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菽庄花园 马卫国正顺着菽庄花园的石阶一步一步往上走…… 三月的鼓浪屿是气候宜人、花香四溢的,枝繁叶茂的一株株百年橡树舒展在凉爽的海风里。 这样美好的季节也是资深旅客来访的最佳时节,没有假日里摩肩接踵的游人,没有湿热难耐的空气,没有摧残万物的台风,有的只是春风拂面、惬意舒适。 不过这样的时节不是谁都可以享受得起的,金钱与时间的平衡定律让鼓浪屿的三月只留给了极少部分的人。 然而马卫国不仅仅是那极少部分的人,每个月再怎么忙,哪怕千里迢迢他都要登岛几日。 他就像一个虔诚还愿的香客,千难万险都无法阻挡他回到这座别具风情的小岛,可以说是如约而至,就连游人突然闪走的台风季他也从不失约。 在他的宠臣刘恺刘主任的印象里,自从十年前跟随老马打天下,他就是这样的。 随着老马商业帝国的不断扩张,老马的铁蹄已经踏上了世界三分之一的领土,可是无论怎样地忙碌,到点他一定走人,目标一定是厦门的这座美丽小岛。 开始刘主任以为这里一定有老马留恋的女人,后来随着他和老马关系的不断亲近,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地肤浅,多么地不了解自己的这位统帅。 就像这次他们正在纽约,跟华尔街一家著名金融机构进行关键谈判的时刻,老马突然神经质地想起了什么,马上转头让刘主任安排晚上回国的专机,刘主任当然心领神会,目的地一定不是上海的总部,而是厦门! 没有这点察言观色、揣测心机、随时记录领导习惯的本领,刘主任怎么可能坐上泱泱集团公司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而且通过这十年的磨合,他和老马的关系比贴身秘书还贴身,比哥们还哥们,就比亲人差了一步。 老马的这一突然举动把这家金融机构的总裁老文森特弄蒙了,以为谈判出了什么问题。 “这……马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文森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谈判一直很顺利,而且看来今天就要有结果了。 老马淡淡一笑,拍了拍老文森特的肩膀,用中文很中国式地、诙谐地说了一句:“哥们,淡定!老马吐个涂沫是个钉!” 老马的英文其实是很好的,老马的曾祖就已经有灿烂的留洋背景了,而且任过北洋系高职,不过这句话用中文表达更有中国男人味儿,他也确定老中国通文森特一定也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在金融市场里有钱就是任性,更何况在这“两房”狂跌的时代,老文森特清楚自己是有求于人,这个所谓的谈判自己也是被动之极。 现在的华尔街,谁抓住个中国大老板,谁就抓住了救命稻草啊! 只见老文森特撇了撇嘴、耸耸肩,有些不情愿地连声说着:“OK、OK。” 姜还是老的辣,历经市场风风雨雨的老文森特已经预感到“次贷”危机只是暴风雨的前奏,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时候不提前聪明地抓住根救命稻草,等真正的危机来临之时,一切都将无药可救,更何况这位老马先生不是一般的中国老板,他是炙手可热的“红顶商人”,这个是跟中国人打过多年交道的老文森特再清楚不过的了。 老马爬得有些冒热汗,气喘吁吁的,以前自己可不这样! 这些已经被岁月磨得光可鉴人的石阶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从来都是可以轻松驾驭,不需要跟“费劲”这个词沾边的。 老马正胡思乱想着,一股独特的气息从身边飘过,这是一股青草与花香混合着露珠与阳光的气息,温柔甜美得就像一场醉人的梦。 这股气息在春天微微的海风里飘飘荡荡,熟悉而又遥远,它让老马混乱的思绪瞬间回归到了魂牵梦绕、挥之不去的青春岁月。 “小雅……小雅……”老马不由自主地喃喃喊着。 是的,带着那般熟悉的独特气息的女孩儿正从他身边跑过。 “小雅……小雅……”老马本能地想抓住那个少女的手。 这已融入灵魂深处的气息是那一腔热血驾长车气贯山河的底气,是那指点江山时心底里隐藏的最后一抹温柔…… 可是老马只抓住了她的衣摆。 “你干嘛呢??”少女看着有些失态的老马,惊慌中羞红了脸,使劲挣脱着老马的手!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对不起呀小姐,实在对不起啊!”老马连连道着歉。 “你想干嘛呀?!”老马的眼前闪出了一个年轻的男孩,他边抓住老马的衣襟边气愤地咬着牙看着他! “哦哦,实在是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抱歉抱歉!!”老马边说边看见不远处刘恺挥着手正示意着保镖什么,老马赶忙朝刘恺使了个外人不易察觉的眼色。 “算了,我看他也不是有意的,也许是老眼昏花了,咱们走吧!”少女拉住男孩的手向远处走去,男孩还有些愤愤不平地回头张望着。 老马心头一凉,自己真的老了吗? 自己真的是老眼昏花了吗? 在商场上自己还有浑身使不完的劲儿,横刀立马自己毫不输给任何一个年轻人,媒体曾把自己比喻成中国金融界的第四驾马车,自己虽然是四驾马车里年龄最大的,可自己冲杀疆场毫不输给那三驾马车! 可是为什么今天? 老马擦了一把额头的热汗,不想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他稳了稳心神,向菽庄花园的最高处登去…… 海面的浪卷起又退下,在菽庄花园的任何角度都可以看见最美的海平面,只是站在这最高处才能体会什么是“一览众山小”,把这海天一色囊括在自己的心间,这要怎样的一种胸怀? “爷爷,这世界很大很大吗?” “是呀,这世界很大很大!” “那我长大了一定要做个徐霞客一样的旅行家,去看一看这很大很大的世界!” “你有这样的恒心爷爷一定支持你!不过孩子,用脚去丈量这个世界,不如用心去丈量这个世界!” 年幼的马卫国曾经站在这儿,仰望着心目中这个自己最崇拜的、意志坚强的男人,虽然他的两腮已经深陷,头发已经花白,但这丝毫没有让人觉得他的老迈,反而有小小马卫国对于勇士全部的定义。 在夕阳西下中仰望着他,就像仰望着一尊被阳光神奇涂成金色的雕像,这尊雕像和郑成功的雕像遥相呼应,散发出一层无比坚定的光彩。 老马做着深呼吸俯瞰着眼前的大海,时而让自己思绪万千,时而让自己波澜不惊。 长大后的老马实实在在用脚丈量过世界无数的海滩和美景,只不过没有一处是他的归宿,除了这里。 马卫国的籍贯并非厦门,几辈人都是地地道道的阿拉上海人,只是自从祖上在这儿修了老宅起,马家的男人都爱上了这个地方,他们花很多的时间生活在这座小岛上,说是修身养性也罢,说是自得其乐也好,反正马卫国觉得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在这儿度过的。 他怀念这里,这里不是故乡却有着最浓的乡愁。 无论走到世界的哪个角落,都无法阻挡他回到这里的脚步。 现在马家的人除了他已经没有人住在老宅了,他每个月再不回来,那就对过去生活的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这是马卫国最不乐意看到的,过去就是他的根,没有了根那跟浮萍有什么区别? 他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们也能喜欢这里,他呆在老宅孩子们还会回来,如果连他都抛弃老宅了,那孩子们就更远离这里了。 “爷爷,您第一次打鬼子的时候害怕吗?” 那位勇士般的老者在夕阳的金色光芒里慈爱地看着小小的马卫国。 “如果爷爷告诉你不害怕,那是爷爷在说假话。我在上战场前,我的教官送给我一句话,这句话一直在我的心里磨砺着我,后来一想到这句话爷爷就不害怕了!” “这句话那么神奇?是什么话,爷爷?” “战胜自己!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老者铿锵有力地说着,他的脸上坚毅无比。 “战胜自己!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小小的马卫国重复着,他感觉到了这句话的神奇。 “你爸爸上战场的时候,爷爷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他的,唯一送给他的就是这句话!” “爸爸,爸爸一定也是最勇敢的人!” “对,你的爸爸也是最勇敢的人!” 老者拉起马卫国的手,爷孙俩一起看着被夕阳勾勒出来的壮阔的海平面。 “爷爷,这句话也能送给我吗?” “当然,爷爷当然要送给你,你已经是小小的男子汉了!” “战胜自己!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这句出自勇士的话语许多年来一直在老马心头缭绕,这句话让老马除了童年的仰望,成年以后只喜欢俯瞰,俯瞰下的大海才能净收眼底…… 第二章 神秘女人 “啊……啊……” “啊……” “啊……” 一声一声尖利的惨叫从远处的海滩传来…… 这实在太不合时宜,这样的一个春日,阳光明媚得让人慵懒异常,这应该是个闲庭信步的日子,这应该是个适合发呆的日子。 老马本来的心境正是这样,这是他一个人的世界,他在怀念、他在默想,这海天一色里的棵棵橡树就是他的无限乡愁和信念。 可是这一声声的惨叫就像一把把尖刀划破了他内心的平静。 他无奈地向惨叫声传来的海滩望去。 刚才海滩上三三两两的游人正聚拢在一起围观着什么,然后他们又惨叫着迅速散开去…… 老马的精神一下子亢奋起来,这是怎么了? 他在高处俯瞰得一清二楚,鸟兽散的人群后是一团东西,这团东西黑乎乎的,一动不动! 老马迅速地向石阶下跑去,百米冲刺般地冲向海滩,刘恺和保镖不知出了什么事也紧随其后。 这时的老马恢复了年轻的状态,冲向事件发生的第一现场是他的本能,他不仅是一名统帅,也是一名让人敬佩的勇士,冲杀在前是他的一贯作风,这让他在商界的地位一直无法撼动,他的所有荣誉不仅仅因为和所谓的“红顶”沾边。 在离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有五米之遥的地方,老马停住了脚步,并且果断地一抬手示意他后面的“士兵”停下! 他深呼吸一口,捻手捻脚地慢慢向那团东西走去…… 老马看清楚了,脚前这一团卷曲着的东西其实是一个——女人! 她被一件湿透了的带帽的黑色大斗篷遮盖着全身,遮住脸的斗篷帽子已经被刚才发现她的那些人拿开了,可以看见被血和海水黏住的长发凌乱地盖在脸上。 老马轻轻地撩开了她脸上的乱发…… “啊……”老马也本能地想像刚才那几个游人一样惨叫一声,可是“啊”字才到嘴边,老马硬是把它生生地咽了回去,勇士是不会把害怕表现在脸上的,更别说是嘴上了,不然他跟刚才那些鸟兽散的人有什么区别? 那已经不是一张完整的人脸,它已经被什么东西残忍地撕碎了,那样一张血乎淋拉扭曲着的脸触动了老马的神经,老马全身冰凉,有几秒钟的时间愣愣地不知所措,最开始老马内心里有点嘲讽自己也会害怕,但马上他就意识到并不那么简单。 这张可怕的脸,让这个勇士想起了什么,老马只感觉到被撕碎的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可怕的脸,而是自己的心,一阵海风吹来,老马的心就这样一片一片七零八落地飘散到记忆的源头去了…… 散落的发丝、黑白的琴键、发乌的血腥味,还有冲天火光里渐行渐远的白色裙裾…… 老马的心被眼前的这一幕混合着时光的记忆撕裂、揉碎…… 老马就这样奇怪地定格在一个不知生死的可怕女人面前。 刘恺以为老马被吓到了,其实刘恺自己远远凑过头去也被吓得不清。 本来即使被吓到刘恺也有责任和义务马上跑上前去保护老板的,只是刘恺并没敢逾越刚才“观音菩萨”给自己画的五米以外的圈,一切要等着主帅的号令! 只不过等了半天主帅却在发愣,他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这回却不明就里,这位喜欢部下文绉绉称之为“先生”的主帅绝不是六神无主的胆小之辈。 “先生,要不要报警?”五米以外的刘恺斗胆问了一句。 刘恺的这句话把老马拉回了现实,老马把手轻轻探到女人被血染红的鼻孔处,然后习惯性地果断一抬手:“先把她背回去!” 刘恺满心地疑惑,不知道自己的这位领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做的后果明显就是要揽下一摊子麻烦事,先生可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啊,他再能揣测领导的心机,这回却还是稀里糊涂。 不过他没有问,服从是士兵的天职。 鸡山路135号,一座除菽庄花园外占据了鼓浪屿另一制高点的别墅,虽然它的占地面积和建筑规模比起菽庄花园要小得多,但在那乱世诸侯的年代,能在风流人物济济、名宅辈出的鼓浪屿占据一个看海的绝佳地点,这就真的有些举足轻重了。 刘恺嘱咐保安关上135号大门的时候,向鸡山路两边张望了一下,路上没有一个人影,除了风刮过那些茂密百年老树的声音外,安静异常,虽然都是鼓浪屿,这里和码头、海滩就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安排最好的医生,要快!”老马在宽大的客厅里转了几个圈。 “厦门最好的外科医生已经在快艇上了,马上就到!” “嗯……”老马满意地点点头,说实话对于刘恺他还从来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先生,估计警察很快也会来的,我们不报警,海滩上那些人也会报警的!” 老马深深地吸了一口夹在手里的吕宋雪茄。 “嗯,说得对!你先打个电话跟110说明一下情况,然后通知张秘书,让他跟警察局沟通一下,明天我要亲自去见李局!” “好的,先生!”刘恺看着老马满脸严肃的表情,心里不禁一紧。 从来马卫国的脸一沉,底下没有不害怕的。 “林姨,怎么样?”马卫国看着从楼上下来的一位富态的老太太。 她曾经是马卫国儿时的奶妈,自从马卫国发迹以后就把她从浙江农村接到这儿来了,她的两个儿子都安排在集团公司上海总部工作。 虽然马卫国只是一个月回来一次,但有林姨在,135号老宅一切被安排得井然有序,温馨而宁静。 回到这里时光仿佛突然倒流,每一桌每一椅,每一个花架,每一副字画,每一张老照片,每一样的摆设,都和马卫国童年时相差无几。 刚把林姨接到这儿的时候,鸡山路135号里杂草丛生,这里和鼓浪屿上一栋挨着一栋的大部分老别墅一样破败不堪。 那些歪歪倒倒、破烂腐朽的门窗和与之相反依然牢固的灰色高高围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像过去的某种繁华与今天的某种萧条,码头的人潮涌动和后街小巷的带着些许诡异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老宅的主人都一去不回头了,除了老马,老马是一定要固执地回来的,这里有老马全部的念想,这些念想是支撑老马在漂泊不定的命运里做一名勇士的强大信念。 老马能回来相关部门也提供了许多的便利,毕竟老马的回归为省里、市里都带来了大量的投资,更何况维护这些保护级别的老宅本来资金就难觅,来了那么位财神爷刚好做顺水人情。 为了把鸡山路135号修缮得和马家离开时一样,老马几夜未眠,回忆太折磨人了,那满满的都是钻心的东西。 直到林姨的到来,一切才变得轻松起来,林姨的脑子就像一台不会出错的高速回放机,一切的一切清清楚楚、毫发无损。 是的,是因为林姨同样对这里充满了感情,对老马也充满了感情,她把从小奶过的这个孩子一直都当成亲生儿子一样。 墙上的老钟摆在昏暗中“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响着,就像一个苍白的老人在诉说着不堪回首的往事。 林姨有些难受地摇了摇头:“卫国,情况不太好,那个女人一直昏迷不醒!” “唉,怎么会有那么惨的女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姨是虔诚的基督徒,她心地良善,平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的痛苦。 老马没有回答,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一张老照片。 片刻之后,他狠狠地把雪茄按灭在考究的一整块上等寿山石上俏雕着栩栩如生螭龙的烟灰缸里,熄灭的雪茄冒出一缈白烟,好像生气的螭龙缠绕在热带湿热鬼瘴的丛林。 “卫国,姨知道你在想什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难受姨也难受……”林姨慈祥又满脸忧伤地看着马卫国。 老马回过眼神望着林姨淡淡一笑:“林姨您想多了,我没事,楼上那个女人也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林姨的担心得到了些许的安慰,她从八岁来到马家那天开始,她就深信马家男人身上都有一种不得不让人信服的神奇力量。 “先生,外科专家黄主任来了!”刘恺俯在老马的耳边小声地说着。 “太好了,太好了!!”老马快速地向门口走去。 头顶微秃的黄主任带着他的几名助手出现在了门前,老马迎上去朝着黄主任真挚而热情地伸出一双大手。 一双饱满有力的掌握金融帝国的大手和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掌握病人生死的大手握在了一起。 “黄主任,欢迎欢迎!让您百忙之中大驾劳顿,老马真是抱歉得紧啊!” “马先生您太客气了,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 “病人的情况不知道您有没有了解?” “在路上您的助理跟我说了一些,我先看看病情吧!” “好的,好的!林姨,快请黄主任和他的团队上楼!”老马示意着林姨。 “黄主任,您请!”林姨领着黄主任和他的助手们上楼去了。 第三章 警察到来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老马就这样盯着墙上那张老照片,任由烟灰缸上的螭龙腾起在一阵又一阵吕宋岛浓烈辛辣又独特的烟雾里,任由墙上的老钟摆在昏暗中继续“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响着、响着…… 刘恺俯下身再一次趴在老马耳边耳语着什么,老马站了起来再次迎出门去。 “警察同志,快请,快请!” 鸡山路135号门口来了两名警察。 “马先生,不好意思打搅了!我们接到刘主任的报警电话就赶来了!” “是呀,是呀,海滩上发现的受害人就在我家,请进请进!” 老马把警察迎进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林姨指挥着工作人员端茶送水。 “我们其他的同志接到游客的报警电话赶到海滩没见到受害人,刚才在电话里刘主任已经给我们初步介绍了下情况!” “首先我要向你们道下歉,在海滩发现受害人的时候我们应该等着你们来的,不过当时看到现场大家都吓坏了有点不知所措。 当时我看那受害女人还活着,但已经昏迷,如果再等120来,她躺海滩那么久怕她吃不消,况且海滩上人来人往的引起围观、惊吓也不好,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先把她背到我家来了。 事后确实也觉得有些不妥,实在抱歉啊!” “马先生,您太客气!我们现在想看一下受害人!” “好的,好的,我请的外科专家黄主任已经先到了,就在楼上!” 林姨领着警察上楼去了。 客厅里又再次地安静下来。 老钟摆继续若无其事地“滴答滴答”地响着。 几支烟过后,黄主任和两名警察都下来了。 老马看见了黄主任昏暗中疲惫的眼神,这跟他刚踏进这道门时的神采奕奕截然不同,他就像刚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手术,表情非常地凝重。 “马先生,这位女士的整个面部外伤太重,咱们福建不具备良好的手术条件啊!” 老马仔细凝听着:“您能不能再说详细点……” “刚才已经给她做过全面的检查,生命体征良好,其他都没有什么问题,就是面部的创伤太重,虽然我们已经做过初步的处理,但是这得进行精良的整形手术才行,这样对她后期的生理和心理的康复才会有利。” “嗯……”老马认真地听着。 “从您医生的角度观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外来伤害?” 其中一名警察问道。 “她的面部有动物的牙印,不排除鲨鱼的可能,不过鲨鱼的咬合力那么大,而且是在头部,她会那么幸运地逃脱?这是我也怀疑的!这个最好找有关专家研究了再下最后的定论!” 警察和老马都点了点头。 “我已经安排了专车、专艇、专人配合你们把病人送到医院去,这样也避免路上引起不必要的围观。还有请医院这边放心,医疗费用我会替病人垫付的!” “马先生,难怪您是有名的慈善家,病人和她的家属知道了不知道要怎样感谢您?您放心我们医院一定会尽力救治她的!” “那就麻烦您了黄主任!” “您太客气了!您的基金会投到医院的那些资金不知道救了多少贫困的先心病儿童,我做这点算得了什么?这都是医生的天职,我们都应该向您学习才对!” “您太过谦了黄主任,我只是尽自己所能罢了!” “还有就是病人度过危险期后最好转到一个拥有良好整形条件的医院,不然这个心理创伤恐怕病人无法承受啊!” “好的,好的,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昏迷不醒的女人被小心翼翼地抬到了担架上,她的脸上缠满了纱布,专车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黄主任和他的助手们,还有警察都上了车走了。 老马不放心让刘主任也跟随而去。 “卫国,难为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想那么周到!”林姨看着马卫国心事重重地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心疼地说着。 “林姨,您也跟着忙活了半天,快坐下休息会儿!”马卫国起身扶着林姨坐了下来。 自从马卫国的母亲去世以后,他某种程度上就把林姨当成了母亲。 马家已经没有了老辈人,如果还没有了林姨,那老宅就不是往日的老宅了,这个家有了林姨才有了往日的温馨。 “姨,自从我有钱以后,我总是希望去帮助到一些有困难的人,您知道为什么吗?” “你从小就是个心地良善的孩子,姨哪总担心你会吃亏!” “姨,其实我也有自私的想法,您想想小雅丢了那么多年,我总是想她也能遇到个好人家,好好地待她,那有多好……我真希望上天能看见我对别人的好,也让别人这样好好地对小雅……您说会吗?” “当然,当然卫国,怎么不会?人在做,天在看!艾家大小姐一定会有好福气的!” “姨,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妈妈也放心了!”老马看着墙上的照片,一位坐在钢琴前雍容华贵的妇人。 “是啊,你那么有出息,心又善,少奶奶一定放心的……”林姨说着说着开始抹起眼角的泪花。 “姨,我不该说这些,又惹您伤心了!” “哪儿呀,卫国,你看姨就是这样一个不争气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姨看个电视也得跟着抹眼泪。卫国,姨明白,这些心里话你不跟姨说,能跟谁说呀?跟婉滢说估计她也不爱听,更何况她在那么远的地方!” “谢谢您,姨……” 老马说着把自己深深地靠进沙发里。 不知为何他今天的心很乱、很乱,他在商场上拼杀那么多年已经很少儿女情长了。 老马心底里的思绪一根一根地生长起来,这些思绪一直无视着老马的烦乱向空中攀爬,直到最终整个地飘飘然起来…… 第二天,马卫国坐在了公安局局长李和平的办公室。 “李局,实在实在太抱歉了!昨天我也跟您的两名手下讲了,没有通过警方正常的程序,我尚自做了些安排,给局里出难题了吧?” 马卫国满脸歉意地说着。 “哈哈,老马,李局李局的,太见外了吧?昨天你的部下张秘书和刘主任都跟我沟通过了,劳您大驾今天还亲自跑来?” 李和平两眼有些黑眼圈,但是目光炯炯有神,声音洪亮如钟,脸上满是真诚的笑意。 “老李,想不到你当领导那么多年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幽默!” “我老李就是那样的性格,你搞活经济,我搞活气氛,不然现在的人工作都那么紧张,氛围不活跃点不得憋屈死?” “是呀,上山下乡的时候没有你这个大活宝,都不知道那些日子怎么活过来?” “其实现在倒满怀念那些日子,蓝天白云下一眼望不到边的格桑花……满山坡都是我们放的牛和羊……” 在李和平深情的描述里,老马的眼前出现了那些难以忘怀的画面: 人潮涌动的月台;一辆接一辆轰隆隆南下或北上的列车;灰压压的人群里一件醒目的白色的确良衬衫;红土高原的农田里一张又一张年轻黝黑的脸庞…… 老马的眼眶忍不住地湿润了…… 李和平看着马卫国动情的双眼,他明白这位一起上过山下过乡的“战友”没有忘怀往昔岁月。 是啊,只要经历过那些岁月的人,怎么能够忘怀呢? “虽然经历残酷的商场多年,但你的心里还是没有磨灭往日的真情啊!”李和平感慨地对着马卫国说到。 “那些劳苦的岁月不会磨灭青春里最美好的记忆,同样岁月的长河只会把那些记忆洗礼得更加弥足珍贵!”此时的马卫国就像是个动情的诗人。 在一起经历过人生最难忘岁月的“老战友”面前,他不想掩饰什么。 李和平认真地倾听着并频频地点着头,他知道马卫国虽然出名了,但他的真性情没有变。 “老马,谈正事吧!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家?”李和平单刀直入了,他用那双敏锐的眼睛看着马卫国。 “虽然昨天我已经听了手下的报告,也看了相关笔录,但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是个知名人士,难道不怕因为一个陌生人摊上事儿,影响你的名誉?” “老李,我不知道怎样解释,但经历过我们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一个人的尊严有多重要!一个被残害了的女人,在那样人来人往的地方被围观,她已经没有了尊严,我只是本能地想保护她——保护一个女人的尊严! 当然在你看来也许我的想法太幼稚,也许还违反了警方的规定,但我还是那样做了,这点要请你们警方原谅。” 老马说这些的时候有些激动,李和平看得出来他说的是真话。 是呀,的确那个年代有许多人为了尊严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还有老李,最重要的一点,我会给那个女人提供一切最好的医疗方面的帮助,这个是任何人做不到的,当然后续的一切我也会密切配合警方!” “嗯嗯嗯,你很直截了当,你还是我记忆中的那条真汉子!”李和平的目光从开始的审视变成了敬佩。 第四章 整形教父 三天了,那被毁容的神秘女人还是没有苏醒过来,她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的证件和物品。 “马先生,病人的生命体征虽然平稳,但是要做好她成为植物人的心里准备啊!”看着这位每天都抽空过来的大善人,黄主任如实地陈述着。 “嗯,我考虑只要她生命体征平稳就好,无论她清醒与否,都应该尽早为她进行整容手术,不然一旦她醒来看到自己的样貌,那种刺激她一定无法承受啊!” “马先生是打算要让她转院吗?” “不,我考虑让韩国著名的整形专家到这儿来为她进行手术!” “如果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尽量在一周之内我就办妥这件事情,也麻烦黄主任能做一些手术前的准备!” “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 其实这两天老马已经打听到有一位世界整形界教父级的人物,他就是韩国的金一顺。 可是请动他并非易事! “先生,金医生的手术已经排到五年以后了,要不我们换个医生……或者……换家医院?”刘恺有些唯唯诺诺地说。 没有搞定老大交代的事情,刘主任是有些心虚的。 “不行,我只要最好的医生,而且必须安排这周马上手术,时间不等人你懂吗?如果你的脸成那个样子,你苏醒过来看到会怎样?” 说到这儿老马的眼里放出一道冷光,这冷光让刘恺在心里打了一个寒战。 “可是先生,为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值得吗?您只要为她安排国内有名有资质的整形专家,就已经是大慈大悲了,金医生的刀下都是大腕名流,手术费用也是天价,这值得吗?” 刘主任说这话的时候是没有底气的,他从来都不是违抗主帅命令的士兵,但他今天还是要把疑问提出来,不然他觉得自己在先生面前诺诺得有些冤枉。 “刘主任,如果你办不到我就换别人……”老马这回没有看刘恺,而是在手心里把玩着一块玉牌,那玉牌在老马的手指缝里泛出一层肪白油润的光。 “哦不不先生,再难我也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办妥、办好,办得让您满意!”刘主任收起质疑,马上恢复了自己的本色,他能在集团公司立于不败之地是他会时时提醒自己,什么才是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嗯!你必须马上安排金医生飞到厦门来手术,这个女人身份还没搞清,不可能过海关的,再多的钱都不是问题,只要马上能把这位金一刀请来,黄主任那儿会提供最好的手术室!”老马斩钉截铁地说着。 “好的先生,我马上去办,今天下午我就飞首尔,给他下跪我也要把他尽快请到,请您放心!” “嗯!”老马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老马把刘恺唤到身边,对他低低耳语了几句,刘恺卑躬屈膝地听着指示。 在这个看麻衣相的当今世界,一个外形完美的人更受大众的欢迎,于是这似乎合乎情理的需求成就了许多的影视明星、达官贵人、政要名人,也成就了这家韩国首尔最高级的整形医院——韩国永芳整形医院,当然也成就了韩国最著名的整形医生金一顺。 金一顺被外界称为金一刀,也就是天下第一刀的意思。 在他鬼斧神工的手术刀下,岁月被轻松地铲平,缺陷不再是个性美,无数的女人拜倒在他的刀下、渴求能躺到他的手术台上,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不再是上帝的恩赐,只要有足够的钞票和胆子,金一刀就能为女人们改天换地! “先生,我按您的意思把韩国永芳整形医院整个买下来了,本来应该让公司出面的,可是价高得太离谱,我怕董事会通不过,而且事情紧迫,我就自作主张用了您个人的名义,先生您不会怪我吧?” 晚上刘恺从首尔给老马来了个电话,刘恺知道先生对这件事已经着魔了,纽约老文森特那儿一遍一遍催得紧,让马上回去接着谈判,可这位大帅不着不急,似乎他现在的全部心思全在这个古怪女人的身上。 老马听了点了点头,好像刘恺就在自己的面前。 “那金一刀对这台手术的意思是?……” “他说您现在是老板,他全听从您的吩咐!” “好好好,刘恺你办得好!办得好啊!我没看错人,哈哈哈……”老马看着墙上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雍容华贵的妇人,爽朗地笑起来。 “先生,我们坐明天的航班返回,金医生说一到就可以马上进行手术!” “马先生,能为您服务,是在下最大的荣幸!”金一刀用带着韩味的英文毕恭毕敬地说着,等待着这位新老板的训话。 老马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看上去三十挂零的样子,不知是否由于旅途的劳顿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动作有些拘谨,细小的眼睛甚至有些惶惑不定。 老马有几分诧异,这样一个年轻人公然就坐上韩国整形教主的宝座?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些排得出名的世界级大明星和各种政商大腕都是他的顾客? 老马心里有些打鼓,不过最终他认定人不可貌相,天才都是有违常理的,这个年轻人一定也是极其不简单的! 老马开始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金一刀并示意他坐下:“金君,你太客气了,能得到你这样的人才,才是老马最大的荣幸啊!坐,坐!” 金一刀规规矩矩地坐到老马的对面。 “金君,这次让你远道来中国手术,真是辛苦你了,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没有没有老板,您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金一刀慌忙摆着手站了起来。 “金君,坐坐!”老马和蔼地示意他坐下。 “金君,想不到你那么年轻就那么有作为,佩服佩服!” “您太过谦了老板,您才是真正的大人物,能在您的鞍前马后,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金一刀额上有些冒汗,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不太适应厦门的天气,还是因为对自己未来的不可知…… “金君,以后不要称呼我老板,我不是你的老板,你就叫我先生好了!” “您、您不是我的老板?”这回金一刀真的开始全身冒汗了。 “金君,你不要急,你听我说,我知道事情来得有些突然,你的心里没底,不过现在我就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 老马微微地笑着接着说:“我要把整形医院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作为见面礼送给你,以后我们就不是老板和职员的关系了,我们是合作伙伴,并且整形医院还要在中国乃至世界各地开连锁店,你同样持有所有连锁店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你看怎么样?” 老马真诚地看着金一刀。 “这、这……老板,哦不,先生,这合适吗?”金一刀苍白的脸有些通红了,不知是喜还是忧。 “金君你还担心我老马的信用吗?这些手续可以让我的秘书一会儿马上就办!” “不不先生,我还没有为您做什么事情,您就那么厚爱我,这让我心里很是不安!” “金君,你是无价之宝啊,能得到你那么一员爱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你不用不安,也不用过多担心,医院的整体管理和运营公司会派一个优秀的团队来辅助你,你就安心地做你的手术,进行你的医学研究就行,你有任何的困难我这里都会给与你最大的支持!” 听到这儿金一刀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神秘女人的术前准备工作是严密、细致又紧张的,这样的病例金一刀很少碰到过。 曾经在德国海德堡大学作为最优秀的博士生被导师留在身边当助理期间,他配合导师为一名在车祸中毁容的女演员做过面部整形修复,那次手术是极其成功的,欧洲的媒体也做过系列报道,从那女演员回到影坛以后他也跟着名声鹊起了。 他的年轻不仅没有成为他医学道路上的障碍,反而因为他从小受到雕塑家父亲的熏陶,形成了一套对人体美的独到见解,他的见解后来形成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医学整形理论,这就是被韩国引以为自豪的“金一顺精雕医学整形法”。 金一顺一次又一次来到沉睡不醒女人的病榻前,一次又一次地观察她被毁坏的面部,一次又一次地为她各个角度拍照对比。 金一顺是认真的、仔细的,这不仅仅因为他在德国学到了缜密的医学研究态度,更因为他要表现给新东家看看他韩国的金一刀不是靠媒体吹捧出来的,他要对得起东家对他的信任。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点点私心,就是这样的病人对于金一顺的医学研究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这样的整形也是所有整形中最具有挑战性的。 金一顺要完成这个任务,而且是出色地完成这个任务! “先生,我这里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就绪了,现在就差病人毁容前的一张照片,我就能精准地完成电脑里的模拟精雕塑形了,这样后天就可以顺利进行第一期手术了。”金一顺在电话里汇报着。 第五章 香牙宝盒 夜深人静,老马轻轻地按下了隐藏在书柜侧面墙上的电钮。 表面看着笨重的书柜自动地缓缓向一边移去,移动的时候悄无声息。 那后面原来有一个硕大的保险柜,老马用密码把它打开,小心翼翼地从装满古玩字画的保险柜最里面拿出了一个流光溢彩的小盒。 这盒子镶满彩虹般熠熠生辉的七彩宝石,在暗夜的灯光下闪烁着群星般的璀璨光芒。 老马冲着宝盒深深地嗅了一口,顿觉七窍清爽,精神为之一震。 原来宝盒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沁人心脾的芳香,这香味飘飘渺渺、似有似无,却让人欲罢不能。 原来这是一只香牙的宝盒,传说中只有古印度的王子乔达多才曾经拥有。 乔达多少年时曾热衷于狩猎,一次他在热带鬼瘴湿热的丛林里射杀了一头奇特的白色巨象,巨象临死前铜铃般的大眼里流出一行冰晶样的泪。 乔达多好奇地上前观望,只听见巨象腹里发出一种奇怪的人语,“有一天你必用我的牙迎娶美丽的新娘,可爱欲的河流也无法洗去你内心的悲伤……”话未说完,巨象闭上了大眼。 可是这时被眼前景象惊呆的乔达多,闻到了一种味道,那不是死亡的腐臭,而是一种异香,那香味若隐若现,袅袅而来,钻入鼻孔,直达肺腑。 乔达多寻找多时,最后发现,原来是巨象的牙有一股奇特的香味。 乔达多取下巨象的两只牙回到了王宫,国王见状惊喜万状,全国的百姓闻讯都从四面八方赶来为这位勇敢的王子欢呼庆贺。 几年以后,乔达多花重金请来印度的能工巧匠把这两只散发着奇香的象牙精雕细琢成了两只盒子,盒子上镶满了繁星般的各色宝石。 晴朗的日光里,彩虹般的七彩宝石闪烁着璀璨无比的光芒。 月华如洗的夜晚,只要对着月光打开宝盒,宝盒里就有一朵朵洁白如玉的莲花缓缓开放,一只带有美丽头冠的金色鸟儿会从盒子里飞出来围绕着莲花轻舞飞扬,那些被宝石光芒笼罩着的洁白的莲花散发出阵阵幽幽的异香,这异香让人如醉如痴、流连忘返…… 乔达多把这两只神奇的香牙宝盒,一只送给了慈爱的母亲,一只送给了美丽的新婚妻子。 随着岁月的流逝,本该拥有全天下幸福的乔达多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快乐。 父母的慈爱、妻子的柔情、孩子的乖巧、奢华富裕的生活、四海敬仰的权利,这些都已无法抚去乔达多日愈加深的内心的苦痛,那种苦痛缠缠绵绵却又无法诉说,只有乔达多自己最清楚,那种苦痛来自于寰宇间芸芸众生的吶喊,那种苦痛来自于白色巨象临死前眼中流出的冰晶…… 再后来,菩提树下,乔达多王子顿悟出家了,这两只价值连城的宝盒也就成为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想不到今日,一个月华如洗的夜晚,老马竟然真的从保险柜里拿出了这样的一只盒子。 老马小心翼翼地把这只宝盒托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把晃得人炫目的宝盒盖子打开。 一朵、两朵、三朵,一朵朵洁白的莲花缓缓地从盒子里飞出飘落开来,它们自在地在老马的另一只手心里悠悠地开放。 紧接着,一只巴掌大的被金光笼罩着的带有美丽头冠和长长尾翼的金色鸟儿从盒子里飞出来围绕着娇艳的花朵妙曼起舞…… 老马在让人心神荡漾的阵阵奇香中屏住了呼吸,一凝神对着手心轻吹了一口气,一切如梦如幻的景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只依然光芒四射的香牙宝石盒子。 老马用食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地伸进宝盒,这次老马的手心里多了一样物件——一条精致的铂金项链。 项链上坠着一个椭圆形的铂金项坠,老马放下宝盒,把这个项坠打开。 项坠里面镶嵌着一张小巧的照片,而且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彩色照片,一种在黑白照片上又后期加色、修色的肖像照。 老马看着照片手有些颤抖了,刚才拿着价值连城的宝盒他依然平静,可现在老马的手却越抖越厉害起来。 照片上是一个女子,一个年轻的女子,一个妙龄的青春少女。 她梳着两条长长的乌黑乌黑的麻花辫,一双杏核样的黑眼睛纯情又温柔,一张微微轻启的朱唇似乎欲说还休。 这哪是人间的女子,分明只是画上的,她也就在画上呢,可老马不能自己了,这个钢铁的汉子这时竟有泪爬上了眼角。 不知是否沾了宝盒的宝气,这张古老的照片竟然历久弥新,没有丝丝毫毫的泛黄,还如同今日刚从相馆取回来一般。 老马把这个项坠郑重地交到了金一刀的手里。 “金君,拜托你了!”老马语重心长地说到。 这下金一刀有些不明就里了。 他来到中国后隐隐约约听说他的女病人是老板救下的一个路人,一开始他以为老板如此大手笔地请他手术,是要考察一下他的实际能力,所以他也做了充分的准备,要一展雄才。 可是现在看着老板的表情他糊涂了,老板是如此郑重其事,就像把最亲密的人托付给了自己。 金一刀打开项坠,看到照片的瞬间他愣了,这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人金一刀从来没见过。 至于从他手术台上下来的各种美女,金一刀其实是嗤之以鼻的,毕竟他从来都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和父亲一样的艺术家,而并非外界眼里的什么整形医生。 金一刀其实一直痛恨自己这个所谓的医生角色,当年自己要追随去世的父亲成为一名雕塑家,母亲死活不同意。 “孩子,当雕塑家有什么出息?你父亲穷其一生也没能让我们全家过上富裕的生活。你学习成绩那么出类拔萃,应该去做一名收入不错又受人尊重的医生!” 在母亲的谆谆善诱、苦口婆心下,成绩优异的金一顺如母所愿进入了医科大学,他的聪明与勤奋,还有那双精巧细致的手确实能让他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本来他只是想安心做一名普普通通、救死扶伤的医生,的确在德国也跟随导师拯救了一名差点失去前途和人生的女演员。 可是阴差阳错,就因为这,各种各样求美心切的女人找上门来,痴迷地拜倒在自己脚下,心甘情愿出大把大把的银子不说,还把自己奉若神明。 金一刀清楚自己并不想充当上帝,造人并非自己所愿,可是人自从偷吃了禁果那天就已经开始和上帝抗衡了,所以人一旦被捧上神坛哪儿还有自己下来的呢? 金一刀已经被这个假冒伪善的世界送上了神坛,他无法挣脱金钱、名利与荣耀的捆绑。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是更愿意把自己看成一名和父亲一样崇高的艺术家。 今天当看到项坠里的这名女子,金一刀散失已久的神圣感充满了内心,他明白只要他接受了老马的这个使命,不仅可以让自己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伟大医生,还可以让自己成为像父亲那样崇高的真正艺术家。 金一刀拿着项坠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上帝既然造就了这样的美人又把她毁了,今天自己就英雄救美一回又何妨? 至于这女子和马老板是什么关系就不是自己该过问的了。 “马先生,请您放心,用完以后我一定完璧归赵!” 金一刀从老马的眼神和表情里看出来这个项坠是他的心爱之物,或者可以说照片上的女子才是他的心爱之物。 金一刀也爱过,他还有医生与生俱来的敏感,所以老板的这点心事他还是体会得出来的,虽然这位老板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很硬朗的,但,往往英雄难免气短啊! 马卫国走后,金一刀把老马的这张珍贵照片扫描进了手提电脑。 进行电脑里最后的虚拟精雕塑形,这一步太重要了,出个什么错在电脑里还可以改,一旦在真人身上动刀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金一刀在电脑上把美丽少女的照片和毁容女人的面部骨骼照片反复重叠着、对比着,他一遍又一遍操作着电脑,额上的眉头却越皱越紧起来。 两张照片的骨骼结构居然截然不同! 这下金一刀傻眼了,他刚才的激动劲儿不复存在,心也凉了半截。 他坐在椅子上手杵腮帮看着电脑,他忽然想起来在给毁容女人拍照的时候,他看到女人没有被毁坏的眉宇间有一粒醒目的朱砂红痣,而马卫国给他的照片上似乎没有那粒红痣。 他再次打开储存照片的文件夹仔细看着,马卫国给他的那张照片上的女子眉宇间光滑如玉,而那被毁容的女人可怕的脸上最醒目的就是那粒朱砂红痣! 金一刀手心出汗了,他赶忙拿出了刚才马卫国郑重交给他的项坠,仔细睁大了眼睛,电脑上储存的照片没错! 金一刀瘫进了办公椅里,他似乎品味出其中的一些事情。 第六章 美人再世 金一刀不知道老板这么做是什么用意,但这件事落到自己身上该怎么办? 一走了之吗? 不可能,这是有合同的! 况且新老板那么赏识自己! 庞大的中国消费市场让多少整形医生跃跃欲试,自己因为这个女人机缘巧合来到了中国,只要干得好,这次手术将成为自己的巅峰之作,至此自己在全球的地位将无人可以超越! 再说一切都来不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明天就要手术了,而且自己已经向新东家打了包票。 多少女人做梦都想变成美少女,明天变一变又有何妨?这样中大奖的好事落到这个女人身上,想来以后她对自己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儿! 对,没有什么可以再犹豫的了! 夜深了,金一刀还在电脑面前努力地工作着。 那照片上的女孩儿太美,美得让人不敢去触碰,美得让怜香惜玉的男人们心痛,美得让这位整容界的教主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要造出这样的女孩儿,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起码比金一刀拿到照片前预想的要难得多。 骨骼的比对,面部肌肉走向的修整,完美无缺的五官轮廓,金一刀认真地一点一点用电脑鼠标在软件上勾勾画画着,他认真严肃的模样就像制作唐卡的圣僧。 最后的一笔勾勒对比完成,金一刀心事重重但还算满意地认真看着电脑屏幕,在电脑的右下角显示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这两天来到中国厦门金一刀都是在医院给他提供的这间办公室度过的,虽然慷慨的马先生给他安排了豪华舒适的酒店套房,但他更愿意在办公室陪着电脑度过,他觉得自己是个艺术家,灵感突然闪现时,就得马上打开电脑修修改改。 而在医院跟病人近在咫尺,灵感的闪现要比在酒店强烈得多! 天亮就要手术了,自己还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啊! 金一刀最后地看着电脑里自己的作品自言自语道:“晚安,美丽的小姐!” 就在他要关闭电脑的瞬间,金一刀看见电脑里美人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金一刀心里一颤,等他再定睛观瞧的时候,电脑已经自动屏保了。 黑色的屏幕上出现一只金灿灿的大鸟,这只大鸟头戴金冠,身披金色羽翼,它正在屏幕上不知疲倦地飞过来又飞过去,好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想要飞出去又无能为力。 金一刀马上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屏保,这是怎么回事? 中电脑病毒了? 我的作品? 金一刀心跳加速,头上开始冒汗,下意识地马上动了动鼠标。 屏保消失了,还好,美人儿还在,只是她像最初一样面无表情! 金一刀长出了一口气,自己真的太累了,关机、睡觉,一切的一切天亮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九点手术即将如期举行,老马提早就来了,医院很重视这台手术,专门安排了一间小会议室,里面有一个大电脑液晶屏,可以观看手术的全过程。 老马过来的时候不大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这些都是本省著名的外科专家,他们有的是赶了很远的路来的。 他们来这里并不是挑毛病的,而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来观摩学习。 他们已经听说这台手术的高难度,而且听说主刀的大夫是金一刀。 金一刀虽然年纪轻轻,但在当今世界医坛已经名满天下,这样的机会没有哪位专家教授会错过。 看到老马进来,黄主任热情地和他握手,并安排他坐在一个最佳的观看位置。 九点还差五分了,会议室里安静极了,每个人都等着著名的金一刀出场。 这时老马注意到自己的身边空着一个座位,会议室里座无虚席,这会是给谁留的呢? 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进来了,他坐到了老马身边。 “没晚吧?”他对老马耳语着。 “老李,你百忙之中也来了?”老马看着身边的李和平,小声地说道。 其实老马早就猜到这个位置是留给李和平的。 这个案子既然到了李和平的手里,他再忙,再有一百一千个案子,他都一定会亲力亲为的,他就是那么一个精力旺盛、充满活力的人。 上山下乡那会儿,白天累得贼死,到了晚上他依然是一个笑话接着一个笑话,等大家都在他的笑话里打呼了,老马在迷迷糊糊中还能听见他洪亮的声音在回响。 那时老马喜欢跟他逗趣,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绕梁三日”。 九点正,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金一刀的身影,老马看了看表,不差分毫,金一刀的德式风格这时展露无遗。 他从头到脚全身披挂,就像要上战场的将军,唯一看得见的是他如电的双眼和带着手套的双手上拿着的锃亮手术刀。 镜头拉向手术的细部,这时会议室里出现了细微的唏嘘声,是的,这样的面部,这样可怕的面部,众多的专家教授也是从来没有见识过的。 老马和老李都异常地严肃,他们各怀心事,不想错过镜头下的哪怕一分一秒。 中午的时候,黄主任招呼大家去餐厅用餐,可是没有人愿意去,这个机会在医学生涯中实在太难得了,没有人会在乎一顿饭的,更何况敬业的金一刀也没有丝毫要休息的意思。 到了下午两点,李和平起身告辞了,他还有其他的案子要办,老马就陪着这些医学专家们一直到手术结束的五点钟。 手术整整进行了八个小时,金一刀不愧为医学界的雕塑家,老马曾经见过那些在米粒和头发丝上细心微雕的人,他觉得屏幕上的金一刀就是那样的人,细心、耐心,刀法娴熟。 那些在手术灯下闪闪发光的手术刀,在金一刀的手里变化莫测、上下翻飞,这哪里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手术,这分明是一位银盔银甲的将军在教军场习武。 在场的人无不大开眼界,纷纷叫绝。 手术跟预期的一样,是非常非常顺利的,不过这只是第一轮的手术,在金一刀的整个手术计划书里,这台手术一共要进行六轮。 面部是精细活,一点点微小的马虎都不能有,更何况是金一刀这样的专家呢? 第二天在金一刀的办公室里,老马认真地听着金一刀讲解已经进行和即将进行的手术全过程。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经过这六轮手术,病人将会完全恢复到以前的模样!”金一刀指点着电脑屏幕自信满满地说着。 “不会样貌不自然吧?”老马有点担心,他的这点担心来自于内心深处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 “这点请您放心,病人表面看上去受伤很严重,但被伤害的主要在皮肤层,她的整个面部骨骼、肌肉和五官支架都还是基本完整的,这就为手术的塑形、再造提供了条件,您看……” 金一刀轻轻点击了一下电脑,各种面部骨骼图、肌肉走向图和五官分解图一张一张慢慢叠加在了一起,最后出现在老马面前的是一位轻启朱唇、动态美丽的女子,她正用一双黑葡萄般清亮的眼眸,静静地、静静地看着老马。 老马的眼皮像被什么撩了一下,一种闪电的感觉刺穿他的心扉。 这位一贯在部下面前冷静、理性的老将,此时任由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麻酥酥的电流感穿越全身。 时间与世事已经让他不再相信这种奇妙感觉的存在,只是此时此刻,当那深埋于心底的女子再次活灵活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已经过了知天命年纪的老马竟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不能自已。 他的心像被什么使劲敲打着,跳得咚咚直响,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老马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老马暗暗深呼吸了几口,使劲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为了掩饰这份尴尬,老马连声地“哦”着。 “不错不错金君,你真是名符其实的天才呀!” “先生您过奖了,有这样的手术机会我还要谢谢您才是!” “金君你才高八斗,却总是那么谦谦君子,什么时候一定要让我儿子见见你,跟你好好学习学习!” “能与贵公子交往是我的福分!” “好好,太好了,我打电话让小白来厦门几天,跟你交个朋友,你看怎么样?” 老马是从心里面实实在在喜欢这个年轻人,他觉得自己的长子小白能有一半像这个年轻人就不错了。 “和您公子交朋友是一定的,不过先生,我计划明后天就赶回韩国去,下一轮手术起码要在一个月以后,这一个月还有好多早就预约好的病人在排队!” “嗯嗯,我知道你太忙,这次没时间那就下次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这个月黄主任这里要配合的就是一个预防感染的问题,还有就是如果病人清醒过来一定要进行及时的心理疏导,最好能有专业的心理医生。” “金君,这些请你放心,有你那么一位负责任的医生真是病人的福分啊!” 金一刀赶回韩国去了,有些病人是几年前就已经预约在排着队了,更何况这些病人都是非富即贵,没有哪位是得罪得起的,金一刀心里明镜一般,没有这些病人捧场,他金一顺什么都不是! 第七章 小雅归来 手术一周以后老马接到了黄主任的电话,病人醒了! 老马怔了那么几秒以后,冲出门去。 “AoZenANa?AoZenANa??”老马才到病房的门口就听见病床上的女子有气无力又奇怪的声音。 黄主任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老马飞快地走了出来,压低了声音对老马说:“病人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而且她一直想要起来!” 老马点点头径直向病床走去。 “你不要紧张,你听我说,你受伤了,现在在医院,你才刚刚动过手术,还不能下床!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老马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声音非常非常地温和,就像怕惊吓到一只受伤的小鹿。 女人除了嘴和鼻孔,整个脸都被白色的纱布缠着,连眼睛都被蒙在里面,女人的手想要抬起抓住什么,却又非常无力地垂下。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女人这回用一种细细软软的口音说着普通话,无力而软弱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颤抖。 “你不要害怕,我是马卫国,我和医生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的!”老马轻轻握起女人那只没有输液的慢慢垂下又软弱无力的手。 那是一只异常惨白、冰冷又秀气的手,老马的心颤抖了一下,这样的一只手曾经在自己稚嫩的手里滑落、滑落……然而今天,自己足够牵起这只手! 老马温柔地用自己的大手包住女人冰冷的小手。 女人在黑暗中感觉到了一只温暖的大手把她握在手心,女人平静了一些。 “你是谁?马卫国?我怎么想不起来马卫国是谁??”老马能明显地感觉到纱布下的女人在努力地想着什么。 “你不要着急,你的头部受了点意外伤,所以你可能暂时想不起来,这没有关系的,你在医院好好静养,慢慢你就会想起来了!” “我怎么受的伤?我为什么会受伤?”这回是女人冰凉而白皙的手紧紧抓住了他,这样冰冷的手寒彻老马的心骨,老马的心里一翻个儿,眼前有些模糊了。 “我也不知道小雅,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受伤了……小雅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请你、请你原谅我……”老马的泪滚落了下来,滴落在女人冰冷的手上。 这样的泪,几十年没有过了,老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流泪,想不到今日自己竟这般的儿女情长。 黄主任见状朝在场的医护人员使了个眼色,大家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小雅,我是小雅?”女人急切地问道。 女人感觉到了这个跟自己说话的男人热乎乎的泪滴。 老马抹了把眼睛,使劲止住了泪水。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以后,他为自己的失态有些后悔,多少年了,经历过数不清的大风大浪,他以为自己坚强如钢,可是今天,却还是这般软弱…… 他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那张被纱布蒙住的脸,没有回答。 “小雅……马卫国……”女人重复着,小声地重复着,她在努力地回忆、回忆…… “我会一直照顾你的,医院的黄主任也会关照你的,你不用担心好吗?” “病人看来是失去了记忆,不知什么时候她会恢复记忆?”在黄主任的办公室,老马问到。 “这个就很难说了,失去记忆的病人有的几天就可以恢复,有的也许是永久性的。她的创伤那么重,以我的经验来判断,要恢复记忆有一定的难度啊!她没有成为植物人已经是万幸了!”黄主任表情严肃地说。 老马平静地点了点头,对于黄主任的这个回答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想不到对于自己这近四十年的痛苦,上天终于有了回应,这女人失忆,也许才是这个事件最完美的结局。 但这个有点恶毒的想法只能深藏内心,不能告诉任何人,他老马在外面毕竟是知名的企业家、慈善家! 老马离开了医院,他开着快艇在大海上狂奔,在鼓浪屿有事儿没事儿他总喜欢一个人在大海上驾驭着快艇,就像英雄骑着宝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 这种释放一切的感觉太爽了,辽阔无边的大海一览无遗,没有任何的阻碍,只要彻彻底底放飞自己就行,融入天空与海洋无限自由的空间,让自己像海燕般搏击着生命里的浪花…… 刚才还晴空万里,此时天空中却翻滚起团团乌云,一阵狂风吹过,鼓浪屿上繁花尽落。 阴沉沉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暴风雨就要来临了,可是老马还在大海上狂奔、狂奔,一路狂奔…… 雷声四起,暴雨如柱,然而老马还在不停地狂奔。 一道闪电霹撒而下,无情的雷雨声淹没了老马肆无忌惮、划破天际的狂笑…… 老马湿漉漉地回到了鸡山路135号。 瓢泼的大雨愤怒地敲打着门窗,肆虐的狂风像是要把整幢别墅连同整个鼓浪屿掀翻。 “卫国,你到哪儿去了?你怎么才回来?急死我了!”林姨看见从狂风暴雨中进来的马卫国,连连在胸前划着十字。 “问他们几个,他们几个说你不让跟着,叫他们先回来!真是,到底怎么回事?”林姨边着急地责怪着马卫国,边用眼睛瞪了一下围上来的几个保镖。 马卫国接过林姨递过来的毛巾,“林姨,您不要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跟着的,我又不是皇帝出巡,干嘛一天跟着我?”马卫国满不在乎地笑笑。 “况且我又不是小孩子,您一天那么担心我干嘛?”马卫国边说边擦着头发。 “我呀是不该操心你,你们马家的男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能林姨真是老了,一天为你们这些儿女啊瞎操心!”林姨有些愠怒。 “姨,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会讲话,您老不要生气,我该打我该打!” 马卫国拿着毛巾抽了自己的脸一下,然后像童年时一样嬉皮笑脸地进了浴室。 老马虽然被淋了个透心凉,可是这分钟他的心里是暖暖的,这份母爱多少年没有享受过了,虽然现在的自己也渐渐两鬓斑白,可内心的深处依然像个孩子般渴望着母爱。 冲完澡的马卫国穿上宽大舒适的浴袍,舒舒服服地往交椅里一靠,点上一支最爱的吕宋烟。 这把交椅出自西班牙皇室,纯手工打造,是北美稀有的红豆杉蒙上非洲大草原的犀牛皮,椅子里面的弹簧用的都是德国二战前最好的军工钢。 这把交椅本是一对,还是马卫国的爷爷当年在鼓浪屿大婚,恰逢蒋公携夫人来岛上度假,蒋夫人听说之后,命人从南京速速运来了这对交椅作为礼物馈赠,取“交好、百年好合”之意,也有江湖之中“坐第几把交椅”的豪情,暗示着校长非同一般的器重。 收到这样的重礼马家上下的欢喜自不必说,当然这样非同一般的重礼马家也是能受用的。 马家几代为国服务,在ShangHai滩曾经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马卫国的爷爷还毕业于黄埔军校,可以说跟蒋公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在鼓浪屿的三一教堂,蒋公夫妇作为证婚人出席的消息当时通过各种报纸传遍全国。 这样的婚礼在鼓浪屿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隆重的程度还是今天岛上为数不多的古稀之人饭后的谈资。 虽然历经了岁月的沧桑、WenGe的磨难,但当那日离开鼓浪屿多少年后马卫国重返鸡山路135号,老马穿过一人高的杂草,打开生锈的厚重铁门,拨开重重的蛛网,一眼看见的就是歪倒在空荡荡屋子一角的这独一把犀牛皮交椅。 老马仔仔细细吹去交椅上厚厚的灰,找了块抹布把它抹得干干净净,那天阳光透过破烂的窗棂,投射进一条条裹满灰尘的光柱。 老马就这样坐在这把重获新生的交椅里,在一条一条的光柱中,恍恍惚惚地看着爷爷,看着父亲,看着他们在老宅里走进又走出。 他们都穿着军装,高大挺拔、英姿飒爽,只是爷爷的军服上是个青天白日徽,而父亲的军帽上有闪闪的八一红五星。 老马就在光与影的虚幻中,目送着他们在光柱中近了又远去,直到消失在一片耀眼的莫须有处。 那么多年老马累了,就算住在ShangHai的豪宅里他也没有安全感。 他总有一种希望叶落归根的感觉,可是一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又不停地嘲讽自己,明明自己几辈都是ShangHai人,还要叶落归根去哪里? 自己日日劳累,是不是糊涂到以为自己是片来ShangHai打拼的浮萍? 窗外整夜整夜穿梭不息的车流,让这座城市里的人们就像上了一辆高速列车,想要闲一闲都是奢望。 直到一日,老马受厦门官方的邀请去考察投资项目,老马才想起回童年时生活过的鼓浪屿看看。 当看到满目的疮痍,老马心里有的不是慨叹和悲伤,有的只是一句话:“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自从回到鸡山路135号,老马多年来空落落的心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感觉,在这里他终于可以安逸地睡上一个好觉了。 (注:由于文章上传时会屏蔽某些地名和敏感词,故作者只有改为拼音,影响众读者的阅读体验,非常抱歉!文中女主的语言用字母表述跟上述无关!) 第八章 老宅风波 老马倒在犀牛皮的交椅里,微闭着双目,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在吐出的一圈又一圈没完没了的烟圈里,老马看见了一个人由远而近。 这个人有着高高的个头,瘦削但挺拔有力的身躯,五官分明的脸庞。 老马以为又梦见爷爷或父亲了,但是随即老马否定了! 不,那不是爷爷,也不是父亲,虽然他们的身材、五官样貌如此相像,但这个年轻人的眼里满是高傲和玩世不恭。 是小白,让当父亲的操不完心的公子小白! “你怎么来了?”老马没有正眼看他,继续眯缝着眼观察着吐出的烟圈。 “爸,您看您,我怎么不能来,这儿也是我的家呀!”小白满不在乎地坐到了马卫国旁边的沙发上。 “你什么时候到的?”说实话,老马有些烦他,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让老马很伤脑筋。 “中午我送一个朋友去虹桥机场,刚好看到有飞厦门的航班,我就来啦!”小白把嘴角往上一挑,满脸的玩世不恭。 屋子里有几秒钟的停顿,吕宋岛的烟雾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烟灰缸上的螭龙好像要跃跃欲试。 “小白,你的那家影视公司怎么样了?到年底你可是要向我交答卷的!”老马弹了弹手上的烟灰,有几分严厉地看着公子小白。 “您看您看,您又来了,您就那么不相信您的儿子?光您是金融奇才?我狗屁都不是?”小白边说边站起身来,自顾自地从老马放在桌上的烟盒里取了一根吕宋烟。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老马的眼睛开始瞪起来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小白嘴角一撇,不屑地一笑。 “小白,我可一天到晚在报纸上看见你的花边新闻啊,不是今天跟这个女明星,就是明天跟那个嫩模,我想知道这就是你对生活的态度?” “爸,您不要上纲上线好不好?这些都是为了配合公司的电影运作,那些记者嘛想要新闻,公司嘛想要宣传,这不就一拍即合了吗?况且您能和小明星在一起,我这个年龄谈个恋爱也不奇怪吧?” 老马这回被呛住了。 按老马的性子他真想甩给小白两巴掌,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 小白是老马和前妻生的孩子,为了换得自由又要走马家的血脉,老马下了血本,把当时全部的财产都判给了前妻。 一无所有的老马带着年幼的小白一切从零开始打拼,忙碌的生活让老马很少有时间管教孩子,再加上前妻改嫁以后就很少来看小白,好容易来一次还溺爱得不得了,所以小白的脾气秉性就有些野了。 可这怪不了孩子,“养不教,父之过”,在教育小白上自己当爹的推卸不了责任啊! 现在孩子大了,再用以前的那些方式不妥当了,还是慢慢跟他讲道理吧! “好了小白,这些可别当着你妈的面说,懂吗?”老马的口气温和了几分。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我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后妈和小妈打起来,我们马家不就乱套了?”小白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来厦门就是为了气我……”老马看着小白挑衅的样子,实在按耐不住了,他使劲按灭了手中的烟蒂,站起身来用手点指着小白。 “爸,您别生气嘛!开个玩笑,您何必那么认真!”小白赶忙站起身来搀扶着老马坐下。 “你留这个洋我真不该同意,去好莱坞学什么新媒体?我看是学了一身老美的脾气!父不像父,子不像子,一点家规都没有,成何体统?!”老马提高了声音。 “爸,您看您,您还跟美国人做生意呢,怎么成见那么深?”别看在老马的帝国里人人怕老马,可是只有这个一身洋脾气的公子小白会跟他犯浑。 “好吧,老实告诉我,你来厦门干什么?”老马压了压火,看着小白的眼睛,露出一种权威。 “爸,您看,您这是干什么?”小白不怕老爸,可小白对于老爸这种眼神还是不得不畏惧三分的,毕竟当家人还是老爸,自己的羽毛还未丰满,小白再乖张也有知趣的时候。 “你爸还不明白你?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老马又点燃一支烟,不再看着小白,继续沉醉于吞云吐雾之中。 小白一直没有抽手里的吕宋烟,他只是在鼻子上闻了又闻,似乎在玩味和思考着什么,但脸上继续挂着不屑的表情。 “您几个月没有回ShangHai了,萱萱给您打电话,您也爱理不理,没有您的命令她也不敢来厦门,这不她求到我,让我来厦门看看您在忙什么,怎么把她都给忘了,我受人之托不就来了!”小白一脸无辜地说着。 “不止吧?!”老马在腾腾的烟雾里向小白射过一道光。 “当然刘恺回ShangHai办事儿,我也听说了一些,您是不是收购了韩国永芳整形医院?” “嗯……”老马收回了目光,对于生意上的事情老马不想对小白隐瞒什么,甚至老马的内心很欢喜儿子关心公司的事情,毕竟有一天这一大个帝国都是要交到他手里的,子承父业是必然的规律。 “老爸,在金融界您真不是烂得虚名啊,您太有眼光了!”小白一改刚才不屑的表情,一脸崇拜地看着老马。 老马呢很受用儿子对他的称赞。 “你不觉得收购的价格过高吗?”老马想试试小白。 “不不,爸,金一刀就是块无价之宝啊,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嗯!”这回老马满意地点点头。 看着老爸脸上还算满意的表情,小白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爸,永芳这块交给我做好不好?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小白收起了他的玩世不恭,满脸诚恳地看着老爸。 “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事来的!你心里的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老马瞥了一眼儿子。 “知子莫若父嘛,对吧?”小白嬉皮笑脸地凑到老马跟前。 “不过现在交给你还为时善早!”老马表情严肃起来。 “您不相信我,爸?!” “不小白,不是爸爸不相信你,做事得一步一步来,脚踏实地没有坏处,从去年你把影视公司做起来,我还没有看到你的成绩,所以……” “我明白了爸,那就等我年底交出答卷,我再跟您探讨这件事吧!”小白认真地说着。 老马心里有几分喜悦,他原本以为小白听了会耍浑,但是小白却说出那么得体的一句话,看来自从做了这家影视公司以后,小白是比原来成熟了,年轻人还是需要锻炼和打磨啊! 那天晚上林姨很高兴,平时马氏父子各忙各的,很少能聚到一块儿,更何况能聚到马家老宅那就屈指可数了,林姨忙里忙外招呼着厨房做这做那。 这当间老太太不忘观察着着父子俩的局势,她深知这父子俩脾气不逗头,要是开起战来或不欢而散那就不好了。 老太太时而过来倒杯水,时而过来抬点心,但是她没有插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来搅这父子俩的局。 虽然马家父子都真心把她当做亲人,但多年在大家族生活的经历告诉了她什么是紧守分寸,这其实更为她在人前人后赢得了尊重。 后来直到这父子俩说话的声音小了,看来这场风波平息了,她才放了心。 “姨奶奶,您也来坐啊,我看您一直忙前忙后的!”小白看见林姨又抬着盘水果过来,赶忙过去接着。 老马心里赞许地点点头,别看小白喜欢跟自己顶嘴,其实心底里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你今天来,姨奶奶哪高兴得不得了,我要做几道你最爱吃的菜,所以就忙得没时间陪你聊天了。”林姨慈爱地看着小白。 “姨奶奶,什么好吃的呀?” “有你最爱吃的雪里娇、含烟翠、抱玉柱……” “哎呀哎呀姨奶奶,您别说了,再说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小白学着小时候的样子舔了舔嘴皮逗趣地说着。 看着他有些孩子气的可笑模样,林姨笑了起来,老马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刚才父子俩之间严肃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这就是林姨的魅力,她虽然跟马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她就是马家的黏合剂,有了她的马家才显出和谐。 用老马的话说就是:“这个家有了林姨,才有了家的味道!” 是啊,老马早早就没有了妈,孩子们对奶奶的印象也就停留在墙上那张雍容华贵的黑白照片上,更多的祖孙之乐应该是林姨带来的。 这个从小在ShangHai滩经历过重重苦难,后来有幸被马家收养的孩子,对马家几代人的感情是不言自明的。 林姨一生中对自己的娘家已经没有多大印象了,三岁的时候家乡闹灾荒她的父母就死了,是舅舅收养了她。 那时舅舅有个戏台班子,他就领着那班人走街串巷地谋生。 小小年纪的她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偏僻山村、繁华ShangHai,什么塞外,什么关东她都去过,哪里挣得着钱就往哪里去。 第九章 慈爱林姨 从小林姨在戏班子里也学唱念坐打,虽然舅舅对她很严厉,但那些唱本里的故事她可是很喜欢的,悠悠扬扬的腔调、一颦一笑的婉转,那也深得小姑娘心的。 再说班子里的人对她都不错,那些哥哥姐姐们知道她没有了爹妈,对她都十分关照,走江湖的日子也让大家有了家人一般的感情。 那时她期望的就是跟舅舅好好学,长大了也能在观众的掌声里成为一个“角儿”。 可是一切都在七岁那年改变了。 那年舅舅在ShangHai滩迷上了赌局,不仅把戏台班子输给了别人,连带着把她和其他几个女孩儿都捎上了。 林姨的舅舅没钱给赌局,只有把她押帐的那天,她哭着喊着求舅舅不要离开,可两眼通红的舅舅就像没听见,他已经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了。 在吵吵嚷嚷、烟雾缭绕里,在自己嘶哑而挣扎的哭喊声中,小小的她无奈地看着舅舅匆匆挤出人群,消失在那个暗淡的门缝外…… 后来她没再见过舅舅。 只是多年以后,偶遇在过同一个戏班子里的虎子,虎子告诉她舅舅连一条胳膊都输给赌局了,那以后再没人见过他。 赌局关心的只是热辣辣的现钱,自然不会留着她和戏班子里的几个女孩儿,ShangHai滩的窑子,就成了她和班子里几个姐妹的归宿。 因为她太小,老鸨子就把她当丫环使,那苦那累就别提了。 天还没亮她就得第一个起来给各个姐姐倒马桶,完了生火烧水做饭,打扫卫生,洗洗涮涮,到深夜还要给有客人的姐姐用完夜宵她才能收拾完厨房睡觉。 所谓的睡觉也就是挤在后院的柴火堆里眯一下,因为说不准哪个人又要突然使唤她了。 这日子实在太苦太累,特别到了冬天她的小手小脚都裂成一道道血口子,可这活还是干也干不完,稍不如意老鸨子还毒打她。 虽然这样,可只要有口饭吃她还是要挺下去的,唯一让她害怕的就是老鸨子一天到晚对着她叫嚷,买她亏本了,她那么小只会吃闲饭,要等到她十二岁才能接客挣钱,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在老鸨子的叫嚷声里她不停地打着抖,她想想十二岁就害怕,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在十二岁以前逃走,她不多的睡眠里每天每夜不是被噩梦惊醒,就是在谋划着各种逃走的计划。 那时候窑子里的姐姐们需要个胭脂花粉、针头线脑什么的就喜欢让她帮忙去采买,她人老实不会贪姐姐们的小便宜,而且办事忠心,一样的钱她要跟老板讨价还价半天,为的是给姐姐们采买到最物美价廉的东西。 时间一长老鸨子听姑娘们一天到晚说起她的好,也就让她放下手里的活帮买这帮买那,小姑娘也是乐于这样的,不仅重活累活少了很多,不在老鸨子眼前打骂也少了很多,关键是她终于有了一点点窑子之外的自由空间,虽然每次放她出来老鸨子都是计算着时间的。 直到有一天她在胭脂铺里正在挑挑拣拣、讨价还价,突然她就发现伙计们眼睛都盯着街口,还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她听得真真的,他们是在议论一个人,一个了不起的人,她顺着他们的眼光望去,她看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正缓缓驶来,因为街上人群拥挤,巡警们正拿着电棍开道。 她的眼前闪过一道光,一道希望之光! 那时在戏班子里,多少出戏里都有拦住青天大老爷轿子的一幕…… 她没再多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出去,她已记不得自己是怎样飞快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敏捷地避开巡警的电棍,她扑倒在缓慢行驶的轿车面前…… 司机吓得一个急刹车,以为碾到人了,就在人群、巡警和车里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小姑娘大声地喊起了冤。 她背过的戏文里有,她看过的戏曲里有,今天为了那个可怕的噩梦不再折磨自己,为了那个可怕的十二岁永远不再到来,这个可怜的孤儿要拼了,她声泪俱下地哭着、诉着,那秒钟她是那么肯定这世上只有轿车里的这位青天大老爷可以救自己。 就在巡警的电棍要触碰到她的一瞬间,轿车门开了。 “慢!”一个威严而铿锵有力的声音划过小姑娘的头顶,小姑娘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扶起,刺目的阳光下小姑娘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镶着金边的瘦瘦高高的轮廓,她懵懵懂懂以为见到了天神。 当这个轮廓俯下身扶起她的时候,她看清了他轮廓分明坚毅的脸、一头仍然被阳光镶上金边的白发和一双炯炯有神慈爱的眼睛。 这就是老马的曾祖父! 林姨自从八岁那年被马卫国的曾祖赎身领回家,马家人从上到下就没有把她当过外人,她也和马家的孩子们一起读过私塾。 为了报答马家,那时小小年纪的她除了读书还忙里忙外地帮忙干活。 干那些活跟窑子里是不同,她是开心的、自愿的,她觉得干再多的活都报答不完马家对她的恩,当然马家曾祖母也是极其心疼这个懂事早熟的孩子的,一直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看待。 从那以后小姑娘来到了马家,从那以后她的一生都跟马家牵绊在了一起。 按辈分,老马是要叫她姑的,可是老马的母亲生产完他以后没有奶水,刚好那时候林姨正在奶自己的孩子,于是就顺理成章成他奶妈了,为了在外面好听,老马的母亲和林姨就认了干姐妹,老马也就叫她姨了。 林姨把小菜一碟一碟地从厨房抬出来,她知道马家人是细致又讲究惯了的,那些大鱼大肉、生猛海鲜从老祖的时候就是嗤之以鼻的。 在灯光下,玉一样的小碗小碟洁白、细腻又透亮,雪里娇、含烟翠、抱玉柱、喜临门…… 这些样菜式都是老马家传了几代的菜谱,林姨早年就已经能把它们信手拈来了。 在几十样菜式里,马家人谁爱吃什么她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今天的这几样都是马卫国父子爱吃的,最后她把一个描着元青花的精致小煲摆到了餐桌的中央。 “百川汇,这下全齐了!”林姨满意地露出了微笑。 “姨奶,我今天算来对了,那么多好吃的,我爱死您了!”小白开心地看着一桌子的菜,对林姨嬉皮笑脸地说道。 “小白,你那么久都不来,姨奶可想你了,我昨晚还跟上帝祷告来着,怎么今天你就来了,感谢上帝!”林姨划着十字。 “姨,您老也坐!”老马把林姨扶到正座上坐下。 “姨,您年级大了,就少操点儿心,厨房那么多人何必您亲自下厨?”马卫国心疼地看着林姨。 “卫国,你们父子难得一聚,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这些你们爱吃的菜她们也弄不对头的。”林姨的眼里闪出些许的泪花。 “姨奶,您快吃!您别一天光想着我们!”小白赶忙往林姨的碗里夹着菜。 “姨奶是高兴啊小白,好像我又看见马家人全回来了!对了卫国,如意什么时候回来?” “听婉滢说,再过两个多月如意就放假了,放假了他们母子就该从法国回来了!” 林姨听了轻轻把筷子放下,“卫国,不是姨说你,如意那么小你也舍得让他去法国读书?” “姨,我也舍不得,可婉滢说了她闺蜜的孩子都在法国读书,说孩子早点到法国容易养成贵族气质,我一说她她就不高兴,只有由她去了!” “唉,小家伙去了那么久,一定又长高了!” “姨奶您别担心,如意不仅长高了还长帅了,他还让我跟您问好呢!”小白说着拿出了老爸在美国买了送他的“红莓小秘”手机。 老马虽然膝下有两个公子,可两个都经常不在身边,自己又世界各地东奔西跑,跟孩子们见一面都难。 那次他在纽约看老文森特拿着个“大砖头”手机有点可发一笑,那不是八十年代末自己出来混的时候超拽的用具吗? 老文森特是在怀旧吗? 后来他发现不是,这是老文森特的办公迷你机器人,只要你能想得出的功能它全都有。 老文森特在中国富豪面前炫耀着他的高科技:“这是美国军工产品‘红莓’,内部特制,除了不能陪你睡觉,比起雇个女秘书强太多。” 老文森特狡黠地一笑,接着说:“因为总统都戏称它是最忠实最会保密的贴身小秘书,后来就把这款不对外发售的手机机器人命名为‘红莓小秘’!”老文森特脸上挂着几分得意。 老马有点生气老文森特的炫耀,不过谁让中国国货不自强、高科技不如人呢? 对于这,作为中国金融界的四驾马车之一,老马也是有所自责的,赶超老美也许会成为老马今后的目标。 不过今天老马要求老文森特给他搞三台内部货,自己和儿子们一人一台,通过高科技以解思念之苦。 老文森特立马答应了,这比起他要老马风投的钱,算得了什么?老马为这当然也付出了两万美金的代价。 第十章 只如初见 小白在“红莓小秘”里找出了如意的留言和自拍照。 如意的自拍照是虚拟三维立体的,小白一按按键,如意就栩栩如生地站在了大家面前。 “姨奶您看!如意要向您问好了!”小白站起身来又按了一个按键。 “姨奶奶您好!放假我就回来看您,我不在的时候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三维立体的公子如意对林姨亲切地说着。 林姨放下了碗筷,惊喜又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年。 “这小家伙一年不见都快成小伙子了,难得他还挂着姨奶奶!”林姨颤颤巍巍地说着,欣慰地笑了。 “姨奶,您想对如意说什么,我按下按键,您就对着机器人手机说,等如意有空他会在手机上看到的!”小白在“红莓小秘”上按了一下。 “姨奶,您说……” “如意,乖孙子,姨奶奶可想你了,放假你就快回来,姨奶奶给你做好吃的……”说着说着林姨开始老泪纵横。 看着林姨伤心的样子,老马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白。 “姨奶,您别难过,现在我们就拍张照给如意发过去,他在那边看见您老哭,他跟他妈吵着要回来,那就麻烦了!” “小白说得对,姨奶奶老了老了还老小孩起来了……”林姨擦了擦眼角的老泪。 “爸,您也来,我们难得在一起,今天就拍张照给如意发过去!” 老马也凑了过来。 “如意,你看我们身后这一桌子好吃的,都是姨奶奶做的,我们等着你回来吃啊!”小白调皮地朝手机挤了挤眼睛。 随着“咔嚓”一身,一切定格在“红莓小秘”的镜头里。 趁着金一刀回韩国的这段时间,老马也得很快赶回美国去,不然老文森特真会急得跳楼! 本来只打算回厦门三天就返回的,谁料想会在海滩遇到那个被毁容的神秘女人? 从见到神秘女人的第一面就让老马无法平静,那些所有所有在心灵深处早被时光埋葬的东西,又从石缝里冒出头来。 那些东西日日夜夜折磨着老马,让他像个行将朽木的老人回望着往日时光。 他不知道这样一种状况将会是福还是祸? 老马不想考虑这个问题,也不想解答这个问题。 因为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他已经从一块布满棱角的青涩石头被岁月之河打磨得圆润而光可鉴人。 就像一块被杂质层层包裹的籽料,经过一次地壳的剧烈运动,从震动的山体上裹挟着冰雪滚落下来,湍急的玉龙喀什河宽容地接受了他的再一次新生。 河水长年累月地抚过他的身体、他的表皮,千年、万年的时光静默地流过岁月之河。 那粗糙的布满杂质的表皮被冲刷掉了,终于露出了生命本真的容颜——一块帝王将相为之倾倒,一块国与国之间可以为之发动战争的羊脂和田玉! 古希腊曾为一个叫海伦的美丽女子兵戎相见,而中国人为的仅仅是一块块石头,一块块世间最温软、细腻、洁白、柔润的石头! 老马从怀里取出了那块子冈牌,那块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羊脂玉。 那是妈妈当年的陪嫁。 能有这样的稀世陪嫁,也是源于妈妈的家族在曾经的ShangHai滩也算显赫。 这块和田美玉,是陆子冈最后的作品“四君子”之一。 洁白、油润、细腻的美玉上写意的寥寥几笔,却已让世俗的心里生起几缕红尘之外的淡淡沁香。 从老马出生妈妈就给他佩在身上,三四岁他满世界好奇的时候,妈妈就告诉他这是君子之石。 多少年了这块失而复得的玉石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但是否真的无分彼此? 他记得妈妈的每一句话,他也明白妈妈给他佩玉的期望和美意,可自己配得上君子这个名号吗? 要不就像一名真正的君子死去,要不就像狗一样地活下去,这个残酷的世界总让人面临这样的两难,想想那些岁月,自己也不过是苟且偷生中卑微的一员而已…… 因为这个神秘女人的到来,忙里偷闲的自己是否真的需要好好思考下人生了? 这已经不再是二十岁年轻人的思考,这里更多的是带着一种对命运的嘲讽和对岁月的玩味。 老马赶回美国去了,在去机场前一小时,他又去了趟医院。 神秘女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黄主任告诉老马,自从她醒过来和老马有了第一次交流以后,就变得很安静,不吵不闹也不哭泣,只是偶尔问问护士马卫国什么时候来看她。 老马以为她睡着了,悄悄地在她旁边坐下。 “卫国,你来了?我就猜到今天你一定会来的!”其实从老马一进病房女人就感觉到了。 “哦,哦,你这几天还好吗?”听到女人亲切地叫自己“卫国”,老马一下子还有点不习惯。 “我很好,就是等你的时间好漫长……”女人的声音有点哽咽。 “实在实在对不起,我这两天太忙,今天我还要赶去美国出差,等我从美国回来一定每天都来看你。” 马卫国的确心里有点内疚,从那天来看过女人之后,他因为陪小白就没来医院,只是每天在电话里跟黄主任了解下女人的病情。 他和小白也是难得在一起几天。 “卫国你能不能详细跟我讲讲我们之间的事情,那天你走了以后,我想啊想啊,还是没有想起任何小雅和马卫国的事情。” “哦,哦……小,小雅,你不要着急,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老马头上有些冒汗,那天来看女人自己有些神经质地失态,今天得怎么跟女人说呢? “小,小雅,其实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老马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并且停顿了片刻。 “卫国你好好跟我说说……”女人恳切地说着,苍白纤细的手摸索着向老马伸来。 老马一把把那只可怜的冰凉的小手抓到自己的掌心。