”容素素说:“不止是我这样啊,眉山也是这样,她好像也有轻微洁癖,我看她也看不惯陌生人的东西,她也是要丢去阳台的。” 周颐年摸摸脖子,他拍赖银宝的腿,“赖宝,听见没,漂亮女人的独断性和自我性,这些都是她们自我人格的体现。” “嗯,”赖银宝长长叹出一口气,“眉山的人格嘛,我是早就探索过了的,我觉得我能接受,洁癖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容大小姐的人格嘛,我忍不了,这个还是只有周哥来,还就是只能我们周哥哥来。” “赖宝,你胆儿肥了啊,越来越肥!” 容素素双手抱臂,“周颐年,这是你师弟,给我收拾他,还造反了。” 周颐年象征性在赖银宝腿上揪了一下,问:“这样行不行?” “再重点儿,这是掐蚂蚁吗?” 周颐年又掐了一下,“这样行不行?” 赖银宝说:“我真是要吐了,你们也太恶心了,这事儿要换做眉山,她肯定干不出来,我们眉山才不会干这种没脸没皮的事。” 容素素道:“长安,这公然挑衅啊,赖宝,你个小跟屁虫,现在造反啦!” “无事生非,造谣生事,是可忍,孰不可忍,”赖银宝摇头,“这就看出来容大小姐和眉山的差距了,我觉得还是眉山好,温柔,非常温柔。” 苏溪端着红酒出来,“我听见大家吵架了,说眉山温柔,说素素姐不温柔?” 赖银宝摸摸脖子,“没错,容大小姐烈性,说话做事轰轰烈烈,像高度烈性酒,但我们眉山是江南女子,她是如水般温柔的,偶尔烈性起来,也最多像绍兴黄酒,不伤身的。” 苏溪将酒盘子放下来,她说:“宝哥哥,其实我们班最温柔的女生是顾柔曼,我认识她这么多年,没见过她发脾气的,真的,她非常、异常温柔,我觉得论温柔,顾柔曼排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苏溪话一说完,容素素就仰头望着她,“苏小姐,你是认真的吗?” “是呀,怎么啦?”苏溪低头。 容素素指着屋里,“那谁......” “哦,”苏溪在容素素身侧坐下来,“我没挖苦梁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听见你们说性格,我是单纯评价顾柔曼的性格而已啊。”苏溪说:“顾柔曼真是个好姑娘,真的,她和吴磊可惜了,要是没有莽天骄的话,搞不好她和吴磊就是模范夫妻了。” 赖银宝看陆长安,笑言:“老陆,你觉得巧不巧,眉山那一届的姑娘,你看你和眉山,苏溪和梁与君,她们那一届的姑娘是我们列宾男人收割机啊。” 陆长安抬眉,“主要是她们班毕业晚会和我们博士班联谊搞得好。” “哈哈哈哈,”苏溪爆笑出声,她拍容素素肩膀,“姐姐,我要笑死了,原来我们陆长安先生是这么幽默的啊!” “不然你以为呢?” 容素素道:“你以为他凭什么以他二十六岁的高龄俘获了十八岁的小姑娘宋眉山,你真以为他一无是处啊?” 苏溪笑着喘气,“不是的,我先前不知道陆长安先生原来这么健谈,我过去老觉得他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就是一股我从天上来的既视感。” “你以为眉山有受虐症啊?”容素素道:“你先头也说了,说眉山惊艳了你们整个彼得堡国立的预科系,后来又杀去大学,她这么美,难道真会喜欢一个木讷的老男人?” 苏溪还没说话,赖银宝就接口:“是的,老陆有点子那种闷骚味道,不多不少,骚得刚刚好。” “什么是刚刚好?” 容素素道:“骚多了,那就成了梁与君,骚少了,”容素素指着赖银宝,“骚少了,就成了这一位。” 赖银宝摊手,“早知道眉山喜欢有骚味的,那我就多和梁与君在一起了,那样就可以不多不少刚刚好了。可怜我当时年少无知,也没有人指点我,害得我错失眉山。今日听诸位一言,才使我恍然大悟,原来我输在眉山嫌我太干巴巴,没有味道。” 陆长安说:“眉山有洁癖,你最好别太有味道,要不然她会绕着你走。” “哈哈哈哈,”苏溪望天,“我的妈呀,拜服,在下拜服,各位能将这种隐形骚味解读得如此透彻,我彻底拜服了。” 周颐年拍拍陆长安,“眉山嫌弃你了?” 陆长安扭头,“嫌弃我了?” 周颐年说:“这几年来,你骚味渐失,醋味也淡了,整体来说,你的味道都在逐渐流失,我怕你再这么下去,眉山就嫌你没有味道了。” 容素素拉拉筋骨,赞同道:“一点不错,陆长安的魅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眉山反而又新添了一层美感,凌厉美。”周颐年点头,附和:“眉山到了这个岁数,她还是美,但从少女美变成了成熟美,也很勾人,市场极大。” “这是一种进化,也代表眉山择偶市场的转变,”赖银宝翘起一条腿,插一句:“美人在骨不在皮,这话偏颇,其实美人又要骨又要皮,咱们眉山恰恰有骨又有皮。所以老陆啊,你要紧迫起来啊,你对眉山这么不闻不问,眉山嗅不到你身上的酸味,她也是不高兴的。” 陆长安道:“你们是让我去吃谢洛夫的醋吗?” “哈哈哈哈,”苏溪又笑起来,她趴在容素素身上,“素素姐,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陆先生就这么看不上我老友吗?” 周颐年摇头,“点不通,不解风情。” “咳,”赖银宝拍拍陆长安大腿,“陆哥哥,人家周哥哥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不是让你去酸眉山和谢太子的关系,周哥哥的意思是说,你要保持一种适当的酸碱度,你要让眉山感觉,你很在乎她,你很在乎她和哪个男人吃饭了、聊天了、还是多说几句话了。” 陆长安睃周颐年,“你是这个意思?” 217.《旅行的意义 容素素道:“陆长安,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装傻要有个度;你要是真傻,那我建议你也去医院看看脑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解风情了?眉山年华正茂,你一脸死灰败相, 眉山看见都想吐了好吗。再说了,你说眉山态度不明朗, 那说明人家对你不满意啊,我的哥哥,一个女人非要让你滚蛋, 你才知道她的意思是让你走开点吗?” 周颐年拿了一杯酒,说:“长安和眉山日子过得太干巴巴了, 眉山可能觉得没什么意思,你们的婚姻没有意思,她两厢一比较,还是觉得赚钱比较有意思。” 赖银宝也拿了杯酒,他递给陆长安,自己又拿了一杯, 抿了一口, 他说陆长安:“其实你以前就挺有意思的,比如我想约眉山吃饭,你不同意;然后梁与君想约, 你也不同意。你以前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你对眉山又能哄又能管, 你现在怎么这么麻木,你要是真这么麻木,那我就带眉山走了啊。我带眉山去维也纳住几天,她上次还问我维也纳天气怎么样呢。” 陆长安捏着红酒杯子,“她说的,她想去维也纳?” “是啊,”赖银宝点头,“就昨天早上,她问我住在哪儿,我说奥地利,她又问我是不是住在维也纳,我说不是,我说我住在一个小镇上,以帮一家拍卖所鉴定美术品为生。” 陆长安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就说她还没去过维也纳,想去英雄广场看一看,还有维也纳音乐厅,她想进去听一场音乐会。” 赖银宝道:“既然你对眉山这么不上心,那我真的带眉山走了,她想做什么我就陪她做什么,她要是想环游世界,我明天就去订机票了。” 梁与君切了一盘水果出来,问:“谁和谁要私奔?” 苏溪仰头,“不是要私奔,是宝哥哥想带眉山去环游世界。” 容素素靠在周颐年身上,“我们每年计划出行五次,春夏秋冬各一次,还有一次是结婚纪念日。虽然我们也觉得旅行很麻烦,还有两个小拖油瓶,但仍是快乐多于苦恼。我们也去过很多重复的地方,比如去年夏天我们去了夏威夷,其实前年夏天我们也去了夏威夷,目标地虽然是同一个,但年年都有新感受。夏威夷的风,当天的天气,我们那天是吵架了还是没有吵架,每天的心情都是不一样的嘛,我们可以坐在椰海树林下,说说自己的烦恼,自己哪儿又滋生了一条鱼尾纹,这些平常小事,我们都是要拿来分享的呀。 大前年冬天,我和周颐年去法国,在巴黎,我们俩都没带钱包出门,结果那天我们走了好久,又饿又渴,还找不到回酒店的路,结果我从我的手机壳里翻出来一百欧元,我的天呐,真是大旱逢甘霖,天降喜事!然后我和周颐年迅速钻进街角的咖啡店,一人喝了一杯热可可,还分享了一块熔岩蛋糕。最后我们吃饱喝足,手牵着手走着回酒店。” 周颐年笑,他说:“后来我和素素发现我们离酒店一点都不远,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其实只需要步行十分钟,但是我们绕到后门小路上去了,所以错过了酒店门口的招牌。” 容素素叹口气,“陆长安,婚姻是需要经营的,幸福不是天赐的,你以为我和周颐年真的很喜欢旅行?旅行累死了,每次我们都需要花一周时间收拾包裹,回来的时候更是大包小包,回家之后收拾行李又要三天,我和周颐年谁都不愿意整理杂物,然后我们就打赌,赌输了的人包揽全部行李箱。” 周颐年道:“输的总是我。” 容素素说:“陆长安,爱情它总是来得很容易,一男一女一个不经意的对视,一次短暂的亲吻都可能产生爱情,爱情它很曼妙,但它也很短暂。你说爱情,我觉得我们也曾经相爱过,并且轰轰烈烈如烈酒浇油,后来呢,你爱上了宋眉山,迅速不爱我了。 爱情它总是这样来来去去,来了又走,走了还能来。婚姻呢?婚姻也是来来去去,走了又能来吗?你不想眉山做你的妻子,你换一个女人,她温柔体贴,她爱你爱得不得了,就像俄罗斯联航那个空姐,叶莲娜,她好不好,她笑容可人,她和你结婚了,你打算怎么对待她?你依旧用你的老办法,你爱干嘛干嘛,三个月不见面,六个月冷战,一年就过去了? 陆长安,这是不可能的,我告诉你,真的是不可能的。你别说三个月不理人家,你就是三周不理人家,人家就离开你了。 陆长安,你觉得你让眉山自由,但你给的那是自由吗?自由是指相信和信任,自由是指一个男人对自己妻子无条件的支持。你呢,眉山怀着你的第二个孩子,你是怎么对眉山的?你不闻不问,你冷若冰霜。你还看不起谢太子,陆长安,我告诉你,等眉山病愈,你们这一群人里最有可能上位的就是谢太子。” 容素素拉苏溪,“你不信?你问她,你问她谢洛夫先生对宋眉山小姐是如何尽心尽力细心周到的,你问她。” 苏溪被容素素扯着,她说:“素素姐,这话是不是说太重了?” 容素素道:“陆长安,人心都是肉长的,谢洛夫其貌不扬也是相对的,他是不如你英俊,那又如何?生活剧是比谁比较英俊吗,我还觉得梁与君比你英俊呢,那眉山当初怎么不选梁与君啊?” 梁与君摇头,他将容素素按在座位上,又拉开苏溪,说:“素子,揪着过去大谈特谈没意思,现在的问题是要继往开来,即是说,眉山和陆长安的爱情还能如何保温,他们还能不能走下去。” 周颐年点头,“是的,继往开来。” 218.《但,思念如何休止 梁与君按陆长安的肩膀, “老陆,婚姻这回事,素子说得对,婚姻就是琐碎的、平凡的、细碎有如长河的, 之前我还和眉山说——就是眉山从芬兰坐船过来的时候, 她说:‘乘风破浪,感觉真好。’” 梁与君顿一顿,“我发现眉山在离开我们大家的这一年里,她又成熟了一点,她说她去了捷克, 她去布拉格喂鸽子,还去了斯洛伐克,她去看红色枫叶, 最后她去了芬兰, 她说她很喜欢芬兰大学的图书馆。你看, 眉山是不是又有点恢复到过去的那种味儿了。” 陆长安抬头,梁与君低头,“你们不是一直念念不忘吗, 你们重复述说过去的眉山是如何安静, 如何斯文, 如何让人心生爱慕又想保护。你们万分怀念过去,现在的眉山不就是过去的眉山吗?可能眉山在资本世界里曾经迷失, 她想赚钱, 想生存, 想做人上人,她积极奋斗,她日夜不停歇。可她已经回来了,你们还要求些什么呢?” 苏溪举手,“这个——关于梁先生提出的眉山迷失在资本世界这一观点,我个人补充一句,眉山赚钱就是为了她哥哥啊。” 苏溪看梁与君,然后看陆长安,说:“我没搞错的话,眉山只有一个哥哥,就是陆长安陆先生啊。” 陆长安平视苏溪,苏溪道:“当年眉山投身股市的时候,她的原话是,‘我要赚钱,我要赚很多很多钱,我要保证陆长安醒来之后,衣食无忧,所以我要赚钱。’这就是宋眉山小姐的原话啊,我和谢洛夫都可以作证的。” “问题来回转一圈,又回到哥哥身上来了。”赖银宝听了半天,他摸摸眉毛,“眉山常年就是哥哥、哥哥,满嘴哥哥、哥哥,当年我真是,我真是羡慕死了陆长安,有这么一个听话的妹妹,前世修来的善缘。当然了,后来眉山嫁给他,我又想,陆长安赚到了,有这么一个老婆,夫复何求啊!” 苏溪扶着梁与君手臂,说:“别人我不知道,如果我怀孕的时候,梁先生对我不闻不问,我真的很有可能一怒之下打掉孩子,然后和孩子爸爸天涯海角,再也不见。” 梁与君低头,亲吻苏溪额头,“我不会的。” 