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男孩儿在海边玩得可开心了,他是跟妈妈从ShangHai来鼓浪屿看爷爷的。玩了一个上午累了,他才想起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他匆匆忙忙地往家赶。 当走到小巷口时他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钢琴声从自家老宅飘荡而来,但这不是妈妈的钢琴声,妈妈是著名的钢琴家,这样的小品她从来不弹,倒是在ShangHai她的学生都要练习。 虽说这是一支简单的《少女的祈祷》,但却被弹得伤感又柔美,少女的心事在这春天的小巷顺着温柔的海风起起伏伏。 昨夜挂满枝头的雨露被这微风一吹滴答滴答落在青苔点点的石板路上,落在稀稀拉拉挂着几根野草的青石房头上,一只小猫被雨露惊起“喵”地一声跳到石墙后面去了。 静怡悠长的小巷里只有这钢琴声蜻蜓点水似地轻敲着每个路人的心窗……” 老马说着说着完全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那支巴达捷芙斯卡的《少女的祈祷》在他心灵深处悠然响起,那一排黑白起伏的琴键敲打着他沉重的久久未开的心门。 病房里安静极了,除了老马的叙述。 “推开宅院的门,在休止符中我看见一个女孩从钢琴旁站起身来朝着妈妈鞠了一躬,妈妈为她鼓起了掌。 听见门响,女孩把目光投向了我,那是怎样一双清纯的眼睛啊,干净透明,随即女孩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脸上飘过一朵羞涩的红云,那一瞬间我的世界被整个点亮了! 妈妈给我介绍那是她的学生艾梅雅,她是来鼓浪屿舅舅家度假的…… 那就是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小雅……” 女人静静地听着,在纱布蒙面的黑暗世界里,她的眼前浮现出了苔藓重生、绿意盎然的古巷。 一串串热闹金黄的炮仗花耐不住寂寞地从一排排石墙里噼里啪啦地伸出头来;被风一吹,一滴一滴的雨露从巷口高大茂密的橡树上裹着阳光晶莹地下坠;一只黑白可爱的小猫在小巷的尽头探头探脑…… 这一幅幅美丽的景象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的邂逅。 不过女人爱听面前这个还未谋面的男人讲故事,在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安全感,女人信任地握着他温暖的手。 在去机场的路上,老马一方面对那个神秘的女人是由衷地放心不下,另一方面却又克制不住地心潮澎拜。 多少年了自己没有对任何人打开过心扉,今天却对一个毁容的神秘女人吐露衷肠,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老马摇摇头,在心里对自己嘲讽地一笑。 对女人他从来都是轻描淡写的,虽然他结过两次婚,还有一个情人,不过他的确不是一个好色之徒。 从他发财以后围着他转、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以说是成百上千,可他对那些女人丝毫没有兴趣,他是个明白人,他知道那些女人都是冲着他口袋里的票子来的,他鄙视那些女人,他不想也没有时间用钱来交换那些女人猥琐的身体。 第十一章 三生姻缘 老马的第一任妻子是一个朴实的女人。 那时全国各地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都纷纷回城了,各地在YunNan的知青大部分也已返回,包括被红土高原的太阳烤得黝黑的厦门青年李和平。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李和平活蹦乱跳地举着手里的返城通知书高声唱着。 这样激动的情形已经持续一个月,马卫国和李和平送走了身边一个又一个小伙伴,他们目睹着伙伴们开心地落泪,然后目送着他们踏上日思夜想的返乡之路。 那时看着摩梭老乡专门为他们知青建盖的木楞房里空出来的一个又一个铺位,马卫国和李和平心情越来越沉重。 开始是为伙伴们开心,现在是为自己担心。 夜晚来临,“绕梁三日”的李和平笑话少了,更多的是他们彼此间互相的安慰和鼓励。 现在李和平终于也等到了通知书,外向的李和平无法在马卫国面前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老马,我也要走了,只剩你一个人,一定要挺住啊……”虽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但每日劳累之后,他们总以“老”来互称,以博得轻松的一笑。 激动之余,李和平多了对马卫国的担心,他深知这种不知结果的等待太折磨人。 “老李,你放心走吧,怎么可能只留我一个人呢,不就是早晚几天而已!”马卫国轻松地说着,其实他的心里也没底,只不过他希望“战友”了无牵挂地踏上久盼的回乡之路。 最终李和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这片热土洒下他们多少青春的汗水,留下他们多少思乡的眼泪,现在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 送走李和平,日子在一天天的数算中过去,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这片红艳艳的土地上只剩马卫国两手空空,心也空空,永宁坝子上空毒辣的太阳烤不热马卫国的心,泸沽湖碧波荡漾的水抚不平马卫国的愁。 马卫国这个接受改造的“黑五类”子女,真的死心了,他甚至觉得能在美丽的泸沽湖边了却自己的一生也是上天的一种眷顾。 只是小雅,美丽可爱的小雅怎么办?一想到小雅他的心就像被一把锯齿撕裂! 人来人往的月台,冒着黑烟、呼啸而过的一辆辆火车,被雾气蒙住的车窗外是一片黑灰的世界,只有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在人群里异常显眼,火车开过扬起的带着雾气的风让那衬衫下的蓝色裙裾飘啊飘啊…… 这幅画面永远地定格在年轻马卫国被锯齿般撕裂的疼痛的心里。 因为在一封小雅同学的信里他知道小雅疯了,什么原因不得而知,她被送回了ShangHai,很可能关在疯人院里。 这个晴天霹雳他把它悄悄扛下了,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李和平。 他来这里是接受改造的,不是述说儿女情长的,他清楚这个利害关系。 他想回ShangHai找到小雅,可这只是一种奢望,现在这种奢望变成了无望,年轻的马卫国一日日接受着痛苦的煎熬。 就在这种孤独痛苦的等待中,马卫国接到了林姨从嘉兴农村寄来的信。 在信上林姨说她在ShangHai有一个老乡,真正的贫下中农,他有一独生女,都二十六了也没找到婆家,主要因为这个老乡有残疾,老婆又死得早没人照顾,政府就特批这女孩儿在家照顾老爸,虽然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在街道糊纸盒的工作补贴家用,但这样的家境连媒婆都不愿意登门。 不过马卫国如果能和这女孩儿结婚,回ShangHai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林姨在信的最后还说:“虽然女孩儿的年龄大一点,而且还要求男方上门,但女孩儿人朴实本分,能和她结婚,卫国,你的命就有转机了,你就不再是黑五类了懂吗?速速决定,姨等你的消息!” 那天马卫国读着这封信愣了半天,他不知道是怎样把羊群赶出了羊圈?又怎样躺在山坡上任由羊儿四散而去? 高原的紫外线洒在身上火辣辣的,他却没有感觉,他的四周一朵一朵的格桑花美丽绽放,他却没有感觉。 他的脑子很乱很乱,六神无主。 这是怎样的世界? 他马卫国已经沦落到要靠出卖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婚姻来换得回家的一张纸! 马卫国哭了,那年轻的泪一滴一滴滚落在黝黑泛紫的脸上,最后滚落在高原红得像火的泥土里,滚落在一朵一朵鲜艳灿烂的格桑花下。 “马家人从来没有谁会出卖自己的灵魂!马家人只为尊严活着!”那是亲爱的妈妈最后留给自己的话,妈妈死了,但嘴角含着带血的笑! 那红色高贵的笑靥一直开在自己年轻的心里永不凋谢,可今天如果自己想要回家就不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马家人! 马卫国可以在泸沽湖呆一辈子,可他的小雅还在ShangHai的疯人院,他要回ShangHai,他要回那个已经没有一个亲人的家,他要弄清楚小雅被关疯人院的谜团,他要救出小雅! 马卫国站在格姆女神山的山顶,向着湛蓝无邪的泸沽湖伸开了双臂:“妈妈,您能听见儿子的呼唤吗?如果您能听见请您原谅我!为了小雅我出卖了自己!妈妈请您原谅我,原谅我……” 马卫国大声地呼喊着,他的呼喊连同大滴大滴的泪被呼呼作响的山风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马卫国同意了,同意和修鞋匠的女儿、二十六岁的淑芸结婚! 在ShangHai老弄一个臭皮鞋堆积如山的小黑屋后面,马卫国完成了他的第一次婚姻。 这段婚姻勉勉强强维持了十年,直到岳父老泰山去世。 马卫国为修鞋匠老泰山体体面面地送了终,才结束了这段沉默寡言的婚姻。 那时在中国新兴股市里刚刚展露天赋的马百万,把自己挖到的第一桶金全部留给了修鞋匠的女儿,而自己领着公子小白净身出户。 马卫国终于逃出了这段让自己耻辱的婚姻,这耻辱不是来自于出身,按理说自己曾经的“黑五类”子女的身份让老实巴交的淑芸在街道也有好几年抬不起头来,这耻辱是来自于自己对自己的背叛,自己对马家的背叛! 第十二章 风情婉滢 离婚后一分不剩的马卫国从裤腰带上解下了WenGe时自己一直缝在内裤里的羊脂玉。 那是马卫国的母亲,当年沈家大小姐的陪嫁,那玉牌上陆子冈潇洒缥缈的寥寥几笔镌刻,把空谷幽兰描画得惟妙惟肖、暗香浮动,连号称玉痴的乾隆皇帝也曾经对这块牌子赞叹不已、爱不释手。 为了生存、为了从头再来,马卫国痛着心把母亲留给自己的这唯一念想给卖了,卖给了香港来ShangHai投资的一个富商,这块陆子冈的牌子换来了整整一百万人民币,马卫国又成了ShangHai滩的马百万! 马卫国再次杀回了股市,什么都已经阻挡不了马卫国的钱在中国新兴的股市里不停地滚雪球…… 当马卫国面临第二次婚姻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上亿的资产,也已是ShangHai滩响当当的金融才子。 马卫国是在复旦大学的一次校友会上认识冯婉滢的。 马卫国这个知青虽然没上过大学,不过复旦在举办第一届总裁班的时候力邀马卫国来学习,那么有意义的首届没有这位上过山、下过乡的金融奇才就真不圆满了,所以马卫国进了首届总裁班,并凭着过硬的功底轻松优异地毕业。 婉滢比老马小十来岁,曾经是复旦大学历史系的系花,不过那时她已经毕业,在ShangHai一所著名高中当历史老师。 本来婉滢家不在ShangHai,她老爸给这个心疼得肉嘎嘎响的老幺女安排在家乡的外事办上班,可她偏不回去,就爱呆在热闹的大ShangHai,一是ShangHai的同学多,再就是她实在太迷恋ShangHai滩的繁华了。 有几百人参加的校友会婉滢是不会错过的,虽然这次校友会上历史系来的人寥寥无几,但这毫不影响婉滢的心情。 在校友会上没有人会不注意到这只花蝴蝶,洋气时髦的短裙,精致细微的化妆,一双九分的高跟鞋被她踩得如履平地、轻舞飞扬。 她的眼睛是很会说话的,一会儿停留在这人身上,一会儿停留在那人脸上,热情又专注,那么多的人没有谁会被她怠慢,当然她更不会忘记把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扫过老马的脸庞,那百转千回的眼波绕得老马有些不自在。 “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不知道?冯婉滢!复旦著名的交际花!” 两个年轻的男士在老马旁边低声地议论着,接着发出一阵不易察觉、意味深长的笑。 “一会儿请她去喝杯咖啡怎么样?” “你那熊样儿能请得动花蝴蝶?别看她那么热情,眼光可高得不得了,听说她老爸是副省级干部,你掂量掂量自己够格吗?” 老马听着那两个年轻人的议论,鄙视地一撇嘴,信步走出了礼堂。 “卫国,你怎么不进去?”马卫国一回头,原来是总裁班的班主任魏教授,她也是少有的女经济学家。 魏教授两鬓已经斑白,她把微微卷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个髻,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凸显出一副学者的风范。 “大姐,您今天怎么也来了?”魏教授虽然曾经是马卫国的班主任,但他们私交甚好,经常会在一起探讨一些经济学问题,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祖上是世交,按辈分他们是平辈,所以私下也就这样亲密地称呼了。 “我本来是要去BeiJing开一个会的,可是听说今天有你的演讲我就来了!”魏教授关心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弟和爱徒。 “大姐您那么忙还给我捧场,小弟心里真过意不去!”马卫国又感激又歉意。 “今天我不光是来给你捧场的,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而且跟你有关啊,卫国……”魏教授嘴角微微地挂起笑意。 “大姐,这是从何说起?”马卫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难道没注意到今天来给你捧场的不只我一人?” “这……”马卫国不知道大姐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你就清楚了!我还得先进去发个言,希望你也能好好跟校友们交流交流市场经验,在中国这样的宏观市场经济下,最缺乏的就是你这样有理论根基又有实战经验的人才啊!” “大姐您过奖了!”马卫国在这位大姐面前还是不敢轻易帮门弄斧的,毕竟自己还是她的学生。 马卫国的演讲赢得了复旦校友们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能和这位ShangHai滩知名的经济人物做校友,许多人都是感到非常自豪的,更何况他在商场的传奇经历一直是校友们最为津津乐道的。 在台上的马卫国口若悬河,他的目光自信满满地扫过整个会场,在那些或欣赏、或崇拜、或质疑的各种各样盯着他看的几百双眼睛里,他看见了一双热情似火的美丽眼眸,那双眼眸眼波流动,在那流动的眼波里,他品出了其中的某些异样…… 校友会结束以后魏教授邀请马卫国去喝咖啡,不过魏教授还带来一个人同行,那就是冯婉滢。 这是一家非常老牌的咖啡馆,三层的法式小洋楼蜷缩在一条小巷的尽头,几十年没有开张营业了,前几天这家的后人又张罗了把它老店新开起来。 魏教授领着老马和婉滢进到二楼一个包间。 “卫国,领你来这儿怀旧一下,想当年你母亲还领我们来这儿喝过咖啡呢!” “是吗?我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那时你太小了,没坐一会儿就吵着闹着要去买玩具!” “哈哈,没想到我留给大姐的都是坏印象……” “不该说,不该说,都是大姐不好,忘了婉滢还在这儿呢!”魏教授笑着看了看身边的婉滢。 婉滢回应着也微微一笑,嘴角漾起一个甜甜的酒窝,眼波里流露出万种风情。 “我和婉滢的父亲也是老朋友了,婉滢的父亲一再嘱咐我要多多照顾婉滢,说她一个人在ShangHai不放心,可我,卫国你知道,我有多忙?!人啊有时候身不由己啊!”魏教授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马卫国是既心疼又佩服这位老大姐。 第十三章 心机城府 “大姐,您是该找个时间好好休息休息了,像您这样天天连轴转身体怎么吃得消?”马卫国关心地说。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家老头子和我儿子对我意见都挺大,说我只是个回家住免费旅馆的!可是我们这代人就知道献身国家,现在国家迎来改革开放那么大好的形式,而且急需经济人才,我们利用自己的才能为国家多做点贡献又何妨呢?” “是啊大姐,我们真是要向您学习,您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没有这样一些懂得奉献的人,我们国家哪会有五千年的文明史?!” 婉滢静静地听着魏教授和马卫国的谈话,她会说话的眼睛停留在马卫国的脸上。 “卫国,大姐今天就是想托付你一件事……”魏教授话锋一转看着马卫国。 “大姐,何必那么见外?您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大姐就是想托付你有时间多多关照婉滢,君子之托重如泰山,我答应婉滢父亲的又做不到,只有拜托你了!” 马卫国看了看魏教授,又看了看冯婉滢,郑重地说:“大姐,您放心吧,更何况婉滢是我的师妹,这是理应关照的!” 婉滢嘴角的酒窝漾得更大更深了。 冯婉滢的目的就这样达到了! 这是一个聪明非凡的女人,她从来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她对身边的一切掌控能力是非常强的,虽然她从来不想把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上。 她是学历史的,她深深明白玩弄权谋之术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她鄙视做个妖妇。 在她眼里,聪明女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在一颦一笑中目的就达到了,而且一切看来是那么地合乎情理、自然天成。 这样的格局跟她的出身是有密切关系的,从小她就在一种充满政治智慧的家庭氛围中长大。 而且她的美貌、她的聪慧、她的气质,她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让父母、哥哥、姐姐们爱不释手,她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让老师、师兄、师姐们心疼有加。 从小到大在她的生活里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就像今天她要得到马卫国! 在这之前她虽然没有和马卫国说过一句话,但她太了解这样的男人了。 这样久经沙场的男人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美貌而流连忘返,他更感兴趣的是天下,所以一切得处理得自然而然、行云流水、不露痕迹。 在所有人包括马卫国的眼里,他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自然而然地谈起了恋爱。 这,就是冯婉滢要的效果。 他们平静地相处着,没有卿卿我我,没有轰轰烈烈,只有波澜不惊。 美貌聪慧的冯婉滢从上中学起就追求者无数,可是没有能入她法眼的,因为她从不相信爱情,特别在这个爱情到处泛滥的年代里。 她是少有的理性的女人,风花雪月在她看来是要付出代价的,而弄玉吹箫的完美结局也只不过是个传说,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女主最终也只落得个马嵬坡上吊的下场。 这世上如果有人真能把爱情和婚姻相结合,那十有八九是天崩地裂、火山爆发之后的悲惨结局。 她其实挺欣赏古代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那种门当户对的婚姻更加牢不可破。 按理说她那样的家世,说媒的都得踏破门槛,况且她冯婉滢还不反感这样的一种方式。 可惜的是挑来拣去没有一个是她觉得合适的。 最后冯副省长终于耐不住性子,亲自上阵了。 为了让心爱的老闺女回到身边,当了多年领导的冯副省长绞尽脑汁挑起了女婿。 他看上了一个叫吴启伦的未婚处长,小伙子白白净净、礼貌周到、家庭背景也不错,而且还是科班博士毕业。 在他的治下,吴启伦是最年轻、学历最高的处长,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可是老领导的这一厢情愿却没有得到闺女的首肯,她一百个看不上这个老爸介绍的小白脸处长。 为了不让老爸伤心,她也就适当敷衍了事,毕竟她人常年在ShangHai,老爸拿她也没办法。 其实在选择配偶上,冯婉滢的眼光是高远的,虽然老爸看不上马卫国的出身,更嫌弃他是个离异还带着孩子的二锅头,但在冯婉滢看来如日中天的马卫国还只是个开始,他的前途才是真正的不可限量,这种不可限量不是吴启伦之流可以比拟的。 她宁肯违背父命,也要毅然决然地买下这只优质蓝筹股。 对于吴启伦这样的潜力股她没有时间去等待,她深知女人的青春是短暂的,用青春去换时间并不值得。 她这样理智的女人更不会在这样的潜力股上下赌注,万一失败将全盘皆输,输掉的不仅是青春,或许还搭上一生,为这样一个男人不值得! 而马卫国则不同,他不是个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土豪,他是个真正的儒商,这样的男人也还算般配自己,而且嫁给他自己荣华富贵的一生就明明白白摆在眼前。 对于和马卫国的未来,冯婉滢并不急于求成,她像个耐心的农夫在慢慢播种,只等着时机成熟再全盘收获。 然而马卫国似乎对这一切全然无知或者并不关心,他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 他披荆斩棘、开疆拓土,他不仅要让自己一手开创的马氏集团在ShangHai滩立于不败之地,还要让自己的帝国无限地扩张。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这对男女在这场恋爱的持久仗中僵持着。 任何事情都是有个限度的,冯婉滢对自己的计划把持是精准的、果断的。 在和马卫国这种波澜不惊、若有若无的恋爱中,冯婉滢明白,要等到马卫国向她求婚那天,真有些遥遥无期。 她已经读透了马卫国这本书,他不是个渴望婚姻的男人,如果时间拖得太长,这中间万一出现什么变数,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第十四章 恍若隔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冯婉滢是喜欢掌控自己命运的女人,既然到了该全盘皆收的季节,她是一定要主动出击的。 在一家装修得小资味十足的本帮菜餐厅,老马点了几道冯婉滢爱吃的精致沪菜。 “卫国,下周你陪我去趟香港好不好?”冯婉滢嗲嗲地边说边拿自己的小手握住老马。 “婉滢,我很忙!况且你知道我最烦逛街!你约个闺蜜去,我给你张卡,你们就尽情血拼好吧?!”老马跟婉滢在一起总像个兄长。 “你想错了卫国,还没到打折季血拼要亏的,虽然有你为我买单,我也不能乱花钱是吧?”婉滢很精明、很体贴地说着,当然她还很体贴地看着马卫国。 “我是要带你去个地方,一个很有意义的地方!”冯婉滢的小手把老马抓得更紧了,眼睛里满是期待。 马卫国没有急于回答,只是腾出一只手夹了个蟹壳黄到婉滢的碗里。 “卫国,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都没有陪我去过远一点的地方,这次你就陪我去嘛,两天我们就回来,耽误不了你的工作的!”这回婉滢为马卫国夹了一块素鸭。 老马看着自己碗里那块泛着一层金色、香味扑鼻的素鸭,有些心动了。 跟婉滢相处那么长时间,自己连ShangHai的地界都没陪她出去过,那时候答应魏大姐要好好关照婉滢的,自己做得不算好啊! 按理说年轻的女孩子都爱玩,可婉滢一直都恨懂事,也很支持自己的工作,现在她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难道自己还不能答应吗? 马卫国咬了一口这金黄美味的东西,点了点头。 “卫国,你同意了?!”婉滢眼里跳跃着火花。 在香港,冯婉滢并没有让老马陪着去血拼,而是带着他去了香港著名的苏富比拍卖行。 在一个博物馆似的宽大展厅里,正在预展着即将举行拍卖的各种奇珍异宝。 老马饶有兴致地慢慢欣赏着这些展品,他是非常感兴趣的,他感兴趣每一样经历岁月打磨的物件后面说也说不完的故事。 他心里还在同时赞赏着师妹冯婉滢,还是婉滢了解自己啊,看来这一趟香港之行没有白来! 就在老马感叹着这些稀世珍宝,又感慨着自己师妹的同时,他的目光被什么吸引住了。 展厅的正中央,一个圆形的玻璃展柜慢慢旋转着,一束明亮的聚焦光打在玻璃柜上。 能把这样一个物件放在这么醒目的位置,一定不是凡物。 但是老马目光被吸引的同时,脸上露出了极其惊讶的表情。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块已经和自己生命融为一体、离散多年的心爱子冈牌,此时正静悄悄地躺在玻璃柜里三百六十度地慢慢旋转着。 老马的心一阵一阵地紧缩,这种感觉太难受又太熟悉了。 他快速地走过去,本能地用手抚摸着玻璃,就像抚摸着那块细若凝脂的玉牌。 可是一块玻璃却把一切阻隔得恍若隔世…… 他真想砸开玻璃柜把自己的心爱之物带走,但他只是木然地站在宽大的展厅中央,站在慢慢旋转着的玻璃柜面前…… 是的,恍若隔世,仅仅一个里和外的距离,就是相隔天涯。 一个可以戳破天际的大铁栅栏曾经挡住了年轻的马卫国,那时的马卫国和修鞋匠的女儿新婚不久,刚刚脱掉“黑五类”子女的帽子。 在这个乌漆抹黑的大铁栅栏外,在一片阴沉沉、灰暗的天空下,马卫国看着那些栅栏里与世隔绝的游魂。 那些眼神空洞、漫无目的飘荡的游魂,或嬉笑、或怒骂、或呆滞、或麻木…… 这里和栅栏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没有丝毫人间的气息,除了栅栏边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依然舒展着嫩绿,我行我素地宣告着春的到来。 一个穿着一身宽宽大大白蓝相间病号服的女子背对着马卫国,站在大树面前静静地沉思着。 这身看似不合体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不仅不显得突兀和怪异,反而衬托出她轻盈的身材。 马卫国轻轻地呼唤着她,仿佛生怕打搅了她一般。 “小雅,小雅……” “小雅,小雅……” 这样不停止的呼唤可能有十分钟甚至更长,但那女子没有任何的反应。 马卫国的心一阵一阵地紧缩,续而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子掏空,那感觉太难受了,他极度失望地、无法控制地扑在铁栅栏上放声痛哭起来。 忽然,那女子转过身向他走来,那景象只有在梦境里无数次地出现,女子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静静地、静静地隔着栅栏看着哭泣的马卫国。 在泪眼朦胧中马卫国看见了一个超凡脱俗、皮肤白净水灵的美丽女子,她乌黑顺直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纯净透亮、像黑色星辰般的眼睛在长睫毛下忽闪忽闪。 因为她的存在,栅栏里到处是鬼魅游魂的世界变得一尘不染、新鲜而妩媚。 残忍的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依然那么地清新雅致。 时光似乎永远停留在了那个人来人往的月台,岁月在那天火车站一别就永远永远地停止了。 只不过洁白的衬衫和天蓝色的裙子换成了一身白蓝相间的病号服,只不过那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现在柔顺地披散在肩头。 女子把食指放在樱桃小口边,轻轻“嘘”了一声。 “宝宝别哭,你听,大树爷爷正在讲故事!”女子轻柔地说着,认真地用手指了指那棵枝繁叶茂、向着春天无限伸展的大树。 马卫国使劲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哭声:“他在讲什么故事?” “一个出远门的哥哥就要回来的故事!”女子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那样的微笑一定能驱走人间一切的寒冷、一切的疾苦,只是却不能驱走马卫国满心的无奈,无尽的悲伤。 马卫国失控地摇晃着面前高耸入云的铁栅栏,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小雅啊……小雅……” 第十五章 胜券在握 那种把他心脏彻底击穿,然后裂成一片一片的痛苦,让他无法抑制地要彻底疯狂。 只可惜女子只是安静地转过身去,回到大树身边,继续着她和大树的故事。 此时的马卫国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呆在铁栅栏里,在那个游魂出没的疯狂世界里,和自己的小雅一生一世在一起。 可是这一道无情的铁栅栏把他们永远永远地分割在了世界的两边…… 马卫国捶打着这道可恨的命运的铁栅栏,他已经没有了疼痛感,因为他的心已经彻底碎了,他任由手上的血花溅满这个冰冷灰暗的世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两个结实的男人架走了,他的眼前留下的只有最后这样一幅画面:几片被狂风吹落的嫩绿树叶,一双清纯透亮的眸子,几朵玫瑰花般灿烂的血花…… 此时的玻璃柜就像那个无情的铁栅栏,老马觉得阻隔的就是今生与来世。 一定要带它走!一定要带它走!!带它回到自己温暖的怀抱…… 那天老马拼了,经过一轮又一轮激烈的叫价,最终老马用五百万港币的代价把它夺到了手。 那天的老马真的有些不顾一切了,那天哪怕倾家荡产老马也要决一雌雄。 经历过无数岁月的沧桑,老马已经无法忍受生命中的心爱之物在自己的眼前再次地消失,再次地被夺走…… 那天老马的话很少,那天老马也没有举行庆祝晚宴,老马只是默默地递给冯婉滢一张卡。 “去定款你喜欢的戒指吧!下个月我们就结婚!”老马漫无目的地看着维多利亚港的灯火辉煌。 婉滢不为人注意地咬了咬下嘴唇,她的眼里飘过一阵笑意,她明白一切已经尽在自己的掌握中。 就在老马二次大婚前几日,来了一个最让老马纠结的人,他就是高建民,林姨的长子。 这位老马还要叫哥的人,现在是公司项目部的经理,其实这也就是个闲职,这个部门纯属虚设,纯粹就是养一些必不可少的闲人。 自己和林姨的感情自不必说,但和这位一奶同出的兄长真是爱恨情仇。 想当年WenGe来抄家的就有他,那时的他把马家恨得牙根直痒。 虽然从他出生马家就待他不薄,跟自家的孩子没有两样,但他痛恨马家这样的反动家庭,马家让他蒙羞,划清界限、证明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彻底地决裂。 那时的他是一定要跟马家斗争到底的! 谁曾想人到中年却不幸下岗,他不好意思去求马卫国,就让林姨出面,马卫国看着老泪纵横的林姨,还能怎样? 近三十年没有见面,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马卫国有些吃惊,这位当年趾高气扬的红卫兵小将,低垂着眼眉,才到中年两鬓已经染霜,满脸都是生活压力之下的老态。 一开始马卫国心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喜悦,可是马上他就意识到这仅仅是命运的嘲弄,谁都无法主宰什么,在生活的漩涡里每个人都不容易。 他收留了高建民,甚至连林姨的另一个儿子高建强也一并来到了马卫国的公司,一个在项目部,一个在保卫科。 不管从前怎样,现如今高氏兄弟的确是把老马奉若神明的,办事也还忠心耿耿。 不过对这位高建民,老马心胸再宽广,内心深处还是隐隐会有隔阂的。 他知道高建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虽然林姨跟自己很亲近,可高建民平时除了在公司谈一些公事,基本上是不好意思登他老马的门的。 现如今自己就要大婚了,他来干什么? 有什么不能在公司谈,还要跑到家里来? 果然高建民神秘兮兮地凑到老马面前:“先生,您结婚的事情还是再缓缓吧……” 老马淡淡地一笑:“大哥,您那么客气干嘛?这又不是在公司,喊我老弟就行!” 高建民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自然地一笑:“卫国……我……我……” 老马给高建民递过去一只烟:“大哥,慢慢说……” “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这个高建民跟自己多年没有什么太深的交道,现在来谈什么我结婚的事情?”老马看着高建民战战兢兢地点上烟,心里暗想道。 高建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和了一下情绪:“卫国……这……” 高建民看了看不远处角落里两个黑暗处的保镖。 “哦……”老马明白了他吞吞吐吐的原因。 “大哥,您知道有一种秃鹫吗?它们在几百米的高空能清晰地俯瞰地面的一切,包括一只小小的蚂蚁,但它们是没有耳朵的。” “哦,我明白我明白!” 马卫国看着畏畏缩缩的高建民,心里有点可笑,生活的磨难和经历有时候真的会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 高建民接着又吸了一口烟:“卫国,本来有些事情我不该问,也不该管的……” 老马也拿了一支烟点上,他猜不透高建民要说什么。 “卫国,你了解冯婉滢吗?”高建民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但能保证老马听得清清楚楚。 老马想不到高建民多年不登门,一登门是来盘这些婆婆妈妈的是非。 老马“嗯”了一声,这声“嗯”是从鼻孔里和白烟一起冒出来的。 “卫国,再怎么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些事老哥哥不得不说……” “大哥,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有什么您就直说吧!”这句话老马说得有些虚伪。 “卫国,你知道冯婉滢有个未婚夫叫吴启伦吗?” “我听她提过,不过那是她老爸一手操办的,她一直都不满意,况且这只是媒妁之言,他们又没领证,最多就是谈了几天恋爱,现在这种年代这算得了什么呢?” “可那个吴启伦是相当认真的,他听说冯婉滢要跟你结婚,前几天跑到ShangHai来找冯婉滢论理,冯婉滢倒笑眯眯地接待了他,还把他安抚在一家宾馆住下,可是那天后半夜吴启伦,死了……”高建民把最后那两个字拖得很长。 第十六章 横生枝节 “什,什么??”老马一开始还耐着性子、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最后他睁大了眼睛,滚烫的烟灰落在手上都不得而知。 高建民赶忙把烟灰缸递到老马面前,接着说到:“吴启伦是跳楼死的,而且是,裸死……” 老马此时已无心抽烟,他把吸到一半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高建民看着老马的脸色,刚才进门时还有几分紧张的心理现在变为几分得意。 他倒不是想看老马的哈哈笑,再有什么过结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老马如果一点都不原谅他,就不会给自己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只是自己在公司就像个废物,经历了世事变迁,他是真心想为老马做点什么的。 高建民接着说:“当然这个跳楼不是他自己愿意的。半夜有个女人打110报警说有人在宾馆嫖chang,警察去了,可在警察到达之前,吴启伦接到一个电话,他接完电话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想翻到窗子外面的平台上躲起来,可天太黑他又赤脚没有踩稳就掉下去摔死了!” 老马沉默了半分钟,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 “建强不是一天和警察打交道吗?他就喜欢听那些哥们讲故事,这不就听来了,引起他注意的是,那个报警的女人和给吴启伦打电话的人是同一个,她就是冯婉滢!” 其实高建民就算不说出最后的这个名字,老马也已经猜到了。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老马接着问高建民,他也是在问自己。 “当然她又没犯法,警察最多跟她了解点情况。但是卫国你那么聪明的人,难道没有觉出这个案子里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东西……吴启伦此行来ShangHai会不知道什么最重要吗?以吴启伦的身份他会傻到千里迢迢来干这种冒险的事情?他难道不明白一旦出事将前途不保?还有冯婉滢是怎么知道吴启伦嫖chang的?她在给吴启伦的电话里到底说了些什么,让吴启伦慌不择路?” 老马紧皱着双眉,猛吸了两口烟。 “当然这些问题自有冯婉滢向警方去解释,但是卫国你想过没有,这样一个通晓兵书战策的女人,你娶回家,能安心睡觉吗?”高建民忧心忡忡地问道。 良久,老马没有回答。 高建民走后,老马的心里开始打鼓了…… 从跟淑芸离婚以后,自己就没有想过再婚,虽然这些年带着小白又当爹又当妈,但要再找个女人过日子,自己真的不想。 说来说去小雅还是自己最大的痛、自己这一生最无法放下的牵挂,带着这样的痛和这样的牵挂跟谁结婚都索然无味。 可是自从魏大姐把婉滢介绍给自己,那些固执的想法活络起来。 马氏集团越做越大,将来自己老了,光小白一个孩子能扛得住那么重的担子吗? 而且小白那秉性玩世不恭的,把那么大的家业交给他放心吗? 婉滢的相貌与家庭无可挑剔,配自己绰绰有余,最重要的是自从跟她相处以来,她的懂事乖巧、善解人意都让人可以为她打满分。 这样的女子来做马家的女人和当家人,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再说ShangHai滩多少优秀男人对冯婉滢垂涎三尺,冯婉滢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他老马哪世修来的福分,能让美丽高傲的冯婉滢心甘下嫁,如果他老马连这小女子的一片心都体会不到,那还算是个男人吗? 这样的女子难道会像高建民说的那样? 就算她不想吴启伦缠着她,也没必要置他于死地吧? 况且吴启伦如果真干了见不得人的事,那不是咎由自取吗? 一切自有警方定论,何必自己顺着别人的意思自寻烦恼。 人的一张嘴,总能说出两面话,同样一件事情可以说黑,也可以抹白,高建民这个“革命小将”想当年不就是这样的吗? 这到底是高建民善意的警钟,还是? 在烟雾袅袅中,老马最终按灭了手里的烟蒂! 既然冯婉滢在他面前对这事什么也没说,他也就没必要去询问冯婉滢,又想选择相信她,又要去质问她,这不是一个堂堂男子汉该做的事。 再说大婚将近,没有必要让一个死了的小白脸来搅局,这太不吉利了,警方都没有说冯婉滢什么,他老马犯得着较真? 其实冯婉滢本来也就没打算把这事告诉老马,老马不知道最好,两人干干净净地结婚,如果老马知道,只要他不问,只要婚礼如期举行,就证明这事在老马心里轻如鸿毛,自己说了反而还越描越黑,越说越显得做贼心虚,反正警方的态度就是铁证! 冯婉滢的做法是对的,她对老马拿捏得恰到好处,因为这一点点经不住微风吹一吹的雾霾就这样散去了,一切就像啥事儿都没发生过。 几天以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老马的第二次婚礼在ShangHai滩如期隆重举行。 在跟婚前一样平淡如水的日子里,老马有了唯一的惊喜,那就是一年以后冯婉滢为老马添了个大胖小子——二公子如意。 按理说这段婚姻是人人艳羡的才子配佳人,但在光怪陆离的ShangHai滩,要说起马卫国这样显赫大佬的私生活,从来没有人相信他只有冯婉滢一个女人。 事实的确如此,冯婉滢再美丽动人,再聪慧过人,老马也不能免俗地金屋藏娇,藏着的这个漂亮女孩儿还是个电影明星。 这才是ShangHai滩人人津津乐道于这些大佬的私生活所在。 说起自己的金屋藏娇老马是有些尴尬的。 这几年朋友圈里有私密社交的时候,大家总是喜欢搂着个二奶、三奶来,唯独老马是光杆司令一个。 朋友们都笑话他怕冯婉滢,其实老马知道他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冯婉滢还没跟他结婚的时候在ShangHai滩社交圈也是活跃人物,这样的名媛谁都想沾沾贵气,最后花蝴蝶一般可爱的冯婉滢小姐落到了他老马的手里,自然有许多人是不服气的。 第十七章 路边野花 老马心里明镜似的,那些人带着二奶、三奶来在他面前显摆,是想寻求没有得到冯婉滢的心理平衡,但他老马从不往心里去。 从老马的曾祖开始马家就没有纳过妾。 老马的曾祖留洋归来以后就积极倡导现代文明之风,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推行西方的一夫一妻制,在民国修订婚姻法的时候,他老人家就是主要的干将。 虽然迫于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压力,最后没有在婚姻法中明文禁止纳妾,但是一夫一妻制最终第一次出现在了法律当中。 而且他要求马家的人都要做表率。 这些家规一代一代传下来老马是知道的,虽然父亲死得早,但年幼的他在爷爷那里还是听到过许多的,所以他老马再有钱也不会干这种有辱门风的事。 但是在冯婉滢带如意去法国的前两年,他和婉滢就已经分居了。 他们的分居是不足为奇的,也是异常平静的。 没有爱情为基石的婚姻让夫妻之事变得乏味而了无生趣,再加之老马东奔西跑,时不时还忙里偷闲回鼓浪屿生活几天,这样的分居也就变得自然而然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婚姻出现了裂痕。 在结婚之初,他们就明白他们之间是没有爱情的,他们也不需要爱情,他们都非常清楚他们需要的只是婚姻,这份没有爱情的婚姻实际更牢不可破。 因为在这份婚姻里双方家族的所有成员都分享到了这块超级大蛋糕,特别在如意出生以后,这份姻亲的纽带就更加紧密了。 不过再怎么着,他老马毕竟还是个正常的男人,所以这样的分居必定预示着会出现插曲。 小白公司在海选演员的时候,一个叫萱萱的小县城来的女孩儿就粘上了老马。 这个还带着几分土气的漂亮女孩儿,用自己的艳俗和与年龄不符的早熟,敲开了ShangHai滩的门。 她这是第一次接触影视圈,但她已深谙其中的道理,她想在这个繁华的大ShangHai站稳脚跟,就得明白潜规则的重要性。 通过细心的观察,她最终把宝押在了老马身上。 首先她知道要潜规则小白是一点门都没有的,小白年轻帅气时髦,怎么也不会把眼睛停留在她身上一分钟。 而老马就不同了,在这样的老男人面前她的年轻就是资本,这些有钱没青春的老男人都是希望用金钱来换取青春的。 当时老马第一次见到萱萱的时候就有点惊讶,为什么一个十八岁少女的眼里流露的满是风尘味,而且说话老道成熟。 其实是老马太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了,他虽然一直很有钱,但他从不玩女人,更不会丧尽天良地去玩小姑娘。 虽然一直围着他转的女人很多,但因为年龄的原因小姑娘是从来没有的。 他对少女近距离的印象只来自于小雅,他初恋的女孩儿,一朵出水的芙蓉、含苞待放的小荷,一双纯情的眼睛,一缕娇羞的红云,在他满满的印象里少女就该这样。 其实他不懂,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催熟剂催熟的不仅仅是蔬菜水果,还有这满世界的女孩儿。 当小白看到老爸看萱萱就像看外星人的表情,为顾忌老爸的面子没敢当面说,下来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他觉得不是萱萱土气,而是老爸太落伍,现在的女孩儿不都这样,而且这个萱萱更加老于世故。 老马就这样被这个泡泡糖样的萱萱俘虏了。 不过时间一长,无论什么样的糖衣炮弹还有不被识破的道理? 锦衣华服、国色天香、口吐莲花,这一切只不过是被粉饰的太平,当时光之手把它一层一层地褪去,只剩下一个赤裸裸的身体大白于天下的时候,除了肮脏的欲望还有什么? 经历无数人生的跌宕起伏,已经到了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年纪的老马,还会不知道女人们的小伎俩? 其实大智若愚的老马从一开始就看得明明白白,无论婉滢也好,无论萱萱也罢,只不过是互相都有需求罢了。 他仅仅以一种望天空云卷云舒、去留无意的良好心态淡然一笑,这是自己的报应啊,第一次婚姻利用了一个朴实的女人,所以后来遇到的女人都那么“聪明”。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分居意味着出现插曲的可能性,这些难道冯婉滢不担心吗? 在和马卫国的婚姻里冯婉滢是稳如泰山的,除了家族的利益,和自己在家族中无法撼动的地位,其他的包括老马的私生活,冯婉滢一概不关心。 这就是冯婉滢的智慧,该放的就要放,该装聋作哑的就要装聋作哑,她是非同寻常的女人,如果只把她看做一个简单的工于心计的女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不会成为一个婆婆妈妈、疑神疑鬼让丈夫讨厌的愚蠢女人,这点一般女人没有的宽阔心胸她是有的。 要让这段没有爱情的婚姻长长久久下去,要让这个家族兴旺发达下去,她就得拿捏好这个分寸。 当然她也得到了实惠,老马越觉得对不起她,他们的婚姻才越稳固,老马越觉得对不起她,就越要卖力地为她办事,老马越觉得对不起她,她的生活也才越自由! 毕竟老马不是个流氓,他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有教养的男人,称不上君子但还很绅士。 正因为这冯婉滢才好拿捏他,也正因为这当年才决定把他纳入囊中,不然那时在ShangHai滩追她的大佬车拉船载,为什么没有入她法眼的? 老马跟萱萱在一起她是了解的,第一时间高建民就汇报她了。 当年她跟老马结婚的时候高建民对她确实没有好印象,不过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一切都可以朝着有利于她的方向发展,她天生就是有绝对掌控能力的女人。 她表现出了超凡的大度,不计前嫌地对老马的这位所谓大哥关照有加,特别给高建民下岗的老婆安排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以后,高建民涕泪横流。 第十八章 高深莫测 冯婉滢不计前嫌为高建民的老婆安排工作这一举动,不仅赢得了老马对她的再次赞赏,而且让这位高建民狠狠地反省了自己: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公司真正的后台老板是面前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搭上这个背景了得的冯婉滢的顺风车,自己全家都会有出头之日,自己以前真是太傻,看来还是马卫国大智若愚啊! 听了高建民神秘兮兮的汇报,冯婉滢只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大哥,没事儿的,先生一天到晚工作太辛苦,有这样一个青春活泼的女孩儿陪在身边,也可以解解烦忧!” 听了这话高建民惊奇地看着这位位重权高的弟妹。 一开始高建民只觉得冯婉滢说这话虚伪,可是再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面部表情,才发现她说的是真心话。 “我们都了解先生,他是个有分寸又重情重义的人,作为亲人我们都很关心他,所以对他的一举一动难免紧张……”她就那样平静地安慰着高建民。 她的那些和风细雨让人感觉好像这整个事件受伤害的人是高建民,而不是她冯婉滢。 这时候高建民的内心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这寒战穿透脊梁骨,他高建民也是见过风雨的人,可是活到这把年纪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高深莫测! 冯婉滢就这样在一边不露声色、稳稳当当地看着老马吃嫩草,直到和公子如意一起去法国前。 冯婉滢带着如意来到了厦门的马家老宅,她知道老马这几天都在这儿。 如意一放假也喜欢来,他亲近马家老宅、亲近林姨,也亲近老马。 老马对小白一向很严厉,对这个中年才得的小儿子却有几分溺爱。 如意白天在海滨玩累了,林姨早早就带他睡了,这时正好是跟老马谈谈的时候。 “卫国,如意申请的那所学校可是很难进去的,想不到咱们儿子会被顺利录取!”冯婉滢有几分自豪地说着。 “是啊,如意这孩子学习还是很努力的,白天一见面他跟我说的时候,我都还有点不敢相信!”老马直替儿子高兴。 一开始冯婉滢提要让孩子去法国读书,老马是一百个不赞成,小小年纪去那么远的地方求学,不是大人跟风胡闹吗? 可是后来如意亲自来跟他商量的时候,看着孩子求学若渴的眼睛,虽然他满心的不舍,虽然他知道这里边十有八九有冯婉滢的鼓动,但他最终同意了。 毕竟冯婉滢也没有错,望子成龙的心谁没有? 现在他听说儿子被法国名校录取了,还是挺替孩子高兴的。 “卫国,我没说错吧,如意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小小年纪志向远大,咱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为他提供一些好点的学习条件,也就尽到父母的责任了!” “嗯嗯……”这句话老马倒是挺赞同的,其实做父母的都会赞同这句话,这就是冯婉滢的高明之处。 “那你和孩子什么时候去法国?”撇开爱不爱不说,老婆带着孩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老马还是挺担心的。 “我和孩子打算下个月就动身去法国。” “是不是太早了点?” “早几天去可以让如意先适应适应……”冯婉滢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还有建民大哥已经跟尼尼薇庄园的主人联系好了,早一些过去,我可以先探探情况。” “尼尼薇庄园?就是那个葡萄酒庄?高建民项目部提过的那个收购方案?” “是啊卫国,你怎么忘了?这个方案我们一起看过的呀!” 马卫国的脸上微微拂过一朵不快的云:“建民那个项目部就是虚设,他还能真有什么好项目?” 冯婉滢往老马旁边挪了挪,从茶几上拿出了一支老马最爱的吕宋烟,递给了老马。 “卫国不能这么说,他那个部门虽然在公司不起什么作用,不过他这回提的这个方案我看还是不错的,不能戴有色眼镜看人嘛,我去法国顺带去考察一下也不妨碍什么!” “这……” 冯婉滢为老马点上了烟。 “我和如意这次去法国,建民大哥都安排好了,没有让你操一点心,说明他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你我都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嘛!” “想不到对于高建民冯婉滢倒是比自己心胸开阔,谁说女子不如男啊?!”老马在心里再次地赞赏起自己的这位师妹,虽说自己不爱她,但从来都不乏自己对她的欣赏。 老马的嘴里喷出一股热带辛辣的白烟,他刚要再说一个不置可否的“这……”字,以此来表达既不反对冯婉滢,又不赞同高建民。 可是冯婉滢没让他来得及说出口,因为冯婉滢突然话峰一转。 “对了卫国,我听到有些人在我面前风言风语,说你跟一个叫萱萱的女孩儿在一起?” 老马被噎住了,他咳了两声,像是被烟呛到,冯婉滢的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 冯婉滢体贴地拍拍老马的后背。 “卫国,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马卫国绝不会干有辱门风的事情,对吧?” 老马有些不自在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婉滢。 老马有些脸红,“哦哦”了两声。 “虽然我和如意要走了,但我是放心你的。你那么忙,我不会让某些人的谣言给你添堵!对了,刚才说的那个酒庄的事情你也不用费心,我会安排好的,怎么样?”冯婉滢平静地看着老马。 “哦,好好好!婉滢你安排好就好!”老马慌忙结束了谈话,什么酒庄的事情他也不想过问了,他只想赶快结束和冯婉滢的谈话。 这个绿头苍蝇吃得,老马直恨自己为什么要干那不争气的丑事。 在去法国之前,婉滢还听说了一件事情,这件事让她决定必须马上去会会萱萱。 本来她并不着急去会这个小县城来的女孩儿,毕竟她对自己造不成任何的威胁,她也不相信老马会对这个女孩儿认真。 但此时不得不马上行动,因为萱萱怀孕了! 第十九章 后宅风云 萱萱怀孕这事老马还不知道,从上次鼓浪屿一别老马就去美国了。 32 这件事也不是高建民告的密,高建民再喜欢打听,萱萱不外扬,萱萱肚子里的事情他也不会知道。 这件事是照顾萱萱的保姆告诉婉滢的。 马家的服务人员都是林姨一手安排的,马家有一套自己惯有的要求和标准,那些标准也只有林姨最为清楚。 但是林姨绝不会仗着马卫国和自己母子般的感情就不把冯婉滢放在眼里。 在大家族里的这些利害关系林姨是最为清楚的,所以这些事情林姨都会向冯婉滢汇报,自然当时安排给萱萱的保姆也是经过了冯婉滢手的,只是后宅的事情老马不知道而已。 所以就算高建民不来汇报,这些事情也逃不出冯婉滢的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仅仅是用来和男人说话的,那双眼睛让她洞察一切,让她稳坐泰山。 只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到捅破窗户纸的时候,她冯婉滢也就当做没看见。 毕竟就算没有萱萱出现,还会有各种甲乙丙丁出现在老马周围,这个世界有钱有权的男人身边总不乏采蜜的蜂蝶,而这些蜂蝶又是赶不尽杀不绝的,相比那些难对付的角儿,一个贪财的,没见过多少市面的小县城女孩要好对付得多。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她必须亲自出马了。 在老马给萱萱安排的一套复式公寓里,冯婉滢见到了萱萱。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漂亮女孩儿,冯婉滢心里嗤之以鼻,但这完全没有表现在她和蔼可亲的脸上,她的和气亲切打破了萱萱对她突然到访的戒心。 这样的攻心战婉滢是顺手捏来的,在学校当老师那会儿,对那些不好调教的中学生她的方法是一套一套的,甚至校长都不想破费请心理辅导员,他觉得学校有婉滢这样一个教学能力很强又能做学生思想工作的人才就足够了。 “萱萱,我早该来看看你,只是一直都太忙了,所以拖到现在!” 萱萱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和老马的事情他老婆早就知道了?怎么从来没听老马提起? “萱萱,我知道你对我有戒心,但是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谢谢你这些日子对老马的照顾,我想老马一定也告诉你了,其实我和老马分居有好长时间了。” 萱萱没有说话,她只是机灵的眼睛转了两转,她不知道老马的老婆到底要干什么? 原来她以为老马的老婆一定是人老珠黄的,不然老马干嘛要跟她好? 现在看来不是这样,这个冯婉滢的姿色不比自己差,而且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自己是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她不知道老马为什么要跟冯婉滢分居,不过她看着面前这个光芒四射的女人,她终于明白如果不是他们分居,哪有她萱萱的戏? “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作为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交心地、掏心窝子地谈一谈。”婉滢的口气和眼神都是很恳切的,这一点自认为混社会还是有几年的萱萱感受到了。 “我知道你怀孕了……”婉滢直视着萱萱,像要看到她的心里去,但那眼光是很温和、很关心的。 “而且你正在犹豫告不告诉老马,对不对?” 萱萱心里一颤:“她怎么知道的?” 这时候萱萱的眼睛落在了过来给她们倒鲜榨果汁的保姆身上,保姆倒完果汁,平静地、若无其事地走了。 此时此刻萱萱的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真的有几分毛了。 “萱萱,这套房子一定不是老马买给你的吧?”婉滢环顾了一下四周,喝了一口果汁。 萱萱一直以为老马的老婆一定不知道他们的事情,不然他老婆早就来闹了,而且这种家外有家的事情哪个男人会傻到告诉老婆,但想不到这个冯婉滢好像什么都清楚。 “萱萱,我就明告诉你好了,这套房子的产权一定是我冯婉滢的! 虽然我第一次来这儿,马家所有的房子我也不一定一套一套说得出来,但,凡是马家的不动产产权都是我的名字,除了厦门的那套老宅! 这些老马没告诉过你吧?从这套房子的产权你就可以看出老马真的爱你吗?老马给过你什么承诺?我想什么都没有吧?除了能在你的工作上帮帮你,对吧?” “你一定清楚一些我和老马的婚姻,所以就算你把孩子生下来,老马为了顾大局,也是不可能和你结婚的。 但是你一旦把孩子生下来你的前途可就毁了,那些媒体那些黑嘴会让他们想要捧的女星坐上你的位置,你懂吗? 而且你还那么年轻,你真的以后都不想恋爱结婚,过上正常女人的生活吗?” 萱萱有些被触动了,冯婉滢说的这些她这几天都考虑过了,她也正为这些纠结不已。 “萱萱,其实许多老马不能给你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冯婉滢停顿式的语气又来了,这代表着她已经对局面胸有成竹。 “比如,这套房子……” 当说完这句话,冯婉滢清清楚楚看到萱萱的眼里闪出了光,这可是ShangHai市中心一套一百多平的复式公寓啊! 冯婉滢看着这个小县城来的女孩儿发光的眼睛,在心里轻蔑地笑了笑。 “你把孩子打了不就一身轻了,不累你的名,不累你的利,而且有一天你找到自己的所爱不想再跟老马在一起,不也可以说走就走?真到你离开老马那天,我还会给你一笔青春损失费,毕竟咱们女人都不容易,你的心情我能体谅!”说着冯婉滢眼里竟有点点泪花。 这时萱萱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并没有自己提防的那么坏。 也许自己该改变对冯婉滢的敌对,自己又不爱老马,冯婉滢既然能给自己老马不能给的,那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天婉滢给萱萱发过来一份这套公寓的产权复印件,上面冯婉滢的名字赫然在目,萱萱二话没说到冯婉滢安排的医院把孩子做了。 第二十章 普罗旺斯 从国外回来以后,老马从萱萱那儿知道婉滢来过了。 不过他看萱33萱一口一个婉滢姐,没有半点女人间的敌意,他觉得有些奇怪。 而且婉滢告诉过他不相信外面的闲言碎语,那她找萱萱干什么? 虽然老马一肚子疑问,但两个女人都没异议,他老马就装糊涂好了。 还有老马不想深究的一个原因是,他想彻底了断和萱萱的关系,只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样干脆利落地了断自己的这段风流债。 一段时间的新鲜感过后,他已经烦透了萱萱的黏,烦透了自己的龌蹉。 不管自己怎么清高,最终还是没有摆脱用票子换女人身体的怪圈,自己做的这事真的有辱门风,如果列祖列宗还活着,他宁愿跪着挨十天的板子。 只要ShangHai这边的工作没什么事儿,老马就宁肯呆在厦门,眼不见心不烦,反正马家老宅他是绝不会让萱萱来的,在他的心里萱萱就是一个外人,更何况这儿有祖宗看着呢! 当然有一件事情老马是被蒙在鼓里的,就是萱萱怀孕又打掉的事情,萱萱没有告诉他,婉滢也没有告诉他,她们似乎对老马形成了一种攻守同盟。 婉滢高高兴兴地去了法国,除了陪伴儿子,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她去法国要办的这件事情就是买下位于普罗旺斯的尼尼薇庄园,她没有再次征求老马的同意,而是大刀阔斧地自做了主张。 这个主张是从高建民把项目书递到她面前开始就在心里盘算着的。 在海外置业她是早就有了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什么合适的项目,而高建民又想做事,又想拍她的马屁,于是这个任务就顺理成章交给他了。 想不到高建民真就认认真真去做了,他到处搜集可靠的商业情报,直到有一天他把这份尼尼薇庄园的项目书递到冯婉滢面前为止。 这份三百多页的项目书详细地罗列了尼尼薇庄园的历史,以往的经营状况,以及它的现状,出售的原因,接手以后的盈利前景和展望等等。 冯婉滢拿着这本厚厚的书露出了酒窝荡漾的动人笑容,高建民明白老板娘满意了,这些天总算没有白费心。 不过他担心老马那边会不会点头,毕竟最终出钱的还是老板,因为收购这所庄园的资金实在是太大了。 冯婉滢看着他,还是那么和风细雨、稳如泰山:“大哥,放心,先生的还不是我的!只要收购成功,一定少不了您的辛苦费!” 高建民点头哈腰地站在一边,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在高建民的精心安排下,冯婉滢考察了尼尼薇庄园,也见到了尼尼薇庄园的现任管理者狄奥先生。 狄奥先生五十开外,微秃的浅棕色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透着精明。 狄奥先生坦率地告诉冯婉滢,尼尼薇庄园虽然是他们家族的祖产,但近些年一直亏损不断,主要原因是家族不多的几个后人都不再热衷于尼尼薇庄园的经营,他自己虽然被选为家族的代表继续管理庄园的事务,但他在国外还有很多其他生意,也无太多的心思来照管尼尼薇庄园,所以经过家族成员的同意决定整体出售庄园。 边听狄奥先生介绍,冯婉滢边在心里盘算着:在遍地酒庄的法国,尼尼薇庄园的酒的确没有太突出的竞争力,但来到中国就不同了,中国那么庞大的消费市场,要消化尼尼薇庄园的那点酒不是易如反掌吗?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在这里开展其他经营…… 冯婉滢开始了和狄奥先生的谈判,她用流利的法语阐述着为什么她认为尼尼薇庄园不值那么多钱。 狄奥先生惊叹于面前这个充满东方魅力的美丽女人流利娴熟的法语和缜密的逻辑思维。 “哦,我亲爱的夫人,您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但是这两天您也看到了,尼尼薇庄园那么大片的不动产,难道不值三千万吗?这您转遍整个法国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还有尼尼薇庄园的文化价值、历史价值,再加上酒标的价值,我想这不用我说,您也可以算出来它实际应该值多少钱?现在整个世界经济环境都不好,如果我们让·尼尼薇家族不是急于转让,我想这个价格您是不可能拿到的!” 狄奥先生耸耸肩,一摊双手,坦诚地看着冯婉滢。 冯婉滢微微一笑,嘴角边露出那对迷人的酒窝:“我相信您说的狄奥先生,现实也的确如此,不过还有一点您一直没有告诉我……” “哦……”狄奥先生睁大了那双精明的灰蓝色眼睛。 “酒庄的生意惨淡,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冯婉滢压低了声音,把身子微微靠近了狄奥先生。 “是布兰夫人吧?”这几个字随着香风刮进了狄奥先生的耳朵。 “哦,我亲爱的夫人,您真是一位聪明的女士!”被识破的狄奥先生并没有表现出难堪,而是狡黠地一笑。 “好吧,两千八百万成交,我喜欢跟聪明的女人打交道!”狄奥先生爽朗地说道。 就这样两千八百万欧元的账单由高建民把它摆在了老马面前,老马咋舌了! 为了避开公司那些麻烦的股东,冯婉滢动用了老马大部分的私房钱! 一个小小的酒庄干嘛要那么多钱? 虽然老马迫不得已答应过这件事让冯婉滢去办就好,但现在钱袋子空了大半,他不得不关心一下了,他决定打着去看儿子的名义,探个究竟。 婉滢早就料到老马会来,她还是当年那副师妹的模样:一条彩蝶翻飞的真丝短裙,映衬着修长白皙的美腿;一顶飘洒着丝带的蕾丝花边洋帽,为她遮挡着普罗旺斯芳香的艳阳。 面前的婉滢比起他们才认识的时候更加地成熟,更加地有风韵,就像一颗熟透的蜜桃。 婉滢牵着他的手穿过一片又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薰衣草花海,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紫色世界里,老马有些迷醉了。 第二十一章 尼尼薇堡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如果自己能够年轻十岁,如果自己没有经历过那些?33??雨腥风的洗礼,那自己真该好好爱爱面前这个聪明又可爱的女人。 只是,只是,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人生本就没有如果,人生本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梦。 在湛蓝天空的尽头,老马看见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古堡,雄伟、壮观,直冲云霄。 “这就是尼尼薇古堡,尼尼薇庄园的一部分!” 婉滢兴奋地告诉老马,嘴角漾起了那对甜甜的酒窝。 “卫国,你现在就是这里的王,你跟我来!” 马卫国就像做梦一样,任由侍者打开了古堡的大门,无数盏灿烂夺目的水晶大吊灯把古堡里映照得金碧辉煌。 马卫国就像漫游奇境的爱丽丝,在中世纪的古堡大殿里不知该往何方。 婉滢再次过来用她那香艳的小手拉起马卫国,他们顺着奢华的郁金香楼梯拾级而上,楼梯两旁悬挂着一幅幅古老的油画,油画上是一张张或瘦削或肥硕的古堡曾经主人的脸。 “卫国,现在我先领你看看尼尼薇庄园的全貌!” 婉滢轻盈地走在前面,她彩裙上的蝴蝶一直围绕着郁金香楼梯翩翩飞舞。 楼梯一直延伸到古堡顶端的塔楼,站在塔楼上放眼望去,尼尼薇庄园一览无遗。 壮观的万亩翠绿葡萄园像绿毯似的顺着一条清澈见底的河向远处的山谷里铺展而去。 河的两岸被紫色的薰衣草浓烈奔放地点缀着,一切显得那么生机勃勃。 “卫国,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那两千八百万欧元的投资有多值?先不说这些不动产,你先算算,光‘尼尼薇庄园’这个葡萄酒牌子的无形资产就值多少?这个牌子比‘拉菲’还古老得多!虽然它不在波尔多,但在拿破仑时代就已经是御用酒庄之一,要不是这家的主人急着转手,不可能这个价格全部拿下的!” 马卫国点了点头,欣赏地看着面前这个马家的女人。 “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提前和你商量,希望你不要生气……”冯婉滢娇柔地把头靠在马卫国肩上,一阵香风钻入马卫国的鼻孔。 “当时尼尼薇酒庄全部手续移交的时候,用的是如意的名字……” 冯婉滢等待着老马的反应,她在想着出现各种状况的应对之词。 老马眺望着远处绿意盎然的山谷,目光被不远处一棵茂盛的大树上一群腾空而起的翠鸟吸引,此时他想起了鼓浪屿老宅门前那棵古树上也有这样一群翠鸟,在老宅里传出的钢琴声中翠鸟们会附和着歌唱、会随着音乐节奏一阵一阵腾空而起。 “卫国,这些小鸟好神奇,它们好像很懂音乐的样子!”回忆的画面里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正用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盯着树上好奇地看着。 此时在尼尼薇塔楼上的老马微微地笑了起来,无论时光怎样流逝,小雅总是心里最温暖的瞬间。 冯婉滢以为老马会生气,可是老马却在微笑,她不知道老马是什么意思。 “卫国,当时用的如意的名字我也是考虑如意在这里上学,将来又要在这里发展,他如果有些产业,对他入籍会很有帮助的,当时你又在国内,我就自作主张了,不过你永远都是太上皇啊!”冯婉滢半开玩笑地说着,其实她是在缓解也许会出现的尴尬。 “爸爸,爸爸!”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马卫国看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骑着一匹毛色锃亮的白马从葡萄园的方向飞奔而来,少年在马上向他挥动着帽子。 老马用一只手也向少年飞奔来的方向挥去,另一只手挽住了冯婉滢的细腰:“婉滢你不用担心,我都明白,只要为如意好就行!” “小白那边他不会对我们母子产生误会吧?”婉滢娇滴滴地问道。 “小白那里我会跟他解释的,他很爱如意,应该不会有误会的!” 听了老马的这一席话,冯婉滢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在薰衣草和葡萄籽混合的甜醉晚风中,尼尼薇古堡举行了欢迎马卫国的盛大自助晚宴。 让.尼尼薇家族管理庄园的最后一名家族成员狄奥先生也出席了晚宴,当然还少不了当地一些名流和媒体。 一名中国商人接管了普罗旺斯具有代表性的古老庄园,这是头一回,也是震惊法国的新闻! 当悠扬的古典音乐响起,当冯婉滢身着一袭华服从古堡奢华的郁金香旋转楼梯上缓缓而下的时候,全场不由自主一阵骚动,响起一片轻微的惊呼声。 这样一条镶金边走银线,用法国传统手工刺绣出中国神秘“凤还巢”图案的晚礼服,只有面前这位从天而降的中国贵妇才能恰到好处地驾驭。 “噢喔,您夫人的风采比起当年古堡的布兰夫人还略胜一筹啊!”在一片闪光灯中,站在老马身边的狄奥先生用一种带着浓重法国口音的英文由衷地赞叹道。 老马看着狄奥先生,他跟自己年龄相仿,头有点微秃,脸色红润而健康,灰蓝色的眼睛透着一种精明。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老马谦虚地微微一歉身。 身边的这位法国贵族,当发现老马不会法语,为了能跟老马交流,放弃了那一口骄傲的音乐剧式的法语,老马能感觉到他来自家族的修养是极其深厚的。 冯婉滢气场十足地走下楼梯,拉起老马的手用法语向众人和媒体介绍到:“这位是我亲爱的夫君马卫国先生,也是尼尼薇庄园新的主人!” 接着冯婉滢把目光投向了狄奥先生:“当然也非常感谢狄奥先生促成了这件事,没有狄奥先生也就没有这件体现中法友谊的盛举!不久的将来我们会把法国古老的‘尼尼薇’葡萄酒和法国文化一起向庞大的中国市场推广,同时也会吸引更多的中国观光客来到普罗旺斯和尼尼薇庄园消费,当然尼尼薇庄园未来的发展也离不开今晚到场的各位贵宾的支持!” 冯婉滢介绍完以后,马卫国和狄奥先生都做了简短的演说,无外乎尼尼薇庄园未来的发展和中法友谊一类冠冕的话语。 第二十二章 伯爵先生 这一夜冯婉滢就是焦点,这位ShangHai滩的名媛把她的社交特长发挥到了极致,她的气度非凡,她的八面玲珑,她莺歌呢喃的法语都让这座冷清了很多年的古堡重放光彩! 狄奥先生远远地、欣赏地看着这位中国贵妇人,这座古堡自从布兰夫人离世以后就逐渐萧条了,也许这位热情的中国贵妇人的到来能给这座庄园带来新的生机。 当然这一夜远远欣赏着冯婉滢的不光是狄奥先生,还有一个长着一双和狄奥先生一样眼睛的人,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透出同样的精明,那就是狄奥先生的侄子卫斯理。 卫斯理是长房长子,所以很小就从早逝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伯爵的头衔。 “夫人,祝您永远健康!”卫斯理手拿一杯红酒,绕过人群来到冯婉滢身边。 婉滢一看他那双精明的跟狄奥先生一样的眼睛就猜到他是谁了。 对于尼尼薇庄园她不是了解颇深,怎敢轻易拿下? 虽然那两千八百万欧元是老马的私房钱,可从法律上来说不也有自己的一半? 高建民那三百多页的项目书可不是胡诌,冯婉滢拿着那本项目书来到普罗旺斯以后是一点一点对着项目书考察和了解过的。 她知道狄奥先生在欧洲商界也是小有名气,可她冯婉滢的智商也不是吃素的。 她不是拿捏到让.尼尼薇家族的七寸,怎能让精明的狄奥先生一下让出两百万欧元? 冯婉滢面对风度翩翩的卫斯理微微一笑,嘴角漾起甜甜的酒窝,她举起了酒杯:“也祝伯爵先生万事如意!” “哈哈,聪明的夫人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卫斯理边品味婉滢那双标准东方美人的眼睛,边喝了口杯中的红酒。 婉滢自从高建民牵线搭桥来法国收购尼尼薇酒庄以来,都是跟狄奥先生打交道,这个卫斯理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晚第一次见面。 “我曾祖母布兰夫人手里酿的这批酒,您看如何?” “甘醇甜美,酒中极品,中国古人说的‘葡萄美酒夜光杯’大概就是指它吧!”婉滢微微旋了一下杯中的酒,那深沉美艳的红色琼浆在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意大利玻璃酒杯中转出一个醉人的漩涡。 “王翰的《凉州词》气魄非凡,但今夜这美酒也只是佳人的陪衬!”卫斯理忽然用极其流利的中文说道,眼睛里满是法国人直白的热辣辣的光。 婉滢没有想到狄奥先生的侄儿会那么流利的中文,而且对中国文化了如指掌。 “谢谢先生的赞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婉滢已经听过太多太多男人对她的溢美之辞,所以对任何男人的赞美和热辣辣的眼光她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当然她也很受用。 “不知您在哪行发财?”一双风情万种的东方眼睛直击着卫斯理的心。 “我是个收藏家。”卫斯理觉得婉滢说中文比她说莺歌呢喃的法语还好听。 “也包括收藏中国的古董喽?”婉滢的眼睛里还是满含笑意,但这笑意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热情,而是透着一丝的距离,而且她嘴角迷人的酒窝已经不易察觉地隐去了。 卫斯理感觉到了这些小小的变化,他经历的女人太多了,女人心里一个小小的变动都逃不出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婉滢的这句话他听出了后面的意味深长,他听得懂中国人的双关语。 他不想某些东西伤害到面前这位极其可爱的女士。 “我是一名现代派的收藏家,这不是说我不收藏古董,而是说我们的思想意识跟一个多世纪以前的收藏家是不同的,我们鄙视掠夺式的收藏,自由、平等、博爱才是我们永久追逐的贵族精神!” “我很欣赏您的这番话……”婉滢的酒窝又再次荡漾在嘴角边。 卫斯理很高兴自己的话说得如此妥帖而让美人再次露出迷人的微笑。 “本来我今夜还应该呆在尼加拉瓜,恰巧我的助理通知我回法国参加一场重要的拍卖活动,不然我怎能有幸参加到夫人的盛大晚宴?” 卫斯理饶有兴致地品了一口红酒。 “人生何处不相逢,您说呢?”婉滢笑得很美。 卫斯理觉得曾祖母酒窖里存的这点老酒用在今夜真是恰逢其时。 “我很欣赏夫人的这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就像今夜和夫人倾盖如故……”卫斯理把明亮的高脚杯微微伸向婉滢。 婉滢也伸出高脚杯和卫斯理轻轻碰了一下,他们的双目交织在一起。 “这里也曾经是您的家,我非常欢迎您能经常回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夫人的到来让这座凋敝的古堡蓬荜生辉,我是自然要来沾沾光的!” “很抱歉卫斯理先生,我还要去那边照顾一下其他的客人,不久的将来我希望还能再次见到您!” 冯婉滢是何等聪明的女人,她已经在卫斯理的眼里读出了某些异样的东西,不过越是这样,她才越是要及时收手,第一次见面把握好恰到好处的分寸是很重要的。 况且她是晚宴的焦点,让别人包括老马品味出一些东西就不好了。 卫斯理很高兴能得到美人的邀请。 他注视着婉滢渐渐远去的香肩裸露的性感后背。 这时一直在远处关注着他们的狄奥先生来到了卫斯理身边。 “你,爱上她了?”狄奥先生没有看卫斯理,而是看着婉滢远去的背影。 “没有哪个男人不爱她,不是吗?”卫斯理看了一眼叔叔。 “高贵、迷人,充满东方的魅力……”狄奥先生赞叹道。 “不过她是一件艺术品,你只能看不能碰,懂吗?我亲爱的侄儿!” “为什么?”卫斯理吃惊地一耸肩。 “你是收藏家难道还不懂吗?艺术品是拿来欣赏和增值的,一旦你把它碰坏了将人财两空!” “哦,自从您跟中国人做生意以来,说话怎么也那么深奥?”两双长得一模一样的眼睛此时对视在了一起,他们碰了碰手中的高脚杯,一起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第二十三章 古堡疑云 晚宴结束,送走所有的客人,老马才有时间细细品味这座普罗旺斯历史悠久的古堡。 他顺着白天走过的奢华的郁金香楼梯拾级而上,仔细研读着那一幅幅油画上古堡历代的主人。 虽然这些主人体型、服饰、表情不尽相同,但同样一个显著的特征出现在老马的面前:他们都有着一头柔软泛光的金发,和一双绿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 老马心里琢磨着这是否是家族特征? 老马慢慢踱到了二楼,二楼是个充满文艺复兴式浪漫的长长走廊,在斑斓色彩和繁复镶嵌的两边墙壁上,依然散落着尼尼薇庄园各代执掌者的画像。 说实话,老马喜欢他们泛着温暖色泽的头发和春天般的眼睛。 快到灯火通明的长廊尽头,老马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快步地走过去,又慢慢地停下来。 “我的王,您在研究什么?”婉滢走到老马的身边有几分调侃地问道。 老马好像没有听见,专心致志地凝神注视着长廊尽头的正前方。 那里并排悬挂着两幅油画,那两幅油画是一男一女,女子的油画在这座古堡里可以说独树一帜,因为在尼尼薇古堡所有的人物肖像中,这是唯一的一名女性。 这名女子高贵、美艳、丰满,层层叠叠绽放丝质光泽的长裙微微拖地,金色的头发高高挽起,雪白的肌肤映衬着楚楚动人的碧绿色双眸,性感红润的嘴唇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她旁边的男子微微发福,表情庄严肃穆,有着这个古堡里同样的金发碧眼。 “这是布兰夫妇,他们是表兄妹,因为布兰先生去世以后,古堡由布兰夫人掌管,所以布兰夫人的画像也在其中。当然她也是让.尼尼薇家族历史上唯一的一名女性执掌者!” 虽然老马没有问,但老马身边的婉滢太猜得透他的心思了。 得到答案的老马“哦”了一声,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又转头往两边看了看,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他听见身边的婉滢继续说:“左边墙上这一位是布兰夫妇的儿子,右边墙上的是布兰夫妇的孙子。也就是左边这一位是狄奥先生的父亲,卫斯理先生的爷爷,右边这位是狄奥先生的哥哥,卫斯理先生的父亲。” 虽然得到了清晰明了的答案,但这并没有解开老马心里的疑团,因为左右两边墙上的这两位绅士,长着和狄奥、卫斯理一样浅棕色的头发和一双精明的灰蓝色眼睛,这在这座古堡里显得太异样、太与众不同了! 老马习惯性地静静地等待着答案,可是许久婉滢都没有再说话。 普罗旺斯微凉的夜风像一个个调皮的小精灵穿过城堡的门窗,越过长长的走廊,走廊里的各色水晶吊灯被吹得东摇西晃,明亮的灯光也变得摇曳不定。 穿着晚礼服的婉滢微微打了个冷战,老马脱下了自己的西服外套给婉滢披上,他在婉滢面前永远都是那个很会疼人的师兄。 等不到答案的老马说话了:“婉滢,来到这儿以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尼尼薇家族的后人要把这么好的祖产出售?我看他们都不像缺钱的人!” 老马继续欣赏着面前的油画,越看他越觉得这位布兰夫人竟然有几分熟识,他努力地回忆着,但还是无法把记忆里的任何东西和画上这位已经去世多年的夫人连贯在一起。 在摇曳的灯光下布兰夫人的微笑变得有几丝诡异。 “也许这只是表象,贵族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来这儿之前我就听说尼尼薇庄园是他们家族所有产业里最经营不善的一块,在现代经营里剥离负资产,这也不足为奇!”婉滢再次解答着老马的疑问。 其实冯婉滢并没有把实情完全地说给老马,那实情就是在和狄奥先生谈判的时候她拿捏住对方的那个七寸。 她才来普罗旺斯的时候,亲自考察过尼尼薇庄园以后,也有和老马一样的疑问。 狄奥先生之前的执掌者她没见过,也不敢瞎评论,但狄奥先生在欧洲商界也是小有名气的,为什么就把尼尼薇庄园经营不下去呢? 就算酒类市场的竞争很激烈,但凭着尼尼薇曾经是皇供这块牌子,还有尼尼薇葡萄酒无以伦比的口感,就单凭这两点尼尼薇庄园就不会垮。 这个问题高建民和高建民的项目书都没有回答她,而是她来到普罗旺斯以后才品出的答案! 在距离尼尼薇庄园五十多公里的地方,有一个莱博古镇,在项目考察的空档,冯婉滢撇开高建民一个人来这里散心。 冯婉滢去到哪里都是很有怀古探幽情怀的,这点倒和老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本来高建民是随时听命于左右,可婉滢觉得出去散心带着他碍事,他在旁边点头哈腰的算个啥?这会引来别人异样的目光。 所以干脆让他去和尼尼薇庄园现在的运营团队打打交道,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婉滢就这样轻装前往莱博镇了。 那里曾经是中世纪鹫族的城堡和领地,因为他们的日益强大和对路易十三的不服从,而招到军事打击,最终勇敢强悍的鹫族被据称是效忠于路易十三的圣殿骑士团打败,而那时圣殿骑士团在历史上已经消失了三百多年。 远远望去,这个历史悠久、充满传说的古镇盘踞在一个灰色岩石组成的山丘上,周围是一马平川铺展开来的层层叠叠绿与紫的田园。 信步走进小镇,满眼都是用这种灰色岩石垒起的坚固又斑驳小屋,这样的灰色调却并不平淡,罗曼蒂克的普罗旺斯人怎会耐得住这种色彩的寂寞? 他们像天真烂漫的孩童般,把那老朽的木门窗刷上了五颜六色鲜亮的彩漆。 这一下子,整个古老的小镇鲜活起来,和三三两两不同肤色、不同服饰的游人相映成趣。 婉滢饶有兴致地闲逛着,今日的莱博早就没有了往日的硝烟,有的只是满满的恬淡、温馨和闲适。 第二十四章 山顶人家 莱博小镇上每一个用鲜花点缀的门面里都是一个依山势而建的小院,小院洒满普罗旺斯亮蓝天空下倾泄而下的灿烂阳光,悠闲的人们或品饮、或读书、或闲聊。 婉滢慢慢往山顶转去,突然她被谁撞了一下。 “对不起,女士!”一个小男孩边道歉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风车。 小男孩狡黠地微微一笑拿着风车向远处跑去。 这样相似的眼神,从来到普罗旺斯以后就经常出现,冯婉滢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这是否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在那一瞬间婉滢还发现这个小孩长着一种奇特的面貌,还没等她看清,小男孩已经跑远了,只能看见在灰色斑驳的老屋间忽隐忽现地旋转着的七彩风车。 男孩跑远的就是一条曲曲弯弯上山的小石板道,婉滢也顺着这条道往上走。 在山顶处,她被一户门窗刷成地中海蓝的人家吸引。 在普罗旺斯从不吝惜的艳阳下,婉滢爬得香汗淋漓,这个凉爽的蓝色正好讨喜,再加之它的门口撑着两把来得很及时的太阳伞。 婉滢坐到了太阳伞下,不一会从屋里出来一位颤颤巍巍的老奶奶。 老奶奶穿着一条法国传统的花布裙子,肩上披着钩花细致的披肩。 “尊敬的女士,您需不需要来点什么?” “哦,我口渴了,随便来点什么解渴的吧!” “好的,您稍等!” 说着老奶奶进屋去了。 不一会,老奶奶抬出了一杯淡紫色的花草茶。 “亲爱的女士,我们家是卖酒的,不过听说您口渴,我亲手为您冲了一杯薰衣草茶,它是用今早我先生刚刚采摘的新鲜薰衣草做的,非常地清爽解渴,希望您喜欢……” “哦,非常非常地感谢!”婉滢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感激地说着。 当喝下一口杯中清香扑鼻的薰衣草茶,就像久旱逢甘霖的牡丹,摇曳生姿、风姿绰约,婉滢又恢复了她的神采。 这时一个彩色的风车从地中海蓝的门里伸了出来,接着又露出一颗小脑袋,他正对着婉滢呵呵地笑。 “哦,小家伙,对待客人要有礼貌喔!” “非常抱歉,我的小孙子很调皮……”老奶奶边把小男孩往屋里撵边对婉滢歉意地说着。 “没关系的,这是小男孩的天性!”婉滢笑着站起来也友好地往屋里走去。 这时她看清了,小男孩还很稚嫩的脸上长着一个突兀的鹰钩鼻,这可不是一般的鹰钩鼻,这个鹰钩鼻就像独峰驼的背。 “也许这个和他年龄不符的鼻子才让他的眼神也失去了天真。”婉滢在心里想到。 婉滢走进了这家灰色莱博镇上有着悦心蓝色调的小酒馆,酒馆里没有点灯,但很明亮,它的落地窗外就是悬崖下的山谷,山谷里是那绿与紫的养眼世界。 在窗边还有一个不大的露台,这个露台就建在悬崖边,悬崖下的山谷里种满了橄榄树、薰衣草、百里香和葡萄藤,在这儿可以俯瞰普罗旺斯令人心旷神怡的风光,伸开双臂就可以做个自由的雄鹰翱翔在这醉人的天与地之间。 “尊敬的夫人,需要喝杯普罗旺斯最好的红酒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婉滢身后响起。 酒馆老奶奶的声音怎么变了? 婉滢回过身看见一堵黑压压的山,这人太过壮大而让普罗旺斯明亮的阳光在他身上投下很深的阴影。 “哦,这里普罗旺斯的好酒都有吗?” 婉滢投资做红酒,当然是想好好了解下法国各种好酒的。 “那当然,别看我的酒馆小,也有很多年的历史了!” “您也是这里的老板?” “是啊,刚才那老太婆是我妻子!” 这酒馆老板说话铿锵有力,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法语单词都像在打闷雷。 法语能说出这个味儿,还真有点新鲜。 “尼尼薇庄园的酒卖得怎么样?” “哦抱歉,我这里不卖尼尼薇庄园的酒,我想莱博镇上您都买不到!” “为什么?尼尼薇庄园的酒不好吗?” “我们不喜欢尼尼薇庄园的人,特别忌讳他家的老太太……” “哦,我的本沙明,你在对客人说什么呢?厨房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老奶奶颤颤巍巍地来到了这座黑压压的大山跟前。 “你这老太婆,我跟客人聊聊天怎么了?” “我亲爱的王子殿下,您要乖,你们一老一小总让我这老太婆操心!” “好吧,我不说了,你来管前面的事,我还是回厨房吧!” 这座黑压压的山转身离去,明亮的光线勾勒出一个奇特的侧影——佝偻着的背和那像独峰驼一样奇怪的大鹰钩鼻。 可以想象如果他的背不弯曲,年轻的时候该有多么雄壮高大! “对不起,尊贵的女士,要不是山风送来您的消息,老头子也不会跑出来啰里啰嗦!” “是吗?”婉滢笑起来,这真是一家怪人。 “在普罗旺斯都买不到尼尼薇庄园的酒吗?”婉滢想探个究竟。 “那倒也不是,只是大家都怕那老太太,所以很多年都不到他家进酒了!” “您说的是布兰夫人吗?她去世那么多年大家还怕她?” 老奶奶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个皱巴巴的笑容:“先不说其他,亲爱的夫人,我由衷想说的是您和布兰夫人年轻的时候一样美!” “哦,谢谢您的赞美!” “那时她可是普罗旺斯最美的女人!” “哦,是吗?” “美貌绝伦、气度非凡,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尼尼薇庄园算是被她毁了……” “那是怎么回事呢?” “哦,不说了,那些陈年旧事说多了大家都不高兴,还是给您尝杯上好的葡萄酒吧,绝对不比尼尼薇庄园的差!”说着老奶奶哆哆嗦嗦从酒柜后面倒了两小杯红酒过来。 婉滢就这样和老奶奶坐在普罗旺斯绝美的山崖边。 “为来到普罗旺斯的人们干杯!”老太太举起酒杯自顾自地饮了一口。 婉滢也喝了一口,这琼浆玉液在嘴里醇厚、细腻又层次丰富。 第二十五章 莱博之鹫 品着那上好的红酒婉滢问道:“这酒真不错,不知是哪个酒庄生产的?” “这是我先生酿的,他年轻的时候在普罗旺斯除了是勇敢的猎人,还是酿酒的好手!” 老太太说着浑浊的双眼里露出了一种久经风雨之后的智慧之光: “我们法国人常说:酒是爱情。可是这美酒有时候也是穿肠毒药啊!不知道夫人怎么看?” 婉滢微微一笑:“这应该是不同人的不同体验吧,就像这美酒从入口就有奇妙无比的变化,那里面丰富的层次和口感,也只有亲历之人才能说清啊!” 婉滢莺歌呢喃,娓娓地说着。 “夫人果然非一般池鱼,您一定也能听见山谷里那轰隆隆的雷声吧?” 婉滢在山风中闭上她那风情万种的美丽眼睛,仔细地、静静地听着,只要心能安静下来,这世间哪有听不见的东西呢? 果然那低沉的雷声从远处翻滚而来,那声音就像刚才老头子说话的声音一样铿锵有力。 在那低沉的雷声里似乎还隐隐夹杂着喊杀声、冷兵器撞击的刺耳声、马匹的嘶鸣声…… “不知夫人听说过没有,那就是死亡之谷,多少鹫族的勇士就是在那儿牺牲的!我的老头子年轻时候也是鹫族里最勇敢的人之一,当然鹫族从来不缺勇敢的人。那轰隆隆的雷声就是永不停息的战鼓声!”老奶奶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回望往昔的激情。 婉滢点点头,她了解莱博镇和死亡谷的历史,山下的那片谷地曾经就是战事激烈的古战场,欧洲历史上最具争议的国君路易十三曾经就被节节击退。 传说中鹫族人长着有力的双翅,面对彪悍骁勇的鹫族人,路易十三东征西讨有着多年丰富战争经验的军队一筹莫展。 直到“满城尽带黄金甲”,一支金甲军神奇地出现,路易十三终于扭转了败局,并一举攻下莱博,这支金甲神兵在悬崖上砍下了鹫族首领的人头,据说那颗人头就像一只巨鹫的脑袋。 “鹫族人那么骁勇善战,怎么会被击败呢?”这是喜欢历史的婉滢也不知道的,联想到那老头和小孩奇特的面貌,还有老奶奶说话的口气,婉滢猜他们一定是鹫族的后人无疑。 “那支金甲军号称自己是圣殿骑士团的后人,开始多疑的路易十三不相信,但他们出示了失踪好几个世纪的圣杯,这国王就不得不信了,最终把攻打鹫族的重任交到了他们手里。” “可是传说中鹫族人是有异能的,他们展开有力的双翅在空中飞行敏捷如老鹰,他们收起翅膀到达地面时凶猛如走兽,这样要击打他们谈何容易?” 婉滢想老奶奶一定会告诉她那只是传说,毕竟世上哪有那样的事?她也只是当做在浪漫的普罗旺斯和当地人无边无际的海阔天空罢了。 “您说得很对夫人,鹫族人是战神阿瑞斯的圣鸟,怎么可能被打败?可是圣殿骑士团高举龙珀而来,龙珀耀眼的光芒让太阳神都畏惧三分!鹫族人为什么会战无不胜,靠的就是神力和锐利无比的眼睛,一旦眼睛被光芒刺瞎,所有的神力都是无稽之谈!”这些话语从老奶奶苍老的声音里传出来,婉滢觉得普罗旺斯的阳光里竟然多了几分阴冷。 “龙珀?” “是啊,世上最神奇的东西,有了它,男人、女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最想得到的!” “是吗?那龙珀一直都在圣殿骑士团的手中喽?” “那是不可能的!聪明的夫人能告诉我这世上男人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权利!”婉滢不假思索地说。 “对了!龙珀在圣殿骑士团的手里,国王的王冠还戴得稳吗?” 婉滢就像一个听故事的小女孩摇摇头:“那龙珀在路易十三的手里?” 这回是老奶奶摇摇头,“龙珀最后不知所踪……这也许就是历史的妙处,谁得到它这世界都将不太平啊!”老奶奶浑浊的眼睛望着眼前恢复平静和煦的山谷。 接着老奶奶有几分伤感地看着自己的酒杯,那杯中的琼浆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般的光泽: “法国人还有一句名言:酒就是血。那支号称自己是圣殿骑士团的军队,用鹫族人的鲜血和头颅,换来了他们的荣耀和富贵。看来这杯中的老酒不好喝啊……” “老兵永不死,只是渐凋零……”婉滢安慰道。 “是啊,夫人说的很对,只是渐凋零……”老奶奶品了一口红酒无奈地叹息到。 “但丁曾说那片山下的谷地是地狱,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只是炼狱罢了,重生后的火鸟将永远不死!”老奶奶抬着酒杯望着天空重新振作了起来。 “宝血才能洗涮掉一切的罪恶,也许我们今天的人还不太能体会世间一切的过往,不过您看今天的普罗旺斯有多美!死亡已经不在,山谷变得生机勃勃,天空赐下阳光,大地包容万物!”婉滢用那双美丽的眸子看着艺术家笔下享受着自然恩泽的普罗旺斯。 “您说得太好了夫人。时光终将会抹去所有的记忆,无论爱也好、恨也罢。只是人的这一生路很难,选择也有千万种,可往往一步错,步步错啊!”老奶奶意味深长地看着婉滢,喝下了最后一口杯中的老酒。 正说着一只大鹫从她们头顶俯过,直接就向那山谷里冲去…… 这次莱博古镇奇妙之行,让婉滢有了重大的收获,那收获不是那些神奇的传说,她是个无神论者,那些只是旅途中好玩的故事而已,那个重大的收获就是尼尼薇庄园经营不下去的缘由,虽然她还不是完全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就是尼尼薇庄园的衰败一定跟布兰夫人有关,只要拿捏到这个七寸,谈判就变得主动了! 果不其然,聪明的冯婉滢顺利拿下了尼尼薇庄园,但她不想把感觉上的一些东西告诉老马,这会让老马认为自己是个不靠谱的感性的女人,这样会有损自己的裁断。 第二十六章 丽兹酒店 “亲爱的布兰夫人啊,不是您我怎能那么顺利拿下尼尼薇庄园?虽然我们都是美丽的女人,但我绝不会像您那样惹得大家都不高兴,中国人说‘和气生财’,这可能您就不懂了。不久的将来尼尼薇庄园终将在我冯婉滢手里发扬光大,后人评说尼尼薇庄园历史的时候,终将把我冯婉滢放在您的前面!” 婉滢看着布兰夫人的肖像,嘴角露出了一对迷人的酒窝,是的,她在得意地对视着这位前任女掌门! 老马听了婉滢对于让.尼尼薇家族为何要出售古堡的解释,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是经营不善,干嘛要卖掉酒庄?这也合情合理、合乎逻辑。 但他再瞟着墙上那两双精明的灰蓝色眼睛的时候,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了,面前的这两双眼睛和晚宴上出现的那两双如出一辙的眼睛在老马的脑海里重叠交错在了一起。 此趟法国之行,老马对尼尼薇庄园的成功收购总体是赞许的,虽然他看出了冯婉滢的小心思,但他在心里只是淡淡一笑,女人嘛这很正常,况且只要是为了如意,让他老马把全部私房钱掏出来他也是愿意的,无论冯婉滢的这点小心思是如何的自私,只要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家族的成员好,老马都是举双手赞成的。 冯婉滢也确实没有让老马失望,自从她接手尼尼薇庄园以来,尼尼薇庄园的经营开始风生水起。 冯婉滢是有眼光的,这独到的眼光让她当年选择了老马,而现在选择了尼尼薇庄园。 中国庞大的人口消费基数和法国原产地高品质、低成本的葡萄酒,让她从一开始就嗅到了商机。 尼尼薇葡萄酒因为曾经是皇贡,所以价格一直不菲,但在中国市场却供不应求,甚至许多大佬以收藏尼尼薇庄园高年份的葡萄酒为荣。 同时冯婉滢把尼尼薇古堡开放出一部分专门接待中国高端人群,特别是一些文化影视界名人为能到尼尼薇古堡举办一场浪漫的婚礼而自豪。 可以说在尼尼薇庄园的项目上冯婉滢显露出了她经商的天才,当然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高建民也得到了他应有的回报。 冯婉滢就这样在法国住下了。 从她第一次来到普罗旺斯,就爱上了尼尼薇庄园,爱上了这里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闲看庭前也好,漫随天外也罢,这里让她感到一种心灵无比的自由,她满腹的历史情怀在这里得到了恰如其分的抒发。 尼尼薇庄园就像在历史的某个节点上专门为她冯婉滢准备好了一般。 但奇怪的是,人的心里总是同时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小孩:有时候一个是天使,一个是魔鬼;有时候一个喜欢向左,一个却喜欢向右。 普罗旺斯的乡村景色再美,尼尼薇庄园的历史再厚重,还是无法阻挡冯婉滢更加地痴迷于巴黎的热闹与繁华。 归根结底她是一个大家闺秀,但她不是一个能耐得住寂寞的女人,就像当年她迷恋上大ShangHai无论老父怎样地劝说,她就是不愿意离开。 如今巴黎的时髦与古典、精致与风雅更是把她迷得神魂颠倒。 刚好儿子如意在巴黎读书,她的两个闺蜜曼珠和嘉怡也在巴黎长住,她就更理所当然地在这里长居了。 冯婉滢长期包租在巴黎古老的丽兹酒店,这里曾经是温莎公爵、海明威、可可·香奈儿、戴安娜王妃等数不清的名人的常住地。 一次,狄奥先生给她引荐到在丽兹酒店举办的一个高级葡萄酒沙龙,从那时起冯婉滢就爱上了丽兹。 她喜欢这里贴心的旧式服务,喜欢把满头银发修剪得一丝不苟、戴着副金丝边眼镜、风度翩翩的大堂老经理,喜欢这里酒吧怀旧复古的氛围,喜欢这里各式各样的高级社交聚会。 冯婉滢是为法国高级社交圈而生的,她是灯火通明夜巴黎的宠儿,无论左岸的文艺还是右岸的奢华,她都游刃有余,一位难得的东方美丽贵妇的到来也为法国上流社会带来一股异域新鲜的风。 因着冯婉滢那句“这里也曾经是您的家”,卫斯理到访尼尼薇庄园几次,但都被告知夫人不在,卫斯理失望之极。 后来去拜访叔叔,卫斯理才从叔叔那儿得知冯婉滢的近况。 狄奥先生的庄园离着尼尼薇庄园不到两公里的路程。 “亲爱的侄儿,我怎么看你气色不佳?” “哦,可能是接连几日奔波,身体有点疲累。” 在狄奥先生的庄园,多日不见的叔侄俩互相拥抱着。 “听说你现在辗转于印度,不知收获如何?” “可能要让您失望了叔叔!” “我们到屋里再说吧!” 狄奥先生领着卫斯理进了书房,然后探出头左右看看,警觉地把门关上。 狄奥先生压低了声音:“另外一只香牙宝盒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的,上次去尼加拉瓜我去见了提供线索的人,后来证明那个线索是假的。这次去印度也可以说一无所获!”卫斯理也尽量低声地说着,生怕隔墙有耳。 “现在就只有马卫国这一条线索,一定要抓紧机会啊!” “嗯!马卫国为什么不惜重金要拍下那只香牙宝盒?叔叔我一直的想法都没有改变,他一定是为了龙珀!” “对对对,这也是我一贯的想法,龙珀是离不开香牙宝盒的,不是为了龙珀他花那么多钱买个空盒子干什么?” “那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你说得对,想不到我们能那么顺利地把尼尼薇庄园卖给他,那美丽的夫人还真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狄奥先生嘴角一撇,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那下一步,叔叔您的意思是……” “接近冯婉滢!我聪明的侄儿,你难道没有看出来马氏集团的后台老板是这位美丽的夫人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 狄奥先生露出了他那一贯的狡黠的笑:“亲爱的侄儿,你当然是那么想的!可是你不要忘了我曾经告诉过你的话!” 第二十七章 落花有意 “当然亲爱的叔叔,我永远铭记您告诉我的,她是一件只能看不能碰的艺术品!”卫斯理也露出了一个同样狡黠的微笑。 “哈哈,我亲爱的侄儿,这个分寸你可是要把握到位啊,又要让她心甘情愿为你办事,又不能得罪马卫国,不然鸡飞蛋打可就不好了!” “我明白叔叔,为了家族的利益,我一定会把握好这个分寸!” 狄奥先生满意地拍拍卫斯理的肩。 “你是让.尼尼薇家族真正的继承者,为了家族的复兴,无论如何要把龙珀夺到手!这个重担就交到你手里了!” “您放心叔叔!”卫斯理遥望着窗外树影婆娑的远方露出来的尼尼薇古堡的塔楼。 在叔叔那儿卫斯理得知冯婉滢长期住在巴黎的丽兹酒店,有了这个确切消息的卫斯理也来到了巴黎。 风流倜傥的卫斯理经常游走于世界各地,阅历女人无数,但像冯婉滢这样让他见上一眼就念念不忘的真的还没有。 “高贵、美丽、神秘”,就是尼尼薇庄园举办那场盛大晚宴之后卫斯理对冯婉滢的总结。 这样的女人,用他收藏家的眼光来看,存世量极少。 这样的女人,如果不得到手,那枉为自己收藏家的一世英名。 更何况这个女人将会指引他走向朝思暮想的人生目标! 临去秋波那一转,为了见到夜夜思念的东方美人,卫斯理住到了丽兹酒店。 他没有刻意把自己安排在冯婉滢隔壁或对面,他不想让冯婉滢感觉到什么,他深知中国人喜欢润物细无声,况且这位美丽的佳人是有夫之妇,叔叔为此还警告过自己,一切只能从长计议。 在丽兹酒店的头几天,卫斯理就一直没有遇到冯婉滢,但卫斯理并不着急,对于那些收藏极品,卫斯理从来都有姜太公钓鱼的耐心。 直到周末举行的葡萄酒品鉴会上,卫斯理才如愿以偿。 他也早就猜到这样的高级沙龙,一定有冯婉滢这样的宠儿。 果不其然光彩夺目的冯婉滢真在那儿。 一条中西合璧、侧面高开叉的晚礼裙映衬着婉滢修长的双腿,那种带着神秘意味的性感在她身上若隐若现。 显然冯婉滢是这次品鉴会上的主角,不仅仅她已经是著名的尼尼薇庄园的女主人,还因为她独有的气质和风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当然从进门开始卫斯理的目光也就没有离开过冯婉滢。 卫斯理抬着酒杯再次出现在冯婉滢的身边,冯婉滢惊喜地笑起来,嘴角漾起那对标志性的酒窝,风情万种的眼睛让卫斯理还没喝一口酒就已经醉了,但他心里清楚必要的分寸是很重要的。 “卫斯理先生,您也来了?!”冯婉滢跟卫斯理说着中文,她上次已经领教过卫斯理的语言能力了。 “夫人,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卫斯理极其绅士地说着。 这次在巴黎偶遇卫斯理,冯婉滢是非常高兴的,当然她不知道这样的偶遇是经过了精心的安排。 卫斯理年轻、贵气、风度翩翩,任何的女士见到他都会留下友好的第一印象。 他们愉快地交谈着,从卫斯理经历过的中国到冯婉滢经历过的法国,从中西方历史到波旁王朝再到尼尼薇古堡,他们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夫人,会后不知您还有什么安排?”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近了很多,就像多年未见的朋友,都有些无话不谈了。 “哦,没有什么安排,也许就是回房间休息。”婉滢轻轻地一摊手,身体软软地向沙发后面靠去,表现出一副稍显无聊的样子。 “夫人,如果您肯赏光,我想带您去看看夜巴黎的精华!” “哦,是吗?”冯婉滢来了精神,对于夜巴黎的一切她都是满怀着探索精神的。 在卫斯理的殷勤邀请下,冯婉滢跟着卫斯理上了停靠在塞纳河边的一条小游船。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白天塞纳河上大大小小的游船都已散去,不知卫斯理从哪儿找来了那么一条小船? 负责撑船的船夫留着一把浓密的大胡子,让人辨认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当他看了冯婉滢一眼之后,冯婉滢觉得他的大胡子后面露出了一个奇怪的微笑。 他二话没说,熟练平稳地把船向河中央慢慢撑去。 喧嚣热闹的巴黎城在河中央骤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黑暗中河两岸灿烂辉煌的万家灯火。 “这是全世界最美的夜都市!”婉滢赞叹道。 “只要婉滢喜欢,我愿意把全世界送给你!”卫斯理不失时机地说着。 “你不是凯撒,我也不是埃及艳后,我从来不相信男人酒后的甜言蜜语!”婉滢咯咯地笑起来,她甜美的笑声像一阵涟漪在宽阔的河面上荡漾开去,荡漾在卫斯理的心里。 “不,你是尼尼薇城堡的艳后,我为你愿意去征服全世界!”卫斯理心潮澎拜地说着,不知从哪里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枝花递到婉滢面前,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太真,但夜巴黎的晚风送来了玫瑰的清香。 这样一个夜巴黎暧昧的夜晚,只要是个正常男人怎么会不心神荡漾? 叔叔的那些话就暂且让它靠边吧…… 小船飘飘摇摇地向塞纳河的下游慢慢划去,河两岸璀璨的灯火勾勒出千百年来留下的数不胜数的各色伟大建筑,这些建筑似乎在沉默中细诉着法国的历史。 婉滢接过了那枝玫瑰,同时接受了卫斯理的吻,在这条历史的长河里他们温柔地、缠绵地拥吻着,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被塞纳河两岸的灯火掩盖…… “莉迪亚,莉迪亚!”在这暧昧寂静的夜晚,船夫突然对着河面上来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把这对正在沉醉的偷情的情侣吓了一跳,他们这时才发现小船正在靠近一座古老的石拱桥,而桥上有一个人正在向小船招手。 在光与影的轮廓中可以辨认出这是一个女人,因为她的长裙和卷曲的长发正迎风招展。 第二十八章 吉普赛人 小船向石桥的岸边靠去。 在塞纳河两岸隐隐约约投射过来的灯光下,石桥上的那个女人就像一团在风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卫斯理急忙问船夫:“哦,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先生,我不能载你们了,船钱我可以全部退给你们。你们看我的莉迪亚来了,哦,我的莉迪亚!”船夫激动地说着,语无伦次,全然不理会卫斯理和冯婉滢一脸的莫名其妙。 大胡子船夫把船靠岸拴好,又把钱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了卫斯理,然后一溜烟地向拱桥上跑去。 “哦,婉滢,我们只有散步回家了!”卫斯理一摊手无奈地说着,然后扶着婉滢下了船。 拱桥上传来一阵又一阵欢快的笑声,这笑声由远而近。 原来是大胡子船夫牵着拱桥上那个女人欢乐地走到了卫斯理和婉滢近前。 在明亮的路灯下婉滢看清楚了那个女人:长而卷曲的棕红色头发上别着朵朵艳丽的花簪,一条绣满奇怪图腾的红色长裙迎风招展,手臂上挂满五颜六色的水晶珠串,棕色深陷的大眼睛透着混血的味道。 女人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她的眼睛迅速地扫过婉滢和卫斯理的脸,那双混血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刺骨的光,转瞬那光又变得暗淡柔和。 “亲爱的先生女士们,感谢你们光临巴黎这座贩卖爱情的城市!”女人摊开双手不无遗憾地说道。 冯婉滢和卫斯理谁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是有教养的人,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以前张嘴,可能会说出一些冒失的话语,在这彼此浓情蜜意的初期,他们都不想让自己在对方眼里失分。 “啊哦……”女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笑容,这笑容让冯婉滢觉得跟大胡子一样的奇怪。 “你们……需要算上一卦吗?”女人把“你们”后面拖出长长的尾音。 “对不起女士,我们还有事,要先行一步!”卫斯理心里有些生气,本来自己精心安排的浪漫的夜游塞纳河,被这莫名其妙的一男一女给搅了,但是这一切并没有表现在他脸上,他克制着自己,继续保持着应有的绅士风度。 “哦,先生,我的卦是非常灵的,在巴黎没有任何事能逃过我的眼睛!” “非常抱歉,我们真的不需要!”卫斯理拉起冯婉滢就想走。 “鲜花和蜜蜂的爱情,带刺又难离,大黄蜂的偷情是一场滴血的战争……”女人突然用一种咏叹调似的低音吟唱了起来,边唱还边用一种奇怪的舞蹈围绕着卫斯理和冯婉滢扭动着。 这舞蹈转得卫斯理和冯婉滢眼晕得无法脱身,那大胡子船夫则在一旁杵着腮帮子似乎在傻笑。 虽然女人是在低吟,但这种颤巍巍的低频音却在塞纳河沿岸来回来回地飘荡,好像一种低沉的回声。 这回声就像暴风雨前的滚滚闷雷,压抑得人难以喘息。 灯光下,婉滢看见卫斯理的脸开始变得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是女人那些神叨叨的有些含沙射影的话语触怒了他,但他还是继续努力克制着自己。 片刻之后女人停住了她奇怪的步伐,眼睛里又射出两道刺骨的光,她的脸在明亮的路灯下变得有几分憎狞。 “哦,亲爱的先生女士,请原谅我今晚的冒昧,但是我不得不说……”女人的眼睛在卫斯理和婉滢的脸上来回看着。 “大地即将震怒,龙珀即将现世,天空即将被鲜血染红!!”女人大声地、掷地有声地说着,她的表情惊恐万状,五官已经扭曲。 婉滢注意到旁边那个大胡子还在奇怪地无声地傻笑,其实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人能看得清,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认为他在笑。 女人用她那双看起来真能洞察一切的棕色大眼睛继续细细扫过卫斯理的脸,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冯婉滢那张美丽的脸上。 “滴、血、的、龙、珀……”女人这回故意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地说着,就像只对冯婉滢一个人说似的。 说完这几个字,女人旁若无人地挽起大胡子,继续用那种跳神似的舞蹈步伐向远处走去,也许因为她红色的裙子很长,长到看不见脚踝,所以总给人一种飘远了的感觉。 远去的女人还不忘转过身来朝他们送上一个轻浮的飞吻和一串放肆的笑声…… 冯婉滢不明白这个女人对她说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这对男女有些疯癫。 除此之外冯婉滢心里却油然而生一阵赞叹,她赞叹身边这个年轻男人强大的克制力。 谁想这赞叹才刚刚从心里生起,卫斯理却朝着远去女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婉滢还没来得及喊出“卫斯理”三个字,卫斯理已经追上了那对古怪的男女。 不过婉滢担心的卫斯理会做出什么过分举动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看见他们一直在不远处低声地交谈,但交谈的内容婉滢根本听不到。 约莫有六七分钟,卫斯理回到了她的身边。 此时的塞纳河岸边只剩下一阵远去的隐隐约约的奇怪笑声和一对尴尬的男女。 婉滢不知道卫斯理去找那对古怪的男女理论什么,但她终于听见卫斯理低低地骂了一句:“该死的吉普赛女人!”。 最后时分,这个年轻的贵族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其实冯婉滢并不明白这整个的过程中卫斯理在想什么,她所看到的只是事物的表象。 整件事情刺激到卫斯理的是那个吉普赛女人最后的两句话! 就算吉普赛女人搅了他精心安排多日的局,作为一个正想追欢的男人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可是她说的那些古怪话语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会知道龙珀?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他追了过去,压低声音追问道:“抱歉女士,我能否问您一个问题?” 卫斯理不想让婉滢听到他和吉普赛人的谈话。 “怎么样亲爱的默奇,我就说他会回来的!”那女人对着身边的大胡子船夫得意地说着。 第二十九章 流水有情 “哦我的女神,这世上没有你料不到的事情!”大胡子恭维地附和着吉普赛女人。 边说那女人边停住了跳大神似的脚步,转身看着卫斯理,认真地看着卫斯理。 “哦,我尊敬的伯爵先生,欢迎您回来!”女人做了一个微微下蹲的恭敬的姿势。 这女人从没见过卫斯理,但好像对他已经了如指掌,这让卫斯理浑身有点不自在,他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你好像很了解我?”卫斯理问道,他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亲爱的伯爵先生,我是个吉普赛女人,这天下没有吉普赛女人不知道的事情!” 卫斯理微微点点头,他不知道这女人说的算不算答案。 婉滢还在那儿等着,他不能时间拖得太久,干脆直奔主题好了! “你说的龙珀是怎么回事?” “关于龙珀你比我更清楚,亲爱的伯爵先生!”女人似是而非地说着,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 那个叫默奇的大胡子似乎也在奇怪地笑,他乱七八糟的胡茬遮住了眼睛以下的大半张脸,但他的眼睛告诉了卫斯理,他一定一直在奇怪地笑。 “滴血的龙珀,是什么意思?”卫斯理的口气严肃起来,他没有时间再跟他们磨叽。 “先生,我们吉普赛人的祖先告诉我们,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不要碰,不然会付出血的代价……”吉普赛女人混血的眼睛里又一次射出了那道能够看穿人心的光。 她接着说道:“包括刚才那位高贵的夫人!” “你……”这回卫斯理真的生气了,他明白了这对疯癫男女的笑,原来从头到尾他们一直在取笑他。 卫斯理的脸变得铁青,他拽紧了拳头。 女人没再理会他,她再次挽起了大胡子,跳起专属于她的舞步,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继续向远处走去。 看着折返而回的卫斯理铁青的脸,婉滢安慰道:“亲爱的卫斯理,不要生气,这有什么呢?我从不相信那些占卜者的话,就当这是一个玩笑好了!” 婉滢已经很快地从尴尬中恢复了过来,她安慰着心事重重的卫斯理。 卫斯理毕竟是个训练有素的绅士,听着婉滢的话,他意识到应该马上抛开不愉快,这样的负面情绪对今晚是不利的,他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这样和美人单独约会的机会,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婉滢觉察到一些东西。 “婉滢,本来我还要给你许多的惊喜,想不到都被这对吉普赛男女给搅了,实在实在对不起!” 卫斯理表现出很真诚的样子,婉滢轻轻地把手蒙在卫斯理的嘴上。 “亲爱的卫斯理,不要说什么对不起,我明白你的心意,这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呢?” 卫斯理抓住婉滢的手,然后把婉滢一把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哦,我的美人,恨不相逢未嫁时,我不知道拿什么来爱你……” “亲爱的,有你的心就足够了……” 他们再次在塞纳河边长长地拥吻起来,这次再也没有好事者烦心地打扰…… 回到丽兹酒店,婉滢就搬到了卫斯理的房间。 不过她没有退掉自己的那间房,她是个谨慎的女人,她不想让闺蜜和来拜访的朋友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变化和异样。 这种偷来的快乐还是隐蔽一点好,她一直认为只有弄巧成拙的女人才会把这事拿来跟闺蜜分享,有些事情独乐乐才是最安全的。 毫不知情的马卫国就这样放心地把尼尼薇庄园交给冯婉滢去打理了,一个女人有事业心、有理想、有追求总是好的,更何况冯婉滢是个高智商的女人,在这点上马卫国一直很欣赏、很佩服她。 马卫国继续坐镇国内,马氏集团再怎么开疆拓土,根据地可不能丢啊! 老马代表公司往返于中美之间,在华尔街进行了多轮的谈判,最终资金没有注入老文森特的公司。 其实那次老马终止谈判借机要回厦门,老文森特就知道谈判即将陷入僵局。 金融危机才开端倪,驰骋商场多年的老马预感到这将是一滩浑水,老文森特开出的条件再优厚,一旦搅了进去,将来要想抽身那就难了。 不过老文森特在美国的各种人脉资源是老马最为看重的,进军这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也是老马公司未来的布局,所以老马还得在老文森特困难重重的情况下拉他一把。 最后干脆老马就让老文森特在小白的影视公司入了干股并担任要职,进军好莱坞一直是小白的梦想,这下有老文森特牵线搭桥,小白的影视公司会很快地驶入快车道。 不用等到年底,老马就已经看到了小白的实力。 暑期档才刚刚开始,小白公司试水投拍的第一部电影上映,票房已经轻松过亿,到处的媒体都在铺天盖地地把这当成新闻的重点。 老文森特也为影视公司引来了好莱坞的几个合作项目,影视公司的盈利远景老马已经清清楚楚看到了,所以老马决定现在可以把永芳整形机构全盘交给小白去做。 老马现在急于把永芳交给小白,一是小白已经向他表过态,二是作为父亲老马也想一碗水端平,那么大的尼尼薇庄园已经全部在如意的名下,那时老马就对小白表过态老爸不会让他吃亏的。 小白当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知子莫若父,老马知道小白不会撒谎,他只是表面玩世不恭,内心却是很纯良的,马家的男人一贯如此,小白绝对不会和如意去争什么,但老马要防的是一个人,那就是冯婉滢。 虽然冯婉滢是马家的女主人,但小白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而且她的城府和心机老马是领教过的,所以早一点把永芳交到小白手里,就能早一点让这个家免于是非。 小白当然没想那么多,他只是高高兴兴从老爸手里接过了永芳,他一门心思想的只是怎么样做出成绩给老爸看看。 他从小跟父亲在ShangHai滩闯荡,他得到了父亲的真传,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父亲也是他的老师,所以他很看重老师的认可。 第三十章 心生情愫 无论如何和老文森特已经成功合作了,老马终于可以放下这事安心呆在厦门。 他既然救了那个神秘的女人,也答应过要陪伴在她身边,那至少在她手术的危险期是要做到的。 在金一刀第二次从韩国来厦门为女人手术的时候,女人已经完全明白自己被毁容了。 还好有了老马前期多日的陪伴和安慰,再加上老马对金一刀的详细介绍,女人已经安然地接受了事实。 虽然她对醒来前的所有往事已经不再有记忆,但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老马是完全信任,甚至是依赖的。 金一刀也没有想到醒来的女人会那么平静,他顺利地为她进行了第二次手术。 金一刀每个月都会来厦门为神秘女人手术,小白利用这个机会也来厦门和金一刀切磋,整形对于小白来说是个新的领域,他想了解的东西太多了,金一刀是永芳的元老和台柱子,可以说他是小白这方面最好的老师。 一来二去,小白和金一刀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是永芳的发展让他们有了共同的语言,再加之他们年龄相近,又有共同的留学背景。 每次在厦门见面,小白都要约金一刀在鼓浪屿的黑森林餐厅搓上一顿,小白知道金一刀很喜欢这家老旧的法式餐厅。 “亲爱的小白君,您又提前来啦!” 在那个老位置,一个没窗的偏僻角落,公子小白早就到了,他喜欢提前坐那儿安静地翻翻书架上那些同样老旧的外国原版书。 小白听见金一刀熟悉的带着韩味的英文,连忙站起身,热情地来个美式拥抱。 “金君,您可真准时!”小白边坐边看了一下手上的表赞叹道。 金一刀可以说是踩着秒表进来的,而且每次都这样。 “在德国工作时养成的习惯,后来把这个习惯也带到了生活中,结果搞得周围的朋友都很紧张,好像一约我只有我一个人是绅士似的。”金一刀抱歉地笑了笑。 “金君,我父亲也没少跟我夸赞您,他一直都跟我说要让我跟您学习做人做事!” 金一刀又笑了起来:“小白,我们是朋友了,你那么说我下次就不好意思来了。您父亲才是真正的谦谦君子!” “哦,严肃又古旧的老父亲,就像这家餐厅一样!”小白开玩笑地说着。 “不过我们都很喜欢这家餐厅,不是吗?”说实话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金一刀对这对中国父子印象不错,他边说边向侍者招了招手。 一个打着领结的侍者又快又稳当地走了过来,金一刀边看着菜单点菜边对小白说:“今天一定我请客,如果你固执,我下次就不来了!” 小白笑着连声说着OK、OK。 侍者奇怪地看了他俩一眼,他不明白这两位中国男人为什么叽里咕噜在说英文,其实他不知道其中有一位是不懂中文的韩国人。 “金君,那女人怎么样了?”一块鲜美无比的鹅肝下肚,胃里有了底气,可能说话也会比较有底气,小白问出了好久以来就想问的问题。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只不过他不知道如何出口,在外人面前打听父亲的女人,这个脸他丢不起。 但是今天他鼓足了勇气把面子摆在了一边,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父亲奇怪的举动让他不得不问。 金一刀看了小白一眼,没有明白小白那句话的意思。 “不知小白君问的是哪个女人?” 小白笑了笑:“金君成就了无数倾国倾城的女人,不过我只想知道躺在厦门医院里的那个女人!” 父亲的私生活他是从来不干预的,父亲和自己亲生母亲的那些事他也是明了的。 父亲经历过的那个血雨腥风的年代小白没有经历过,他在国外的那些经历也是父亲所没有的,他们的代沟是明显的。 但他是个能求同存异的人,这点遗传于父亲,既然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是亲密的父子。 但是他不干预并不代表他不关心,父亲把萱萱冷落在一边,成天呆在厦门,他不好深究原由,不过从老宅下人们嘀嘀咕咕中他也听说了一些,最后在他的逼问下才从林姨的嘴里知道父亲为了一个毁容的女人买下了韩国永芳。 这他就大为震惊了! 那这女人到底和父亲是什么关系?让父亲值得这样去大动干戈! 这个谜团谁都不知道,可以说父亲瞒着所有的人。 当知道的越多,小白的好奇心越强! 父亲从来不对自己隐瞒什么,包括他的女人,但这回小白没有从父亲那儿听见一句有关这个神秘女人的话语。 所以他不得不从金一刀这儿打探点消息。 金一刀轻轻地旋了一下手里的酒杯,杯里的红酒在烛光下透出一种深沉而古朴的琥珀光泽,金一刀微微嗅了嗅,慢慢地品了一口,红酒在他的味蕾上缓缓融化开来,留下一股普罗旺斯甜美的芳香。 “哦,你说的是小雅啊,她是个非常非常坚强的女人!” 随着餐厅靡靡婉转的香颂,在普罗旺斯微醺甜美的红酒里,金一刀说这话的时候一贯认真而老成的脸开始泛出一层艺术家的气质。 “我以为当她苏醒过来知道自己面目全非了,一定一定会完全完全崩溃掉,想不到她却那么那么地平静如水……”金一刀说了许多重复又强调的词汇。 “小白你一定想不到,她毁容前长得有多美,美得连上天都嫉妒啊!她就是春天的雨露、空谷的幽兰,真是个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美人!”说起这个女人,金一刀比划着双手,深情并茂、绘声绘色起来。 他向来是个古板的医生,职业习惯让他脸上表情很少,语言表达干净、利落、准确,想不到一个病人让他像变了个人似的。 小白明显地觉察到了金一刀的变化,他的好奇心更强了,一个毁了容的可怕女人竟然让一名以严肃著称的医生变得温暖而诗意;一个毁了容的可怕女人竟然让一个无数女人围着转的ShangHai滩大佬牵肠挂肚!? 第三十一章 暗结珠胎 看着古板的金一刀奇妙的变化,小白在想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小雅……”小白小声地重复着,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说实话,我不太欣赏自己的这份工作,把上帝造出来的各种各样独特的女人往一个模子里倒,最后大同小异地摆在那里!”金一刀自嘲着又喝了一口红酒,这次他直接让红酒下了肚。 小白想不到工作那么认真的一个人也会对自己不满。 “金君,您的技艺那么高超,您是业界的领袖,保持女人们的独特性不也是易如反掌的吗?” “唉,小白,那些顾客都是财神爷,谁都得罪不起,她们来总是会告诉医生要把她整成什么什么样,医生也只有照办。而她们的审美都是如此相似,结果整形出来的漂亮女人都大同小异!你知道这样的结果就是这个世界多了许多的无趣。”金一刀无奈地摇了摇头。 金一刀说的这点小白倒是挺赞同,这样的结果让他在为公司挑选演员的时候,为演员的撞脸而费尽心思,这时往往他和导演都会慨叹医学技术还没有那么高超的时代那些天然去雕饰的演员,这样的演员在当今已经可遇而不可求了。 但小白不知道怎么样去安慰金一刀,只有也喝了一口红酒。 “不过庆幸的是你的父亲给了我一次难得的机会,我现在就像一个古瓷修复专家,又像一个真正的雕塑家,这才是一次施展我才华的机会。”金一刀接着说道。 “小雅……”金一刀默念着,每当心里浮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总有几分莫名的心潮澎湃。 他明知道这不应该是一名医生对自己病人的感觉,但训练有素的他这回做不到了。 从接受这个手术开始,他已经从韩国到厦门来来回回几趟,他每天处理着无数人的手术方案,但他无时无刻不牵挂着这个遭遇不幸的美丽女子。 这个手术对于他的职业生涯实在重要,新东家为了这个女人破釜沉舟把永芳全买下了,但他的牵挂不仅仅因为这个,还有些对自己都难以启齿的奇怪东西。 小白看着眼前这位严肃的整形教主在酒精的催化下奇妙的变化,虽然他还想进一步问问父亲和小雅的关系,但是又怕太唐突,他还没有想好怎么样来巧妙地询问这件事情。 于是一顿美味的法国大餐就在两个男人的各揣心腹事中结束了。 最后金一刀赞了一句:“这尼尼薇庄园的酒真不赖!” 到了公子如意该放暑假的时候了,老马盼着孩子能够早点回厦门老宅来,可是老马等来的却是冯婉滢的一通电话,冯婉滢说孩子假期要去马术夏令营。 老马虽然心里有点不情愿,但是为了孩子的前途,这暂时的分别又算得了什么呢?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老马总在想自己是不是老了? 过去岁月的点点滴滴随不随时就会浮现在自己眼前,自己不仅仅喜欢陷入一种浓烈的怀旧氛围,而且还期盼着未来儿孙绕膝的幸福。 这时老马的红莓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如意的来电,他一点击屏幕,如意就这样活灵活现地站在他的面前。 这是个异常漂亮的男孩子,眉眼五官都像极了他的妈妈,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里依然是马家男人的那种质朴。 “爸爸,我本来一放假就想回来看您和姨奶奶的,可妈妈非要叫我去参加什么马术夏令营!”如意皱起了眉头微微有点不高兴。 “那你喜不喜欢马术夏令营?”老马关切地问道。 “我倒是很喜欢,不过我好想您和姨奶奶!” “没关系的如意,你参加完夏令营再回来也不迟,你的假期不是很长的吗?” “您说的也是,夏令营就二十天,完了我就和妈妈一起回来!”如意的眉头舒展开来。 看见儿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老马欣慰地点点头。 只是老马不知道婉滢不让如意回来的真正原因,是她怀孕了! 孩子是卫斯理的! 婉滢怀上才五十天的光景,已经有了孕早期的不适反应,婉滢本来打算趁着带如意回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做了。 这事不仅老马不能知道,连卫斯理也不能知道。 她喜欢卫斯理,她一向喜欢这种带着贵气的男人,这点和卫斯理不谋而合,不然他们也不会相互吸引而缠绵在了一起,但从他们在巴黎第一次云雨开始,她就没有信任过他,从一些细枝末节,她已经感觉到这个睡在她身边的男人有着太多的秘密。 在收购尼尼薇庄园之初,她就对记载上的尼尼薇庄园有了一定了解,让.尼尼薇家族的祖先正是圣殿骑士团的后人,因为他们在法王路易十三执政时期战功赫赫才被授爵和赐予金银地土。 这一点她在莱博古镇的山顶小酒馆里也听那老奶奶谈起,虽然老奶奶不愿详说,但她也能联系起来。 可是当她和卫斯理在丽兹酒店的葡萄酒沙龙上相遇,并闲聊到尼尼薇庄园的历史时,卫斯理避而不谈他伟大的先祖,还有和鹫族的过往,这点对于一个贵族就太不正常了,没有哪个贵族不是对他伟大的先祖侃侃而谈的,这份荣耀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可卫斯理却一反常态。 紧接着引起婉滢更多怀疑的就是夜游塞纳河的时候,吉普赛女人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语,那些话语里提到了山顶老奶奶也提到过的龙珀,而那夜卫斯理心事重重。 那吉普赛女人突然出现到底要干什么?她跟卫斯理又是什么关系? 这些虽然表面看来跟她毫不相干,可她现在是尼尼薇庄园的女主人,卫斯理还睡在自己身边,这就不得不让人有所警觉了。 自己和卫斯理都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婚姻之外的这快乐鱼嬉也是带着百般小心的,自己为什么就怀上了?莫非是卫斯理有意为之? 如果他是有意为之,那他又是什么目的? 第三十二章 欲海博弈 冯婉滢觉得自己喜欢的这个男人浑身带着谜题,这些谜题并没有增加太多两性之间的神秘感,反而让她小心翼翼起来。 所以怀孕的事情决不能让他知道,还是悄悄处理是上上之策。 可是想不到这事卫斯理还是知道了。 自从发现怀孕以后,婉滢就拒绝了卫斯理一次又一次的约会,一开始卫斯理没觉得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有点慌张了。 他们两人有了暧昧关系以后,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们一直如胶似漆。 婉滢为什么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他的约会?她难道有了其他人?他一个贵族难道就像一件旧衣服被一个女人甩了?他的自尊心有点受不了! 卫斯理再一次来到尼尼薇庄园,黑白混血的女管家劳伦斯小姐再次把他挡在了门外。 “对不起伯爵先生,夫人身体不适,她拒绝见客!” “我前两次来都这样说,夫人到底怎么了?这几天她电话也不接!” “她真的病了,先生。” “她病了我更应该见见她,作为老朋友我很担心!” “可是夫人不想见任何人!” 在冯婉滢收购尼尼薇庄园以前,劳伦斯小姐已经在尼尼薇庄园为让·尼尼薇家族工作了十年,她踏实、能干、敬业,非常清楚尼尼薇庄园的整套管理工作,冯婉滢很喜欢她,再加之高建民也力荐劳伦斯小姐,所以在谈判的时候,冯婉滢特意要求留下劳伦斯和庄园的整个团队,最后在征求了她本人的意见以后,作为家族谈判代表的狄奥先生同意了。 “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我亲爱的小姐?” “伯爵先生,我真的很为难!” “好了,你不用为难,夫人说过这还是我的家对吧?难道我回自己家还不准进吗?” “先生……” 卫斯理这回不再理会劳伦斯小姐径直走进了古堡,这里他太熟悉了,他的儿时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他直接来到了四楼的一个房间,这间宽大的房间曾经是他曾祖母布兰夫人的卧室。 他和冯婉滢第一次在古堡里幽会,当冯婉滢把他带到这个卧室的时候,他汗毛根都有点竖起来了,虽然卧室重新装修过,家具摆设也大变样了。 自从布兰夫人去世以后,没有哪个让·尼尼薇家族的人敢进这个房间,这倒不是布兰夫人身前立过什么规矩,而是不知什么时候整个普罗旺斯都传开了,说布兰夫人的怨灵阴魂不散。 这种说法越传越神,传得没有人再敢来尼尼薇庄园和他们做生意。 说的人多了,再加上住在这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让·尼尼薇家族的人也忌讳起来,渐渐都搬离了尼尼薇庄园,没有了人气的尼尼薇庄园就这样萧条了。 为了不让冯婉滢看出他的胆小,他故作镇静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亲爱的,你喜欢这个卧室吗?” 卫斯理没有回答,只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可是这一切怎么逃得过冯婉滢风情万种的眼睛? “哦,我知道,因为这里住过布兰夫人,所以你们都不愿意进来对吗?劳伦斯小姐也劝过我别住这间!可是这间房子那么好,为什么不住呢?阳光、山谷、葡萄园,还有奔腾不息的五月花河,这样一览无遗的房间不住的话,不是暴殄天物吗?” “亲爱的,忘掉那些阴影,现在这里的女王是我!这是尼尼薇庄园新的时代,你看窗外一切都那么生机勃勃,在这里我们将能享受天人合一的乐趣!” 被冯婉滢这么一说,卫斯理的心理包袱没有了,在腾云驾雾里他真的忘掉了童年的阴影。 他们在这里一夜一夜地缠绵,可是现在冯婉滢却突然不想见他。 卫斯理敲了敲门,没有动静,他轻轻地转动了门把手。 婉滢躺在床上脸色有点蜡黄,她没有睡着,而是静静地看着卫斯理走到床边。 “我的美人,你怎么了?” 卫斯理俯下身温柔地吻了一下婉滢的额头。 “没什么,亲爱的,我只是有点不舒服,也不想见任何人!” “婉滢我这就打电话让我的私人医生来,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不不卫斯理,过几天我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这句话如果从医生口里说出来我就不担心了。”说着卫斯理拿出了手机准备给私人医生打电话。 “不不卫斯理,你不要打!”冯婉滢有些着急了。 “为什么婉滢?” 冯婉滢一着急控制不住地开始泛起了恶心,她飞快地冲向了卫生间。 不一会,婉滢脸色苍白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你都这样了,还那么固执!”卫斯理再次拨打起了手机。 “不不卫斯理,我、我,怀孕了……”冯婉滢眼看瞒不住了,只有道出了真情。 卫斯理先有点吃惊,很快他便明白这孩子很可能是他的,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把冯婉滢扶到床上躺下。 “婉滢,虽然我有些意外,但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亲爱的,这孩子将是个麻烦,告诉你只会徒劳增加你的思想负担!” “怎么会呢?虽然我有些意外,但我要当父亲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不卫斯理,我不能生下这个孩子,我是个有夫之妇,这不现实!”冯婉滢虽然还有些不适,但说这话的时候斩钉截铁。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过几天送如意回国的时候把孩子打掉!”冯婉滢想都没想自然而然说出了这句话,她觉得这对于偷情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她还曾经劝说过自己丈夫的情人——那个叫做萱萱的年轻女孩儿。 想不到这话一出卫斯理变了脸嘴。 “你说什么?你要回中国把孩子打掉??”卫斯理大发雷霆,他的声音在卧室里嗡嗡回响。 随时随地都要保持绅士风度的卫斯理真的发怒了,这样的话竟然会从冯婉滢性感的唇里说出来?他简直无法理解一个母亲对自己腹中的胎儿如此草率冷漠的态度! 第三十三章 棋逢对手 从第一次见到婉滢,卫斯理就深深着迷于婉滢的气质和美色,虽然叔叔警告过他,但他无法控制自己对婉滢的心思神往。 开始他醉心于和婉滢刺激的偷情,基于此他每次和婉滢亲热,当然也包括他以前所有经历过的女人,都是非常小心翼翼的,他不想让她们因为怀孕而给自己惹上麻烦,在激情的那一瞬,他还是能有理智把控自己的。 可是时间一长,理智开始战胜感官上的享受,叔叔对他的殷切期望浮上脑海。 婉滢是个少有的理性女人,她绝对不会因为喜欢哪个男人就受控于他,要想让婉滢帮助自己得到龙珀,唯一的就是让她心甘情愿离开马卫国嫁给自己。 这样顾大局的女人为了家族的利益不用自己开口,她就会献上龙珀。 可现如今还没有任何理由让婉滢动了离婚的念头,她和马卫国的婚姻也还算稳固,她也不会爱哪个男人到要死要活的地步,那要让她就范就得动了女人那根最脆弱的神经,这就是——孩子! 母子天性,如果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为了那腹中的小生命她也会主动选择投向让·尼尼薇家族怀抱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在布兰夫人卧室里和冯婉滢颠鸾倒凤的时候,卫斯理就故意动了手脚。 他暗暗祈祷着神在冯婉滢的肚子里赐下这个小生命,想不到今日神真的应允了,但令他更想不到的是冯婉滢对于这个小生命的轻描淡写,满脸的不痛不痒。 阅历女人无数,自己从来没有动过要娶了哪个女人的心,唯一想过要娶的女人就是冯婉滢,她美丽、高贵、聪慧,无论哪点都配得上让·尼尼薇家族,虽说娶她还有一点是为了龙珀,可爱慕她也是千真万确的。 可惜没有想到的是在床上激情无限的她,面对自己的孩子却如此冷酷无情! 卫斯理真的怒了,他愤怒自己那么自信地以为很了解女人,然而面前这个让自己爱慕的女人却不按常理出牌,眼看自己的计谋就要彻底失败! 从婉滢认识卫斯理以来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这是个生气都要保持绅士风度的男人,以前婉滢只知道中国人是如此地爱面子,在法国她终于知道面子对于这些贵族就是他们的命。 现在古堡里还有那么多的工作人员,就算他们在卧室里也难免隔墙有耳,可此时的卫斯理已经不管不顾了。 不过卫斯理还是聪明地说着中文,因为古堡里懂中文的人很少,生气归生气隐私还是要顾及的。 卫斯理铁青着脸大声地继续质问着:“这就是你们中国人对待生命的态度?!” 婉滢一开始不想告诉卫斯理就是怕生出枝节,但万万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婉滢有些生气了,她从生下来就习惯了高高在上,小的时候是父母哥哥姐姐们疼着护着,长大了是各种男人呵着捧着,从来没有哪个男人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讲话,包括老马。 “不要一口一个中国人好不好?你难道让我给马家生下一个长着双灰蓝色眼睛的孩子吗?”婉滢高声地反唇相讥着。 这句话起了某种作用,卫斯理不再怒视着婉滢,而是转过身去看着窗外。 夏日普罗旺斯炙热的阳光烘烤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葡萄园,不是那哗哗流淌着的五月花河清凉的河水和大片大片油浓葱郁的山野绿色,卫斯理觉得自己要被心烦意乱折磨死了。 面对婉滢怀孕的事实,他从开始的意想不到,到高兴,到现在的无可奈何,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如果她要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 先不谈他的计谋失败与否,他的内心深处真的无法忍受那种残忍的手段,他没有想到那么温柔美丽的一个女人,竟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孩子,而且表现得如此理所当然,对于这个女人的这种表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婉滢依然不依不饶着,她从没受过这样的气:“卫斯理,你听着,我不会生下一个受诅咒的孩子!” “你说什么???”卫斯理猛地转过了身,在逆光处依然可以看清他的脸,那张脸不再铁青,而是变得煞白煞白。 婉滢轻蔑地一笑:“你以为我就是个钱多人傻的女人吗?卫斯理,我花那么多钱买下你们家族的这所庄园,难道我不会调查调查?让·尼尼薇家族从来就没有长着灰蓝色眼睛的孩子,对吧?” “你……”卫斯理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他煞白的脸阴沉得可怕。 婉滢停顿了一下,盯着那张煞白煞白脸上灰蓝色的眼睛,继续说道:“不过自从布兰夫人来到这座城堡,一切就变了,在她的五个孩子中,有四个是让·尼尼薇家族标志性的金发碧眼,只有一个长着一头浅棕色的头发和一双奇怪的灰蓝色眼睛,这就是你的爷爷,对吧?” 婉滢故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在句与句的停顿处都带着重音。 “自从生下你的爷爷,这个城堡就怪事连连,除了布兰夫人和那个灰蓝色眼睛的孩子,让·尼尼薇家族的人都死光了……” “不要再说了!!!”卫斯理失控地大喊道,他煞白的脸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在普罗旺斯,为什么没有人和你们做生意?除了到处传说着布兰夫人阴魂不散,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没有人愿意和被魔鬼诅咒过的小偷做生意!” “你,你……啊……”卫斯理狂叫着,双眼充满了血丝,他真想伸出双手把面前这个女人撕成碎片! 但他没有这样做,那么美丽的女人他怎忍下手?他伸出的双手慢慢垂了下去。 “你,听谁胡说的?是不是山顶的那对老怪物?”卫斯理镇定了一下,嘶哑着声音问道。 “我的确想从他们嘴里问点什么出来,但他们吞吞吐吐不肯多谈……”婉滢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意思。 “那是谁?我知道一直以来,让·尼尼薇家族的荣耀与光辉让普罗旺斯某些人嫉妒得发狂!”卫斯理挥着手咬牙切齿地在卧室里转着圈。 第三十四章 白光乍现 看着受到刺激变得焦躁不安的卫斯理,婉滢回答道:“不是普罗旺斯的人……” “婉滢,亲爱的,你告诉我那是谁?”卫斯理过来扶住婉滢的香肩,一瞬间他像变了个人,表情和语气都温和下来。 “有些人中伤让·尼尼薇家族的目的就是要挑拨我们的关系,你那么聪明可不能上当啊,我亲爱的!”卫斯理面露真诚看着冯婉滢标准东方美人的眼睛。 “是,莉迪亚……” “谁??” “就是那个吉普赛女人!”婉滢观察着卫斯理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她不想隐瞒他是因为她想知道那女人和卫斯理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卫斯理第一次约会的塞纳河之夜,给冯婉滢聪明的头脑里留下了太多的问号。 为了解开那些问号,冯婉滢曾经瞒着卫斯理去找过莉迪亚。 夜幕下的塞纳河河面上,暗流涌动着一丝暧昧的气息,河的两岸隐约可见寻欢作乐的情侣。 冯婉滢顺着河岸走着,她在寻找那个吉普赛女人,直到那座石拱桥依然不见踪影。 这样连续几夜未果。 直到一天中午,冯婉滢准备从丽兹酒店出去到外面就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看见一团火焰在人群里飘动,那团火焰时不时停在人们的面前。 “是莉迪亚……”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冯婉滢快步地走了过去,“莉迪亚!” 那吉普赛女人正在路边劝说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听她算命,可那女孩没有理会她,只是匆匆走进旁边的一家商店。 “哦,夫人,出门时我就跟默奇说今天会有财运临头的,想不到真的应验了!” “我不是来听你算命的!” “哦,那没关系,我除了会给人算命,还会帮人解除烦忧,不过,都得这个……” 莉迪亚就像看穿了冯婉滢的心事,她边说边搓着几个手指,她手上的水晶珠串在太阳下闪着刺眼的光。 “那是肯定的,只要你告诉我想知道的,不会少了你的!” “谢谢尊贵的夫人!不过有些事情在晚上谈会比较好!” “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太阳西下,石桥上,不见不散……”莉迪亚轻俯在冯婉滢耳边悄悄地说道,生怕旁人听到一般。 说完她自顾自地用那惯有的步伐往前走着,不一会儿火红色的长裙就飘到了人群的远处,她棕红色的头发和手上的水晶珠串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太阳西下,夜幕来临,冯婉滢走上了塞纳河上的那座石拱桥,站在石桥上能够感受到历史就在自己的脚下滚滚向前。 河的两岸灿烂灯火犹如银河闪烁,法兰西的文明尽收眼底。 怀古之人在这里可以心潮澎拜,但要等的人却久久未来。 一只猫头鹰站在树梢“叽咕叽咕”地叫着,夜色逐渐深沉,那些寻欢的恋人早已散去,塞纳河的凉风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婉滢想那神叨叨的女人一定是戏耍了自己,时间不早了还是快回酒店吧! 她慢慢顺着河岸往回走,丽兹酒店离石桥也不算太远,站在石桥上的时候可以看见丽兹昼夜不熄的灯火。 “哦,夫人,寻找答案是需要耐心的!”一团火焰不知从何而来飘到了冯婉滢面前。 这团火焰停了下来,但夜风依然让那火红的裙摆和卷曲的长发迎风飘扬。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冯婉滢有几分抱怨。 “吉普赛人是不会说谎的!” “好吧,我们言归正传……”冯婉滢边说边塞给吉普赛女人一叠钱。 “哇哦,我亲爱的夫人,您很慷慨!”吉普赛女人边接过钱边朝空中挥了挥手。 刚才一直在树上“叽咕叽咕”叫个不停的猫头鹰飞过来停在了女人的肩头上。 “接好了老兄,你把钱带回去给默奇,让他不要买酒喝,不然我把他的大脑袋当球踢!” 猫头鹰好像明白她的话语,把钱刁在嘴里扇扇翅膀走了。 吉普赛人除了占卜,驯服飞禽走兽也有上千年的历史,所以婉滢并不足为奇。 “说吧,莉迪亚……” “夫人想知道什么呢?” “你们吉普赛人不是有一颗探知世界的心吗?” “哦夫人,没有您不知道的,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我莉迪亚帮忙的!”吉普赛女人边说边把两只手掌合拢,来回地互相旋转搓动着。 不一会儿一道白光从她的指缝间闪了出来,她慢慢分开了两手,婉滢看见她的两手间多了一颗水晶球。 吉普赛女人闭上了那双深陷的棕色大眼,嘴里念念有词,双手还在不停地搓动那颗水晶球。 在她不停地搓动下,水晶球闪出耀眼的白茫茫的光。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她把两手一合,光芒消失,水晶球不见了,女人睁开大眼,眼里满是惊恐。 “夫人,您的决定是错误的!” “什么意思?” “您不应该买下尼尼薇庄园!” “为什么?” “那是个充满罪恶、被魔鬼诅咒的地方,您应该尽快离开!” “请你不要跟我绕弯子!” “那里的主人本来都是金发碧眼的,可是布兰夫人却生下一个灰蓝色眼睛的孩子,那之后金发碧眼的人都死光了,您想想这里面难道没有隐藏着罪恶吗?尼尼薇,罪恶之城!” 冯婉滢听了淡然一笑:“犯下错误的终归是人,大地山川有错吗?况且那是多年前的事了!莉迪亚,我不想跟你绕弯子了,你和卫斯理是什么关系?那天晚上你跟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哦我敬爱的夫人,伯爵先生怎么会看上我一个吉普赛女人呢?您多心了!”莉迪亚做出一脸夸张的无辜表情。 冯婉滢看着她装傻充愣,只觉得可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提到的龙珀是怎么回事?” “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不爱龙珀,就像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不爱您一样!让·尼尼薇家族曾经得而复失,当然不属于自己的将永远不属于自己,我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伯爵罢了!” “叽咕叽咕”,一个黑影从空中飞来,吉普赛女人一伸手,刚才那只猫头鹰落在了她的手掌上。 第三十五章 胜者为王 “哦老兄,你那么快就回来了!” 女人近距离地仔细观看着猫头鹰的眼睛:“嗯不错,默奇没有失信!” 两双大眼对视在一起显得怪异无比。 冯婉滢没有耐心继续看这女人装神弄鬼:“莉迪亚,谢谢你告诉我的!” 说完婉滢继续向前走去。 “哦,夫人,夜巴黎是为您准备的,不要再回尼尼薇庄园了!” “谢谢你的忠告!”冯婉滢头也不回地走向灯火阑珊处。 听了婉滢说的,卫斯理摇着头一脸的迷茫:“我从来不认识吉普赛人,为什么她要说那样的话语?” 续而他又像突然从梦中惊醒:“婉滢,那些吉普赛人才是魔鬼的仆人,你不要听信他们的谣言啊!” “亲爱的,我不是傻子,他们的那点小魔术我还是会识破的!” “不过婉滢,我们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我们去巴黎!”卫斯理一把抓住了冯婉滢的手。 他那双血丝渐退不再愤怒和迷茫的灰蓝色眼睛里此时却充满了某种恐惧。 这回是婉滢轻抚着卫斯理还有些煞白的脸,就像安慰和轻抚着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亲爱的,虽然刚才我说了许多尼尼薇城堡里发生的事情,但你都没有错!”此时的婉滢变成了一阵温柔拂窗而来的微风。 婉滢把唇凑到卫斯理的耳边轻声地说:“错在布兰夫人!你们只是被某种诅咒和死亡吓怕了,对吧?” “但是,我不怕,我冯婉滢是个无神论者,我只相信历史的事实!自从我买下这座庄园,这里又恢复了勃勃生机,每天来拉酒的大卡车和络绎不绝的游客让布朗夫人的灵魂都嫉妒的要死吧?!” 婉滢忽而又大声地、铿锵有力地说着,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洋洋得意。 “不不婉滢,嫁给我吧,我们远远地离开这里,不要再回尼尼薇庄园了!” 卫斯理再次恳切地说道。 “亲爱的卫斯理,你对我的爱情真的到了非我不娶的地步吗?” “婉滢,难道你不想成为伯爵夫人?”卫斯理没有直接回答冯婉滢,只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本能地透露出了精明。 “伯爵夫人,这倒是满有吸引力的,不过,我还得考虑考虑……”冯婉滢抽出了被卫斯理紧紧抓住的手,走到了洒满明媚阳光的玻璃窗边。 她喜欢这座城堡,从第一次来到这里她就爱上了这里,她推开玻璃窗,一股夹杂着薰衣草和葡萄籽的甜蜜芳香扑面而来,她做了一个深呼吸,遥望着奔向远方的五月花河。 她沉迷于繁华热闹的夜巴黎,不过当她疲惫厌倦的时候,她就想回到尼尼薇庄园,她的灵魂需要回到这里休养生息。 “你还要考虑什么?难道你舍不得离开马卫国?”卫斯理站到冯婉滢的身后抱住了她,他的手在冯婉滢身上摸索着。 “我在想一个花花公子为什么要和我结婚?难道仅仅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吗?”冯婉滢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卫斯理。 “哦,亲爱的,难道不是吗?除了你冯婉滢我从来没有跟哪个女人求过婚!” “因为一个孩子捆绑的婚姻你觉得会幸福吗?” “我觉得起码是负责任的!” “我冯婉滢不需要你负责任,懂吗?我亲爱的绅士!” “我说的是对孩子负责任,懂吗?我亲爱的婉滢!” 就这样这场争论无疾而终,卫斯理和冯婉滢不欢而散,卫斯理没有留宿在尼尼薇城堡,不过他打定主意还得好好地劝劝冯婉滢。 卫斯理从见到冯婉滢的第一眼就被深深迷住了,冯婉滢高贵、美丽、充满异国的情调,最最关健的是她还满腹学识。 卫斯理常年游走于世界各地,能满足前三个条件的女人他还是见过不少的,不过那最多称得上是“花瓶”,虽然做工精美,也能上大雅之堂,但毕竟还是现代版的花瓶。 不像冯婉滢是充满历史底蕴的,她在收藏家的眼里是具有收藏价值,也能够拍出高价的珍稀藏品。 作为一名资深的收藏家,卫斯理是想把她永远收入囊中的,只不过遗憾的是她早已名花有主,就像龙珀是可遇而不可求一样。 所以原本,他仅仅满足于能够近距离地观赏她、爱抚她,其他的奢望已经别无所求。 他不确定这种对于冯婉滢的感情是不是爱情,不过他非常确定的一点是,现在她有了孩子,而且是自己的,他就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把她娶了。 就算她不肯和自己结婚,也不能让她干出把孩子打掉的事情。 她腹中的胎儿是让·尼尼薇家族的血脉,只要有这一点就必须阻止她不负责任的行为。 近百年来这个家族发生的不幸已经够多了,如果冯婉滢再做出这种让上帝极其不悦的血腥之事,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这时候那个在塞纳河边相遇的吉普赛女人奇怪而低沉的话语又在他耳边缭绕,她的那些话难道真的预示着什么?还有这些事情和龙珀有什么关系? 那晚他紧追过去想多追问些关于龙珀的事情,可那女人只是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她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跟自己和冯婉滢提龙珀?还有她说的“滴血的龙珀”又是怎么回事? 他讨厌那些出没在街角巷尾、草丛树缝里的吉普赛人,可那像火焰般的吉普赛女人好像什么都知道,她那些可怕的话语并不一定是真的,不过一旦做了上帝极其不悦的事情就真的不好说了。 现在上帝赐下那胎儿,就预示着龙珀即将回到让尼尼薇家族的手里,家族的复兴就指日可待了! 只要孩子还在冯婉滢腹中,自己的计划就还没有失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龙珀离自己也就咫尺之遥。 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指责灰蓝色眼睛的人夺走了让尼尼薇家族的一切,可是,虽然自己的眼睛是灰蓝色的,但自己也有布兰夫人的血统,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自己父亲的画像还挂在尼尼薇古堡里。 终有一天龙珀到手,所有的人都将闭上他们的臭嘴,龙珀是属于王者的,胜者为王、败者寇! 第三十六章 贵妇登门 卫斯理的脑子乱极了,他开着车飞奔在普罗旺斯的乡间小道上,晚霞已经染红了整个天空,一轮巨大的红日正在向西坠去,整个艳丽辽阔的乡村田园被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血色。 就在红日陨落的那一瞬间,卫斯理打开了车灯,在光雾迷蒙中他突然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路的中央! “哦,我的上帝!” 他本能地迅速踩下了刹车,可是强大的惯性依然无法阻止地让汽车冲向女人,就在汽车要撞向女人的瞬间,卫斯理在刺眼的灯光中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那是自己的曾祖母布兰夫人! 布兰夫人面无表情、脸色惨白地站在那儿,卫斯理惨叫着把刹车死死地踩到底,可是车子还是无情地撞了上去。 在猛烈的撞击下,在刹车系统死死地抱住轮胎的刺耳声中,车子终于停住了。 卫斯理长出了一口气,他摇摇脑袋、定定神,打开了车门。 这时他才看清楚,车子撞到了一棵大树,他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打着电筒探身往车身底下看去,什么都没有!! 普罗旺斯的旷野刮起了一阵又一阵呜咽的风,那呜咽里似乎带着一阵又一阵女人的叹息声。 “见鬼!!!”卫斯理愤怒地大叫着朝自己的车屁股狠狠踢了一脚,不知他是真的愤怒还是替自己壮胆,他脱口而出的这两个字比平时来得更贴切。 他打开车门钻进汽车,用力地发动车,让车头变形的汽车消失在猩红色天空笼罩的普罗旺斯夜色中…… 卫斯理走后的那一夜,冯婉滢无法入睡了,她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花花公子会那么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反而让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如果她在卫斯理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把孩子打了,那卫斯理一定不会善罢干休,如果这事被老马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如果她把孩子生下来,她和老马的婚姻也就走到尽头了,这她有些不甘心,不是她舍不得老马,毕竟他们已经分居好几年,而是她舍不下老马那庞大的商业帝国。 虽然嫁给卫斯理能得个伯爵夫人的头衔,但那是空的有啥用? 卫斯理毕竟是没落贵族,无论如何也没法跟老马帝国的蒸蒸日上相比。 还是得好好给卫斯理做做工作,只有先摆平卫斯理,这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先不着急回中国…… 那一夜,狂风顺着整个山谷铺天盖地而来,肆无忌惮地呼呼乱刮,尼尼薇城堡所有紧闭的门窗还是无法阻挡顺着缝隙鱼贯而入的风在整个古堡里上下穿梭、呜呜咽咽。 那一夜普罗旺斯的天空呈现出一种低压压的猩红色,一阵阵闷雷滚滚而来,古堡里一夜未眠的人们都知道普罗旺斯久违的暴风雨就要来临…… 从那天卫斯理负气离开尼尼薇城堡就没有来过,婉滢给他打电话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婉滢这几天恼人的妊娠反应好了很多,她本来想见了卫斯理再好好跟他谈谈胎儿的事情,可男人小气起来比女人还小气,这回是卫斯理躲着不见她,搞得她也没辙了。 她本来想回巴黎散几天心,顺便看看妇产科医生,但瓢泼大雨说来就来,下了整整一周,她也只能足不出户。 从入夏以来普罗旺斯一直干热无雨,这场意想不到的大雨让人既兴奋又担忧,兴奋的是今年的葡萄丰收有望了,担忧的是五月花河的水猛然暴涨。 一个人呆在尼尼薇城堡里真是件寂寞又无聊的事情,看着工人们忙出忙进维护着葡萄园的安全,婉滢却帮不上什么忙。 当时买下这所庄园的时候,幸好保留了让·尼尼薇家族负责照管庄园的劳伦斯小姐,这才让冯婉滢省了很多心。 劳伦斯小姐是位黑白混血的四十开外高个子女人,她精明强干,少言寡语,庄园的一切事物被料理得井井有条,因为有她得力的管理,庄园虽然换了主人,但这并没有影响庄园的正常运行。 正在婉滢寂寞无聊之际,尼尼薇城堡来了客人。 这时的瓢泼大雨已经转为绵绵小雨,两把精致的蕾丝开花小伞下站着两个精致的中国女人——曼珠和嘉怡。 曼珠跟婉滢是同一级的校友,曼珠的父亲还是婉滢历史系的教授。 婉滢当时是复旦历史系的高材生,而曼珠是复旦中文系的才女。 曼珠和婉滢当时在复旦都是学生会的积极分子,也是复旦的风云人物,自然关系就走得近,再加上曼珠主动追求过马卫国,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婉滢倒后来居上成了马夫人,但曼珠最终浮云一笑,并不计较,也不放在心上,反倒因为马卫国,两个女人走得更近了,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曼珠后来嫁了个来复旦留学的法国博士,婚后就在法国定居了,现在在国内她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旅法作家,由于她文风辛辣,有些文艺青年和愤青把她奉若神明。 嘉怡跟婉滢是老乡,她们在南方的同一座城市长大,嘉怡的父亲和婉滢的父亲是世交,从小她们就是彼此看着长大的好姐妹。 当年嘉怡也考到了ShangHai读书,只不过她在的学校是ShangHai师大,毕业了以后她又继续到法国留学,后来就在法国工作定居了。 婉滢在国内的时候,三个女人时不时会飞过来飞过去地见见面,自从婉滢来到法国,她们就更是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了。 不过自从发现怀孕和有妊娠反应以后,婉滢就几乎没有和她们见过面,说实话虽然是闺蜜,但婉滢还是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怀孕的事。 她自己因为身体反应的原因在巴黎有些心烦意乱,再加上一开始她不想让卫斯理知道这事,于是找借口回了尼尼薇庄园,她也想乘机回城堡休养一下,这样她跟曼珠和嘉怡面都没见,仅仅打了个电话就不辞而别了。 她没想到曼珠和嘉怡会到尼尼薇庄园找她,她定了定心绪,热情地把她们迎进古堡。 第三十七章 潇湘水云 “婉滢,你好会躲清静,把我们丢在巴黎不管,自己在这里关起门来当女王!”曼珠边走边责怪道。 “是呀是呀,婉滢,你怎么离开巴黎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们为你瞎担心!”嘉怡嗲嗲地也跟着一唱一和地附和道。 “唉,我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在电话里跟你们说的回普罗旺斯来看看葡萄园的情况,这不雨季一到有点担心,想不到我前脚一进门,暴风雨就赶脚似的来了!” “那这两天这里情况怎么样?”曼珠和嘉怡同时问道。 “托你们的福,还好啦,有劳伦斯小姐照管着,一切还算太平!” “你就是有福气,国内老马管着,这里劳伦斯小姐管着,你落得清闲自在!”曼珠和嘉怡又异口同声地说着。 婉滢笑起来:“你们俩是唱双簧的,口气和节奏都一样!” 曼珠和嘉怡也同时笑起来,笑声驱散了古堡里几日的阴霾。 “你们是想尝尝尼尼薇庄园的葡萄酒?还是来点法式咖啡?还是……?”婉滢故意把最后两个字托了个长音。 “当然是——茶!!”曼珠和嘉怡也开起了玩笑,故意同时说出了这句话,把最后两个字也托出了长音。 三个女人同时笑起来,莺歌燕舞的欢快笑声在古堡里回荡。 婉滢把她们领到二楼的一个房间,这是个方正规矩、古色古香的中式房间,淡淡的纯正檀香味飘散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让进入这个房间的每个人都感到心旷神怡。 挑山对联、名人字画,全套的明代紫檀木家具在柔和的光线下泛着一层被久远时光抚触过的包浆。 “婉滢,你真牛啊!这些老古董都被你倒腾到法国来了!”曼珠惊喜地叫道。 “异国他乡,总想留一点祖国的念想……” “发这样的感慨,难道你不想回国了吗?”嘉怡问道。 “等老了走不动了,在这把摇椅上晒晒太阳,看看窗外的日出日落,听听鸟儿的细语呢喃,不也是一种很好的归宿吗?”婉滢坐到摇椅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婉滢,这一定不是你要的归宿!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曼珠太了解婉滢了,甚至她对婉滢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曼珠觉得这世间美貌与才华并得的女子不多,如果有这样的女子那也是得到上天多多的眷顾,婉滢就是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子。 作为女人,特别都是才女,在外人的眼里看来一定是要娥眉善妒的,但她从没嫉妒过婉滢。 从小父亲就言传身教她要做一个心胸宽广的人,这对于女孩子来说难了点儿,但她在书香墨宝的熏陶下还是身体力行地做了,长大后她才体会到父亲的良苦用心,老父亲是把人生“快乐”的法宝传给了她。 在复旦的时候,她对马卫国一见钟情,可马卫国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 一开始她以为马卫国是那种对女孩子比较木讷的男人,于是她发起了主动进攻。 她的进攻就像她的文笔充满了那个年代先锋的气息,她虽然受的是老父亲的传统教育,但她不是闺中的旧式女子,她满腔的都是五四青年式的反叛精神。 先是婉转缠绵的情诗,而后是长篇大论的情书,可这些都无法打动正襟危坐的马卫国,最后她使出了杀手锏,情深意切的面谈。 看着这复旦的风云女子,马卫国只是坦诚地告诉她,他欣赏她的才学,但他不爱她。 那时的曼珠挫败极了,在学校里还引起不少人的议论纷纷,连听说这事的老父都把她狠批一顿,可她甩给老父的一句话是:光明正大地勇于追求爱、追求幸福,没有什么可丢脸的! 她生气过,也伤心过,不过她虽然胸怀锦绣,却从来不是一个骄傲的女子,她明白得不到的东西就证明没有缘分,她也就不再强求,也并不怀恨马卫国什么。 后来她听说马卫国和冯婉滢好上了,心里也只有满满的祝福,她甚至觉得才貌双全的冯婉滢比自己更配马卫国。 当然她并不知道比她多几个转轴的冯婉滢是通过魏教授出马才顺利拿下马卫国的。 虽然她嫁给了法国博士,这位博士满腔的法国大革命式的情怀和她强烈的反叛精神正好般配,不过对晚来的不合时宜的那点情窦初开的怀想,还是让她在心底深处对马卫国念念不忘。 和婉滢成为闺蜜以后,在婉滢那儿能听到点马卫国的消息,曼珠就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们?真有事情想瞒也瞒不住。”婉滢笑着说道,刚才在婉滢脸上微露出来的一点点惆怅早已烟消云散。 婉滢是城府极深的女子,不知道这跟她从小生长在政治世家有关,还是跟她通晓太多历史有关,也许两者兼有! 不一会,进来两个穿汉服的中国少女,秀发高挽,清丽可人,仙气逼人。 两名少女飘飘万福之后,开始净手焚香,虔诚默祷。 在袅袅青烟中,一名少女优雅地就坐于茶席开始中国茶道,只见少女的芊芊玉指娴熟地在杯碗茶碟中翩翩翻飞。 另一名少女则从墙上取下了一把宋徽宗的爱琴“云裳”,少女把这把仲尼式的古琴摆好就坐于一侧。 随着《潇湘水云》的第一个音符跟随袅袅香烟飘散开去,在如痴如醉、如诉如泣的古琴声中,汤色清亮的三杯香茗已经摆在三名贵妇人的面前。 在这样能够绕梁三日而不绝于耳的仙乐中,品着窖制于青城山玉清宫的极品茉莉香茗,嗅着这袅袅的似有似无穿越肺腑的尼泊尔檀香,整个人都醉了、飘了…… 脚下的滚滚红尘似乎已经回归昨日,而此时此刻精神的愉悦已经到达西方极乐世界…… 这样的时刻,飘飘欲仙的三个贵妇人没有人愿意去讨论当下,当下的一切是对这精神乐土的亵渎,闭上眼睛去享受这美妙的时刻才是明智的选择。 第三十八章 布兰夫人 卫斯理那夜回去就发起了高烧。 在无穷无尽的噩梦里布兰夫人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卫斯理终于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这位曾祖母的脸! 在乡间小道上,在车灯强光的照射下,对那张脸的认知更多的只是一种留存在童年记忆里的潜意识。 那张脸其实在童年的记忆里是相当模糊的,那时候的小卫斯理非常地害怕这位曾祖母,她总是面无表情,而眼睛里射出的是一道道寒光。 这一道道寒光让小小的他在偌大的古堡里无处躲藏,无论他藏在哪个自认为很秘密的所在,都能听见布兰夫人那苍老而坚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卫斯理,出来……”“卫斯理,出来……”。 在曾祖母的面前他总是低着头,他怕她,很怕很怕她! 现在的卫斯理不想让自己再躲起来,他才是让·尼尼薇家族真正的传人,他要看着她,清清楚楚、堂堂正正地看着她! 卫斯理终于看清了那张他一直害怕的脸,那是一张布满了纵横交错皱纹的老妇人的脸,就像干裂的大地、沙漠的流沙。 那张脸早已经没有了古堡画像上的美丽风韵,虽然那双眼睛依然碧绿可人,但岁月的磨难让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都是冷酷的光。 那光可以冰冻世间一切温暖的东西,卫斯理还是无法克制地打了个寒战。 “你,你,你来干什么?”卫斯理想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但没法做到。 老妇人没有回答,只是把自己的脸慢慢凑到卫斯理的面前,好像早已明白卫斯理想要看清楚她。 越是这样卫斯理越是向后退着:“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卫斯理闻到了一股死亡的腐臭。 老妇人的脸就像一个僵硬的面具几乎要贴到卫斯理的脸上。 “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卫斯理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大声地叫唤起来。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那个僵硬的面具就像被锤子突然敲碎的冰块爆发出一阵阵的狂笑,卫斯理甚至都可以看见她口腔里的黄牙。 突然老妇人又止住了笑声,用她那和以前一样苍老和坚毅的压低了的声音说道:“你是魔鬼的儿子!” 忽地她大叫着腾到空中:“你是魔鬼的儿子!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在这样的狂笑中不仅仅卫斯理,整个房子都在颤抖! “你你你……给我滚!”卫斯理鼓足了勇气吼叫道。 老妇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冲到了卫斯理的面前,依然几乎紧贴着他的脸,一股腐臭呛得卫斯理几乎喘不过气来。 “魔鬼的儿子都将死!!!”老妇人咬着牙狠狠地说着。 “龙珀即将现世,真正的让·尼尼薇家族的人将从地下醒来,复仇的箭将刺穿你的胸膛!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老妇人用食指戳着卫斯理的胸膛。 卫斯理觉得一阵刺痛,心口一热,好像自己真的被戳穿了胸膛! “不不不不……”卫斯理大叫着,大叫着,无助地大叫着。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老妇人继续疯狂地大笑着。 “你,你,你笑什么?”卫斯理挣扎着坐起来,再怎么害怕,他也不甘被平白无故地嘲弄。 这回是卫斯理把脸贴了过去:“一切的错都在你!不是你,让·尼尼薇家族怎么会沦落到今天?是你把魔鬼带进了尼尼薇庄园!”卫斯理边咬牙切齿边用手点指着布兰夫人。 “是我?是我吗??对对,是我,是我把魔鬼带进了尼尼薇庄园……”听了这话,布兰夫人突然停止了疯狂的举止,而是指着自己的鼻子在自言自语回忆着什么。 “对,一切的错都是你造成的!” “哦,埃利奥,我的埃利奥,你怎么可以弃我而去,为了你我的心都碎了、碎了……”老妇人没有看卫斯理,而是自顾自地像对着谁在说话。 “你说要带我离开尼尼薇城堡,你说要带我去翱翔世界,可是,你却抛下我走了,走了……一去不回头……”说着老妇人的眼里流出了一滴一滴的泪,不不,那不是泪,那是一滴一滴鲜红的血! 看着老妇人惨无人色的脸上一滴一滴的血,卫斯理惊呆了。 “埃利奥,你这个可恶的魔鬼,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你把我的孩子们还给我,还给我!”老妇人再次疯狂地叫着、叫着! “我没有得到安息,而你和你的后人终将走上末日的审判台!” “我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你们都在劫难逃!”布兰夫人这回又再次寒冷刺骨地看着卫斯理,她的脸就像一个冻坏的干瘪草莓,可怕、怪异而阴森。 “我,我不怕!所有的罪过都是你种下的,我只要得到龙珀终将改变命运,冯婉滢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让·尼尼薇家族终将在灰蓝色眼睛的人手里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直到世界的末日!”卫斯理越说越激动,他从床上跳了下来,挥舞着双手。 “伯爵先生,伯爵先生,您怎么了?”送药进来的仆人看着光脚在地上乱蹦乱跳的卫斯理吓坏了。 “快来人哪,快来人哪……”仆人大叫着。 卫斯理两眼发直,头冒虚汗,就像没有看见进来的管家和众仆人,继续大叫着:“直到世界末日……直到世界末日……” 曼珠和嘉怡在尼尼薇城堡呆了两天回巴黎去了,安之若素的婉滢让她们在尼尼薇城堡享受到了帝王级的接待,可见老马的实力不是吹出来的。 另一方面她们觉得她们为婉滢是瞎操心了,那么聪明的女人,连马卫国都能被她轻松驾驭,她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呢? 的确冯婉滢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特别对于男人,她太了解这种动物了,她敏锐的触角可以深入到他们内心。 有时候冯婉滢想如果自己不是生活在和平年代,如果自己也是男儿身,自己一定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当世的英雄! 冯婉滢要去见卫斯理,她不相信自己连一个小小的情人都摆平不了。 第三十九章 红色庄园 司机很顺利地就把冯婉滢送到了卫斯理的庄园,这所受人尊重的卫斯理先生的“红色庄园”在当地没有不知道的,这种红色的建筑在普罗旺斯独一无二。 冯婉滢在庄园门口下了车。 雨已经停了,普罗旺斯的阳光肆无忌惮地铺洒向大地,五颜六色怒放开来的鲜花簇拥着整所红色庄园。 在这一团团、一簇簇的热热闹闹中远远望去,冯婉滢竟有种久别的熟悉感,原来整个庄园的这种朱漆色调宛如故宫一般,她明白了,这个收藏家有种中国情结! 冯婉滢在会客厅等了不多时,管家就把她直接领到了书房。 书房里是昏暗朦胧的,跟阳光灿烂的外部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也许是书架太高大、书本太多的缘故遮挡了部分投射进来的光线。 冯婉滢就像来到一个古老的图书馆,穿过一排一排的书架,一缕一缕的光透过一本本的书映照在她美丽的侧影上,冯婉滢轻轻地走着,生怕惊到每一粒历史的尘埃。 在这书的海洋里她看见了,看见了一个男人静静地坐在偌大书房的一隅——一扇明亮的窗下阅读…… 她喜欢这幅情景,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这样一幅安详的画面多么地美好! 她轻轻地走过去,温柔地抚摸着这幅画里的这个男人! 几天的时间,他明显地瘦了,眼窝深陷,眼圈发黑。 “亲爱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不太好!”婉滢关切地看着这个她喜欢的法国男人。 边说她边坐到了对面的一把椅子上。 “亲爱的婉滢,这个时候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卫斯理把自己的椅子挪到离婉滢很近很近,他们可以亲密地促膝长谈。 “婉滢,我这两天的确不好,我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当然也包括你!”卫斯理握住了婉滢的双手。 婉滢可以从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看出此时的他是真诚的。 “亲爱的卫斯理,这两天我也非常非常地想念你!”婉滢看着卫斯理,依然风情万种。 对,不需要什么,只要一个眼神,她在男人面前就所向披靡。 “婉滢,我想真诚地对你说,我爱你……” “我知道,卫斯理,所以我今天来这里看你。” “非常地感谢你婉滢……不过无论如何我想知道这两天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卫斯理努力抗拒着冯婉滢那让人容易迷失其中的眼神。 卫斯理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岁月能够穿梭,这个充满东方魅力的聪明女人,一定不会输给刚才读的那本书里所说的中国古代叫做上官婉儿的女子。 美貌、聪颖、满腹学识,无论在官场还是后宫善于驾驭纵横之术,她用她独有的魅力征服着那个时代,她一定也有这样一双让所有男人都无法抵挡的风情万种的黑眼睛吧? “卫斯理,你知道我很为难……” “婉滢,也许我的要求是过分了点,毕竟你是有家庭的,我能理解,但是婉滢,你作为一名母亲,应该比我更清楚,孩子是没有罪过的,况且我爱你,马卫国给你的生活我也能给你!”卫斯理紧紧抓住冯婉滢的手。 冯婉滢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两个酒窝甜蜜地荡漾着。 是的,她是心满意足的,她喜欢征服那些配得上她的男人。 “卫斯理,我亲爱的……”冯婉滢吻了一下卫斯理有些干裂的唇,接着说:“放心,我们不会分开的!这两天你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包括我……也包括……龙珀,对不对?” “你,你,你说什么?”这样的柔声细语从这样娇艳欲滴的唇里出来,本来应该让卫斯理心神荡漾的,可是卫斯理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亲爱的,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和你谈谈龙珀的事情……”冯婉滢轻缓而平静地说着,顺势她把柔软的唇贴到了卫斯理的唇上,用舌尖似有似无地撩拨着。 卫斯理一把推开了冯婉滢! “你,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卫斯理有些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美丽的中国女人,好像不认识一般! “卫斯理,咱们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一开始你接近我,是不是为了龙珀?” 卫斯理没有回答,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冯婉滢,他突然明白在这场爱情的游戏里,在这个异常聪明的女人面前,自己只是一个透明的傻子!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表演,刚才自己还在心里赞叹她,可真要碰上这种老谋深算的女人,还是太可怕了点! “你在思考的这几天,我也在思考……”冯婉滢说着从精致的小包里摸出了一根细长的香烟。 随着银亮的火机在她手里发出清脆悠长的“铛……”声,点燃的香烟被含在她性感的红唇里,一缕带着薄荷香味的袅袅烟圈和她的红唇在灰暗古旧的书本间形成一种怪异的美。 卫斯理认识她那么长时间,从来没有见过她抽烟,他也从不喜欢女人抽烟,可是今天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喜好应该被颠覆了,冯婉滢抽烟的样子性感极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些急需解决、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他真想像野兽一样扑上去! “我综合了这些天来让人莫名其妙的所有信息,最终这些信息指向了同一个重点,这个重点就是“龙珀”!这样,看似错综复杂的问题就变得简单明了,这个重点给我的判断指明了一个清晰的方向!您认为呢,我亲爱的伯爵?”冯婉滢接着说道,她没有必要等待别人的答案,答案就在她的心里。 冯婉滢又从包里掏出一个镶着珍珠的贝壳小盒,放在桌上,对着里面弹了弹烟灰。 “Sorry,我知道你这里不会准备这些……”冯婉滢抱歉地一笑。 “无论莱博山顶的那对老夫妻也好,莉迪亚也好,他们总是提到跟你家族有关的龙珀,而你在这两个字面前要不反应怪异,要不避而不谈,这恰好说明龙珀就是问题的症结!” 冯婉滢分析着,她又从红唇里吐出一个薄荷烟圈,风情万种的眼睛不再看着卫斯理,而是看着慢慢扩散开去的烟圈…… 第四十章 胸有成竹 “你们一开始出售尼尼薇庄园的目的,的确是需要剥离家族的负资产,当然造成尼尼薇庄园变成负资产的原因我们已经讨论过。现在要说的是,你们在和几家有意向的企业接洽过程中,有了一个令人惊喜的意外发现……” 冯婉滢透过袅袅的薄荷绿色的烟圈看了卫斯理一眼。 “这个发现就是高建民引荐的马氏集团的老板正是马卫国!而你和狄奥先生关注马卫国已经很长时间了,并不是因为他是中国金融界的四驾马车之一,而是因为他手里珍藏着一个价值连城的香牙宝盒,传说这个宝盒里装着一枚古印度乔达多家族祖传的龙珀!” 冯婉滢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陈年旧报:“我在图书馆里找到的,历史不会撒谎对吧?” 冯婉滢把报纸放到了卫斯理面前。 卫斯理展开了报纸,那是一张微微发黄的费加罗报,报纸不惜版面地报道了法国著名的塔桑拍卖行成功高价拍出了古印度的香牙宝盒,而不惜手笔的大买家正是上海滩红得发紫的金融奇才马卫国。 报纸上还简略介绍了香牙宝盒的历史,这个镶满奇珍异宝的香牙宝盒曾经属于古印度的乔达多王子,王子把曾是一对的宝盒一只送给了慈爱的母亲,一只送给了贤惠的妻子。 王子的母亲就用宝盒盛装起世代相传的龙珀,这枚帮助过乔达多家族夺得王位、巩固王权的龙珀黯淡多年后,当被放到宝盒里的一瞬变得光华四射、瑞彩夺目! 后来宝盒和龙珀辗转到了圣殿骑士团后人的手里,他们高举龙珀帮助法王路易十三南征北战,取得了赫赫战功。 “我亲爱的伯爵,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场拍卖会上要转让宝盒的神秘东家正是让·尼尼薇家族对不对?” 卫斯理听着,他悲哀地觉得每次自己都好像在接受这个美艳女人的审判! 可是谁让自己不顾叔叔的警告,心甘情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卫斯理没有回答,婉滢也不会等待他的回答。 “这就奇怪了,让·尼尼薇家族靠着祖先的那点根基在欧洲也算富可敌国,可为什么要把老祖宗留下来的能证明家族光辉岁月的香牙宝盒给卖了?就算龙珀已经不知所踪,就算宝盒已经失去它的用途,但这个宝盒代表着让·尼尼薇家族所有过往的荣耀与光辉啊!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 卫斯理继续看着报纸,他没有看冯婉滢。 “最后,我想通了……”冯婉滢弹了弹手上的烟灰,那烟灰优雅无比地落进了珍珠母贝的小盒里。 “你们这是撒出香饵钓大鱼!龙珀离开宝盒的滋养就像珍珠离开母贝将变得暗淡无光,没有了连太阳神都畏惧三分的光芒,龙珀就失去了它的价值。那么不惜代价想要得到宝盒的人,手里一定是有龙珀的。而那天的拍卖现场,你们给出的价格远远超出了宝物价值的本身,最终只有马卫国不惜代价拍到了手!” “因为这个原因,你和你的叔叔肯定了龙珀就在马卫国的手里,只不过你们一直没有机会接近马卫国,直到高建民的出现!你们设法亲近高建民以促成尼尼薇庄园的这桩生意,在谈判的时候虽然有其他企业给出比我冯婉滢更高的价格,你的叔叔最终还是把庄园卖给了我。之后就是你极力地接近我和讨好我,对不对?”冯婉滢有几分鄙视地再次看着低着头的卫斯理。 “婉滢,婉滢……你能不能听我说一句?”卫斯理无法忍受那样的质问,他的目光离开了报纸看着冯婉滢。 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贵族,一个绅士,怎么从冯婉滢的伶牙俐齿里出来就变成了一个无赖和流氓? “婉滢,我亲爱的婉滢……”卫斯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已经到了现在,我不想再隐瞒什么!我的确是为了龙珀才接近你的,不过这中间事情起了变化,那就是我无法克制地爱上了你!跟我对你的爱相比,那稀世的龙珀又算得了什么?你才是我想永远得到的稀世珍宝!”卫斯理热切地看着婉滢,这些话他说得一点都不违心。 “好吧,卫斯理,我相信你所说的所有这一切……”婉滢又向那贝壳小盒里弹了弹烟灰。 “不过,这些爱的誓言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之间现在问题的症结是我肚子里的孩子,那么解决这个症结的办法就是……”婉滢吐出最后一个薄荷绿色的烟圈,把烟压灭在她自带的烟灰缸里。 卫斯理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烟圈。 “我回中国一趟,第一帮你得到龙珀,第二打掉孩子,第三,你乖乖等着我回来,我们还能继续相爱!”冯婉滢轻松地、带着笑意地看着卫斯理,她的话条理清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可是婉滢,打掉孩子那是上帝不允许的事情!”卫斯理有几分无奈地说着。 “哦,亲爱的卫斯理,那是你们的上帝对不对?我回中国去你们的上帝还能管吗?好了,我们不要再为这个问题争执了,难道你不想要龙珀了?难道你不想要我了??” 卫斯理无话可说了,冯婉滢抓住了他的命脉。 这个世界没有哪个收藏家不想得到龙珀,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得到冯婉滢! 冯婉滢走了,他们终于达成了某种默契和共识。 这间带着历史陈腐味的书房里至此糅合进了一股薄荷烟草混合着冯婉滢独特体香的味道。 以前卫斯理住在红色庄园的时候总爱呆在书房,他喜欢油墨经过时间的发酵后那股从每一页书里发出的陈腐味,这股味道可以让他静下心来读书和思考。 现在他也喜欢来到书房,可是他已无法沉下心来做这些事情,冯婉滢美丽性感的影子总是出现在书房的每一个角落里,那股薄荷烟草和冯婉滢体香混合的味道时不时挑逗着他每一根男性荷尔蒙的神经。 第四十一章 明察秋毫 卫斯理是想得到冯婉滢,就像在世界各地见到各种各样的古董他都爱不释手,都想占为己有,这是他们贵族的一种通病。 试想在尼尼薇古堡生活的童年岁月里,生活中随手可取的每一样物件都有几百年的历史,就连他的小便盆都精致地镶着金边,便盆底下都铭刻着“让·尼尼薇”的金印,随着这样的耳染目睹,对历史狂热喜爱的癖好已经进入到他的每一个细胞。 冯婉滢充满了异国情调,高贵美丽,满腹学识,这样的女人谁人不爱? 虽然冯婉滢有几分毒刺,但这样充满挑战性的女人,让男人更充满了兴趣,越得不到她就越想占有她! 就像龙珀的传说穿越千年,多少勇士为它成为刀下之鬼,但仍然阻挡不了人们千百年来对它的狂热追求。 他想拿孩子栓住冯婉滢的心,让她乖乖成为自己的女人,可是冯婉滢油盐不进,不过现在也好,意外地即将收获朝思暮想的龙珀,冯婉滢还愿意留在自己的身边,这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他被疾病和噩梦折磨的苍白的脸上此时露出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微笑! 婉滢突然带着公子如意回国了,他们直接回了厦门鼓浪屿马家老宅。 婉滢本来是要急着先回上海的,她已经提前联系好了上海的妇产科专家,可是如意听说爸爸在厦门,高兴得上蹦下跳,非要去厦门找爸爸不可,没办法婉滢只有先把儿子送到厦门老宅再说。 提前就等在门口的林姨把他们母子接进了门,林姨仔仔细细端详着如意的小脸,激动得眼泪直流,如意也是姨奶奶长姨奶奶短,亲密得不得了。 可是欢欢喜喜的如意却没有看见爸爸。 “姨奶奶,我爸呢?” “哦,你爸呀去医院去了,一会儿他就回来,姨奶奶呀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 “我爸去医院干嘛?他病了吗?”如意有些焦急。 “如意别急,你爸呀好好的,他是去看一个生病的阿姨。” “阿姨?”如意小声嘀咕着。 这时候林姨发现冯婉滢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林姨在心里直骂自己:“老了老了嘴没把门的了!” 在大家族里生活了几十年,不该说的不说是林姨一贯的宗旨,不然这是非就得满天飞了,说不定还给自己招来灾祸。 林姨低下了头,没有迎接冯婉滢询问的目光,而是拉着如意的手快步向客厅走去。 等如意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冯婉滢才让林姨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有些事情她要问一问林姨。 在法国的时候她从不同渠道已经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不过她有些不太相信,她太了解老马了,老马在男人里不算风流,他做事还是很有原则的,就算他有了什么女人也无法撼动自己在马家的地位,就像萱萱。 不过她回国前夕,就接到了萱萱的电话,在电话里萱萱告诉她,老马已经很久没回上海了,老马就像甩掉一件旧衣服般把她甩了,老马现在在厦门有了新相好,为那新相好,老马一掷千金收购了韩国一家著名的整形医院。 冯婉滢听到这些当时心里终于划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她并不关心老马和萱萱的事情,她关心的是什么整形医院的事情,她是一家之主,可是,却没有任何人跟她说起这事,包括老马! “林姨,您身子骨还好吧?”冯婉滢关心地问道。 林姨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托卫国和你的福,我这把老骨头还结实着呢!” “这就好,这个家离不开您的照顾啊!” “唉,能把你们照顾好,我就知足了!” “姨,我现在长期在法国照顾如意,不能在卫国身边,就劳累您一个人了!” “婉滢,应该的应该的!卫国跟我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区别?我这当娘的不照顾他谁照顾?就跟你照顾如意是一样的!” “姨呀,马家家大业大,虎视眈眈盯着马家的人不少啊!卫国这个人又实诚,我不在他的身边,有些事情您可得好好提醒他,为了马家的长远不能惯着他,更不能看了不管啊!” 林姨心里直打鼓,林姨清楚都是自己刚才一多嘴惹来了是非,现在说话要千万小心,不然不仅给自己惹来麻烦,还要给卫国惹来麻烦! “婉滢啊,你说的在理,有什么我不会惯着他的,当娘的总是为他好呗,他年龄再大在娘的眼里不都是个孩子!” “姨,他到医院是去看谁?” “卫国哪就是太心善,他救了一个被毁容的女人,一管还得管到底,我真怕他累着!” “一个被毁容的女人?” “是呀,你是没见着,那女人太可怕了!”接着林姨就把老马那天怎么救的女人说了一遍。 “哦……”冯婉滢听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那收购韩国的整形医院是怎么回事?” “那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你知道我从来不管生意上的事情,卫国也从来不跟我说。” 冯婉滢点了点头,她知道林姨没有说瞎话。 当时她就不太相信萱萱的话,那种女孩子十句话有八句都是假的,老马不要她了,她就想来挑拨自己和老马的关系,真是笑话,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女人? 问得八九不离十了,冯婉滢心里有了底:“林姨您也累了,回屋闲着吧,卫国我来等他吧!” 林姨点点头回屋去了。 马卫国回来了,他没有想到冯婉滢和儿子如意那么快回到厦门,他以为儿子要过完夏令营才能回来,今天在医院林姨打电话来他还有点吃惊。 “卫国,你回来了!”婉滢像只小鸟一样地迎了过去。 “你们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上次不是说要等如意过完夏令营的吗?” “谁让如意那么想你呢?有时候自己反省一下,我这当妈的也太刚愎自用了,现在如意慢慢长大了,我还是要尊重他的想法!如意既然不想去夏令营,想回家,那我们就回来呗,况且我也非常想念你!” 婉滢说着扑到马卫国的怀里。 第四十二章 梦里家园 马卫国抱着怀里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心里不是滋味,这还是自己的妻子吗? 虽然她是如意的母亲,虽然在法律上他们还存续着合法的婚姻,可是他们这样在一起算什么? 马卫国闭上了眼睛,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辽阔的大海,海浪轻抚着海岸,一轮巨大的红日正在慢慢坠向地平线,整个天空和海面都被渲染成艳丽的红色,那幅画面里的马卫国的心被幸福填得满满的。 镜头慢慢推远,鼓浪屿美丽的日光岩只剩下两个紧紧相依的剪影,那是年轻的马卫国和小雅,那样短暂的幸福时光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去不复返,然而那样的幸福滋味却永远永远地留存在了心底。 此时的马卫国有几分伤感,这样的伤感其实是随着医院里神秘女人一次又一次成功的手术而与日俱增的,那缥缈而遥远的幸福是远在天边却又似乎近在眼前,可是那样的幸福并不是来自于怀里这个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马家的女人,这的确是遗憾又悲哀的,可命运不就如此吗? 他马卫国也只有一次又一次坦然地去接受命运的挑战和安排。 婉滢觉察出了马卫国些许的异样,离别这么久,想不到老马还那么地念着自己,婉滢觉得自己的魅力一点不减当年,婉滢拉着马卫国的手坐到沙发上。 “卫国,这些日子你还好吗?”婉滢关切地问道。 “嗯,还好!婉滢,你呢?你也还好吧?”马卫国看着师妹,看着这个马家的女人。 “我一切都很好,你看,是不是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婉滢站起来伸开双臂轻盈地转了一圈。 婉滢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窈窕、那么年轻,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依然显得那么活泼和充满魅力。 马卫国笑了笑,点点头:“那如意呢?如意还好吧?” “你看你看,三句话不离儿子!在你心里我还没儿子重要吗?” “当然都非常重要!”马卫国肯定地说。 “那就好!分开那么久,你没有把我忘了就好……”冯婉滢意味深长地说着,她观察着老马脸上表情的变化。 “怎么会呢?婉滢!我们不永远都是一家人!”老马的目光投向了墙上的一张黑白照片,那张照片被镶在一个雕刻精致的木框里。 照片里是一个气质高雅的女人,她坐在钢琴前,脸微侧着面对镜头,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一条黑色的长裙衬托得她更加高贵风韵。 冯婉滢知道这就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婆婆,民国时期上海滩著名的沈家四小姐沈碧茹,新中国成立以后在国际上连获大奖、为国争光的著名钢琴家。 “卫国,我听说为了一个女人你把韩国一家整形机构高价收购了?”冯婉滢单刀直入了,虽然她从侧面已经了解到了许多,不过她还是要听听老马怎么讲。 “哦,哦……”老马没有想到冯婉滢突然问这件事情。 “这应该说是两回事情,却又机缘巧合。我在海滩遇到一个被海水冲上来的已经严重毁容的女人,我救了她,在准备给她实施医疗手术的过程中接触到了韩国一家整形机构,凭直觉我认为这里有商机,所以就决定把它买下来,现在这家整形机构我已经交给小白去管理了!你知道小白搞那个影视公司,一天在媒体上花边新闻不断,我真为他担心,生怕他在那个圈子学坏了,现在刚好给他找点正事做做!” 冯婉滢认真地听着老马讲述,从老马的讲述里她没有什么怀疑和可反驳的。 她知道老马一直都做着一些慈善和公益,他也知道老马一直对这个跟前妻生的大儿子有些不满,而且让她非常不高兴的是萱萱竟然是老马在小白公司认识的。 让小白做点其他事情也好,不然谁知道哪天老马又跟其他的小演员纠缠上? 况且她和如意在法国治下那么一大片产业,小白也没有说什么,所以她干脆就顺坡下驴,做个顺水人情那有多好! “小白是个冲闯又聪明的孩子,给他在新领域里磨练磨练也好!”冯婉滢赞同地说着。 其实冯婉滢观察着老马表情的变化,老马也在暗中观察着她。 听冯婉滢这么一说,老马的一颗心放下了,他不希望这个家生出什么事端来,现在看来冯婉滢这个马家的当家女人还是很有分寸的。 “爸爸,爸爸!”如意穿着睡衣从楼上冲了下来,像小时候一样兴奋地扑向老马的怀抱。 很久没有看见儿子了,虽然红莓手机里也能看看儿子,但是高科技和这面对面还是两回事儿。 眼前的儿子已经是个小小少年了,可见到爸爸还是喜欢撒娇。 老马仔仔细细端详着如意,小伙子又长高长壮了。 “如意,你怎么还不睡觉?”老马心疼地问道。 “爸,我一直等您呗!您总是那么忙,万一您明天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不是又见不着您了!” “怎么会呢?你回来,爸爸一定是要陪你的!” “那您一定要说话算数!我们拉钩!”如意伸出了小手指头。 老马伸出手和儿子拉着钩,心里是满满的父爱。 中年得子,老马真是把这个小儿子当宝贝一样,不过这个孩子也特别早慧和懂事,不像那些被父母宠坏的孩子。 有时候看着如意懂事的样子,老马觉得自己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冯婉滢在鼓浪屿待了一天就匆匆赶往上海去了。 如意自然是要和爸爸在一起的,他爱鼓浪屿的蓝天、白云、海滩、橡树,他爱鼓浪屿的教堂、深巷、青瓦、猫咪,虽然他喜欢法国学校里浓浓的学术氛围,喜欢普罗旺斯紫色明媚的乡间小路,喜欢尼尼薇庄园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色葡萄园,但那里缺少一种味道,缺少一种温馨,那就是鸡山路135号院里那浓浓的家的味道和家的温馨。 老马知道孩子们跟他童年的时候一样,都依恋着这个小小的岛屿,这里已经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梦中最甜美的摇篮。 第四十三章 雪莲奇景 老马带着如意一步一步朝着菽庄花园的最高处登去,这一幕好像时光轮回,只是那时的自己比如意还小,而身边的高大老者是自己的爷爷,那时的爷爷虽然已经年迈,但身板挺直,声音洪亮,两眼如电。 自己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童年里对男性的印象全然来自爷爷。 那时的爷爷活脱脱还是一名老士兵,总是拿着马卫国的小木枪给他讲解枪支的构造,教给马卫国怎么样去瞄准鬼子,马卫国最喜欢听的就是爷爷讲的打鬼子的故事,那些故事激动得小小的马卫国在晚间的梦里都要冲啊、杀啊…… 只是当望向海峡的对岸时,爷爷如炬的目光就会黯淡下来,马卫国知道那里有他生死与共的战友,遗憾的是这余生他们不会再相见。 文革前夕爷爷死在了鸡山路135号,临死前他的眼睛一直望着窗外,那扇窗外可以望向远方的金门岛,小小的马卫国赶紧把自己最喜爱的小木枪放在爷爷的手里,爷爷紧紧地抓住枪,终于像一个战士般体面地闭上了眼睛…… 爷爷故去以后,马卫国跟着妈妈回到了上海。 鸡山路135号彻底地荒废了,就像鼓浪屿上成百座重金打造的深宅大院一样彻底地荒废了,藤蔓爬进了四棱的精雕细刻的木窗,野草覆盖了花香满院的花园,人去楼空代替了曾经的繁华富庶,一个时代终于宣告凋零,而马卫国跟着妈妈去到的大上海则暗流涌动着劈山灭岛的浪潮…… 老马跟如意讲着自己爷爷的故事,那个二战中保家卫国故去的英雄,那个终身没有离开故土的老者。 如意静静地听着,他似乎看见了爸爸小时候也是这样静静地听着,两个穿越时空的男孩都这样静静地听着马家男人们的故事,这时西坠的太阳正在慢慢接近地平线,马卫国被一层金色笼罩着。 如意看着爸爸:“那我的爷爷呢?也就是您的父亲……” “你的爷爷……我的父亲……”老马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刚有了新婚的妻子,马家也已不是什么体面的家庭了。那时抗美援朝战争已经打了两三年,在最后一批征兵的时候,你的爷爷只给年老的父亲和新婚的妻子留下一句话就毅然决然地奔赴了战场……” “什么话?”如意看着被金色笼罩着的高大的父亲。 “既然不能生得光荣,那就死得伟大吧!”马卫国深情地说着,就像目送着父亲奔赴远方的战场。 “既然不能生得光荣,那就死得伟大吧!”如意轻声地重复着这句话,内心里顿时肃然起敬。 “最后他的老父亲也送了他一句话……” “那又是什么?” “战胜自己!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在夕阳的金色光芒里,马卫国父子谁也没再说话,任由鼓浪屿的晚风吹得百年橡树“哗啦啦”地响个不停,任由鼓浪屿的晚风轻拂着自己满含热泪的双眼。 马卫国父子尽情地享受着天伦之乐。 很快到了周末,老马告诉如意他要去医院看一个阿姨。 是啊,自从如意回来老马就没有时间去医院了,也不知道这几天“小雅”怎么样了? “爸爸,您总是去陪那个受伤的阿姨,是吗?” “哦……如意……你知道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是很可怜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自己的亲人朋友在哪里?在这个世界上,在茫茫人海中你想想她会有多孤独?更何况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可以说已经是个残疾人了,刚好这件事情又被爸爸遇到,我不帮助她谁能帮她呢?” “嗯,爸爸,您做得对,我支持您!”如意像个小大人一样点着头赞许地说着。 “爸爸,我能不能跟您一起去医院看看那个阿姨?说不定我也能帮帮忙!” 老马微笑着摸摸儿子的脑袋:“好孩子,那个阿姨知道一定会非常感激的,只是现在她的手术还没有最后完成,我怕你会被惊吓到,况且她那个病区也是不准小孩子进去的。” “那爸爸我不进去,我在外边等您,这也表示我对您的一种支持!” “那好吧,如意,那咱们一会儿就出发!”老马看着儿子天使般真挚的小脸,高兴地说。 如意乖乖地在医院的会客室等着爸爸,一个护士姐姐进来了好几次,笑眯眯地问如意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如意都摇头,像个绅士一样坐得笔直。 后来说来了病人要抢救,护士姐姐就再没来了。 如意等啊等啊,也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能从病房出来?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窗帘被一阵大风鼓了起来,刚才爸爸车上的收音机里说再过两天台风就要登陆了,不会是气象原因引起的吧? 窗帘被吹得使劲使劲地上下飞舞,会客室里的灯也忽明忽暗起来,似乎暴风雨就要来临。 可是刚才出门的时候还风轻云淡的呀!? 如意过去正要把大开的窗子关上,他却被什么东西惊呆了,他的手只是伸着做出要关窗的动作,而人却定在了窗前! 狂风带来了雪花,对,如意没有看错,一朵一朵洁白的雪花飘散在夏日的厦门。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雪花,那是一朵一朵洁白无瑕的雪莲花,那些雪莲花在狂风中自由自在地飞舞。 如意把手伸出窗外,几朵雪莲花轻盈地飘落在他的手心,他正要拿近了仔细地看看,那几朵小花却在手心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暗香。 正在如意发愣之际,从花雨中飞来一只戴着美丽头冠的金色大鸟,这只与众不同的大鸟就这样停在窗前。 它被一层神秘的金光笼罩着,这层金光晃得如意有些睁不开眼睛。 如意没有注意到它是怎么突然从花雨中来到窗前的,他只是痴痴地看着面前的这只近在咫尺的大鸟发呆。 大鸟站在窗棂上,轻轻地扇动着金色的双翅,如意看见它温和透亮的双眼正中央有一颗鲜红鲜红的宝石闪闪发光。 第四十四章 大鹏金翅 “如意,你不要害怕!”大鸟金色的喙一张一合的,竟然口吐人言。 大鸟说话的声音是极其温和的,就像它温和的眼神。 “你……你……”被吓坏的孩子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如意,今天我来是要谢谢你!” 如意还是愣愣地看着大鸟,揉了揉眼睛,他怀疑自己是在梦境里。 “谢谢你能够来看望我!” “可是,可是,我并不认识你。” “正因为如此才显得你的善良与爱心弥足珍贵!人生会有无数的坎坷和磨难,这是人人都躲不过的,但是你的善良和爱心将变成一把勇敢的剑,你将是那手持宝剑的勇士,就像你的先祖们一样!” “你见过我的先祖们吗?”如意好奇地把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大鸟。 大鸟缓慢地点着头,显得好像在若有所思。 “时光在世人的眼里是有限的,在我这里却是无限的,世人看到的只是花开到花落、青丝到白头,而在我这里看到的是四季更迭的无限循环,所以我清楚地看见了你的先祖们把亘古长存的爱流淌进了你的血液里。” “我也会像先祖们那样成为一名勇士吗?” “当然会的如意,他们不仅把爱流淌进了你的血液,他们还把勇敢留给了你!”大鸟边说边腾空而起。 “如意,我们还会再次地相见,请相信我……”大鸟转身而去。 “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如意赶忙大声地问道。 “我叫大鹏金翅鸟!”大鸟边说边消失在漫天的花雨里。 花雨散去,天空一片湛蓝,只见蓝天下的远方,大鹏金翅鸟的长长尾翼在晴朗的天空下划出一道金色的长长的线,好像一柄金光闪闪的宝剑。 如意揉了揉眼睛,就像做了一场梦。 等如意恍恍惚惚清醒过来,爸爸还没来,护士姐姐也不知去哪儿了,如意决定去找爸爸。 医院的走廊是寂静无声的,如意走过走廊里一扇又一扇的门,他不知道该推开哪扇门爸爸才会在里面,当走到走廊的尽头时,有一扇门是虚掩着的,他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那是再熟悉不过的爸爸的声音。 “小雅,你不要再胡思乱想,还有最后两次手术你就能完全康复了,你就能完全回到从前了!” “可是,可是卫国,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脑子一片混乱,睡梦里总是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 “小雅,那是因为你在病房里很久没有见过阳光,眼睛蒙着也不知道黑夜还是白天,当然脑子会有些混乱,这个是很正常的。你要有信心,金大夫说了,你离康复的日子不远了,他说你是个非常坚强勇敢的女性!” “真的吗?金大夫真的那么说吗?” “是的,小雅,不仅金大夫这样认为,包括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真的吗,卫国?” “是真的小雅,你一定要有这个信心啊!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你马上就可以见到阳光了!” “嗯,卫国,我相信你说的!” “这就对了小雅,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战胜所有困难的那天!” “谢谢你卫国,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谢谢你那么长时间的照顾!”病床上满脸缠着纱布的女人摸索着抓住了马卫国的手。 “其实小雅,都是我对不起你!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没有照顾好你,我的心里好内疚,好后悔,现在上苍又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我怎么能不珍惜呢?”马卫国低下了头,用自己的两只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女人那只苍白的小手。 “不是说爸爸救的是个陌生的阿姨吗?为什么爸爸会说以前没有照顾好她?”如意的心里泛起了嘀咕。 如意没有推开门,他安静地走回了会客室,虽然心里有疑问,但他要让自己像个小小的绅士。 “爸爸,刚才我在会客室等你的时候,见到了一只大鸟!”在回家的路上,如意兴奋地要把奇遇告诉爸爸。 “什么大鸟?” “哇……那只大鸟这么大,全身都是金色的,它头上戴着闪闪发光的头冠,身上披着长长的尾翼,可美了!”如意边说还边用手比划着。 “是吗?”小孩子都喜欢幻想,老马并没有当真。 “它来的时候,天上还飘下一朵一朵雪莲花,就像下起了大雪,而且那花儿可香了!” 老马听着听着觉得似曾相识,那不是香牙宝盒里的奇幻之景吗? “那花洁白无瑕,就像美玉雕琢的一般!”老马搭腔道。 “您怎么知道?您也见过吗?”如意好奇地看着爸爸认真地问道。 “哦哦……没有,爸爸猜的!”老马笑了笑。 “而且更神奇的是那只大鸟还跟我说话来着!” “真的?” “当然是真的!它说我将是手持宝剑的勇士,就像我的先祖们一样!” “它真的这么说吗?” “爸,您难道不相信我吗?” “哦不不如意,爸爸当然相信你,只是这太神奇了!” “我就说嘛老爸,够神奇吧!”如意脸上露出小小的得意。 老马的心里从不信变得有点半信半疑起来,因为那景象老马打开香牙宝盒的时候见过,只不过那只鸟仅有巴掌大。 “它还告诉我它叫大鹏金翅鸟!” “大鹏金翅鸟?……”老马可以肯定如意没有见过香牙宝盒,那他说的这些??老马也糊涂了! 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小小的绅士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起了另一件事儿:“爸爸,您以前就认识那个住院的阿姨吗?” “哦……没有,爸爸怎么会认识她呢?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在海滩上昏迷了。”老马满心的疑惑,不知如意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在病房外面听见您叫她小雅,还说以前没有照顾好她。” “哦……哦……”老马明白了。 “那个阿姨脑部受了很重的伤,她对以前的记忆满脑子都是混乱的,为了安慰她手术,爸爸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说,现在是她手术的关键时期,不能刺激到她啊!” “我明白了爸爸!”如意的疑虑消失了。 第四十五章 不死胎儿 “您跟您的爷爷和爸爸一样,都是英雄!”如意崇敬地说着。 听了儿子的这句话,老马突然有几分脸红。 自己配得上儿子的赞美吗? 冯婉滢的上海之行并不顺利,她在妇产科专家的建议下选择了药流,可是肚腹疼痛地折腾了几天,孩子并没有打下来,冯婉滢脸色寡白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的豪华府邸在上海滩也是屈指可数的,可现在她哪有享受的闲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个紧紧扒在她子宫壁上的灰蓝色眼睛的孩子,让她心烦意乱。 她真的不想接受手术,她知道那对一个女人的伤害有多大,那些风险和有可能的后遗症几位专家都已提前声明。 她是那么地美丽如花,那么地爱惜自己,平时连脸上长出一个雀斑她都不能忍受,她怎能忍受那些摧残自己的手术? 此时此刻她有些恨卫斯理,恨卫斯理不懂得保护女人!她还恨自己,恨自己那么老谋深算的人在情欲面前却忘乎所以! 冯婉滢卧室的大落地窗外可以看见上海滩如点点繁星般的万家灯火,以前的冯婉滢是极其喜欢窗外的这幅景象的,睡觉她都不拉上窗帘,为的是梦中都把上海滩的夜景一览无遗、净收眼底。 她喜欢这种大隐隐于市、拥抱黄浦江的感觉,因此她不惜一掷万金购入这套寸土寸金的江景豪宅,可是现在那些辉煌的灯火就像一双双聪明狡黠的灰蓝色眼睛在盯着她,她心烦意乱。 “人都死了吗?怎么没人拉窗帘??!!”冯婉滢在床上大吼着暴跳如雷。 她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的是静养,她也从来不是河东狮吼的女人,可是现在她越想越心烦。 一个大姐模样的保姆进来把窗帘轻轻拉上又悄悄退出去了,这个家里现在谁都不敢招惹她,能服侍好这位王太后就能保住自己收入颇丰的饭碗。 冯婉滢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卫斯理是个极讲绅士风度的旧贵族,怎样疼女人那他是老手了,而且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和自己结婚,他怎么还会那么不小心让自己意外怀孕? 这个卫斯理一定不那么简单,对对,就像自己原来怀疑的,从头到尾不仅仅龙珀,包括自己怀孕都是卫斯理的阴谋。 他为了永远占有自己一定早就预谋好了,他是一带搜山、二带打猎,顺带把渴望已久的龙珀也弄到手,这个卫斯理真够歹毒的。 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喜欢的这个男人城府居然如此之深! 自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无论世事如何地变迁,黄浦江畔上演多少的爱恨情仇,滚滚江水依然我行我素地向着大海奔腾不息。 冯婉滢坐了起来,但这时她就像换了一个人,寡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丝红晕。 她走到窗前猛地拉开了窗帘,她把双手环抱在胸前俯瞰着远方。 这时的她已经非常地胸有成竹,她不是倒霉皇帝李煜,她是众星捧月的冯婉滢,不就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孩子,难道这点小事她还平衡不了? 真是笑话,如果这件事情她冯婉滢都摆平不了,那她就不叫冯婉滢! 她这次回国除了要处理这肚腹中的胎儿,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拿到龙珀。 说到龙珀卫斯理那极度渴望的眼神又在眼前,还有老马,跟老马生活了那么多年,居然没听他提过龙珀,难道老马还隐瞒着自己,到底老马还藏着多少秘密? “莱博山顶的那老太婆说过,有了龙珀,男人、女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最想得到的,那既然龙珀能到我冯婉滢的手里,为什么我要给卫斯理? 暂且不谈龙珀有多神奇,可是这些男人就像对它着了魔,龙珀让卫斯理对自己耍尽了手段,龙珀让老马对自己藏着掖着。 那就好吧,只要我冯婉滢得到龙珀,你们都得乖乖匍匐在我的石榴裙下! 是的,我冯婉滢终将是历史的赢家,无论是马氏集团还是让·尼尼薇家族都将尽在我的掌握之中,而终有一天,肚腹中这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灰蓝色眼睛的孩子将一统两大家族!” 想到这里她紧绷了几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对酒窝。 冯婉滢笑了,开心地笑了,风情万种的眼睛里开始荡漾出异样的神采。 冯婉滢坦坦地在上海养胎,不过她提醒自己最多在上海呆两周,不然时间长了肚腹显露出来就不好办了,现在还不是揭开谜底的时候。 两个星期过去了,冯婉滢恢复了她的风采,自信满满的笑容挂在她的唇边。 冯婉滢回到了厦门的马家老宅,刚好马卫国又到上海去开董事会,他们夫妻二人就这样错开了,其实他们并没有商量好,这仅仅是一种巧合。 自从分居以来,他们夫妻俩各自天马行空已经不足为奇,仅仅是家族的利益把他们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他们的分居也是水到渠成地那么自然,没有争吵,没有不睦,仅仅因为他们都不想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他们都已经厌倦了那种所谓的例行公事。 当冯婉滢还是一个青涩少女的时候,她就没有相信过世间还有真正的爱情。 这既不是有哪个少年欺骗过她的感情,她那么冰雪聪明的女子没有人能骗得了她,也不是因为她受过什么刺激,而是因为她从小耳染目睹于一个政治世家的严谨。 她的父母是组织上介绍认识并结婚的,虽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但婚姻生活还是很和谐的。 她的大哥大姐们都是经过大院里的伯伯阿姨们介绍找到了门当户对的另一半,生活也过得挺能光宗耀祖。 马卫国是她自己找的,当时家里并不同意,主要是看不上老马家的政治地位。 可是自己义无反顾地坚持这门婚姻,并不是因为自己被爱情施了魔咒,而是她那时就看到马卫国的将来非一般人的荣华富贵可比,他将成为上海滩的擎天柱! 第四十六章 探寻龙珀 夫贵妇荣,母凭子贵,在这不二的法则面前爱情算个什么东西? 她无所谓马卫国到底爱不爱她,她在乎的只是她在马家的名分值几斤几两? 最终在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中,马卫国没有辜负她,特别在如意出生以后,她已经是马氏集团重要的当家人了。 虽然她只在幕后,但谁不惧她老板娘七分,连马卫国都惧她三分,重要的不是她是母老虎,而是老马知道她娘家人的分量。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拿捏住了老马的七寸! 冯婉滢知道在马家老宅老马有一个硕大的保险柜,里面都是老马喜爱的一些收藏品。 平时冯婉滢从不关心那个保险柜里有些什么东西,价值几何,她的男人是个儒商,爱玩儿一些有文化品位的东西并不奇怪,有时候她也会送老马几样好东西,就像年年结婚纪念日老马都会送她价值不菲的珠宝一样。 但经历了法国的那些事情,神秘的龙珀还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要看一看这龙珀到底是啥玩意儿? 而且冯婉滢认为这一定是天意。 虽然冯婉滢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她这回不得不相信真有天意存在了:自己肚腹里想打却打不下来的灰蓝色眼睛的孩子,或许就是尼尼薇家族和马氏家族的继承者;为了找到龙珀不想在马家老宅遇到马卫国,不需要任何理由马卫国就自己离开老宅到上海去了。 这一切的一切让冯婉滢强烈感觉到自己是在做顺天者昌的事情。 所有人都去睡了,偌大的马家老宅骤然安静下来,只有客厅里留下一盏昏黄的夜灯。 冯婉滢来到一堵书墙面前,她扫了一眼那些微黄的满满当当的书,然后从书柜侧面摸索到一个电钮稳稳地按了下去! 书柜自动地向两边移去露出了一个保险柜,冯婉滢试了第一遍密码是错的,又换了一个密码,保险柜打开了,这跟老马常用的银行密码是一样的,证明老马并没有想向她隐瞒什么。 那里面古董字画的确不少。 冯婉滢摸出了一个油光锃亮的金丝楠木的盒子,打开一看,原来是当年自己陪着老马从香港拍回来的那块兰牌,虽然灯光昏暗,但仍然无法抵挡住兰牌泛出的那层白腻腻的脂光。 冯婉滢不易察觉地得意一笑,不是这块兰牌自己还不一定坐上马氏夫人的位置! 冯婉滢把兰牌轻轻放回原有的地方。 这时一股淡淡的异香飘来,若有若无地钻入鼻孔,这样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困倦全消。 冯婉滢没事的时候喜欢跟闺蜜玩玩香道,这世上什么名贵的香没玩过? 可是跟这股异香相比真是天上的地下,这股异香从保险柜里无声无息地钻出来缠绕在人体的四周,通七窍、润肺腑、明耳目,这哪是凡间能有的? 孔老夫子感叹余音能绕梁,如果他老人家见识过这也能绕梁的余香,不知又会发出什么流芳百世的伟大感慨? 一些细碎的星光从保险柜深处发出,这吸引了冯婉滢,她本想打开大灯一探究竟,可又怕惊扰了别人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冯婉滢把手伸向那星光处,这次她又摸到了一个盒子,她把盒子拿出来放在手心。 昏暗的空间无法抹杀这个盒子流光溢彩的奢华,各色红、蓝、绿的宝石以一种星空似的布局镶满整个精美牙雕的盒子,冯婉滢双手有些控制不住颤抖地打开盒子。 这个美丽而骄傲的女人从小到大什么阵势没有见过?什么场合没有经历过?什么东西没有见识过?可这个盒子还是让她莫名地心颤! 在打开盒子的一瞬间,从盒子里轻飘飘浮出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雪莲,这朵莲花停留在冯婉滢的眼前慢慢伸展开一层一层晶莹剔透、洁白无暇的花瓣,开始吐露芬芳,这时候冯婉滢才明白刚才那若隐若现的异香就是来自这个盒子和盒子里的莲花。 紧接着一朵又一朵洁白如玉的莲花从盒子里漂浮而出,在彩虹般闪烁的星光围绕下璀璨开放。 一只巴掌大的被金光笼罩着的带有美丽头冠和长长尾翼的金色鸟儿从香牙的宝盒里飞出来,围绕着冯婉滢翩翩起舞在莲花丛中。 冯婉滢置身于梦幻中不知所措,她就像个一步走进童话的孩子懵懂地旋转在这异境中。 那么神奇的珠宝盒子老马为什么不送给自己?一个男人留着个珠宝盒子干什么?里面难道真有那传说中的龙珀? 在这如梦如幻的异境中,冯婉滢很快恢复了理智,无数个问号已经钻了出来! 冯婉滢迫不及待地把这神奇的香牙宝盒全部打开,无数朵剔透无瑕的雪莲花消失了,但在璀璨七彩宝石光亮的映照下,冯婉滢看见一串从未见过的铂金项链。 冯婉滢把项链拿出来仔细地打量着,项链上坠着一个椭圆型的精致项坠,那个项坠像个盒子一样可以打开。 这时冯婉滢的注意力已经被这个项坠完全地吸引住了,她把香牙的盒子放到一边,打开了项坠,项坠里一张历久弥新的老照片赫然映入她的眼帘:照片上是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明眸皓齿的美丽纯情少女! 此时的冯婉滢拿着项坠的手无力地垂下了,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自己的丈夫马卫国真的真的从头到尾没有爱过自己哪怕一丁点儿! 冯婉滢嘲讽地一笑,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她是在嘲讽自己,她从小就以为自己的美貌聪慧可以征服全世界,想不到她连一个男人的心都征服不了。 想不到自己的这个在女人面前冷若冰霜的丈夫,原来心里却深深地藏着一个女子! 冯婉滢并不吃醋,马卫国身边围满了各种绿头苍蝇,包括马卫国后来包养了萱萱,如果她真要吃醋那早被气死了。 只是此时她才明白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和自己结婚十几载的丈夫,他的秘密竟然藏得那么深,深得要用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盒来装,还要把它锁在保险柜的最深处! 第四十七章 情何以堪 “马卫国呀马卫国,你让我情何以堪?”冯婉滢冷冷地咬着银牙,她骄傲的心被重重地挫败了,她真的有些承受不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冷冷地一笑:“马卫国,终有一天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人将成为你帝国的继承人!” 此时冯婉滢风情万种的眼睛里充满的是一种寒彻心骨的杀机! 鼓浪屿的台风来临了,肆虐不羁的台风似乎要把这座小岛摧毁,一座又一座奢靡的豪宅在历史的风浪中早已凋敝,鸡山路135号,在毁灭中重生的马家老宅,被台风裹挟得摇摇欲坠! 冯婉滢站起身来,不露痕迹地把所有的东西收回原位,就在她一转身要离去的瞬间,她看见一双眼睛在怒视着她,是的,清清楚楚地看见一双眼睛在怒视着她! 那是沈碧茹,上海滩著名的沈家四小姐,冯婉滢从未谋面的婆婆,正用她那双犀利的眼睛怒视着她! 冯婉滢不禁汗毛根儿都竖了起来,她顺手抄起一样东西砸了过去,“叮呤哐啷”一声,墙上被玻璃镜框镶着的照片砸碎在地上。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林姨吸着个拖鞋、穿着睡衣颤颤巍巍地从楼上下来,四个穿着黑衣的保镖也冲到了客厅。 看见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客厅里怔怔地发愣,四个保镖知趣地退到了角落里。 “婉滢,这是怎么了?”林姨把水晶大灯打开看着一地的碎片急忙问道。 “哦,哦……林姨,没什么,墙上一只蟑螂没打着,结果把相框打碎了!” “蟑螂,怎么会有蟑螂?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天天盯着她们灭四害还出这种事,先生是最讨厌这些的了,如果先生在非炒她们鱿鱼不可!婉滢,没吓到你吧?伤着你没有?”林姨看着一地的碎玻璃关切地问道。 看着林姨关切的样子,冯婉滢连忙说道:“哦哦,没有林姨,把你们都吵醒了,实在不好意思!” “婉滢,你说哪里的话,都是姨的工作没做好,你快回去休息,这里姨喊她们来收!” 冯婉滢的心蹦蹦跳着回房去了。 林姨在玻璃碎片里小心翼翼地把沈碧茹的照片捡出来:“少奶奶,没吓到您吧?” 林姨对着照片关切地说着。 照片上气度非凡的女人抿着嘴没有说话。 林姨又把滚落在地毯上的烟灰缸捡了起来,一看,是马卫国心爱的螭龙烟灰缸,林姨赶忙拿到灯下仔细检查着,还好,有地毯的保护烟灰缸完好无损。 林姨不住地在胸前划着十字,嘴里不住地感谢着上帝,今晚的意外不能让先生知道,不然大家都要倒霉! 冯婉滢在马家老宅没有找到龙珀,只有带着公子如意悻悻地回了法国。 虽然离如意开学还早,虽然如意还想跟爸爸在一起,但冯婉滢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她怕老马看出自己身体变化的端倪,她还要急着赶回法国去见卫斯理。 现在情况来了个大反转,自己没有拿到龙珀,而孩子还在肚腹里,下一步该怎么办还得好好想想,而面对这个新的情况卫斯理会是个什么态度直接影响到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还有她不能把如意留下来自己先回法国,现在是非常时期,虽然老马还暂时蒙在鼓里,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如意就是自己的护身符,自己要考虑得长远一些,不能再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错误! 老马只是觉得这次冯婉滢急匆匆地回来又急匆匆地回去有些奇怪。 本来冯婉滢说是带如意回来度暑假,可是离开学还早又急匆匆带着如意回法国了,老马说等开学送如意回法国,冯婉滢还不答应,不知道冯婉滢葫芦里卖什么药? 老马莫名其妙地有种感觉,冯婉滢有心事,而且她隐瞒着自己什么?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老马不想犯更年期多疑的毛病,没有必要让疑神疑鬼搅得自己心神不安,老马知道冯婉滢是个懂分寸的女人,可是明显地冯婉滢心事重重。 她有什么和自己不能讲的呢?虽然他们的婚姻谈不上爱情,虽然他们已经分居多年,但是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这一点是他和冯婉滢都心知肚明的。 这个问号在老马心里并没有长时间地占据,他从不相信冯婉滢会跨越底线,她是个异常聪明的女人,城府极深,做事稳重,从不会感情用事,这样的女人一定会精准地掂量分量的。 现在占据了老马全部心思的是还躺在医院里那个神秘的女人,那个女人在金一刀的妙手回春下,只剩下最后一次手术了。 这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老马已经习惯性地把去探视那个女人当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老马已经陷入了自己编织的谎言,他真的已经把那个女人当成了曾经失去的小雅。 有时候夜深人静,坐在蒋公夫妇当年赠送的犀牛皮交椅里,老马会进入一种冥想状的很深的沉思。 经历了这无数的世事沧桑,家族的荣辱兴衰,自己也早已是五十而知天命的年龄,金钱、地位、美女都只是浮云,孩子们也已渐渐长大,自己还渴求什么呢? 灯红酒绿、交杯换盏,那些人来人往、桃红柳绿、莺歌燕舞、热热闹闹的生活无法填补自己在夜深人静时心灵的异常寂寞与孤独。 细细想来自己人生最温馨的记忆莫过于童年和少年时期在鼓浪屿度过的那些时光,那些温暖的时光里有爷爷,有妈妈,还有可爱的小雅。 只是那些时光如此地短暂,短暂得就像夜空里划过的流星,然而那些短暂的时光璀璨得像烟火一般时时在心灵深处绽放,老马让热泪温暖着自己的眼睛…… 爷爷和妈妈都已经去了天堂,只是小雅啊小雅你在哪里? 不知道小雅的结局才是自己一生的痛,一生最大的痛啊! 小雅,我的小雅,你在哪里?你现在还好吗? 老马点燃了一支吕宋烟,只有吕宋烟这辛辣的味道,才能微微抵消他心灵深处的疼痛! 第四十八章 飞天婵娟 那时候为了返城,结束知青身份的马卫国违心地和修鞋匠的女儿淑芸结婚了。 回到上海的第一年,他瞒着淑芸和老岳父,在疯人院的大铁栅栏外见过几回已经不明世事的小雅,那时年轻的马卫国心都已经碎了,全碎了! 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没人知道答案与真相。 他去寻找过小雅的亲人,可是她的亲人在文革期间全死了。 他也找过小雅的同学、朋友,可是那几个仅存的人了解的情况并不比他多。 是啊,那些乱哄哄的时光自保都难啊! 他想救出小雅,照顾她一生一世,可是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婚姻都让他无能为力。 每一次的每一次,马卫国只能在疯人院的铁栅栏外看着小雅的身影痛哭,那是一种压低了声音的嘶心裂肺、无可奈何的痛哭! 一年以后,淑芸为他生了个大胖儿子,兴冲冲的岳父老泰山早早收摊儿决定回家和女婿喝上两杯。 喝着喝着修鞋匠聊起了在鞋摊儿上听说的事情。 “今天啊,大家伙儿都在议论疯人院起火的事!” “什,什么??”马卫国停住了手中的酒杯,吃惊地看着老岳父。 “大家伙说疯人院起了大火,还烧死了好几个病人。不知道有没有疯子跑出来,不然我看这上海要乱套了……” 马卫国没有再听后面的话,他放下酒杯冲出门去。 他疯了似的往疯人院跑,他满脑子都是小雅,“小雅,可怜的小雅到底怎么样了?” 在疯人院他看到的是残垣断壁和未尽的余烟,他好不容易找到院方的负责人,负责人告诉他在活着的患者里没有艾梅雅,死者里也没有艾梅雅,艾梅雅已经上了失踪者名单,确切的消息还要等现场清理出来。 听到这话,马卫国彻底瘫在了地上! 那夜马卫国踉踉跄跄回了家,他已经没有了初为人父的欢乐,他满腹心事地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因为小雅他才违心地和淑芸结婚回到了上海,因为小雅他才告诉自己要好好活着,终有一天要接出小雅,帮她治病,照顾她一生一世。 可是现在小雅到底怎么样了? 几天以后虚弱的马卫国从疯人院打听到了准确的消息,小雅真的失踪了! 小雅,真的说没就没了,自己的精神支柱没有了,她能去哪儿? 她已经没有分辨和自理能力,到处流浪的她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吃多少苦? 马卫国彻底崩溃了,他觉得疯掉的是自己! 那以后马卫国患了一场大病,胡言乱语了一个多月才爬起来,看着襁褓里的儿子嗷嗷待哺,马卫国才勉勉强强摇晃着身子出门找活儿去了。 几年以后疯人院撤销了,成立了精神病院,当初的患者病得不重的有家属的都回了家。 那时在上海滩已经混得风生水起的马卫国托人好不容易打探到一个回家的病人。 马卫国去了,上海的老巷子,人声嘈杂,电线与晾衣杆横七竖八,炒菜锅的叮当声夹杂着马桶的味道。 在叽里旮旯里马卫国上了一个吱吱作响的木板楼,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把马老板接了进去,在一个昏暗狭小的房间里,马老板看见一个大热天还戴着顶油滋滋皮帽的老头,老头缩在床脚坐着,看见有人来了,微微欠了欠身。 老太太凑近马卫国小声说着:“这就是我老头子,别人说他疯,其实他挺明白的,只是胆子小,文革被吓怕了,马老板有什么就问他吧!” 马卫国拉了个小板凳坐到了老头对面:“大爷今天我来看看您,您身子骨还好吧?”说着马卫国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放在老头的手里。 老太太看见了赶忙说:“老头子,这是上面领导派来看你的,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啊!” “好好,谢谢领导还关心我这个快进棺材的人!”老头频频地点着头,浑浊的眼睛感激地看着马卫国。 “大爷,您还记不记得您在医院的事?上面让我来了解一下!”马卫国温和地说着。 “医院?就是那个关疯子的医院?我没疯,领导,我没疯啊!”老头很紧张地看着马卫国,手里的钱滑在了地上。 “老头子,你别紧张,领导知道你没病,不然怎么会放你回家?”老太太坐到老头身边安慰道。 马卫国把地上的钱捡起来重新放在老头的手里:“大爷您放心,这是上面发给您的钱,让您老买点儿好吃的,您身子骨那么硬朗,怎么会有病呢?上面都清清楚楚的!”马卫国诚恳地说着。 老头这才放心地把钱揣到兜里。 “大爷,您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医院起了一把火?” “记得记得,那火太大了,还烧死了好几个人,太吓人了!”老头一脸的惊恐。 “大爷您别怕,我是来跟您打听一个人的。” 马卫国看见有门儿,这个大爷看来并不糊涂,于是接着说:“医院里有一个叫小雅的女孩儿,您还记的吗?长长的头发、白白的皮肤……”马卫国边说边比划着。 “记得记得,医院里的人都说她是仙女。” “对对……”马卫国脸上露出了笑容。 马卫国接着问道:“医院着火的那天,她到哪儿去了?” “她呀,她呀,升天了!”老头满脸认真的样子。 “什么?她也死了吗?”马卫国刚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脸的失望。 “老头子,你好好说,死了就死了,升什么天啊?”老太太在旁边提醒着,生怕老头说什么疯话。 “不是死了,真的升天了,那天好多人都看见了的,在火光里她就飘起来了,飘啊飘啊,飘到好远好远的空中,后来连白裙子都看不见了!” “老头子,你能不能好好说?”老太太有些急了。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就让我们不要胡说,说谁胡说就给谁打针,不是今天上面领导派人来我才不说呢!”老头满脸地不高兴。 老太太歉意地看了看马卫国。 “别急大爷,我相信您的话,上面也相信您的话!”马卫国强装着笑脸安慰着老头。 马卫国想这个老头的疯病一定没好,寻找小雅看来是希望渺茫了! 第四十九章 血色玫瑰 一个又一个年头在风风雨雨中过去了,可是马卫国从来没有断了寻找小雅的念头! 他赚那么多钱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享受吗?不不不,老马绝不是一个庸俗的人,虽然他也有正常人的欲望,但那些皮肉上的快乐绝不是老马的追求。 是为了证明自己吗?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证明自己没有辱没马家的先人们,这些一定是有的,但最最关键的一点是,他要活得像个人,一个有尊严的人,只有这样有一天找到小雅,他才能给小雅一个有尊严的体面的生活。 老马的爷爷为了自己和千千万万同胞不要沦为亡国奴,毅然决然地走上了抗日救亡的战场。 老马的父亲同样为了国家的尊严和家族的名誉走上了抗美援朝的前线。 老马的母亲,是……自杀的,但她一样是为了尊严,为了尊严,她割破了那双极美极修长的能弹出世界上最美妙音符的手! 那时的少年马卫国正背着书包往家赶,学是上不成了,那些大孩子把老师和校长拿绳子绑着不知带哪儿去了,学校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以后该怎么办? 还是回家跟妈妈赶紧商量一下吧! 当心事重重的马卫国回到家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雍容华贵的著名钢琴家沈碧茹已经躺在了一片血泊中……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双破鞋,手里拽着一把剃头刀,乌云高挽的黑发披散开来,一半浸泡在手腕上不停涌出的血水里,另一半是白苍苍的头皮。 原来在一片年轻人的批斗声中沈碧茹被剃了阴阳头! 那一根根、一片片飘落的乌丝和被砸碎的钢琴黑白琴键混杂在一起,被猩红的鲜血染红,黑白红三色呈现出一幅离奇古怪的图景,这幅古怪的血腥图景让年少的马卫国控制不住地颤抖…… 在血腥味中稍稍镇定下来的马卫国想起了刚才在巷子里遇到的那群人,那群面露满足的人虽然消失在了上海起雾的小巷,但人群里有一个人猥琐的脸却那般清晰,那就是林姨的长子,他曾经亲密的建民大哥…… 当马卫国轻轻扶起妈妈,让她靠在自己还显稚嫩的臂弯里。 “妈妈,妈妈……”马卫国哭泣着,一声一声地呼唤着。 在马卫国的呼唤声中妈妈微微地睁开了双眼,露出一丝难舍又慈爱的光。 “卫国,我的孩子,别哭……”妈妈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抹去马卫国断线般的眼泪。 “对不起孩子,妈妈要丢下你先走了……” “不不,妈妈,妈妈,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马卫国紧紧地抓住妈妈苍白的手。 “孩子,妈妈终于可以去见爸爸了,爸爸在天堂等了妈妈很久很久……”妈妈微弱地说着。 “不不,妈妈……”马卫国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孩子,马家人从来没有谁会出卖自己的灵魂!马家人只为尊严活着!” 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马卫国看着最最亲爱的妈妈闭上了眼睛,她嘴角含着带血的笑,那猩红色的笑靥就像一朵灿烂的玫瑰,那朵玫瑰一直怒放在马卫国的心里! 是的,只为尊严活着,马卫国放声痛哭着,像有万把钢刀刺穿他年轻稚嫩的胸膛。 最终他马卫国背叛了母亲的遗言,他曾经那么苟且地活着,他的苟且只为了一个人,一个可爱纯情的少女小雅,一个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为了有一天能和她天长地久地有尊严地厮守下去,他也曾背叛了自己。 可是上天似乎让他再也找不到小雅了,三十多年的光阴,他花了无数的金钱,无数的精力,他的两鬓已经斑白,可是仍然没有一点点小雅的消息。 他失望过、绝望过,有时候他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因为他的背叛,因为他的苟且;有时候他又觉得应该相信那个疯老头说的话,因为他的小雅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不应该来到这个纷纷乱乱的世界遭受苦难! 现在好了,自从有了妙手回春的金一刀,他觉得生活有了希望,他内心的痛苦正被那女人一次又一次手术的成功一点点地抹去。 他等待着,等待着岁月和时光还清欠下他马卫国的债! 各怀心事的冯婉滢带着公子如意返回了法国。 月挂柳梢头,早已得到消息的卫斯理来了,冯婉滢在电话里告诉他已经回到了尼尼薇庄园。 他是脚步匆匆的,想来冯婉滢已经拿到了龙珀,不然怎么会那么快就回来了? 才推门而进曾属于布兰夫人的卧室,卫斯理就急不可耐地一把抱住了冯婉滢。 他日思夜想着龙珀,也日思夜想着冯婉滢。 他们谁都来不及说一句话,就互相拥抱着深深拥吻在了一起,他们此时的心情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无论心里有多大的事情,在这情欲面前他们都是能沉得住气的人,九千多公里的距离让他们的相见变得浓情蜜意。 卫斯理把冯婉滢抱到了那张宽大奢华的大床上,他边亲吻着那丝滑的肌肤,边一件一件褪去冯婉滢的衣服。 “哦不,亲爱的,你不要着急,你摸摸这是什么?”冯婉滢把卫斯理的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肚腹之上。 “这……”卫斯理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有点意外。 他用手轻柔地抚摸着那仔细看还是有些微微隆起的肚腹,肚腹里的小生命好像感知到了外界的存在,回应着动了一下。 “哇哦,他还在?!”卫斯理激动地看着冯婉滢。 冯婉滢点了点头温柔地看着卫斯理。 “亲爱的,你真的把他留下了?” “是的,亲爱的卫斯理,我无法做出那残忍的事情!就像你说的孩子没有罪过,我爱他就像爱如意一样!” “哦,我的婉滢,你是伟大的母亲!”卫斯理兴奋地再次亲吻着婉滢,在如水的月光下,卫斯理觉得那丝绸般的每一寸光滑肌肤都闪烁着圣母般的光芒。 他们就这样亲吻着、爱抚着,直到月渐东坠,夜已加浓。 第五十章 天色未白 就在冯婉滢和卫斯理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冯婉滢感觉到脖子上被什么勒着,呼吸有些不顺畅。 “亲爱的,你这是干什么?” 冯婉滢打开了床头灯。 “啊……”冯婉滢惊叫起来,她用手推着,用脚胡乱地蹬着。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卫斯理慌忙睁开了眼睛,他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冯婉滢被一个飘飘忽忽的人掐着脖子,那人呈半透明状漂浮在空中,可以隐隐约约看得出来这是个老太太! “你,你放开她!我还以为你在我梦里,想不到你真来了!”卫斯理声音颤抖着吼到。 卫斯理壮着胆伸出手想要推开老太太,可是双手只是穿过那人,怎么也碰不着她。 那人干枯的手在冯婉滢的脖子上慢慢使着劲儿…… “你放开她,你放开她……”卫斯理狂叫着,双手在那半透明的人身上使劲挥舞着,可是什么作用也不起,卫斯理双手舞到的只是空空如也。 冯婉滢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不再说得出一个字。 “我求求您了曾祖母!看在孩子的份上,您就放过她吧,她已经怀孕了!” 卫斯理无计可施开始哀求起来! “孩子?灰蓝色眼睛的孩子吧?!”那半透明状的人开始看着卫斯理,她的手没有放开,但也没再用力。 在她那半透明的身体上一双死气沉沉的绿眼睛显得特别突出。 那绿眼睛开始射出两道寒光! “我就是为孩子来的!这是魔鬼的孩子!魔鬼的孩子怎能来到这世上?可恶的魔鬼让尼尼薇庄园饱受诅咒!我要杀了这个孩子,杀了这个孩子!”边说那双干枯的手边使上了劲儿! 冯婉滢的腿无力地蹬着…… “不不不!曾祖母,您先杀了我吧!我也是灰蓝色眼睛的孩子,您先杀了我吧!!”卫斯理大声地祈求着! “住手!你这疯狂的老太婆!!” 炎热夏季开着的窗外鼓起了一阵风,这阵风扬起了纱帘,随着这声低沉的如雷鸣般的吼叫,大地似乎颤了三颤! 一座带着翅膀的山竟然轻盈如小鸟般越窗而入,这座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只张开的翅膀把那半透明的老太婆扇倒在地! 紧接着这座山无声地稳稳落在了地毯上。 “你这老不死的,你来干什么?”那半透明的老太婆虽然被推倒,但瞬间她就腾空而起。 “布兰夫人,不要再闹了!这些年你把普罗旺斯闹得鸡犬不宁,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这对让·尼尼薇家族有什么好处?” 缓过神来的冯婉滢在床头灯昏暗的光线里看清了那座山的轮廓:这是一个无比壮大的人,佝偻着的背两侧有一对收紧了的鸟翅、塌拉厚重的眼皮几乎遮住了双眼,最特别的就是那个独峰驼一样奇怪的大鹰钩鼻! 是他?山顶的那个叫本沙明的怪老头!他什么时候长出了双翼?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埃利奥不出来,我怎死得安息?只要你告诉我你哥哥在哪里,我就永远离开普罗旺斯!” “你还在世的时候我不就告诉过你吗?我哥哥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你这可恶的老鹫!那时候我对你的话信以为真,我还以为到地下可以复仇了,可是我都死了那么多年,也没有找到他!而你居然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一定也没有死,对不对?”布兰夫人飘到怪老头面前恶狠狠地看着他,眼里放着绿光! “我不会离开普罗旺斯的!除非埃利奥出来见我,不了断这段恩仇我死不瞑目!” “生与死自有上天的法则,你何必耿耿于怀呢?” “他是个骗子,他是个杀人犯!他欺骗了我的感情,他杀死了我的孩子们!他走后我就只剩一具行尸走肉,你懂吗?” “布兰夫人,我敢发誓我哥哥没有杀死你的孩子们,他绝对不会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那他为什么要利用我纯真的感情?他是有预谋的!他让我怀上了你们鹫族的灰蓝色眼睛的孩子,然后把金发碧眼的人全部杀光,这样让·尼尼薇家族就全是你们的了!这样你们就彻底报了鹫族的仇!” “他对您做的事情我非常抱歉,可让·尼尼薇家族的人绝不是他杀死的呀!” “这我不管,他们终究死了,自从灰蓝色眼睛的婴孩出生他们就全死了!现在让·尼尼薇家族全被灰蓝色眼睛的人控制了,我对不起让·尼尼薇家族,是我把魔鬼领进了尼尼薇庄园,我要为让·尼尼薇家族报仇雪恨!” 布兰夫人冲到了本沙明面前伸出了那双干枯的手向他的脖颈掐去! 怪老头厚重塌拉的眼皮终于撩了上去,冯婉滢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跟卫斯理一模一样的灰蓝色的眼睛! 怪老头举起了有力的双翅! “咪多唆唆……” 就在两人要产生激烈冲突的瞬间,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那音乐穿过普罗旺斯的原野,穿过尼尼薇庄园古老的城堡,那音乐在孤独中带着壮美、凄凉中带着轰烈,时而似普罗旺斯的大好河山,时而似莱博脚下的千军对垒…… “埃利奥,我的埃利奥,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从青丝到白头啊!你看看你的小美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埃利奥你终于回来了……” 布兰夫人收回了干枯的手急切地向窗外张望着,她那凶狠冰冷的目光此时竟闪出点点温柔。 只见一个长着大鹰钩鼻的小男孩扇着翅膀稳稳地坐在了窗台上,他的手里拿着一只排箫正在若无其事地吹奏。 “你……又一只不死的小鹫……”布兰夫人失望地冷冷说着。 “好好好,太好了,这一屋子都是你们鹫族的人了!你们就在我的家里兴风作浪吧!终有一天让·尼尼薇家族的人要砍下你们的脑袋,就像让·尼尼薇家族的先祖砍下你们先祖的脑袋一样!” 布兰夫人说着轻飘飘地飞起来越过那吹排箫的小孩飘向了普罗旺斯的黑夜。 第五十一章 夜色未央 “爷爷,奶奶叫我喊你回家!”小孩冲怪老头说着。 只见怪老头再次展开有力的双翅头也不回朝窗外飞去,那小孩也扑扇着翅膀正要离去,不过他不忘回过头朝着冯婉滢狡黠地一笑,这次冯婉滢看清了,他也长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不是又是你的阴谋??”看着飞走的莱博山顶爷孙俩,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的婉滢柳眉倒竖。 这些怪异的事情,已经让冯婉滢不再相信卫斯理。 “不不不婉滢,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卫斯理看着婉滢生气的样子着急地说着。 “以前你可以不相信我,可现在我们都有孩子了,看在让·尼尼薇家族血脉的份上,我也不会欺骗你的!” “是啊,刚才他还用死来为自己求情……”婉滢暗想到。 “婉滢,我真不知道会这样!普罗旺斯是传说我的曾祖母布兰夫人怨魂不散,可我也没真真切切地见过,仅仅在梦里!”卫斯理急忙解释着。 “可你们都相信对不对?所以你们要出售这不吉利的庄园!” “是呀婉滢,这些就算我当时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 “我那时的确是不信,可是今晚的亲眼所见让我不得不信!不过,那又怎样?”婉滢杏眼圆睁,冲着窗外怒气冲冲地说到,似乎窗外还有那触犯她龙威的人。 “我肚子里有灰蓝色眼睛的孩子,我的手里还有龙珀,我想告诉你们所有的人,这里现在是我的家!到底是谁在我的家里兴风作浪??”她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侵犯,哪怕是一个跟“人”没有关系的东西! “亲、亲爱的,你这回回中国拿到龙珀了?”在婉滢充满怒气的话里卫斯理听得最清楚的就是“龙珀”两字,这才是他关心所有事物的核心所在。 他见到冯婉滢时早就想问,只是他不想太唐突而引起冯婉滢的不悦,现在既然冯婉滢提到,正是问的时候。 “对!龙珀就在我冯婉滢的手里,任他妖魔鬼怪、牛鬼蛇神,我都不怕!” “那当然,你永远是这里的女王!不过亲爱的,你不是说你要帮我得到龙珀的吗?” “哦,我的卫斯理,我是说话算数的,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龙珀是我的也就是你的,对不对?不过你对我隐瞒的秘密太多了,这不应该是对待家人的态度,你说呢?” “婉滢,我的女王,我从来没有想要隐瞒你什么,真的,真的,这里发生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我是怕吓到你!” “啊哈,我的伯爵,我又不是不经风雨的小孩子,我怕什么?说实话我冯婉滢还没有怕过什么?虽然我以前不信什么妖魔鬼怪,但真有,龙珀就是我手里的斩妖剑!您说呢,我最最亲爱的伯爵??” “那是当然,我的婉滢!” “好吧,那你就好好把尼尼薇庄园发生的事情讲给我听听,知道了这些来龙去脉,我也好和你一起去斩妖除魔啊……”冯婉滢看着卫斯理灰蓝色的眼睛,那里面所有的谜题今夜她都要解开,她不允许任何人欺骗她。 “好吧,婉滢,我是应该把所有你不了解的告诉你……” 卫斯理把冯婉滢扶到床上靠好,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真怕伤到胎儿。 他看了看冯婉滢的脸色,虽然她脸上还挂着怒气,但气色已经恢复正常,他这才慢慢讲述起来: “公元1307年一个黑色的星期五,圣殿骑士团的最高首领莫莱及其全体属下在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在法国惨遭逮捕,后来莫莱被送上了火刑柱。 颁发这一逮捕令的人就是法王腓力四世和教皇克雷芒五世,而且是以莫须有的异端罪名定下的罪!” 冯婉滢认真地听着,自从来到这儿这个古堡里隐藏着太多的秘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时有很多人都无法理解法王和教皇为什么要这样做? 圣殿骑士团是直接以神的名义效忠教皇的,而且从圣殿骑士团成立那天开始,他们纵横欧洲两百年,用自己的生命、鲜血和忠诚捍卫着欧洲各国和教廷的安全。 可是同时在这两百年的时间里他们积攒的财富和名望也是惊人的,圣殿骑士团曾是欧洲各国国王和贵族们的债主,而欠他们钱最多的就是腓力四世,他们保管的欠款票据堆满了圣殿。 而在他们捍卫整个欧洲安全的过程中他们在百姓中树立的威望和威信远远胜过了教皇,老百姓都以能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圣殿骑士团里为荣。 他们已经富甲四海、功高盖主,在这种得民心的情况下,如果他们还要权倾天下成为万王之王,那不是易如反掌?而他们的财富也让国库空虚的腓力四世垂涎三尺。 于是法王和教皇的阴谋就这样一拍即合地酝酿成功了! 虽然在欧洲的圣殿骑士团受到了摧枯拉朽的打击,但在苏格兰境内圣殿骑士团的一支却受到了苏格兰国王罗伯特的保护,他公然违抗教皇的圣谕,拒绝对领地内的圣殿骑士采取敌对行动。 这也让驻守所罗门圣殿的几名勇士带着圣杯投奔到了苏格兰,这几名勇士中就有让·尼尼薇家族的先祖弗朗西斯克·让·尼尼薇伯爵。 其实罗伯特国王冒这天下之大不违,也是有私心的,那时英格兰对苏格兰虎视眈眈,离开了圣殿骑士团的英勇作战,他可能国王的位置都不保。 果然后来在和英格兰的战役中,苏格兰大获全胜! 但经历了圣殿骑士团在整个欧洲的剧变,在苏格兰境内的圣殿骑士们有了从未有过的忧患意识,在政客面前急流勇退才是明智之举。 由于害怕受到国王的阻挠,苏格兰境内的圣殿骑士团全体成员带着圣杯悄悄离开了苏格兰,他们的去向成为了历史的谜团。 三百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欧洲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辉煌的圣殿骑士团和他们在欧洲立下的不朽功勋,他们创造的历史只成为一代又一代年轻贵族们午后茶点时间的谈资。” 卫斯理不无遗憾地说道。 第五十二章 古堡秘密 “不过谁也想不到,突然有那么一天,已经被历史遗忘的圣殿骑士团又出现在了欧洲。 这支由几百名圣殿骑士组成的军队在消失了三百年的弗朗西斯克·让·尼尼薇伯爵的率领下,带着圣杯重返曾经让他们蒙上耻辱的法国,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在捍卫圣殿骑士团失去的荣誉这样强大的信念下,他们豪气如虹,以一抵百、横扫千军! 虽然他们的回归已经褪去了圣殿骑士团的红十字白色战袍,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盔金甲让敌人胆怯畏惧! 弗朗西斯克·让·尼尼薇伯爵用不朽的功勋为重回法国的圣殿骑士们和自己的家族赢得了无上的荣耀和光辉,他用自己的经历很好地证明了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爬起,圣殿骑士们不是异端,而是捍卫真理的真正勇士!” 卫斯理越说越激动,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耀着光彩,脸上露出无上的自豪! “哦,伟大的弗朗西斯克伯爵!”婉滢赞了一句。 “不过我想知道这三百年他去了哪里?古人耄耋之年还带兵打仗的已经极少,他这超出常人的年纪还能冲杀疆场吗?” “据说他来到法国的时候还是三十而立、样貌未改的样子,也就是说这三百年的时光对于他就是弹指一挥间。这三百年的去向他一直守口如瓶,包括对他的后人……” “尼尼薇古堡的秘密还真多啊!”婉滢感叹道。 要把古堡里所有的秘密弄清楚真是不易。 “那不知后来弗朗西斯克伯爵的寿数几何?”今晚的见识让婉滢看到跟古堡有关的这些人超乎寻常的寿命和存在方式,所以她很好奇三百年还保持青春样貌的伯爵是否也会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不死呢? “他是在古堡里去世的,也就是正常人的耄耋之年吧,这个是有记载的!” 冯婉滢点点头,高健民给她的项目书里提及尼尼薇庄园历史的时候,这点也说过,跟卫斯理所说一样。 “那龙珀呢?也就是弗朗西斯克伯爵高举的龙珀呢?好像没有听你提及!”现在不仅卫斯理极其关心龙珀,婉滢也是一样。 “攻打莱博城堡是弗朗西斯克伯爵率军重返欧洲以后向法王路易十三效忠的首战,鹫族人具有的超凡异能已经让路易十三头疼不已,刚好利用这一战多疑的法王可以考证一下这是否就是传说中骁勇善战的圣殿骑士团,虽然伯爵已经向国王陛下出示过圣杯。 而再勇敢,对于和异类作战伯爵还是没有把握的,怎样才能利用这一仗一蹶而就呢?伯爵想起了他在三百年前驻守所罗门圣殿的时候认识的好友东方博士……” “东方博士?” “从让·尼尼薇家族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说法是,博士替印度乔达多家族保管着一颗具有宇宙神秘能量的龙珀,他就想借来一用……” “那一定是借到了!” “对的,这就是弗朗西斯克伯爵率领的圣殿骑士军战胜具有超凡异能鹫族的秘密武器!” “看来那博士也有青春永驻之术啊!” “这就不太清楚了!” “后来龙珀去哪儿了?” “被东方博士带走了!” “就这样被带走了?”冯婉滢想不到弗朗西斯克伯爵会让东方博士带走龙珀,她想换成别人绝对不会归还,虽然这不道义,但拥有这么一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龙珀,谁还会抵挡住它的诱惑呢? “其实是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哦……”这和婉滢的想法不谋而合。 “伯爵想带着龙珀横扫欧洲,再创圣殿骑士团三百年前的奇迹,可博士认为他不讲信用,两人就吵起来了。 博士认为圣殿骑士团三百年前的覆灭正是因为富可敌国、权倾朝野,如果伯爵还有那么大的野心那一定会重蹈覆辙,伯爵则认为他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表,两人说不到一起最后就动起了手。 在拔剑决斗抢夺龙珀的过程中,香牙宝盒摔到了地上,龙珀滚了出来,东方博士见到龙珀不敢恋战,顺手捡起龙珀转身走了,所以最后让·尼尼薇家族只落得一个空盒子!” “博士走的时候只说魔鬼已经来到让·尼尼薇家族,叫伯爵好自为之。而伯爵一直认为博士还会再回来,因为龙珀是离不开香牙宝盒滋养的。从那以后伯爵一直等着东方博士回来,只要东方博士回来,让·尼尼薇家族就还有得到龙珀的希望,可是东方博士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卫斯理不无遗憾地说着,他刚才充满荣耀光彩的灰蓝色双眼暗淡了下来。 转瞬,他的眼睛又恢复了光彩,他期盼地看着婉滢: “婉滢,你把龙珀带回了尼尼薇庄园对不对?” “哦哦……那是当然……”冯婉滢不会告诉卫斯理实话的,一旦她把回厦门马家老宅的经历告诉卫斯理,那她冯婉滢在这让·尼尼薇家族面前还有什么价值?她肚腹里的孩子也就不那么举足轻重了! 马氏集团、让·尼尼薇家族,现在还多了一个具有异能的鹫族,太好了,太好了,想什么来什么,看来肚腹中这个灰蓝色眼睛的孩子是受到上天无限的眷顾! “不过,亲爱的卫斯理,这龙珀虽然有神奇的力量,但也是个祸根啊!让·尼尼薇家族和鹫族的恩怨是怎么来的?在中国的马卫国一旦知道龙珀丢了又怎会善罢甘休?那这几大家族的冤冤相报要何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你难道想让我们的孩子带着仇恨出生吗?不不不!伯爵,你也是学富五车的人,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你是懂的,要让天下太平只有一样,那不是你渴望的龙珀,而是我们的孩子! 你难道不希望我们的孩子带着龙珀天下大一统吗?无论是马氏家族、让·尼尼薇家族,还是鹫族!” 冯婉滢充满自信地看着卫斯理,从她性感的唇里吐出的一串又一串仁义道德让伯爵先生无言以对! 第五十三章 不祥婴孩 “呜哇呜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群鸦鸣叫着飞过尼尼薇庄园的上空。 “当然你说得很对,我亲爱的婉滢,我们的孩子将来一定是要天下大一统的,他有这个血统,我相信他也有这个能力。但是你现在身怀六甲,拿着龙珀太危险太危险了,你不知道多少人对它虎视眈眈,多少人又成为它的刀下之鬼呀!” “哦,亲爱的伯爵,你太低估我了,刚才只是那老太婆来得太突然我没有防备,不然我冯婉滢高举龙珀,她能奈我何?那让太阳神都畏惧三分的光芒早就让她魂飞魄散了!” “对!只有我的女王才配高举那耀眼的龙珀!”卫斯理赞美到,他不想逼问冯婉滢太急而引起她的反感,只要龙珀在冯婉滢的手里,只要灰蓝色眼睛的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那龙珀不迟早是让·尼尼薇家族的?! “卫斯理,我现在还想知道的一件事情是,布兰夫人年轻的时候,尼尼薇城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卫斯理犹豫了,这样的家丑是让·尼尼薇家族的耻辱,怎可外扬? 看着卫斯理犹豫的样子,婉滢有几分不悦。 “你难道还把我当做外人吗?” “不不婉滢,你不要误会,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现在卫斯理不想得罪冯婉滢。 “自从生下你的爷爷,这个城堡就怪事连连,就从这儿说起吧!” “好吧婉滢,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些可不是什么好事……”卫斯理还没开说,脸色就变得阴沉下来,刚才谈到弗朗西斯克伯爵时眼睛里的神采黯然消失。 “自从我的爷爷出生,布兰夫人前面所生的那四个金发碧眼的孩子接二连三地死了……” 卫斯理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是死于谋杀?也就是布兰夫人提到过的那个埃利奥?” “不太像,但真相不得而知……那四个孩子一个死于天花,一个从受惊的马上摔下来死了,一个被仆人在五月花河的下游发现早已溺水身亡多时,最后一个死掉的孩子是在卧室里被发现的,两眼惊恐地大睁着,小嘴张得大大的,僵硬的全身没有一处伤痕……” 卫斯理停顿了片刻,虽然这是炎热夏季的夜晚,河谷里湿闷难耐,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冰寒透骨的阴森森的气息。 “在死神飘荡的城堡里布兰先生无法克制自己地歇斯底里,他大声训斥着布兰夫人的不忠而给家族带来的灾难。 他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布兰夫人怀里不吉利的婴孩,他二话没说从布兰夫人怀里夺过灰蓝色眼睛的婴儿冲向河边,把婴儿重重地摔进河里。 等布兰夫人急匆匆赶到的时候,没有看见布兰先生,仆人们手忙脚乱地把婴孩捞上来,婴孩竟然还有一口气,而布兰先生却失踪了……” 冯婉滢又看见卫斯理的脸变得煞白起来,她慢慢下床关上了卧室的窗子,在这样的氛围下她讨厌那些夜鸟的叫声。 “那一夜狂风肆虐、雷雨大作,出去寻找布兰先生的仆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了,但没有一个人带回布兰先生的消息。 第二天,雨过天晴,在河谷深处葡萄园里工作的农夫却带来了布兰先生的消息,布兰夫人匆忙骑上快马跟着农夫来到了河谷的深处,眼前的一幕把布兰夫人吓呆了! 原来河谷的深处有一座石头垒起来的小教堂,这是让·尼尼薇家族几百年来敬拜上帝的地方,无论礼拜日、节日还是葡萄园丰收、酒窖开窖的日子,让·尼尼薇家族都要在这里举行盛大的崇拜活动。 然而经过一夜的暴风雨,教堂顶上耸立了几百年的巨大十字架竟然插落在地上,十字架上还串糖葫芦似地串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大伙寻找未果的布兰先生,此时他已经绝气多时。” 卫斯理煞白煞白的脸让人觉得那一幕就在眼前! “从那以后布兰夫人就成了尼尼薇庄园新的主人,她独自一人把灰蓝色眼睛的孩子抚养成人,没人知道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孩子二十五岁那年她让孩子接管了尼尼薇庄园,可这个孩子只热衷于研究一种滑翔机,在他三十岁那年滑翔机撞上了教堂顶上已经重新被安上许多年的十字架,结果机毁人亡。 没过一年他的妻子抛下两个孩子跟人跑了,听说去了摩洛哥,从此杳无音讯。 没有办法的布兰夫人只有重新掌管了庄园,并且独自抚养着她的孙儿们,也就是我的父亲和叔叔。 