周颐年伸手,拍拍陆长安大腿,“老陆,眉山还是那个眉山,你说她变了,我们大家都觉得她没变,如果你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你只能问问自己,你是否还爱她了。” 赖银宝喝好大一口酒,说:“其实人是不会变的,你们说眉山变了,她只是与过去有些行为差异,因为年纪和阅历的变化,她处事方式有些转变。这些都是正常的,有些人年轻的时候爱打打闹闹,老年了斯文无比;有些人年轻的时候斯斯文文,年迈了反而疯疯癫癫。这些都太正常不过,你们不能因为行为上的一些东西来定义眉山,随口就说她变了。” “我觉得眉山没变,她看见我就会哭,我问她是不是委屈,她说是。她哪里变了,她扑在我怀里,喊我银宝哥哥,她一点也没变。你们说她变了,其实是你们自己变了。” 陆长安侧目,赖银宝放下酒杯,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在炫耀什么,我也不想拉仇恨值。” 赖银宝说:“容大小姐过去疯得很,常年和陆长安打打闹闹,一天吵三回,吵完三天不回家,不知道又疯到哪里去了。然后陆长安就去找,见人就问:‘素素在不在你那里。’ 天知道素素在哪里!反正不在我那里。 我那时候也觉得容大小姐烦得很,我觉得你和陆长安不合适就赶紧分,天天吵架,吵完就闹失踪。我当时心想,这样的女人,我可不要。” 赖银宝看容素素,说:“我说的都是真话,尽管素素小姐现在看起来是个贤妻良母,每年计划着旅行,为婚姻保鲜,为爱情升温。这些都是很好的行为品质,我很赞同,但我实在是想不到,起码在当年你和陆长安分分合合风风火火跳楼失踪的时候,我是绝对无法想象的。因为你在我眼里,也就是个神经病。” 众人不说话了,赖银宝转个方向,他说:“我现在绝对不评价陆长安对宋眉山怎么样,但我觉得我有资格评价一下当年的容素素小姐和陆长安先生的恋爱情况,在我看来,几乎可以用尽所有贬义词——鸡飞狗跳、乱七八糟、五颜六色、杂乱无章、不成体系、随心所欲......千千万万个形容词汇成一句话,你们的关系没有美感,惹人厌烦。” 苏溪抱紧了梁与君手臂,“我好紧张。” 赖银宝眼神缓缓扫过陆长安,定在容素素身上,“素素,我不承认你是一个好姑娘,你任性骄纵、你目中无人,你和陆长安谈恋爱的时候,简直贻笑大方。所以我从来不喊你的名字,我只称呼你为,容大小姐。 顾名思义,这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称呼,若有人喊我赖大少爷,我就觉得那人是在讥讽我。 是的,你可以理解我就是在讥讽你,因为你离我心里的一个漂亮女人相去十万八千里远。所以我管你叫大小姐,我想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但你不在意。你高高在上,永远昂着头,像一只公鸡一样,我理解你的自信,因为你美貌非常。 当年你和陆长安热恋的时候,我当时就想啊,容素素凭什么这么令陆长安这么神魂颠倒啊,她还勾三搭四。不知多少次,我看见某人和张述怀眉来眼去,我心里觉得陆长安有毛病,受虐狂,还有容大小姐也是个奇葩,惯会折磨人的。” 满场俱静,苏溪握梁与君的手,“银宝生气了。” 赖银宝转过来,他走到梁与君身边,笑着说:“我在莫斯科火车站见眉山第一眼,我就喜欢她。我当然喜欢她,我找不到我不喜欢她的理由。各位都是学美术出身的,你们应该懂,审美是主观的,但美是客观的,眉山那么美,当年她才十八岁,她脸上的表情、她的肤色、她的健康与青春,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彰显她的美貌与漂亮。 但是现在呢?今天梁与君先生用一种凌厉美来形容眉山,还说这是眉山上了年龄才迟来的风韵,这不可笑吗?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眉山过得一点都不幸福,她跟着陆长安捞着什么好处啊,她十八岁就跟着的哥哥,这位哥哥究竟待她哪里好啊?” 赖银宝微微笑,他笑看容素素,“容大小姐,你别不知足,陆长安所有的爱情,都挥霍在了你身上,陆长安所有的爱情,他就没舍得留下一丁点儿给宋眉山。” “真是同人不同命,当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我当年就感叹自己继母的女儿没有眉山乖巧懂事,直至今日,我还是要感慨,世界上的好运气当真都落在那些不安分的人身上了。” 赖银宝摇头,他比着手掌,“容素素的缺点几乎多得数不出来,那些缺点多得要用盆装,容素素的优点一个巴掌就数出来了,还用不上两个巴掌,好看、好看、还是好看。就这么个屁都不是的优点,你们就对她如此宽容,她但凡有一点点改好的迹象,你们就夸她是贤妻良母。” “那眉山呢? 宋眉山不好看吗?啊?敢问陆长安先生,你的妻子,你的继妹宋眉山,她不好看吗?” 赖银宝冷笑,“我想眉山自然是好看的,如果宋眉山小姐不好看,那你陆长安先生干嘛甩了容素素,还甩得这么干脆痛快?原先爱的要死要活,此刻有了个更好看的,就忘记过去的烈酒贪杯了?” 赖银宝说:“亏你们还一五一十煞有介事地讨论眉山的缺点,我觉得你们真的太有意思了,简直莫名其妙,下作刻薄!” 眉山有什么缺点,她究竟有什么缺点,她是没有爱心啊,还是行为不检点啊?说来说去,说来说去,就是眉山没有家庭责任感,那陆长安有吗?陆长安给眉山的是一个家吗,那是一个什么家?眉山初到圣彼得堡的第三天,陆长安就和容素素滚床单,门都不关,那是一个家吗?” 赖银宝摇头,他叹息:“假装痴情的陆长安先生和宋眉山小姐经过所谓的十年爱情长跑,连个婚礼都没给宋眉山小姐,那是个什么狗屁的家? 你们说眉山没有家庭责任感,这件事情你们不是早就知道吗?啊?眉山她无父无母,她没有安全感,这事我记得早在七年前眉山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已经表明态度了,她说她就是这样,陆长安先生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扯淡。 当年不是陆长安死皮赖脸追上去的吗?然后呢?然后就成了今天这样子,又老调重弹,一个个长舌妇一般不停碎碎叨叨眉山没有家庭责任感。 这个什么狗屁的家庭责任感重要吗?如果真的那么重要,那陆长安当年就不要说不在乎啊,陆长安可以直接说不行,我的妻子必须爱我的家庭,爱陆长宁,爱我陆家的一切。 那不就结束了吗?嗯? 为什么你陆长安明明知道对方是这个样子,还要强行去转变,还美其名曰,我是爱她,我才这样要求她。那你怎么不这么要求容素素啊? 别说家庭责任感,容素素她连保证对你最基本的忠诚都做不到!” 219.《爱你痛到不知痛 “狗屁, 真的都是狗屁!眉山那天在我怀里流鼻血,我就想啊,她要是死了也好了,死在我怀里, 算是个完美。当初她那么春花茂盛, 花繁似锦,现在才几年,就已经凋零成这个样子了?她做错了吗,她错在没有学习容大小姐,迅速换一个下家接盘侠, 然后假装非常投入全新的婚姻生活吗? 眉山错了?她究竟做错什么了?她和陆长安先生的第一个孩子,陆长安先生不敢认,她的罗斯托夫被林觅雅拿来勾引自己丈夫, 她第三个儿子, 那就更可笑了! 嗤嗤, 嗤嗤,都还没见过他妈妈呢,孩子就丢了。眉山错了吗, 她那一年才十八岁, 她在陆长安身边走一圈, 她就已经垂垂老矣了。所以我当时就想,眉山走了也好, 她要是真的闭了眼, 我来给她立碑, 我带着她的骨灰去环游世界,她明明就是一个小姑娘,春花烂漫,她怎么就变成你们口中的凌厉妇人了啊!” 赖银宝叹息,他捂着额头,“有罪的都不觉得自己有罪,个个都当自己是圣人来审判别人。” 说罢,赖银宝就走了,他转过身,朝梁家花园大门口走去。 苏溪起身,“抱歉,我出去一下。” 苏溪追出去,“赖宝,你去哪儿啊?” 赖银宝回头,“我去医院,看看眉山。” “哦,”苏溪低头,她掰掰手指,赖银宝问:“有话要和我说?” “嗯,我们边走边说。”苏溪道:“我以眉山同学的身份,本该喊你一声哥哥,但以梁与君妻子的身份,我就直接叫你名字了。” 赖银宝点头,“苏小姐,不必客气,有话直说。” “好的,”苏溪清清嗓子,“是这样的,我觉得你对素素姐的评价太尖刻了,因为素素姐本质上是个好人,可能她有点儿傲慢,偶尔还有点无礼,但她本质上不是个坏人。然后就是陆长安,陆长安和林觅雅那事很复杂,陆长安也是被设计了,他不是故意说要刺激眉山丢掉一个孩子的。” 赖银宝停住不走了,他扭头,“苏小姐,我知道你和眉山是同班同学,我在眉山班上见过你,我见过你好几次,你几乎都在打瞌睡。还有一次是在眉山她们班的体育课上,你长跑非常优秀,还得了你们班女生长跑第一名。” 苏溪笑,“是啊,我成绩不好,我体育好。” 赖银宝点头,“我关注眉山,所以你们班上的男女同学我基本都认识,眉山成绩不好,林又璋尽心尽责,他带着眉山让她稍有起色。后来眉山成绩一路起起伏伏,我都是知道的。” “那你......”苏溪道:“那眉山知道吗,你这么关心她。” 赖银宝低头,他长长叹气,“其实我知道陆长安和眉山在一起之后,我很放心,为什么呢,因为陆长安对容素素非常好,好得不得了。所以眉山跟了陆长安的时候,我是很放心的。” 苏溪指着花园里头,“可素素姐说陆先生对她不怎么样啊。” 赖银宝嘴角一勾,“不怎么样?她还想怎么样,她要升天,陆长安都去给她摘梯子。”男人摇摇头,“我想错了,后来我发现我想错了,我发现陆长安对眉山根本不怎么样。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我是在眉山大二的时候,她偷偷回国去堕胎了,陆长安后知后觉。我那个时候忽然发现,陆长安好像也对眉山不怎么上心,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他们不应该在一起了。” “那你同眉山说过了吗?” 赖银宝摸摸额头,“我想眉山太缺爱了,她父亲早逝,母亲嫁入陆家,她在孤儿院生活十年,我想眉山一定是搞错了,她将陆长安当了亲哥哥,可人家只当她是个漂亮的年轻的普通女孩而已。” “不是的,赖宝。”陆长安从后面走上来,他说:“我待眉山并不是只如一个普通的漂亮姑娘,我待她——” “如何?陆长安,你对宋眉山的感觉很复杂吧,你一方面觉得她就该是你的,你养着她,她穿你的,吃你的,你养着一个小娇妻,娇养她一个孤儿成了白富美?” 赖银宝转身,他逼问陆长安:“另一方面,你又觉得你懒得忍受容素素了,那个神经病婆娘,你也受够了,然后你的身后出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个一尘不染、连个初恋初吻都没有的干净人,你很得意是吧?” 赖银宝冷笑,“陆长安,你真卑鄙啊,你就像一个流氓,觊觎眉山的美色,你楼台近月,你徐徐图之,等眉山靠在你的怀里,你满足了不就好了吗?你为什么不满足,你究竟哪里不满足,是眉山身上没有容素素那股子狐媚子味啊,还是眉山满足不了你求欢啊?” 陆长安道:“没有,眉山没有问题,是我的问题。” “哼,你知道就好。”赖银宝冷哼,“陆长安,看看你的样子吧,你要多阴暗有多阴暗,你要多龌龊有多龌龊,你看着碗里的,还惦念锅里的,你喜欢林觅雅吗?我觉得你肯定不喜欢林觅雅吧,就你看女人的挑剔眼光,她林觅雅那样长相的,平时送你床上你也不会动一动。那你为什么会迎林觅雅进门,你还吻了人家?” 赖银宝道:“别人不了解,我了解你。陆长安,你就是等着林觅雅去跟宋眉山耀武扬威吧,你就等着林觅雅去刺激宋眉山,你在警告和告诫宋眉山,她要是再不听话,你就又有别的选择了。陆长安,你无聊不无聊,你是不是犯贱,你非要眉山跪着来求你,你非要眉山乖乖的任你使唤,你想上.床人家就要脱衣服,你想做.爱人家就要张开.大.腿啊?” 赖银宝扭头,他笑,“陆长安,这套路你真是百试不爽、百玩不腻啊!” “宝儿,那天——” “行了,你回去吧,跟我解释这些有什么用,你不是喜欢容素素吗,你不是大度吗,她出轨张述怀,她在莫斯科幽会周颐年,你不是通通都能带过吗?你这么大方有胸襟,你作何非要逮着眉山欺负呢,你就不能继续将宽恕容素素的精神发扬光大,你就不能放眉山一条生路吗?” 陆长安吸一口气,他捏捏手指,说:“是我错了。” “得了吧你,你陆长安怎么会做错啊,人家眉山都怕了你,你死缠烂打的本事是一流啊。人家眉山说不念书了,求你别缠着她了,你是怎么做的,你切断了眉山的关系网,你监视她。陆长安,你下流,这放在过去,你就是个下三滥!” 苏溪接了个电话,她手扶着花园栏杆,加大音量说:“都别吵了,眉山并发症明显,她呕吐至昏厥,医院说她挺不过去了!” 220.《可不恋上你么 陆长安赶到医院的时候,萧启庆正在医院长廊上站着, 男人望着窗外, 不知想些什么。 半夜的医院很安静,陆长安的皮鞋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踏出清脆响动, 外头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萧启庆没有动, 陆长安一步一步走过去。 等陆长安走近了,萧启庆才扭头, 他说:“是我让苏溪通知你的, 眉山进了急救室。” 陆长安没问萧启庆大半夜里在医院里做什么,他扭头就走, 他要上电梯,去二楼手术间。 “别急, 这有你的东西。” 萧启庆穿一身黑色的西装,终于动了,只见萧启庆缓缓转身,他左手拿出来一个文件袋, “陆长安先生,这是宋眉山女士委托本人转交给你的财产转让声明, 宋眉山女士的意思是, 她死后不立遗嘱, 身体焚烧, 骨灰请陆先生帮忙带回国, 交给她的母亲。” 陆长安踉踉跄跄, 一时觉得自己没有力气,一手撑在了长廊墙壁上。 萧启庆睨他一眼,道:“陆先生,不必做出这幅样子,眉山同我猜测了你的反应,她说你听到了这个消息,估计你会站不稳,然后做出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 陆长安吸口气,他背对着萧启庆,依旧往长廊尽头走。 “陆先生,眉山很了解你,你的所有动作反应都同她与我说的一模一样,她说你是个戏精。” 萧启庆又笑,“陆先生,你知道甚么是戏精吗?” 陆长安转过身来,他看萧启庆,目光通红。 萧启庆笑笑,然后又低头,他在摸自己的手,“眉山也说我是个戏精,她说我们都是戏精,她说她受够我们了。她说我们都一样——是的,你和我,陆长安和萧启庆,宋眉山小姐说我们都是薄情寡义寡廉鲜耻之人,她说她这一辈子最大的不幸是遇到了十三年前的我。” 陆长安盯着萧启庆,“还有呢?” “还有?”萧启庆嘴角微微勾起,接着道:“还有就是,她说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她妈妈把她从那间寻常孤儿院捡回来,直接使她遇见了你。” 陆长安手扶住大理石台面上,“眉山真是这么说的?” “骗你作甚?” 萧启庆转身,在廊上长椅上坐下了,说:“这些都是宋眉山小姐亲口所言,就在一个钟头之前,她亲口说的,没有虚假。她说她很幸运,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陆长安先生,没有你父亲,她就只会是个贫穷女孩子的普通命运,可能她会上一间二流三流的大学,出来以后做一些平凡到极致的工作,朝九晚五,生活没有波澜。抑或者是,抑或者她干脆连大学都上不了,年满十八岁出来工作,可能是去工厂制衣,也有可能是去咖啡店端盘子,总之人生只会是没有任何矜贵可言的。” 陆长安扶着长椅,萧启庆看他一眼,男人嘴角含笑,“眉山真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对吧?” 陆长安低头,并没有搭腔。 萧启庆又笑,开始自说自话:“眉山很有趣,各种有趣,你和她谈话,你会发现她的灵魂里装着无数的念头,大大小小,是是非非,她总是喜欢自己的灵魂与自己的灵魂对话,并且活色生香。” 萧启庆坐在长椅上,换了个姿势,又解开西装扣子,说:“我喜欢宋眉山,我喜欢她,我想让她给我做情人,我来供养她。” 陆长安道:“宋眉山不给人做情人,她只会给人做妻子。” “我曾经送了两对高跟鞋给她,她很喜欢,但她不敢穿,听苏溪说,她不肯穿我的高跟鞋是因为你不喜欢。” “眉山要高跟鞋,我会买给她,她不需要穿你送的鞋履来取悦你。”陆长安侧目,回萧启庆:“眉山要一双,我会买给她,她要十双百双,我会买给她,千双万双,我一样都会买给她。” 萧启庆弯了一条眉毛笑,他抬眸看了陆长安一眼,说:“这些话听起来很感人,简直十分动人,那不知迄今为止,陆长安先生为宋眉山小姐买了多少对高跟鞋呢?” “眉山有几年不喜欢高跟鞋,她说穿高跟鞋很累。” “可我刚刚听到宋眉山小姐的说法是,她说是陆长安先生希望她尽量穿平底鞋出门,那样更健康。” 陆长安侧目,他挑眉,“萧先生过于关心我与我妻子的琐事。” 萧启庆笑着回视,表情坦然,“当然了,我无意冒犯,毕竟眉山也说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今日我也不是专程来与陆先生谈论往昔的,我是受人之托,这些都是宋眉山小姐留下的产业过渡转让书,她已经签字了,我是见证人,我会证明宋眉山小姐的精神情况,我可以证明宋眉山小姐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之下对陆长安先生做出了这些财产的过渡和转让。” “这里面装着的都是宋眉山小姐名下的大部分产业,包括宋眉山小姐名下的所有地产实业,及宋小姐所拥有各家公司的股票与基金,宋眉山小姐决定将这些产业全权赠送给陆长安先生。” 萧启庆捏着文件袋,看陆长安,“宋眉山小姐已经签了字,她将将她的全副身家尽数赠送给陆长安先生,也就是你,并且宋眉山小姐没有向陆先生提出任何附加要求。” 萧启庆道:“换句话说,这些财产都是宋眉山小姐对陆长安先生的无偿赠与。” 陆长安仰头,长长叹息,那喉间尾音划破医院冰冷长廊寂静空气,萧启庆还是笑,他说:“叹息声何必这么重,陆先生不妨打开看看,宋眉山小姐经济实力着实不俗,里面的东西分量惊人,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宋小姐还有一小部分产业是委托谢洛夫先生单独进行管理的,据我所知,那些产业大部分都是宋眉山小姐留给她与陆先生的儿子罗斯托夫的,谢洛夫先生只是行使代管权力,直至罗斯托夫年满十八岁,谢洛夫先生便会全数归还。” 萧启庆道:“照宋眉山小姐的意思,她已经与谢洛夫先生做过一次财产交接,我手里这部分,应是上次交接之后余下的。 本人承蒙宋眉山小姐不计前嫌豁达慷慨,给予本人充分的信任,介宋眉山小姐委托本人来处理这些巨额财产,本人必将谨慎对待。” 萧启庆将牛皮文件袋子递过去,说:“这些产业就是宋眉山小姐无偿送给陆长安先生——当然,现在已经都是陆长安先生的了。” 萧启庆将文件袋递过来,陆长安没有接。 “现在本人不辱使命,忠人之事,已经将东西完整送达陆长安先生手中,此后纠葛,皆与本人无关。” 话已说完,萧启庆起身,扣好西装,抬步要走。 只是跨步之前,男人又看了走廊尽头的电梯一眼,说:“眉山如果真的死在这里,我想带她去兜兜风,她那时年幼,我哄她开心,我食言了。” 说罢,萧启庆抬腿走了,独留下陆长安站在廊下,窗有寒露,夜风微凉,吹过了男人手边的黄色牛皮纸袋。 221.《Chasing you 萧启庆走了半个小时之后,梁与君和赖银宝开车过来, 梁与君说:“孩子们总算都睡了, 没让那些女人过来,叽叽喳喳, 吵死人,坏事。” 陆长安坐在长椅上, 神色平静,梁与君坐他旁边, 问:“怎么啦, 这么寂静,眉山还没出来?” 赖银宝端着两杯咖啡过来, 递给陆长安一杯,陆长安抬眸, “多谢。”赖银宝说:“你是做好了眉山会死的准备了吗?” 梁与君蹙眉,“赖宝,瞎说什么,眉山没事的, 她不会死的,八年前她都没事, 这回也不会有事的。”赖银宝站在窗边, 说:“你看陆长安先生的表情, 跟丧妻一样, 眉山还没死, 我就以为眉山已经死了。” 梁与君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眉山福大命大,她长命百岁!你们这些嘴上没把门的,别咒我可爱的眉山了,我们的眉山这么年轻,怎么会死?” 赖银宝不说话了,陆长安也不说话,梁与君起身,在医院里来回走动,“应该没事吧,上回苏尔科夫说手术很成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啊......”梁与君琐碎叨叨,幸亏是半夜里,医院没人,要不然应该有人过来提醒梁与君先生保持安静了。 指针滴滴答答,一分一秒,梁与君看手表,“两个小时了,他们在搞什么东西啊?”赖银宝已经连着喝了五杯咖啡,梁与君叹气,“你们不要这个样子,一个哀愁,一个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眉山未来路还长,她还有大把青春,还有很多好时光,她不会舍得我们的。” 赖银宝抿嘴,小声说:“恐怕眉山就是知道我们等在外头,她才不想出来,她讨厌我们。” 赖银宝小声嘀咕,但声音也不小,陆长安听见了,梁与君肯定也是听见了的,陆长安起身,步履缓慢,朝医院大门口走去。 “嘶,”门帘拉开的声音,医护人员推着一张病床出来,“病人需要休息,各位保持安静!” 梁与君心理负担最轻,他也最先反应过来,“老陆,眉山没事,眉山没死,她没死!”一位俄罗斯老太太沉着嗓子道:“安静,保持安静!” 陆长安扭过头去,只见宋眉山缓缓睁眼,陆长安跟着过去,宋眉山被推进病房,医护人员说:“都安静,小声说话,全部保持安静。” 陆长安进了病房,梁与君也要跟进去,赖银宝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梁与君,“他去就行了,你去干什么?” 宋眉山说话,女人的声音很轻,她说:“我的眼皮在打架,闭上眼的时候觉得眼皮很轻,想睁眼的时候,又觉得眼皮很沉。” 陆长安靠近宋眉山床边,“眉山,你不要我了是吗,你也不要罗斯托夫了?” 宋眉山睁着眼睛,“我已经委托谢洛夫,如果我死了,罗斯托夫也能有好的生活。” 陆长安道:“你不要你的儿子了,如果你死了,你不怕他喊别的女人妈妈?” “我的爸爸也死了,我也在喊别的男人爸爸。” “眉山。”陆长安低头,想抓宋眉山的手。 “我这几天渐渐想明白了,我们都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例如你要结婚了,罗斯托夫必须喊别的女人妈妈的话,那他就去喊。” 宋眉山说:“不是不可以,我能做到的事情,我相信我的儿子也能做到。不管我死不死,我要是死了,我就在天上对他说,我就说‘孩子,这些都是你必须经历的磨难,是你在长大的历程里必须经过的考验,这些都只是小事,喊句妈妈而已,喊出来就好了。你喊了第一句,第二句也就来了。’” 陆长安表情变得很奇怪,“眉山,这就是你在生死关得到的领悟?” “是啊,”宋眉山说:“我原先老是想不通,你为什么在盛家的酒庄不肯承认你的孩子,你也不肯承认我,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你的懦弱。我忽然开始理解你,理解你为何装聋作哑,因为当时当地,当刻的环境,你也吓呆了。” 梁与君靠在门边上偷听,他拉赖银宝,“赖宝,不对劲,里面在吵架。” 宋眉山睁着眼,说:“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包括我自己。在我理解你之后,我就看开了,我也不在意第一个孩子,第三个儿子了,反正缘来缘去都是命数,他们兴许也是懒得看我们,所以趁早溜掉了。” “咳,”梁与君站在门口,险些咳出来,他同赖银宝小声嘀咕:“眉山这是睁眼说瞎话吧?” 陆长安也不摸宋眉山的手了,他站起来,男人说:“宋眉山,你既然这么参悟的话,那恭喜你。不过我还是劝你,我劝你你最好自己爬起来看看你儿子,他脑子坏了,跟不上其他儿童的节奏,包括小他一岁的梁心心,你儿子有点傻,被林觅雅下药给弄的。” “咳咳,”梁与君真的咳出声音了。 陆长安扭头,男人指着外头,“你不信?你不信可以问问梁与君,他最清楚梁心心和你儿子的差异在哪里。” 宋眉山不说话,她下眼睑出现起伏,微微跳跃。 陆长安专挑重话说,他说:“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其实我也不信任你,你勾三搭四水性杨花,比容素素还不如。难为今天赖银宝还替你伸冤,他呵斥人家容素素不上道,我就想知道,容素素怎么不如你了,人家身材比你好,眼睛比你大,人家出轨都坦坦荡荡,人家可不像你,宋眉山小姐,你是内里腐坏,面上还遮遮掩掩。” “他们在干嘛?”梁与君捂嘴。 陆长安伸手,他召唤门口两位门神,说:“行了,宋眉山,你既不信任我,也不信任梁与君,那赖银宝来,你不是最信任你的银宝哥哥吗?你现在就可以问问你的银宝哥哥,你问问他,你问问他我有没有说假话,你问他罗斯托夫是不是智力发育缓慢。” 宋眉山微微侧目,她眼珠子朝外面转,梁与君拉着赖银宝一起进来,宋眉山盯着梁与君,问:“是真的吗?” 梁与君正在考虑措辞,赖银宝已经点头,“是真的,眉山,是真的。罗斯托夫有些迟缓,他脑部接受信息很慢,神经反射回应也相对缓慢,是真的。” 宋眉山抿嘴,她恶狠狠,说:“等我起来,我特么揭了林觅雅的皮。” “那个......眉山,”梁与君要说话,赖银宝已经将梁与君推出去了,嘴里还说:“我们还是别刺激眉山了,她接受不了的......” 陆长安摊手,“如果宋小姐没其他什么事的话,我也先走了,看这边的情况,我预计宋眉山小姐的求生欲很强,那我们也都不打扰了。” “慢着!” 