可是没有想到,有一年我年少的父亲在古堡里的一间储藏室里发现了一个木箱,木箱里全是制造滑翔机的图纸和笔记,从那以后我的父亲也迷上了滑翔机的制造,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当然到了我父亲的时代滑翔机的制造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我父亲执掌庄园以后不仅热衷于制造和驾驶滑翔机,还用滑翔机来进行现代农庄的管理。 那时老迈多病的布兰夫人虽然无数次地想阻止,但已经力不从心了。 一天噩耗还是再次地传来,滑翔机再次坠毁了,仆人们在河里发现了机翼残片和尸体。 看着长孙的尸体,布兰夫人没有哭泣,而是伸开双臂对着天空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人毛骨悚然,所有在场的人没一个敢去解劝,在普罗旺斯晴朗的天空下那笑声比哭泣还让人悲伤,还让人不寒而栗。 那疯狂的笑声十分钟以后戛然而止,布兰夫人直挺挺地躺在长孙旁边断了气! 从那以后,古堡里、葡萄园、五月花河边、河谷深处时不时会传来布兰夫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这笑声就像个恐怖的幽灵笼罩着整个庄园。 自此,尼尼薇庄园衰败了,那些热闹的丰收、开窖、节日的盛大场景都随之消失了,让·尼尼薇家族仅存的几个后人也都陆陆续续搬出了城堡。” 卫斯理不无遗憾地说道。 第五十四章 群鸦聒噪 “是吗?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老太婆的笑声,我问过劳伦斯小姐,她告诉我那是野山猫的叫声,我也就没在意!” 婉滢想起了夜深人静时飘荡在尼尼薇庄园上空那诡异的笑声。 那时是不知道古堡隐藏的这些秘密,如果知道那还真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世上的事物就怕捅开那层窗户纸,真捅开了倒还不怕了,就像今夜真见到了布兰夫人的怨灵,心里也就没那么瘆人了,人类的恐惧往往来自于自己无穷无尽的想象。 “我们对庄园的工作人员都是这样说的,不然谁还会来这里工作?而且尼尼薇庄园里的确生活着许多普罗旺斯悠闲懒散的野山猫,所以庄园里的人对那声音没太大困扰。”卫斯理解释到。 是呀,这些怪事传扬出去尼尼薇庄园哪儿还会有生意? “嗯,这样的处理方式很好!不过好像劳伦斯小姐知道不少古堡的事情?” 冯婉滢想起了劳伦斯小姐劝说她不要搬进布兰夫人的卧室。 “毕竟她为让·尼尼薇家族工作了十年,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些,不过她是个极有分寸的人!” 冯婉滢听了点点头。 “卫斯理,还有一件事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布兰夫人那个灰蓝色眼睛的孩子,也就是你的爷爷,一定是鹫族的后代!” “普罗旺斯多年的流言蜚语,都说他是鹫族的后代。 不过婉滢,我并不这样认为,再怎么我的爷爷都有布兰夫人的血统,再怎么布兰夫人也是执掌让·尼尼薇家族多年的,这是任何人都不可否认、无法辩驳的,直到今天我的爷爷、我的父亲,他们的画像还挂在尼尼薇城堡里,那些流言蜚语只是鹫族人的别有用心,婉滢你要剥开表皮看事实啊! 我们怎可能是败军之将的后人呢?我和我的孩子永远属于伟大的让·尼尼薇家族!” “对,我的伯爵,你说的没错,不过弗朗西斯克伯爵砍下鹫族首领的头颅是为了什么,这你想过没有?” “是为了荣誉,更为了天下一统!” “是的!所以我们的孩子要做的将是让·尼尼薇家族历史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伟大事业!他将为让·尼尼薇家族打开新的篇章!”冯婉滢的脸蛋上露出一朵一朵的红云。 “对的,亲爱的婉滢……”卫斯理在那标准东方美人的脸蛋上亲吻了一口。 “不过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存实力,你住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你看那疯癫的老太婆总想对我们的孩子下手!” “那,你的意思是……” “亲爱的,你搬到我的红色庄园去,在那里我可以很好地照顾你和我们的孩子!” “不卫斯理,如果让如意知道我住在红色庄园不太好,毕竟他现在一天天长大了!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回巴黎去吗?” 冯婉滢考虑的是如果住到红色庄园,卫斯理一定让带着龙珀去,而自己是无论如何拿不出龙珀的。 如果去往巴黎,那就可以找到好多借口了。 “这样也好亲爱的,我们回到丽兹酒店就不会引起别人太多的注意了。” 这又是难眠的一夜,卫斯理在想着怎么让冯婉滢心甘情愿交出那渴望已久的龙珀,而冯婉滢左思右想的是龙珀到底在哪儿?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群鸦聒噪、野山猫长嚎,这一夜不仅仅冯婉滢和卫斯理,整个普罗旺斯都度过了不平静的一夜。 一只黑鸦脱离聒噪的鸦群向另外一个方向飞去,不一会它准确无误地停在了一扇亮着微弱灯光的窗前,它用喙朝着窗子啄了三下,窗子开了,它飞了进去,窗子又迅速地关上。 “主人,今夜乱极了,您还有闲心摆弄这些……” 微弱的灯光下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正在天平上称量着什么,紧接着他把称好的东西放进了旁边一个液体沸腾的烧杯里,那烧杯腾起了一阵又一阵五颜六色的烟雾。 “没教养的东西,这是你该对主人说话的口气吗?” 男人抬起一只手抖起黑袍子突然转过了身,他的黑袍子底下伸出一只有力的翅膀扇了过去,只见黑鸦一下子翻滚在地。 男人没有理它,接着从一根试管里倒了几滴液体到沸腾的烧杯里,烧杯又腾起一阵浓烈的烟雾,那烟雾里有股麝香混合着皮革和铁锈的奇怪味道。 “你再不管好自己的乌鸦嘴,下次进烧杯的就是你!”男人的声音从沉着的嗓子里冒出来,黑鸦吓得滚了几滚从地上哆嗦着爬起来。 “对、对、对不起主人,我错了!” “嗯……”男人没有看黑鸦,继续着他复杂的实验。 “说吧,外面到底在闹些什么?老太婆又惹是生非了吧?” “那老太婆想杀人!” “杀人?你不要夸大其词,在这神光普照的普罗旺斯,她哪有这般胆量?” “不不主人,我说的是真的,她想杀了那个漂亮的中国女人!” “什么?”那男人这回完全转过身来看着黑鸦,微弱的灯光遮挡不住他犀利的灰蓝色眼睛。 “狄、狄奥先生,我、我说的是实话,您可以去问伯爵!” “那小子到底干了些什么?”穿着黑色袍子的狄奥先生脸色阴沉得害怕。 “那中国女人怀上了伯爵的孩子,老太婆知道了就想借着杀那女人除掉胎儿……” “都是些混蛋!!” 黑鸦站在地上翅膀上下翻动着,它不是想飞,它是害怕得有些站立不稳了。 “后来呢?” “后、后来,山顶那老怪物来了,老太婆就吓跑了!” “嗯……”一股彩色的烟从狄奥先生鼻孔里冒出来,他长出了一口气。 “明天,你把那小子给我叫来,我要好好问问他,真是个坏事包!” “好的,好的,主人!” “你走吧……”狄奥先生转过身去不再看着黑鸦,他只是把袍子轻轻一抖,那窗子就像被风吹开一样,黑鸦扇着翅膀飞出窗外。 “再见主人!”不一会黑鸦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狄奥先生一收袍子,窗子又轻轻关上了。 他拿起了酒精炉上滚烫的烧杯,把那杯冒着五颜六色烟雾的液体全部倒进了嘴巴。 第五十五章 长生不老 早上的尼尼薇庄园雾气刚刚散去,太阳从河谷深处露出了半个红扑扑的脸蛋,翠鸟在高大茂密的树丛里欢快地歌唱,普罗旺斯新的一天来临了。 卫斯理匆匆从古堡里出来,他无心欣赏身边的美景,正要打开车门上车离开尼尼薇庄园,就在这时他看见一只乌鸦站在引擎盖上。 “你们吵了一夜,现在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卫斯理挥起手想把乌鸦赶走。 “伯爵您不要生气嘛,是他们坏了您的好事,可不是我,呵呵呵呵……”乌鸦沙哑着脖子猥琐地怪笑了两声。 “你是叔叔的老黑鸦?!”一宿没有睡好的卫斯理头还有些昏昏然,不过他看清了,这只乌鸦头上长了一撮白毛。 这是叔叔在山林里打猎时带回来的,稍稍调教它竟然话说得比八哥还流利。 “伯爵,您真是心明眼亮啊!狄奥先生让您马上过去一趟!” “我也正要过去呢……”卫斯理说着钻进汽车,关上车门,发动了引擎。 黑鸦扑楞着翅膀向狄奥先生的庄园方向飞去。 “哦,亲爱的侄儿,一起用早餐怎么样?” 卫斯理在餐厅里找到了叔叔,他坐到叔叔旁边。 “不不,叔叔,我没有心情吃任何东西……” “你这是怎么了?前几天不还好好的?!”狄奥先生擦了擦嘴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审视着他。 “你没有睡好?”的确卫斯理的眼里布满血丝。 “叔叔,我没有拿到龙珀!”卫斯理沮丧地低下了头。 “哦,我的侄儿,昨天你不是说冯婉滢从中国带着龙珀回来了吗?” “她在电话里是这么跟我说的,所以我昨晚才去了尼尼薇庄园,可是她一直在跟我绕弯子,就是不肯拿出龙珀!” “你就不能强硬一些吗,我的伯爵?你要拿出祖先的本色来!” “我……” “是爱情让你变的太心软吧?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对那美丽的中国女人有非分之想!不然你会坏了让·尼尼薇家族的大计!” 卫斯理不敢再看叔叔的眼睛,只是看着餐桌的某一处:“叔叔,她怀孕了,是让·尼尼薇家族的血脉!”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可是你竟然一直瞒着我!”狄奥先生生气地放下了手里的刀叉。 “叔叔,您不要生气!我只是没有想好怎么跟您说!” “嗯嗯,儿大不由爷啊!你父亲死得早,是我一手把你拉扯大,想不到今天你翅膀硬了!” 狄奥先生越说越气站起身来。 卫斯理见状也站了起来:“叔叔,您先别生气,您听我解释!当时我也只是想要控制冯婉滢才让她怀上了孩子,本来我想拿到龙珀以后再跟您说,只是没有想到她并没有要交出龙珀的意思!” 卫斯理急忙解释道。 “嗯嗯,那冯婉滢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女人……”狄奥先生背着手在餐厅里慢慢转着圈。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娶了她!” “我亲爱的侄儿,这只是你单纯的一厢情愿吧?她同意嫁给你了吗?” “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但她表现出了强烈的母性,她想把龙珀给肚腹里的孩子,还想让孩子统管让·尼尼薇家族、鹫族和马氏家族!” “嗯,这女人野心倒不小啊!好吧,好事多磨,这也许不是一件坏事!毕竟让·尼尼薇家族有了新的继承人,无论如何这也是值得庆贺的!” 狄奥先生拿起餐桌边上的摇铃摇了一下,不一会管家进来垂手站立在旁。 “把拿破仑时期的那瓶好酒拿出来,我要和伯爵先生喝上两杯!” “是,先生!” 管家很快出去又很快回来了,他手里多了个银质的托盘,托盘里有一瓶红酒和两个亮晶晶的酒杯。 “一人一杯,点到为止!” 管家稳稳地倒了两杯酒,两杯酒不多一分也不少一毫。 狄奥先生微微一示意,管家出去了。 “来,为家族新的继承人干杯!”狄奥先生举起了酒杯。 卫斯理也赶忙站起来举起酒杯:“为神赐下的继承人干杯!” 一杯好酒下肚,那陈年的葡萄果香洗涤了卫斯理空空的肠胃。 他放下了酒杯:“不过叔叔,我想带她离开尼尼薇庄园,那老太婆昨天晚上想杀了她!” “嗯,我已经知道了,黑鸦早就带来了消息,那你想带她去哪儿?” “我想带她去我的红色庄园,但她不同意,她想回巴黎!” “嗯,这聪明的女人,她是怕在你的地盘上不交出龙珀不行,到了巴黎她就自由了!” “那我带不带她去巴黎?” “先带她去巴黎吧,如果山顶的那老鹫知道冯婉滢手里有龙珀,一旦他和老太婆联起手来就不好对付了,避避风头也好,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狄奥先生说着坐了下来,他把身子凑到卫斯理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亲爱的侄儿,我给你的那些丹药你服用了没有?” “这……叔叔,那能吃吗?闻着那股怪味我就想呕吐!抱歉,叔叔,原谅我说了实话!” “你难道对叔叔还有所怀疑吗?自从我的父亲和哥哥死了以后,我就一直致力于这样的研究,我给你的那几粒丹药是叔叔几十年的研究成果啊!” “可是叔叔,人怎能决定自己的生死?他们英年早逝是出了意外!如果吃了这些丹药能长生不老的话,中国那些皇帝老儿早就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不不不,我亲爱的侄儿,你虽然饱读诗书,但太迂腐了!你并没有领悟我的用意,你跟我来……” 狄奥先生领着卫斯理到了更衣室换上马裤马靴,临出门他不忘披上一件漂亮的黑丝绒披风。 “叔叔,您真帅气!”卫斯理不忘夸奖一句。 庄园门口,侍从已经牵来了两匹毛色锃亮的马,一匹红得像火,一匹黑得似炭,两匹马的鬃毛和尾巴都被精心地梳理过,神气地打着小卷。 狄奥先生骑上了那匹火红的马,他朝空中甩了一下马鞭,马鞭发出“稀楞楞……”的回响,听到命令的马儿散欢地往前跑起来。 卫斯理的那匹黑油油的马也紧跟其后。 第五十六章 羊皮古卷 他们的马匹穿过一片连着一片的葡萄园,那笼罩在葡萄园上空薄薄的雾霭刚刚被金黄的太阳驱散,一串串挂果的晶莹剔透的葡萄正贪婪地吸吮着朝露。 很快马匹进入了一片高大茂密的针叶林,这片针叶林里的小路曲曲弯弯伸向未知远方,马匹开始放缓了速度。 卫斯理满心疑惑,他不知道叔叔要带他去哪儿?他只是像小时候一样乖乖跟在叔叔后面,看着他黑色的斗篷在火红的马背上威风地飘扬。 那些透过树缝星星点点投射进来的阳光落在叔叔的斗篷上,让卫斯理觉得熟悉不过的叔叔此时变得神秘无比。 不一会儿针叶林里细碎的阳光开始毫不吝啬地倾泻而下,视野变得开阔明亮。 离开了树林,是一个高大巍峨的山丘,山丘上巨大的石条横七竖八,满目疮痍述说着历史的残酷。 这是个废弃多年的城堡,想当年它在普罗旺斯的艳阳下一定也是那么的气势恢宏。 在荆棘丛生的小路间,不用主人指挥,马儿小心翼翼往山丘上走去,在荒无人烟的断井颓垣间,马蹄碰撞着路边的碎石瓦砾发出清脆的“踢踏踢踏”声。 到了山顶一片开阔地,狄奥先生飞身下马。 “亲爱的侄儿,你感受如何?想当年这也是被让·尼尼薇家族征服的无数城堡之一!”狄奥先生洪亮的声音在残垣断壁间回响。 卫斯理也下了马,在这里可以俯瞰普罗旺斯的壮美河山,一阵一阵山风呼啸而过,更显这里的寂寞苍凉。 “这里的辉煌早已成为过往云烟,而让·尼尼薇家族还将继往开来!” 狄奥先生伸开双臂,仰望苍穹,充满豪情地说着。 呼啸而来的山风鼓起了狄奥先生的黑丝绒斗篷,斗篷就像一面战旗在大风里“哗啦啦”地狂响。 “我亲爱的侄儿,看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狄奥先生的肋下忽地伸出了一对巨大的翅膀,这对有力的翅膀迎风招展着,不一会狄奥先生就飞了起来,他扇动着双翅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瞠目结舌的卫斯理远远望去,叔叔就像一只雄鹰展翅翱翔在天空…… 这是卫斯理不曾想到的,从小到大他没有见过叔叔有这般异能,让·尼尼薇家族的祖先虽然英勇善战,但也没听说谁有异能,而今天叔叔跟那莱博山顶的老鹫如出一辙。 难道是那鹫族的遗传基因在作怪? 可如果爷爷和父亲都能这样他们就不会机毁人亡,自己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肋下还能长出双翅去像鸟儿一样飞翔。 真是怪哉! 只见狄奥先生围着废弃古堡的上空盘旋了几周以后,稳稳落在了卫斯理身边。 就在他正要收起翅膀的瞬间,他猛然抬起左翅向着卫斯理挥去! 卫斯理吓得本能地用双臂一挡! 翅膀扬起的风沙迅猛地刮过卫斯理的脸颊,但并没有触碰到他。 卫斯理只听到身后一阵“喵嗷”的怪叫,他急忙转过身去,原来是一只膘肥体壮的野山猫已经翻滚在地。 “快滚!白白养肥了你们这群无用的笨蛋!伯爵面前也敢放肆!”卫斯理还愣在那儿,狄奥先生已经收回了翅膀。 那野山猫爬起来朝着狄奥先生又点头又哈腰,然后迅速溜进了乱草堆里。 这引起了乱草瓦砾间一阵悉悉索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无数只山猫的脑袋在探头缩脑。 “叔叔,您这是?”一切来得太突然,卫斯理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群废物,谁是主子都不知道,他们居然想攻击你!” “叔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动物野性太强,要把他们完全驯服还得些时日!” “我是说刚才您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完全糊涂了!” 卫斯理仔仔细细围着叔叔转着,他没有看出那黑色的斗篷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我的叔叔,这难道是传说中魔法师的斗篷?” “哦?”狄奥先生狡黠地一笑,伸展开双臂让卫斯理看了个仔细。 斗篷下什么都没有!是呀,在更衣室的时候叔叔还一切正常啊!? “哈哈,我亲爱的侄儿……”狄奥先生的语气里露着些许得意。 “关健是那几粒丹药……”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几乎就是在耳语。 他边说边用精明的灰蓝色眼睛左右看了看:“我们回去再说!” 他们骑上那两匹高头大马回到了庄园。 狄奥先生把卫斯理领进了那间昏暗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散发出一股让卫斯理无法接受的异味,那异味说不清是什么,好像有麝香,又好像有铁锈,还混杂有动物的皮毛味,反正那味道让他极其不舒服。 卫斯理想逃出这间实验室,但他强忍着没有这样做,他知道叔叔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讲。 狄奥先生关上了所有的门窗,拉上了所有的窗帘,本就昏暗的房间现在黑得就像夜晚,很快狄奥先生熟练地打开了一盏昏黄的夜灯。 在昏暗的灯光下,卫斯理皱着眉指着那些盛满各种液体的奇形怪状试管问道:“叔叔,您这是?” “亲爱的侄儿,你今天看见了我的能力,你只要按照我的方法练习你也会拥有这样神奇的异能!” “这……” “你难道还在怀疑吗?” 狄奥先生说着从墙边书架上取下了一卷东西,他展开,虽然灯光昏暗,但还是能看出那是一张古老的羊皮卷。 “我亲爱的侄儿,你博学多才,能看出这上面是什么吗?” 卫斯理仔细凑近看着,那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些幼稚的图画,就像原始人的洞穴壁画,有山脉,有宫殿,有骑着独角兽打猎的人群,还有一个头戴王冠的人骑着一头大象。 图画的旁边标注着一些奇怪的象形文字,卫斯理对考古有多年的研究,但这种象形文字从未见过。 狄奥先生又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递给了卫斯理:“你再看看这个……” 卫斯理打开了那本笔记本,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两行漂亮的法文: “我终将离去 但理想不朽” 落款是“弗朗西斯克·让·尼尼薇伯爵”。 第五十七章 理想不朽 卫斯理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叔叔一眼,狄奥先生示意他接着往下看。 卫斯理翻开一页又一页的笔记,那里面不知是不是弗朗西斯克伯爵的亲笔记载,每一页都有图画,图画的旁边就像羊皮卷上一样密密麻麻标注着那种奇怪的象形文字。 “这是很多年前,让·尼尼薇家族搬离尼尼薇古堡的时候,我在古堡里发现的!” “这应该是弗朗西斯克伯爵的遗物!”卫斯理猜测到。 “我猜测也是……”狄奥先生拿过笔记本翻到其中几页。 “虽然文字看不懂,但你看这些图画却一目了然!” 卫斯理睁大眼睛看着,的确那些图画就像小宝宝的插画本,就是不看文字也是能明白个大概。 那上面有类似祭司或者术士在炼制丹药,丹药的配方有专门的图表,那上面还有这些人在施法,时而幻化成鸟,时而幻化成兽。 “从我的父亲和哥哥不幸遇难以后,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那么渴望飞翔?这里一定是有鹫族的基因在作怪的,可为什么他们有鹫族的基因却不能像那些莱博老鹫一样伸出翅膀自由翱翔? 直到发现弗朗西斯克伯爵的遗物我才悟出一个道理,没有了龙珀的伯爵,内心深处是很羡慕鹫族的异能的,所以他在等待东方博士的那些年里一直在做一些神秘的研究,这本手稿就是他的研究成果,至于那卷羊皮卷是不是他的手绘?那上面是些什么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离开尼尼薇古堡这些年,您都在研究他的成果吗?” “是的,我亲爱的侄儿,你今天已经看到了我的成果!” “可是叔叔,为什么在普罗旺斯从没听说过弗朗西斯克伯爵拥有异能?如果他有异能我想他就不会等待着东方博士的回归,如果他有异能,他早就竖起圣殿骑士团的大旗横扫欧洲,以他一雪耻辱的雄心壮志,他就不会一辈子蜷缩在法国了。更何况也从没听说他的后人谁能拥有超凡的能力,当然除了您!” “这就是历史的妙处……”狄奥先生的脸上现出看透一切的不屑表情。 “人再怎么处心积虑地准备,但那个时间点没有出现也是枉然!从鹫族王子埃利奥带着一颗复仇之心来到尼尼薇庄园,这个弗朗西斯克伯爵等待一生的时间点终于出现了,这就是鹫族人身上那几颗奇妙无比的基因……” 狄奥先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只不过你的爷爷和父亲都无缘领悟到这一切,他们只是凭着感觉执着地去飞翔,结果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鹫族王子的复仇直接导致了尼尼薇庄园的破败,由此我们不得不离开,但他一定没有想到的是,正因为离开,我才在城堡里无意中发现了弗朗西斯克伯爵的遗物,也才领会了伯爵期待后人去做的……” 狄奥先生看着卫斯理,那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和期待:“这就是让·尼尼薇家族的理想不朽,圣殿骑士团的理想不朽!!” 卫斯理好像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复活的弗朗西斯克伯爵。 “我的侄儿,机遇永远是留给一切有准备的人,弗朗西斯克伯爵的一番苦心已经等待好几个世纪,现在让·尼尼薇家族的机遇来了,我们还要等什么呢?” 狄奥先生深情又恳切地握住了自己侄儿的手。 “这本手稿和羊皮古卷你带回去好好研读,你这些年的学术已经远远在我之上,也许你还能悟出一些我没有明白的道理,我相信有一天你的非凡成就远远在我之上!也不辜负弗朗西斯克伯爵的一片苦心啊!” 卫斯理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还有那几粒丹药,你一定要照着我告诉你的方法服用,那能全面激发你的潜能!服用完了以后,你再回到我这里,我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好的,叔叔!” 卫斯理离别了叔叔,他和冯婉滢回到了阔别多日的丽兹酒店。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还是没有住在同一个房间。 这次回到丽兹,冯婉滢发现她喜欢的这个法国男人比以前更爱看书了。 如果冯婉滢没有什么身体不恙之处,也有闲情逸致的话,卫斯理会带上她去到巴黎圣母院附近逛一逛。 在那里,塞纳河两岸郁郁葱葱树荫的掩映下,绿铁皮的箱状旧书摊整齐划一地一字排开,绵延数公里之长,颇为壮观。 在这法国的文化之都,这些充满古风,有时甚至连图书馆都难觅的书籍,吸引了世界各地不少的爱书之人。 更多的时候,冯婉滢不愿出门,卫斯理就一个人流连于这些绿箱书摊面前,在这些一眼望不到头的旧书摊里寻找着他的宝贝,要不他就到国家图书馆去看上一整天的书,有时也把那些厚重老旧的书带回酒店房间。 “哦,我亲爱的书痴先生,你不怕书看太多会变成一条恶心的虫子?” 冯婉滢看着他满屋的书逗趣道。 她随手翻开了两本,那些带着浓重腐旧味的书籍都很古老,有希伯来文,有拉丁文,有古希腊文,还有许多说不上来的各种文字。 “亲爱的,这些你都能看懂吗?” “是的,女王,您的伯爵精通十六种文字!” “伯爵先生是在做什么重大的研究吗?” 冯婉滢觉得回到巴黎的这些时日,卫斯理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而是被面前这满满一屋子的书吸引住了。 这引起了冯婉滢的怀疑! 在这些古书里埋头苦干,他是在寻找什么答案?难道是为了那龙珀?他不是一直都渴望得到那龙珀吗?可来到巴黎的这些时日都没听他再提起?那他是不是已经发现龙珀新的线索?他难道不再信任自己? 卫斯理边在台灯下翻看着书籍边回答道: “北非现在有一些考古方面的重大发现,我想做点这方面的研究,如果能收藏到些好东西,将来留给我们的小王子做见面礼!你看如何,我亲爱的女王?” 卫斯理边说边合上了书,他转过身来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冯婉滢的肚腹,在上面轻轻吻了一口。 第五十八章 巴黎怪兽 自从知道龙珀的秘密,冯婉滢就不能自拔地对它充满了好奇,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稀世罕物?让圣殿骑士团的后人处心积虑地接近她,让那些非人非物的妖魔鬼怪蠢蠢欲动! 难道真像卫斯理所言如此地神奇? 只是这龙珀到底在哪里? 卫斯理和他的叔叔洒出香饵钓大鱼,他们以为龙珀就在老马的手里,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那价值连城的香牙宝盒里装着的仅仅是一张照片! 冯婉滢在心里轻蔑地一笑,愚蠢的老马!愚蠢的卫斯理和狄奥!龙珀一定是有灵性的东西,它怎会让这些蠢才碰上一碰?龙珀等待的主人一定是我冯婉滢! 卫斯理专心地在书海里研读着,而冯婉滢也要去寻一寻龙珀的足迹,她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莉迪亚。 冯婉滢来到了两次和莉迪亚见面的石桥边,今夜这里出奇地安静,塞纳河两岸见不到一个游人,草丛里也没有了那些放肆的寻欢作乐的男女,只有那些古老建筑上永不熄灭的灯火无视着时光的变迁,只有树上的猫头鹰还在“叽咕叽咕……”地叫着。 冯婉滢看见了树梢上那两个闪闪的小灯泡,猫头鹰正在警惕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嗨,我能见一见你的主人吗?” 猫头鹰只是歪着头注视着她,继续“叽咕叽咕”地叫着。 冯婉滢生怕它没有听懂,慢慢地重复着:“我能见一见你的主人吗?” 猫头鹰没有回答,它扑楞着翅膀飞了起来。 “也许它根本就不会讲话?也许它根本就不是莉迪亚的那只猫头鹰?”冯婉滢看着它飞走,在心里想道。 哪知它飞过几棵树后,停下来朝着冯婉滢张望,冯婉滢走了过去,它又往前飞一段距离,然后再停下来回头看着冯婉滢。 冯婉滢明白了它是要带她去某个地方。 冯婉滢就这样跟着它走着,过了一条街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巴黎圣母院,猫头鹰飞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冯婉滢毕竟有孕在身,她有些跟不上猫头鹰了,她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走进了一条老街,这里街灯昏暗,房舍拥挤不堪,墙上被那些青春期荷尔蒙无处发泄的前卫艺术家喷涂上各种离奇恐怖的画面。 冯婉滢心里有些后悔,这些地方的治安她是听说过的,怎么不知不觉来到这里? 她正打算离开,突然从黑暗处闪出了两个黑人,这两个人斜戴着帽子,嘴里污言秽语地说着脏话,满脸淫笑着向冯婉滢走来。 冯婉滢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可她怎么跑得过这两个牛高马大的黑人? 这两个黑人一前一后把她围在了中间,她赶紧把随身的小包递给了他们。 “啊哈,这还不够……”其中一个打开包看了看。 “你们还要多少?”冯婉滢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们……要的不多,只要你!”另一个嬉皮笑脸地伸出手来要抱冯婉滢。 “啊……救……”冯婉滢“救命”的命字还没有喊出来,嘴就被那流氓蒙住了。 “哈哈哥们,今晚真有艳福,快走……”两个流氓说着拖着冯婉滢往黑暗处走去。 忽然“哇唔……”一声巨吼,一团巨大的银光轻巧地跃过几个老屋的房顶,落在了两个流氓的面前。 这团巨大的银光抖了抖浑身的鬃毛,那鬃毛在昏暗的街灯下闪闪发光。 “这是……这是……”流氓被吓得倒退了几步。 这团银光慢慢抬起了头,原来这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白虎,白虎的两只巨眼好似星辰,张开的虎嘴里露出比香蕉还大的雪亮锋利虎牙。 “哇唔……”白虎怒吼着一步一步地逼近,它浑身闪亮的鬃毛一根一根地竖起。 “你你你……你是巴黎圣母院的怪兽……”一个流氓结结巴巴地说道。 “噌噌……”白虎嘴里的虎牙正在磨刀霍霍。 “快跑……”其中一个流氓大叫一声放下冯婉滢向远处跑去,另一个也紧随其后撒腿就跑。 这时候的冯婉滢已经昏过去了,接连两个惊吓怎让她承受得住? 白虎过来用嘴轻轻地衔起冯婉滢。 昏黄的路灯照着安静的老街,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唯一有的只是一团巨大的银光,这团银光在街面上快速而无声地移动着。 在一个门洞前,一只猫头鹰站在房梁上“叽咕叽咕”地叫着。 一团火焰从门洞里飘了出来:“实在实在对不起,那么晚还劳驾您!这畜生不懂人情世故,她怀孕了还飞那么快,不然对付那两个流氓它绰绰有余,怎敢劳您金身大驾?!” 那团火焰边恭恭敬敬地说着边向银光鞠着躬。 白虎轻轻把冯婉滢放在地上,点了点头转身一跃而起,只见它轻飘飘地落在对面的房头上,然后这团巨大的银光一跃一跃地消失在远方。 那团火焰向门洞两边的街面上张望了一下,然后把冯婉滢抱了进去,关上门的瞬间,她不忘交代着房梁上的猫头鹰:“注意着点街上!” 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冯婉滢渐渐苏醒过来,她看见莉迪亚微闭着双目念念有词,手里拿着一把点燃的草药在她头上划着圈地熏着,这草药有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冯婉滢想要坐起来,莉迪亚赶忙示意她不能动: “为了您肚腹中的小伯爵,您暂时不能动!” “默奇,可以抬进来了!”莉迪亚朝着门外叫了一嗓子。 只见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抬进来一只绿色的玻璃杯,莉迪亚把冯婉滢小心翼翼扶起来,拿过玻璃杯递给了她。 “这是吉普赛人的祖传秘方,有很好的安胎作用,今晚惊吓到了胎儿,您一定要把它喝下!” 冯婉滢本不想喝,但自己感觉肚腹有些疼痛,心想一定有些不妙,喝了也许对胎儿真有什么好处。 她半信半疑地拿过玻璃杯,仔细一看才发现玻璃杯并不是绿色的,而是透明的玻璃杯里装满了绿色的液体,那液体还腾腾往上冒着雾气。 “这……”冯婉滢还是有些怀疑地看着莉迪亚。 第五十九章 王冠滚落 “这……”冯婉滢还是有些怀疑地看着莉迪亚。 “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我也不会对您做什么的,放心吧!” 那杯里的雾气冒上来,有迷迭香和苎麻的味道。 冯婉滢试了一口,那味道还不错,香甜润腹、安神醒脑。 “谢谢你,莉迪亚!谢谢你救了我!”冯婉滢喝完那杯绿汁,感觉整个人都好多了,她把空杯子递回给了莉迪亚。 “哦,今晚救了您的可是另有其人啊!” “是谁?” “这座城市的守护者!一切的邪恶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那只白虎?”冯婉滢想起来了,那团巨大的银光。 “夫人,这世界有邪恶必有正义!” 莉迪亚用那洞察一切的棕色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冯婉滢:“不知您今晚找我有何吩咐?” “莉迪亚,你得帮帮我!” “夫人,有些事情是莉迪亚无能为力的!” “你在拒绝我吗?” “夫人恕我直言,我在您美丽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这些东西会让狂风暴雨摧残娇艳的花朵!您本该舒适地去享受生活,享受男人们对您无尽的爱慕,何必参与到本不该属于您的争斗里去呢?” “莉迪亚,你有孩子吗?你体会过做母亲的心吗?为了孩子我不得不去争一争! 有了这肚腹里的孩子我的处境变得异常艰难,我的丈夫怎会容下一个灰蓝色眼睛的孩子?卫斯理接近我,在我肚腹里撒下这粒灰蓝色眼睛的种子仅仅为了利用我得到龙珀,一旦我生下这孩子又没有龙珀,你试想一下我的处境将会何等的不堪? 我现在人人羡慕的荣华富贵付之一炬也就算了,可孩子没有任何的罪过呀,他难道生下来就要背负野种的骂名?他难道生下来就应该没有父亲?他难道一个伯爵就应该在平民窟长大?还有布兰夫人一直想置这孩子于死地,难道贫穷、骂名和追杀,就应该是他与生俱来的吗? 不不不,莉迪亚,想到这些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都碎了,就算罪过在我,可孩子有什么罪?他们不都是神最爱的小天使吗?” 冯婉滢越说越激动,她风情万种的眼睛里流出了伤心的泪,她无助地抽泣起来。 “哦夫人,您今晚受到惊吓本就对胎儿不利,您可千万不能再悲伤了,如果您还想要这个孩子的话!”莉迪亚劝慰道。 “谢谢你莉迪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请你也可怜可怜这个孩子!现在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助我们母子?”冯婉滢擦了擦眼泪无奈地说。 “孩子当然都没有罪过,那是伟大的神赐予人最美好的祝福!好吧夫人,不知道您想让我做些什么?” “莉迪亚,我只想知道龙珀的下落……” “这……非常危险……” “为了孩子,再大的危险我都不怕!” “好吧,夫人,就算下地狱我也陪您走一遭吧!” 只见莉迪亚把两只手合拢不停地搓揉,她的双目微闭,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冯婉滢只看见她嘴唇的速度越动越快,两只手也越搓越快,突然,她的双目大睁,两手忽地像被什么弹开,这时候整个屋子亮如白昼,莉迪亚的两手间多了一颗水晶球。 水晶球的光芒笼罩着莉迪亚,让她的脸看起来扭曲变形。 “龙珀即将现世,大地即将震怒,天空即将被鲜血染红!龙珀即将现世,大地即将震怒,天空即将被鲜血染红!!” 莉迪亚对着水晶球大声地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整个屋子都震颤起来。 瞬间,她又安静了下来,那水晶球的光芒从刺眼变得暗淡柔和,就像莉迪亚的眼睛。 水晶球里出现了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那森林里百鸟歌唱、百兽争鸣,透进森林里的阳光时而朝朝,时而暮夕,往复循环,好一幅祥和与安宁! 忽然阳光隐去,森林被迷雾笼罩得暗无天日,那迷雾里露出无数双鬼瘴的眼睛,百鸟和百兽惊恐地四散奔逃,在一声声的惨叫里鲜血染红了暗黑的森林…… 一窝老松树下的龙蛋已经被四下奔逃的鸟兽踩得稀烂,只剩一颗蛋蛋壳还动了动,里面拼命钻出了一只小小的龙宝,可是那鬼瘴之气已经围拢,那些黑暗里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龙。 小龙身后那棵粗壮的垂死老松,拼命滴出了身体全部的松脂,用那带血的松脂把小龙一层层包裹起来,直到老松死去,小龙没有了气息。 整个森林安静了下来,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阳光再次出来驱散了鬼瘴的迷雾,死去的森林全部倒塌成为炭土,在那肥沃的炭土上又长出一棵一棵的树木,那些树木很快成长为覆盖大地的森林,阳光透进森林,森林再次地生机勃勃,朝朝暮夕。 一个衣衫褴褛的苦行僧走进了森林,他坐在一棵树下喝水,这时树根下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他刨了出来,那东西一离开泥土光芒四射得刺瞎了僧人的眼睛,僧人惨叫着把那东西揣进怀里跌跌撞撞离开了森林。 森林再次地安静,日出又日落,阳光朝朝又暮夕…… 一阵人喊马嘶,一个少年带着一队人马进到森林里来围猎,一头白色的巨象被射杀,白象临死前眼里流出了冰晶样的泪,巨象腹里发出一种奇怪的人语,“有一日你必用我的牙迎娶美丽的新娘,可爱欲的河流也无法洗去你内心的悲伤……” 一个一个的白天和黑夜循环往复,阳光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森林被战火烧毁,焦黑的炭土变成了喊杀冲天的战场,在喊杀声里无数人死去,龙珀被一次一次地高举,王冠和头颅滚落在宝座下,鲜血染红了天空,染红了白色的水晶球! 异象突然消失,一切恢复了平静,莉迪亚的脸色难看极了。 “夫人,欲望会让人丧失理智,鬼瘴之气就潜伏在人的心里啊!” “莉迪亚,求求你了,为了孩子!”骄傲的冯婉滢第一次那么恳求别人。 第六十章 鬼瘴之气 “好吧夫人,我再帮您看一次,这次不知水晶球又会把我们带往何方?” 莉迪亚再次双目微闭,她手捧着水晶球继续念念有词,水晶球像被渐渐点亮,光华笼罩着整个球体。 “龙珀即将现世,大地即将震怒,天空即将被鲜血染红!龙珀即将现世,大地即将震怒,天空即将被鲜血染红!! 莉迪亚对着水晶球又一次大声地说着,水晶球就像受到魔咒一般瞬间被暗黑的雾气充满,那雾气盖住了光华,飘飘荡荡、飘飘荡荡从水晶球里往外飘来,雾气里有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在向外偷窥。 “不好!鬼瘴之气来了,鬼瘴之气来了!!”莉迪亚叫道,她奋力地用双手挤压着那水晶球,想把水晶球挤回去、挤消失,把鬼瘴之气挤走!可是她有魔力的双手已经不听使唤了,那裹挟着一只又一只眼睛的暗黑之气从她的手掌缝里正使劲地往外钻。 “你给我回去!”莉迪亚大叫一声把水晶球重重摔在了地上,只见水晶球接触地面的一秒消失不见了,莉迪亚也瘫倒在地。 “莉迪亚,莉迪亚,你怎么了?”冯婉滢急忙起身去扶莉迪亚。 她的呼唤引来了大胡子默奇。 “亲爱的,亲爱的,你怎么了?”大胡子着急地把莉迪亚抱到了床上。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逼莉迪亚做什么了!”大胡子生气地朝着冯婉滢又吹胡子又瞪眼。 “默奇,不要这样!”莉迪亚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开大篷车把夫人送回去吧!夫人我帮不了您,实在抱歉!” “莉迪亚,这……好吧,你先好好休息,改天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冯婉滢看着眼前的状况有些无奈。 “我的莉迪亚不稀罕你们富人的钱!”默奇的胡子都气得飞起来了。 “默奇,不要这样,把夫人安全送回去……” 默奇气鼓鼓地开着大篷车把冯婉滢送回了丽兹酒店。 卫斯理和冯婉滢在巴黎各自忙活着,而老马在厦门也没闲着,他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呆在医院里,他陪那个满脸蒙着纱布的女人聊天,他给她讲着那些只属于他和小雅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他期待着很快纱布下面出现的奇迹。 就在这样的期待中,却发生了一件事让他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 这个打到他手机上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他本不想接,但不知为什么手却不由自主地按下了接听。 这是个奇怪的声音,不男不女,瓮声瓮气: “冯婉滢怀孕了!” “你说什么?”老马心里一怔。 “冯婉滢怀孕了!”电话那头瓮声瓮气的声音重复着。 “你是谁??”老马有些气急败坏。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孩子不是你马卫国的!” “你,你到底是谁?”老马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最悲催的是,冯婉滢还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野种生下来!”那人并不理会老马的追问,自顾自地说着。 “你,你,你,你……”老马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冷笑,在冷笑声中电话断了。 老马还拿着手机怔在那儿。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坏冯婉滢的名声?还要来搅他们夫妻的关系? 难道说冯婉滢得罪了什么人?这不可能!他这师妹为人处世八面玲珑、人情练达,人人都只会夸她的好! 那是他马卫国得罪人了?想来想去没有啊,特别这久他就呆在厦门,除了医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儿去得罪人?还要被别人拿这夫妻之事来说事儿! 不不不,不那么简单,要坏冯婉滢的名声,要搅他们夫妻的关系编个什么理由不行,非要说她怀孕生子,女人怀孕生子那么漫长那么明显的一个过程,如果是这个怪人瞎编,也太容易被识破了。 那冯婉滢真有问题? 他不想相信那么理智的一个女人会做下这么不明智的事情,但一联想到冯婉滢带如意回来的那几天,老马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几天马卫国想来想去,脑子乱极了,就在这时候,他接到了曼珠的电话。 曼珠是冯婉滢的闺蜜,也是他的师妹,他还不认识冯婉滢的时候曼珠追求过他,只是被他断然回绝了。 后来他和冯婉滢结婚以后,跟曼珠也有时不时的接触,主要是参加一些家庭聚会之类的,私下电话联系是很少的。 曼珠在电话里说,她现在在给法国最大的一家华文报纸做专栏,这档专栏主要是讲述华人世界里知名企业家的故事,她征求老马的意见,看能否进行采访? 老马一开始不想同意,他是个低调的人,特别在媒体面前,有什么事情公司专门有新闻发言人。 上次收购尼尼薇庄园的时候,他在晚宴上对媒体讲话也是不想驳婉滢的面子,毕竟婉滢也是为了儿子如意着想。 不过他稍加考虑,同意了曼珠的请求,曼珠和婉滢是闺蜜,她俩人都在法国,难道婉滢怀孕她会不知道? 曼珠千里迢迢赶到了厦门,能采访到老马真的不易,更何况把他这样传奇人物的故事写出来一定精彩。 曼珠在一家五星级酒店订了间看海的包间,这里环境清幽、私密,不被打扰。 老马准时到达,早早等候的曼珠热情地迎了出来,老马示意几个跟班在门口等着。 “哎呀,我的马先生,又好久没见了!” 上次为收购尼尼薇庄园的事情去法国,在回国前一天冯婉滢安排和她的两个闺蜜小聚了一下,也就是在巴黎吃了一顿饭,曼珠带着她的法国先生,佳怡带着做珠宝设计的小男友。 “曼珠,你还那么见外,老马可一见你就直呼其名了!” “那不是辈分摆着呢,谁让您是师兄?” 老马爽朗地“哈哈”一笑,和曼珠进到了包间,包间里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点心。 “曼珠,你是有备而来啊,不知道你要挖点什么猛料?” 第六十一章 山盟海誓 “师兄,给我十个胆我都不敢,到时候婉滢不满意不得批评死我!我就是想听您讲几个您当年创业的小故事,许多海外的留学生也面临着创业的问题,您的故事也许能给那些年轻人不少的鼓励和启示呢!” “曼珠,过奖了!就不知现在的年轻人爱不爱听我们那个年代的故事?” “年代虽然不同,但那颗满怀激情的创业之心一定从未改变!” “好吧,曼珠,你不要见笑啊……”老马说着喝了一口茶,他看着窗外波澜壮阔的大海,心潮起伏,那些在上海滩打拼的岁月又历历在目。 曼珠听着老马深情的讲述,认真地做着录音和笔记。 他的那些传奇故事早已耳熟能详,不然自己也不会在学生时代那么崇敬他,以至于就把那崇敬当成了爱! 不过今天听他亲自讲来,却真的令人敬佩和仰慕! “师兄,这些激情岁月的故事永远不会过时啊!”听完老马的故事,曼珠感叹道。 “师兄,今晚我还定了大餐,是专门答谢你的!” “不不曼珠,老熟人还客气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事情多,待会儿我还有其他的安排!” “待会儿如果您真的有事,我也就不勉为其难,什么时候等您去巴黎陪婉滢待产的时候,我们又聚!” 其实冯婉滢怀孕在闺蜜面前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次她回到丽兹酒店,就无法隐瞒了,当然闺蜜们也没多想,因为她和老马分居很多年,闺蜜们是不知道的,她早就已经和卫斯理同居闺蜜们也是不知道的,虽然他们夫妻一个在法国,一个在中国,但又不是不见面,所以怀孕了也很正常。从这儿可以看出冯婉滢对自己的私生活口风有多紧! 曼珠说“待产”,老马可是听得真真的,他的脸色有点僵硬,不过很快就缓和过来。 老马顺嘴“啊……啊……”着,本来他今天就是来探探口风,正不知怎么开口,想不到曼珠自己说了! 老马假颜欢笑着告别了曼珠,他这回真的头大了! 想不到冯婉滢那么不把他老马放在眼里,悄悄做下一些事情也就罢了,毕竟大家彼此都好不到哪儿去,他老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是现在居然还要生下野种,让他马卫国蒙羞,让他老马家蒙羞! 马卫国气得心“咚咚”跳个不停,这冯婉滢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么大的事情她想要瞒天过海不是笑话吗? 不行,得马上起身弄清事情的原委,把罪恶消灭在原始状态是比较容易的! 本来马卫国是要陪伴医院里神秘女人最后一次手术的,这太关键了,他等了那么长时间,等待的就是揭下纱布那一刻,成功与否在此一举,可冯婉滢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做下这让人不省心的事情,马卫国不得不憋着一肚子气赶往法国。 马卫国这次来法国没有提前通知庄园的人,他是悄悄来的,他不是想捉奸,生气归生气,这样的事他马卫国干不出来,也丢不起这个人,他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他再一次地到了普罗旺斯,这个法国美丽的乡村。 然而面对车窗外无限的美景他却昏昏欲睡,他闭着眼睛脑子很乱,两次来到这里他都没有享受法国乡村悠闲时光的福分,他都是心事重重地为同一个女人而来,那就是他的妻子冯婉滢。 自从冯婉滢到法国以后似乎就没让他老马省心过,从购买尼尼薇庄园到现在这个冯婉滢一直神秘兮兮,真不知她要干什么? 马卫国再一次深刻感觉到了自己的悲哀,自己的糟糠之妻,本应该白头偕老、相伴终身的人,此时此刻却似乎是自己的敌人。 他们不仅不再同眠共枕,而且他们的心已经越离越远,相互猜忌,互相提防,这算什么夫妻?这算什么婚姻? 他这次来普罗旺斯刨根问底到底是要拯救他们的婚姻?还是要彻底摧毁他们的婚姻? 那年他和冯婉滢准备大婚,林姨就建议他在鼓浪屿的三一教堂举行婚礼,林姨说他的爷爷奶奶就是在那里举行婚礼的,正因为他们的婚姻受到上帝的祝福,所以相亲相爱、携手走过了许多不平凡的岁月。 冯婉滢当时听说了激动地让马卫国马上去办,她说西式婚礼好浪漫,可是马卫国没有啃声,不置可否,林姨就知趣地走开了。 冯婉滢也不好追问,她得到马卫国不容易,她不想让婚礼这样的小事惹出影响他们结婚的茬头来,她是明白人,所以最后就让去教堂结婚的事情不了了之了。 其实马卫国心里是有秘密的,他和小雅情窦初开的时候,就是在鼓浪屿三一堂山盟海誓的。 那时的教堂已经没有了神职人员,基本上废弃了,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它在俩个相爱的年轻人心里的神圣地位。 “马卫国,你是否愿意娶艾梅雅为妻,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年轻的马卫国装成一个老牧师的声音说着,他的声音穿透教堂里厚厚的尘埃。 “我愿意!”马卫国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坚定有力地回答着,他还有些稚嫩的男子汉的声音让这个灰暗的教堂顿时充满了光彩。 “艾梅雅,你是否愿意嫁马卫国为妻,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马卫国再一次装出牧师苍老的声音问道。 “我,愿意!”这个甜美的声音来自小雅,马卫国身边羞红了粉面的少女,在马卫国听来她的声音就像来自暗夜的夜莺。 马卫国情不自禁地抓住小雅的手,他年轻澎湃的心在颤动,他们羞涩地接着吻,阳光肆无忌惮地从教堂四面碎了的七彩玻璃窗外投射进来包裹着他们…… 第六十二章 再赴法国 这虽然不是婚礼,这只是相爱的年轻人浪漫的游戏,但老马不这么看,在他的心里小雅就是那个他要终身相守、不离不弃的女人,他在教堂里是这么说的,他也希望自己这么去做,可是苍天不愿听他的誓言,命运残酷地把这誓言撕得粉碎! 虽然这誓言已经碎了,但那样郑重的山盟海誓只属于他和小雅,除了小雅他不会也不愿意再对其他女人说起,更何况是在同一座教堂里。 在充满地中海阳光和浓烈色彩的普罗旺斯乡间小道上,马卫国的脑子很乱心也很乱。 他不知道面对冯婉滢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真的不希望把事情弄糟,本来在家族利益上他和冯婉滢应该是同谋,事情弄糟了对谁都不好,他真不明白那么聪明的冯婉滢为什么要去生一个让大家都下不来台的野孩子? 这真的不是冯婉滢的风格。 他可以忍受冯婉滢的背叛,可他怎么能接受一个野孩子? 这不是要让他成为上海滩的大笑柄! 冯婉滢真的疯了! 出租车停在了尼尼薇庄园的门口,司机刹车踩得很轻巧很稳,他以为这位亚洲客人一直在睡觉,他真有些不忍心叫醒他打搅他的好梦,不过此时在后视镜里他看见客人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薰衣草真的很催眠!”司机看着后视镜里的老马,用带着浓重法国口音的蹩脚英语开了句玩笑。 “是呀,是个好梦!感谢普罗旺斯!”老马礼貌地微笑着,违心地用英文调侃着。 其实他很想调侃自己,调侃自己的命运,调侃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婚姻,调侃自己再次的普罗旺斯之行。 本来马卫国还一直想着在尼尼薇庄园见到冯婉滢该怎么说,是要对她发火还是佯装不知?等事情弄出些眉目再好好谈谈?还是?…… 他的脑子里被各种的可能占据着。 只是进了庄园的大门,他才被眼前的景象止住了胡思乱想,今天的庄园里热闹非凡,宾朋满座。 马卫国进去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有人认出他来,他就像一名普通的游客,戴着一顶白色的遮阳小帽,穿着一件凉快舒适、入乡随俗的地中海花衬衫。 宾客们悠闲地品着各式尼尼薇庄园葡萄做成的五花八门精致的法式小甜品和果饮,纷纷大加赞赏,看得出来这里面有游客也有特意邀请的贵宾。 在那些开心的游客嘴里马卫国知道了尼尼薇庄园今年的葡萄大丰收,在这八月的最后一天举行庆祝派对是尼尼薇庄园的传统,进入九月庄园就要陆陆续续开始采摘成熟的葡萄和开榨葡萄酒了。 现场的气氛相当热烈,在尼尼薇古堡前宽敞的广场中央,有一对对穿着普罗旺斯传统民族服装的法国小伙和法国姑娘围着喷泉跳起了古老的法朗多尔舞,在欢快无比的节奏里,宾客们也纷纷加入舞队,欢乐喜悦的笑声飘荡在整个庄园上空。 此时的老马觉得自己跟这里热烈欢乐的氛围极不协调,明明自己才是这里的真正主人,可似乎没人认识自己,周围的人都把自己当宾客看待,而且自己此时的心境烦乱沉重又复杂,哪儿像一个轻松出游的客人? 在喜气洋洋的人群里,老马就像一个孤魂穿梭着,他不知道要干什么,是找冯婉滢?还是看看儿子如意在不在? 穿过拥挤的人群,避开热情洋溢的舞队,一抹红色跳进了老马的眼帘,这是一抹热热闹闹的中国红,这抹中国红盛开在不远处的古朴、高大、苍凉的尼尼薇古堡门外,这抹红色的主人美貌出众,她就是骄傲的冯婉滢。 冯婉滢喜气应景地穿着一条中国红的A裙,头发高高挽在脑后,更显得她的五官玲珑有致。 老马下意识地想唤她,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因为老马注意到冯婉滢的身边围着几个人,在这样的场合如果唤一嗓子,太唐突,太丢份儿。 老马干脆就在不远处的人群里仔细观察着冯婉滢,他看不出她的身材有什么变化,也许是她穿着A裙的缘故? 老马又看到冯婉滢的两个闺蜜曼珠和嘉怡,还有尼尼薇庄园的两位前主人狄奥先生和卫斯理都围拢在她身边,他们在交谈着什么,很开心地说笑着,特别是卫斯理,那双狡黠的灰蓝色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冯婉滢的脸。 说实话,从上次来普罗旺斯老马对卫斯理的印象就不太好,老马老觉得他盯着冯婉滢的眼睛色迷迷的,男人都久经沙场,他了解那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不过他实在不想吃这份醋,美貌的冯婉滢身边从来不缺蜂蝶,只是今天这样的状况让老马看着冯婉滢身边的哪个男人都不顺眼,这个未知的野男人不仅仅是情敌那么简单,他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整个家族的利益。 当然看似睿智的老马还没有往更可怕处想,其实把他蒙在鼓里的整件事情,已经关乎到了老马家的生死存亡。 他看着他们一直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特别是狄奥先生表情丰富,手势夸张,但是因为距离的原因他听不清楚他们在讲什么,当然如果他们用法语交谈,那他老马就算在面前也是听不懂的。 不一会儿老马看见这三女二男向古堡的背面走去,他装作优哉游哉的样子远远地跟着,他觉得这座古堡里有太多的秘密,而且这些秘密里有他的妻子冯婉滢。 到了古堡的背面他才看见平整的草坪上停着一架小型的私人直升机,有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地站在直升机的两侧。 那三女二男到了直升机的面前站住了,狄奥先生很绅士地搀扶着冯婉滢坐上了直升机,他又要来搀扶曼珠和嘉怡,但那两个女人连连又摇头又摆手,狄奥先生只有遗憾地一摊双手,狄奥先生又看着卫斯理,卫斯理不知对他说了什么,狄奥先生“哈哈”地爽朗一笑一个人上了驾驶室。 第六十三章 暗香散去 隔着驾驶室的玻璃可以看见狄奥先生已经穿戴起了驾驶员的行头,就在保安要来关闭客舱的瞬间,一个男孩从远处的葡萄林里飞奔出来: “妈妈妈妈,你们要去哪里?”男孩用中文大声喊着。 老马一眼就认出那个男孩是如意。 老马本能地想大叫一声孩子的名字,但理智又让他忍住了。 老马可以隐隐约约听见曼珠对如意说:“妈妈和狄奥叔叔要去查看庄园的全貌!”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还从来没有从上边看过尼尼薇庄园呢!” 只见冯婉滢微笑着朝如意招招手,如意高兴地跑到直升机面前,保安帮忙拉了他一把,如意跨进了机舱坐到了冯婉滢旁边。 机舱门关上了,螺旋桨开始由慢到快地飞速旋转起来,直升机周围的人都避到一边。 直升机稳稳地升空了,透过客舱的窗子,老马好像看见儿子如意在向他招手,的确他的嘴型好像在喊“爸爸,爸爸……”。 他看见冯婉滢也把头凑到窗边向他这里张望着,那风情万种的眼睛里有几分吃惊。 老马只有也把手伸起来向直升机挥动着,边挥他边暗骂着自己神头鬼脑的有辱斯文。 那天普罗旺斯晴朗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彩,白色的直升机平稳地在空中盘旋着,就像一只白色的大鸟在醉人的蓝天下翱翔。 在老马对着直升机招手的同时,卫斯理已经看见了老马,卫斯理心里纳闷马卫国怎么来了? 他没有听冯婉滢提起呀?不过心里的问号只是瞬间,卫斯理不失礼仪地抢步上前朝老马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哦,马先生,您晚点了,我就说尼尼薇庄园的盛大庆祝日,怎么能没有您出席呢?” 卫斯理抄着那口略带法国口音的流利中文。 虽然古堡里出了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但冯婉滢思来想去还是要回来筹办这个早就准备着的尼尼薇庄园的盛典。 这个庆典的举办提前几个月就已经通知各大旅游公司和高端旅游会所了,庄园的正常事务不能因为布兰夫人的捣乱就不办,真不办那不是让布兰夫人看笑话? 冯婉滢骄傲的性格让她从不服输,不仅要办,还要办好,所以她提前就回了尼尼薇庄园,为了避人耳目,卫斯理是后一步到的。 “哦,实在是抱歉得紧,出门不由人啊,又是晚点又是堵车的,我还怕今天能不能赶上,还好赶上了!” 老马不太情愿地撒着谎,其实他哪儿知道今天尼尼薇庄园有活动,没有任何人告诉过他,今天只是凑巧罢了。 曼珠和嘉怡也看见了老马,她们也迎了过来。 “师兄,这可是你的不对啊,怎么现在才来?我们呢以为婉滢会在巴黎安心养胎,谁曾想她非要回庄园搞什么庆典,劝都劝不住,你这马上要当爹了也不关心一下老婆和肚子里的孩子?” 曼珠才见老马就劈头盖脸给老马来了一顿,她是个直性子,看着婉滢怀孕了,老公又不在身边,一天为庄园的事情还忙里忙外有些心疼。 老马这回的这个绿帽子戴大了,他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没有回答。 卫斯理是局内人,最清楚不过的就是他,曼珠这么一讲,他心里也有些不自在,曼珠这浑水搅得,可能要搅出大事! “好了曼珠,我以为你只是笔下爱写批评体,想不到嘴上也满是批评体。老马是国之栋梁这谁不知道,栋梁之才为国操劳,哪儿会有时间来管一个葡萄园呢?”嘉怡娇声地说着,她一直都是个很嗲的女人。 老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知道嘉怡是话里有话,还是真心帮我老马抬梯子下台阶?” “老马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佳怡可是护着你的!”嘉怡嗲嗲地说着。 “好了好了,三个女人一台戏,马先生可是招架不住了!”卫斯理赶紧打着圆场,他故作幽默地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看着老马。 “是呀,这方面我要好好向卫斯理先生学习学习!”马卫国也做出一副幽默的样子看着卫斯理。 卫斯理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住了,他觉得马卫国话里有话,他听得懂中国人的弦外之音。 “哦,你们看我叔叔的驾驶技术可真不赖,直升机飞得多稳啊!”卫斯理转移了话题,抬眼望着远处山谷上空那个白色的渐行渐远的飞行物,几个人都跟随他的目光望去,赞同地点着头。 “我叔叔可是直升机俱乐部的老会员了,曼珠、嘉怡,你们不坐可要后悔的!在空中俯瞰普罗旺斯,那叫一个绝美!” “都怪我恐高,弄得曼珠又想坐又要陪我,对不起了啊曼珠,求你不要对我也口诛笔伐的。”嘉怡娇滴滴地道着歉。 “那卫斯理先生为什么不陪婉滢坐呢?”曼珠问道。 “我嘛……”卫斯理虽然看着曼珠,但他感觉到了旁边的马卫国正用审视的眼光盯着他。 “我是隔三岔五地坐上两圈,真的审美疲劳了!”卫斯理耸耸肩遗憾地说着。 “如果马先生早来一步能陪夫人一起坐就再完美不过的了!” 卫斯理话音刚落,只见空中那个白色的点突然摇摆不定起来,在深蓝色的大气层下异常显眼,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那么几秒的时间,那个白色的点在蓝天下由上至下划出一道彩虹般美丽的弧线,然后以自由落体式一头扎进远处山谷里茂密而绿意盎然的葡萄林不见了。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惊呆了…… “如,如意,如意……”老马第一个失控地大叫起来,他的叫声打破了沉默,保安边跑边拿无线电呼叫着。 老马和卫斯理丢下已经吓得花容更变的曼珠和嘉怡飞奔着到古堡里叫人去了。 还在招呼宾客的女管家劳伦斯小姐听说出事了,急忙组织人骑上快马向山谷里奔去,老马和卫斯理骑着马跑在最前边,他们知道直升机坠落的方向,特别卫斯理还熟悉尼尼薇庄园的路。 第六十四章 花谢花飞 此时的老马心急如焚,他心里一直默念着如意的名字,他早已忘记了此次来普罗旺斯的目的,他昏昏然地跟着卫斯理狂奔在葡萄园崎岖的小路上,路上扬起的尘土让他心慌意乱,这样的感觉太不好了…… 曾经在上海起雾的小巷,他看见一群戴着红袖章的人急匆匆地迎面而过,那群人里露出一张高建民猥琐的脸,他就有这样的感觉,当他狂奔着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是母亲倒在血泊之中。 后来他听说疯人院起火,他狂奔着赶到出事地点,忙乱的人群有拿盆的、有拿桶的,他横冲直撞地拨开一个个惊恐的人,在大火之后的余灰里慌乱地翻找着、颤抖着…… 是的,是的,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太不好了…… 普罗旺斯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炙烤着他的心。 他们在山谷里顺着五月花河狂奔,通过雨季的暴涨,五月花河奔流直下,河水轰鸣,一泻千里。 “快看,直升机!”卫斯理用手指着前方的河面,马卫国强打精神睁大了眼睛,他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一幕,直升机一个地头朝下栽在河里,由于河水很深,只在河面上露出一截白色的尾翼和一部分螺旋桨。 面对这河面宽阔又湍急的五月花河,卫斯理也是面如死灰,他满脑子乱如浆糊,他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这不是他卫斯理想要的结果。 许多人开始拥向出事地点,由于河水太急,人们用粗大的绳子彼此栓成一串,慢慢探到河里去,老马和卫斯理也下去了,但是无数次的尝试都无法接近直升机,河水把他们冲得左右摇摆,不是有绳子的固定他们早就被冲没影了。 后来还是救援队的救生艇来了才得以艰难地靠近直升机,有两名潜水人员被艇上的救生索固定住腰部以后,被放到了水下。 这时的老马和卫斯理已经被人弄回岸上去了,他俩浑身湿透在普罗旺斯的艳阳下瑟瑟发抖。 老马浑然不觉自己的不适,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出事的河面,他的脑子里没有期盼,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漫长的空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河岸上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心情都是焦急又紧张。 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湍急的河面终于探出了两个头,他们朝着救生艇一挥手,救生艇上开始拉绳索,不一会可以看到他们被拉上了救生艇,救生艇向河岸慢慢靠拢着。 所有的人都拥到了河边,老马和卫斯理跌跌撞撞地挤开人群,河岸上人很多,但都安静极了,大家一心盯着救生艇,希望看到有被救上来的人,但似乎没有! 河岸上的每个人都非常紧张,大家不知道最终是个怎样的结果? 老马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全身都木了,只有眼睛紧紧地、紧紧地盯着被河水冲得七摇八晃的救生艇。 面对疾驰而下的河水,河岸上的救援人员和救生艇之间早有绳索固定,在岸上人们的努力下,救生艇被艰难地拉了靠到岸边,艇上的人都下来了,只见潜水员满脸沮丧! “非常抱歉,我们潜到水底下没有看见遇难者……” 老马和卫斯理认真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在水下驾驶室和客舱的门都是打开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我们怕人被河水冲出来,在直升机周围已经进行了仔细的搜索,但没有任何发现……” 老马和卫斯理同时叫了起来:“下游,下游……” 救援队的指挥官马上布置人沿岸搜索,并且增派人马打捞直升机。 老马和卫斯理骑上马带上一部分人也向下游找去。 “如意……婉滢……” “叔叔……” “狄奥先生……” 人们沿岸呼喊着,呼喊着。 河岸两边开满了怒放的薰衣草,阳光灿烂,风轻云淡,这应该是多么和煦美好的日子,可是人们的心情却异常沉重,心里的希望在时间的流逝里正一点一点地被磨灭。 太阳已经无法控制地变成一轮火红的球向西坠去,老马无望地从马上滚落下来伤心地哭泣起来,无论婉滢做了什么,这都不是自己此次来普罗旺斯想要的结果啊! 虽然一路上自己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但从来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老马的嗓子在这样的焦虑和不停的呼喊中已经完全嘶哑了,但他依然无奈而悲愤地手指苍穹大声地质问着: “苍天啊,你回答我老马,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苍穹无声,只用那像被火燎着的天空回答着老马。 看着老马痛苦的样子,所有在场的人都流下了泪,卫斯理也不能自己地痛哭起来,他大声地喊着:“叔叔,叔叔,你在哪里?” 从小自己失去了父亲,母亲又改嫁他人,是叔叔含辛茹苦把自己抚养长大,叔叔对自己寄托了整个家族所有的希望,可是自己都还没弄懂羊皮古卷是怎么回事,龙珀也还没见到庐山真面目,怎么叔叔说没就没了? 还有一个人他不能哭出声,那就是婉滢,他在心里大声地喊着:“婉滢,我的婉滢,你到底在哪里?” 这个美丽的女人是他全部的希望,他知道她的心计,但他爱她,爱她神秘的东方气质,爱她风情万种的眼睛,爱她肚腹里的孩子,甚至连她心底里的那些阴谋诡计他都爱,原本他指望着她带着龙珀重振让·尼尼薇家族,可是现在一切都随着五月花河流走了,流走了…… 这八月的最后一天傍晚,整个尼尼薇庄园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 在不幸发生的这天夜里,尼尼薇庄园人群散尽,救援队答应第二天再组织更多的人马沿河搜寻,古堡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卫国,我带你去尼尼薇城堡,从此以后你就是这里的王!” 普罗旺斯的风吹起冯婉滢蝴蝶翻飞的衣裙,在一片无边无际、花谢花飞的紫色海洋里,冯婉滢不容分说拉起马卫国的手穿梭在没有尽头的薰衣草丛中。 第六十五章 似曾相识 普罗旺斯炽热的烈阳把整个大地烘烤得雾气蒸腾,薰衣草的熏香笼罩着整个田园,马卫国觉得自己很难受,难受得头就要炸裂开来。 “不不婉滢,我们回家吧……”冯婉滢就像没有听见,继续拉着跌跌撞撞的马卫国向前走着。 “婉滢,我求求你,我们回家吧!”马卫国哀求着。 “卫国,真的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冯婉滢转过头来,可这哪儿是冯婉滢啊?这分明就是小雅,日思夜想的小雅啊! 小雅用她那双黑白分明、楚楚动人的双眸万分信赖地看着马卫国。 “小雅,真的是你吗?我的小雅!”马卫国已经忘记了头疼欲裂,紧紧地把小雅拥进怀里。 “卫国,你怎么老了许多,白头发都有了……”小雅爱怜地抚摸着马卫国鬓边的白发。 “小雅,那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找你!一直!”马卫国有些哽咽起来。 “卫国你不要难受,我这不回来了吗?我们一起回家!”小雅温柔地把头靠在马卫国的怀里。 “对,我们一起回家,永远不再分开!”老马紧紧地搂着小雅。 “爸爸,爸爸……”只见一个男孩骑着匹白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如意……如意,是你吗如意?”等老马抬起头的一瞬间,怀里的小雅没有了。 “小雅、小雅……如意、如意……” 老马被折磨得通身是汗地醒了。 老马坐了起来,环顾着四周,在朦胧投射进来的月光里,夏末初秋的普罗旺斯熏香醉人的晚风从洁白的纱窗外吹拂而入,温柔而甜蜜,像极了情人的抚慰。 这样的夜晚应该有一个安静甜美的梦才对,只可惜现在的老马惶惶而惊恐。 老马披衣而起,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座空荡荡的宫殿里,他面无人色、身形飘渺地游走着,艳丽的地毯、奢华的器皿、辉煌的壁画,这一切在老马眼里已是空无一物。 爱与恨、情与债、是与非、人与物,生与死,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过往云烟,四季总要更迭、事物还会轮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老马游走着,轻飘飘地游走着,在这座盛极一时的伟大城堡里游走着,一张又一张金发碧眼的脸从老马眼前飘过、飘过,他的耳边一直耳鸣般地飘荡着一句话,这句话忽远又忽近,“你是这里的王……你是这里的王……” 现在这座巨大无比的房子里只剩下自己了,老马痴嗫嗫地傻笑着。 不知道游走了多长时间的老马在一幅画像前终于停住了脚步,他呆呆地看着画像上的这个女人,金发碧眼、雍容华贵、风情万种。 老马对着画像上的这个女人大声地吼叫着:“冯婉滢,谢谢你留给我这座巨大的坟墓……谢谢你留给我这座巨大的坟墓……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老马狂笑着,狂笑着,他用手指点着画像上的女人狂笑着。 现在老马终于明白第一次来尼尼薇城堡的时候为什么觉得这个女人如此熟悉,是的,是的,她们的神态、她们的气度、她们美丽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万种风情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布兰夫人和冯婉滢! 一夜之间,尼尼薇庄园又红遍了全世界。 各大媒体上充斥着尼尼薇庄园四任主人都是连续坠机的离奇报道。 更邪乎的是布兰夫人的幽灵一直没有离开过尼尼薇庄园的说法被媒体肆无忌惮地深挖,甚至有目击者称在尼尼薇庄园附近和尼尼薇古堡里都见过布兰夫人的幽灵。 尼尼薇庄园的爆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布兰夫人那些金发碧眼的孩子们陆续离奇死亡开始,尼尼薇庄园就已经进入了全世界媒体的眼里。 这么一个欧洲古老神秘的家族里接连发生着一件又一件古怪的事情,这足以吸引全世界的眼球。 现在这个神秘的古堡又和东方人有了联系,这样的猛料简直让记者和小编们热血沸腾、夜不能寐。 在全世界都热烈围观的时候,有一个人却惶惶不可终日,他就是可怜的老马。 这些日子,尼尼薇庄园被媒体热闹地包围,管家劳伦斯小姐只有板起面孔闭门谢客。 庄园大门紧闭,所有的业务都往后推辞,现在占据劳伦斯小姐工作第一位的是细心地照顾这位中国东家的起居,这位中国东家的状态,让劳伦斯小姐很是担心。 开始马卫国还每天跟救援队出去搜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日渐形容枯槁,渐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尼尼薇城堡里,他只有一天又一天在古堡里孤独又无奈地等待,等待着妻子的消息,等待着儿子的消息,这样的等待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得越来越无望。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和变迁,但在这生与死的关键问题上,在这血浓于水的原则之上,没有人能真正地镇定自若。 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公子小白就得到了消息,小白要来法国跟父亲在一起,可老马在电话里断然拒绝了,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公司会人心涣散,小白这时应该坐镇上海。 最后小白让刘恺刘主任来法国照顾父亲,老马也同意了。 四十多天过去了,直升机早已被打捞上来,警方也调取了详细的失事直升机信息,并且找到的黑匣子也已送到有关专业机构进行数据分析,救援队则沿着五月花河经过了无数次地毯式的搜寻,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就在这样的时刻,尼尼薇庄园收到了一封从巴黎寄给冯婉滢的信,信封的下方有某个医疗机构的水印。 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劳伦斯小姐不敢怠慢,马上把信送到马卫国手上。 马卫国把信打开,上面全是法文,马卫国把信递给劳伦斯小姐让她翻译一下。 劳伦斯小姐用英文告诉老马,上面是提示会员应该定时去进行产检的,因为夫人预约了产检却缺席了,主治医生想知道夫人有没有定下来下次的产检时间? 第六十六章 心若止水 老马枯槁的脸上表情由白变绿,他颤抖地接过劳伦斯小姐递过来的那封信,站在古堡的大殿里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劳伦斯小姐和一旁的刘恺赶紧扶住这位苍老了许多的先生,他们的心里对先生的不幸充满了同情,不仅是夫人和孩子没了,连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这换做任何人都是无法承受的! 劳伦斯小姐和刘恺扶着颤颤巍巍的老马坐到角落里一把法国波旁王朝时期遗留下来的奢华座椅里。 老马无力地瘫软下去,他两眼直愣愣地望着某个地方,人已经没了,就算现在印证了自己此次来法国想要知道的结果,又有什么用? 物去人非,最悲哀的是自己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真的是不公平啊,如意还那么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老马真的想不通、想不通…… “先生,您不要着急,夫人和小公子不会有事的,不是搜救队还在搜索吗?现在还没有结果就代表着还有希望!您不能先垮下啊……” 刘恺在一旁低声地劝着,他跟了先生那么多年,从来先生都是意志坚定、意气风发的,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样。 老马闭上眼睛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想不到人生的几大悲自己都经历了,老马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这就是生活,也许这样的命运自己在娘肚子里就已经注定了! 这些日子,回到红色庄园的卫斯理也是坐如针毡,不过失事的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反就没有马卫国那么悲观了,叔叔的异能他是见识过的,他不相信叔叔就像爷爷和父亲那样死了,但是他和婉滢到底去了哪儿?如果他们还活着,那么多天也应该有消息了呀! 卫斯理实在实在是坐不住了,他除了在红色庄园打转转,就是到叔叔的庄园去看看。 叔叔带着他搬出尼尼薇庄园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少年,所以那时他在叔叔的庄园住了好几年,直到他成年以后另立门户,才盖了那所特立独行的红色庄园。 在直升机出事的当天,叔叔庄园里的人就知道了,不过好像他们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当先生出远门了,该干啥干啥,卫斯理在他们眼里就是狄奥先生的亲儿子,从来都是进出自如的,狄奥先生不在,自然就是伯爵先生来管家了。 在叔叔的实验室里,卫斯理转了两圈,那股麝香混合着铁锈和动物皮毛的怪味在屋子的每个角落钻出钻进,他极不喜欢这股怪味,但他曾经捏着鼻子把叔叔给他的有这股怪味的丹药吃了。 实验桌上的各式玻璃器皿整洁干净,看得出来应该有段时间没人在这儿做实验了,但他有了一个小小的发现,酒精炉上的烧杯底上却残留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粘稠液体,他用手摸了摸那烧杯竟然还有余热! 卫斯理按了按桌角的一个电钮,很快管家进来了。 “伯爵先生有何吩咐?”管家毕恭毕敬地说着。 “这里有人进来过吗?” “没有!从狄奥先生出事以来就没人来过,除了打扫卫生的!” “哦,好的!”卫斯理一挥手,管家出去了。 在昏暗的窗前卫斯理看见有个黑影动了一下,他急忙打开窗子,一团黑漆漆的东西飞了进来。 “伯爵先生,您叫我?”原来是那只叔叔养的老黑鸦。 “你在这里干什么?” “狄奥先生让我在这里等您!”老黑鸦甩了甩头上那撮白毛。 “叔叔?”卫斯理惊喜地叫出了声。 “狄奥先生说让你到老地方去!” 卫斯理赶紧去马房牵出一匹马,飞身上马奔出了庄园的大门。 绵延广袤的葡萄园里小路曲曲弯弯,飞奔的马儿扬起一路的沙石尘土,卫斯理远远看见了那片树林。 “喵嗷……”“喵嗷……”,卫斯理听见了野山猫此起彼伏的长嚎。 一只肥大的野山猫在树林边探头探脑,当它看清卫斯理来了,高高抬起头“喵嗷、喵嗷……”地大声怪叫着,两排尖利的牙齿突出唇外,浑身的土黄色圆斑向着一个方向抖动起来,就像一只只瞪大的怒目而视的眼睛。 在它的怪叫下,成千上万只野山猫从树林里密密麻麻鱼贯而出。 卫斯理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拉住缰绳,他的马被吓得前蹄腾空嘶鸣起来。 “放肆!”只听一声嘶哑的小尖嗓音大喝一声。 原来是那只老黑鸦飞在了卫斯理前面,它停在半空中扇动着翅膀。 大肥猫压低了“喵嗷”声,头也低了下来,随着它身上的黄斑向着另一个方向抖去,所有的猫居然整齐地站立两旁。 “伯爵,请!”老黑鸦说着在前面带路。 卫斯理稳住马的缰绳往前走着,那无边无沿的野山猫低首垂目,远远望去就像两条土黄色圆斑组成的带子,那带子伸向暗黑树林的深处。 上次跟叔叔来这树林的时候,卫斯理并没有异样的感觉,而今天,这里充满了诡异的氛围。 那两条土黄色的带子一直伸出了树林,伸向那片山丘上的古堡废墟。 卫斯理一点蹬,马儿向那片开阔地飞奔过去。 “叔叔,叔叔……”卫斯理喊着,可是除了回声什么都没有! “我亲爱的侄儿,你终于来了!”不一会,一个声音朝天而降。 卫斯理抬头望去,他看见废弃的古堡塔楼顶上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伸展出巨大的双翅,那双翅遮天蔽日,只见这人把双翅轻轻扇动了几下,就已稳稳地降落在他的旁边。 “亲爱的侄儿,怎么样这些日子?” 卫斯理仔细地看着叔叔,他看不出叔叔有什么变化,倒是两只灰蓝色的眼睛更加神采奕奕。 “叔叔,我都急坏了!这些日子您干什么去了?” “你看到没有,叔叔这些日子法力又精进了,不知你怎么样我的侄儿?弗朗西斯克伯爵的那本书研读得怎么样了?” “叔叔,出事以后,外面都乱套了,我挂着你们,哪儿有心思研读?” “成大事者,心若止水!” 第六十七章 天高鸟飞 “叔叔,您待会再数落我吧,婉滢呢?”卫斯理牵挂着那美丽的女人。 “哈哈,有伟大的圣殿骑士保护,怎么会让你的女王受伤害呢?” 狄奥先生看着卫斯理着急的样子,把他领进了废弃的城堡。 城堡曾经辉煌的大殿阴森黑暗,几根粗壮的石柱东倒西歪,裂开的壁缝里几只蝙蝠被外来的脚步声惊起,“扑愣愣”地飞过来飞过去。 “叔叔,这……”卫斯理的心里七上八下,他爱的那东方美人怎么会在这么个恐怖的地方? “哦,我亲爱的侄儿,你别急……”狄奥先生话音未落伸展开了他巨大的双翅,他只是微微扇了一下,大殿里忽然亮如白昼。 狄奥先生接着又那么若无其事地再扇一下,大殿里无数的星光划过,眼前的一切竟然变了模样! 那些倒塌的石柱立了起来,裂开的壁缝合拢上露出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壁画,水晶吊灯被烛火映得璀璨夺目,柔软绚烂的地毯铺满整个大殿。 大殿里人声鼎沸、歌舞升平、交杯换盏,每个人衣着华丽、光鲜,卫斯理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身着一条低胸的晚礼裙,那条裙子微微拖地,泛着一层柔软的丝质光泽,那光泽衬托着她美丽的脸庞和风情万种的眼睛。 她明显就是这里的主角和宠儿,几个贵族模样的人围拢着她殷勤献媚。 她看见了卫斯理,款款走了过来,就像他们的初次相见。 “婉滢,婉滢,你还好吗?” “当然,亲爱的!”婉滢性感的唇角边漾起了那对熟悉的酒窝。 “各位,容许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卫斯理伯爵!” 大殿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有人过来簇拥着卫斯理和狄奥先生,卫斯理看了身边的叔叔一眼,狄奥先生只是露出那狡黠的一笑。 “婉滢,这是怎么回事?”卫斯理拉住婉滢的手,那双小手热乎乎的。 卫斯理放心了,刚才他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是不是闹鬼了? 现在看来不那么简单! 众人簇拥着卫斯理和冯婉滢来到大殿的中央,人群分开大家安静了下来,卫斯理看见前方的宝座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头戴着王冠。 “诸位,感谢伯爵夫人的斡旋……”宝座上的那人说着眼睛看着冯婉滢。 “如果没有夫人的斡旋,这里将生灵涂炭、刀兵再起,也感谢伯爵能亲临城堡!”宝座上的人说着,站了起来。 他用手里的权杖指着远方:“从此普罗旺斯将沐浴在和平的曙光下!” 说完众人热烈地鼓起了掌,那掌声经久不息…… 狄奥先生又微微伸开双翅扇了两扇,那一切景象消失不见了,大殿再次变得阴森黑暗,石柱和石壁东倒西歪,蝙蝠惊慌扇动翅膀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婉滢,婉滢……”卫斯理惊叫起来,他以为美人儿随着那景象消失了,可他明明白白感觉到自己还拉着婉滢热乎乎的手。 “亲爱的,我就在这儿!”婉滢悦耳的声音就真真切切在旁边。 “夫人,您真是社交的高手、外交的人才,我服了!”狄奥先生鼓起了掌。 就在这时,杂乱黑暗的地上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殿两边亮起了许多黄色的小灯泡,那些小灯泡为三人照亮了来路。 “主人,这些野山猫驯服得怎么样?”老黑鸦从外面飞进来停在狄奥先生的肩上。 “不错,这活儿你干得漂亮,我会奖励你的!” “谢谢主人!”老黑鸦飞起来停在其中的两个灯泡上,卫斯理看清楚了,这两个灯泡是那只大肥猫黑暗中发亮的眼睛。 从废弃的古堡里出来,在明亮的阳光下,卫斯理才仔仔细细地看着冯婉滢,是的,是真真实实的美人儿,一点没错,不是做梦! “叔叔,婉滢,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狄奥先生和冯婉滢只是相视一笑。 “我的侄儿,你们许多天没见了,小别赛新婚,回红色庄园再慢慢甜言蜜语吧!” 狄奥先生再次展开双翅,这回他有力地扇动起来,不一会他就盘旋在了空中。 “侄儿,你也试试!” “什么?” “像我一样地试试,不然你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带着夫人回去吗?” “站在悬崖边,伸出你的双手!” “好吧!”卫斯理说着来到了悬崖边,他伸开了双手,也想像叔叔一样使劲扇上一扇,可是,什么变化也没有! “闭上眼睛,心无杂念,心若止水,然后勇敢地飞出去!” 卫斯理闭上了眼睛,他试着让心静下来,他想起了弗兰西斯克伯爵的笔记里有这样的图景。 他试着让一切一切的杂念在心里被一点一点抹去,最后只留下一片空白,这片空白让他忘了呼呼作响的山风,让他忘了自己身处悬崖的边际。 他腾空一跃跳了出去,他只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自由的鸟儿,两手就是那轻盈的鸟翅。 “恭喜你侄儿,你成功了!从此以后,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卫斯理听见叔叔的声音就在耳边。 卫斯理睁开了眼睛,叔叔就在自己旁边飞着,而他也像一只鸟儿翱翔在空中! 卫斯理惊喜地使劲扇动着翅膀,他上下来回地飞着,白云就在近前,大地就在脚下,他终于明白爷爷和父亲为什么那么渴望飞翔! “好了,侄儿,我先行一步!老黑鸦,马儿交给你了!” “放心吧,主人!”老黑鸦那沙哑的尖脖子在卫斯理身后响起。 卫斯理飞回到悬崖上:“婉滢,上来吧,我们回家!” 冯婉滢趴到了卫斯理身上,卫斯理伸开和狄奥先生一样巨大有力的双翅稳稳地飞了起来。 不过几分钟,那与众不同的朱漆色调的红色庄园就在一片绿意盎然中绰约可见。 卫斯理降了下去,他停在了一幢房子宽阔的平台上,普罗旺斯这样一个寂静的午后,寂寞空旷原野上一幢房子上落下一只大鸟,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只有那肆无忌惮的强烈阳光烘烤着大地,只有那葡萄籽和薰衣草的熏香毫不吝啬地笼罩着大地! 第六十八章 镜花水月 在这寂静的午后,经历了多日担惊受怕的卫斯理紧紧地拥抱着他心爱的美人,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切的不可能,他温柔地轻抚着她微微隆起的肚腹。 “他还好吗?” “当然亲爱的,他将是一代伟大的伯爵!” 卫斯理笑起来,他看着他心爱女人眼里泛出的光彩。 “我感觉到你是如此爱他!”卫斯理亲吻着这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他想不到那时她还想把肚腹里的孩子打掉,为此他们还激烈地争吵过,可现在她说起这孩子眼睛里全是母爱。 “卫斯理你一定想不到,在直升机就要坠落到河面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强烈的胎动,那胎动让我用不可思议的力量打开了锁死的舱门,就在落水的瞬间,狄奥先生也打开了驾驶室的门,他抓起我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当我转身要去看如意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见,直升机没了,奔腾的五月花河忽然变得平静异常! 我们想去救如意,可是狄奥先生带着我在水位突然变得很浅的五月花河上空转了两圈,却什么也没看到。我们飞回尼尼薇城堡去搬救兵,却没有找到一个熟悉的人,那里的人全穿着中世纪的铠甲,他们磨刀霍霍,用古怪的眼神审视我们,正当我们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里面的主人闻声出来见了我们……” 冯婉滢绘声绘色地回忆着,她脸上看不出来有任何对那场事故的惊恐,她只是在用那动听的嗓音形象地描述一场奇异的冒险。 “哦?”卫斯理就像在听一个传奇的故事。 “你一定想不到,那主人就是……”冯婉滢在用她那双充满异国情调的眼睛挑逗着卫斯理。 “是谁?”卫斯理已经完全进入了这个故事。 “弗朗西斯克·让·尼尼薇伯爵!” “什么??”这一切实在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卫斯理瞪大了眼睛看着面露几分得意的冯婉滢。 “弗朗西斯克伯爵当时正在准备着和邻邦的战斗,但他还是热情地接见了我们,他说他头晚夜观天象知道今日有东方贵客来访,但他想不到东方贵客竟是一名女子和让·尼尼薇家族的后人。 他朗声给我们介绍着圣殿骑士团重返法国以后的丰功伟绩,但他眼里还是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疲惫之色,他告诉我们自从东方博士带走了龙珀,法国境内的战争变得漫长而持久,这让他们想横扫欧洲的抱负得不到施展。 当时我就跟他谈到他要攻打不安分的邻邦是对的,但这只是近攻,还需要开展远交,远交而近攻才不容易被战争拖垮!还有军队还没完全恢复元气之时,不易匆忙应战,这样很容易陷入被动,有时候用大棒,有时候也要用胡萝卜,这样才能声东击西,以不变应万变,最终取得战争的胜利! 他听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他说东方人都是奇才,一个女子竟然也满腹学识,如果不是有违天命,他真想让我留下来! 后来我告诉他如果他愿意,我能替他到邻近城堡走一趟,让他既不丢面子,又能让军队有喘息之机,最后他同意了,临别他还送我一枚圣殿骑士团的红十字勋章,说那是给我们孩子的礼物!” “他难道没有跟我叔叔说什么?” “当然不会!他一开始看着狄奥先生的眼睛和肋下的双翅有些不高兴,后来他们到一边谈了很久,我只听见他大声地说了一句‘天意不可违!’” 冯婉滢说着把那枚红十字勋章放到了卫斯理手里。 “哦……我的上帝!”卫斯理看着那枚勋章从开始的不可思议变得热泪盈眶。 “我到了那临近的城邦,为伯爵化干戈为玉帛,所以才有你刚才见到我时的一幕!” “难道弗朗西斯克伯爵和我叔叔就让你一个怀孕的女人去做使者吗?” 卫斯理心里有些生气,那么危险的事情怎么他们就让婉滢一个人去了? “我心里是有把握的亲爱的,我腹中的胎儿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亲爱的,你真勇敢!” “我也是不想看到壮美的普罗旺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当然这也许只是妇人之心罢了!” 卫斯理想不到她的美人儿其实也有一片菩萨心肠。 “哦不能这么说婉滢,你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虽然最终那儿还是一片废墟!”卫斯理唏嘘到。 “当时我为伯爵出使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事后想想,人们的愿望是美好的,可历史终究是无法改变的!”冯婉滢遗憾地看着卫斯理。 接着冯婉滢说道:“亲爱的,这次我真是大开眼界,想不到你叔叔的本领不在鹫族之下,而你还谦虚地隐瞒着我许多……” 冯婉滢边说边抚摸着卫斯理那神奇的两臂。 “我也是这次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不是叔叔的点拨,我还一无所知……” “只是我和你叔叔身处异境一日,想不到这里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也不知道如意怎么样了?我一直担心着他!”婉滢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泪花在她那美丽的眼睛里打着转转。 “婉滢,你不要着急!你们出事以后,我和马卫国就马上带人赶到了,除了一架空空的直升机,什么发现也没有,这么多天搜救队一直在五月花河里里外外搜寻!婉滢,什么都没发现就代表着有希望,就像你和叔叔……”卫斯理安慰着冯婉滢。 冯婉滢点了点头。 “还有马卫国怎么突然来了?”冯婉滢止住泪水问卫斯理。 “我也在纳闷,他难道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不过从你们出事以后我和他一直在打交道,我觉得又不太像!” “卫斯理,我想我现在是不能露面了,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回去怎么跟马卫国和公众解释我和狄奥先生失踪的事情,我和狄奥先生好好的,为什么如意却不见了,这怎么也解释不通,如果警方介入,我怀孕的事情马卫国迟早会知道,可你也清楚我和他已经分居好几年了,这样会把事情弄得很麻烦、很复杂!” 第六十九章 暗黑势力 “嗯,我在想马卫国会不会是为龙珀而来?你把龙珀带走会不会被他发现了?” “我……不知道!”其实冯婉滢心里最清楚,马卫国一定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来,至于这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婉滢,这些现在我们多想也没有用,我们现在只有等待如意的消息再做下一步打算,你说呢?” “好吧,卫斯理!” 那天夜里冯婉滢早早便睡去,对于她的这短短一日,却发生死里逃生,又在异界为他人出使敌国,实在实在是太疲惫了,那肚腹里的胎儿仿佛也累了,他们都沉沉地睡去。 只有卫斯理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知道叔叔一定有事要交代,他想着先把冯婉滢安抚住,再找机会和叔叔见面。 “咚咚咚”,窗子轻扣三声,隔了一会儿,“咚咚咚”,窗子又轻扣三声,卫斯理急忙起身蹑手蹑脚打开了窗子。 他看见老黑鸦站在了窗棂上,老黑鸦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往外甩了甩,它头上那撮白毛顺着一个方向指去。 卫斯理明白了,他朝着窗外一跃而去,老黑鸦也跟着消失在黑暗中。 老黑鸦为卫斯理叫开了狄奥先生实验室的窗子,卫斯理轻盈地落到了室内,狄奥先生没有抬头,只是一抖袍子,窗子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狄奥先生放下手上的活计转过身来,他面带微笑看了看卫斯理收起的翅膀和他拥抱了一下。 “亲爱的侄儿,想不到你那么快就掌握了飞翔的技巧!” “叔叔,这完全是靠您的点拨和弗朗西斯克伯爵留下的那本笔记!” “弗朗西斯克伯爵已经知道他的羊皮古卷和笔记本到了你的手里,他为后继有人感到非常地高兴!”狄奥先生老谋深算的灰蓝色眼睛里露出了兴奋。 “叔叔,我也听婉滢提起你们见到了弗朗西斯克伯爵,这是怎么回事?” “这真是意想不到啊,直升机失事的瞬间,我想着完了,我的父亲和哥哥受到的诅咒历历在目,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开这该死的直升机! 可是我马上就镇静下来,我想起弗朗西斯克伯爵的笔记里记载有人在异时空里来回行走的事情,那么如果我能脱离现实世界,把自己置身于其他的时空,就有生还的希望。 以前我花过很多时间做这方面的研究,只是都不成功,可那瞬间也只有试一试了,我不知道咒语是什么,但我脑海里浮现出笔记本那几页里奇怪的象形文字,那些文字在我脑海里清晰可见,我用意念捕捉住了它们,想不到奇迹发生了,我脱离了那该死的直升机,去到了另一个时间片段,更想不到在那个片段里遇到了弗朗西斯克伯爵!” “那婉滢怎么也在另一个时间片段里?” “当时看到她从客舱里伸出手来我也糊涂了,弄不清楚自己是在此时还是彼时,所以我还带着她去找如意,直到来到尼尼薇城堡里,我才明白我们已经脱离了现实世界!” “婉滢真是个奇女子!” “弗朗西斯克伯爵也很欣赏她!一开始他预测到东方有贵客来访,还以为是东方博士带着龙珀回来了,想不到来的是一东方奇女子!他看到我的眼睛和翅膀的时候非常不开心,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后人变得和鹫族一个模样,但他听说婉滢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的时候,他的不悦之色没有了,他只说这是天意不可违!” “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战事要起,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详谈,而且他也催促我不能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呆得太久,不然时间的错乱会带来可怕的后果,特别对婉滢肚腹中的孩子不利,为了让·尼尼薇家族的血脉着想,让我带着婉滢办完事就尽快离开!” “那您有没有跟他说起龙珀在婉滢手里?”卫斯理听到这儿着急地问。 “我简要说了整个经过,可伯爵只是淡淡一笑,他说龙珀是神物,它怎会选择马卫国这样的平凡之辈做他的主人?所以也就谈不到婉滢从他的手里得到龙珀!” “哦?那也就是说婉滢对我们说了谎?” “我想也是!那么骄傲的女人,她总喜欢事事占据主动权,所以这也不奇怪。更何况弗朗西斯克伯爵对她赞赏有加,我想如果她是生活在圣殿骑士团的年代,她一定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论怎么说她也是未来伯爵的母亲,虽然你们还没有正式成婚,但她也算让·尼尼薇家族的人了,我们应该善待她才对!” “是,叔叔!” “还有一点我不明白叔叔,弗朗西斯克伯爵既然在笔记里记载了人怎样在异时空里穿梭,为什么他不能回到东方博士来要回龙珀之前,阻止东方博士的出现呢?” “其实孩子,你要明白弗朗西斯克伯爵是没有异能的,让·尼尼薇家族的人都没有异能,伯爵虽然记载了许多法师行异能的事,伯爵的智慧也是我们不可想象的,但有许多事情他还是办不到!直到鹫族的那几粒基因在我们身上起了奇妙的化学反应,让·尼尼薇家族才有了新的变化,所以伯爵才转忧为喜!” “那叔叔您就是让·尼尼薇家族能在时空里自由穿梭的人,得到龙珀不就易如反掌?” “不不不我的孩子,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用意念来控制弗朗西斯克伯爵笔记本上的象形文字还掌握得非常不好,这中间一旦失控,后果将不堪设想!”狄奥先生的脸阴沉了下来,空气里那股麝香混合着铁锈和动物皮毛的味道让卫斯理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不过卫斯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着:“那将是什么后果?” “我亲爱的侄儿,你以为千百年来想要得到龙珀的仅仅是人吗?不不!一旦时空扭曲不能还原,那鬼瘴之气里的暗黑势力将被释放,那我们当下的所有将不复存在,包括你,也包括我!”狄奥先生指了指卫斯理,又指了指自己。 在昏暗的灯光下,酒精炉上的烧杯腾腾地冒着五颜六色的热气,那热气里仿佛有无数只眼睛看着卫斯理。 第七十章 同室操戈 “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进去!”窗外响起了老黑鸦那尖细的破锣嗓。 狄奥先生一回身按灭了灯。 “我知道他在这儿,你让我进去!”一个粗犷的声音在暗夜里“嗡嗡”回响。 “不行!啊啊,主人……救命!”老黑鸦尖叫起来,那声音刺耳得就像刀片划过玻璃的声音。 “住手!什么人敢在我庄园里放肆!”狄奥先生袍子一抖飞出了自动打开的窗子,卫斯理也跟着飞了出去,窗子在他们身后了无声息地合拢在一起。 只见朦胧的月色下一只巨大的手掐住了老黑鸦,老黑鸦翅膀乱扇,鸟爪乱蹬! “主人救命!主人救命!” “你给我放开它!”狄奥先生怒喝一声,展开一边巨大的翅膀扇了过去,只见他的羽翼底下飞出了一串带着冷光的冰刀。 那串冰刀和从对面飞过来的一个个燃烧的火球撞在了一起,发出“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响声,在这连续的响声里,冰刀和火球好像节日里燃烧过后的焰火,冒出最后的火花,那五彩的火花消失在夜空中。 “狄奥,何必呢?犯得着为一个奴才大动肝火?”那只巨大的手放开了抓着的老黑鸦,月光下的他就像一座黑压压的山! “你来干什么?” “我不是听说你出事了,来看看!”那人说话就像嘴里滚出一个一个的闷雷。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来看笑话的!普罗旺斯有不少人都等着你带回去我死了的消息吧?” “狄奥,你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怎么能是看笑话呢?听说你出事了,我这不关心你吗?” “一家人?什么时候我们变一家人了?你们永远是阴险狡诈的鹫人,无论你们用多少的阴谋诡计都改变不了你们是败军之寇的事实!” “你……好好好,狄奥,你认贼做父!难道你真以为你是让·尼尼薇家族的后人?难道你不知道埃利奥才是你的爷爷?” “笑话,他怎么可能是我的爷爷?我爷爷和我父亲的画像还挂在尼尼薇城堡里!” “那你灰蓝色的眼睛,两肋间的双翅,还有你的异能怎么解释?”闷雷般的话音刚落,这座黑压压的山就腾空而起,迅而落到狄奥先生的近前。 月光朦胧,但卫斯理还是看清楚了他独峰驼一样的大鹰钩鼻和佝偻着的背! 卫斯理看见叔叔举起了另一只翅膀,那只翅膀里有电光在闪烁。 “你真的要不知好歹吗?”莱博山顶的怪老头本沙明喘着粗气,他也抬起了另一只翅膀,那只翅膀里有“轰隆隆”的雷鸣。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真是太精彩了,一群老鹫窝里反!啊哈哈哈,啊哈哈哈……”一阵女人的笑声划破天际。 众人同时向这笑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忽隐忽现地飘了过来。 “你也赶来看我的笑话?!”狄奥先生气愤地用指着怪老头的翅膀指着布兰夫人。 “让·尼尼薇家族没有你那么没教养的东西!我养大了你,可你却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你养大了我和哥哥,可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们爱!你看我们就像看怪物,你在我们面前永远都是那么趾高气扬,难道我们不是你的亲孙儿吗?” “你们都跟那没良心的埃利奥一个样!你们知道我是怎样在别人的冷嘲热讽里含辛茹苦把你们养大?”布兰夫人伤心地点了点头。 “好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说!不过今晚,我带来了一个人……”她咬牙切齿地说着。 她一挥手,从她背后飘过来一样东西,这东西顺着布兰夫人的手势飘到了众人面前。 “婉滢!婉滢!!”卫斯理大叫到。 只见冯婉滢一动不动平躺着漂浮在空中。 卫斯理正要冲过去,布兰夫人厉喝道:“小子别动!你只要动一动,我让她马上粉身碎骨!” 狄奥先生拉了他衣角一下,轻声说道:“她给她施了催眠术!” “曾祖母,您要怎样?婉滢从来没有招惹过您,为什么您要频频对她下手?” “开始我是见不惯她肚子里的小鹫,现在我是要你和这东方女人交出龙珀!”布兰夫人冷冷地说着,她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 “您要那龙珀干什么?您已经是地下之人了,龙珀那极阳之气会摧毁您的极阴之气,曾祖母,您会魂飞魄散的!” “我当然比你这小子更清楚!可是让·尼尼薇家族的人都死绝了,只有我这老太婆还苟延残喘,为了让·尼尼薇家族我不得不这样做!” “难道我和叔叔不是让·尼尼薇家族的人吗?”卫斯理也气得咬牙切齿! “笑话!我不跟你这小子多扯,你只要交出龙珀,我让你看看让·尼尼薇家族的人怎样从地下醒来,你就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让·尼尼薇家族的人!” “可是曾祖母我和婉滢手上都没有龙珀啊,您就放了她吧!” “这普罗旺斯暗夜里的声音我什么听不见?龙珀两个字我听得真而切真!” “曾祖母那是婉滢在撒谎,不信您叫醒她问一问就清楚了!” “好吧,反正她也逃不出我老太婆的手掌心!” 布兰夫人把她干枯的双手两掌向下面对着冯婉滢的脸,只见她微微地运动双掌,冯婉滢睁开了眼睛。 卫斯理见状飞身过去接住了冯婉滢。 冯婉滢看了看周围,她马上有所明白:“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除了狄奥先生,这几个在场的人在她的尼尼薇城堡就闹过一次,这次看来也差不离,冯婉滢非常生气,每次她都是别人手上的筹码。 “婉滢,曾祖母让你交出龙珀!”卫斯理小声地说着。 “笑话!我为什么要交给你?我冯婉滢是受控于人的吗?”冯婉滢挺着腰、昂着头,不屑一顾地看着布兰夫人。 布兰夫人上上下下看了冯婉滢几眼,她用那干枯的手鼓起了掌,只是那两只手掌撞击在一起并没有任何声音。 第七十一章 宝盒真相 “好好!有气度,有风范!比起我年轻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那臭小子看上你!” “不过,你给我听好了,那龙珀是属于真正的让·尼尼薇家族的人,不是你们这些外人!”布兰夫人用射着寒光的绿眼睛死死地盯着冯婉滢,紧接着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给我听好了,这里没有外人!”冯婉滢并无惧色,她上前两步掷地有声地对布兰夫人说道。 “本来让·尼尼薇家族几百年来一直蒙神赐福,可是你却被那带着仇恨的爱情蒙蔽了眼睛,魔鬼乘机掳走了所有爱你的人,让你在这世上受着孤独和仇恨的煎熬直到世界末日! 但遗憾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没有一点反省,你每天飘来飘去,只是在阳光普照的普罗旺斯干着泼洒你满心仇恨的龌蹉之事! 你并没有体会到神对让·尼尼薇家族和整个普罗旺斯的美意,金发碧眼的人虽然在你的背叛里死去,但让·尼尼薇家族的血脉却继续着,这血脉里已经没有了你对鹫族那狭隘的恨,而是混合了对鹫族宽容的爱! 你敢说你和埃利奥从来没有彼此相爱过?你敢说让·尼尼薇家族和鹫族这两大普罗旺斯的家族结合在一起没有神的美意?”冯婉滢激情地演说着,在场的人频频点头。 “你你你……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东方女人!”布兰夫人轻飘飘的身子气得在普罗旺斯的夜风里浑身乱颤。 布兰夫人寒光四射的绿眼睛里此时充满怒火,那燃烧的怒火向冯婉滢喷射过来。 卫斯理刚要拉走冯婉滢,冯婉滢却并不理会他,她朝着布兰夫人瞪大了那双曾经迷倒无数男人的风情万种的眼睛,她眼里黑白分明的眼仁完全不见了,而是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灰蓝色膜,那膜好似晴天里突然蒙上的一层云雾,带着雨势的云雾层层裹住了冯婉滢,也裹住了布兰夫人的怒火! 布兰夫人怔住了:“你怎么也有鹫人的眼膜?” 冯婉滢并不回答。 “好吧,一定是你肚子里的小鹫在作怪!”布兰夫人说这话的同时甩出了两样东西,那东西的速度之快让在场的没有人能看清,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东西已经穿透冯婉滢面前的层层云雾死死地掐住了她。 “你只要交出龙珀,我就放了你!” 狄奥先生和本沙明同时扇了下翅膀,冯婉滢面前的层层云雾消失了,卫斯理冲了过去,他看见掐住冯婉滢脖子的是脱离了布兰夫人身体的两只干枯的手! 卫斯理使劲去掰那两只手,可不起任何的作用! “小子,那是没有用的,你不让开,我让她现在就断气!”布兰夫人冷冷地说着。 卫斯理无奈地放开手。 “说,龙珀在哪里?” “龙珀……不在我手里!”被掐住的冯婉滢眼膜已经退去,断断续续地说着。 “那你丈夫的香牙宝盒里是什么?” “是……” “婉滢快告诉她啊,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卫斯理着急地在一旁说着。 其实除了布兰夫人,所有在场的人都想知道那香牙宝盒里到底是什么! 狄奥先生在一旁不易察觉地狡黠一笑,心想:“这臭小子,扇风点火,鬼主意倒不少!” “婉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说啊!”卫斯理倒比那布兰夫人还着急。 布兰夫人的那两只手慢慢地在合拢,寂静的夜里可以听见“咔咔”的声音。 “是……一张照片……” “什么?”那两只手又放松了一些。 “一张其他女人的照片!”这回能喘口气的冯婉滢干脆利落地说了出来。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布兰夫人狂笑着收回了那两只手。 “这是我有生听过最大的笑话!”布兰夫人边笑边说,那轻飘飘的身子前仰后合。 “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盒,一个载满让·尼尼薇家族荣誉的宝盒,一个让多少人为了里面的龙珀朝思暮想的宝盒,竟然装着的是其他女人的照片!你这个多情又愚蠢的丈夫该让多少头颅落地的英雄好汉难堪?!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布兰夫人狂笑着,她的笑声穿过尼尼薇古老的城堡,穿过普罗旺斯辽阔的原野。 “难堪的还有我!!就像你让让·尼尼薇家族难堪!你也是个多情又愚蠢的女人,你给我滚!!”这回被激怒的是冯婉滢,她怎能忍受别人的耻笑,她骄傲的心让她变了模样。 “婉滢,婉滢,你不要生那么大的气!”卫斯理急忙抱住冯婉滢。 狄奥先生和怪老头本沙明也过来站在左右,这两个女人怒火都那么旺,一旦再起冲突吃亏的是冯婉滢,而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好吧,冯婉滢,我不跟你计较,我先走一步……”布兰夫人看看这架势自己也讨不到便宜,飘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布兰夫人那毫不顾忌的笑声飘进了尼尼薇城堡,城堡里的马卫国再次地被惊醒。 这些日子惊魂未定的马卫国一次次地在睡梦中被惊醒,睡梦里全是冯婉滢、如意和小雅,他们一次次地走来,却又一次次地远去。 听见动静的刘恺赶紧起身来瞧先生,自从刘恺来到尼尼薇庄园看到先生的状况,实在怕他出事,就在他旁边搭了张小床。 “先生……”刘恺点亮了马卫国旁边的床头灯。 只见马卫国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某个地方。 “先生……”刘恺为马卫国倒了杯水。 可是马卫国什么反应也没有。 “先生,昨天厦门的黄主任来了电话,他说医院里的那女人想见您!” 刘恺俯下了身轻声地说着,他也不知道现在说这合不合适,只是看先生随着时间的推移,寻找夫人和小公子无望,一天天陷入无尽的悲伤和痛苦,如果拿他关心的其它事情打打茬,也许先生心情会好一些。 “什么?小、小雅……你为什么不早说?”刘恺的这句话把马卫国从漫无边际的无望里拉回了现实。 第七十二章 有机可乘 “我看您心情不好,怕又来些事情给您添堵!”刘恺小心地说着。 “你呀,真是糊涂!我们走了那么长时间,她怎么样了?” “黄主任说她的手术已经全部完成。金一刀怕她术后有不良反应,在厦门观察了一周,现在金一刀已经返回韩国去了。” “那她的手术怎么样?”老马着急地问道。 “黄主任说手术非常成功,说这是个奇迹!” “哦……”老马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那她术后一切都还安好?” “她术后恢复得很好,不然金一刀不可能放心地回韩国去,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老马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黄主任说她整天念叨您,而且还发出些怪言怪语,有时候在病房里闹起来都影响其他病房的人,所以现在只有单独给她隔离到一个区域,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黄主任挺担心她出什么状况对您交不了差。” “嗯……”老马接过刘恺手里的杯子喝了口水。 “先生,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都跟我那么多年了,有什么不能讲的?” “先生,要不我们先回厦门,在这儿耗着也不是办法,我们留下人来负责和警方沟通还有等待消息,一有消息我们又回来,您看怎么样?如果您实在不放心别人,我留下来也成!”刘恺是想着让先生离开这个环境一段时间,也许对先生有好处。 “嗯……好吧刘恺,这样也好!你留下来,我先回上海总部看看,那么多天没回去我怕人心惶惶,小白第一次独自坐镇上海,我真不放心!之后我再回厦门!”老马考虑了一下说道。 “好的先生,我在这儿会随时跟您沟通的!” 当马卫国心情沉重地回到上海的时候,萱萱跟着公子小白来机场接他。 萱萱,这个从小县城来到大上海发展的漂亮小女人,在当了马卫国一段时间的情人以后,被无情地抛弃了,她怎会甘心? 虽然她肉体的付出,为她换来了房产、钞票和镜头前无数出镜的机会,但马卫国这样的大佬多少女人几辈子都没见过,更别说成为他的女人,所以她萱萱一定不能放弃! 萱萱虽然没什么真才实学,但她最不怕的就是死缠烂打,而马卫国是要面子的人,所以只要争取,她一直坚信自己不一定是输家。 在剧组萱萱听说了冯婉滢直升机失事的消息,那时她心里冒出几缕拨开迷雾的曙光,她知道机会来了,无法撼动的冯婉滢的地位也许就此土崩瓦解! 前段时间虽然马卫国疏远了她,但现在不同了,冯婉滢如果真的死了,谁会成为马卫国的正室? 没有!! 没有人能和她萱萱竞争的了! 最不该的就是听了冯婉滢的怂恿把孩子打掉,不然凭着孩子她萱萱现在一定是正室无疑了,那何止一套房产,冯婉滢名下那些庞大的家业不都是自己的了吗? 萱萱肠子都悔青了!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听说公子如意跟着冯婉滢一起失踪了,而她萱萱还年轻,只要马卫国喜欢,她能为马卫国生一个加强连。 只要马卫国知道她的这点心意,不怕他不答应,不然他马家的庞大家业由谁来继承,不能光靠小白吧? 想到这些萱萱这几日心花怒放,她开始不停地缠着小白,给小白诉说着她的苦情,对小白表着她对老马的忠心。 在她的喋喋不休里,小白对她充满了同情,而且现在这样的状况除了萱萱他确实想不出来谁照顾父亲的生活起居更为合适? 所以一听说父亲要从法国回上海,小白就把萱萱带来了。 谁能想到马卫国看见萱萱非常不高兴,他没有给萱萱面子,劈头盖脸给小白来了一句: “你把她喊来干什么?” “爸,您怎么了?萱萱一直关心着您!” “你净给我找事儿!” 老马没有再理儿子,径自一个人向机场外走去。萱萱在原地站着,脸一阵红一阵白。 “萱萱,你不要生我爸的气,你知道他心情不好!”小白无奈地解释道。 “小白,算了,我知道他已经不爱我了,他就像扔一件破衣服一样把我扔了!”萱萱难受地抽泣起来。 “萱萱,你不要这样,现在他是最需要你的时候,只是他现在心情太糟了,你不是看见了连我他都骂!” 小白不知道怎么安慰萱萱,在小白眼里萱萱只是个简单的女孩儿,只不过她跟大多数普通人家出生的女孩儿一样渴望出名,渴望有钱。 小白没觉得这有多肮脏,他也曾经出生很低贱,他还记得上海老弄外公低矮黑屋里那些堆积如山的臭皮鞋,他也记得妈妈长满老茧开裂的双手不停地糊着火柴盒。 他的童年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度过的,他渴望过气球,也渴望过棒棒糖,他做梦都想拥有一辆铁皮的玩具小汽车。 他理解穷人家孩子的自卑和渴望,而且他确实觉得现在只有萱萱安慰和照顾父亲最为合适。 自从在机场接到从法国回来的父亲,他就发现父亲老了,两鬓斑白、面容憔悴、神思恍惚,那个曾经的意气风发的马卫国似乎不复存在。 “小白,我累了……” “爸,您就早点去休息吧!” 在上海马家的府邸,马卫国父子俩品着一壶上好的普洱茶,这是他们父子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相聚。 “不,小白,爸爸想跟你说的是,爸爸老了,以后马家这庞大的家业就要靠你了!” 听见老爸这么说,小白心里一酸。 “爸,公司还得靠您啊,我还年轻不懂事!” “小白,这么多年爸爸太累了,我只想回厦门去。虽然我以前对你有些偏见,但通过你运作影视公司以来,爸爸看得出来你是块经商的料,在商海里哪个年轻人不是靠摸爬滚打磨练出来的?我年轻的时候也一样!以前是爸爸太自负了,现在爸爸想明白了,爸爸在公司一天,你就很难有出头之日,爸爸一走你就可以放手去干了!” 第七十三章 青丝白头 小白点了点头,他知道老爸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休息,这时候他不能再推辞,该是他担当的时候了。 “爸,您放心回厦门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马知足地点点头,孩子真的大了,懂事了,看来马家的光荣与梦想又有新的一代年轻人来继承了! 老马没有再去见萱萱,他不想给萱萱还有什么念想,那只是自己做的一件荒唐事,了了就了了吧,萱萱那么年轻,她的未来自己不想拥有,也不属于自己。 不过他叮嘱小白在公司里要好好关照萱萱。 老马回到了厦门,回到了鼓浪屿。 下了飞机,他大口地呼吸着海风里裹挟着的丰富的负氧离子,他爱这里,虽然他的故乡在上海,但对这里他却有千般难舍的浓浓乡愁。 在这里他牵绊着一个人,他离开厦门那么多天了,不知道她还好吗?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却总是不在她身边! 自己曾经给过她海誓山盟的承诺,可是自己背叛了诺言,在那棵铁栅栏可以挡住人却挡不住它向着太阳、向着蓝天茂盛生长的大树下,她日复一日寂寞孤独地等待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就像自己本来是要陪伴她完成最后的手术,但生活的玩笑把自己左右得无能为力一样,上海滩牛哄哄的马卫国在生活中也只是一个无奈的老男人。 生活的轨迹已经让他思想混乱、不能自拔,什么是从前?什么是现在? 在他的大脑里合理的解释是他在海滩发现的被毁容的神秘女人就是失踪多年的小雅,至于那么多年她去哪儿了?现在谁都不知道,因为她已经失忆。 这是多么合理、多么符合逻辑、多么能安慰自己的理由啊! 马卫国愿意活在自己编织的这个看似合理的谎言里。 在上海老马就分别给金一刀和黄主任打了电话,他从和金一刀的电话里知道神秘女人的最后一轮手术已经结束了,而且非常成功,现在正式进入康复期。 在手术上马卫国是信得过金一刀的,不然不必花大价钱把他请来,只是从和黄主任的电话里老马得知自从他走了以后,病人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黄主任希望老马能抽空回厦门看看那女人。 黄主任也知道了老马家出了大事,所以在电话里尽量报喜不报忧,只是现在女人的状况的确不好,如果女人出点什么事,他对老马无法交代。 一下飞机马卫国就直奔医院了,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情极其复杂。 他走到病房门口,听到一阵哀怨又狂野的腔调,那是一种奇怪而古老的唱腔,阴阳顿挫、此起彼伏,似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如冬夜来临、哀鸿遍野,马卫国无法听懂唱的是什么,只是听到这样的唱腔他的心难受地紧缩成一团。 他克制着自己轻轻推门而入,只见一个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女子背对他依窗而望、面海而歌,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腰间。 “卫国,卫国,是你吗?”女子听见推门的声音,迅速转过身来,虽然老马推门的声音是那样细微,虽然女子正沉醉在自己的歌声里,但一种感觉已经告诉了女子她盼望已久的人终于来了。 马卫国虽然一直以来都是有心里准备的,但他还是被完完全全地惊呆了! 艾梅雅,美丽脱俗的艾梅雅,自己朝思暮想了多少年的艾梅雅,自己从青春思念到白头的艾梅雅,此时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虽然她穿着病号服、不施粉黛,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倾国倾城的美貌,反而那蓝白相间的衣服更衬托出她雪白凝脂的肌肤、乌黑水灵的眼睛。 火车隆隆、人来人往的月台,艾梅雅就是穿着一身洁白的衬衫、蓝色的裙子来给他送行的,在拥挤的人群中、在灰色的世界里她就是人间的仙子、出水的芙蓉。 隔着雾蒙蒙的车窗,年轻马卫国的心被初恋的甜蜜和不舍填得满满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和小雅团聚,他要娶了她! 在中国西南偏远的一隅,在与世隔绝的泸沽湖畔,他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数算着日子,在焦躁不安、灰心丧气的时候,当看见泸沽湖的白云蓝天他就想起了白衣蓝裙的艾梅雅,这时候他又有了信念,接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数算着相聚的日子。 多少个年头过去、多少的岁月不复存在,只有在梦里才能相会,想不到今生今世在厦门还能见到她,难道这是时光倒流吗? 马卫国的心颤抖着,嘴唇无法克制地抖动起来。 “卫国,你怎么了?这些日子你到哪儿去了?”妙龄女子走到马卫国面前,轻轻抚摸着他憔悴的面容。 马卫国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一把把他的小雅搂到了怀里。 “小雅,对不起小雅,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 马卫国呜咽着痛哭起来,大滴大滴的泪从他疲惫的双眼里滚落下来,多少年他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了。 就算在尼尼薇城堡里那些难熬的日子,就算眼看寻找妻儿无望,他伤心地哭泣,但也没有这样畅快淋漓过,他压抑的心情此时彻彻底底地释放着。 他紧紧地、紧紧地搂着小雅,紧紧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他生怕这还是一场梦,一场不真实的梦。 “卫国,你的嘴唇流血了……”小雅用手轻轻地擦着马卫国嘴角流下来的血渍。 “你疼吗?”小雅关切地问道。 马卫国摇了摇头,使劲吸了下鼻子渐渐止住了悲声。 “小雅,不疼,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不是一场梦。”马卫国举起小雅的手,只见小雅的手上有斑斑血迹。 看见小雅手上的斑斑血迹,马卫国转悲为喜、兴奋地又蹦又跳:“小雅,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在这时光倒流面前,看着从未改变、活生生的艾梅雅,马卫国竟然失态了。 “可是卫国,我怎么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醒也醒不过来的梦……” 第七十四章 金屋藏娇 马卫国看着小雅困惑的眼神,收住了自己孩子气的行为。 “怎么会呢小雅?” “我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时候,怎么觉得不认识自己?我老是在想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甚至见到你之前,我实在想不起来你到底长啥样?还有还有除了你之外为什么没有人来看我?”小雅越说越激动,她黑葡萄般纯情美丽的大眼睛空洞而迷茫。 “小雅,小雅……你听我说,你只是失去了记忆,以后你会慢慢想起来的……”马卫国扶着小雅的双肩努力地想解释着。 “那你告诉我,告诉我啊,告诉我所有我的过去,为什么每次你总是吞吞吐吐!”小雅推开马卫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小雅,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吗?我不是每次都跟你讲许多的吗?这久是我的家里出了事情,我不得已要去处理,所以把你一个人留在了医院……” “那,那我的家人呢?其他病房都有人探视,就我是一个人,一个人……”这回是小雅哭泣了,那些晶莹剔透的泪无情地挂在她的腮边。 老马慌了,他伸出手轻拭着那些让他心痛的泪。 “小雅,你别哭,都是我不好,我没有跟你讲清楚,那时候你要动手术,所以我不想说些让你伤心的话题!” “你不说我更伤心,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是谁,每天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我,我真的真的要崩溃了!” “不不不,小雅,你不要伤心你不要难过。是这样的,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小雅……”老马慌乱地舔了舔开始有些疼痛肿胀的嘴唇。 “很久以前你的家人就不在人世了,后来你又失踪了,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你失踪的那些年我一直一直在寻找你,真的小雅,这是真的……” “我失踪了……我失踪了……”小雅捶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地想着。 “小雅你别急,你刚刚恢复,金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你一定要听金医生的话,那么多手术你都挺过来了,在最后关健的时刻你一定要挺住啊!”老马着急地抓住小雅的手。 “你失踪那么多年我已经结婚生子,可是前不久,直升机失事,他们、他们……”老马的嘴唇再次抖动起来,这次是因为内心无奈的疼痛。 “我和警方一直在找他们,所以没能一直陪着你,请你请你原谅我……” “卫国,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说原谅的应该是我!你找到他们没有?” 马卫国痛苦地摇了摇头。 “我怕影响你手术,所以一直没跟黄主任和金医生说!” “卫国……”小雅没再说什么,而是把头靠在马卫国的胸前。 自从在医院里第一次听见这个男人的声音,小雅就觉得这是个可以依赖的男人,虽然那声音听来如此陌生。 今天马卫国告诉她的这些,她觉得不能不信,因为这是她有记忆来的这些日子唯一可以倚重和信赖的人,从黄主任和金医生的嘴里她都听得出来他们非常非常地敬重他,而黄主任和金医生都是那么不错的人。 只是只是小雅觉得自己心里的疑问实在太多太多了,这些疑问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 经过跟金一刀和黄主任郑重地商量,马卫国把小雅接回了鸡山路135号休养。 在医院里小雅总是胡思乱想,老马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她出什么事。 再说小雅总在病房里无所顾忌地唱些奇怪的调调,这样经常影响到其他病房的人,黄主任看老马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只是给她换到一个隔离区,老马想那样对小雅的精神康复更加不好,所以干脆就回家吧! 当林姨见到小雅的那一瞬间也被完全地惊呆了:“艾,艾家大小姐,您,您这是从哪里来?” 小雅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老太太。 老马赶紧打圆场:“小雅,这是林姨,你以前最爱吃她老人家做的百川汇。” 老马又看着林姨:“对吧,林姨?!” “嗯,嗯,对对!”林姨觉得自己有些错乱了,她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位将近四十年没有见过的艾梅雅小姐,时光在这位姑娘面前似乎是停止不前的,她跟从前没有丝毫的变化,青春雅致、肤白如雪、眼眸清亮。 小雅也仔仔细细端详着面前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只是她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她实在实在想不起来这位林姨是谁了。 “哦,小雅,没关系的,以后你就慢慢想起来了。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老马拉着小雅的手向楼上走去。 “林姨,晚上就麻烦您做一下百川汇喽!”老马边走边回头对林姨说道。 “哦……”林姨揉着眼睛,摇了摇头。 自己是老眼昏花了吧,这怎么可能是那位艾家的大小姐呢?可是明明刚才卫国叫她“小雅”来着,还说她最喜欢那道百川汇。 哎,是自己发神经还是卫国发神经?自从如意出事以后,大家精神状态都不好。 林姨满腹心事地回厨房去了。 从这天开始,当每个清晨来临,海平面上火红一片,调皮的太阳还在躲躲藏藏时,在一阵美妙无比的浅唱低吟声中,在百鸟此起彼伏的鸣叫声里,老马就会从多年没有的深沉的睡梦中醒来。 在屋顶的露台上他总能看见神奇的一幕,他的小雅在刚刚散去的雾色中穿着一条白色的长长睡裙,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正和百鸟合唱,百灵鸟、云雀、画眉、夜莺,各种五彩缤纷的鸟儿站满老树的枝头,摇头晃脑有趣地附和着。 第一次他看傻了,但后来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任由自己无拘无束地沉浸在这美妙早晨的音画之中,直到太阳升起、百鸟散去。 吃完林姨精心准备的早餐,他会陪她去鼓浪屿的每一个地方散步,他们走遍了鼓浪屿的每一个角落,他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的眼里、心里装满了许久没有体会过的、与他这个年龄不符的幸福感。 第七十五章 岁月静好 老马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做一场永远不想醒来的美梦,这场梦里有他多少年来期盼的时光。 在四十年前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他会给她讲故事,讲那些只属于他们的故事,小巷、猫咪、钢琴、橡树,还有妈妈…… 他完全回到了过去,这四十年似乎从来没有来过,恍惚中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懵懂的少年,因为眼前的小雅还是那个小雅,她纯情的笑容、黑葡萄般的眼眸一如从前。 老马醉了,比醇香美酒更让他心醉,在三一教堂的门口他拉着她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新崭崭黑漆木门。 那所破败不堪的教堂早已修缮一新,七彩玻璃窗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如水晶,空旷大殿里的陈设一尘不染。 一切的一切仿佛时光倒流,那个在自己生命中永远鲜活的艾梅雅一如从前就在自己身边,此时此刻时空交错,老马不知道身处从前,还是身处现在? “马卫国,你是否愿意娶艾梅雅为妻,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这时已不再年轻的马卫国装出老牧师的声音说着,他浑厚的声音在教堂里回荡。 “我愿意!”马卫国恢复着自己的声音,坚定有力地回答着,他的眼里充满了光彩。 “艾梅雅,你是否愿意嫁马卫国为妻,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马卫国再一次装出牧师苍老的声音问道。 可是许久,马卫国没有听到他期许听到的。 马卫国再一次装出牧师苍老的声音问道:“艾梅雅,你是否愿意嫁马卫国为妻,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他期许地回过头,但他看到的是那似少女般的女人不明就里地用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他。 老马的心瞬间碎了,他终于明白这只是个梦,一个自己编织的美梦,但这梦终究会醒来。 老马闭上眼睛,一行泪从眼角无声地流下…… “卫国,你怎么了?”小雅看着他不知所措。 “小,小雅,没什么,只是我触景生情想起了许许多多从前的事情……” “卫国,其实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听得懂你说的,只是只是我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和你一起回到从前。卫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马卫国只有无奈地、酸楚地点点头。 无论怎样,这些日子老马几乎忘却了所有生活的苦恼,一如回到了四十年前,他的脸色渐渐红润,人也好像健康轻盈起来。 当夜深人静,抚摸着妈妈留下来的那块细若凝脂的兰牌,老马总是在心里感叹着岁月静好。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小白来了,他是来看望老爸的,他一直担心着老爸。 只不过他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在薄薄的雾霭中,一个白衣白裙的仙子正跟百鸟合唱,那歌词生涩难懂,但歌声婉转柔美,仿佛来自天籁。 在透过雾霭的晨光里一只头戴金冠,身披金翼的大鸟从远方展翅飞来,越飞越近的大鸟全身被金光笼罩,它用优美无比的舞姿围着仙子上下飞舞。 那些站满老树枝头摇头晃脑歌唱的五彩缤纷的百灵鸟、云雀、画眉、夜莺纷纷跟随在金色大鸟的后面翩翩起舞,仙子跟百鸟嬉戏着,快乐地歌唱着,没有人注意到呆若木鸡的小白。 小白是赶着早班的飞机来的,进了家他就被这奇妙的歌声吸引到露台上了,这梦幻般的场景让他不知所措。 雾霭慢慢地散去,阳光开始洒满大地,金色的大鸟铺展着闪闪发光的尾翼向远方的大海飞去,百鸟们也唧唧喳喳地向茂密的树丛里钻去,露台上只剩下小白和仙子。 “你,是谁??”仙子发现了痴痴傻傻的小白。 “我,我是小白……”不知所措的小白傻乎乎地回答着。 “你是卫国的儿子?!”仙子边说边来到小白面前,她肤白如玉,长长的黑睫毛下是一双清亮动人的眼眸,唇红齿白的樱桃小口里气息如兰。 这样的女子怎会来自人间? 小白的身边历来美女如云,可是今天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庸脂俗粉”,这个看来顶多不超过十八岁的女子好似空谷里的一株幽兰,严冬里的一缕香雪海,她是谁? 她就像从古代仕女图上走下来的仙子一般沉鱼落雁。 “小白,你怎么来也不打声招呼?”老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小白的身后。 “哦,哦,爸……”小白宛若还在梦中没有醒来。 老马看出了小白的尴尬。 “小白,这是,这是小雅……”老马本来要说小雅阿姨,可面前的小雅分明就是一青春少女啊,这时尴尬的是老马了,他该如何向小白解释呢? “小雅,你好!”小白有几分面红耳赤地随意打着招呼,匆匆下楼去了,这又是老爸的小情人吧? 难怪老爸乐不思蜀,对上海滩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了,偌大的公司也好,儿子也罢,他都不想管了,还有他对萱萱的那个态度,真的是他把萱萱甩了,原来他躲到这儿是有了新欢。 小白越想越觉得生气,越想越觉得窝囊,才几天他就把婉滢母子也给忘了,自己还在这儿担心他悲伤过度,想不到他倒挺逍遥快活。 小白回自己的房间,林姨喊吃早餐也没出来,老马没理他,照样和小雅出去散步了。 在菽庄花园的听涛轩,老马总是流连忘返于那所钢琴博物馆。 那里面有一架18世纪德国的老牌手工钢琴,老马的妈妈,著名的女钢琴家沈碧茹也曾经拥有,只可惜那黑白的琴键混合了一抹猩红飘散在了历史忧伤的长河。 第七十六章 公子小白 每次路过这里老马都要毕恭毕敬地三鞠躬,然后闭上眼睛沉思良久,是的,闭上眼睛老马听得见妈妈修长手指下流淌出来的巴赫作品《G弦上的咏叹调》,那光影下的旋律依然回荡在耳边,蕴藏在心灵深处,一生一世无法忘怀。 “小雅,你还记得你尊敬的沈老师也有一架这样的钢琴吗?”老马自言自语道,他清楚身边这位眉宇间多了颗朱砂红痣的小雅一定不会记得。 果然小雅茫然地摇摇头,她实在想不起来让身边这个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男人黯然神伤的沈老师,也想不起来自己还会弹这样一架庞大的乐器。 她对沈老师的印象就是鸡山路135号宽阔客厅墙上那张黑白的照片,那是个何等端庄、气质高雅的女人啊! 还有她听过老马弹钢琴,那琴声荡气回肠,他说他弹的是巴赫的作品,他说他的妈妈曾经是世界乐坛顶尖的女子巴赫。 小雅想把马卫国给她讲的所有故事连贯,可是不能,她费尽心力那些片段不仅不能连贯,而且在大脑里依然是陌生的碎片,小雅叹了一口气,也许自己真的只能活在马卫国的故事和自己的一片空白里。 听见小雅叹气,马卫国从自己的黯然神伤里回过头来。 “小雅你怎么了?”老马不能让自己的心肝有一点点难受。 小雅没有回答。 小白想回上海去,他看出来自己在老宅是多余的。 父亲有他的生活,而且那梦幻般的女孩子让自己多少有些尴尬,在家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就像个才进入青春期的男孩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样称呼她,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好,甚至可笑到面红耳赤,而且最关键的是父亲似乎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多谈她。 父亲一切安好就行,自己还是赶紧回上海吧,至于萱萱,还是不要去掺乎了! 小白是晚上八点的飞机,但他不想在老宅用餐,省得在餐桌上再次尴尬,他耐心地在父亲的谆谆教诲中和林姨的老泪纵横里告别了老宅。 小白现在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小白了,那时的小白叛逆、毛躁又自以为是,特别是弟弟出事以后,看着倍受打击又逐渐苍老的父亲,小白一下子明白了父亲的辛酸和期望,那是一个家族血脉的延续和担当,小白愿意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和角色。 那么多年他紧紧跟随着父亲,他们一起经历过穷困潦倒的岁月,他也看着父亲怎样在上海滩坚强地活下来,并且一步一步创造了马氏集团的辉煌和奇迹。 他钦佩自己的父亲,但他也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在上海滩他一直活在父亲的光芒下。 出去别人总是介绍“这是马卫国的公子”,无论他做得再好,别人总是说“马卫国教子有方”,而父亲呢总是望子成龙,希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自己要超越父亲谈何容易? 那些毛躁的岁月,小白为了躲开父亲的影子,做回真实的自己远去美国留学,可是随着慢慢地长大和成熟,他明白了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无知。 其实真实的自己不在别人眼里,而在自己心里,只要自己努力过就问心无愧。 小白拖着不大的行李箱早早来到了那家法国人开的黑森林餐厅。 他想念那里来自尼尼薇庄园的红酒,他不贪杯,他只是非常非常地想念弟弟,想念那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聪明伶俐又懂事的小家伙,他不知道为什么上帝如此不公,那还只是个没有经历世事、单纯的孩子呀! 小白的行李箱不大,但显得步伐沉重,他来到了那个没有窗的座位,那个座位多数人不喜欢,但他记得他和那个韩国青年都喜欢。 小白坐了下来,点了一份松露和鹅肝,外加一杯尼尼薇庄园高年份的红酒,那鲜美的食物和那甘醇的美酒本应是绝配,只是这美酒在小白的嘴里却品出别样的苦涩! 小弟弟不知怎么样了?如果他已经化为了一颗星星,那他一定知道自己是多么地想念他…… 小白心情沉重地吃着,他听见一阵行李箱滚轮的声音,那声音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小白抬起头看见一个人,那人对他友善地微笑着。 “小白君,咱们又见面了!”一句韩味很重的英文。 “金君,怎么是你?”小白一扫刚才心里的不快,跟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金一刀热烈地拥抱着。 的确他们很久没见了,自从继母和弟弟出事以后,父亲就基本没有管过总公司的事情,自己在上海疲于奔命,本来韩国永芳整形医院归自己管,可是哪有时间? 最后高薪聘请了一名CEO来全权管理永芳,金一刀又整天忙于手术,所以基本就没有再碰面了。 想不到今天在这儿竟然巧遇。 “金君,你这是去哪儿?” “小白君,你这是去哪儿?” 两人几乎同时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哈哈哈哈……”一阵压低了的愉快笑声,回荡在黑森林餐厅无人的偏僻一角。 小白示意金一刀坐下,并招手唤来侍者。 “今天一定我买单,中国人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天我是东道主!” 金一刀笑笑没有拒绝,自从接手东家的手术,他来中国好多次,已经熟知中国人的规矩,拒绝中国人的热情,会让中国人很没面子。 金一刀点了一份跟小白一模一样的法餐,他跟小白口味相当。 “我今晚的飞机回上海,你呢?”在这位年轻有为的医学专家面前小白言简意赅。 “我今晚的飞机回韩国。”说实话金一刀很欣赏这位和自己年龄相当的老板,他既像他的父亲,又充满了个性。 “你来厦门还是为我父亲安排的那台手术?”小白问道。 小白记得他那时候在厦门见到金一刀,金一刀都是在为父亲安排的手术忙活。 而且,而且金一刀一说起这台手术,那表情、那语气总是怪怪的,他也不好乱猜测什么,只是金一刀那奇怪的样子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七十七章 路遇他乡 “是的,不过这次来不是为了手术,是为了给术后的病人复查。小白君,手术非常成功,病人恢复得很好!”金一刀开心地笑起来,但绝对不是得意洋洋,是一种如付重释的笑。 “恭喜你,金君!”小白举起了酒杯。 金一刀也举起了酒杯:“谢谢你小白,也谢谢你的父亲,不是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不可能来中国展示自己的才华!” “金君,你太客气了,我们不都是一家人了。” 小白和金一刀都品了一口红酒,那滋味却在原本柔和顺滑的质地上多了些酸涩,这分明跟前几次来这儿的味道有些不一样,而且两人都有同感,只是没有说出口。 “金君,那毁容的女人现在打算怎么安置她?”这些小白的确不知道,他工作太忙,父亲也没提起,今天不是碰到金一刀,他早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居然不知道?”金一刀很讶异,表情有些夸张地问道。 小白看着金一刀有点好笑,又来了,金一刀一说起这台手术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本是比较严肃又拘谨的人,这种表情出现在他身上有点太不协调。 小白诚恳地摇摇头。 不过也难怪金一刀讶异,明明小雅被老马先生接回鼓浪屿的家中去了,而小白看来也是才离开鼓浪屿的家,这位小马先生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你看这儿……”金一刀也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心里真切地关心着这位病人的近况,他边说边把餐桌上自己的美食整理到一边,然后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金一刀此时是极其认真严肃的。 “小白君,你看……”他把打开的电脑屏幕转到了小白一边,小白惊呆了,还好他正拿着餐巾擦嘴,那口正要咽下去的食物才没有喷出来。 “小雅!!!”小白惊呼起来,还算现在不是就餐的高峰时期,餐厅里没有几个人。 小白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他想金一刀看他这个样一定也觉得好笑。 “这就是你上次跟我提到的小雅?”小白想起来了,上次在这里和金一刀吃饭,金一刀提过她的名字,只是自己没有上心,所以没有在老宅把这两者联系起来。 现在提起这个梦幻般的姑娘,小白竟又有几分脸红,不过灯光暗淡,再加之小白很会掩饰,所以金一刀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 金一刀默默地点点头,他明白了原来是小白在家里没把人对上号。 金一刀既放心却又无奈,他的表情很复杂,他也想像小白一样掩饰自己,但他却做不到,这种奇怪的复杂表情又被小白捕捉到了。 “小雅……”金一刀低声地念着,他抬起眼睛,目光和小白相遇,两人竟是尴尬的无言。 为了打破这种沉默,小白举起了酒杯:“为你的作品干杯!” 金一刀也举起了酒杯:“为仙女干杯!” 两人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那不属人间的女子在电脑屏幕上用水灵灵、黑葡萄般的眼睛望着他们。 金一刀对小白说道:“小白君,今天真不尽兴,改天我请客,咱们一醉方休!” “Ok,金君!”小白豪爽地答应道,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和金一刀是上级和下级或是合伙人的关系,他一直把他当朋友。 金一刀干脆地举起手来:“服务生,买单!” 的确,两人都吃不下去了,再吃下去,就不是一杯酒的问题,如果不是为了赶飞机,各怀心事的两人肯定一醉方休,可是理智告诉两人,今天不行! 金一刀本来要掏钱包,小白用手示意他“No”,侍者聪明地把单子递给了小白。 “今天的这酒真的是尼尼薇庄园的吗?怎么口感不太理想?”小白边掏钱边问道。 “先生,不会有错的,黑森林餐厅只卖法国最好的酒!” “好吧,希望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小白无奈地说着,如果连这家号称厦门唯一够得上米其林级别的餐厅都作假,那这个城市的餐厅就没有哪家是值得信任的了。 忽然一只手把侍者手上的钱拿了又递回给了小白。 “先生,非常地抱歉,让您在黑森林餐厅有了不愉快的体验,今天这顿我请客!不过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您喝的酒的确是尼尼薇庄园高年份的红酒,而且是布兰夫人在世时最后一批典藏红酒!” 这个人是从隔壁一桌过来站在侍者旁边的,小白和金一刀都没有注意到隔壁桌什么时候坐了人。 这人用一双敏锐的灰蓝色眼睛看了看这两个说着一口流利英文的亚洲年轻人,诚恳又真挚地操了一口法式英语。 “哦,老板!”侍者有点惊慌失措。 “你下去吧!”这位黑森林餐厅的老板温和地示意着手下。 小白仔细地打量着这位老板,他三十出头的样子,中等身材,体型保持得很完美,一身得体的西服衬得他风度翩翩,特别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犀利又精明。 “我是新来的老板,我叫卫斯理。”法国人友好而主动地自我介绍到,也是为了化解冒昧带来的尴尬。 “非常抱歉我刚才冒失的评论!”小白歉意道,并且请法国人坐到旁边。 边说小白心里边打鼓,这个名字怎么有几分耳熟?小白又再次仔细地打量着身边这个风度翩翩的法国男子。 “我就是来自尼尼薇庄园的,我从小就在那儿长大,我熟悉那儿的每一瓶酒就像熟悉我自己一样!” “您来自尼尼薇庄园?”小白更加奇怪了。 “对的,马先生,是我的叔叔代表让·尼尼薇家族把庄园转卖给了您的父亲!” “哦……”小白终于想起来了,父亲跟他谈起过收购尼尼薇庄园的事情。 这个自称卫斯理的法国人看着两个空空的酒杯:“恕我冒昧,品酒有时候真的跟心情有关……” 法国人看看小白,又看看金一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第七十八章 无欲则刚 听了法国人的这句话,小白和金一刀都有点不自在,似乎他们的那点小秘密都被眼前这个灰蓝色眼睛的人看穿了。 “哦,亲爱的先生们,请原谅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其实仅仅前后年份的雨水量不同都会造成葡萄酒口感上的小小差异,只是这只有真正的内行才品味得出来,所以先生们,你们的品酒功底不得不令我佩服啊!” 法国人笑了起来,小白和金一刀都礼貌地附和着笑起来。 法国人接着说:“不过无论如何今天我请客,中国人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天我们能在鼓浪屿相会,那何止百年的缘分?” “这……”看着热情的法国人两人都不好再说什么。 准备离开餐厅的时候,金一刀把手提电脑拿过去正要关机。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请人重装过系统了吗?怎么它还在上面?”金一刀自言自语道。 已经起身正准备拿行李箱的小白不经意瞟了一眼金一刀的电脑,只见他黑屏的电脑上一只头戴金冠、身披金翼的大鸟在无厘头地乱飞。 “金翅鸟!!??”小白又再次地惊呼起来。 这不是围绕着小雅翩翩起舞又飞走了的那只美丽大鸟吗?怎么金一刀也知道它,还把它弄成屏保? “小白君认识这只鸟?”在今天金一刀的眼里,他觉得小白也很怪。 “哦,不不,我只是觉得你这屏保很特别!”小白赞美道,其实小白是不知怎么解释他回到鸡山路135号所见到的一切。 他觉得他所见到的一切不会有人相信的,而且父亲和小雅的关系也难于启齿。 金一刀摇了摇头,把他认为中病毒的电脑关机收进了行李箱。 两个年轻人拉着行李箱一前一后离开了黑森林餐厅,卫斯理远远地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嘴角挂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神秘的笑。 卫斯理到厦门是有备而来。 在布兰夫人的逼问下冯婉滢承认了没有拿到龙珀,不过狄奥先生和卫斯理却有了新的线索,这线索还是跟马卫国有关,所以卫斯理这回亲自出马了,他不远万里来到了厦门。 从那夜冯婉滢和布兰夫人发生冲突以后,冯婉滢就总是催促卫斯理多去跟他的叔叔学学异能,布兰夫人不罢不休的,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做出些对她和肚腹中孩子不利的事情。 这正中卫斯理的下怀,自从吃了叔叔那丹药,自己的潜能被激发出来以后,卫斯理就发现自己对弗兰西斯克伯爵的笔记本理解更近了一步,叔叔已经照着那笔记练习了许多个年头,自己应该多向叔叔讨教才对。 刚好这夜,老黑鸦又来叫卫斯理过去。 卫斯理悄无声息地越过紧闭的窗子进入到叔叔的实验室,狄奥先生依旧没有抬头:“很好,我的侄儿,你的功力大有长进!” 狄奥先生边说边拿起一支滴管往沸腾的烧杯里滴入一滴浓稠的蓝色液体,随着烧杯里“扑……”的一声,一股彩烟腾空而起,那令人作呕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 “亲爱的侄儿,你把它喝了!”狄奥先生拿起那滚烫的烧杯。 “叔叔,这……”烧杯里冒着彩烟的气息让卫斯理浑身难受,更别说杯子里还在沸腾的液体让人望而生畏。 “无畏者无惧!那气味那温度让人胆战,不过那是你把自己放在了普通人的角度去衡量。你现在有了很多普通人不敢想象的异能,但你有没有把自己放在普通人的视角无法触及的更高角度去看世界?成大事者无欲则刚,心若止水,当你放下那肉体的七情六欲,你的心还有什么畏惧的吗?” 狄奥先生把烧杯递了过去:“就像你练习飞翔和穿墙术的时候,一开始也有这样的心态,但当你真正无欲则刚,心若止水的时候,不就成功了?!” 卫斯理点点头深呼吸了一口,他试着让自己像弗拉西斯克伯爵描画的人一样去气沉丹田,然后接过了烧杯,一口把它灌了下去。 那液体进入嘴巴变得无感,经过喉舌,变得无色无味无温,从头到脚洗刷着他的头脑心肝脾、五脏与六腑,他把眼睛闭起再睁开,一层灰蓝色的眼膜覆盖住了他的眼球,他再次闭起又睁开,他的眼睛放出一道由强到弱的光芒。 “好样的侄儿,总有一天你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像你那未出生的孩子一定也将超过你一样!” 狄奥先生又从各种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中倒出不同比例的粉末,通过天平精准的称量,再全部混进烧杯里继续和那些从试管里倒进去的难闻液体混合、搅拌、烧煮。 卫斯理在旁边细心观察着叔叔化学家般的一举一动,并铭记在心。 “叔叔今天叫你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问你……”狄奥先生摆放好那些瓶瓶罐罐,认真地看着卫斯理。 “什么事叔叔?” 只见狄奥先生并不答话,而是一使眼色,卫斯理看见有几个字在他眼前凭空漂浮出来,那几个字是:“重要的事不要说出口,当心布兰夫人!” 卫斯理也一使眼色,几个字母飘飘悠悠出来:“好的!” 狄奥先生点点头,继续用意念控制着要说出来的单词,让它们飘在两人之间的小小空间里。 “几年前你就放出去到中国寻找龙珀的鸽子还没有消息吗?” “两年前我最后收到他的消息,他说他在中国和尼泊尔边境,他准备去寻找蝴蝶冢,他说蝴蝶冢里藏满了奇珍异宝,就算没有找到龙珀,他也不会空手而回!” “后来呢?” “后来我电脑里的指令和他大脑里的芯片就无法连接上了!您知道一般这种情况凶多吉少,人死了,没有了脑波,芯片也就不会有数据了。而且这世上很少有人能从蝴蝶冢回来,当时我没有阻止他也是心想既然他愿意不妨一试!” “可是我给老黑鸦看过他的照片,老黑鸦又把他的照片散布到所有的鸦群,结果昨天从巴黎来普罗旺斯过冬的鸦群带来了消息,它们说在巴黎的地铁站附近见过这个人! 第七十九章 地下线人 “什么?!”卫斯理震惊了,他脱口而出,空中的那些单词被吓得无影无踪。 “你太轻信自己的感觉,这还是普通人的思维,你有别人没有的羽翼,当你飞翔在空中的时候,你难道仅仅是为飞而飞吗?你难道没有俯瞰一切,让万事万物都在你眼中的胸怀吗?”狄奥先生张嘴批评到。 “叔叔,您批评得对!”卫斯理低着头,他为自己的轻率造成的失误而后悔,这要耽误多少大事啊! “你去巴黎一趟,找到他,了解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狄奥先生一使眼色又用意念控制着大脑里要说的那些单词,让它们漂浮在卫斯理面前。 “好的,叔叔!”卫斯理的最后这几个单词漂浮完,狄奥先生一抖黑袍说道:“回去!” 所有按次序拥挤在一起的字母云开雾散不见了踪影,卫斯理也穿身而过紧闭的窗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卫斯理本来想一个人到巴黎去,但他实在不放心冯婉滢,主要是那耿耿于怀的曾祖母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冒出来,刚好婉滢也该去看看妇产科医生,于是他们一起回到了丽兹酒店。 “哦先生夫人,您们回来了?!”把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大堂老经理看见热情地迎了过来。 “霍克先生,您别来无恙?”冯婉滢礼貌地回应着。 “托夫人的福,我很好!您们的房间还留着呢!” “您能否给我换间清净些的房间,我那么久没来实在是因为受不了无穷无尽的访客!” “哦,好的好的,如果夫人不想见访客,也可以交代前台,我们一定保证先生夫人有个安静的环境!” 来丽兹酒店的非贵即富,这对常住的男女一看就非等闲之辈,特别是这位贵妇每次出入那气度就像明星一般,老经理哪敢怠慢!而且丽兹向来把对这些名人、政要和贵族的隐私保护都是放在首位的,不然哪儿会有那么多的显赫之人视丽兹为自己的家。 冯婉滢本来可以换家酒店,自从直升机出事以后,她暂时不想撞到熟人引起麻烦,可是其他地方她又住不惯,所以还是回到了丽兹。 老经理特意安排前台给这两位贵客换了楼层和大套房,还一再叮嘱前台不要让来访者打搅到客人! 卫斯理和冯婉滢这才安心地住下,当然冯婉滢并不知道卫斯理来到巴黎的真实目的,她以为卫斯理真就是陪她来巴黎做产检的。 这对男女彼此欣赏却又各藏心机,物以类聚也许就是对他们很好的诠释。 卫斯理在冯婉滢的眼皮底下继续找来各种各样生涩难懂的图书孜孜不倦地看着,冯婉滢深知这位伯爵先生嗜书如命,这也是她喜欢他的其中一点,所以这回她并没有往其他的地方去多想。 其实卫斯理是抽空以去找图书为借口,安抚好冯婉滢在房间好好休息,他则穿梭在巴黎星罗密布的地铁站寻找着那个线人。 十年前,在叔叔的建议下卫斯理就开始栽培为他寻找宝藏的“鸽子”,这些被称为鸽子的线人在世界各地带来了不少有用的信息,鉴于此他在收藏上赚得盆满钵满,当然钱不是他最在乎的,他和狄奥先生是想借线人的足迹寻找到龙珀的线索。 那时他在巴黎的地铁站偶遇一个少年。 那年冬天的雪很大,一直下个不停,为了不妨碍摩肩擦踵赶地铁的人们,铲雪车和打扫积雪的工人不停地在工作。 这样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停下来闲一闲,虽然路面打滑,但人们都哈着白气尽量抓紧时间赶路。 卫斯理也匆匆地走着,他要赶去拜访一位住在巴黎的科学家,这位科学家声称已发明出一种脑部芯片,只要把这种芯片植入人的大脑,那么这个人的脑部信息就可以和特制的电脑联网,实现真正的人机交互。 不过这位科学家遗憾地称他很难找到实验对象来真正帮助他完成最后的实验,因为没有哪个人愿意让他把芯片植入大脑! 卫斯理看到这则新闻后非常激动,虽然他对那些线人许以重金,不过如果有人出更高的价格,也有的线人会弃他而去或干脆出卖他,这让前期在线人身上投资了不少钱的卫斯理有了许多损失。 这些损失给他敲响了警钟,如果线人真的找到龙珀,他们会愿意交出龙珀吗?答案是“No!No!!”这世界不会有哪个傻子会把龙珀给别人,有了龙珀就有了一切! 所以当看到这则新闻时他眼前一亮,如果想投到他门下做线人来获取丰厚回报,那就必须接受在大脑里植入芯片,这样才好控制他们! 地铁站里十几部自动扶梯纵横交错,在明亮的白炽灯下那些扶梯闪着金属的光泽,继承着工业革命时期的辉煌。 下到地底下,卫斯理听见了一阵尤克里里的声音,这种小乐器声音不大,但在地铁站里有隧道的共鸣,所以也能清晰悦耳。 在人来人往的一堵墙边,一个身穿单衣的亚洲少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瑟瑟发抖,尽可能把尤克里里弹得美妙。 可是就算巴黎人有颗文艺的闲心,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没有人愿意驻足下来听一听,再给他面前的盒子里投上几块钱硬币。 这种日子其他卖唱的早回家了,流浪汉都蜷缩在隧道的最深处,这个面带肌黄仍然无法掩盖住他俊朗五官的异国少年一定是遇到了难处。 果然卫斯理向他面前摆放的小纸盒里看去,没有一个铜板! 看见一位绅士愿意停下来听一听,少年更加卖力地弹着,天气虽然很冷,但他的曲子里充满了热带风情。 一曲未完,少年却支撑不住了,虽然背后有墙,但他还是慢慢倒了下去。 卫斯理叫来急救车,医生告诉卫斯理那少年只是营养不良,而且被冻饿着了,补充能量以后他会恢复的。 最后卫斯理收留了他,给他找了个住处,还给他提供吃喝用度。 第八十章 蝴蝶宝藏 少年视卫斯理为救命恩人和贵人,他不愿多提自己的出身,只告诉卫斯理他靠着卖唱去过世界上大部分地方。 等少年说完,卫斯理没说什么,只问这少年人愿不愿意为他工作,这份工作很自由,收入回报却很高,有了这份工作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 少年听说求之不得。 可是卫斯理转而用那双精明的灰蓝色眼睛看着他:“不过,我们必须有合约!” 吃饱了又暖和过来的少年脸上有了血色:“尊敬的先生,什么合约?只要是您说的条件我都答应!” “因为这份工作要和计算机联网,所以必须在接受这份工作的人大脑里植入芯片!手术的时候会有些许痛苦!” “我愿意先生,只要能给我提供这份工作,我什么都愿意!”少年人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卫斯理很满意,他的线人里不少都是生活有了困难又渴望发财的人,为了钱他们什么都愿意去干,只是植入个小小的芯片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这少年就成了那位科学家第一个在人身上的实验对象,他也成了卫斯理第一个脑袋里有个芯片的线人,这就好像一只信鸽戴上了脚环。 少年工作很努力,他在卫斯理的培养下面对各种宝藏和古玩具有了专业猎头的眼光,卫斯理把他放出去以后,他在世界各地给卫斯理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 后来卫斯理看他很能干,就专门委派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专心去寻找龙珀。 那少年从南亚走到中国边境茶马古道的时候,在当地人的嘴里听到了关于蝴蝶冢的传说。 传说中的蝴蝶冢隐藏着无数的奇珍异宝,但那儿生活着一种体型硕大,颜色艳丽的蝴蝶,那蝴蝶带有毒针,只要有人靠近,它们就会群起而攻之,把带有剧毒的毒针刺入入侵者的体内,入侵者就会毒发而亡。 所以几百年来不断有人去那儿冒险,但最终都逃不脱变成一堆白骨的命运。 通过脑部芯片少年把这个信息告诉了卫斯理,这引起了卫斯理浓厚的兴趣,因为关于蝴蝶冢的传说和去蝴蝶冢探险的故事,卫斯理在英国的图书馆见过,不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那儿寻找宝藏,一则太危险,没有人愿意去,包括他的线人,二则蝴蝶冢到底在哪儿都是个谜,虽然少得可怜的几本书上大致描绘它可能在中国西部或西南部,可那只是猜测,没有什么可靠性。 不过现在这少年提到了蝴蝶冢,倒勾起了卫斯理的遐想,从东方博士带着龙珀离开弗拉西斯克伯爵开始,到现在几百年时间,再也没有人见过龙珀,那它会去哪儿了?东方博士和龙珀凭空消失了不成?这几百年里无数的探险家走过世界的每一寸土地,包括南极和北极,包括珠峰和深海,但没有哪个人提到过龙珀的一点点消息。 而这蝴蝶冢看似就在这颗星球之上,但奇怪的是侥幸生还的几位不同时代的探险家都有个共同点,就是无法清晰描绘出它在地球上的具体位置,因此他们被冠以骗子的称号。 但是如果真有这让人捉摸不着的蝴蝶冢,那无数让人垂涎的奇珍异宝里会不会就藏着龙珀? 东方博士带走龙珀一定会把它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那蝴蝶冢无疑是个安全的所在。 卫斯理想到这儿,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他通过电脑告诉少年,如果确切有蝴蝶冢的线索不妨一试,少年答应了! 可是想不到的是,那少年在几周之后从卫斯理的电脑上彻底消失了,在电脑上能确定他最后消失的方位是中国的西南部横断山脉附近。 至此再无那少年的消息,卫斯理已经把他列入了死亡鸽子的名单! 可是现在他为什么突然冒了出来?他是怎么从大脑里取掉芯片的?他愿意抛弃自己这个财神爷玩起失踪,一定是在蝴蝶冢得到了不想让自己知道的宝藏,那会是什么?难道真是龙珀? 卫斯理在各大地铁站寻找着取下脚环的鸽子。 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巴黎地铁在城市的下方密如蛛网,交通极其发达,这也给卫斯理的寻找增加了不少困难。 一周过去了,他的寻找并没有太大进展。 卫斯理想自己的寻找肯定出了问题!那鸽子已不再是卖唱的少年,那么在人流密集的地铁站寻找他就不是有的放矢,他一定是想把自己藏起来,对,也许就在那些偏僻无人的小地铁站! 卫斯理盯上了火车北站和东站之间一个小小的地铁站,这个历史悠久的地铁站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被那些后来居上的明亮又繁华的现代化大站淹没,每天在这个站点上下车的人极少,人们已经渐渐地遗忘了它,只是因为要履行服务于每一个巴黎人的承诺,所以才没有被市政当局关停,但地铁的很多趟次在这里并不停靠。 在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上,这个叫郎东堡的地铁站入口又窄又小,毫不起眼,如果是一个初次来到巴黎的游客一定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卫斯理顺着只够两人并排行走的楼梯往下走着,那楼梯两边的瓷砖早已泛黄,一些地方还被涂鸦上诡异的图案。 这种垂直往下没有迂回的楼梯给人一种钻地洞或下地狱的错觉,在这一级一级的楼梯下面让人捉摸不透到底有些什么? 卫斯理微微张开了他的双臂,在这阴森森的地方他要提前做好准备! 毕竟有了一定的功力,很快他到了下面,候车台上没有一人,铁轨在阴暗潮湿的地下伸向无法触及的远方。 卫斯理用他那鹫一样锐利的目光横扫左右,他发现站台的左右两侧还有两个小小的隧洞,这两个隧洞应该是紧急出入口,只不过上去不知道是哪里? 卫斯理先走到左侧的隧洞,黑暗的隧洞里什么都看不见,卫斯理抬脚刚要进去却被什么绊了一下,一团东西在脚下突然动了起来,卫斯理被吓得眼睛一睁,本能地撩下了那层灰蓝色的眼膜盖住眼球,这看不见眼球的眼睛竟然发出了电筒一样闪亮的光芒。 第八十一章 龙珀疑踪 “你,你是什么怪物?”那东西从睡袋里探出个头来颤抖着说着。 原来那是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流浪汉被吓惨了。 卫斯理没有说话,他只是用发亮的没有眼球的眼睛照射着流浪汉的脸,他在那张脸上寻找着少年鸽子的痕迹。 “你,你,你要干什么?” 卫斯理还是没有说话,他仔细地辨认着,那张多年没有清洗的脸至少有五十岁,而且是一张欧洲人的面孔,听他的声音也不是那少年! “这,这,这不是做梦吧!”流浪汉懵懵懂懂揉了揉眼睛,接着他失控地大叫起来: “鬼啊……鬼啊……” 流浪汉一头钻过卫斯理的胳肢窝,迅速往站台外跑去。 卫斯理撇撇嘴,不屑地一笑。 流浪汉虽然跑远了,但他那刺耳的大呼小叫还在地铁站台上回荡。 卫斯理回转过身往右边那个隧洞走去,他走得很慢很慢,如果这个隧洞里有东西,听见流浪汉那几嗓子早该出来了,但除了他的脚步声,一切是那么安静,安静得卫斯理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卫斯理并没有撩开那层眼膜,他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昏暗的站台上来回扫着,他的两臂仍然微微张开随时准备着,叔叔告诉他在寻找龙珀的路上危险无处不在,所以他必须随时随地提高警惕,特别在这样一个气氛诡异的地方。 卫斯理一步一步地接近着那个隧洞,他那没有眼球的灰蓝色双眼照射着洞口。 “吱……”一声,一个东西突然从洞里朝他飞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展出一只翅膀一挡,那东西“吱吱”怪叫着滚到了铁轨上。 卫斯理用那发亮的电眼看过去,原来是一只已经脑浆迸裂的老鼠。 卫斯理微展双翅一步就飞到了洞口,里面无人怎会平白飞出只老鼠? 卫斯理的电眼直射进隧洞,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人站在里面慌乱地东张西望。 “那只老鼠是你扔出来的?”卫斯理用发光的眼睛照射着他的脸。 那人并不答话,卫斯理看见一道寒光朝自己的面门而来,卫斯理往洞外一让,那人踉踉跄跄冲出了洞口,“嘡啷”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卫斯理一飞而过,把那摔得好远的人拎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手?”卫斯理在光亮里仔细看着他的脸,但那人正满眼迷茫地到处张望。 “先,先生,我就是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实在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呀!” 卫斯理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人虽然有些害怕,但面对自己的眼睛和双翅他好像视若不见。 “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手?”卫斯理并不理会他,而是把他拎得更高了。 “对,对不起,我听见有人大叫,情急之下顺手抓起一样东西仍了出去!我感觉到洞里有亮光就本能地拔出来匕首……实,实在对不起啊,先生!” “不会吧,我亲爱的鸽子先生,难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什,什么,先生,求您把我放下来,求求您了!” 卫斯理把他放下来,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再仔细辨认,他的眼睛虽然看着他这个方向,但又像什么都没在看,更多的是在用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钟离!!”卫斯理大吼一声。 “什,什么?”那人慌乱地茫然环顾四周。 “你是鸽子钟离!!”卫斯理大吼到。 “我不是钟离,我不是钟离!先生您误会了!”那人脸色骤变,连忙摆着手。 卫斯理一展翅飞回洞口,在那电眼的光芒下他看见一个不大的行李包和一把尤克里里。 他迅速打开包,里面除了几件破衣烂衫什么都没有,他拿起尤克里里扑展到踉踉跄跄刚跑到楼梯口的那人面前。 卫斯理像拎小鸡一样又把他拎回到站台,卫斯理在他耳边猛拨着尤克里里。 “你说这是什么?你不是钟离你是谁??你的眼睛瞎了可我没瞎!你还想让耳朵聋掉吗?希望如此我就成全你!!”卫斯理大吼着,怒气冲冲地在他耳边狂拨着那把乐器上可怜的弦! 那人蒙着耳朵蹲在了地上。 “求求你,求求你别拨了!钟离已经死了!钟离已经死了!!”那人痛苦地摇晃着脑袋。 “你给我站起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卫斯理把尤克里里仍到了地上。 “好,我告诉你!”那人摸索到地上的匕首忽然捡起向卫斯理的方向刺来。 卫斯理只微微一让,那人又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地铁列车已经从隧洞深处驶来,卫斯理锐利的目光看见它并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卫斯理拎着那人的脖领飘落在铁轨边:“你想像刚才那只老鼠脑浆迸裂吗?” 卫斯理把他的头伸向铁轨里面。 那人虽然眼睛不灵光,但耳朵听得真真的列车进站的声音。 “伯爵先生救命!”那人乱蹬狂喊着。 “龙珀在哪里?”卫斯理不跟他啰嗦直奔主题! “马卫国……”话音未完,列车带着风擦着他的头皮疾驰而过。 经过这一惊吓,那人已瘫软如泥。 卫斯理掐了掐他的人中,那人才缓过神来。 “伯爵先生,我,我对不住您……” “好了,拿起你的东西跟我走,只要你跟我解释清楚我还会给你口饭吃。不过你想像刚才那样背叛我,你应该知道那些鸽子的下场!” 卫斯理把他安排进了一幢老公寓,那老公寓里原来的房东都先后搬离了,一间一间陈旧的房舍出租给了各种渠道来到巴黎的合法或不合法的新移民。 让这只鸽子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不会招人耳目。 卫斯理在房间里看着他摸摸索索地洗脸刮胡。 “你的眼睛怎么了?” “都是那龙珀,不是我躲得快,眼睛就全完了,还好现在还有一点点光感。”卫斯理明白龙珀的威力,他的这句话没有撒谎。 那人收拾干净以后,显出了俊朗的面容,他已不是几年前脸上还带有稚气的少年,而是显得非常老成。 第八十二章 秘境惊魂 “你拿到了龙珀?”卫斯理质问着自己曾经放出去的叫做钟离的鸽子。 “伯爵先生,我为了您的龙珀九死一生……”说到这儿,钟离激动得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好吧,你好好给我讲讲,怎么又会扯出一个叫马卫国的人?” “两年前,最后一次和您联系以后,我就根据一路上听来的消息在尼泊尔进入中国的茶马古道一线寻找着蝴蝶冢,后来我在深山密林里迷了路……” “你不是有导航、有指南针,还有你头脑里的芯片也可以和我联系吗?” “当进入那高海拔的地区以后,我头脑里装过芯片的地方就头痛欲裂,从那以后跟您就无法联系,后来迷失在深山密林以后导航和指南针也失灵了。 最诡异的是我手里的指南针一直不停地在乱转,我估计那一片应该有强大的不稳定的磁场。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少天,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只硕大无比的蝴蝶……” 钟离比划着,他讲得很生动,但他的两眼不知望着何方,空洞而迷茫。 “这只蝴蝶闪着幽蓝的光,尾翼就像两条长而轻盈的蓝色丝带,它在丛林中翩翩起舞,当时我简直看呆了,我想起了传说中的蝴蝶冢有很多这样的蝴蝶,我提高了警惕生怕它来攻击我,但看得出它并没有那样的意思,它妖娆而轻盈,怎么都让人无法把它和会攻击人的昆虫联系在一起。 我想那一定只是人们对不了解的事物产生的恐惧,不过跟着它说不定就真找到蝴蝶冢了。 我在丛林里像个顽皮的孩童般一直追赶着它,直到最后完全看不见了它的踪影。 我气喘吁吁地拿出水囊正要喝水,就在这时天突然黑了下来,一瞬间透过树林投射进来的光线被无数黑压压的东西完全遮盖住了,这些黑压压的东西组成一团遮天蔽日的乌云,在昏天黑地中它们向我袭击过来。 我看清了,这些全是硕大无比的蝴蝶,它们五彩缤纷、艳丽非凡,但当它们全部聚集在一起向你发起进攻的时候,你不再会感觉到它们的美丽,而是一种恐惧袭满了你的心头。 它们群起攻击着我的头部,把那带着小毛刺的恶心毒针刺向我的身体,我用手拼命地抵挡着,但它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把我包围,我还来不及喊出救命,就感觉到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最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钟离继续比划着,卫斯理可以感觉到那失去灵性的眼睛里仍然透露出的无望和恐惧。 “后来呢?”卫斯理急等着龙珀的下落。 钟离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摸索到一把椅子坐下。 “后来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钟离正襟危坐,此时的他那神态俨然是个贵宾。 “当我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天鹅绒的床上,我起身仔细张望着四周,天哪,这居然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一群天使般的侍女簇拥着一位高贵典雅的年轻女子来到我的面前,她们称呼她为金枝公主! 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想不到自己死了还能有幸到天堂。 金枝公主听我这么一说笑了起来,她告诉我这是世外的国度——蓝境,她说可以带我到宫殿外一看……” 卫斯理不可思议地听着,想不到蝴蝶冢的里面还真深藏有这样的秘境,除了英国一位疯疯癫癫的男爵提过,没有哪位到过蝴蝶冢又幸存下来的探险家说过那儿还有个世外之地。 “想不到这世间还真有这样世外桃源的仙境,雪山环绕却鲜花常在、绿草成荫,碧蓝甘冽的湖泊像蓝宝石般镶嵌在国度的中央,莲花花瓣状的翡翠古堡层层叠叠散落在湖的周围,远远望去,雪山的山脚下开满一眼望不到边的粉色格桑花……”钟离说着闭上眼睛沉醉在自己描绘的仙境里。 “只可惜就算有一天我能返回蓝境,也不可能看见那世间绝无的美景了!”片刻钟离又遗憾地睁开那空洞的双眼。 “那龙珀呢?”钟离说的这些卫斯理很意外,但卫斯理不想听他扯得太远,他只关心龙珀! “蓝境的人并不欢迎从蝴蝶冢到访的外人,他们认为那些人都是贪得无厌该死的,他们也从不会去救被蝴蝶攻击的人,我那日中毒是金枝公主路过把我救了下来,所以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蓝境的王妃一直催促着公主帮我把毒伤治好就快快送我走。 在蓝境住了一段时间,我的毒伤好了,可是植入芯片的地方头疼欲裂,公主很同情我的遭遇施法术帮我取出了芯片,那时我才知道蓝境的人非常尊重公主不仅仅因为她的身份,还因为她是蓝境的大祭司,而这大祭司掌管着蓝境的圣物……” “什么圣物?”卫斯理急了! “龙珀!!” “龙珀真在那儿?!”那么多年来,卫斯理和叔叔处心积虑,终于第一次明明确确听说了龙珀的所在! “是的,龙珀是公主的传家之物,而公主就掌管着龙珀!” “那东方博士跟她是什么关系?” “这不太清楚,但蓝境的国王离开蓝境已经很多年了!她的这些家事,她不说我也就不好深究,当听说龙珀以后,我想的也就是怎样把龙珀弄到手,其他的问多了怕引起她的怀疑!” 卫斯理听着微微点了点头。 “这公主权高位重、法术高明,却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她对外面的世界似乎不甚了解,在我的谆谆诱惑下,她竟然带着龙珀跟我私奔了!” “哦?!”卫斯理眼眉一挑,看着面露几分得意的钟离,心想这小子真是诡计多端、艳福不浅! “我们逃出了蓝境,逃出了蝴蝶冢,本来在路上我好几次想除掉她,以便拿到龙珀,免除后患,但看着她单纯、信赖的眼神又不忍心,直到我想通过非法海路回到法国,这样可以避开海关的检查,最终把龙珀安全完整地交到您手里。 在海上我最终对她下手了,因为再不下手就没有机会了!在争夺龙珀的过程中我把她推下了大海……” 第八十三章 魔鬼贪欲 “那你为什么带着龙珀回到法国却躲着我?”卫斯理把牙齿咬的“嘎嘎”响。 “不不伯爵,您听我解释,我还没说完呢!”钟离急了,他眼睛不灵以后,耳朵却极其灵敏起来,卫斯理的表情看不见,但他声音里的火气是明明白白的。 “她带着龙珀掉下了大海!在拿着龙珀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她亮出龙珀射瞎了我的眼睛!” “你,真是个蠢货!”卫斯理遗憾地骂到,他遗憾的不是鸽子的眼睛,而是与龙珀又失之交臂。 “她那时帮我取下芯片以后一直很好奇,我就把那芯片送给了她,根据电脑定位我在中国厦门海滩找到了被洋流送上来的她。可是一个叫马卫国的人先我一步救走了人。那时她一直昏迷不醒,她身上的宝物不是被马卫国拿走了那还会有谁?” “那你为什么不在厦门等待机会拿回龙珀?” “我的眼睛已经这样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叫我怎么拿?”这回是钟离气愤地站起来。 “我本来千辛万苦回到法国是想把龙珀的线索告诉你,可是我恨你!你从来没有把你的鸽子当人看,你用金钱把我们改造成一台一台没有人性的机器,仅仅为的是给你寻找宝藏,满足你的贪欲! 虽然你救了我,但你有没有关心过我的死活?从我失去信息以后,你有没有找过我?我们这些人死了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对不对? 而且最可恨的是你还把我们改造成和你一样没有人性的东西,自从我的眼睛瞎了,我的心反而亮了,我后悔极了,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的龙珀把一心一意爱着我的女人推下大海?她是那么单纯善良……” 钟离说到这儿“呜呜”地哭起来,他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最后害人又害己!” “钟离,你还是那么愚蠢!你要记住你心里的贪念不是来自我,而是来自魔鬼!”卫斯理生气地把哭泣的钟离从椅子上拎了起来,继而他又把他放下去。 “好了,大人不计小人过,你的眼睛瞎了也有我一部分责任,我会对你的后半生负责的!” 卫斯理说完把一叠钱丢在钟离的怀里离开了这所巴黎老旧的公寓。 在巴黎的这些叽里旮旯里,生活着各种各样社会底层的人,平时这些地方总是被光鲜亮丽的香榭丽舍大街所掩盖,他们用一双双困惑的眼睛偷偷窥视着卖唱的瞎子被一位上流社会的绅士安排了住处,他们悄悄议论着这个撞大运的瞎子遇到了好人。 卫斯理在回丽兹酒店的路上脑子转个不停,龙珀怎么还是在马卫国手里?难道婉滢仍然在撒谎?可是叔叔见到了弗兰西斯克伯爵,伯爵并不认为龙珀会在马卫国手里!难道伯爵的认为是错误的? 卫斯理带着在路上随便买的几本书和一个精美的小礼盒回到了酒店。 “亲爱的,你怎么去那么久?”冯婉滢小鸟依人地过来搂住卫斯理的脖颈。 “哦,婉滢,我不在的这几个小时你还好吗?”卫斯理关切地问道。 “我很好,只是很想念你!”自从怀孕以后,冯婉滢似乎更有风韵了。 “婉滢,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卫斯理从藏在背后的手里拿出了一个小礼盒。 婉滢甜甜地一笑,她醉人的酒窝荡漾着,她从这个法国男人的手里接过了小礼物,她知道他想着她。 婉滢打开了小礼盒,这是一枚镶着小碎钻的戒指,那些闪闪的小碎钻组成了一个王冠的形状。 卫斯理把戒指戴在了婉滢粉嫩的小手上。 “婉滢,终有一天我会把王冠戴在你的头上,你是我永远的女王!” 卫斯理深深地亲吻着这性感美丽的东方女人,他知道她是不好驾驭的女人,但正是这样他为她心驰神往,这种爱他不知道怎样来描述。 钟离说他没有人性,他绝不认可,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他还怎会爱着面前这妖娆的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小子只是普通之人,他怎会了解一个贵族的想法?不知他是用的什么诡计,能让一个异境的公主为她私奔?卫斯理在心里轻蔑地一笑,想必那公主也只是乏乏之辈! 冯婉滢看着手指上闪闪的钻戒,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有好消息?” “哦,亲爱的,这世间没有什么能逃过你美丽的眼睛!”卫斯理吻着她的睫毛。 “还没有到能告诉我的时候?” “不不亲爱的,今天回来我就是要告诉你……”卫斯理停顿了一下,悄悄地说道:“龙珀有消息了!” “是吗?” “我们得马上回红色庄园去,你在那儿好好安心静养,我跟叔叔打个招呼,之后我要去中国一趟,我放出去的鸽子从上海带来了消息,龙珀很可能在中国!” “可是马卫国的香牙宝盒里的确没有龙珀呀!” “亲爱的我相信你!不过中国那么大,说不定另一个宝盒和龙珀真就在某个地方!” “那倒也是,鸽子说的确切吗?” “这不能完全肯定,不过为了我们的孩子,再远我也得去看看!” “我为孩子谢谢你,那天医生跟我说他很健壮!” “是啊,他一定是让·尼尼薇家族有史以来最棒的继承人!”卫斯理深情地吻了一口冯婉滢已经微微凸显的肚腹。 卫斯理包了一辆宽敞的劳斯莱斯,护送着冯婉滢回到了红色庄园。 夜晚来临,在那间弥漫着怪味的实验室他见到了叔叔,在他的记忆里,自从他们搬离了尼尼薇城堡,叔叔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间实验室度过的。 当然他以前并不实实在在知道叔叔在做什么,他以为叔叔只是一个狂热的化学爱好者,他们这些贵族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怪癖,就像他迷恋着带有历史陈腐味的古董一样。 直到叔叔送给他弗兰西斯克伯爵的羊皮古卷和笔记以后,他才彻底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亲爱的侄儿,你这次去巴黎一定有不小的收获吧?” 第八十四章 时间膨胀 “您猜得很对叔叔!我在巴黎找到了那只失踪的鸽子!” “这些鸽子是越来越狡猾了,他们现在不仅仅想按劳取酬,还想把本该属于主人的东西占为己有!” “叔叔,您说得太对了,就像蝴蝶冢堆满了白骨,但还是不断地有人前赴后继!” 狄奥先生赶忙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卫斯理明白叔叔的意思,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布兰夫人从不会闲着。 “跟我走……”狄奥先生说着敏捷地飞身越墙而出。 卫斯理紧随其后。 这夜,普罗旺斯的暗蓝夜空没有一丝云彩,一轮满月高高悬挂在空中,两个扇动翅膀的黑影迅速越过这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当这两个黑影出现在暗蓝的天空下,普罗旺斯那些聒噪的鸦群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再次来到那座废弃的城堡,走在难走的碎瓦砾堆里,他们不用撩下那层会发光的眼膜,因为已经有无数盏小黄灯为他们开出了一条亮晃晃的道路。 那些小黄灯上一个黑漆漆的东西蹦蹦跳跳:“主人,恭候多时,您往里请!” “老黑鸦,你越来越让我满意了!”狄奥先生边走边夸赞了那东西一句。 “主人满意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那沙哑的小尖嗓油嘴滑舌奉承着。 卫斯理听了心里好笑:“叔叔,您把这奴才调教得不错!” “只要用心,这些野性十足的东西都是可以按规矩办事的,唯一最难的是人,一片赤诚之心不一定换来别人的感恩!人心是最不容易满足的!” “您说得极是!” “主人您请坐!”在明亮的无数盏小黄灯的照射下,废弃的大殿中央,有一张椅背高耸的宝座,那宝座看上去还铺着柔软的皮毛,皮毛上有一圈一圈土黄色的圆斑。 狄奥先生走过去满意地点点头:“应该先请伯爵坐,这个规矩你要懂!” “是是……”随着老黑鸦点头哈腰,它头上那撮白毛上下摆动,非常滑稽。 “伯爵先生您请!”老黑鸦飞到卫斯理面前扇动着翅膀。 “叔叔,这……” “我亲爱的侄儿,有些规矩是任何人都要遵守的!” “好吧,叔叔!” 卫斯理坐上了宝座,那宝座柔软暖和,很适合这个阴冷的大殿。 “伯爵先生,我和兄弟们都很高兴为您服务!” 一个声音从卫斯理的屁股底下传来,卫斯理被吓得一个弹跳站了起来。 卫斯理看见有两个黄色的灯泡在宝座上一闪一闪,一张猫嘴在那些土黄色圆斑里一动一动! “大肥猫,现在不是你献殷勤的时候,闭上你的臭嘴!”老黑鸦飞过去狐假虎威着。 “放肆!”狄奥先生大喝一声,老黑鸦低下了头,那撮滑稽的白毛随机塌拉下来。 大肥猫也赶紧闭上了嘴和眼睛。 “侄儿坐吧!”卫斯理随即再次坐下。 狄奥先生把他的两臂伸展开来,但他没有使用翅膀,只是让那黑袍子鼓了起来! “你们还要我喊吗?”狄奥先生对着大殿里那些黑暗的角落大声地质问到。 只听见一阵阵“扑棱、扑棱”的声音,从黑暗处的墙角、壁缝、石柱的夹缝里飞出了许多黑压压的蝙蝠,迅速那些蝙蝠一个摞一个,在宝座旁边搭出了一把黑色的高脚椅。 狄奥先生稳稳地坐了上去。 “感觉怎么样,我的侄儿?”狄奥先生舒服地靠着那把蝙蝠座椅。 “好像还差点什么?”是啊,在这样一个阴森森的废墟里真不会有好感觉,只是卫斯理不能驳了叔叔的面子。 “嗯,是差点儿!”说时迟那时快,狄奥先生飞了起来,这回他展开了那对有力的双翅。 他在空中静默不动、沉思片刻,随着他翅膀的窄幅摆动,在他的羽翼间有星光闪烁,那些细碎的星光飘飘悠悠飞满整个大殿。 那奇异的景致再次出现,大殿开始变了模样,倒塌的石柱一根一根立起,斑驳腐烂的墙面上绘满精美绝伦的壁画,水晶大吊灯把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卫斯理站了起来,他又一次领教了叔叔的这种变腐朽为神奇的能力,那些野山猫、蝙蝠,还有会拍马屁的老黑鸦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和叔叔坐的是真正的座椅,他的那把宝座上镶满了璀璨的宝石。 “叔叔,您不是说回到过去很危险吗?” “哦,我亲爱的侄儿,这个极其短暂的时间片段我已经有能力完全控制!” “这里的人来了怎么解释?” “噢,你坐下不用担心,我控制的只是这大殿里发生的短短一秒,现在我们俩已经进入到这一秒,也就是说对于我们两人此时此刻的这一秒是在无限循环的! 现在我能控制的时间虽然极短,但却能做到安全,对于别人就是转瞬即逝的一秒,而对于当下的我们两人却是无限长的时间,这你能明白吗?” “哈哈叔叔,您真高明!这回布兰夫人耳朵再长她还能听到什么?她伸长耳朵只是听到一个不完整的音节罢了!” “你能明白我真高兴!这样的能力随着你的修为,将来也会掌握的!好吧,虽然我们在这里有无限的一秒,但这一秒之外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我们,所以你现在还是详详细细跟我说说在巴黎见到鸽子的情况吧!” “好的叔叔!”卫斯理接着就把在巴黎怎样见到钟离,钟离又是怎样的所作所为,他又是怎样说的寻找龙珀的过程都详详细细告诉了狄奥先生。 狄奥先生边听边若有所思:“嗯,我看这小子的话疑点很多!那蓝境的人既然从不救从蝴蝶冢而来的外邦人,公主为什么要救他?还有他头脑里的芯片送给了公主,他能定位到公主被洋流送上了海滩,为什么你的电脑里却没有任何信息?还有他千辛万苦回到了巴黎,却躲着你,还对你动了杀机,这用他说的一个‘恨’字有点太牵强!况且冯婉滢已经承认了龙珀并不在马卫国的香牙宝盒里!” 第八十五章 居心叵测 “是啊叔叔!不过有些东西又让人不得不信,我们从来没有跟他提过马卫国这个人,他也不认识马卫国,他去寻找龙珀和我们找龙珀走的是两条线,可最后这两条线都聚焦在了同一个人身上,那就是马卫国,这就不得不让人又信几分他说的话……” “嗯,我的侄儿,你分析的也有理,最好你去中国一趟,接近马卫国,龙珀难找,但那小子提到的公主是个大活人,马卫国救了那么个大活人还不好打听吗?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在这整个事件中到底是冯婉滢撒谎,还是钟离撒谎,弄明白真相,理清这些看似繁乱的线索,我们就离龙珀近了一步!” “对,叔叔,我也是这样打算的!这次找到钟离虽然结果不胜满意,但叔叔,我有个新发现……”卫斯理说到这儿眼睛一亮。 “说说看,也许我们又不谋而合了!” “钟离描绘的那个蓝境,怎么会如此熟悉……” 狄奥先生听到这儿只是狡黠地一笑,他要听卫斯理怎么说。 “那蓝境不就在弗兰西斯克伯爵的羊皮古卷上吗?” “是啊,我也在想,弗兰西斯克伯爵和东方博士一定和这蓝境有着不解的渊源,龙珀出现在蓝境,不是偶然啊!” “所有的这些关系没有理清之前,我们还要防止钟离跑了!他是目前为止我们可以肯定见过龙珀的人,他瞎掉的眼睛就能证明这点!可是这臭小子,从我一开始见到他,他就不老实,我有种感觉在我离开巴黎以后他会有些小动作!” “这你就不要操心了我的侄儿,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有小动作才好,拔出萝卜带出泥,怕的是他没有任何反应!你安心地去中国,我会派老黑鸦亲自去盯着,虽然巴黎已经有不少鸦群准备着到别处过冬,不过还有些一直会呆在巴黎,它们对老黑鸦有求必应。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个瞎子,不怕他跑了!” 卫斯理没有直接去厦门,而是选择来到了上海。 他对马卫国怎样在厦门海滩救的女人并不了解,冯婉滢对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所以他不能贸然行事。他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能帮他接近马家,这人就是高建民。 他提前在电话里和高建民进行了联系,他夸赞了高建民在收购整个尼尼薇庄园的过程中起到的重要作用,他表示很欣赏高建民的才能。 高建民接到这个电话很意外,他想不到自己还受到尼尼薇庄园前主人的赏识,他清楚让·尼尼薇家族在欧洲商界那也是举足轻重的,高建民激动得拿着电话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卫斯理告诉高建民,他代表让·尼尼薇家族马上要来上海考察,很可能会在中国投资些项目,如果高建民感兴趣的话,到时候他们可以见个面,具体聊聊。 高建民二话没说,马上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虽然这个动作电话那头的卫斯理并不看得见。 “伯爵先生,您航班定下来告诉我一声,我来接您,您在上海的行程我包了!”这是大财神爷啊,服侍好这位财神爷还怕没有项目?高建民高兴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高建民贴心地把这位大老爷安排在外滩的海湾大厦,这家由法国人管理的酒店一定适合这位大老爷的口味。 “高先生,谢谢你来接我!”在回酒店的路上卫斯理感谢着亲自当驾驶员的高建民。 “伯爵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上次转让尼尼薇庄园,狄奥先生在价格上让了很大的步,这让夫人对我另眼相看啊,回到公司我就得到了提拔,所以还要感谢你们呀!” “这次,我还会给你介绍大项目的,也少不了你的回报!” “谢谢伯爵先生还挂着我,只是夫人出事以后公司人心惶惶,先生也一直在厦门没有回来,虽然有公子小白在上海坐镇,但有些事情他还做不了主,不过真有好项目,我亲自去一趟厦门见见先生给你们牵线搭桥一下也是可以的!” “高先生,这先不着急,咱们做事就要先做稳妥事对吧?夫人不在了,我想马先生一定心情不佳,这个时候找他是不是欠妥?” “这您就不懂了……”高建民狡猾地一笑,接着说道:“您不是外人我才跟您直说,夫人虽然不在了,可还有二夫人呢! “哦?!”卫斯理心里暗笑这老马还挺风流。 “我们先把项目定下来,然后让二夫人吹吹枕边风,这样就比较稳妥了,您看呢?” “嗯嗯,可以,你的这个主意不错!这位二夫人也在厦门吗?” “二夫人可不敢越位,先生规定她只能呆在上海!” “你们的这位先生还真有一套!高先生,这样吧,哪天你给我引荐一下这位二夫人,先把她安抚好了,我们后面的项目才好开展,你说呢?”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把卫斯理送到酒店以后,高建民就马不停蹄地找萱萱去了。 夫人和小公子在法国坐直升机出事以后,因为海外媒体的报道,上海滩都传遍了。 那时高建民就动开了心思,以前是夫人罩着自己,现在夫人没有了,自己在公司的靠山可倒了,虽然有老母亲那层关系,但因为年轻的时候自己对老马家做了不是人的事情,先生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现在该是找个新靠山的时候了。 马家那么大的家业不可能只让小白一个人来继承,那萱萱扶正不就指日可待了。 所以这段时间高建民一直围着萱萱跑前跑后的,当然公司不止他一个人这样,不过萱萱对他另眼相看,林姨那层关系萱萱是懂的。 这些日子以来,老马虽然冷淡着萱萱,但那么多吃马家饭的人都围着她转,这让她那颗受伤的心很受用。 老马交代小白在上海要关照她,萱萱是知道的,有这一点她觉得让老马回心转意就有可能,老马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第八十六章 女孩萱萱 不过自从马卫国回厦门马家老宅以后,她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老马在厦门英雄救美,现在他迷上了那个女人,还把那女人接到老宅里去了。 萱萱听到这些很着急,她想到厦门去证实一下真伪,可盘算来盘算去她还是不敢,她知道老马的脾气,如果把他惹毛了,说不定落个鸡飞蛋打,毕竟自己现在还在他名下的公司吃着饭,还需要他罩着自己,如果没有他哪儿会有那么多人围着自己团团转? 萱萱因为这事去问小白,可小白眼睛躲躲闪闪,避重就轻,萱萱就更怀疑,心里更没底了。 小白才从厦门老宅回来,难道他不清楚吗?没有就没有,有就有,他东扯西拉干什么?其实她不知道小白心里的难处,小白是下定决心不想掺乎她和老爸的事情了,所以萱萱问起来他就装糊涂。 就在萱萱干着急没辙的时候,高建民恰到好处地来了,他把正在拍片的萱萱接出来吃饭,本来剧组正在赶工,大家都是吃个盒饭了事,可导演一看这不是高经理吗?这两位一位是大老板的大哥,一位是大老板的二夫人,这两位哪位都得罪不起,剧组的钱还得靠他们,没钱玩儿不转,所以干脆提前收工! 在车上高建民问萱萱想吃什么? “大哥,您真有闲心,今天怎么又想起来请我吃饭?” “弟妹呀,先生不在,我多关照你是分内之事!那盒饭没营养,先生回来看你瘦了不得心疼死,你说我们这些里里外外的亲戚朋友为了先生也要把你照顾好啊!”以前高建民都是直呼萱萱的大名,今天他又爬着竿亲近一步。 萱萱听了就像立马吃下一颗槟榔顺气丸,高建民的这些话太中听了,她直怪自己以前还是太年轻不懂事上了冯婉滢的当,这还没跟老马成亲呢,如果真成了他的夫人,那前呼后拥、养尊处优的感觉真不赖! 不过冯婉滢再怎么老奸巨猾,她还是死了,自己一定要抓住这大好时机啊!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萱萱永远相信那七分是靠自己争取来的,不然自己怎么能从一个小县城里普普通通的女孩儿成为今天上海滩的明星,有头有脸的名媛?这些不都是靠着自己不放弃身边的每一次机会吗? 高建民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萱萱,萱萱浓妆艳抹的漂亮脸蛋挂着笑容,他知道这年轻女孩儿爱听这些! “弟妹,先生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回厦门休养去了,可是那么大个公司总得有人管吧?光小白一人,我看他一天累得够呛!不知公司生意上的事情,弟妹感不感兴趣?” 高建民又偷偷瞟了眼后视镜。 “哦……这……”听了这话萱萱心里欢喜异常,以前这些都是冯婉滢管的,想不到冯婉滢才死,公司里就有人想把自己扶正了,可是老马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如果弟妹为公司做几个漂亮的大单,先生一定就刮目相看了!”高建民看出了萱萱的心思。 “可是大哥,我一直都在演艺圈,对公司生意上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 “这你不用担心,大哥在公司那么多年什么不知道?今天我才从机场接来一位法国大老板,他是欧洲真正的贵族,那所先生去接手的尼尼薇庄园你总该听说吧?那庄园原来就是他家的,我在中间牵线搭桥他们才谈成的。 现在尼尼薇庄园可赚钱了,那红酒你在上海滩也知道,那么贵照样有人抢着喝,还有去尼尼薇庄园旅游的人赶都赶不走!那大把大把的银子不说你也能猜出来进了谁的腰包? 现在这位法国大老板又想来上海寻找项目,他可不是缺钱的主,如果我们能让他和公司合作成功,不知先生有多高兴,到时候你去管理那些项目也是理所应当的,有了这些基础,您不就是真正的老板娘了?” “这,大哥,能行吗?” “如果你觉得没把握,我可以安排你先跟那位伯爵先生见上一面,你先听听他的想法,到时候你觉得不想合作也无伤大雅。只是我觉得这机会很难得,因为上次在法国他对我印象不错,所以这回一来上海就先想到我,我当然又想到弟妹,如果失去这样的机会太可惜了,上海滩多少人要抢着和他合作!” “好吧大哥,听你这么一说就怕夜长梦多,要不干脆明天我去酒店跟他见个面?” “这样也好弟妹,那我现在给他去个电话!” 高建民一听有门儿,他马上给卫斯理打了电话,卫斯理想不到高建民说办就办、干脆利落,他在电话里一直夸奖高建民的办事能力! 第二天萱萱如约前往海湾大厦,其实她住的离这儿并不远,顺着江边慢慢走个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高建民没有来,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个跑腿的,大老板们谈好了,该让自己做什么自己老老实实做好就会有好处,不要做些越位的事情让财神爷们讨厌! 萱萱已经看见不远处的海湾大厦,她寻思着要不要给这个法国人打个电话把他约出来谈,不然自己一个孤身女人到个陌生男人的房间有失身份,自己再怎么着都是上海滩赫赫有名马卫国的女人! 就在这时,她看见一个外国男子正在江边散步,这男子衣着华贵、风度翩翩,在上海这座国际化的大都会里,到处都可见外国人,不过她都不太放在眼里,那些穿梭在写字楼里的虽然西装革履,但那西装里包裹着的都是些奇形怪状的身材;要不就是冬天还穿着个大短裤,露着大毛腿,背个大行囊急匆匆穿梭在上海滩的人流里。 可是眼前这个三十出头的外国男子保养得体,气质出众,他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东西,这东西萱萱记得,她在冯婉滢的身上也见过,这是一种与身俱来的贵气,这贵气那时候压到萱萱了,让她在冯婉滢面前不自觉矮了半截。 第八十七章 雅尼克龙 萱萱朝那人走了过去,她不知道为什么凭着第六感觉,她总觉得那人就是自己今天要见的人。 “Hello!” 正在江边悠闲散步的卫斯理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本来他看时间差不多了正要回房间等那马卫国的二夫人。 “Hello!” 这个声音就在自己的耳后,他清晰地闻到了一股浓烈香水的味道。 卫斯理不耐烦地转过头,他看见一个年轻漂亮又时髦的中国女人站在自己身后。 “小姐,对不起,我不需要任何的服务!” “原来你会中文,你这老外太没礼貌了吧,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中国随处都是红灯区吗?” “哦……哦……”卫斯理这才明白过来可能是自己误会了。 “实在实在对不起啊,我以为你是……” “我是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马卫国先生的女人——萱萱小姐,你听懂了吗?我是上海滩的名媛萱萱小姐!” 自称萱萱的年轻漂亮女人骄傲地抬着头。 听见“马卫国”三个字,卫斯理的脸上开始堆起了笑容。 “哦,我再次地表示抱歉萱萱小姐,刚才我太冒失了,说了些没礼貌的话,请原谅我!我一直在这儿等着您的大驾光临!” “你就是卫斯理先生吧?你怎么知道我从这条路来?” “哦,这只是一种感觉,就像您一定也早猜到我是谁了?!” 萱萱看着卫斯理灰蓝色的眼睛,她觉得这双眼睛里全是谜题。 卫斯理把萱萱请到了外滩的星巴克,他一直说着些赔罪的话语,他清楚女人最善吃这套。 “不知卫斯理先生这次想跟我合作什么项目?” “我在上海看中了几个项目,不过这几个项目都太小,交给高建民去做就完全可以了,不必让萱萱小姐费神,当然项目完成少不了您的那份,您现在就是马氏集团的活菩萨,有您的金身大驾在这儿,高建民做起来会顺手得多!” 卫斯理说着用那双狡黠的灰蓝色眼睛观察着萱萱。 萱萱觉得这个一口流利中文的法国人很会说话,他说的话自己也爱听,既然像他说的,那就省心多了,原来他和高建民是想要自己在马氏集团的身份!想想也是,现在公司上上下下谁不对自己点头哈腰!萱萱心里挺美,这活菩萨不错,坐那儿就有人上供! “不过萱萱小姐,还有笔大买卖,不知您感不感兴趣?” 卫斯理轻轻搅了下杯里的咖啡。 “是吗?伯爵先生说来听听!”这回萱萱并不着急,通过前面的对话她已经知道这个外国男人有求于她。 萱萱不紧不慢地抿了口咖啡,灯光下她小巧玲珑的红唇泛着一层时髦的香奈儿珠光。 看着萱萱并不着急的样子,卫斯理心里在想看来马卫国的女人都是漂亮又聪明的主,马卫国能在这些女人中周旋,不得不令人佩服啊! “萱萱小姐年轻漂亮,事业有成,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卫斯理看着萱萱,就像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不知卫斯理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萱萱小姐那么聪明,不用我说也应该清楚,一旦马先生在厦门有了新欢,不仅您的地位将不保,您现在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将付之东流,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当务之急你应该成为真正的马夫人!” “这……”卫斯理的话说到了萱萱心坎里,这些她都明白,可是她在上海滩无亲无故无背景,谁都帮不了她,如果那些传言是真的,马卫国真把她甩了,那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荣华富贵就真的没了! “而能让你成为马夫人的只有一个人……” “谁?”卫斯理的这句话刺激到了萱萱,她再怎么装老成还是坐不住了。 “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卫斯理的嘴角挂上一丝笑容,他故意吊着萱萱的胃口。 “你?” “是的,我聪明的萱萱小姐,作为一名绅士我愿为您效劳。我将亲赴厦门,无论使用什么方法让那女人离开马卫国,您看如何?” “我明白了,这笔大买卖是个交易,对吗?”萱萱不傻,无缘无故这个第一次认识的男人为什么要为自己去做那些? 卫斯理嘴角挂起的那丝笑意变得不置可否。 “也可以这么说。” “好吧,你说吧,只要你能赶走老马身边的女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萱萱毕竟年轻,她心里想的现在都写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我的职业是个古董收藏家,也就是说收藏古董是我的工作……” 卫斯理试探性地说着,并且故意停顿了一下,他不想太冒然。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些古董,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成为马卫国的太太,那不太简单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 “我要的那件古董很可能就收在马卫国的保险箱里!” “是吗?”萱萱听到这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远在法国,老马保险柜里藏着什么他怎么知道? 萱萱看着面前这个风度翩翩、贵气的法国男人,她的小脑瓜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冯婉滢告诉你的?” 萱萱虽然跟着马卫国,还有在影视圈也见过些场面,但关键的时候她还没学会掩饰自己,当然她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让对方下不来台。 可是老练的卫斯理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说道: “那是一颗龙珀!!” “龙珀?什么龙珀?马卫国从没跟我说起过,不过他们两口子有的是钱,收藏些古董也不奇怪!” 卫斯理没有接萱萱的茬,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在一亿五千万年前,亚热带的湿瘴丛林里,地球上最后一只雅尼克龙幼崽正努力地钻出蛋壳,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白色迷雾般的鬼瘴之气笼罩着整座丛林……” 卫斯理的声音不高,但他丰富的表情吸引了萱萱的注意,他声情并茂得像一个说书的主播。 第八十八章 蛰伏待机 “在瘴气横行之前,亚热带的丛林曾经生机勃勃,百兽都尊智慧的雅尼克龙为王,这样的好日子维持了有上千万年,可是一夜之间突然来临的妖孽瘴气横行,数年间所有的动物都陆陆续续死去,包括智慧的雅尼克龙家族也难逃魔爪。 在这座黑暗森林里,最后一只雅尼克龙幼崽出于生的本能努力又无望地挣扎着,白色的鬼瘴之气里已经有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在盯着它稚嫩的身体,那些白色的雾气正慢慢、慢慢地接近着它……” 昏暗的光线下,卫斯理生动地讲述着,萱萱觉得如果他去演戏一定是个不错的演员。 听到这里,萱萱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的确星巴克里的冷气开得太低了。 “就在这时,雅尼克龙幼崽身后的一棵上万年的参天大松树上滴下了一滴巨大的带着血色的松脂,自从瘴气肆虐以后,森林里原本绿意盎然的树木都已经焦黑难辨,松树也早已不再分泌松脂,然而这棵松树似乎拼尽了全力把最后的这滴带血的松脂挤出了焦黑的树干。 在瘴气就要袭击幼龙的一瞬间,松脂滴落下来团团包裹住了绝望的幼龙,至此这片丛林变得悄无声息……” 萱萱完全听迷了! “时光的长河不停地流淌,人类的文明开始出现在这里,鬼瘴之气也早已烟消云散,两千多年前,古印度的乔达多王子辗转得到了这颗龙珀,从此这颗龙珀来到了人间!” 卫斯理的故事讲完好一会儿之后,萱萱才晃了晃神问道: “那你怎么知道现在这颗龙珀在马卫国的手里?” “萱萱小姐,收藏家对于收藏品就像猎犬对于猎物,我既然告诉你,一定是有可靠消息的!” 萱萱觉得今天和卫斯理的见面就像在演一场电影,自己就像一个干着神秘工作的贵妇,现在正跟一个间谍接头,这电影和生活,有时候让萱萱分不清。 “萱萱小姐,我帮你成为马卫国的太太,你帮我得到龙珀,你认为这样公平吗?” 卫斯理不想让萱萱过多地想下去,那样会把事情弄复杂,他抓得住这个年轻女孩的心理,他明白她最想要得到什么。 “公平,公平!!”萱萱忙不迭地说着。 这是她一生中难得的机会,她一定要争取! 卫斯理在上海呆的这几天从高建民和萱萱那里基本摸清了马卫国的行踪和状况。 本来这些应该是冯婉滢最清楚的,可这涉及到冯婉滢的隐私,一个贵族怎好婆婆妈妈去盘问,更何况冯婉滢疑心很重,弄不好适得其反,而且在寻找龙珀的过程中冯婉滢到底和让·尼尼薇家族是不是一条心还不好说,公是公,私是私,自己爱她不假,但大是大非面前不能混为一谈。 现在把萱萱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可谓有备无患,万一去厦门一无所获,萱萱还有接近马卫国的机会,如果萱萱真成了马夫人,那自己得到龙珀要比从冯婉滢手里得到容易得多,比起冯婉滢,萱萱也要好掌控得多。 而且萱萱一旦成了马夫人,冯婉滢就没有退路了,她就得非嫁自己不可,现在她不愿露面又不愿离婚,不就又舍不得肚里的孩子又舍不得马氏江山,说白了舍不得孩子也就是舍不得让·尼尼薇家族。 她的野心那么大,自己在中间算个什么?再怎么自己也是个堂堂的伯爵,她肚里的孩子也是未来的伯爵,她不离婚,自己和孩子怎么做人?这不仅丢自己的脸,还丢让·尼尼薇家族的脸、圣殿骑士团的脸。 如果马卫国娶了萱萱,那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自从在上海和高建民、萱萱分手以后,卫斯理就来到了鼓浪屿, 只有来到鼓浪屿,他才能探知马卫国的新欢是谁;只有来到鼓浪屿,他才有机会接近马家老宅,接近马家的人。 这就像要去开辟一块新的战场,一切从零开始,但他有足够的信心,中国人说的知行合一,人生往往重在实践,走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无路的地方成了新路。 他通过一些法国朋友的口得知鼓浪屿的一家法国餐厅要转让,他知道机会来了,所以毫不犹豫接管了这家餐厅。 有了这个据点,攻下马家高高的灰色围墙不就是一个时间问题吗? 对于龙珀卫斯理志在必得! 更想不到的是,守株还真的待到了兔,在黑森林餐厅他遇见了公子小白和金一刀,近在咫尺他居然还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卫斯理就这样蛰伏了下来,他花大量的时间在岛上悠闲地转着,他就像个普通的游客这里转转,那里转转,岛上每天游人如织,谁也不会在意多一个外国游客。 他经常在不同的时间段远远观察着那所占据岛上制高点的鸡山路135号老宅。 通过一段时间的守候他发现,那所老宅通常大门紧闭,但每天早上九点多钟马卫国就会带着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孩子出来,他们出来的时候,远远的有四个保镖跟着。 看来不是传闻,马卫国还真有了新欢,只是奇怪的是他们在一起并不像一对亲密的情侣,从外表来看他们的年龄差距就像父女,可他们又更像朋友,真不知他们是种什么样的关系?还有这女子是不是钟离说的那公主? 卫斯理并不着急,他就像一只非洲草原上蛰伏静待着猎物的狮子有着足够的耐心,他在马家老宅那堵高高的灰色围墙外等待着时机! 鸡山路135号里的马卫国这段时间可以说还算惬意,他多么希望时光永远停留,这种希望四十年前也有过,只不过被岁月残忍地撕碎了。 这些碎片现如今被一个叫金一刀的神医拼凑了起来,他不知道是好是坏,他只知道这个梦现如今很真实,真实得自己又有些不敢去触碰。 马卫国轻手轻脚地走到小雅的身后,把妈妈留给他的那块珍贵的白玉兰牌挂在了小雅的粉颈上。 第八十九章 空谷幽兰 正沉醉在和百鸟呢喃的小雅,还是被惊吓了一跳。 “卫国,这是?”小雅转过身来。 “小雅,我等着把这块兰牌送给你等了很多很多年……” “是吗?”小雅用黑葡萄般的眼睛询问道,关于过去她都是极感兴趣的,她希望用这些故事来填充自己空白的记忆。 “这块白玉兰牌是妈妈的嫁妆,据说出自名匠陆子刚之手,从小妈妈就让我随身佩戴,她说希望我做一个真正的君子。 等我长大后,遇到了你,我就想你成为我新娘的那一天,就把这块兰牌送给你。 虽然后来你失踪了,虽然后来别人成了我的新娘,但有这块兰牌在,我就一直有这样坚定的信念,这信念甚至变成一种信仰,那就是你一定能回到我的身边!”老马动情地说着。 “哦,不不卫国……”小雅边说边想取下那块兰牌。 “卫国,你听我说,我现在还不能成为你的新娘……”小雅有些慌乱地说着。 “小雅,你误会了,经历了无数的世事变迁,在我的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怎敢还有那样的奢求呢? 只是我心知肚明我辜负了妈妈当年对我的期望,生活已经把我磨砺得不再是个君子,而你那么多年依然像那空谷的幽兰般宁静而致远地绽放。 这块兰牌不配我,只有你和它如此相配,小雅这是我这一生能够送你的最好的礼物,请你不要拒绝,收下吧!” 老马真挚地抓住小雅想要取下兰牌的手。 看着再次回到身边的小雅,老马其实连亲吻她的勇气都没有,这只是一个不属于人间的女子,老马看她就像小时候看八音盒里那个一直转圈跳芭蕾的女孩儿。 因为只有他心知肚明这不是真正的小雅,不仅因为他是整个事件的策划者和参与者,还因为她眉宇间有一颗醒目的小雅没有的朱砂红痣! 这颗朱砂红痣时时提醒着他他是一个多么卑鄙自私的人,这样的人没有权利拥有那样一块高洁的玉牌。 而面前这个被自己改造的女孩儿,是那样单纯,单纯得不食人间烟火,单纯得就像当年的小雅,四十年前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小雅,那么今天在上海滩叱咤风云的老马难道还保护不了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儿? 如果妈妈活着,一定希望兰牌的主人是她! “卫国,我可以收下你的兰牌,但我有一个条件……”小雅用那双清澈的眸子看着老马。 这小女孩还会有什么条件?老马是那么地心疼和爱怜她,如果她想要星星老马真会给她摘星星,如果她想要月亮老马就毫不犹豫地搭梯子,为了她烽火戏诸侯的昏庸之事老马也干得出来! 老马微笑着看着他的小雅,他等待着她开的条件! “卫国,你那么多天一直陪在我的左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小雅说着眸子里有晶莹的泪花。 “小雅,那不是我该做的吗?小雅你不要哭!”老马着急地手足无措。 “卫国,可是有人比我更需要你,你的妻子和孩子还下落不明,你不能为了我呆在厦门就不管了,我的心里真的过意不去啊,卫国!” “小,小雅……”马卫国感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紧紧地抓住小雅的手,这回眼里噙满泪水的是他。 是啊,婉滢就不提了,可是他日日牵挂着如意,他每天都要和刘恺通电话询问警方的进展,每次打完电话他都心事重重,可他在小雅面前还要强装笑脸。 开始小雅还不知道,时间一长她还是明白了,她心如刀绞,她对他们曾经的爱情一片空白,但她对他有种亲人的感觉,在这一片空白的世界里她不知道她还能依赖谁?相信谁? 只有面前的这个男人捧着一颗真心恨不得每时每秒地爱护着她,她多想回忆起他们的过去、他们的爱情,然后以身相许报答他,可是她再怎么努力还是做不到,但她绝不想让他难受,她真心希望他快乐、幸福! 所以她要劝他回法国,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留有遗憾! 老马安顿好了小雅,又再次踏上了前往法国的征程。 说是征程其实一点都不为过,因为他想寻找到自己的儿子,因为他还想和命运争一争,他不想在法国落得个这样一败涂地的结局,连亲儿子都莫名搭上。 只要能找到儿子,就算结果是令人不忍目睹的,老马觉得自己的一生也可以划上句号了,虽然这个句号未免太伤悲,但他不会再有任何的遗憾。 刘恺在那边一直告诉他的就是警方还没有夫人和小公子的消息,冯婉滢的闺蜜曼珠和嘉怡也一直努力在和警方沟通,可是仍然没有下文! 老马不能再等了!如果法国警方的办事效率那么低,那他可以出钱雇佣世界上最好的侦探和搜索队。 现在小雅已经回来了,在厦门他没有什么牵挂的了,他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寻找儿子的事情上来。 这次老马是下了血本,虽然那些顶尖的侦探和搜索队都是按小时来收费的,但老马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他不相信一个人会这样莫名其妙地在尼尼薇庄园消失,消失得连一点线索和蛛丝马迹都没有,就算把尼尼薇庄园刨地三尺,他也在所不惜,他也要找到儿子! 老马离开以后,尼尼薇庄园一直正常运行,经营得也不比冯婉滢离开前差,这些全部归功于能干的女管家劳伦斯小姐。 现在她不仅仅是管家,她的身份已经完全等同于尼尼薇庄园的CEO。 老马也很厚待她,给她薪水一提再提,他看得出来劳伦斯热爱这所庄园,虽然尼尼薇庄园在她手上换了主人,但她依然倾尽自己全部的热情和才华来管理这所古老的庄园。 老马无法在金碧辉煌的古堡里安静地坐下休息一分钟,他就像个总司令仔细听取着那些高薪雇佣来的团队的汇报和行动计划。 第九十章 歌手阿布 警方也很给面子地派人过来把警方侦查和搜索的一些情况给老马和在场的人做了通报。 老马综合分析着他们所讲的内容,然后给出自己的建议,毕竟他也曾经在现场,他也是重要的当事人之一。 地毯似的搜索工作再一次地展开,马卫国亲自上阵盯着每一个细节,他打起精神,不知疲倦,不找到儿子绝不罢休。 没有马卫国的日子小雅会觉得孤单,这些马卫国已经想到了,所以临行前征得小雅的同意给她安排了钢琴老师。 他看得出来小雅对音乐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天分,她的那些奇妙无比的歌声让凡人都觉得汗颜。 马卫国曾经想过在她毁容之前她一定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只是怎么样与众不同他不得而知,这是一种直觉,这种直觉曾让他在股市上成为上海滩的奇迹。 小雅每天在老宅里都会花很长很长时间来刻苦练习钢琴,她喜欢这个大家伙发出的每一个美妙音符,她时常沉醉在里面。 连钢琴老师都惊叹于这个妙龄少女超常规的学习速度和异乎寻常的天赋。 小雅丝毫没有怀疑马卫国讲给她的从前的每一个故事,因为她如此喜欢钢琴,每每看着墙上敬爱的沈老师,她都在想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老师那样优秀的钢琴家。 她喜欢这座古朴温馨的老宅,喜欢老宅里的每一个人,他们对自己就像亲人,特别是林姨,总是嘘寒问暖,每天都要为她亲手做好多好吃的,关心和爱护她的无微不至的程度和马卫国不相上下。 她喜欢这里,觉得这里就是她的家,灰墙、青瓦、深巷、绿树、猫咪、海滩、落日…… 不仅仅是鸡山路135号老宅,所有包含有鼓浪屿的元素她都喜欢,她觉得所有失去的记忆只是她的前世,她的今生能和这些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事物一生相伴那也就足矣。 她的日子简单并快乐着。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阿布。 夕阳下的日光岩是无比壮美的,火红的天空,金色的岩石,一览无遗的大海。 “为什么我如此忧伤, 爱情的风吹过普罗旺斯的平原, 吹过尼尼薇古老的庄园, 却吹不进我忧伤的心田…… 我的被痛苦揉碎的青春啊, 即使仰望鼓浪屿的参天橡树, 也无法让你, 从我的青春剪影里远去…… 铁塔与橡树本就没有爱情, 相同的仅是卢浮宫和日光岩那 滴血的落日, 和那吉他手歌声里, 飘渺惆怅的爱情……” 随着咸咸的海风与栀子花的香味,一阵充满忧伤又磁性的歌声和着吉他优美的旋律飘荡在鼓浪屿清凉的傍晚。 一个男孩儿正坐在岩石上旁若无人地自弹自唱,看得出来他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 小雅没有去打搅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仔细地聆听,她喜欢眼前的这幕场景,她也喜欢这首忧伤动听的歌。 她觉得这一幕是这样地温暖、惆怅又熟悉,就像她生命中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撼与感动。 男孩儿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直到发现仙女降临,男孩儿怔怔地望着她,有几分害羞地问道:“你是……他们传说的妈祖吗?” 小雅甜美地一笑:“妈祖在海上,我是艾梅雅。” “艾梅雅……好美的名字,想不到这个小岛上还有那么美的女孩儿……” 这回是一片红云飘上了小雅的脸颊。 “哦,实在对不起,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刚才的赞美之辞是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看着仙女羞涩地低下了头,男孩儿赶紧道歉道。 “你刚才唱的那首歌真好听,叫什么名字?”小雅岔开了话题。 “我叫阿布!” 小雅再次地笑起来,那个叫阿布的男孩儿想:“她的笑一定能化解人世间所有的烦恼!” “我是问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我,我还没想好……刚才我只是即兴就唱了出来……”男孩儿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那就叫《铁塔与橡树的爱情》,你看如何?” “太棒了,我怎么没有想到?”阿布高兴地叫了起来。 “《铁塔与橡树的爱情》,献给美丽的艾梅雅小姐!”阿布清了清嗓子开始拨动那悦耳动听的和弦。 “为什么我如此忧伤, 爱情的风吹过普罗旺斯的平原, 吹过尼尼薇古老的庄园, 却吹不进我忧伤的心田…… 我的被痛苦揉碎的青春啊, 即使仰望鼓浪屿的参天橡树, 也无法让你, 从我的青春剪影里远去…… 铁塔与橡树本就没有爱情, 相同的仅是卢浮宫和日光岩那 滴血的落日, 和那吉他手歌声里, 飘渺惆怅的爱情…… 飘渺惆怅的爱情……” 在这动听的歌声里不仅满天的云霞醉了,连夕阳也醉了,它不忍离去,久久地在地平线上流连。 阿布告诉小雅,他是个流浪歌手,他最大的理想就是靠着唱自己原创的歌曲走遍世界,他想让全世界每一个人都听到他的歌声。 “小雅,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这种想法很傻?” “怎么会呢阿布,有理想的人总是活得更有意义!” “那小雅,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阿布,我就是个失忆的病人,所有的过去在我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小雅清亮的眸子暗淡下去。 “小雅,你不要难受,我相信你的病有一天一定会好的!就像我曾经在普罗旺斯做了一个神奇的梦,梦里一只金翅鸟告诉我栀子花开的季节,我会看见传说中美丽的妈祖,想不到我真的见到了!” 小雅再次甜美地笑起来,她黑葡萄般的眼睛再次恢复了神采,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海风吹得轻轻飘扬。 “阿布,我就是一个失忆的人,我不可能是妈祖的!” “也许你失忆以前就是妈祖。”阿布认真地说着。 “阿布,妈祖是不可能失忆的。”小雅也认真地说着。 “小雅,渔民们都说看见妈祖的人就能得到幸福,我也一定能得到幸福对吗?”小雅被这个固执的男孩儿问到了,她不知怎样回答他。 第九十一章 如梦方醒 小雅想了一想说道:“阿布,你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小雅不想让阿布失望。 听到小雅这么说,阿布开心地笑了。 这一天海平面上的夕阳特别的红,特别的大,海鸟们划过海平面,又划过硕大无比的落日,小雅和阿布被金色的日光岩衬托得就像两个黑色的剪影。 从这天开始,有个男孩每天都在美丽的日光岩只为一个女孩歌唱,歌唱那首让人忧伤的《铁塔与橡树的爱情》,他的歌声深情又缠绵。 每天,小雅都会来到这里,为的是这莫名让生命感动一瞬间,她热爱这歌声,她热爱着夕阳下这美好的旋律,她感受着这歌声给她带来的无比快乐。 阿布看着小雅的眼睛,他奇怪在这纷纷扰扰的世间怎么还会有一双那么清亮的眼眸? 他歌唱《铁塔与橡树的爱情》,那爱情忧伤又缠绵,可其实爱情是什么他从来不知道。 旅行的途中他也不乏艳遇,可那仅仅是艳遇,一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短暂慰藉,那些不是真正的爱情,因为那些短暂的慰藉从来没有撼动过他的生命。 而如今这个天使般的纯情少女,让他有种心灵被触及和打动的强烈感觉,他每天都渴望见到她,他走遍世界想唱歌给全世界人听,可现在他只想每天唱歌给她听。 他想对她表白却又不能,自己只是一个流浪艺人,居无定所,自己什么都不可能给她,除了一颗炙热的心和一曲曲优美的歌。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佳人难再得!” 这是一首古曲,阿布觉得这首古曲和清纯美丽的艾梅雅简直就是绝配。 是的,佳人难再得,阿布伤悲地想着自己何德何能能够拥有美丽脱俗的艾梅雅?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一首首优美的歌献给她! 阿布伤悲地吟唱着,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着,吉他的旋律就像碎掉的冰,冰凉刺骨地刮过心的最深处。 小雅静静地听着、听着…… 有一滴一滴晶莹的泪从她黑葡萄般清亮的眸里滚落,歌声里的伤悲小雅也能感受到,她心的最深处也被疼痛划过,这疼痛甚至瞬间转化为不可思议的撕心裂肺。 “不……”小雅痛苦地喊出声来,那是一种巨大的伤口崩裂的声音。 小雅看见海面上驶过一艘巨轮,天空中布满火红的霞,她和一个英俊的男孩儿在无人的甲板上紧紧相拥,她知道她的一生将和这个男孩儿有着紧密的联系,她愿意把自己的一生一世交托给他,她的心里被幸福填得满满的。 意想不到的是这幸福却转瞬即逝,她猛然被他推了一把,她落了下去,从十几米高的甲板上落了下去,她想呼求他,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幸福,可是她看到的只是满天霞光里一张异常冷酷的脸,不不,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张英俊又冷酷的脸,那张脸曾经带给她的是触动她心灵的温暖笑意。 在月光岩满天星斗的苍穹下,他曾经许诺要给她一生的幸福,要带她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弹起那把美妙的尤克里里: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佳人难再得!” 只是他唱这首古曲给她的时候,他们没有伤悲,有的只是满满的幸福。 “不不……钟黎……为什么为什么……”小雅痛苦地蒙着脸喊叫着,喊叫着,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来。 “小雅,小雅,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阿布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丢下吉他跑过去蹲在小雅面前,慌张地摇晃着她。 “小雅,小雅,告诉我你怎么了??” “钟黎……为什么呀为什么……”小雅继续痛苦地喊叫着。 在泪水里她看见一只巨大的鲨鱼向她扑来,那钢刀般锋利的牙齿划过她洁白无瑕的脸庞,鲜血染红了蔚蓝的海面,她痛苦地挣扎着、挣扎着,一只金色的大鹏鸟俯冲下来,用尖锐的爪和喙抓咬着时起时落的可怕鲨鱼,被鲜血染红的海浪推动着那艘轮船渐行渐远…… “啊……为什么呀为什么……”小雅极其痛苦地颤抖着,颤抖着。 不知所措的阿布紧紧地抱住小雅:“小雅,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什么呀??” 阿布想要安慰她,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女神痛苦万分,他甘愿这种痛他替她来承受。 阿布抱住小雅,紧紧地抱住她,他无法用言语去安慰她,只能期望用这种傻傻又温暖的方式去安慰她。 小雅柔软的身体在阿布的怀抱里抖动着,想不到恢复的某些记忆带来的却是对精神的巨大刺激,如果回忆都是这般痛苦,小雅宁肯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小雅在阿布的怀里放声哭泣着,哭泣着这个美丽世界里丑恶的背叛,甜蜜的谎言。 “你也是欺骗我对吗?”小雅突然一把推开了阿布,她用布满泪水和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盯着阿布,那双清亮的眸此时不复存在,此时盯着阿布的眼里充满了怀疑、恐惧和憎恨。 阿布被吓到了,阿布不知所措。 “小雅,你怎么了告诉我啊?我是阿布……你到底怎么了?” “阿布!你对小雅干了什么?”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在阿布身后响起。 阿布回过身去,看见一个白人男子非常不友善地盯着他。 “我,我什么都没干呀!你,你是谁?” “你什么都没干小雅怎么会这样?我是小雅的家人,你还不快滚,不然我对你不客气!”这个长着一双灰蓝色眼睛的男子用带着浓厚西方口音的流利中文威胁着阿布。 “小雅,你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对不对?” 可是小雅只是在哭泣,不停地在哭泣,什么阿布?她脑子一片混乱,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 第九十二章 英雄救美 “你再不滚我报警了!!”白人男子继续威胁着。 “小雅你说话呀!”阿布最后地努力着。 “你不照照自己,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白人男子鄙夷地嘲讽着,他的中文虽然带着异国口音,但运用得相当娴熟。 “你……”阿布憎恶地看着白人男子。 “小雅是仙女,只有高高在上的王者才配得上她,而你,一个穷卖唱的……”白人男子故意拉长了音。 阿布没有理他,只是期望地看着小雅,可是他的女神、他的小雅没有看他一眼,依然沉浸在自己无尽的悲伤中。 “小雅……”阿布最后地看了一眼仍在哭泣的小雅,拿起地上的吉他愤恨地走了,他孤单失望的背影消失在最后一抹血红的夕阳下。 经过那么多天的等待,在鼓浪屿潜心蛰伏下来的卫斯理终于等来了机会,他远远看着马卫国一个人带着旅行箱离开了鸡山路135号,后来叔叔也给他发来邮件说马卫国回尼尼薇庄园去了。 那以后,他每天都看见那个超凡脱俗的白衣白裙少女独自出去散步,他跟着她,看着她每天往日光岩去,后来他发现日光岩上还多了一个弹吉他的男孩。 马卫国不在,正好是接近那个少女的时候,只是他没有找到任何去搭讪的理由,太唐突可能会弄巧成拙,不管哪国混混正经女孩都不会有好感,从她和马卫国出去散步的一举一动可以看出来,她不是个轻浮的女子。 不知那少女和吉他男孩发生了什么冲突,少女痛哭流涕,他想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所以他冲了出来! “小雅,你不要再哭了,你美丽的眼睛会哭肿的。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我一定为你报仇!是不是刚才那个叫阿布的?”卫斯理坐在小雅的旁边,充满怜爱地询问到。 小雅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白人男子。 “不,没有,阿布没有欺负我……”小雅渐渐止住了哭声。 “那是谁?”卫斯理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小雅,他在心里惊叹起来,马卫国身边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靓丽,不,“靓丽”这个词用在面前这个不施粉黛的少女身上未免太俗气了。 这是空山新雨后,一株露珠微带、暗香盈盈的兰;这是世间男子看上一眼就永远不会忘怀,可遇而不可求的人间精灵。 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可以精妙地形容她的美,包括博大精深的中文! “你又是谁?”小雅没有回答他,她现在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疑问。 这种疑问跟她在医院里的时候不同,那时是自己失去了记忆,对任何事情都想知道个一清二楚,而现在自己的疑问里全是怀疑,她不相信老马,她不相信阿布,她更不相信面前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男人,虽然他风度翩翩,充满关切和怜爱。 “我是卫斯理,马卫国的朋友,让·尼尼薇家族的后人!”说到让·尼尼薇家族的时候,卫斯理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那你为什么对阿布说你是我的家人?”听完卫斯理的介绍小雅有几分生气,梨花带雨的脸庞冷若冰霜。 小雅不再理他,她现在对老马都充满了怀疑,更何况是他的朋友,让·尼尼薇家族跟她又有何相干? 小雅只是往日光岩下望去,她希望看见阿布的身影,但是空荡荡的海滩什么都没有。 小雅抹干了眼泪站起身来,她犹豫了一下自己该去哪里,她听见一个慈爱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孩子,快回家……孩子,快回家……” 这个慈爱的声音是谁?是林姨吗?他们都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自己竟要怀疑他们? 可是钟黎对自己也曾经那么好,他曾经就是自己的全世界,然而一瞬间说变就变,自己的世界不存在了,自己的天无情地塌了,自己最爱的男人,自己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竟然变成了谋杀自己的凶手! 这个世界怎么了?是自己疯了,还是除自己以外的人都是疯子?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搞明白,只有先回到鸡山路135号。 “小雅,你要去哪里?”卫斯理关切地问道。 小雅没有理他,从日光岩上头也不回地往下走去。 卫斯理有几分失落,没想到他那么有女人缘的男人竟然碰了壁。 “也许这种美丽得不沾人气的女人都是这么冷冰冰的吧?”卫斯理只有自我安慰到。 从那以后卫斯理隔三岔五地就跑去鸡山路135号,一开始他跟林姨说他是马先生的朋友,林姨说先生出国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可是他仍然不厌其烦地去,每次还捎去一束送给艾小姐的花。 这位仙气逼人的艾小姐总是冷冷地说个“谢谢”,然后不再见他。 不过在寻找龙珀的路上遇到的这些小小挫折算得了什么,在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面前卫斯理是越挫越勇。 回到鸡山路135号的小雅变了,变得整天沉默寡言、心事重重,她弹钢琴的时候总是走神,她也很少出门去,她一整天一整天地呆在露台上,好像只有和那些鸟儿在一起,她才快乐。 林姨发现了这个变化,但她实在不好去探究,她在马家的地位再怎么变比,一辈子的传统观念还是让她把长幼尊卑分得很清。 从四十年前这位艾家大小姐第一次来马家,她就知道这位大小姐在少爷心中的分量,无论这位大小姐她在那里也罢,不在那里也罢,这种分量从未曾随着时间的推移、世事的变迁而改变! 虽然林姨不好去探究,但林姨的心里很着急,卫国苦等这位大小姐四十年不容易啊,现在卫国为了生死不明的小公子呆在法国不能回来,这位大小姐可别再出事啊! 而且最为奇怪的是,最近老宅总来一位不速之客,这位不速之客还是个洋人,他说是来拜访少爷的,告诉他少爷在法国,可隔不了几天他又来了,手里总忘不了给艾家大小姐带花来,大小姐也总不愿意见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三章 金枝公主 林姨的心里惶惶不安,也免不了胡思乱想,她每天求告着上帝让马家能度过这多事之秋。 小雅在宽阔的露台中央久久地站着。 马卫国在的时候专门让园丁把这个露台打造成一个花团锦簇的海洋,这样一个小小的改变如果能让“她在丛中笑”,如果能博得美人的芳心又有何不可? 只要小雅开心,老马的心里就已经是满园春色了。 波斯菊、万寿菊、栀子花、香水茉莉、鼠尾草、薰衣草……这些花儿在鼓浪屿充足的阳光下肆无忌惮地怒放着,毫不吝啬地吐露着醉人的芬芳。 清晨带着些许露珠的微风拂过海面、拂过橡树、拂过深巷、拂过众多野草攀爬的无人老宅,拂开薄薄的雾霭,一直来到小雅面前传递着四季的消息。 小雅面对天空做着深呼吸,她就像个虔诚的瑜伽者,只不过她张开双臂对着天空似歌似语地呼喊着: “HeiNaoZi,HeiNaoZi,HeiNaoZi……” 她不知道自己在呼喊着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总在歌唱着什么,只是自从摆脱昏迷、恢复清醒以来自己想这样做就去做了,这些行为似乎发自肺腑与内心,这些行为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乳白的雾色,穿透浓绿的枝叶,迎接着这虔诚对天而吟的歌者,歌者眉间的那粒朱砂红痣在接触到这第一缕阳光的瞬间放射出万丈耀眼的红光,这红光穿透天际。 在这温暖人心的红色光芒里,小雅看见了一个美丽幽蓝的世界,这幽蓝的世界里除了洁白的雪山,纯净的湖水,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粉色格桑花。 这个世界祥和又安宁,小雅伸着手臂就像在拥抱着这个世界。 “阿母,阿母……”小雅喃喃着,她动人的双眸里流出了一行晶莹剔透的泪。 “JinZhi,JinZhi,NaoNiaoBenKao!NaoNiaoBenKao!” 那只每次都来听小雅唱歌的金色大鸟在小雅的头上慢慢盘旋着。 在小雅恢复的记忆片段里,她看见了这只大鸟在海面上奋不顾身地和鲨鱼搏斗,不是这只大鸟自己早就葬身鱼腹了。 “金翅鸟,你曾经救了我对吗?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我也会说,可是我居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金枝,金枝,忘了自己,忘了阿妈,忘了金翅鸟,忘了回家的路……金枝,金枝,忘了自己,忘了阿妈,忘了金翅鸟,忘了回家的路……” 大鸟边盘旋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树上的一只八哥也探头探脑地跟着重复,其他的鸟儿唧唧喳喳似乎在附和着。 “你……”金枝刚想询问大鸟,就在这时,她头上的朱砂红痣突然一阵钻心地痛,这种痛要让她的头炸裂开来。 金枝紧紧地捂住朱砂红痣,可是无论她怎样地捂着,一道道红光还是从她的指缝里射了出来。 “金枝,我终于等到你的金睛又可以观照这个世界了!你忘了自己、忘了我对吗?你忘了阿母,你也忘了回家的路对吗?”头顶金冠、身披金翼的大鸟收住翅膀缓缓停在了小雅面前。 “金枝?你叫我金枝?你是谁?难道我真的不是小雅?”金枝忍住痛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大鸟,一连串的问题从她嘴里脱口而出,小雅能感觉到“金枝”这个名字对于自己有一种久远的熟悉感。 “无论你的样貌怎么改变,你永远是金枝公主!就像无论世事怎么改变,我永远是大鹏金翅鸟,从远古到未来,在时光的空间里我就是你的本体!” “那小雅是谁?马卫国一直都在骗我吗?”被马卫国变成了小雅的金枝说到“马卫国”三个字心里升起了一阵恨意。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骗自己,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体贴与关心原来是装的,恶心,真恶心,这个世界的男人怎么都那么伪善? 金枝眉宇间的那粒红痣此时闪出的光更强了,就像一颗极其耀眼的红宝石。 “阿母告诉过你的话,难道你也忘了吗?离开蓝境,到处都充满诡诈与邪恶!”金枝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大鹏金翅鸟头上的红宝石也在闪闪发光。 “阿母……蓝境……”金枝回忆着,努力地回忆着。 回忆和憎恨让金枝头痛欲裂。 “金枝,你我头上的红宝石叫金睛,也是蓝境的天眼,它会透悟所有人的过去与未来,但我们却无法去改变任何人的命运,包括我们自己。 爱情让你迷失了方向,让你的金睛失去了能力,你固执地不听阿母的劝阻,不听我的劝阻,带着龙珀离开蓝境,来到人类的世界,在这里你被邪恶所伤害,但是这就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既然那时候你义无反顾地离开,今天你就要面对这一切后果,面对你已经变成了小雅的事实!” “我……”在大鹏金翅鸟的铮铮话语里,在金睛放射出的万丈光芒里,回忆就像一幅一幅图画逐渐地填充着金枝曾经一片空白的大脑。 那些回忆让金枝从快乐陷入悲伤再到痛苦,最后是憎恨…… “金翅鸟,我……我宁肯不要这些回忆……”金枝在无助地摇晃着脑袋。 “金枝,你难道不想念阿母?不想回到蓝境去了吗?” “阿母,蓝境……”这是多么温暖的字眼,这些字眼让莫名其妙成了小雅的金枝心里的那些寒意慢慢驱散开去。 那些寒意来自于自己最信赖的人对自己的欺骗和伤害,其中也包括这些日子朝夕相处的马卫国! “金枝,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养好你的伤,马卫国虽然有私心,但他不是坏人。如果你还想回到蓝境,你就要化解和他的恩怨情仇……” 金翅鸟知道金枝的心思,因为她们心心相通。 “是的,金枝,在这个诡诈的人类世界里,马卫国是能真心真意帮到你的人,如果你还想回到蓝境,还想找到龙珀,你就要学会遗忘仇恨与痛苦!” “金枝,我只希望你慢慢恢复记忆,这样你才能学会慢慢去接受这个对于你我来说无比陌生的世界,只有这样有一天我们才能真正回到蓝境去!” “蓝境……” “对,蓝境,我们永远的故乡……” 第九十四章 单刀赴会 这一切被一个人全部地看在眼里,他就是卫斯理。 站在清晨鸡山路僻静无人的街角,卫斯理虽然听不太真她们的谈话,但他看见了露台上发生的离奇又神奇的一幕幕。 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两个字如此微妙地钻入到他的耳朵,那就是“龙珀”! 卫斯理激动地一激灵,手里一束怒放着的蓝色玛格丽特差点掉落在地上。 龙珀,卫斯理就是为龙珀不远万里来到鼓浪屿的,想不到终于他还是等到了这两个字,而且更想不到的是这个不食人间烟火、天仙般的少女真跟龙珀有关。 对,接近这个少女就又接近了龙珀一步,真是不虚此行啊! 但怎样才能接近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子,并一探龙珀的究竟呢? 卫斯理想到了他——鸽子钟黎,如果这少女真是蓝境的公主,那她怎会忘记让她爱恨情仇、刻骨铭心的钟黎?卫斯理在心里呵呵一笑,他为自己的聪明之举叫绝。 卫斯理把怒放着的蓝色玛格丽特花送到了老宅下人的手里,这回他并没有进去,而是在花里的一张小小卡片上留下了一句话。 蓝色的玛格丽特花引起了金枝的兴趣,在这样的时刻,这种蓝色能安抚着金枝的情绪,不过最引起她兴趣的是里面夹着一张勾着金边的小卡片: “我的仙女公主,如果你感兴趣钟黎的消息,欢迎光临黑森林餐厅。卫斯理” “钟黎!”看见这两个字金枝浑身颤抖起来,卫斯理怎么会认识钟黎?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感兴趣钟黎的消息?他跟钟黎是什么关系?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了?”林姨看见花容失色的金枝,赶忙把她扶了坐下。 “没什么林姨,我刚才有些头晕!” “我打电话叫医生来!” “不不不林姨,我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待会儿躺一下就没事的,您不要着急!” “好吧,那你快上楼休息一下去!”林姨让下人扶着大小姐上楼去了,一颗心才患得患失地放下来。 金枝在屋里想,这个卫斯理不知要干嘛?看来他也不是善类,无论他有什么邪念,打着什么坏主意,金枝觉得自己都要去一趟,哪怕黑森林餐厅是龙潭虎穴! 这个叫做鼓浪屿的小岛,民国时期的西式洋楼林立,却绝大部分早已破败不堪。 岁月的痕迹顺着那些裂开的墙缝肆无忌惮地滋生着青苔和野草,那些粗壮的大榕树复杂蔓延的根茎顽强地把石板路使劲撑开。 这个岛屿曾经的繁华富庶谁曾想到仅仅只是昙花一现,人去楼空之后留下的只有“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慨叹。 人的命运在岁月的长河里漂泊不定,只有那些苍老的建筑述说着昨日的辉煌。 来到这个小岛的人,只要囊中不算羞涩,只要不是跟着导游的小旗,一般都会来光顾一下黑森林餐厅。 只因它没有刻意去修缮,常年被雨水和湿气侵蚀过的石阶,吱嘎作响、油彩斑驳的木门,昏黄古朴的吊灯,还算宽阔但因为天花板比较低矮而稍显压抑的大厅,在这里就餐十足地怀旧。 在鼓浪屿寂静的深夜,没有人看见金枝是怎样打开面海的窗子飞了出去。 爱情曾经让她眼盲心也盲,她离开蓝境金睛就此关闭,想不到随着大部分记忆的恢复,她的金睛又能睁开,异能又有所恢复。 金枝悄无声息地来了,黑森林餐厅早已打烊,她打开虚掩的栅栏门,径直穿过荒凉的院子,这幢不比鸡山路135号小的老宅年久失修的外墙上挂着一块昏黄夜灯照射着的“黑森林餐厅”的牌子,从外往内看,老宅里满是摇曳的烛火。 金枝进到大厅里没有看见一个人,无论是顾客还是服务员。 金枝环顾了一下这个外面斑驳但里面布置还算考究的餐厅。 一阵轻柔的音乐忽然缓缓响起,满屋的烛火暗下去,几盏古旧的吊灯亮了起来…… “欢迎光临,亲爱的公主殿下!我在这儿已经等您很久了!”一位身着燕尾服的绅士从餐厅门外进来,风度翩翩。 金枝在明亮的灯光下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个自称卫斯理的人。 “在这美妙的音乐里能否请您赏光跳上一曲?”卫斯理说着已经来到金枝的身边。 今夜的金枝宛若仙子来到人间,她身上那件罕见的金色霓裳羽衣在明亮的灯光下夺目耀眼。 金枝没有回答,她冰冷地看着卫斯理。 “哦,我的仙女公主,我们会在美妙的舞曲里进入正题的!” 卫斯理伸出手势,虔诚地邀请着冷冰冰的金枝。 想不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金枝伸出了洁白纤细的手。 在优美的《蓝色多瑙河》里,金枝妙曼地旋转起来…… 她熟悉这样的舞步,是的,在那金碧辉煌、空旷炫目的翡翠宫殿里,金枝曾经快乐地旋转着、旋转着,她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笑脸,那笑脸里有慈爱的母妃,有亲爱的王子哥哥…… 卫斯理没想到冷若冰霜的仙子接受了他的邀请,如果说跟他跳过舞的女人里冯婉滢是万种风情,那这位金枝公主就是千娇百媚,冯婉滢是对男人充满无限魅力的贵妇人,那金枝就是男人明明知道看上她一眼就会变成石头,却依然不舍离去的女神。 卫斯理想:“这样的女神,马卫国、钟黎之流怎可和她相提并论?这世上没有哪个凡夫俗子可以得到她!” “公主的舞姿可谓天下第一!”卫斯理在金枝的耳边恭维道。 “当然还有公主的容貌和歌声!” “有些不是自己想拥有的,却被迫拥有了,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金枝指的是自己被马卫国改造了容貌之事,当然她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并没有打算等待卫斯理的回答。 “奇妙无比的爱情总是来的很突然,往往让没有准备好的人很受伤,不过公主,恕我直言,为钟黎那样的人不值得,他不配你!”卫斯理会错了意,但也算切入今晚的正题。 第九十五章 日光岩上 “看来卫斯理先生跟钟黎很熟啰?我今夜就是为他而来,想请问卫斯理先生,他在哪里?” 若在蓝境,可以观照一切的金睛找个人是极其简单之事,只是在这被伤害的人类世界里,刚刚恢复的金枝还做不到。 金枝一个旋转离开了卫斯理的怀抱,稳稳站在离卫斯理四、五米远的地方,穿堂而过的夜风把她闪闪发光的金色霓裳羽衣飘飘袅袅地吹起。 金枝用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卫斯理,她嘴上虽然说的很客气,但眼里露出和她清纯外貌毫不相配的杀气。 她恨钟黎,恨跟钟黎有关的一切东西,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看来跟他有关! 这杀气让卫斯理心里冒起一阵寒意,就在这时“喵……”的一声,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只黑猫撞到卫斯理的脚面,被惊吓到的卫斯理本能地展开了有力的双翅,一飞身再一抬脚,把黑猫踢了出去。 那黑猫惨叫着就要落到金枝的面前。 只见金枝抖动霓裳羽衣轻盈地飞了起来,她把那猫接到怀里又轻盈地落下,她温柔地摸了摸小猫的头,把猫轻轻放在地上。 “咪咪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黑猫蹑足快步向外跑去,到门口的时候它不忘扭头看了看金枝,转而消失在门外。 《蓝色多瑙河》的音乐还在响着,只是这两人的心思都已经没在优美的舞曲上。 “你到底是谁?你为何而来?”金枝明明白白看见了卫斯理展现的异能。 “我是让·尼尼薇家族的卫斯理伯爵,我为龙珀而来!” 其实他的内心深处迫不及待地想进入真正的主题,他等龙珀等得太久了,哪怕刚才怀抱着这样一位天仙般的绝色女子,仍然让他念念不忘初衷,现在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让·尼尼薇家族?龙珀!果然阿母说得对,人类的世界到处充满诡诈与邪恶!”此时的金枝又想起了些什么东西,但她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玉砌的冰雕,不是那件闪着金光的羽衣还让人觉得有几分温暖,这幢老宅一定要被她眼里的寒意冰冻起来! “钟黎为龙珀而来,我也为龙珀而来,公主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出龙珀吧!你刚才看见了我可比钟黎狠得多!” 卫斯理这句话本只想威胁威胁这位美丽温柔的少女,面对这样一位沉鱼落雁般的娇弱女子,他那颗怜香惜玉的心怎下得了恨手,他是一名绅士,他不是钟黎那样的流氓! “你和钟黎是一伙的?!”想不到金枝并不怕他,说这话的时候金枝咬碎了银牙! “是又怎样?废话少说!”卫斯理说罢一步就落到金枝面前。 不曾想金枝敏捷轻盈地向后退了几步,转身飞出了门外。 “不交出龙珀,你休想走!”卫斯理说着展开双翅也飞了出去。 看来今夜卫斯理只有在仙女与龙珀间选其一,不知他在这样的抉择中会选择做绅士,还是流氓? 海上升起了明月,几丝淡淡的云彩从明月上飘过,这样一个带着相思的夜晚,却暗藏着杀机。 空中一只金色的大鸟飞过,它金光闪闪的羽翎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大鸟落在了日光岩上,这时它幻身为那身披霓裳羽衣的绝色公主金枝。 卫斯理紧随其后也落了下来,他那鹫人有力的双翅扑扇着。 此时站在卫斯理面前的金枝已然不是那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意的柔弱少女。 “卫斯理,你要怎样?” “拿到龙珀我就走!” “龙珀已经被钟黎拿走了!” “公主还想骗我不成?”卫斯理的双翅底下已经发出隆隆的雷声。 在这隆隆的雷声里天空滚起了乌云,那云把月亮全部遮蔽起来。 只见金枝张开双臂抬起头望着天空,她发出了穿透天籁、似歌似语的声音:“HeiNaoZi,HeiNaoZi,HeiNaoZi……” 一瞬间金枝又化身为大鹏金翅鸟飞了起来,她全身的金光变为一道道闪电穿透云层。 在这电闪雷鸣里日光岩下的大海怒吼着,波涛汹涌。 一只巨鹫和一只大鹏金翅鸟在乌云滚滚、怒海涛天的日光岩上空厮打起来,他们从海面打到云层,卫斯理从翅膀底下射出一个个雷石,金枝扇起双翅,那双翅坚不可摧,把一个个射过来的雷石弹到寰宇中爆炸开来,那炸开的火光就像一个个的霹雳。 金枝张开了鸟喙,那羽翼上的闪电夹杂着喙里喷出的火柱全部扑向卫斯理。 卫斯理用双翅在身前一挡,在强烈的高温下,卫斯理被叔叔锻造得能喝下滚烫岩浆的身体还是被烫的左右摇摆,被烫脱落的鹫毛在空中到处乱飞。 卫斯理忍痛撩下了他那层灰蓝色的眼膜,眼膜里放出强烈的高光,他想用强光晃眩晕金翅鸟,乘机近身一招制胜抓住它。 可是他想错了,金翅鸟头顶红宝石状的金睛同时放射出万丈光芒,在那刺眼的万丈红光面前,卫斯理灰蓝眼膜的高光被驱散开来,那光芒又聚拢一束,直接射向卫斯理的胸前。 卫斯理胸口一阵剧痛,他捂住胸口从空中直接掉到日光岩上。 大鹏金翅鸟收拢翅膀也落了下来,变回妙曼玲珑的女子。 “卫斯理,本祭司有好生之德,看在弗拉西斯克伯爵的面子上我不想要你的命,但我想告诉你,你跟那弗拉西斯克伯爵一样的自私!你们几百年来想方设法地要得到龙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们家族的一己私利!如果当年东方博士成全了弗拉西斯克·让·尼尼薇伯爵,那他就不再是一个怀揣‘天下苍生’理想的人,弗拉西斯克伯爵的理想和东方博士的理想相比,谁更胜一筹?” 此时的金枝背着双手,看着面前捂着胸口痛苦不堪的卫斯理,她不再像个柔弱的女子,而是一副王者的风范! “不!你误会弗拉西斯克伯爵了,伯爵不仅仅为了让·尼尼薇家族,他更是为了圣殿骑士团失去的荣誉!” 第九十六章 蓝境祭司 “不不,这只是弗拉西斯克伯爵自己狭隘的理想!” “难道一名骑士不该为荣誉而战吗?” “何止为荣誉而战,一名骑士应该为荣誉而死!但要看这荣誉是为了什么?!仅为那富可敌国,仅为那锦绣江山,这荣誉不要也罢!好了,本祭祀没有时间跟你啰嗦,钟黎在哪里?” “我……不知……”卫斯理话还没有说完,金枝头上的朱砂红痣开始一闪一闪,那闪出的红光迅速聚拢成一簇簇红箭射向卫斯理,那一只接一只的箭又连成一束红光,在离卫斯理咽喉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住。 坐以待毙的卫斯理倒吸一口凉气:“其实我想说的是亲爱的公主,我们可以合作……”卫斯理灰蓝色的眼膜早已撩起,他正用那双同样灰蓝色的眼睛狡黠地看着金枝。 卫斯理看着箭状的红光向后又退了一寸,他喉结动了动,咽下了那口紧张的气。 “公主,如果我猜得没错,弗朗西斯克伯爵离开欧洲的那三百年应该是投奔他的好友东方博士去了,而东方博士那时正在蓝境!” “是又怎样?”金枝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满是凌厉的眼神,那眼神里的杀机并没有完全退去。 “所以公主,我想说的是让·尼尼薇家族和蓝境并不是仇敌,而是朋友,虽然弗朗西斯克伯爵最终离开了蓝境,但那是友好地离开……” 卫斯理说的没错,金枝的确听阿母说过。 “所以公主,我们之间不应该是仇敌,而应该是朋友,我为刚才的误会道歉!” “卫斯理,弗朗西斯克伯爵为什么要离开蓝境?终归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就好比我们的今日!” “但是公主,为了龙珀我们还是可以走到一起的,自从你离开蓝境就孤身一人身处龙潭虎穴,你不找个帮手要找回龙珀谈何容易?” “可龙珀本就不该你让·尼尼薇家族得到,那只是东方博士借你们一用,用以抵御凶悍的鹫族,可你们却起了贪欲,我怎能和你合作?” “公主,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我们联手得到龙珀,我和你一起返回蓝境又有何不可?冤有头,债有主,弗朗西斯克伯爵早已入土,他对不起蓝境和东方博士之处自有我去解释和道歉,冤仇宜解不宜结,这样对于圣殿骑士团和蓝境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吗?” 金枝抬起头仰望苍穹,天空乌云滚滚,脚下惊涛骇浪,找不回蓝境的圣物,作为保管龙珀的大祭司,她有何脸面回到蓝境去? “好吧,那我要看到你的诚意,钟黎在哪里?”金枝说到钟黎的时候眼里压不下怒火。 “钟黎在巴黎!不过我只想好心提醒你,你就那么信得过马卫国吗?在龙珀面前没有人守得住底线!” “你说得很对,还有马卫国! 上万年来鬼瘴之气一直悄然潜伏在人类的世界里蠢蠢欲动,当然小小一个马卫国也不能例外,所以我要警告你卫斯理,如果你还把自己当做圣殿骑士团的一员,协助本祭祀拿回龙珀以后和我一起速速返回蓝境,毕竟你还是圣殿骑士团的后人,我不希望你被鬼瘴之气裹挟! 当年跟随弗兰西斯克伯爵离开蓝境的毕竟只是少部分骑士,你可以看看没有了弗兰西斯克伯爵的圣殿骑士团比起当年更加地威武!” 卫斯理面前的那一簇簇红光被金枝收了回去,这时狼狈的卫斯理才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卫斯理说着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他领教了这小女子的厉害,心有余悸。 “我们和解吧!”卫斯理伸出了一只手掌。 “本祭司说话算数,我会确认龙珀到底在不在马卫国手里,如果不在,我们应该马上抓住钟黎!” 金枝并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着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在她的心里并不信任卫斯理。 一个一个的大浪向着日光岩猛烈撞击过来,在这狂风大作的日光岩上只有金枝的那件霓裳羽衣闪耀着金光,在这一片金光里金枝展翅飞了起来。 卫斯理尴尬地缩回了那只伸出的手掌:“公主,敢问您真正的芳名?”卫斯理大声地向空中问道。 那美轮美奂的少女此时在空中已经幻化成了大鹏金翅鸟。 大鹏金翅鸟回过头来:“段金枝!” 说完金翅鸟已经消失在那乌云滚滚的深处。 卫斯理点点头,他心里猜测的没错! 难怪他从第一次看见这只大鸟就觉得如此熟悉,曾经在中国的一个大型博物馆里,他见过一只来自神秘大理古国的纯金铸造、只有巴掌大的大鹏金翅鸟,那时他就想这女子跟那神秘古国一定有某种渊源。 金枝回到了鸡山路135号,以前她把这儿当做家,可现如今她不知道自己对于这儿算是什么? 一个客人?一个玩物?一个复制品?或是一个仇人? 林姨对自己一直那么好,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其他的人也总是毕恭毕敬,好像马卫国不在,自己就是这儿的主人。 在自己的房间里,金枝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她的脑海里不断出现一幕幕的过往。 她翻身起来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那是个美丽绝伦的陌生少女,却不是自己。 金枝久久地坐着,久久地看着那个天仙般的少女…… 龙珀明明在钟黎那里,为什么卫斯理非说马卫国拿着龙珀?到底这钟黎和马卫国是什么关系?和卫斯理又是什么关系? 夜色中的鼓浪屿显得特别地安静,告别了白天熙熙嚷嚷的游客,告别了刚才日光岩上的骇浪千卷、狂风肆虐,此时的小岛云开雾散、微风飘溢。 金枝轻手轻脚地从楼上下来,她知道马卫国书柜后面隐藏着一个特大号的保险柜,因为马卫国干什么事都不背着她。 她按下电钮,笨重硕大的书柜自动朝旁边移去,她无需考虑顺利地输入了密码。 这倒不是马卫国告诉过她密码,而是马卫国操作的时候从不避嫌,那输入密码的细微声音钻入金枝的耳朵,在她脑海里就已经自然而然形成一组数字。 第九十七章 美玉还君 那时她没有刻意留心过,她本就对马卫国的保险柜不感兴趣,只是想不到今日为了回家,她不得不违心地打开这个保险柜一探究竟。 金枝把书柜上方的射灯打开,这样可以清楚地看到保险柜里面,那里面装满了各种珠宝玉器、古玩字画,那些东西都无法引起金枝的兴趣,因为她已经被一个东西吸引。 那个东西在保险柜的最深处闪烁着七彩的光芒,金枝太熟悉它了,还在襁褓之中它就伴随着自己,她闻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异香,那香味让她想起了蓝境,想起了阿母,想起了钟黎。 要说在这之前恢复的记忆还有些地方模糊,那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完全全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金枝把手小心翼翼地伸进去取出了宝盒,宝盒上七彩宝石放射出的光芒把金枝团团包围,就好像金枝深陷于繁星密布的苍穹,金枝眉宇间的那粒朱砂红痣一下子好似被群星点亮般发出红宝石样璀璨的光芒。 