陆长安回头,“宋小姐还有事?” “把我产业还给我,我的钱,我自己管!” 陆长安转身,他直面宋眉山,男人笑,还是一种非常礼貌的微笑,“可萧启庆先生说宋眉山小姐已经将你的产业转赠给我了,还是无偿转赠,并没有向我提出任何附加要求。其实你既然已经签了字,那么这一刻宋眉山小姐的钱都是我的了。换句话说,宋眉山小姐现在已经不是亿万富翁了,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宋眉山宋小姐只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宋眉山盯着陆长安手里的牛皮纸袋,她抿着嘴,咬着牙哼哼:“罢了,不过是从头再来。” 陆长安点头,“那宋眉山小姐加油,我在这里先祝宋小姐早日康复,然后顺便将你的住院医疗药品看护费用全部还给我,要尽快。” 陆长安道:“因为每一寸资本在外面飘荡一天,都是要收利息的。” 帘外,梁与君扑在赖银宝身上,“啧啧,这是角色扮演啊?” 赖银宝拉掉梁与君的爪子,“这是要从头再来。” 222.《后来的我们 陆长安果真一次都没再来过,吴磊与顾柔曼加入照顾宋眉山术后康复的队伍, 吴磊主要负责煲汤煮饭, 顾柔曼则专门做各种营养品,这日顾柔曼拿冰糖燕窝粥过来探病, 直说近日情况:“容素素走了,赖银宝骂了她, 伤了她的脸面。” “怎么骂的?” 顾柔曼低头,讲起了当天闲话, 女人细声细气:“反正不堪入耳, 你银宝哥哥帮你出气呢,你知道吧?赖银宝说容素素和陆长安不知检点, 乱七八糟,那形容词一个接一个的, 并且还是当面说的,容素素陆长安周颐年都在场,都在现场。” “嗯,”宋眉山坐在病床上, 轻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顾柔曼低声发笑, 又小声道:“苏溪说赖银宝的语言十分之精彩, 她简直想拿手机录下来, 以后就当作手机来电铃声, 娱乐之余, 顺便提醒梁与君先生以后和容大小姐保持距离。” “苏溪知道容素素和梁与君的往事了?”宋眉山仰头, 她笑,笑着说:“可以理解,容素素基本是全民公敌,起码是女人公敌,她和列宾这几个男人都纠葛颇深。” 顾柔曼摇头,“那也未必,我看赖银宝就讨厌她,他说容素素身上有股子狐媚子味道,简直发骚。” “银宝哥哥不喜欢这种重口味,陆长安喜欢。” “其实梁与君也喜欢,”顾柔曼道:“当年梁与君对我就没什么兴趣,他觉得我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我看他也喜欢味道重的。” “那苏溪要加油了,要紧迫起来了,因为苏溪也没什么女人味。” “谁说不是呢。”顾柔曼捂着胸口,“眉山,我仔细观察了我的身材,我觉得我身材不差啊,并没有比容素素输在哪里,我甚至觉得我胸部形状比她更漂亮一些。” 宋眉山扭头,她盯着顾柔曼的胸看了一会儿,认真点评:“你不是身材差,你身材很好,你身材一直很好,俊秀挺拔,腰背完美。” 顾柔曼道:“不可思议,我简直无法想象,我跟着吴磊的时候竞争不过莽天骄,我跟着梁与君又是一场惨败,我在爱情里竟然连战连败,没有胜绩。” “你只是看起来太正经了,没有浓重骚味,确切的说,莽天骄也是骚包会发.浪的女性,你输在味道不足,这是你们属性不同的问题,你连连败北并不是因为你身材不好。” 顾柔曼仰头,“什么是味道?其实我也可以试着三天不洗澡,然后争取散发味道,辐射广大群众,难道这样就能获取男同胞们的青睐?” 宋眉山微微笑,“亲爱的顾小姐,你不要自卑,因为苏溪也没有骚味,整体来说,我们的同班同学,我们这一批女同学,除了莽天骄,其余的全部都缺乏女人味。” 顾柔曼叹气,她脱了外套,说:“梁与君他们其实都喜欢有骚味的,你看容素素那一款,对他们几个都有莫大的吸引力,全部,对,还有陆长安,这一款基本覆盖他们所有人。除了你的银宝哥哥,你的银宝哥哥简直是用生命在拒绝容素素。” 宋眉山点头,她笑,“集邮女郎嘛,列宾四美,容素素只差梁与君了,其余几位都睡齐全了。” “眉山,”顾柔曼侧目,“苏溪从来不和你同仇敌忾,她此刻忽然与你一个阵线,她有危机感了?” “苏溪婚前应该是不知道梁与君和容素素的过往,现在嘛,有可能知道,也有可能不知道,毕竟梁与君和容素素的关系没有坐实,梁与君这个不过度,和容素素睡了张述怀的情况不一样。” “再者,我并不需要苏溪站在我这边,因为梁与君和陆长安在容素素的问题上根本是两种情况。”宋眉山说:“并且捕风捉影的事,梁与君根本不会承认的。” 顾柔曼给宋眉山倒了一杯水,说:“眉山,我认为容素素不应该搅和你和陆长安的事情,我都替她尴尬,前男友陆长安,暧昧男人梁与君,还有自己的丈夫周颐年,这究竟要有如何胸怀,大家才能齐聚一堂?” “话头分两边,也许容素素是一片好心,但我觉得她其实是在好心办坏事。” 顾柔曼说:“因为任何人都是要有私密空间的,好朋友间也需要距离感,也许你和容素素是好朋友,你们确确实实友谊非常,你们无话不谈。但是……” 顾柔曼停顿一秒,接着说:“容素素忽略了她和陆长安曾经有过的的亲密关系,其实她越关心你和陆长安的事情,你会越反感,你也许会想,她究竟是为你好,还是仅仅只想贴近陆长安。” “眉山,你觉得她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你觉得她是不懂分寸,还是把握不了分寸?” 宋眉山抬头,她挑眉,“顾小姐,你究竟是看穿了我,还是仅仅只想试探我?” 顾柔曼摊手,“眉山小姐,我只是说说我的心里话,我猜你是不喜欢容素素小姐贴陆长安先生太紧的,她过分关心你们了,对吗?” “嗯。”宋眉山点头,“我病了一场,心理又阴暗许多。” “这是人之常情,”顾柔曼宽慰宋眉山,“赖银宝当天刺激容素素,其实未尝不是敲打她,赖银宝和我应该是一个意思,容素素管太多了。” 宋眉山笑,“我估计容素素听不明白。” “这种话嘛,听话听音,是个人就该听得懂。赖银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在提醒容素素要和陆长安保持距离了。” 顾柔曼戳戳宋眉山,“就算容素素蠢,周颐年可不蠢,容素素听不懂,他听得懂。再不济,周颐年也听不懂,那咱们聪明的陆长安先生总归是听得懂的。再说了,只要我们陆先生领会精神就够了,其余人一点都不重要,对吧?” “银宝哥哥懂事,他想得周到。”宋眉山垂下眼睛,“如若非要把话说透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听说当时容素素都愣了,没敢接话。” 顾柔曼在宋眉山身边坐下了,女人拉宋眉山的手,“眉山,你是胜利者,因为容大小姐美归美矣,但她是没有什么灵魂的,这点男人们都看得很透。” “容素素输了,她还没展现她的魅力,她几乎还没完全使劲儿,她就输了。你看赖银宝敢这么说她,这难道不是说明赖银宝也欺她没有倚仗,因为在当时当刻,陆长安是绝对不会出声帮助容素素的,还有梁与君,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顾柔曼仰着头,她说:“真的,眉山,你不战而屈人之兵,你才是胜利者,你不声不响,自然有人替你鞍前马后。” 话说到这里,顾柔曼忽然醒悟,她盯着病床上的女人,“我的天,宋眉山小姐,你好厉害啊,你无声胜有声,不言不语驱逐了容素素,你才是这一场爱情战争里的胜利者。” 宋眉山笑,抬眸看了顾柔曼一眼。 223.《从前的我们 “至于周颐年,”顾柔曼叹口气, “说难听了, 他也就是个接盘侠,一个容素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人家陆长安不要了的女人,他当成宝贝。所以周颐年在当时当刻, 也是没有底气的。” 宋眉山侧目,道:“银宝哥哥的本意也不是冲着容素素去的, 因为容素素没有得罪过他。但追根究底, 确实是容素素伤的最重。” 顾柔曼夸赞宋眉山:“眉山小姐,这一场你大获全胜, 我们根本不用管容素素骚味足不足,只需从此刻牌面上看, 你简直高高在上,无人能敌。” 宋眉山笑,她伸出手,“曼曼, 我想坐正一点。” 顾柔曼起身,扶她, 又拿靠垫替宋眉山垫背, 说:“我今年就硕士毕业, 学校同意推荐我申请博士呢。” 宋眉山点头, “那好呀, 你继续读, 顺便帮我问问,学校收不收我?” “你也要读?你不回国啦?” 宋眉山叹气:“我手里没什么钱了,我的钱都授权给谢洛夫了,我让他去做生意,我能吃点利息。我手里的固定资产,基本全部转赠给陆长安了,我香港那套房子,都一并送出去了。” “一点没留?” 顾柔曼叹息,“就不该送得这么彻底,现在陆长安财富剧增,你成穷光蛋了。” “咳,”宋眉山坐直一点,“曼曼,我跟你讲,我那个......” “你真的都送干净了?一点没留?” “过来,我告诉你……”宋眉山冲顾柔曼勾手指。 “嗯?” 顾柔曼靠过去,耳朵贴近宋眉山嘴边,听完对方说话,然后吱吱笑,说:“你还是挺有谱的,知道男人靠不住,我跟你讲,男人真的是靠不住的,别说枕边伴侣,其实人生行到最后,你自己儿子都靠不住。” “经验之谈。”宋眉山仰头,叹气,“我特么就没指望过自己儿子,更别说陆长安,我简直觉得人生都是假的。儿子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 顾柔曼点头,“宋小姐,你能这么想就好,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浮云,都是狗屁!” 宋眉山摸摸耳后根,“我怎么可能把钱全部送光,我还要考虑我的阴宅问题呢,我在深圳还有三层商用写字楼,在我爸爸老家农村还有5000平米农用地,那地方我都是打算让我妈给我建阴宅的。” 顾柔曼捂着嘴,“我就说嘛,我说眉山脑子坏了咯,这么便宜陆长安,根本不是眉山的风格。” “就是!” “来,吃粥,”顾柔曼将保温杯拿过来,倒出一碗粥,说:“你可以把深圳的楼卖了,三层商用写字楼,怎么也值个8000多万,你赶紧卖吧,我妈妈说深圳近期楼价在下滑。” “嗯,那我让小美帮我联系中介。”宋眉山道:“就算楼价再下滑一点,7500万是有的,我拿来在彼得堡买个房子,我去读书,不工作,绰绰有余了。” “绰绰有余。” 顾柔曼抽一张纸巾给对方,说:“孩子你就放心让陆长安带着,我专门去苏溪家里监测观察过了,陆长安真的是个儿女奴隶,他对他儿子可好了,完全不是外界传的那么回事。” “那就给他带着,我养孩子,得花我的钱。”宋眉山摇头,叹一声:“我目前经济紧张,养不起孩子。” 顾柔曼笑,“那得了,你来念硕士,我去念博士,我们又是同学了。我可以跟我们系主任说,说你情况特殊,我帮你申请一些学校的福利政策。系主任人不错,他会关照你的。” “那你去念博士了,吴磊还是你导师吗?” “他应该暂时带不了博士吧,带带硕士还是可以的。你要是去了,他可能就带你,至于我嘛,他管不着了。” 宋眉山点头,然后又笑,“想想真是愉快啊,我们又能在一起了,干嘛管那些该死的男人,让他们都滚!” “没错,”顾柔曼剥桔子,给宋眉山建议:“你就住宿舍吧,现在宿舍的条件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现在你生病,我还能去系主任那里给你申请一个单人间,单人间环境很好,一应俱全,住在学校里,那样你就不用来回奔波那么辛苦了。” “可以,”宋眉山端着碗,“宿舍也好,多认识一些人,没那么闷。我本科的时候,天天除了陆长安就是陆长安,眼一闭,陆长安,眼一睁,陆长安,你不知道我的心理阴影面积。” 顾柔曼剥掉桔子皮,回:“别说陆长安了,其实你每日对着一个天仙都要上火,因为人的本性就是喜新厌旧的。” 宋眉山扭头,她动动脖子,“吴磊不错啊,人家在等你,请问顾小姐,你还在等什么?” 顾柔曼剥了桔子皮又开始撕桔子的筋,她抿着嘴,说:“眉山,我现在觉得,有吴磊挺好,起码孩子的父亲一栏,不是空白。但我现在又觉得,我和他目前的距离刚刚好,不远不近,我们不能再更进一步了。” 宋眉山怪笑,女人嘴角一勾,回道:“放屁!吴磊是个男人,是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你再憋着他,他马上又去找莽天骄了,莽天骄这点就很好,裙子能说脱就脱,骚味比你足。那个……顾柔曼小姐,我真的建议你不能再憋着吴先生了,他年轻力壮,你不能采取性.冷淡回应,你可以用点别的办法,但千万不能是性.冷淡。” 宋眉山偏头,看顾柔曼的脖子,指着对方胸口,“曼曼小姐,神说——有话要躺着说,这样男人才比较能听得进去。” 顾柔曼咳一咳,她摸摸自己脖子,“眉山,我一旦想到我和吴磊生活在一个屋子里,睡一张床,我就鸡皮疙瘩骤起。我不知道、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和他同床共枕,我觉得我也许不能接受。还有,我是真的,我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结婚,我拒绝和吴磊成立夫妻关系,我的灵魂在叫嚣,我不同意!” 宋眉山擦擦嘴,点头,评价:“顾小姐,我告诉你,你这是创伤后遗症,可以说你是被莽天骄祸害怕了。我跟你讲,这是一种病,并且这种病我也有,每每我瞧见陆长安前面便憎恶他后面,我看见他后面就想作呕,生怕他又来祸害我。” “吃吃吃,”顾柔曼笑,压低声音道:“又扎心了不是?你知道吗,那天赖银宝痛斥容素素的源头是什么?” “嗯?”宋眉山扭头,“是什么?银宝哥哥脾气很好,他一般不会生气的。” “源头就是容素素秀恩爱,秀她和周颐年的婚姻保鲜秘籍,大谈特谈旅行的意义。结果你银宝哥哥拔剑而起,直接开骂,说容素素是坏女人洗心革面,说容素素的优点一个巴掌数的过来,现在假装投入婚姻装成贤妻良母,这还值得表彰了?” 顾柔曼撇嘴,“容素素真没意思,讲这些有意思吗?本来人人关系都不一样,我们这些人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并不是假装投入婚姻就能解决问题的。容素素拿她的婚姻来对比你和陆长安,本身就是偏颇的,没有可比性。” 宋眉山仰头,“曼曼,我跟你讲,我大难不死,我领悟人生,我重获新生,我可不想一朝回到过去,我不可能现在去学习当个贤妻良母,我呸!” “狗屁的贤妻良母,去他妈的!现在没有人是贤妻良母,你不需要,我也不需要。眉山小姐,即使你不再富可敌国,但也不必伏低做小。” 顾柔曼说:“我就是先例,我对吴磊一心一意,结果呢,惨遭抛弃!” 宋眉山低头笑,“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我们都看够了,天堂地狱,十里红尘,让人想呕吐。” 顾柔曼拧开保温盒,说:“眉山,贤妻良母只是个屁,笑话一场,你别步我的后尘。女人自私点也无妨,容大小姐是例子,她污迹满满,依然有很多人爱,此刻即使她离开周颐年,我相信以她的本事,肯定还是有下家愿意接纳她,也还会有男人愿意继续爱她。” 宋眉山吃完一碗粥,搁在桌上,接一句:“我老觉得容素素其实对陆长安是贼心不死的,她有渴望,或者说是缺憾。她看陆长安的目光里其实还有感情,我自己觉得,其实容素素对陆长安,用情至深。” “在我这说说就算了啊,可别出去讲,这话太伤人。” 宋眉山道:“真话都比较伤人。” 顾柔曼捂住胸口,“我时常觉得难以呼吸,感觉被什么扼住咽喉,似乎是命运,也有可能是我的性格,可能是我的性格还不够随和。尤其是最近,我心脏渐渐沉重,我害怕自己得了心脏病,但我没有。医生说我没有心脏病,可能只是精神病。” “你是被吴磊和莽天骄伤怕了,你和吴磊之间心如止水,伤人;吴磊和莽天骄轰轰烈烈,伤人。其实只要是一段感情,它必然就是伤人的。” “我也曾问过自己,哪段感情不伤人?” 顾柔曼吸一口气,继续说回刚刚的问题,“眉山,我建议你别再说容素素对陆长安余情未了了,你这话伤害的根本就不是容素素和陆长安,你伤害的是周颐年。” “说不说又怎么样,跟谁不知道似的,自欺欺人。” “那也是人家自愿的自欺欺人。周颐年被赖银宝指骂接盘侠已经很伤自尊了,现在你又说人家是容素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那不是拿刀子扎人家心肺吗?” 宋眉山道:“曼曼,我腻了,再也不想自欺欺人了,我要做回我自己,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就要这么说。” “所以我叫你在我面前说说算了,别出去嚷嚷,给人家周颐年多少留点余地和脸面。” 宋眉山仰头,“他们都是勇士,这样都能装作彼此倾心互相爱慕,竟然还能假装婚姻和谐?” 顾柔曼转身,给出总结:“未必是装的,只是可能容素素内心里爱陆长安更多,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爱周颐年。” “都特么是戏精。”宋眉山撇嘴,嚷道:“曼曼,我没吃饱。” “好的,宋小姐,再来一碗?” “嗯,好吃,再来一碗。” 顾柔曼笑,“是不是味道不错,我早上也吃了一碗尝尝味道,现在甜度刚刚好。” 224.《晚安,俄罗斯 宋眉山病愈,一个半月之后, 她入学了, 吴磊带着她去教务处报道,吴磊说:“眉山, 我们还有多年好相处,现在我是你们班经济学讲师兼班主任, 宋眉山同学,你有事尽管找我, 我会帮助你的。” “那请班长尽你所能, 我也尽我所能厚颜无耻,以后全靠班长照顾, 我先多谢班长大人关照了。” 宋眉山穿背带裤,她留长发, 长发及腰,脚下是白球鞋,她拍吴磊肩膀,“嘿, 你看那个长得怎么样?” “谁?” “穿制服,星星杠杠那个, 那是机长吧。”宋眉山目光一路追随一个挺拔的金发汉子。 “咳, 宋眉山, 你现在杂食啊, 连老毛子都看得上了, 这是彻底放开了?”吴磊摸摸额头, 说:“是教官,莫斯科中央陆军的教官,过来我们学校开会的。” “他来几天?”宋眉山问。 吴磊道:“三天,今天是第二天了,人家明天就走了。” “那不急,今晚不是有时间?”宋眉山拨弄头发,朝那金发男人微笑。 吴磊抓宋眉山胳膊,“斯文点,你浪起来不好看。” 宋眉山瞥了吴磊一眼,将书丢一本在地上,然后弯腰去捡,女人弯曲身体,迟迟没有将书捡起来。 十秒钟过后,一只手伸过来了,在不太宽敞的过道里,对方手指漂亮,骨节分明。宋眉山确定那是一只男人的手,她没抬头看人,先娇滴滴说了句俄语:“спасибо”。 “不客气。”那人回中文。 宋眉山仰头,见一个中国男孩子已经抢先一步了,宋眉山眯着眼睛笑,她接过书,点头,甜甜声道:“多谢。” 那男孩子回望宋眉山,“不客气。” “多谢你哟!”宋眉山冲那人挥挥小手。 吴磊在旁边神来一句:“上课了!” 那男孩子又看了宋眉山一眼,一步三回头,走得恋恋不舍,宋眉山瘪嘴,“这谁啊?他干嘛捡我的书?” 吴磊道:“白浪了,吸错人了。” 宋眉山侧目,“莫斯科中央陆军那教官呢,他人呢?” 吴磊在旁边看着,说:“人家早进去了,下次丢准点,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丢在对方脚下。” “我可以再丢一次!” 宋眉山摸摸头发,她说:“班长,我没有经验,我这也是头一回啊!其实刚刚就只差一点点,我可以等他出来的时候,再丢一次。” “别丢了,人生不能重来,往往差一点点就能让你直接错失了你今天晚上可能有的约会,但你没有机会重来一遍,因为要上课了。” 吴磊看手表,说:“眉山同学,没时间了,进来上课,到时间了。” “让我再看一眼!” 吴磊揪着宋眉山,强行阻断她的意图,“宋眉山同学,他不是你的,真的到时间了,快点进教室上课。” 晚间,顾柔曼煮饭,她邀请吴磊和宋眉山去她宿舍做客,“手艺不好,大家见谅。”宋眉山直接端碗,“别客气了,班长,班长夫人,你们这小日子过得不错,有滋有味。” “眉山,”吴磊摇头。 宋眉山笑,言道:“我说你们就别继续扭着了吧,有啥意思,今后吴磊当和尚,顾小姐当尼姑好不好?那不至于,现在大家都坐下来,你们喝两杯,气氛就起来了。来来来,大家举杯,吴先生和顾小姐交杯酒也喝起来,大家干嘛装纯情啊,大好青春的,大家空窗期不上床,都等着上吊啊?” 吴磊瞥宋眉山,道:“眉山,你最近有点豪放。” 宋眉山说:“班长,我是经过生死的人,我这不是豪放,我是粗鄙。但我本身就是如此,你看我娇滴滴很柔弱,那都是假象。其实我内心里其实很糙的,真的。” 宋眉山给吴磊倒酒,“来,班长大人,茅台水立方,瓶子都重死了,谢洛夫寄给我,今天我特意给你们带来的。看,水立方多好啊,温柔乡,水润润。” 说罢,宋眉山挑起眉眼,又给顾柔曼倒酒,“顾小姐,喝酒,我的真理,喝了酒就放开了。请你今晚放开自己,务必放开胸怀,次日醒来,你欲封天。” 顾柔曼说:“眉山,我看你没喝已经醉了。” “我先干为敬!”宋眉山一口倒下去起码二两白酒。 “我已经喝了,现在你们来,来个交杯酒。”宋眉山揪着吴磊的右手和顾柔曼的右手,“对,就是这样,绕圈圈,穿过彼此的手,交杯,交杯,对的,交杯酒就是这样,喝!” 宋眉山闹酒,她连着灌了顾柔曼和吴磊三杯,闹得吴磊和顾柔曼一个眼红,一个脸红。 宋眉山看了这两人脸色,觉得差不多了,这下站起来,说:“班长,班长夫人,我先回去了啊,我回去念书,这些个俄语词组,我会念不会写啊!” “眉山!”顾柔曼扭头。 宋眉山拿自己的包,给顾柔曼打气,“曼曼,解放自己,加油,加油!” “那我送送你吧,”顾柔曼还是不想单独面对吴磊。 宋眉山用眼神指引吴磊动作,她说:“班长,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还等什么呢,等人家女士喂你吃肉啊,有没有搞错,你再装斯文,我就不高兴了啊!” 吴磊叹口气,他摸摸眼角,然后抓住顾柔曼的手,“柔曼。” “这还差不多,我走了啊!” 宋眉山道:“是的,就是这样,本来男士就应该主动一点,特别是在床上这回事上。” “班长,加油啊!”宋眉山冲吴磊抛个媚眼,她鼓鼓掌,然后转身,关门离开。 晚秋的晚上,圣彼得堡凉的很,宋眉山出了顾柔曼宿舍,捂紧风衣,往自己宿舍楼走。 宋眉山住四楼,九月的俄罗斯依然乍暖还凉,学校还未开暖气,宋眉山只开一扇小窗,然后躺在床上,开始念吴磊给她的课外笔记。 宋眉山瞧吴磊的字迹,她又拿笔,自己写了几个字,一时觉得自己与吴磊的手迹简直天上地下,她心想自己果真基础极差,写出来的字母都没有吴磊用小指头写的优秀。 “哎,还是喝酒吧。” 宋眉山仰头,有点自我放弃的意思,她自言自语:“喝酒喝酒,喝酒我才是行家,千杯不醉,万杯不醉。” 女人坐在窗台上,手机信息也很清净,现在莽天骄一般不找她,只有谢洛夫每天问候几句,但也只是日常问候,不轻易谈工作。 宋眉山心想:我的新宋怎么样了,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已经不拿我当回事了。想到这里,宋眉山又开始自我解读,她心说:“宋眉山,你现在就是个屁,你一无权力,二无钱财,谁还找你汇报工作,谁还记得你宋眉山。” 宋眉山端着葡萄酒杯子,左方思维又开始和右方思维打架。 手机震动,宋眉山低头,谢洛夫发过来的照片,他说:“罗斯托夫今天第一天上幼儿园。”照片有十多张,宋眉山一张一张划过去,罗斯托夫穿着背带裤,背了一个小书包。宋眉山忽然很理解顾柔曼的心情和处境,她和顾柔曼都有个孩子,但孩子养在国内,顾柔曼的女儿由她的父母养着,在深圳上学。 宋眉山心想,我竟然也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他今天上幼儿园了。 宋眉山问:“是你送过去的?” 谢洛夫回:“是我。” “陆长安呢?”宋眉山正要质问,忽又闭嘴,她心想,管他是谁送的,反正是送到幼儿园去就对了。 宋眉山一口饮尽杯中酒,正要跳上床睡觉,外头就有人敲门了,敲门声惊天动地,“宋,宋,有人找你!” 225.《晚安,俄罗斯2 宿舍管理严格,外头人进不来, 敲门的是同班同学莎莎, 莎莎在外头拍门,大声说:“宋, 有人找你,在一楼, 安娜不让他上来,他正在和管理员争论呢。” 宋眉山问莎莎:“谁找我?” 莎莎摇头表示不知, “兴许是你的朋友吧, 他带了很多礼物,但管理员不让他上来。” “礼物?” 莎莎拉宋眉山手臂, “宋,你赶紧换鞋, 下楼去看,你的礼物非常盛大。” “究竟是什么礼物?” 宋眉山蹙眉。 宋眉山要穿拖鞋出门,莎莎又将她扯回来,“穿你的漂亮鞋子, 穿漂亮的。” 宋眉山换了一双高跟鞋下楼梯,她扶着手扶栏杆, 到二楼的时候, 她已经瞧见了莎莎口中所谓的礼物。 花, 准确的说是玫瑰花, 成山成海的玫瑰花扎成花束, 宋眉山扭头, 想掉头往楼上走。 下头管理员安娜喊:“宋,你再不下来接受你的礼物,我就将这些玫瑰花都丢出去了!” 管理员是一个雄壮的俄罗斯大妈,说话粗声粗气,宋眉山被她一吼,脚下一软,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宋眉山转身,微笑,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换了平日听话乖顺的嗓音,“是的,安娜,我马上下来。” 陆长安扭头,他方才听见宋眉山那娇滴滴的嗓子,差点笑出声来。 宋眉山站在一楼大厅的时候,管理员大妈指着地上的、窗台上的、操作台上的、沙发上的泛滥成灾的玫瑰花,大声说:“宋,这些、这些、这些、这些,都是你的,你拿上去吧。” 宋眉山前进两步,小声回应:“安娜,我拿不动啊。” “那叫他给你拿上去,”大安娜指着陆长安,“你上去吧,证件抵扣,防止你过夜留宿,我们学校不许闲杂人等进去睡觉。你替宋把花拿上去,下来的时候,再领取证件。” “咳,”宋眉山摸摸头发,开始低头抱花。 陆长安掏出护照,他叹口气,也开始弯腰抱花。 宋眉山走在前面,陆长安走在后面,女人不说话,男人也不说话。 搬到门口的时候,宋眉山说:“就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分送给其他同学。” “那就送吧。”陆长安点头,倒是十分随遇而安。 莎莎开门,探出头来,“宋,你有没有看见你的礼物,好多玫瑰花。” 陆长安的花束还没放下,他调转方向,直接将花束抱到莎莎门口去了,男人用俄语说:“这束红玫瑰送给你,大约是999朵。” 莎莎一脸感动,双手接过花,将玫瑰放在门口的鞋柜之上,她双手抱着陆长安,好像要进行贴面仪式。 宋眉山在旁边看着,陆长安从善如流,真的单手虚抱着莎莎贴了一下脸。 莎莎说:“你是宋的朋友?”陆长安回:“我是她的丈夫。” “天呐,宋已经结婚了,真看不出来,”莎莎一脸惊愕,女孩子将花还回来,说:“那我不能接受你的玫瑰花了,因为你是宋的丈夫,红色玫瑰代表爱情,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玫瑰花。” 陆长安笑,扭头看了宋眉山一眼,宋眉山抿嘴,莎莎望过来,宋眉山摸摸鼻子,嘴上说:“莎莎,这是我们一起送你的,你收起来吧,这是我们一起送你的礼物。” “那好吧,谢谢你们。”莎莎反复确认,最后点头,又连声说“谢谢宋”,才关上房门。 “她是莎莎,是我现在班上的同学,乌克兰人,她家住敖德萨的,住在敖德萨的一个农村,她成绩很好,拿奖学金的,她想邀请我去敖德萨做客,我答应了。” 宋眉山道:“实话实说,我在我们班也就这么一个朋友,你那些花再搬上来,也没人可送了。” 陆长安点头,“看得出来,你交友不广,毕竟你人缘一路都不怎么样。” 宋眉山弯腰,捡起她刚刚自己抱上来的那束玫瑰,她说了几句,好像又懒得和陆长安争辩,女人说:“行了,你的花我已经收到了,意思到了就行,你走吧,大家都不知道我结婚了,你这么一来,我以后怎么跟同学解释。” “那就不解释。” 陆长安道:“你连个朋友都没有,还要和谁解释?” 宋眉山侧目看了陆长安一眼,然后掏钥匙开门。 男人挤在她身后,说:“我进去看看。” 宋眉山站在门口,她靠着门外的墙,“那你进去吧,我不进去了,等陆先生看完了,等你出来了,我再进门不迟。” “这么警觉?” 陆长安笑,回头看了宋眉山一眼,“这是宋小姐平时约会男人多了,练出来了?” “生活小技巧,顾柔曼教的,她独身多年,遇狼无数,她已经练出来了。” “你们这些女人,听起来很艰难,都是生活所迫?” 宋眉山靠在大门外间,回男人道:“是的,色狼这么多,我们年华正茂,难保不会被一些有心之人觊觎美色。我们虽然自恋是自恋一点,但防狼基本意识还是要有的。” 陆长安点头,“那请问宋小姐,你不辞劳苦积极求学,就学到这些东西,防狼三十六计?” 宋眉山低头,摸一摸鼻子,“可能还有一些别的吧,但我正在积极求索中,暂时还没出成果。” 陆长安背对宋眉山,宋眉山见他背对着自己,又的确好像没有什么不轨举动,便踏步走进门里面,宋眉山放下玫瑰,正要低头换鞋,再抬头时,陆长安已经走到她面前来了。 “你!” 女人说:“你想干什么?” 陆长安道:“警觉性还是不够高,我一背对着你,你就觉得安全了?” 宋眉山伸手挡住男人,“你别碰我,我今天没心情。” “今天没心情,明天就有心情了?”陆长安笑。 “走开点,我告诉你,我两天没刷牙。” “喝酒了?”陆长安低头,他闻女人头发,“除了口腔外围酒气熏天之外,宋眉山小姐应该还有至少三天没洗头。宋眉山,我告诉你,你也别过来,我对女人是有基本要求的,酗酒的、脏臭的,我也不行。” “那正好,两不相干。” 宋眉山进门来,喝了口凉水,说:“傅明.慧是盛香茗杀的,是你查出来告诉萧启庆的?” 陆长安站在窗下,翻阅女人书桌上的书,问:“你这是在学习,你在学习《滴血彼得堡》,言情小说?” “你不懂,”宋眉山故作镇定,她抽出陆长安手中的书,“这是我的睡前读物,安眠用的,替换药物,免得我去医院开安眠药。” “是吗?” 陆长安点头,他道:“我都不在你身边压迫你了,不知宋眉山小姐又因何失眠呢,因为三天没有洗头?” “我学习压力太大,你不懂。” “原来如此。我刚刚看到男女主主人公久别重逢,书的尾页上面还有鼻涕,这是你感动得涕泪横流的成果?” 宋眉山说:“我那是眼泪,当我知道男女主人公久别重逢破镜重圆之后,我流下来了感动的泪水,还是七彩的泪水。” “你那青色的鼻涕被你形容成七彩的泪水,看来你确实学有所成,很有进步。” “你不懂,那叫玛丽苏,那就是一种男女爱情故事狗血淋头凄美周折没头没脑的形容词,它一般用来形容女主角是个万人迷。” 陆长安点头,“那我走了,你继续在文学的海洋里深造吧。” “晚安,不送。” 陆长安转身,评价说:“我觉得你这书就不行,还不够玛丽苏,你看女主角就没睡遍文中重要男性角色,最起码要睡遍她学校的四美吧。” 宋眉山瞪眼,“别逼我翻白眼。” “我真的走了,我去找容素素了。”男人道。 “嗯?”宋眉山扭头,“周颐年他?” 陆长安的脸凑过来,“原来你这么介意容素素啊,以前看不出来啊。” 宋眉山摸摸头发,“咳,这个嘛……” 陆长安抓她手腕,宋眉山道:“干嘛?” “洗头,头发都臭了,你以为我要干嘛,干你啊?” “神经病。” 陆长安说:“有热水,洗头去。” “洗头干嘛?” “干你。” 226.《晚安,俄罗斯3 宋眉山被陆长安拽着往浴室走,女人喊:“陆长安, 你放开我, 你他妈的别碰我!”男人抓着她,抓得非常用力, 他说:“去洗头,头发臭了。” 两人挣了几下, 就到了镜子前,陆长安道:“去刷个牙, 你身上有酒味。” “我知道, ”宋眉山忽然开始嚷嚷:“陆长安,我知道我三天不洗头, 头发臭。我还知道我身上酒精味浓,我他妈的喝酒了, 当然有酒味!” 男人打开水龙头,他说:“眉山,听话。” 宋眉山望着镜子,又嚷一句:“陆长安, 你嫌我有酒味儿?就跟你睡了容素素,你身上有她的骚味一样!” “眉山, 你喝醉了。”陆长安放轻了声音。 “没有, 我没喝醉, 容素素本来就不检点, 赖银宝骂她也没有错, 她淫.妇从良, 你们个个都夸赞。我呢,我偶尔行差踏错,你们就要揪着我上绞刑架,陆长安,你们都是王八蛋,一群高级王八蛋。” 男人看宋眉山,他看她的脸,“高级王八蛋,新学的词?” 宋眉山说:“我第一次喝醉酒,在林觅雅家里,我回家来,我想睡觉,你就扒了我的衣服。陆长安,你是个天大的王八蛋!” 浴室开着灯,陆长安站在宋眉山身后,一男一女于一前一后站在镜子前面,男人说:“是我扒了你的衣服,那年你十八岁,我觉得你秀色可餐,我流连忘返。” “不要脸,你们都不要脸!” “是啊,我们都不要脸。”陆长安叹气,他摸宋眉山的头发,“那时候你的头发没有这么长,堪堪漫过肩膀,你的头发又黑又亮,你常年扎着一个马尾,在我面前晃啊晃啊,我就觉得我乱了心神。我觉得你的头发很好看,比容素素的及腰长卷发还要好看,好看得多。” “容素素心里恨死我了吧,我撬了她的男人。” “眉山,”陆长安叹息。 宋眉山低头,她低声笑,低着嗓子怪笑起来:“不过我不怕,我不怕她,她也就是个狐狸精,披着一张皮,谁还没有一张皮呢。她和你在客厅钢琴上做.爱,我看着她,我那时就在心里想她:你也没有什么特别优秀的啊,一双手,两条腿,谁还没有呢?” “我不怕她,我真的不怕,我什么干不出来,我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她爱惜自己的头发,我就给她剪掉。她穿过的衣服,我通通丢到阳台上风吹日晒,七八天也不给她收进来,等她要穿的时候,全部是灰。” 宋眉山仰头,说:“她容素素就是个脏女人,也只配穿沾灰的衣服。” 陆长安抱紧宋眉山,他将头放在她肩上摩挲,轻轻叹息:“眉山。” 宋眉山看着镜子中两人的影像,她说:“陆长安,你有没有感觉很冷,你有没有感觉,你抱着就是一副皮囊。皮囊之下,原先的那个宋眉山已经不在了。” 陆长安将头搁在女人肩上,他搂着她,“没有,我没有感觉很冷,我也没有觉得原先的眉山不在了,她在,一直都在。或许她曾经抖落风尘,或许她曾经心灰意冷,但她说她从海上来,我已经知道,她又回来了,我的眉山又回来了。” 宋眉山扭头,“你不去找容素素了?” “不去了。” “我们宿舍不许留宿,你没听见?” “听见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长安说:“我们出去吧。” “现在?” “现在。” “出去干什么?” “吃饭,我饿了。” 女人道:“那你等我洗个头,五分钟,很快的。” “不着急,慢慢洗,洗干净点。” 宋眉山从浴室探出头来,她说:“诶,咱们的花呢,楼下满地玫瑰花,不要了?” “你喜欢的话,明天再给你买。”陆长安坐在宋眉山房间内的单人沙发上,翻阅她的学习笔记。 “我成绩不太好。”宋眉山说:“老师上课的时候,我能听懂,但又听不完全懂,学习有点吃力,跟不上。” 男人翘着长腿,慢悠悠回:“看得出来,某些时候,你的确比较笨拙。” “吴磊说这些都不是问题,他说我还是有前途的。” “人家那是安慰你,又不能直接劝你退学,估计吴磊也说不出口。” 宋眉山握着头发,她说:“陆长安,你烦人,你闭嘴!” 陆长安不说话了,略抬头看了女人一眼。 宋眉山抿嘴,又低下声音来:“不如还是考虑考虑楼下的花儿吧,安娜稍后要生气了,我们迟迟不下楼。” “没事,她说要当垃圾丢掉,那就丢掉好了。” “这是你第一次送我鲜花,玫瑰,这是我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宋眉山碎碎念:“说丢就丢,你怎么这么奇怪?” 男人回:“你喜欢的话,明天也送,我每天送。” 宋眉山呶呶嘴,“人家梁与君送容素素玫瑰花都是装在跑车里的,你看你送的,都摆在地板上,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陆长安从西装口袋里摸电话,“我这里有花店经理电话,我现在打给他,让他再送一卡车过来,到时铺满你学校走廊,保证比梁与君送容素素的多。” “你神经病你!” “你不是喜欢花吗?” 宋眉山骂道:“陆长安,你他妈的就是个神经病!” “要不要树,我给你弄几棵树,写上你的名字,摘种在你的校园里?” “滚你妈的!陆长安,你他妈的脑子坏了就去看医生,别跟我发神经,我不想陪你发神经。”宋眉山瘪嘴,道:“你故意的是吧,你特么装神经病是吧,我看你不用装,因为你就是病得不轻!” 陆长安笑,他说:“你不是喜欢花吗,不是羡慕梁与君弄给容素素的玫瑰花吗,我说给你弄一卡车,怎么现在又不喜欢了?” “我是羡慕人家的花,但人家梁与君送给容素素的花是装在跑车里的,你的呢?你特么给我摆在地上,最后命运就是被人当垃圾丢出去?陆长安,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地位是吧,完事了一扫帚被你清除出去,就像丢垃圾一样?” “那你想怎么样?我现在去订个七彩喷漆的帕拉梅拉,要求后备箱里面装满鲜花,然后开到学校引人围观?” 陆长安放下书本,他抬头,望着女人,问:“宋眉山,你原先多低调的一个人啊,现在天天跟谁在一起,怎么学得这么浮夸?” 227.《晚安,俄罗斯4 陆长安拉着宋眉山的手在大街上四处游荡,宋眉山跟在男人身后, 小声道:“哥哥, 不走了吧,我走不动了, 我累了。” “想睡觉了?那我送你回学校?” “嗯。”宋眉山已经半眯着眼,任由陆长安牵着她的手, “那你帮我看路,我已经睡着了。” “再坚持五分钟, 我们就到了。” “回学校哪有这么快?”宋眉山边走边打盹, 她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半夜来找我,我是学生, 我要睡觉,我要守规矩的。” 宋眉山半闭着眼睛, 走路摇摇晃晃,忽然身体悬空,被人拦腰抱起,女人睁开眼睛, “干嘛,你干嘛, 大街上呢。” 陆长安道:“抱着你回去, 我怕你走丢了。” “走回学校去?” “回家去。” 宋眉山四处张望, “这是哪里啊?” “别乱动, 小心摔下来, ”陆长安抱紧她, “涅瓦大街,你失忆了?” 宋眉山搂紧陆长安脖子,“哥哥,这个姿势不舒服,咱们换个姿势。” “怎么换?” 陆长安道:“把你架在头上好不好啊?” “神经病啊你!” 宋眉山下手掐了陆长安一下,“长安,快点,背我,你背着我,我舒服点。” “宋眉山,你又觊觎我的美色了是吧?女流氓。” 宋眉山说:“陆长安,你背不背,少说废话。” “背。” 陆长安将宋眉山放下来,又微微躬着背,“能不能自己爬上来,女流氓。” “能,”宋眉山穿着高跟鞋,稍微使劲,跳上了陆长安的背。女人说:“陆长安,你就是背部线条生的好,肩宽腿长,肩颈比例优秀,背影和侧脸都胜过梁与君。” “你也就是胸部比例长得好,胜过容素素。” 宋眉山圈着陆长安,她贴着男人肩背,说:“那不可能,难道我长得不如她吗?苏溪说我的整体形象比容素素更古典和含蓄。” “人家那就是说你土气,拐个弯都听不懂。”陆长安笑,“笨死了。” “得了吧,我才不要相信你。” 宋眉山勾着男人脖子,“陆长安,你就承认吧,你当年就是因为贪恋我年轻貌美,于是迅速转移目标攻城略地。你说我土气,容素素洋气,那你舍弃一个洋气的,选择一个土气的,敢问陆先生,您这是何道理啊?” 陆长安托着宋眉山屁股,问:“你没发胖吧,我怎么感觉你重了许多。” “重了,我脸没胖,但我腰腹粗圆,起码增重五公斤。”宋眉山大方承认,“我胖了,我饮食不加节制,经常半夜喝酒吃肉,我即将变成肥婆,我活得随心所欲,发胖不是很正常吗?” “那还是得注意身体,不要暴饮暴食,适量运动。”男人交代。 “我愿意发胖,你管我呢。”女人念念。 又走几步路,宋眉山趴在陆长安肩膀上,她扭开头,指着街角衣橱展示窗口,“哥哥,你看那件裙子,我喜欢。” “喜欢就去买啊。” “我没有钱。” 宋眉山说:“我现在哪里还有钱,我每日穷得只能吃食堂,天天吃披萨,顿顿红菜汤,我都肥成这样了,一看就是穷光蛋。那谁,你帮我把裙子买了,我给你烧香。” 陆长安扭头,男人侧目,“宋眉山,你咒谁呢?” 女人眨眨眼睛,“凶什么,陆长安,你凶我?” 宋眉山瘪嘴,“现在我本来就是穷光蛋啊,人家一穷二白,人家还买不起包包,买不起新裙子,人家都买不起新衣服过年了!” 宋眉山抖一下,“人家连活下去的动力都快没有了啦!” “我钱包里有卡,拿卡去刷。”男人道。 “一张卡不够。” 女人噘嘴,“人家刷卡能买房子吗?” “不限额的,随便。” 宋眉山满意了,“好吧,那我拿你的钱去买房子咯?” 男人问:“买套房子养小白脸?” “对呀,你也知道,我们学校不许外人留宿的,我如果需要解决个人生理问题,肯定是要有套房子的啊。” 陆长安说:“那你还是别买了,安心在学校住着吧,有那个安娜在,隔绝性.骚扰。” “讨厌,人家拿小拳拳捶你了。” 宋眉山嗲着声音撒娇,陆长安手一抖,竟然直接让宋眉山从他背上滑下来了。 “喂,陆长安,我说你行不行啊,有没有搞错,你怎么直接把我摔下来了,那我刚刚要是没站稳,摔到地上怎么办啊?” 男人道:“宋小姐,这是四楼,我倒是想背着你上楼,我这身体,背不动啊。” 宋眉山仰头,“多少年的旧房子了,你就让我住这里啊?你想让我回忆你和容素素的光辉岁月,我真是乐极生悲,我不愿意回去。” “我改装过了。” 陆长安在前面走,又回头伸手牵宋眉山,男人说:“我做了一个新的设计,全新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真的?” “真的,除了承重墙,我把能敲的都敲掉了,房间格局也换了。” “好吧,姑且信你一回,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陆长安牵着宋眉山的手,走得很慢,两人十指紧扣,女人说:“我们多少次走过这道楼梯,我回回都能听见你的心跳声。”陆长安回头,男人道:“我也是,我耳边时常会响起你呼吸的声音,还有你叫我哥哥的声音。” “真的吗?” 陆长安笑,反问一句:“我有那么不可相信吗?” 到了四楼,宋眉山发现大门朝向换了,她问:“大门还能换边的啊?” 陆长安说:“指纹锁,你把手放上去,录个指纹。” “工程量还挺大,”宋眉山将手放上去,“我有点紧张,不知道里面变成什么模样。” 陆长安拉着她的手,说:“进去看看。” “这是我们以前那房子?” “我买了楼上一层,还有隔壁一间,加起来大概是四套旧居一起参与改造,至于你说的容素素的钢琴,我实在是不知那些东西对你影响这么大,我赶紧连夜找人运走了。我想说弄点眉山喜欢的吧,但我找人开会,集思广益,大家都说你没有爱好,没有才艺。梁与君说你不会钢琴小提琴,顾柔曼说你最恨容素素的钢琴,苏溪说你最喜欢喝酒和睡觉,最后......” 宋眉山转身,“最后怎么样?” “最后你的赖银宝哥哥给了个意见,你自己去你房间看看。”陆长安指着屋内一角。 宋眉山指着楼梯后面的第一个房间,“是那儿,是哪儿?” “你不是最喜欢躲在房间看报纸吗?爸爸说你很爱学习,只是资质有限,语言天赋也有限,导致你学业不佳。” 陆长安道:“你在那里住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辨方向,宋眉山,你是认真的吗?” “我本来就很爱学习啊!我学习得已经进入忘我境界,所以不认识回房间的路也是有的。” 陆长安看宋眉山,道:“摸着你的胸口,再说一遍。” “好吧,我在发呆,我经常发呆,我不热爱学习,我只热爱在房间里偷窥你的身影。” 宋眉山说:“对,我没有学习,我在偷窥你,我每日每夜都在追寻你的身影,我被你迷花了眼,我已经不辨方向,不明是非,我浑浑噩噩,你是我眼前唯一的光。行不行了,陆先生,满意了?” 陆长安笑,他牵女人的手,“走,进去看看。” 陆长安大修旧居,但宋眉山的房间改动得最少,因为她的房间本身带着一个大阳台。宋眉山推开房门,陆长安开灯,女人一眼就瞧见了立在窗下的婚纱。 “婚纱?”宋眉山仰头。 “给你的婚纱。我画的图,梁与君帮忙选的配色和布料,衣襟裙摆上的珍珠都是我手动一粒一粒选出来,再请人缝上去的。” 陆长安低头,道:“宋眉山小姐,裙摆上9600颗珍珠,我一颗一颗摘选出来,眼睛都快瞎。” “好浮夸的婚纱,一股子十三世纪的欧洲霸主既视感。” “你不喜欢吗?”陆长安问:“现在也来不及重新做一件了,你能不能将就?” “不能!” 宋眉山扭头,“我不能将就!什么狗屁婚纱,一点都不合适我!我现在是个穷人,一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我穿什么婚纱,我只能穿路边摊上的货,去路边摊买东西我还要去讲价,这种土豪婚纱,你觉得合适我吗?” 陆长安望着宋眉山,“眉山,我是认真的,我在问你喜不喜欢这件婚纱。” “你给我点钱我就喜欢。” “眉山。” “好吧,好吧,勉勉强强,勉强入目。” 陆长安又问一遍,“眉山,你到底喜欢不喜欢?” 宋眉山道:“别逼我翻白眼。” 陆长安举手,“OK,宋眉山小姐不喜欢这套婚纱,那我剪碎它,立即找人丢掉。” 陆长安真的伸手从桌上拿了把剪刀,他要动手剪裙子。 宋眉山说:“你剪,你剪啊!反正你也不是诚心的,你根本不是诚心给我的,你剪吧。” 陆长安扭头,“请问我怎么样才算是诚心的,宋眉山小姐,我要怎么样才算是诚心的?” “你得要求我试啊,你得说:‘亲爱的美丽的宋眉山小姐,你愿意试试吗?’” 宋眉山仰着头,喊:“陆长安,你王八蛋,你说剪就剪,摆明不照顾我的感受!” 男人放下剪刀,直接扒宋眉山外套。 “你干嘛!” “你欠.干。” 228.《晚安,俄罗斯5 陆长安说:“来劲了你,天天在外面骚.浪.贱, 你来劲了你。” “陆长安!” “你闭嘴!”陆长安解开自己衬衫扣子, 又解自己腰带,他脱宋眉山裙子, 说:“你天天的,嗲声嗲气, 勾三搭四,你当我死了, 你是当我死了是吧?” 宋眉山回:“我就是当你死了, 你和死人有什么两样,你就是死了, 你死在我心里了!” “宋眉山,你个不守妇道的东西!” 陆长安将宋眉山推到在床, 欺身压了上来。 “我呸!你才不守夫道,昨天容素素,今天林觅雅,你没完没了你。” 陆长安道:“宋眉山, 你就抵赖吧,你死活不承认, 你才是最坏的那一个。” 宋眉山掐男人脖子, “陆长安, 我掐死你, 你要死都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两人滚在床上, 热吻、激吻, 宋眉山也不知是个什么吻,总之等到她吻不动了的时候,陆长安就抱着她,他说:“请问美丽的宋眉山小姐,愿不愿意试试这件婚纱?” 宋眉山轻声道:“陆长安,你要死——只能死在我怀里。” 陆长安抱着宋眉山,两人静静地,躺在同一个方向,弯成了一个勺子。 宋眉山背对着陆长安,男人手放在女人小腹上,说起罗斯托夫,男人道:“梁与君儿子钢琴弹得很不错,我去听了,很有些天分。咱们家罗斯托夫,完全没天分,两个孩子之间对比强烈,罗斯托夫没有乐感,这点随你。” “狗屁!” 宋眉山皱眉,“陆长安,你就是喜欢屁话连篇!” 男人轻声细语,“眉山,你现在很暴躁,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 女人略微侧身,稍微压低声音,说:“人家梁心心会弹钢琴,我们家的不会弹琴,这明明是你教育失职,你忙着赚钱,你不去教他,他当然不会弹琴。你去看看梁与君,他基本天天守着他儿子,不是教绘画就是教音乐,你呢?你在干什么?你在和林觅雅玩心眼,你在和林又璋耍手段。陆长安,你少胡说八道了,你自己不用心栽培,你能养出来灿烂的玫瑰花?” 陆长安挑眉,回道:“栽培也未必需要我亲自去教,罗斯托夫该学的一样也不少,他只是少一点乐感,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需要这么激动。” 女人抿嘴,“我怎么不激动?陆长安,你莫名其妙,分明是你养不好孩子,现在你口能生花,转头就变成了我的基因缺陷。你神经病啊,那苏溪呢,苏溪也不会弹琴,她和我有什么两样?我看梁心心这么优秀,都是人家梁与君的基因好。” 陆长安道:“绝不是我的问题,我教了罗斯托夫和梁心心弹钢琴,我将两个小孩同样对待,都尽心尽力教了,但人家梁心心听一遍就懂,咱们家儿子死活不懂,你听他弹琴,基本完全不在调上。” 女人将头埋在自己臂弯里,不吭声了。 陆长安叹气,“我跟你讲,咱们家儿子学不了高雅艺术,他不仅不通音乐,他似乎连基本审美也不具备,从目前状况看,他将来只能挖土。” 宋眉山翻身过来,她正面对着男人,大声呼喝:“陆长安,你骄傲啊,你生儿子,人家也生儿子,你生个儿子就只能挖土,你是想气死我吗?” 宋眉山这一转过来,陆长安就盯着女人的胸,男人看了半天,最后给出中肯评价:“你稍微长胖了点,胸也开始波澜壮阔了。” “滚!” 陆长安笑,他搂紧宋眉山,在她耳边低语:“罗斯托夫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挖土有什么所谓,搞不好他以后是个工程师呢?” 宋眉山抿嘴,不肯搭腔。 男人将宋眉山又抱紧一点,说:“眉山,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咱们儿子挖土,那我们再生一个,生一个像我的,聪明点。” 女人将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道:“你还是别找我生了,你去找林觅雅生吧,她会弹钢琴,你们两个生下来的孩子,肯定十项全能,将来绝对不会是个挖土儿童。” 陆长安握着宋眉山背部一缕头发,放在指尖上缠绕转圈,他叹口气,“人家都生不出来了,你这不是非要膈应人家吗?” “怎么生不出来了,她上回那个是代孕?”宋眉山道。 “是真的,她伤了根本,难以治愈了。” 宋眉山离开枕头,微微侧目,“陆长安,你不喜欢人家,也别咒人家啊。” 陆长安低头,“谢洛夫没跟你汇报,林觅雅和傅家的那位一样,生不出孩子,你不知道?” “咳,”宋眉山仰头,“萧启庆老婆?” 陆长安笑,“一言难尽,你怎么不去问你老友,他没告诉你?” “没有,你说。” 男人挑眉,“还是要来问我,现在才知道我好?” “少废话,快说!” “傅女士是盛香茗杀的,经济纠葛,傅女士拿萧启庆的钱和林又璋做生意,林又璋赚的盆满钵满,傅女士觉得自己亏了,分赃不均。” 宋眉山停一刻,道:“林觅雅是盛香茗的妻子,她一早知道自己哥哥和盛香茗的小舅妈有一腿,她原先不说,她要观望情况。但她后头肯定告诉自己丈夫了,对不对?盛香茗自以为是,他以为自己捏住了傅明.慧婚外情的秘密,他想坐地分赃,结果林又璋根本不买这两人的账对不对?” 陆长安道:“眉山,你对你林家哥哥了解颇深啊,看来他自己亲妹妹都不如你了解他。” 女人略微弯弯嘴角,“陆长安,你少废话,我如果想要和林又璋在一起,现在,此时此刻,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吃飞醋?” 陆长安轻声一咳,“嗯,事实就是如此,林又璋不受控制,直接害了林觅雅,当然,也间接害了傅女士。” “不怪林又璋,他又没做错,盛香茗何德何能,凭什么坐地分钱?就为了这个破婚外情?人家萧启庆都不在意,他还想威胁谁?” 陆长安点头,“傅女士应该是和盛香茗谈崩了,他们出现极大分歧,盛家老大缺钱,也有可能是失了颜面的情况下,对傅女士动了杀心。” “哼,”宋眉山冷哼了一息,然后又躺下了,“盛家净出些不成器的东西,看没了萧启庆,他们兄弟怎么活,看谁把这么大的家业接下去。” “眉山。” 宋眉山道:“陆长宁离婚了,你没告诉我。” “我以为你不关心。” “我是不关心,盛家几位我都不关心,关我屁事。还有陆长宁,她是你妹妹,又不是我妹妹,她结婚离婚,离婚结婚,和我没有丁点关系。” 陆长安贴近宋眉山,“眉山。” “还靠着我做什么?去找别人生孩子啊,不如我给你找一个吧,保证会弹琴,会画画,会养花,还会伺候你高兴的。喜你所喜,悲你所悲,爱你,爱你陆家,爱陆长宁的。” 宋眉山问道:“陆先生,这样的好不好啊,我亲自下场给你找一个?” “眉山,”陆长安贴在宋眉山身上,两人肌肤相亲,陆长安心脏喷出的气都氤在女人胸前。男人说:“眉山,我爱你。” “你以为就你会说我爱你,你以为你会说我爱你就了不起啊,人家谢洛夫林又璋还对我说过宋眉山我爱你呢,人家……” 女人碎碎念,男人覆上来,他吻她的嘴,“眉山,你是知道的,我始终爱你,无论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的家人,我爱你。” 宋眉山不动了,“陆长安,你……” 男人道:“宋眉山小姐,我一直爱你,我也只爱你。” 宋眉山抿嘴,“不管你嘴上怎么说,反正我不会再和你生孩子了,我讨厌你,讨厌和你生孩子,你就是个残次品。” 陆长安停了一会儿,后又笑道:“那我去找容素素生,素素钢琴弹得好,比林又璋都优秀,相信如果我和素素结合的话,我们极有可能会生一个天才少年,技惊四座。” 说罢,陆长安佯装起身,宋眉山看了身边男人一眼,扭过头,不理他了。 “生气了?” 陆长安俯身,他贴在宋眉山背上,亲吻她脊背,“亲爱的宋小姐,你现在怎么这么脆弱,动不动就要吃醋?” 女人趴在床头,“走开,别碰我。” “嗤嗤,”陆长安低声笑,“我的小可爱,眉山,这还吃什么陈醋,林觅雅将来只能住在私家医院里面,出不来了。” “谁干的?” “哪一桩?”陆长安道:“非要都说一遍,那可说来话长。” “我说她被轮,谁干的?”宋眉山抬眸,女人眸中有光,“盛家人,还是莽天骄?” 陆长安贴着宋眉山,说:“盛家太太,盛家太太找人做的,她嫌林觅雅多年没有生育,又教坏了盛小酒。” 宋眉山眯着眼,“恶毒的老巫婆,简直毒妇。” “盛家太太来找过我,前几天,在香港。” 宋眉山转过身子,面朝陆长安,“陆长宁和盛老二都离婚了,你们陆家和盛家都已经不是姻亲关系,她还来找你做什么?” “因为你,”陆长安说:“眉山,人家是因为你才来找我,她是因为你来的。” 229.《晚安,俄罗斯6 “为我,我和她盛家有什么关系?”宋眉山挑眉, “别是想和我做生意吧?” 陆长安道:“盛家太太说, 如果你再接近萧启庆,那林觅雅的昨天就是你的明天。” “她威胁我?”宋眉山侧目, “她威胁我,有没有搞错, 这老妖婆,我还没找她算账, 她反倒先来找我的不是?” 男人拂开女人额间发, 柔声道:“盛家太太嫌弃你是个祸水,她说她绝对不允许你再靠近她的小弟弟, 也就是萧启庆萧先生。” “呸!臭不要脸!萧启庆老婆死了,情人毁容, 他身边的小姑娘都变成老妖婆,她以为她家的风水很好。还我贴萧启庆,我——” 宋眉山道:“你直接告诉她,我不想嫁给萧启庆, 我也没想过嫁给萧启庆,你让她放心吧。” 陆长安笑, 他轻抚宋眉山的背, 说:“不要生气, 这些都是小事, 事实上也并不值得生气。” “嗯, ”女人拉男人的手, “哥哥,我觉得我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人人欺负我,没人尊重我。” 陆长安笑,他将宋眉山抱起来,“你不是一直想吞了盛氏银行吗,快了。” 宋眉山在陆长安怀里翻了个身,“真的?” 男人低头,吻妻子的嘴,“绝无虚言。” “好吧,我拭目以待。” 陆长安笑,他笑的时候,眼神清明,眉目漂亮。 宋眉山手指划过陆长安眉毛,又渐渐下滑,最后点在男人颈下喉间,她说,“长安,你且记得,盛家太太是个老妖怪,她要害我,她害我丢失一个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不能忘记,你不能忘记当年她如何跋扈,她如今还来威胁我,你既然娶了我,且得保护我。” 陆长安搂紧宋眉山,他说:“好。” 宋眉山道:“陆长安,你不能忘,一定,嗯?” 男人将女人抱到自己怀里,与她交颈相缠,“一天也不敢忘,一天也不能忘。” “嗯,这还差不多。” 陆长安摸宋眉山的头发,“不要难受,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嗯?” “我不难受,我再也不会受谁威胁,谁威胁我,我就先扭断她的脖子。” “一切有我。”陆长安道:“宋眉山小姐,你不要忧心,一切有我,相信我。” 宋眉山仰头,“那我再信你一回。” “眉山,我们再生个孩子吧。”陆长安说着,手又开始不安分地在妻子身上游走。 “不想和你讨论生孩子,我们不谈生孩子。” 宋眉山喘息着说话:“陆长安,你要是不行,我就自己来。” “我怎么不行?” 陆长安重新覆上女人的身,“我怎么不行,你这个小妖妇,抽干人不偿命?” “你真的还行?” 陆长安将宋眉山压在自己身下,“让我们再战五百回合。” 宋眉山仰着头,“嗤嗤,嗤嗤”地笑。 “笑什么?”陆长安已经找到入口。 “我笑萧启庆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一个人如果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就被被命运所掌控。陆长安,这一番我们和盛氏鹿死谁手,真的全看你的了。” 陆长安将头深深埋在女人身体里,他说:“眉山,你还是信我,你也只应该信我。” “我不信你,我只信结局,结局是什么,我要看盛氏灰飞烟灭。” 陆长安在女人耳边叹息,“眉山,你不想和我携手同行吗?” 宋眉山道:“我的钱都给你了,这番若你还不行,那我真的要考虑换男人了。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你敢!”陆长安用力圈住宋眉山肩膀,“你要是再敢朝三暮四,我就打断那男人的腿。” “天下男人千千万,你敲打得过来吗?” “宋眉山,你真野,你怎么这么野,你要是再这么野,我就让你给我生一窝孩子,你再想出门,得先看看孩子们同不同意。” “陆长安,你想得美,生一个就已经沉迷挖土了,生一窝,我估计那是挖坟。你不如让他们提前给我把坟挖了,我也好提前入土。” “眉山,”陆长安动作缓下来,他亲宋眉山的脸,“眉山,我爱你,不要怪我。” 宋眉山道:“叽叽歪歪,干不动了就下来。” “你特么的,”陆长安摸妻子的脸,略动了动,“宋眉山,你现在怎么这么饥渴,弄得跟我很不行一样。” 宋眉山略微起身,她双肘撑在床上,说:“我不想听你回忆往昔,听见我就头疼。还有,我知道你爱我,我特么的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爱我行不行。还要说多少遍,烦死了,陆长安,你爱我,我爱你,你得说到老死吗?我觉得话不用多说,说上三遍,耳朵流油。哎,你还来不来,不来我就睡觉了,我明天好像还有课呢。” “我.操,宋眉山,你真他妈的,我看你就是欠.操,你真他么的——” “是呀,你不是说要生孩子吗,快点,把握时机。我这回要生一个不爱挖土的,我看见你给儿子买的那些挖掘机就心烦,那都是弄的些什么啊!天天挖土,隔几天你让人把罗斯托夫抱我爸老家农村去,让他挖,好好挖,争取给他老母提早把坟刨出来。” “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陆长安捏女人的脸,“宋眉山,我看你真的是浪.坏了,无法无天,缺乏管教。” “管教,你不知道我有爹生没娘养,我哪有什么管教?我跟你讲,我就是这样的,你爱来不来。陆长安,我就是这个样子,你爱要不要吧。” “宋眉山,你这是在跟我撒野吗?” 宋眉山仰着头,“你管我撒野不撒野,我爱撒什么就撒什么,我喜欢撒泼撒野,我爱上天都行,你得着吗?” 陆长安掐女人的腰,“你就是欠管教,腿抬起来,换个姿势。” 宋眉山抬高一腿放在陆长安肩上,她说:“哥哥,我想唱歌。” “唱什么歌?”陆长安回:“夜半三更,老房旧居,别大喊大叫,斯文点。” “你以为我是想叫.床吗?呸!我是真的想唱歌。” 陆长安睃她,“你以为我会让你唱吗?我想说,你还是别唱了,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招摇,我不同意。” “我非要唱。” “不许唱。” “你管我呢,我忍不住了。” 陆长安不动了,他说:“你唱,你唱,我等你唱完了再动,我正好休息一下。你唱吧,要不要我出去给你钢琴伴奏?” “不用了,我就唱两句,不耽误你继续运动。” “你想唱什么歌?红豆,暗涌?”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原来你也在这里。” “唱完了?” “唱完了。” 宋眉山道:“在千山万水的人海里相遇,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你这是唱歌吗?我怎么感觉你在对我表白。” “你听出来了?” 陆长安说:“我既没瞎,也不聋,我能听不出来吗?” “听出来就行了,我怕你年老力衰,还神智昏沉,那就说不准了。” 陆长安打宋眉山屁股,“腿抬高点,别偷懒。” “我已经很配合你了,我现在只想躺着装咸鱼,你还要我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摆几个瑜伽姿势啊?” 陆长安扶住宋眉山的腰,说:“我老不老,你不是很清楚吗,口是心非。” “陆长安,我觉得我们俩就是一对极品,有毒。” “怎么说?” 宋眉山将手伸出去,陆长安拉她坐起来,“累了?” “嗯,”宋眉山抱住男人脖颈,轻声道:“陆长安,我喜欢听你说话的声音,我也喜欢林又璋的声音,我过去喜欢萧启庆的音色,但听多了之后,我发现萧启庆的声音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因为他吐字发音方式很华丽,这些都是技巧,可以训练,并不是天生天养。等我年过二十之后,萧启庆的那种华丽,我就感觉很腻味,也不是油腻,是我觉得他不够自然。” 陆长安轻笑,“食.色.性.也,人之本性。” 宋眉山呶嘴,她说:“后来我发现林家哥哥其实很不错,他虽长得不如你,但他一样身高腿长,很有气质。君不见莽天骄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你看莽天骄养的那个小狼狗,叫叶檀的,还不如林又璋呢,活生生的低级配置,并且不是低一级,是低了至少三级。我原先很不理解莽天骄为什么要找个降级版本,我现在懂了,她是握不住她的高配,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 “他们双方都有问题,莽天骄初次奔爱吴磊的时候,我已经劝过了。”陆长安道:“你和莽天骄任性至极,你当时一声不吭离我而去,你离我不要紧,但你间接导致林莽婚姻破产。眉山,这些都是你间接导致的,你有相当大的责任。” 宋眉山撇嘴,“陆长安,你甩了容素素来找我,我不是你的退而求其次对不对?你还是比较喜欢我这种土气的,对不对?” 陆长安看她,“怎么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宋眉山趴在陆长安身上,女人的身体与男人紧紧贴在一处,她说:“陆长安,我最喜欢你微微叹息的声音,我喜欢你叹气的时候叫我的名字,我还喜欢你阴阳怪气地朝着我笑。你只要看着我,我就觉得我的血液会往上涌,那是一种神魂颠倒滚烫沸腾的感觉,我感觉我爱死了你,因为我的魂魄都在因你而燃烧。陆长安,你说得对,我一点也不热爱学习,我只爱你。我偷窥你,我留意你的生活,我试图去抓住你每一个细节,我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留意我的,就是我在林觅雅家醉酒的那个晚上,你抓着我去镜子跟前,你看着我的眼神变了,我都知道。” 男人挑眉,故作惊异表情,“哦,是吗,你有这么迷恋我吗?” 宋眉山搂住陆长安,她说:“陆长安,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身材还不错,你觉得我也有了点女人味,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定决心驱逐容素素的,我都知道。 因为你在心烦意乱做心理斗争的时候,我故意在你面前晃,我装可爱,我故意装作对你一无所知。我处心积虑,我装作看不懂你的眼神,我假装不懂男女感情,我都是装的,我的无知与单纯通通都是我装出来的。” 宋眉山字字铿锵,“陆长安,我要你,我要你的眼里、心里,你的世界里,你的视线里,从此以后,只有我,只有我一人。” 陆长安笑,他低头,“原来如此,那容素素心思没有你深,她输的不亏。” 宋眉山道:“陆长安,我爱你,我不爱这个世界,我只爱你。”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