金枝轻轻打开宝盒,一朵洁白无瑕的小小雪莲花从盒里探出头来,飘飘荡荡在苍穹之间,紧接着两朵、三朵、四朵,越来越多的雪莲花从盒子里飘荡出来围绕着金枝,金枝已经置身于一个奇幻的花海了。 最后从盒子里飞出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鸟,它头戴金冠,身披金翼,全身被一层金光笼罩。 “大鹏金翅鸟!”金枝亲切地轻声呼唤着。 可是这只金翅鸟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回应她,它只是在那儿茫然地飞着,金枝有些失望,但金枝明白了一件事情,此香牙宝盒非彼香牙宝盒,也就是这不是自己装着龙珀的那只香牙宝盒! 金枝把纤纤小手伸进了宝盒,果然她没有摸到熟悉的龙珀,摸到的只是一串项链。 这串精致的铂金项链上坠着个盒子似的小巧项坠,金枝把它打开,她看见了镜子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她。 自从在医院取下头上的纱布,在镜子里她就认识了她,她一直以为那就是自己,马卫国也极力地在旁边做着各种证明,讲着各种故事。 可是现在看着这张铂金项坠里历久弥新的照片,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只是马卫国照着这张照片做出来的玩偶。 她也终于明白了马卫国至少在一件事情上没有欺骗她,那就是他深爱着照片上这个叫艾梅雅的美丽女孩儿,爱到要把她装进一个价值连城的盒子,再锁进保险柜的最深处。 金枝无力地把项链放回了香牙宝盒,这盒子里不是自己需要的东西,而自己被金一刀打造出来的这副驱壳却是马卫国最最需要的。 “大小姐,您这是……”林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客厅。 这时的金枝已经把香牙宝盒放回了保险柜,不过保险柜的门还是敞开着的。 “哦,我想把这块兰牌放回去。”金枝并没有惊慌,她的确正要把这块马卫国送她的白玉兰牌放回保险柜。 自己并非真正的小雅,墙上那位高贵的夫人也不是自己的老师和未来的婆婆,自己怎能接受她的传世之物,更何况她的儿子马卫国别有用心! “大小姐使不得,这是卫国真心真意送给您的,您这样放回去他会很伤心的!”林姨着急地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林姨,这是他的传家宝,我受之有愧啊!”金枝不想伤害林姨,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林姨是个极其善良的人,对自己也是真心地好,当然这个好某些程度上也是沾了马卫国的光。 “小雅,从四十年前你就应该明白卫国的心意,这些年他为了找你头发都白了,你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你不知道他有多高兴……”林姨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你刚丢的那几年,卫国像着了魔一样,茶不思饭不香,我每次来看他,他都是一圈一圈地瘦下去,他的心事还不能跟别人说,只有见到我他才‘姨啊……’一声长叹,我知道他心里苦,你走了,他的心就被整个掏空了……”林姨的老泪流了下来。 “林姨,您别哭,我不放回去,我不放回去……”金枝不忍心看着老太太伤心。 “小雅,卫国为你不容易!不过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你就当面给他好了,林姨是快入土的人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太太说着抹着眼泪转身伤心地回屋去了。 金枝只有把兰牌又挂回自己粉颈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薄的雾霭,轻触着这个厦门海滨的小岛。 卫斯理又来了,这回他带来了一束娇艳粉嫩的格桑花,他按响了鸡山路135号老宅的门铃。 这回正在院子里晨练的林姨开了门,林姨看见他把门又带上一半。 “先生还没有回来!”林姨对这个洋人的到访越来越不热情了,每次看着他手里的花和那眼巴巴的神情,她觉得这人不是冲着先生来的,而是冲着艾家大小姐。 “林姨,是卫斯理先生吧?”一个女子柔美的声音响起。 林姨警觉地想把门关上,这艾家小姐不是从来对这洋人都是冷冰冰的吗?怎么今天一反常态?昨晚发生的事情又在林姨的脑海里缭绕。 “林姨,他是先生的客人,就让他进来吧!” 林姨极不情愿地把卫斯理放了进来。 白衣白裙的女子看见那束格桑花,莞尔一笑。 从第一次见到她以来卫斯理第一次看见她笑,这一笑百媚丛生,百花失色,这温婉少女和昨夜那霸气的女子判若两人,卫斯理禁不住陶醉在那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中。 看着愣在那儿的卫斯理,女子主动接过了他手里的花。 “公……公主……” 女子把食指放在玲珑小口上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把花插进了花瓶。 “走吧,伯爵先生!” 女子在前,卫斯理在后走出了鸡山路135号,林姨远远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直在泛嘀咕。 清晨鸡山路的小巷悠长静怡,只有几朵带着露珠的黄沉沉炮仗花调皮地从挂满青苔的老墙里探出头来,小巷里留下他们细碎的脚步声。 第九十八章 古巷悠长 陪伴着这丁香般的女子散步在这清晨的古巷,卫斯理的心里升腾起了一阵幸福感。 这种感觉和冯婉滢在一起的感觉是决然不同,这是一种来自精神上的愉悦,好似炎炎夏日里的小雨,好似凌冽寒风中的炉火,远远看着她浅浅的笑这世界就会变得温馨安然,这样的女子就是盛开在那香牙宝盒里的洁白雪莲。 “那钟黎真是亵渎了这世间的圣洁!”难怪这女子恨他,换做自己为这事也愤愤不平,不是为了龙珀,那天在地铁站就真该把他收拾掉! “想必公主昨夜有所收获?”卫斯理说起了法语,这些古巷虽然人烟稀少,但卫斯理还是很谨慎,他相信这位金枝公主超常的能力。 果然卫斯理猜得没错,金枝离开蓝境失去异能成为一个普通人,不过她听见什么语言就能说什么语言的能力一直没有改变。 “伯爵先生不知是中了马卫国的计,还是中了钟黎的计?我在保险柜里找到了香牙宝盒,只不过那香牙宝盒里是一张……”金枝并不知道卫斯理说的是法语,但卫斯理说了,她就自然而然跟着说了。 “一张照片,对吗?”卫斯理抢先说道,他看着公主。 “你早已知晓,那为何又怀疑马卫国?”金枝看着卫斯理那谜一般的眼睛。 “原来只是猜测,但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一听公主说话的口气,心里就肯定了!”、 “那是一张艾梅雅的旧照!”金枝的语气低落下来。 “公主,这世间多情却被无情恼,你不必在意马卫国不可思议的举动!” “可是我却被他变了模样!”说这话的时候金枝清亮的眼眸里已有泪在滚动。 金枝不知为什么要对面前这个并不信任的男人说这些,也许离开蓝境那么久,只有他还跟蓝境有一半的关系。 卫斯理想不到昨晚还跟自己动手并狠狠教训了自己的女子,现在却这般无助,卫斯理那怜香惜玉之心又涌了上来。 “公主,你不要难过,既然宝盒里没有龙珀,留着他也无用,只要你说一声,作为一名骑士我愿意为您赴汤蹈火!顺带拿回那本属于让·尼尼薇家族的宝盒!” 是呀,让·尼尼薇家族引以为荣的宝盒里装的不是龙珀,而是一张女人的照片,难怪让布兰夫人笑掉大牙! “马卫国的香牙宝盒是让·尼尼薇家族的?” “到了现在,我也不想隐瞒公主,自从东方博士带走龙珀,仅给弗兰西斯克伯爵留下一只空的香牙宝盒之后,伯爵求其一生都在寻找龙珀,他也猜测东方博士一定是带着龙珀回到蓝境去了,他也想返回蓝境寻找东方博士,可是这只是他美好的愿望,普通人、背叛蓝境之人或被蓝境驱逐的人是不可能回到蓝境的,因为他们无法找到进入蓝境的路……” “说得很对,就像我一般。”金枝难受地点点头。 “公主抱歉,我无意指你!”看着金枝难受的表情,卫斯理赶忙解释到。 “你本来说的就很对,只能怪自己作为一名祭司,而且还身负重任,却没有抵御住人心的诱惑,我想整个蓝境一定都为我失望!” “哦公主,您不能这样看,你们东方人认为任何东西都是有因果关系的,只不过我们身处其中并不知道而已!” “谢谢你伯爵先生!”听了卫斯理的劝慰,金枝的心里好受了一些,对他也终于有了些许好感。 “最终弗兰西斯克伯爵只有把自己在蓝境的所遭所遇绘在羊皮古卷和笔记本上,以求让·尼尼薇家族的后人里有有缘之人能够了解,并继承他的理想!”卫斯理接着说道。 “当然弗兰西斯克伯爵理想的对与错暂且不提……”为了龙珀卫斯理要求同存异。 “到了我和叔叔的手里,为了引出龙珀,我们把香牙宝盒标上高价作为诱饵放到了拍卖会上,虽然这只来自古印度的盒子奇妙无比,价值连城,但如果不是为了龙珀,这样的价格也是很少有人会问津的! 众所周知,龙珀只有养在香牙的盒子里,里面的雅尼克幼龙才能保持良好的生命体征,龙珀才有存在的意义。 香牙宝盒再神奇,那么高的价格这世上也不会有几人会真正地出价,毕竟来拍卖场的人终归是为了赚钱,拿着闲钱买回去玩的会有几人? 但如果真有人拍走,那这人一定知道宝盒的妙用,那就是滋养那日精月华的龙珀,以求龙珀里的雅尼克龙生生不息! 结果公主已经知道,马卫国大手笔拍下了宝盒,这才把我和叔叔引到了寻找龙珀错误的路线上来。 虽然后来我们否定了这条路线,但最终还是被钟黎吸引到了鼓浪屿,因为他也肯定地说龙珀在马卫国手里,他告诉我公主拿着龙珀掉下了大海,是马卫国把昏迷不醒的你救了,所以龙珀一定也是被马卫国得到了! 想不到的是这一切就像开了个玩笑,钱太多的马卫国高价拍下的香牙宝盒里仅仅装着一张照片!”卫斯理撇撇嘴。 “伯爵先生,你更想不到的是兜了一圈,龙珀却在对你撒了谎的钟黎手里!”说到钟黎金枝一改模样,似乎又回到了昨夜变化莫测的祭司。 “我也想到了,只是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伯爵先生今天既然那么坦陈,我也就不想隐瞒什么,但我想知道钟黎和你的关系!” “亲爱的公主,我的职业是收藏家,所以我雇佣了一些人为我工作,这些人被称为‘鸽子’,这些‘鸽子’就是到世界各地为我寻找有价值的收藏品,并把信息带回来给我,钟黎就是我养的‘鸽子’之一! 他在南亚的时候给我带来了消息,说在那儿听说了蝴蝶冢,他想到那儿看看有无收获,我同意了,因为我联想到东方博士会不会带着龙珀去了蝴蝶冢?当然我们并不知道蝴蝶冢里还深藏着一个异世国度,因为关于蓝境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说起过!” 第九十九章 不忘初心 “钟黎真是你的人?!”金枝转过头来看着卫斯理,那眼神里又有愤怒的小火苗。 “亲爱的公主,我不想欺骗你,我只想告诉你一些真实的事情,钟黎曾是我的人,他是为我寻找龙珀而去的蝴蝶冢,但我从来没有告诉他得到龙珀要以阴险狡诈的用心为代价,如果我知道他要这样干,我一定会阻止他的! 他的大脑里有一块用来和我联络的芯片,可是自从他去了蝴蝶冢就和我断了联系,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干的这些事情,直到我在巴黎地铁站偶然找到了他!如果他现在还是我的人,我早从他那儿拿到龙珀了,何必千辛万苦来到鼓浪屿!” “好吧伯爵,我选择相信你!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所说的芯片?”金枝说着从衣服上取下一枚精美的蝴蝶胸针,那栩栩如生蝴蝶的身体部位有一块只有半个小指甲盖大小的银亮金属。 “在蓝境他说头痛欲裂,我很同情他,就用法术帮他取出了这块大脑里的异物,当时蓝境的一名工匠说这是一种非常珍贵稀有的金属,钟黎也听见了,他就顺势说不知拿什么报答我一再的救命之恩,这块金属就算送我的一个小小礼物,我看他说话很真诚就收下了,后来工匠帮我镶成这枚蝴蝶胸针!” “难怪他知道你被洋流冲上了岸,并被马卫国救起,他一定是破译了芯片的密码,继而控制了芯片。公主,快把这胸针扔了!他一定一直在定位着你的一举一动!”卫斯理把手伸过来就想把胸针扔了。 哪知金枝并不理会卫斯理,只是把胸针对着空中晃了晃,然后对着胸针说了一句:“钟黎,我会找到你的!”接着就把胸针别回了衣服上。 “只要看见这枚胸针,我就永远记得自己对蓝境做错的事,我就会让自己永远地警醒!现如今我大部分法力已经恢复,我怕他作甚?”金枝对着卫斯理嫣然一笑。 “我的心曾经被虚假的爱情蒙蔽,为那爱情我带着龙珀和钟黎匆匆离开了蓝境,在一艘巨轮上我被钟黎推进了大海……”转而金枝的声音又忍不住地有些哽咽,她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泪花,但马上这丝泪花变成深深的恨意。 “你带着龙珀掉进了大海?”卫斯理急忙问道。 “不!龙珀在我的随身背囊里,而背囊还在轮船上!” “我明白了,这小子骗了我们大家!” “一点没错!!” 在鼓浪屿一幢幢、一院院荒凉老宅夹缝出的迷宫似的寂静偏僻小巷里,晨雾霭霭、晨光点点,青瓦斑驳、青石迷离,一个风度翩翩的外国男子和一个青春可人的东方少女悠闲地散着步,他们说着的诗歌般优雅呢喃的法语在小巷深处轻声回荡,偶尔有旅人路过,总艳羡于这幅场景,如果还有那小雨丝丝,这该是多么浪漫的画面,文艺青年向往的终极圣地不就是如此,只不过没有人想到在这幅水墨画里别有一番离奇故事和滋味,在这祥和的光影中诡诈与杀机无处不在! “东方博士一直为印度王子乔达多的家族保管龙珀,为何后来龙珀又到了公主的手里?” “两千多年前一个瞎眼的老僧把龙珀献给了乔达多的家族,那时乔达多远未出生,老僧只说这个家族将出现一位大觉悟者,这枚龙珀就是为他准备的。 龙珀传到乔达多的手里时,乔达多用亲手所得的香牙宝盒请母亲盛装起了龙珀,谁曾想拥有无限江山、生活幸福美满的乔达多却看破红尘,撇下美人与江山,撇下人人想要得到的龙珀一走了之,不再回头,最终在菩提树下大彻大悟! 乔达多走了,他的王朝也没落了,古印度的土地上燃起熊熊战火,东方博士怕龙珀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于是带着龙珀来到了与世无争的蓝境,因为他的学识与异能而成为蓝境的大祭司。 后来东方博士要去云游四海,他无法携带龙珀同行,于是他就想方设法为龙珀寻找新的归宿……”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走出了深悠的古巷,不知不觉穿过两行青翠的竹林来到了海边。 清晨的海边波光粼粼,被一夜海水洗过的沙滩松软细腻,沐浴在这晨光里,远眺烟波浩渺的大海,曾经山盟海誓的话语又浮上心头。 “金枝,虽然蓝境的女神湖是我见过最美的湖泊,但它幽蓝深邃的湖水让人太悲伤,只有那无边无际的大海才让人胸怀广阔,金枝,只要你愿意,我会带你去看世界上最美的大海……”这是钟黎的承诺,他也做到了,但那是把自己推下大海为代价。 金枝黯然神伤。 就在这片海滩,马卫国救了面目全非的自己。 湛蓝的天空有几丝洁白的云,海浪温柔地轻抚沙滩,这一切本该洗涤心灵的重负,可金枝心情沉重。 从来到蓝境,阿母宠着,王子哥哥护着,自己得到了太多的爱,以至于从来没有想过这世间还有太多的丑恶,那些真正拥有过龙珀的人都是胸怀天下的人,而自己呢? 自己就是一个不谙世事、被宠坏了的长不大的小女孩,怎么肩负蓝境大祭司的重任?难怪龙珀离自己而去!自己愧对蓝境、愧对真爱自己的人、愧对列祖列宗啊! 在这浩瀚无垠的大海边,金枝思绪万千。 海风吹起了金枝的白衣白裙,金枝就像一只欲要去搏击海浪的海燕。 回望往昔,离开保护自己的人,保护自己的蓝境,当走出蝴蝶冢的那一刻,自己就选择了一条坎坷不平的道路,自己就像一朵离开温室的花只有任由风吹雨打,可眼泪与软弱有何用? 在这风吹雨打中自己只有选择坚强地成长,坚强地面对,即使为成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终有一天面对蓝境,自己也要无愧于心! “东方博士一定为龙珀找到了新的归宿!”这是显而易见的,卫斯理看着海天一线处。 “一千年前,经过东方博士的牵线搭桥,龙珀到了我先祖的手里!” 卫斯理看着面前的金枝,昨夜那只大鹏遮天、霸气十足的金翅鸟似乎又回来了! 第一百章 神秘古国 “我的先祖段思平生活在国家动荡、民不聊生的年代,他虽然头顶世代贵族的荣光,但随着父母早逝,家族受到排挤打压,满怀报国理想的少年段思平为了谋生只有去到苍山脚下牧羊。 一天一个满脸渍泥、满头赖疮的瞎眼老乞丐路过,段思平可怜他,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食物全部拿出来,亲自给他喂饭,把唯一一头母羊的奶挤出来亲自帮他洗头洗脸,想不到经过羊奶的洗涤,瞎眼的乞丐竟然睁开了眼睛,头上的赖疮也消失殆尽。 此时的乞丐已经化身为一位身披袈裟、手捻花白须髯的高僧,高僧自称虚云,虚云大师从怀里掏出一个镶满奇珍异宝的香牙宝盒赠予他,盒子里就装着这颗稀世的龙珀。 大师指点他去往通海的方向,说那里是他开创大理盛世的起点……” 卫斯理看着这国色天香的女子,他感叹上帝曾经的巧夺天工,他也感叹马卫国请的妙手神医,除了感叹,他的脑子里被金枝讲的龙珀的故事充满着。 作为收藏家他了解过一点东方神秘大理古国的历史,但不多,实在因为存世的资料太少,但段思平他是知道的,那是建立大理国的第一任国王。 “后来段思平带领大军在通海举事并灭了昏庸腐败的大义宁国,并开创了一代妙香佛国——大理!” “可是存世极少的史书上并没有记载龙珀和大理国有什么关系?!” “当然没有记载,胜者为王、败者寇,几百年之后在明王朝的打压下,大理政权彻底覆灭,并发生了焚书坑儒,相关记载早已化为了灰烬……” “实在是遗憾!” “大理国虽然是个妙香佛国,但因为少数民族众多,所以实际是个多神崇拜的国家,因此在宫廷里设有大祭司之职,而且大祭司都是由段氏中灵性很高的女子担任。 段思平的女儿永泰公主从小聪明伶俐,被高人传授武艺和异能,她就是大理国的第一任大祭司,段思平把龙珀交由爱女保管。 后来这就成为一个惯例,一代一代的祭司都是由上一代祭司任命的,这可以是直系,也可以是旁系。 这些都是从不对外宣讲的秘密,史书上的记载也很少,再加之发生了焚书坑儒,所以许多年以后包括民间都认为龙珀只是一个传说。” “那敢问公主,不知蓝境和大理国又是什么关系?”卫斯理用精明的灰蓝色眼睛看着金枝。 “我幼年父母双亡,是蓝境的王妃收养了我……”想起阿母,金枝热泪盈眶,那热泪里有感动,也有内疚,养母给了自己全部的母爱,可自己却背叛了她! “公主不要难过,我一定为你找到龙珀,助你早日回到蓝境!” “谢谢你伯爵先生!”金枝对身边这个男人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想不到在这无助的人类世界里,还有人跟蓝境有关,并同情着自己。 “下一步不知公主打算怎么办?” “我想去找钟黎!”金枝的银牙又咬起。 “这也正是我的想法!公主跟我一起返回巴黎如何?” “伯爵先生,我不能利用异能凭空从鸡山路135号消失掉,那样会给马卫国带来麻烦,虽然我恨他,但这种恨跟对钟黎的不同,所以我还要给他留有余地!你先回巴黎,随后我寻找机会来巴黎找你!” “这也好,我明白公主做事顾全大局!” 天空中那丝丝白云已经被海风吹走了,只留下一片蓝得耀眼的海天一色。 看着艾家大小姐和那洋人太阳都升到头顶才回来,林姨心里极不是滋味。 林姨本不想管这些事,她深知大宅子里的分寸,不过她看着马卫国去了法国以后艾家大小姐反常的举动,看着那个跑得很勤的洋人,再数算一下马卫国的归来遥遥无期,林姨急了,老太太实在憋不住给马卫国打电话告状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卫国,你什么时候回来?” “姨,您是不是想我了?” “卫国……你还是快些回来吧?” “姨,我这边寻找婉滢和如意还没什么进展,我不能回来呀!” “我知道卫国,我天天挂念着他们觉都睡不好,可是你不知道卫国,自从你走了以后,有个洋人经常来家里……” “什么洋人?他来干什么?” “他说是你的朋友,叫什么卫斯理,他每次来都给艾家大小姐送花!” “哦,姨,没什么,法国人嘛总是很客气。” “你不知道呀卫国,艾家大小姐不想要那块兰牌了,她想还给你!” “什么?……”电话里是几秒钟的沉默,那双精明狡黠的灰蓝色眼睛出现在老马面前,这让老马浑身不自在,这个卫斯理是有些阴魂不散啊! “姨,这样吧,我会安排小雅来法国的,她一个人在鼓浪屿也无聊,来这里刚好可以散散心。让小雅去找一趟李和平,相关手续李和平会办好的,老李那边我会给他亲自打电话!” “这就好,这就好,这样姨就放心了!” 马卫国给小雅打了电话,谆谆善诱地劝导小雅来法国散心,他还完全不知道小雅已经恢复了记忆。 他只认为自己心里有事,临别匆匆,没有把事情安排的足够周全。 小雅是那么地单纯善良,而且她的美貌足以让天下的男人乐不思蜀,这是多么地危险啊! 自从那年月台匆匆一别,小雅竟然疯了,之后她又神秘地失踪,这些难道还不能引起自己的警觉吗? 自己也算是老江湖了,怎么能把小雅一个人留在鼓浪屿? 临走本来是给小雅安排好保镖的,可是小雅一生气,自己竟然由着她的性子作罢了。 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不然自己悔之晚矣,老马后怕地直捶自己的脑袋。 不用小雅去公安局,李和平亲自登门了。 李和平早就听说那个在海滩毁容的神秘女人已经出院了,并且住到了马卫国的家。 可是他的手下也从医院了解到那个女人是完全失忆的,而且因为有过毁容的经历,她的心理还处在康复期。 第一百零一章 放下屠刀 因为这些原因,李和平没有让人过多地接近女人,她既然失忆了,那对案件的侦破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所以他暂时把这个案子搁到了一边。 不过马卫国却来了个电话,他希望公安局能给女人解决个临时户口,不然女人出门去看个病都不方便。 再说马卫国在法国给她找到了很好的脑科专家,如果她在法国把病治好,恢复了记忆,那对于公安局侦破案件也是很有帮助的。 李和平想想也对,于是他决定登门探望一下女人。 当在鸡山路135号老宅里见到女人的时候,他非常地吃惊。 作为一名老公安,他李和平什么人没见识过,可他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天仙般的美少女和那个被毁容的面目全非的可怕女人联系在一起。 难怪金一刀被传说得神乎其神,连福建那些著名的专家教授都赶来观摩他的手术,原来他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才能。 “我是李和平,卫国的战友……”等在客厅坐下的时候,老李有些尴尬,马卫国不在,他登门确实有些突兀。 “您就是李局,卫国交代要让我去拜访您的,怎么您就大驾光临了?”其实金枝也满会说话的。 老李看着面前这个少女觉得她说话很成熟,而且她称呼老马“卫国”,这是否有点太亲密了? “其实你在医院的时候,我去看过你几次,只是那时你昏迷不醒……” “你们都对我那么关心,无论是黄主任、金医生、卫国、还有您,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金枝说着黑葡萄般清亮的眸子有些湿润。 这话不是恭维,也不是撒谎,她心里虽然有些想法,但感恩这些本在生命里素不相识的人却是出自真心的,就像她恨老马把她当成玩物,但如果没有老马的相救,不知现在她会是个什么悲惨的状况。 “不知道……怎么称呼你?”老李微笑地看着她,其实他说这话是有试探性质的。 “我叫艾梅雅。”金枝毫不犹豫地回答着,现在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况且真相太离奇复杂,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艾梅雅……”老李重复着,名如其人啊! “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金枝悲伤地摇摇头:“没有,这个名字是卫国帮我取的。” “哦……”老李微微点点头。 “你,在这里还住得习惯吧?”李和平不愧为老公安,询问人很有技巧,毕竟面前这位姑娘又不是犯罪嫌疑人。 金枝微微一笑点点头:“在这儿比医院强多了,在医院太孤单!” “嗯嗯……”看来这位“老战友”是好事做到底啊,确如黄主任所说,出院对这姑娘的康复是大有好处的,这从她脸上健康的红晕就可以看出来! “老马提出来想让你到法国治病,你的想法呢?” “有这样的机会我也想去试试!真的能把我的病治好,我就可以早点回家了,省得在这里一天麻烦你们!”金枝说着。 但这不是她所有的真心话! 她离开蓝境异能消失的时候,大鹏金翅鸟和她一分为二,那时大鹏金翅鸟推心置腹地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思考了许久,虽然她对马卫国的恨还不能释怀,但她现在不是离开他的时候,也许真如大鹏金翅鸟所说,只有马卫国才能帮她找到龙珀,才能帮她回到故乡。 还有她想到法国把白玉兰牌还给马卫国,她要跟马卫国彻底摊牌,让他彻底打消还把自己当玩物的念头。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到法国找到钟黎,拿回龙珀! 这些才是金枝全部的真实想法! 金枝最终拿到了上写“艾梅雅”的护照,护照是刘恺刘主任送来的,马卫国不放心小雅一个人上路,专门派刘恺刘主任回国来护送小雅到尼尼薇庄园。 刘恺这回担子可重了,不仅要做好护花使者,还要完璧归赵。 而金枝的心情是无比沉重的,这回自己就真的是艾梅雅了,茫茫归途,路在何方? 金枝出发以前,老马专门安排金一刀从韩国来给“艾梅雅”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以确保“艾梅雅”路上身体不会出现任何的异样。 金一刀看着自己巧夺天工的作品,不禁手有些微微颤抖。 这样的状况对于金一刀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他那双精巧的、雕塑家一般的手历来都是镇定自若的,如果做不到这点的话,一点点细微的抖动都会让整个精雕手术失败,这就好比一个神枪手。 然而这样的状况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当“艾梅雅”刚刚拆下脸上的纱布时,他就激动地颤抖不已,不过还好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因为这位“艾小姐”实在太美了,美得让大家都石化了。 “艾小姐,您这久还、还好吧?”金一刀用英文询问着,他控制不住地有些结巴。 他不能确定这位艾小姐是否能听懂,反正旁边有翻译。 还没等翻译开口,金枝已经微笑着开口了:“托您的福,我还不错!”说这话的时候,金枝的樱桃小口里露出一排编贝般的玉齿。 金一刀没想到这位艾小姐英文很流利。 他虽然在手术中跟她都有接触,但语言交流基本没有,那时都有心理医生在场,她们说的都是中文。 “我今天给您安排了一系列的检查,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您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 “Ok,我尊敬的金博士,谢谢您给我的新生,如果没有您我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可怜!”金枝动情地说着,清亮的眸子里闪现点点泪花。 “不不,您不要想得太多了,这是我一个做医生的天职!” 金一刀无法忍受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女神伤心,他想多安慰她几句,可是碍于翻译、碍于东家,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是,我亲爱的博士先生……”金枝说着说着眼里的泪花不见了。 她把那张刚才还楚楚可怜的美少女的脸冰冷地凑到了金一刀面前。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金枝压低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这声音小到如同耳语,随着一股香气飘飘荡荡进入金一刀的耳朵,金一刀顿觉如雷灌顶! 第一百零二章 刮骨疗伤 金一刀愣在那里好几秒钟没能回过神来,“艾小姐”却站起身来正要离去。 “不,不,请别走艾小姐!您听我说……”金一刀急忙也站起身来,拦住了“艾小姐”的去路。 “当时您的面部状况实在损毁太严重了,而且您一直昏迷不醒,我无法求证到更多的真实信息……”金一刀着急地解释到。 一着急他说出了他的母语,当然也是为了避翻译的嫌,不过他来不及考虑这位小姐是个中国人。 “是吗?”金枝用韩语反问到。 “您,您,您也会韩语?”金一刀被惊到了,他不明白这位小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人类之初,从信仰到语言不都没有区别吗?可是自大、狂妄和傲慢的人类竟然想出一起建造一座巴别高塔,直通上帝的家园,震怒的上帝毁了巴别塔,把人类用各种语言分散到世界各地。 有幸我在这世界的时间不长,所以没有受到语言的困扰!不过成千上万年过去了,人类的自大、狂妄和傲慢并没有改变,您……说呢?我亲爱的金博士!” 金枝说完楚楚动人地看了金一刀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金一刀的办公室。 “不不,艾小姐您想想看,我为什么没有动您眉间的朱砂红痣?”金一刀失态地追出办公室,大声地喊到。 金枝听见了,但金枝没再回头,只是在心里鄙夷地一笑。 金枝在刘恺的精心护送下顺利地来到了法国,这时的法国正处冬季,阿尔卑斯山冰雪覆盖。 此刻的普罗旺斯已经没有了一望无际浓烈芬芳的紫色,有的只是农夫们收割薰衣草以后留下的成片成片焦黄的枯杆,这种焦黄加上土黄色的村庄和古堡,在蓝天下别有一番趣味,整个普罗旺斯呈现出一种古朴苍凉的美。 在尼尼薇城堡的脚下,金枝抬头望着钟楼、望着蓝天,耳畔听着五月花河清澈的水哗啦啦地流过,兴奋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尼尼薇庄园的新鲜空气。 这里多像蓝境啊! 一个雪山围绕的国度,四季却鲜花常在、绿草成荫,碧蓝甘冽的湖泊像蓝宝石般镶嵌在国度的中央,莲花花瓣状的翡翠古堡层层叠叠散落在湖的周围。 金枝眼含热泪,伸出了双臂,她要拥抱尼尼薇城堡,好似拥抱着自己深爱的故乡…… 她伸开的双臂拥抱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老马! 金枝赶快缩回了手,老马不知道他的“小雅”是何意,不过他宽容地笑笑,领着金枝进了尼尼薇城堡。 为了迎接“艾家大小姐”的到来,劳伦斯小姐准备了丰盛的中西合璧的晚餐,她心领神会这位年轻美丽的小姐很可能就是尼尼薇庄园未来的女主人。 这一切都是她从尊敬的马先生脸上看出的端倪,马先生多天以来紧皱的双眉终于舒展开来,乌云密布的脸上露出了轻松愉快的表情。 这顿烛光晚餐虽然很丰盛,但是分别多日的马卫国明显感受到了小雅的变化,她好像心事重重,对待自己也有几分冷淡。 马卫国想起了林姨在电话里说的话,难道这些日子小雅真的心有所属? “小雅,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金枝点了点头。 “你好我就放心了……”说着老马放下了筷子,真挚地看着金枝。 “小雅,我尊重你所有的决定,只要你开心,我马卫国这辈子也就放心了……” 金枝认真地听着马卫国所说的。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决定?”金枝有些奇怪马卫国是怎么知道的。 “小雅,我知道他比我年轻,他比我更配你,只要你幸福,我愿意永远祝福你!”马卫国真诚地说着。 自从林姨给他打了那个电话以后他想了很多,那么多年他马卫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上海滩叱咤风云,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给小雅他当年许诺的幸福,虽然此小雅非彼小雅,但只要她幸福了,也可以告慰真正的小雅了,因为他马卫国没有食言。 “你,你说什么呢?”金枝觉得马卫国有些莫名其妙。 “小雅,我说的是真心话,卫斯理风流倜傥,在法国他也是受人尊重的人物,你能跟他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 金枝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她也放下筷子,用她那双水灵灵的黑眼睛看着马卫国,看了许久许久。 “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小雅?” “马卫国呀马卫国,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你为什么要安排我来法国跟你在一起?”金枝可笑地看着面前这个虚伪的男人。 “小雅,请你不要误会,卫斯理虽然条件很好,但是我们都不了解他,说实话,你那么单纯善良,我很怕你受骗上当,白白付出感情。我只希望你离开他一段时间,再观察观察,冷静冷静。真的小雅,你相信我,我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老马真诚地表白着,他不希望小雅误会自己。 听完马卫国说的,金枝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看得出来他的话发自肺腑,这些话就像自己要离开蓝境时阿母说的话。 可是阿母的话是出自母爱的本能,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中毒太深,自己太了解这种状态了,因为自己也曾经中过这样的爱情的毒,这毒深入骨髓,让人生不如死,却欲罢不能。 要解这毒需要的是刮骨疗伤! 自己被鲨鱼撕咬,被金一顺的刀切割,这刮骨疗伤痛彻心扉啊! “卫国,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本来我今天不想说的,你为家人的事那么糟心,我不能再给你添堵,但是我今天不得不说,早说总比晚说好……” 金枝把手伸过去温柔地牵住马卫国的手,此时此刻金枝对马卫国的恨意在减退,对他的同情却充满了内心,是啊,他们不应该是仇人,他们应该是同病相怜的同路中人才对。 “小雅你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卫国,我不是你的小雅,我叫段金枝!” “什,什么……小,小雅你……”马卫国惊呆了,他等的答案本不是这个,她的这句话好似五雷轰顶一般。 第一百零三章 南柯一梦 金枝的这句话摧毁了马卫国的梦,撕碎了马卫国的心! 马卫国可以忍受任何的结局,包括自己所爱的女人被别人夺走,但他不能忍受这个女人告诉他所有的都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梦醒来爱人已经不在,就像身着白色长裙、长发披肩的小雅在疯子的口里慢慢上升、慢慢远去,只留下一片火光,从此不见踪影…… 马卫国木讷地把手从金枝的小手里拿出,吃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好似梦游的人一样目光呆滞、摇摇晃晃地离开餐桌,向古堡的楼上走去。 马卫国离去的背影苍老而沉重,看得人心碎,金枝不忍心再看,她把头转了过去。 马卫国再次地在尼尼薇古堡里失魂落魄,跟上次直升机失事后一个样,只不过这次更加地严重。 他好像灵魂出窍般谁都不认识,谁都不理睬,他每天穿着个睡衣吃了睡、睡了吃,要不一整天连房间门都不出,要不就像个梦游者在古堡里上上下下游荡。 搜索婉滢和如意的团队他彻底不管了,钱照开,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可是说实话他已经不抱一丝希望,就像他寻找小雅几十年,最终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他已经对生活彻底灰心失望了,那么久了,自己每天尽心尽力,可是儿子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雅,小雅呢,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现在在面前的只是段金枝! 马卫国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当年失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却还告诉年幼的他上帝是慈爱的? 如果真有个慈爱的上帝,祂为什么那么不公平? 是祂夺走了自己所有爱的人,生下来自己就没有见过父亲,少年时因为一场人祸母亲离他而去,接着是小雅的失踪,现在又是如意,马卫国悲伤绝望到了极点! 马卫国游走着,悲伤地游走着,他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他总是在布兰夫人的画像前自言自语、痴痴嗫嗫,就像一个唱独角戏的人旁若无人地表演着。 “艾小姐,马先生是不是疯了?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劳伦斯小姐着急万分地问金枝。 “劳伦斯小姐你放心,他只是急火攻心,我能给他降降火气!” “布兰夫人,你死了那么多年,还在这座古堡里阴魂不散干什么?请你记住,现在古堡的主人是我马卫国,你听见了吗?我马卫国才是尼尼薇古堡的主人,我不欢迎你!!”老马指着布兰夫人的画像用英文怒骂着。 隔不了几秒钟他又指着画像用中文大声说:“冯婉滢,那么多年我老马没有亏待过你吧?可你要死还给我马卫国戴绿帽子,让老马家在上海滩成笑柄,最后还把如意拉了做垫背给你陪葬,你冯婉滢好毒辣啊,最毒莫过妇人心,我老马服了你了,我求求你放过儿子吧,他还是个孩子啊!我求求你,求求你……” 马卫国的声音从大声的愤怒转变为小声的哀求,最后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马卫国,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厉呵到。 马卫国还在失声痛哭着,就像没有听见这个女子的厉呵。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老马的左脸上,老马还没有反应过来,“啪……”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老马的右脸上。 老马被打蒙了,他早已忘记了哭泣,他傻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己重金改造出来的美少女。 “马卫国呀马卫国!你还是马家的男人吗?你还是沈碧茹的儿子吗?想想你的爷爷是怎样自豪地把自己的儿子送上战场的?想想你的父亲是为什么而死的?想想你的母亲临终前又对你说了什么?这些你都忘了,全忘了是吧?你在上海滩有了点臭钱就只知道一天儿女情长,你看看你现在这丢人现眼的孬种样,哪儿还有一点马家人的样子?!” 一向温柔可人的“小雅”一反常态。 “马卫国,你给我听好了,明天我就给你买张机票,你给我滚回上海去!你去你们老马家的祖坟上问问你的列祖列宗,你这样闹到底丢不丢老马家的脸?” 这还是他的小雅吗?不,已经不是了,她已经告诉过他,她的名字叫“段金枝”,她只是戴着“小雅”的面具而已,这个面具还是自己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硬生生给戴上去的,马卫国顿感自己的猥琐和卑鄙。 这小女子说的话就好像当头一棒,老马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呜”地哭开了! 刘恺和劳伦斯小姐听见赶忙跑过来要扶老马,金枝大喝一声:“你们别管他,让他痛痛快快地哭,哭够了他的病就好了!” 可是先生这样刘恺和劳伦斯小姐哪能不管?他们一左一右要去搀扶老马。 哪知老马擦擦眼泪、吸吸鼻涕自己站了起来,他把手一挥,示意刘恺和劳伦斯退下,那架势失去的“先生”又回来了! “金,金枝,你说得对,我给老马家丢人现眼了,我对不起马家的列祖列宗!马家的那些事儿是我讲给你听的,可是爷爷和母亲的话语我早就当成了耳边风,想不到你却记得,还来劝诫我,谢谢你!” 老马说着深深地朝金枝鞠了一躬。 这一弄反而把金枝搞得不好意思了! “不不,你别这样卫国……” “金枝,我,我对不起你!” 老马说着又给金枝深深一鞠躬! 刘恺看着觉得这先生是不是受了太多刺激真的疯了!刘恺赶紧去扶住先生! 老马把刘恺的手甩开:“你让我把话说完!”老马瞪了刘恺一眼。 “金枝,我真的是鬼迷心窍,请你原谅我!”说着他又要向金枝鞠躬。 这回是金枝扶住了他:“卫国,不要这样,我已经接受了你的道歉!其实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再怎么说你对我都是有救命之恩的,不是你,不知道现在的我有多可怜!” 老马激动地抓住金枝的手:“金枝,谢谢你原谅我!” “卫国……” 第一百零四章 佳人难得 这对看上去年龄悬殊的男女,此时心情五味杂陈,却又是一片赤诚! 她变成了金枝,马卫国既内疚,又觉得那个长久以来深藏内心的龌蹉包袱终于可以放下,他反而感觉轻松了,内心亮堂了。 而对金枝来说,她终于化解了对马卫国的仇恨,她也感觉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亮堂了。 劳伦斯小姐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也不清楚演的哪一出,只是看见先生和小姐的手又紧紧握在一起,她以为恋人之间又和好了,她在一旁会心地笑了! 那一夜,普罗旺斯降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小雪。 那雪飞飞扬扬覆盖在薰衣草田和葡萄园焦黄的枯干上,覆盖在苍天古木上,覆盖在静怡的村庄上,覆盖在古堡的塔楼上。 第二天黎明雪停了,整个普罗旺斯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棉被,润雪兆丰年,看来新的一年普罗旺斯又要丰收了。 经过一夜的休整,老马恢复了许多,他还算精神地从房里出来,在餐厅劳伦斯小姐高兴地看着马先生。 “尊敬的先生,我很高兴看见您再次地神采奕奕!” “我还要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也许我真的是太软弱了!” “哦,先生,您不能这么说,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遇到难处,您能挺下来,就已经是真正的骑士了!” 马卫国笑了笑,算是接受了劳伦斯小姐的赞扬。 如果没有劳伦斯小姐,他不知道尼尼薇庄园要乱成什么样子。 “艾,不不,金枝小姐呢?” “从金枝小姐来到这儿,就很喜欢那间接待中国贵客的茶房,我想她应该在那儿吧!” 劳伦斯小姐已经从刘恺的嘴里知道这位“艾小姐”真正的名字是段金枝,她关注着这些礼仪上的细枝末节,不然她不可能成功地数年如一日做那么大个庄园的管家。 “哦……”老马匆匆吃了几口早餐,上二楼的茶房去了。 这间中式茶房是冯婉滢在的时候专门接待贵客的地方,这些重要贵客有来自国内的,也有来自世界不同地区的,当然冯婉滢自己也很爱在这里消磨时间,想不到这位段金枝小姐也喜欢这里。 老马本来想敲门,但他被里面美妙的歌曲深深吸引住了,那是一种洞经古曲,古代的一种宫廷音乐,是用老马听不懂的语言演唱的。 金枝一直都喜欢演唱这种曲子,从她在医院脱掉面纱,一直到鸡山路135号的露台,老马不知道这其中的渊源。 以前他表现出不关心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太怕失去复活的小雅,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必须要了解一二。 他轻轻推门进去,悄悄坐在那包浆上好的明代紫檀木椅里。 普罗旺斯的雪后迎来了一个晴朗的日子,早晨明媚的阳光从大落地窗外铺洒进来,那些阳光毫不吝惜地投射到一个少女身上,少女穿着一条洁白精致的蕾丝连衣长袍,长袍的领口斜缀着一排古老的中式盘扣,环佩玎珰。 少女正在专心地抚琴,乌黑的秀发垂下几缕青丝,高挽的发髻步摇轻摆,随着琴声少女委婉地歌唱着,那歌声百转千回,如诉如泣。 老马看呆了,听痴了,这哪儿是人,这分明是月中的嫦娥、云中的仙子,这分明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小雅。 看见老马,少女改用汉语歌唱起来: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佳人难再得……” 老马的眼泪从挂着鱼尾纹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佳人难再得,佳人难再得……”老马喃喃着。 少女将这把徽宗的“云裳”古琴挂回到原有的位置,飘飘然来到老马的旁边坐下。 “卫国……请让我还是这样称呼你好吗?卫国!” 老马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抹了抹眼泪,点点头。 “卫国,我们在鼓浪屿相处的那些日子,我已经深深地了解了你的痛楚!” 少女温柔地拉起老马的手,就像在鼓浪屿的时候一样。 “卫国,其实如果我不能恢复记忆,我也很希望自己就是小雅。 这是个多么有福气的女孩子,被一个男人一辈子深深地无怨无悔地爱着,这种爱爱到骨髓,疼彻心扉! 只是命运总是这样,这样地不按我们设想的逻辑去运行。 我恨过你,恨你对我做过的所有事情,恨你对我说过的所有谎言。 但是我昨天就决定放下心里这个恨的包袱,彻彻底底原谅你!” “真的吗?金枝?” “是真的,卫国。阿母说过,当你恨别人的时候,伤害的却是自己,所以我原谅你也是拯救我自己!” “金枝,你的阿母是谁?”马卫国说着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一直想问你,你的家在哪里?你从哪里来??只是我、我不敢问!请你原谅我金枝,我怕失去‘小雅’!” 自从他救了这个神秘的女人,他就对这个女人充满了疑问,只不过他不敢问,他不是怕这个女人,他真的怕再次得而复失小雅。 “卫国,这些我都明白,你也不要让内疚又成为你的另一个心理包袱!我已经原谅了你,就是希望我们都能去正确面对所有的现实。 在来法国以前,我就想过该不该告诉你所有的真相,最后我还是决定要告诉你所有的一切。这所有的一切里不光有我是段金枝的事实,还包括你不能了解的一些东西! 听了我告诉你的,你也许会觉得震惊,你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命运既然把我们联系在一起,就一定有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原因所在……” 马卫国听着多少年来,只有在梦里才能相会的这空谷幽兰般的女子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已经完完全全明白,她真的真的不是小雅,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跟她稚气少女的面貌不符。 “这事说来话长,我要慢慢讲给你听,你有耐心吗?因为我已经不是你的小雅,我是金枝!”段金枝用她那双黑葡萄般的清亮眼眸看着马卫国,这双跟小雅一模一样的眼睛让马卫国的心顷刻又变得柔软。 第一百零五章 铲除龙脉 “金枝,我有耐心……我想我应该了解一切关于你的事情,只要你愿意告诉我……” 金枝点了点头,她眉间的朱砂红痣闪出一道奇异的光。 “公元908年,我的先祖——少年时代的段思平在苍山脚下牧羊,因他救了一名化为乞丐的高僧虚云大师,而得到大师所赠的香牙宝盒,宝盒里是一颗稀世的龙珀。 临别大师指点他去往通海的方向,后来果不其然他在那里成为威震一方的武将。” 这段话深深吸引了马卫国,就像金枝红宝石般闪烁的朱砂红痣吸引了马卫国。 香牙宝盒不是在自己手里吗?据说任何东西只要放到香牙宝盒里就会被赋予一种千古不化的生命力。 那年自己天价买下这个宝盒,就是想把小雅的照片放进去,让照片上的小雅能拥有这种神奇的生命力,以此来告慰自己失去小雅以后空洞而寂寞的心灵。 这看似幼稚的行为只是自己的一个秘密,怎么这个宝盒还跟段金枝的先祖有关? 马卫国睁大眼睛认真地听着从金枝樱桃小口里出来的每一句话。 “今天中国西南的一隅,在那个遥远的时代是动荡不安、王朝更迭、百姓疾苦的。 公元937年,白蛮贵族的后代段思平最终在东方三十七个少数民族部落的帮助下,一举平定了那片土地,并建立了一个佛教国家——大理国,又被称之为妙香国,龙珀也成为大理国的传国之物。 公元1254年,蒙古忽必烈大军跨过金沙江灭掉了统治长达317年的大理国。 不过蒙古人在这里并没有举起他们惯用的大弯刀,而是采取了少有的合作态度,依然让段氏管理这片少数民族众多的地区。 公元1382年,明朝洪武十五年,朱元璋派大军进军云南彻底灭掉了段氏政权,焚烧了所有用古白文记载的典籍,残杀了所有懂得古白文的知识分子。 焚书坑儒、血流成河的残暴手段依然不能让这位多疑的朱元璋皇帝安下心来,于是他让能知古今五百载的刘伯温掐指算算,只见刘伯温沉默半晌、眉头紧皱,之后告诉朱元璋只有铲掉龙脉、除掉龙物,才能永绝后患! 听了刘伯温的话,朱元璋让大军把传说中段氏的龙脉——苍山莲花峰的一段彻底铲平了,最后他的视线盯到了大理国的传国之物龙珀上。 在段氏的宫廷内朱元璋的军队并没有找到龙珀,这让这位说一不二的皇帝大发雷霆,最后他派出了锦衣卫! 残暴的镇压才结束,血腥的暗杀又开始了,段氏的许多后人死于非命,以至于许多姓段的人改了姓氏逃往异乡,这逃亡的人中间就有我的先人昌乐公主。 昌乐公主是宫廷大祭司,也是保管龙珀的人。 大理国虽然是个妙香佛国,但因为少数民族众多,所以实际是个多神崇拜的国家,因此在宫廷里设有大祭司之职,而且大祭司都是由段氏中灵性很高的女子担任。 从段思平即位开始龙珀就是由大祭司来保管,这是一个从不对外宣讲的秘密,所以许多年以后包括民间都认为龙珀只是一个传说。 在焚书坑儒之后、血腥暗杀开始不久,昌乐公主就带着龙珀改了姓氏钻进了鸡足山的深山老林隐居起来。 许多年以后,锦衣卫寻找龙珀未果,朱元璋这才死了心,接受了龙珀是个传说的事实,看着一个文明在他的版图一隅几乎灭绝殆尽,朱元璋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随着朱元璋的驾崩,时间的推移,对大理段氏的屠杀最终消停下来,一些段氏的后裔才陆陆续续改回了自己的姓氏,包括昌乐公主。 但从此昌乐公主就再也没有离开鸡足山,她的后人们成了鸡足山这座佛教圣山世世代代的守山人,实际上他们是守护着一个秘密,这就是龙珀的秘密……” “可是金枝,我从法国高价拍回来的香牙宝盒里并没有什么龙珀啊,也就是说它是个空盒子!”听着金枝说的这些,马卫国忍不住插了一句。 “卫国,你知道这只香牙宝盒是谁卖给你的吗?” “这倒不清楚,在拍卖场里上下两家不一定相互了解底细,这也是规矩!” “你不知道上家是谁,可上家却知道你是谁,这上家就是欧洲赫赫有名的让·尼尼薇家族!” “让·尼尼薇家族?!”老马这回惊呆了,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这和小雅长得一模一样的奇女子并不简单! 金枝看出了马卫国是蒙在鼓里的。 “你手里的这只香牙宝盒是让·尼尼薇家族的祖传之物,只是他们拿到手的时候就是一只空盒子,他们为了找到龙珀才洒出香饵钓大鱼,他们认为能出如此天价的人一定是为龙珀而来,哪知道你仅仅是为了一张故人的照片!” 听到这儿马卫国脸上有些发烧,为了掩饰尴尬,他起身在茶柜里找到一盒产自青城山玉清宫的茉莉花茶。 这想来还是冯婉滢留下来的,老马在心里叹了口气,给金枝泡了一壶妙香无比的茉莉香茗,老马知道金枝的故事一定还很长很长。 这清心涤肺的茉莉香茗让金枝和老马顿感精神为之一爽。 趁金枝故事停顿的这个间隙,老马感叹了一句:“窖得茉莉无上味……” 想不到金枝接着吟到:“列作人间第一香。” 老马和金枝都相视一笑,如果不是这些所有的经历,他们做个蓝颜知己又何妨? “这香牙宝盒本有两只,想必虚云大师赠与先祖段思平的应该是另外一只!” “香牙宝盒有两只这我倒在法国参加拍卖会的时候也有所耳闻。”马卫国边说边点了点头。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联想到了许多,狄奥先生和卫斯理那灰蓝色的眼睛又浮现在他眼前,这叔侄俩一定不简单,而且来者不善啊!真不知道那冯婉滢一直在和他们搅和些什么?冯婉滢和如意的失踪不知道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老马顿觉这尼尼薇庄园里深藏着太多的秘密。 第一百零六章 仁爱之心 老马顿觉这尼尼薇庄园里深藏着太多的秘密。 而本来这些秘密是跟他和他的家人无关的,只因为自己内心有太多的无法释怀,才去钱多人傻地买下那香牙宝盒,由此而身不由己陷入这尼尼薇庄园不可告人的秘密里。 这时候再品杯中的香茗老马觉得已然索然无味。 金枝抿了一口杯中的香茗,那清幽淡雅的香气停留在了唇齿间,金枝继续着她的故事: “1967年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我出生在鸡足山脚一户远离乡村的白族农家。 在我出生前两年,我那当时仅有六岁的哥哥就被父母送到鸡足山金顶寺剃度出家了。 金顶寺的了然长老也是昌乐公主的后人,哥哥去那儿除了跟他学习佛法,还有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和研修几乎失传的古白文。 想不到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无数的年轻人点着火把冲向了鸡足山,他们高呼着“我们是旧世界的批判者,我们要砸烂一切旧思想”,从山脚开始一座一座的寺庙被无情地砸毁,后来实在砸不动了,他们把火把扔向寺庙,风借火势,火借风势,包括著名的迦叶殿、祝圣寺、金顶寺在内的七十二座古老恢弘的寺庙,一座又一座瞬间烧得连成一片壮观的火海,鸡足山的火光映得照亮了暗黑的夜空。 父亲在家里看见了山上可怕的火海,他披上衣服就冲了出去,那山上有他未成年的儿子啊!可是那一去,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金枝说着美丽的眼眸里泛起了泪花。 “第二天有人从乡里来给母亲送信,让她带着还未满月的我快走,说乡里已经闹翻天了,还要挨家挨户抄家。母亲问起父亲和山上的儿子,来人说让她别问了,山上除了灰什么都没有了。 母亲流着泪把装有龙珀的香牙宝盒包进我的襁褓,背起我逃进了更远的深山密林……” 这时金枝红宝石般的朱砂红痣放射出了一道一道的光,老马惊奇地看见那光里隐隐约约有一个白族女子背着孩子在密林里艰难地行进着。 马卫国再看着眼前少女般的金枝,心里很难受,那样的年代他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也感受过。 不过他也同时感叹金一刀的鬼斧神工,如果按金枝描述的,她应该也不年轻了。 “几日几夜没吃没喝地疲于奔命,母亲累得倒在一个山崖边! 母亲挣扎着起来朝着苍山莲花峰的方向叩了三个头:‘列祖列宗,昌乐公主,我已经尽力了!’说完她把我从背上解下来,艰难地想要再喂一喂嗷嗷待哺的我,可是她却无力地再次倒了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说到这里大颗大颗晶莹的泪从金枝的眼里滚落下来。 老马慌乱地掏出大手帕帮金枝擦着泪水。 他还是不能忍受她哭,虽然他已经知道她不是小雅。 “谢谢……”金枝吸了下鼻子,克制着自己的悲伤。 “妈妈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幽蓝的、硕大无比的蝶,那只蝶停在她的身上扑扇着翅膀。 紧接着一只又一只五彩缤纷的蝶从四面八方飞来,围绕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上下飞舞。 一朵又一朵洁白无瑕的白莲花像雪花般从空中飘落下来覆盖着她的身体。 这时,一只全身被金色光芒笼罩的大鸟从蝶群中飞来,它用喙轻轻衔起在白莲花丛中啼哭的我飞向远方……” 说到这儿金枝停止了悲伤,眼眸里泛起一层光彩。 老马在朱砂红痣发出的光影中看见了一只在雪莲花雨中展翅翱翔的大鹏金翅鸟,那景致跟香牙宝盒里的梦幻奇景一模一样! 老马不由想起如意曾经告诉过他,雪莲花雨中有只大鹏金翅鸟,老马那时只以为是孩子的奇思妙想,想不到真有其事。 一想到如意,老马又是悲从心起,他强压住自己心中的酸楚,继续听着金枝的故事。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在一个美丽幽兰的境界,那个与众不同的地方被称之为蓝境。 那里是雪山环绕的一片极其富饶辽阔的谷地,山谷的中央有一个蓝宝石样深邃透彻的湖泊,那个湖泊叫做女神湖。 湖的四周散落着八座雄伟恢弘的翡翠宫殿,宫殿呈巨大的莲花花瓣状。 那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一年四季如春,粉色的八瓣格桑花开满整个山谷。 在蓝境我是被王妃妈妈收养长大的,她就是我的阿母,她爱我如同己出,慈爱又充满智慧。 她有九个亲生儿子,可是从小到大我只见过一个王子哥哥,听说另外的八个哥哥在我出生前许多年就跟随父王出征去了远方……” 这是一个多么奇异的女子,听着她娓娓讲述这些奇异的故事,老马觉得就像童年时听林姨讲圣经的故事一样奇妙。 老马不想相信,可是她眉宇间的红宝石怎么解释?儿子如意曾经讲给他的奇幻之景怎么解释?还有她提到过的那个香牙宝盒就锁在自己的保险柜里,那个宝盒的神奇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我十四岁以前的时光是快乐又无忧无虑的,因为在祥和的蓝境没有人告诉过我我真正的出生,直到有一天在蓝境的祭天大典上,当我张开双臂对天而歌的时候,我的双臂竟幻化为金色的鸟翅,在我展翅飞向蓝天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变化得跟大鹏金翅鸟一样,这时我能感知到大鹏金翅鸟的所思所想,上至万年,下到千年。 在大鹏金翅鸟的金睛里我看见了所有的过往,包括我的出生。 从我和大鹏金翅鸟能合二为一那天开始我成了蓝境的大祭司,阿母把龙珀交回给了我,阿母问我东方博士当年委托虚云大师把龙珀交与大理段氏保管是何用意? ‘是为了帮助段氏夺得人人艳羡的锦绣江山吗?’ ‘不,阿母,如果那样东方博士将另选贤能!东方博士看上的是段思平能体谅众生疾苦的仁爱之心!’” 第一百零七章 一滴泪珠 金枝对老马继续讲述到:“听了我说的阿母满意地点点头,她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泛出无比慈爱的光芒,她说:‘龙珀不是让人学会拥有,而是让人学会付出!’ 的确在夺位之初段思平曾经高举过龙珀,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他起兵的初衷,他把威力无比的龙珀收回了香牙宝盒,他不忍看到血流成河、众生苦痛,他答应过虚云大师总有一天要以仁爱治天下! 他举仁义之师在东方三十七部的帮助下,最终也只是逼迫恶者下台,重整河山! 他把龙珀交由爱女保管,是他觉得善良贤惠的永泰公主能够担当!这份担当不是占有龙珀,而是等待虚云大师的再次来临,把龙珀交还给他! 从那以后段氏从未打开过香牙宝盒,就算面对灭顶之灾! 只是慈爱的阿母总是一再叮咛,让我远离人类!她说鬼瘴之气已经让人远离了自己的本初,没有了根本的人是很可怕的,它会让天使变为魔鬼。 但对这话我心里并不认同,因为我自己也是人类,还有我的先祖和那善良的双亲。 阿母用她那双智慧的紫罗兰色眼睛看出了我心里的疑虑……” 金枝边说边品了一口那妙香无比的茉莉花茶,她仿佛回到了蓝境,回到了阿母身边。 “金枝,你知道为什么蓝境那醉人心田、梦幻幽蓝的湖泊被称之为女神湖吗?”阿母问道。 “知道。小的时候您不是告诉我很久以前,上古女神索菲亚天天在那儿伤心落泪,结果天长日久那里就形成了一个湖泊,那湖泊的水越涨越多,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方圆几百里的壮观的女神湖。” 阿母点了点头:“索菲亚是守护蓝境之门的女神,蓝境之门也被人类称之为蝴蝶冢,为了防止人类进入蓝境,蝴蝶冢遍地是金银珠宝,人类到了那儿没有一个再能迈得动脚步的,那些奇珍异宝让他们疯狂痴癫、互相残杀。 按理说人类的丑恶索菲亚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但是索菲亚却中了人类爱情的魔咒,她爱上了人世间的一个男子,她把那人带到了蓝境,那人跟她山盟海誓,说要厮守终身,结果不过数月那人却带着索菲亚的月光宝石离开了蓝境跟其他女人结婚去了。 从此可怜的索菲亚以泪洗面,那清澈的湖水就像索菲亚伤心的泪珠流也流不完。” “爱情很可怕吗?” “孩子,爱情不可怕,它是一种最美好的感情,只是在人类那里它变得不再纯洁。有一天你也会长大,会遇到爱情,只不过人类的爱情是穿肠毒药啊!” “阿母,和大鹏金翅鸟合二为一的时候,我在金睛里感受到了来自未来的可怕疼痛,难道长大是很痛苦的事吗?” “不,孩子,长大并不痛苦,只是命运却无法改变!阿母本不该跟你说这些,每天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无忧无虑中成长就是一个做母亲最快乐的事情。 可是金枝,看着你一天天长大阿母又不能不说,阿母说这些只是希望你有一天能明白,命运无法改变并不是宿命地去接受,而是要在这无法改变的命运里明白其中的美意…… 不过孩子,说到底,我还是不希望你接近人类!” 阿母担忧中透着慈爱的眼神还历历在目,想起这些金枝的心里悔恨难当! 心里的这些回忆金枝并没有对老马说,她只是放下精巧的青花瓷杯对老马说到:“当然在那个时候我是不可能见到人类的,因为蓝境不可能有人类,直到有一天钟黎的出现……” 是啊,这些人,无论钟黎还是马卫国,阿母说的没错,虽然自己原谅了老马! 金枝的眼神开始变得冰冷,老马看着金枝眼神的变化心里打了个寒战,这简直是欺霜傲雪啊! “我犯了和上古女神索菲亚一模一样的错误,我爱上了来自人世间的男子,在他的巧舌如簧下我带着龙珀和他一起逃离了蓝境,后来他无情地把我推下了巨轮,在鲨鱼的撕咬里我才终于明白他是为龙珀而来!” 金枝小声地说着,近乎于自言自语,不知道她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老马说? 在她不想多说的寥寥几句里,老马终于明白了这神秘女子被毁容的经过。 老马心里唏嘘着,这女子为爱情受了多大的罪,在她遭的罪里自己还往她伤口上撒盐,自己真不是东西啊!自己做的这些荒唐事对得起谁?对得起死去的母亲吗?母亲临终的遗言还在耳边啊!对得起失踪的小雅吗?小雅有一天如果真的回来了,看见被自己改造的金枝,她会怎么想? 难怪自己遭受报应被搅到香牙宝盒的秘密中来,最后不仅戴了绿帽子,还搭上了宝贝儿子!自己不仅中了爱情的毒,还中了爱情的邪! 老马现在不仅仅内疚,他还恨自己! 金枝对于钟黎真的不想说太多,对于那些过往的恐惧和刻骨铭心的伤痛更不愿意触及,那些疼痛已经结痂,金枝不想再触碰它,但只要摸上一摸,全身还是控制不住地一个抽搐。 金枝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让老马吓了一跳:“金枝,你怎么了?” 老马扶着她的双肩,深怕她出什么意外。 “当我和钟离奔向暗夜中蝴蝶冢的亮光,我以为我已经奔向了光明,可是我错了……”金枝温柔地握住这个关心她的男人的手,用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真诚地看着他。 “卫国,其实我不愿恢复记忆,真的不愿,回忆太痛苦了,我宁愿自己就是小雅,在你的疼爱中简单幸福地度过一生……”金枝说着,一滴晶莹的泪无法控制地从她清亮的眼眸里滚落下来。 有金枝的这句话就够了,哪怕这一世无法还清对她欠下的债,下一世自己也愿意成为她眼中的这一滴泪珠。 老马疼惜地看着金枝,在一种小雅还是金枝的错乱与错觉中不知怎样安慰她。 老马只有无声地为金枝再沏一杯香茗,香茗清亮的汤色犹如金枝清亮的眸,这双眸让马卫国心甘情愿魂牵梦绕一生。 第一百零八章 携手同行 “金枝,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卫国,我想先帮你找到你的家人,然后再去找钟黎拿回龙珀!” 金枝看着面前这个被爱情、被世事折磨的可怜男人,还那么一直地关心着自己,心里不由得很感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己和马卫国一样为爱情都做出过愚蠢之事,可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样去面对现实? 无论自己怎样能去感知过去与未来,但是却无力去改变什么,在命运的长河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向前。 无论自己的对与错,无论马卫国的对与错,现在自己的命运已经和他紧紧相连,想要回到蓝境就必须摒弃前嫌,争取更多的同路人携手同行。 “金枝,谢谢,谢谢你……谢谢你不计前嫌,还一心想着我的家人!”老马也被感动了,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起来。 虽然老马撒下重金,请了不少的侦探和搜索队都一无所获,但有金枝的这片心就够了! “卫国你一定要有信心,你来看……”金枝边说边拉着马卫国来到了洒满普罗旺斯冬日阳光的窗边,她推开了一扇窗,刮过原野清冷的风扑面而来,俩人并不觉得寒意,感觉到的全是心灵被洗涤的轻快感! 金枝仰面朝天高呼着:“HeiNaoZhi,HeiNaoZhi……”,只见金枝眉宇间的朱砂红痣向空中放出了万丈光芒,这时雪后湛蓝的天空飘下一朵一朵的雪莲花,在那洁白的雪莲里由远而近飞来了一只金光灿灿的大鸟,大鸟头戴金冠,身披金翼,还没等老马反应过来,金枝已经轻盈地飞出了窗外,一直向着大鸟飞去。 天空中飘下的一朵一朵雪莲现在密如花雨,在这洁白的世界里,仙子般的金枝越飞越高,越飞越高,老马完完全全地傻了,这不就是疯子口里的仙女小雅吗? 老马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抓住自己一生的梦,可老马抓到的只是一朵飘下的雪莲花,那雪莲异香扑鼻! 密如花雨的雪莲包裹着金枝、包裹着金翅鸟,红光与金光交织在一起,老马向天空望去,在一切的如梦如幻间已分不清谁是金枝,谁是大鹏金翅鸟! “金枝,金枝……小雅,小雅……”老马喃喃着。 一阵普罗旺斯冬日清冷的风吹过还有积雪覆盖的田园,吹过尼尼薇古老的城堡,吹皱了那薄雪化尽的五月花河,吹散了那朵朵洁白无瑕的雪莲。 只见空中的大鹏金翅鸟缓缓向老马飞来,近到窗边,金翅鸟收翅落了进来,在一片金光中金翅鸟变化为一个身披霓裳羽衣的妙龄少女,那少女正用一双水灵灵的乌黑眼睛看着老马。 “小,小雅……”马卫国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 “卫国,我是金枝!”金枝微微一笑,这一笑让那百花也失色。 “对,对不起,我真的看傻了!”老马不好意思地也报以一笑。 “卫国,这回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我一定帮你找到家人!” “谢谢你,金枝!” 在尼尼薇庄园居住的这段时间,金枝除了喜欢去那间古色古香的茶房,就是喜欢在尼尼薇古堡二楼的走廊慢慢驻足。 走廊两边挂满的尼尼薇庄园历代主人的肖像吸引着她,从鼻、脸线条硬朗的弗拉西斯克伯爵开始,这些主人或矮或高或胖或瘦或丑或俊,但他们都有着一个相同的特征,那就是一头闪亮的金发和一双翠绿的眼睛。 这应该是他们家族的特征,但这个特征却让金枝觉得无比的亲切,因为蓝境的上古女神索菲亚就长着这样一头太阳般柔和发亮的金发,和一双草木般葱翠嫩绿的眼睛。 唯一不同的就是,虽然索菲亚流过伤心欲绝的泪,但她 身上依然保留着一种春天特有的温暖蓬勃的特质,就好似四季如春的蓝境,而尼尼薇古堡里这些金发碧眼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倒春寒似的阴郁和沉闷。 走到走廊的尽头,那对著名的布兰夫妇的画像就在面前,其中的布兰夫人就像一位女王审视着来到她面前的每一个人,她气度不凡、雍容华贵,打着褶皱的拖地丝绸长裙泛出无尽的奢华。 金枝自从来到尼尼薇古堡,就迷惑于布兰夫妇挂像两旁出现的两位男士,这两位男士与众不同地长着浅棕色的头发和灰蓝色的眼睛,那样貌像极了卫斯理,特别是那双狡黠精明的眼睛,让人错觉卫斯理就在画像上。 她想起了在鼓浪屿和卫斯理的邂逅与相约,当时觉得他是弗拉西斯克伯爵的后人,虽然还不好评判弗拉西斯克伯爵的是与非,但看在伯爵曾经是蓝境的朋友这点上,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卫斯理。 不过在这古堡里看着他和弗拉西斯克伯爵截然不同的面貌,金枝的心里打起了问号?还有老马一家来到这里之后的所遭所遇,都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神秘的古堡,而且这个古堡里藏着太多的秘密! 这时顺着二楼通透的走廊,刮过来一小股风,这风让人 脊背发凉,这时的金枝没有和大鹏金翅鸟合二为一,但凭着直觉金枝能感觉到这不是一般的冬夜里的风! 金枝敏锐地睁开了眉宇间的天眼金睛,金睛对着风吹来的方向闪出了一道红宝石般的亮光。 在亮光里金枝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快步走去,可以肯定那风是从钟楼上刮来的。 金枝提起裙摆一步一步往上爬着,她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热汗,可她的脊背却一直凉风嗖嗖的,这感觉不太好,就算在冬季这也不符合常理。 终于爬上了钟楼,暗夜里清冷的月光下,钟楼投射下无数莫名诡异的影子,这些影子摇摇晃晃。 金枝敏锐的嗅觉闻到普罗旺斯的寒风里夹杂着一股不好的味道,这种味道不应该属于普罗旺斯生机勃勃的田园,这种味道曾经弥漫在蝴蝶冢,这种味道在自己遭遇鲨鱼的时候也闻到过,对,这就是死亡可怕的腐臭! 第一百零九章 鹊巢鸦占 金枝感觉到了身后的什么,也可以说是她的金睛看见了一些她不想看到的东西,她猛地回过头,还是被吓得倒退了两步! 一个半透明的老太太站在她身后,发髻凌乱,皱纹堆垒,在寒冷的夜风中她就像个纸片飘飘荡荡。 “你,你是谁??”金枝颤抖着声音问到,她再是蓝境的大祭司,但她见过的事物并不多,经过的磨砺也很少。 “我是布兰夫人!”老太太惨白的脸面无表情,就像一个面具。 “布兰夫人?”金枝想起了画像上那个金发碧眼的妇人,没有想到那高贵美艳的妇人现在是这样! “你,你要干什么?”金枝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她随时准备着召唤大鹏金翅鸟。 老太太慢慢地来到金枝面前,她不是走过来的,是飘过来的。 “又一个鹊巢鸦占的?!”老太太几乎把那个冰冷的、没有表情的面具凑到了她的面前。 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让金枝喘不过气来,从老太太的话语里金枝感觉到了来者不善! 但金枝没有动用法力,她还不清楚来者的用意。 “亲爱的夫人,您什么意思请明示!”这时的金枝反而镇定下来,落落大方地说道。 “前面来了个冯婉滢,把我的家搅得个天翻地覆,这她前脚才刚走,怎么又来了你?”老太太那面具似的脸动了起来,这回她龇牙咧嘴露出了几颗黄牙。 “而且这住在我家里的马卫国还真有艳福,一个美艳动人得毫不输给年轻时候的我,而另一个闭月羞花得让普罗旺斯明媚阳光下怒放的鲜花都尽失颜色!”老太太说着伸出两根干枯的手指抬着金枝的下巴端详着。 “夫人,请自重!”金枝的天眼射出一道红光,这道红光直指布兰夫人透明骨架似的手臂。 “啊……”布兰夫人惨叫一声放开了抬着金枝下巴的那两根手指。 布兰夫人飘出一丈远:“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烫到我!你这是什么东西?你到底是谁?” 布兰夫人咬牙切齿地问道。 金枝冷冷地用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她:“本祭司只是尼尼薇庄园的客人,等找到该找的东西本祭司自然会离开,谈不上夫人说的鹊巢鸦占!难道名冠普罗旺斯的布兰夫人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本祭司?好好好,来头越来越大了!说实话,你是不是也为龙珀而来?”布兰夫人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沉鱼落雁的少女。 “不瞒夫人,正是!”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龙珀真的要现世了,难怪整个普罗旺斯都蠢蠢欲动!” 布兰夫人狂乱地在夜风里颤动。 话音刚落,只见她飘到了空中,她那双还保留着翠绿的眼睛向金枝射过来一道寒光,这道寒光所到之处全部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尼尼薇古堡在白天的阳光下已经冰雪消融的塔楼此时又开始结起了冰,那冰漫过石柱,漫过围栏,漫过哥特式的屋顶,漫过金枝站着的地面,那些越来越厚的冰牢牢冻住了金枝的双脚。 “说!龙珀在哪里?”布兰夫人苍老的声音恶狠狠地叫道。 “再不说可惜你这么一个绝色女子就要变成冰雕了!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布兰夫人狂笑着,狂笑着。 那些坚硬的冰已经顺着金枝的双脚在慢慢向上蔓延。 可是金枝并不惊慌,她只是对着普罗旺斯的暗蓝夜空用那天籁般的嗓音高歌着:“HeiNaoZi……HeiNaoZi……”。 冬日的星空下飞来了一只全身被金光笼罩的大鸟,一束金光和一束红光在黑暗中交织在了一起,金枝跃身而起,那些结在身上的冰块在空中一块一块地脱落下来,转而变成一朵一朵晶莹剔透的白莲花。 布兰夫人寒光里的冰雪开始融化,融化掉的冰雪在空中轻舞飞扬为一朵一朵的雪莲。 看着眼前的一切,布兰夫人的笑僵住了。 星辰密布的晴朗夜空里飞舞起漫天的白莲花,在这似真似幻里金枝和大鹏金翅鸟旋转着、旋转着,一道金光划破苍穹,花雨散去,只剩一个被金光笼罩,身披霓裳羽衣的妙龄少女在空中妙曼地起舞。 “想不到你们让·尼尼薇家族的人都是如此蛮横无理,先有卫斯理,后有你布兰夫人,这就是弗拉西斯克·让·尼尼薇伯爵教育出来的后人吗?”金枝停住了舞步,她美丽的霓裳羽衣在夜风里徐徐摆动。 “弗拉西斯克伯爵的大名也是你这外邦人提的吗?”布兰夫人说着又拿那翠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金枝。 果然在那翠绿色的眼光里又有冰雪向金枝袭来,快到近前冰雪凝结成了根根冰柱。 “来自阴间的寒气又能耐我何?”金枝用霓裳羽衣包裹住身体,那些冰柱只碰到羽衣外面的金光就纷纷从空中落了下去。 只见金枝再次睁开天眼,那天眼里喷射出红色的光柱,光柱把布兰夫人团团包围。 “热死我了,热死我了,这是要把我烤化吗?”布兰夫人在光柱里上蹿下跳。 “在光明里,你的七魂六魄都将不复存在!” “不不不,大祭司,你不能这样做,弥赛亚还没有来临,你没有让我永死的权利!” “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本祭司不把事情做绝!不过你为什么没有在地下安息,还跑来人间干什么?” “我在等待一个仇人!我要为让·尼尼薇家族复仇!不然我在地下无颜去见弗拉西斯克伯爵!” “我在天眼里看见了你的悲伤,说给本祭司听听,本祭司自有裁断!” “大祭司,这光……”布兰夫人难受地声音嘶哑。 “好吧……”说着金枝收回了红光。 “鹫族王子埃利奥怀着复仇之心来到了尼尼薇庄园,可是他又惧怕龙珀,因为龙珀早被东方博士带走的秘密他并不知晓,于是他心生诡计,利用我纯真的爱情让我生下了鹫族的后人,然后不知他耍了什么手段让尼尼薇庄园里所有金发碧眼的人都死光了!这样伟大的让·尼尼薇家族在我手里彻底覆灭了,现在活着的让·尼尼薇家族的人其实都是鹫人……” 说着布兰夫人“呜呜”哭了起来,她悲伤欲绝的呜咽声在尼尼薇庄园的上空回荡。 第一百一十章 血月长嚎 想不到这又是一个被爱情愚弄的蠢人!金枝心里极不好受! “大祭司,你评评理,这样阴险狡诈之徒,我该不该找到他,生吞活剥了他! 为了给让·尼尼薇家族报仇,我死不瞑目啊,那么多年阴阳两界我找遍了,可是一直没有他的踪影! 听说龙珀之光能照亮地极,如果有了龙珀我找到他有何难? 龙珀带着极阳之气的光芒还能叫让·尼尼薇家族那些冤死的灵魂从地下醒来,和我一起为家族复仇,为圣殿骑士团复仇!” “布兰夫人,听了你的苦情我很同情你!但我不太认同你想把那些安息的灵魂再次召唤起来! 你一直被仇恨折磨着,还想让你死去的家人陪你困守在仇恨的牢笼,这是不对的! 如果龙珀被这样使用,将大大有违天命!不过如果那埃利奥真做了这等坏事,本祭司拿到龙珀也不会饶他!” 说到这里金枝眼前浮现出钟黎,看来世间这样诡诈的男人还真不少!刚才跟布兰夫人说着化解仇恨的道理,自己的那恨却还在心里撕心裂肺! “大祭司,如果您真能帮我,我这得不到安息的老太婆不知要怎样感谢你?!” 布兰夫人这句话是出自真心,从死后那么多年,自己一直孤零零地飘荡在普罗旺斯,被仇恨和孤独折磨,被世人无休止地耻笑,从来没有听谁说过一句同情的话,更没有谁说要帮助自己,可面前这个法力了得的妙龄少女却说出中听的话,真不知道怎样感谢她?! “夫人,恶者自有恶报,如果我真能帮到你,那也是天意,所以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况且我也有求于你!” “哦?不知我这半死不活的孤老太婆还能帮上什么忙?” “住在您庄园里的马卫国是我的朋友,他的家人在尼尼薇庄园失踪了,这不知夫人知不知道?” “大祭司,虽然对住到我家里的人我都有抵触,不过那可不是我干的,我虽然是个孤魂野鬼,但是非我还是有的!” “夫人,您误会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您每天到处游走,也许能知道一点他们的消息?” “嗯,这你倒是问着了……那妖娆的女人你自不必担心,她现在肚里有了鹫人的孩子,因此身上也有了些法力,再加上为她卖命的男人不少,她倒还活得逍遥快活!马卫国只是个凡夫俗子,他怎驾驭得了这样的女人?” “那,还有个孩子呢?” “那我倒没有碰见过,不过我经常回尼尼薇庄园转悠,倒是有点小小的发现!” “什么发现?” “从直升机出事以来,每到夜深人静,尼尼薇庄园葡萄园的深处,总有不灭的灯火,一次我想靠近一探究竟,却近身不了那里,那朦朦胧胧的光能把我弹出数十里远!这个现象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不知这跟失踪的孩子有没有关系?” 金枝听了点点头:“谢谢您夫人,公道自在人心,那么多年了,您也不用太难受、太自责!我想不久的将来一切自有了断!” 这时普罗旺斯冬日的夜空升起来一轮巨大的血月,那轮血月让点点星辰瞬间黯然无光。 “嗷呜……”一声长嚎划破普罗旺斯寂静的原野。 “大祭司您听,普罗旺斯到处都在蠢蠢欲动,这样的狼嚎本已销声匿迹很多年,不知今夜为何又再出现?这不是吉兆啊!”老太太说着抬头忧心忡忡地看了看那轮巨大的血月。 说完她自顾自地在夜风中像个轻飘飘的纸片飘走了…… 这夜风里早已没有了夏日普罗旺斯薰衣草和葡萄籽混合的香甜味道,有的只是冰冷刺骨的呜咽声,毛骨悚然的狼嚎声! 金枝飘飘然落到古堡四面透风的钟楼里,再次抬头仰望暗黑的夜空,满天星斗已经隐没,有的只是一轮巨大的圆盘状的血月,寒风刮过,摇曳的树枝在红色的月亮表面划过一道又一道黑影。 金枝伸开双臂,面朝夜空用她那天籁般的声音对天吟唱着:“HeiNaoZi,MiWanHen,HeiNaoZi,MiWanHen……”。 自从十四岁开始,金枝就已经是蓝境的大祭师了,不仅仅因为她有奇妙的嗓音和能与大鹏金翅鸟合二为一的身体,还因为她掌管着龙珀和能与上天沟通的能力。 难怪布兰夫人紧张,今夜的天象的确异常。 金枝对着夜空、对着血月高歌着,她眉间的那粒朱砂红痣开始闪烁光芒,她身上的霓裳羽衣在血月下也闪着粼粼金光。 “我慈爱的神,一切的罪与恶都逃不过您的眼睛,请赐予我无穷的力量吧,让善良与正义永驻人间!” 说着金枝展开袅袅的霓裳羽衣飞了起来,她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向着那五月花河的上游飞去,在巨大的血月表面就像一颗金色的流星划过天空。 刺骨的山风刮过金枝的耳畔,这让她有些不适应,在蓝镜虽然高山终年积雪,但她的国度在一片广袤而四季如春的山谷。 “公主,你还好吧?”金枝的身体发出金翅鸟的声音。 是啊,金枝不能再出任何事,不然回家就是更遥远的事情了。 “金翅鸟,你不用担心,我很好!”金枝的身体里又发出自己的声音。 经历过心灵与肉体千刀万剐的痛彻心扉,这又算得了什么?适应对自己来说全新的世界,也许才是上天让自己走出蓝境的美意! 在空中金枝看见黑漆漆的地面有一片灯火,这里并非村庄,也没有人家,这里应该是尼尼薇庄园壮观的万亩葡萄园的深处。 金枝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她的金睛发出的明亮的光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射着。 这里就像布兰夫人描述的只是一片挨着一片的葡萄林,可低矮的葡萄林里透出朦朦胧胧的灯火。 金枝轻声呼唤着:“如意……如意……”,随着山风她的声音飘得好远好远。 可是,除了“呼呼”的山风刮过耳畔,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一章 荒野教堂 金枝向透着灯火的葡萄林里一步一步走去。 走到近前,金枝看清了,这片葡萄林被一层月华如洗的光笼罩着,这层光朦胧而温和,金枝正想要进到这光里,突然一团黑影擦身而过。 平素,这样寂静的夜晚,这么一大团黑影的动静金枝早就会发觉,只不过刚才她真的被那光吸引住了,她集中精力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就没发现周围还有东西。 她顺着那团东西过去的方向望去,她看见那团东西停在十米开外正看着她,因为那团东西的红色眼仁在黑暗中发亮。 金枝睁开天眼用一束柔和的红光照过去,但那红眼睛看见红光还是有些不适应,眨了几下,转身向前跑去,这回金枝看清了,那东西跑动的时候全身的毛在风中抖动,那是一匹体型巨大的狼! 金枝展开霓裳羽衣很快地跟了上去,她飞到奔跑着的狼的上空,狼边跑边抬头看着低空中的她,但这头比起一般的狼体型要大出一倍的红眼巨狼并没有要挑衅或伤害她的意思,它只是不知为何不停地边跑边抬头看她。 “公主,这是一头火狼!”大鹏金翅鸟的声音在金枝的身体里小声地响起。 金枝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不一会在被葡萄园团团包围的杂草丛生里出现了一幢建筑,火狼一下子钻到比人还高的杂草里不见了。 金枝轻盈地落到地面,她金睛的光照到杂草里,她敏锐的耳朵往杂草里听着,可什么发现也没有!她轻轻展起霓裳羽衣,一阵带着星星点点金光的风扬了起来,这阵香风看似无足轻重,却足以把那些丛生的杂草吹得俯倒在地,金枝仔仔细细地看着,奇怪的是杂草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公主你感觉到没有,这附近有一种独特的磁场!”金翅鸟小声地在金枝那婀娜的身体里发出声音。 “对……”金枝站在原地,气沉丹田,她让全身所有的感觉器官都集中在一个点上,这个点直指身边的这幢建筑! 在金睛的照射下,她看清楚了,这是一座小教堂,教堂的周围有些残垣断壁,看来这座教堂应该荒废多年了。 金枝迈步走进了教堂,不大的圣殿里空无一物,除了在原来安放圣台的位置放着一个倒地的巨大石刻十字架。 这个十字架就是当年从教堂顶端掉下来刺死布兰先生的十字架,虽然布兰夫人后来请人又安回去了,但是接下来小儿子又驾驶滑翔机撞到十字架上坠机而亡,石制的十字架却毫发无损。 这些蹊跷的事情让布兰夫人觉得这是个不祥之物,于是让人取了下来放到了圣殿里面。 随着尼尼薇庄园的衰败,已经没有人再来这座教堂做礼拜,久而久之这里就荒废了,人们也早已忘记这里还有个让布兰夫人心惊的十字架! 金枝蹲下身拂去十字架上厚厚的灰尘,她已经强烈感觉到,吸引着她的独特磁场就在这个十字架下面! “金枝公主,你感觉到了吗?” 金枝屏住呼吸点了点头,金翅鸟的感觉从来就是她的感觉,不然她们不会互为本体。 拂去灰尘的十字架在金睛的照射下泛出一层久远的祥瑞之光。 “金翅鸟,我们把十字架靠到墙边去吧,这样的圣物不能倒在地上,而且那磁场明显在十字架底下!”金枝边说边想去移动十字架。 这石制的十字架,五个壮汉都难挪动,不过对于法力在身的金枝并非难事。 谁知不用金枝动手,那十字架就像明白她的来意,竟然轻飘飘地自己靠到墙边去了。 这时十字架的下面出现了一个黑洞,金枝赶忙用金睛照上去,里面有石梯。 “走,我们下去看看……”金枝边说边往下走。 往下走了二十几级台阶以后,金枝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地下室,地下室的面积跟上面的圣殿差不多,也是空荡荡的,但是地下室的正中央安放着一口石棺。 金枝毫不犹豫地快步走过去,吸引她走过去的是那越来越强大的磁场。 走到面前,她正要运用法力移开那沉重的石棺盖,不成想她被石棺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样东西在红宝石般金睛的照射下,放射出跟大鹏金翅鸟身上一样耀眼亮丽的金色光芒! 那强大的磁场就来源于这东西,这里没有风,但金枝的霓裳羽衣被吸得飘飘扬扬,金睛里的光芒也变得闪烁不定。 那是一只纯金打造的杯子,金枝仔细看着,上面镌刻着几个优美的古罗马文字。 金枝不仅能听懂世间所有的语言,她也能看懂世间所有的文字,人类因为自大和傲慢才被上帝用语言和文字分散到世界各地,金枝尚在襁褓之中就去了纯净之地,所以语言和文字最本初的根源在她大脑里得以保留下来,这反倒让她在人类的世界里成为一项异能。 “神与我们同在!”金枝轻声念着。 “圣杯!”金枝和金翅鸟同时在一个身体里惊呼起来! “圣殿骑士团的圣杯!”金枝和金翅鸟又同时在一个身体里惊呼起来! 虽然弗兰西斯克伯爵离开蓝境是光明正大的,但在离开蓝境之时,弗兰西斯克伯爵却做了一件不耻的事情,那就是悄悄偷走了圣殿骑士团的圣杯!这事发生在她出生前很多很多年,但在蓝境却人人皆知。 圣杯是属于整个圣殿骑士团的圣物,它从来不属于个人,而弗兰西斯克伯爵却为了个人的理想背叛了绝大部分圣殿骑士团的骑士,这让留在蓝境的骑士们义愤填膺! 如果能把这只圣杯带回蓝境完璧归赵,这对于圣殿骑士团将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金枝激动地把圣杯小心翼翼收进怀里。 想不到圣杯一拿开,石棺沉重的石盖也随之自动打开了。 金枝看到石棺里躺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美少年,他像是睡着了,脸上露着甜美的微笑。 金枝把手放到他鼻翼边,她感觉到了均匀的呼吸。 “如意,如意……”金枝轻声呼唤着。 “如意,如意……” 只见少年慢慢、慢慢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忧伤喜乐 “你是,你是谁?”如意坐起来巴眨着眼睛到处张望着。 “这是哪里?我,我要回家……”如意说着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如意,你别怕!你看我是谁?”说着金枝妙曼地一个旋转。 一阵细碎的星光里,金枝变成了大鹏金翅鸟。 “大鸟怎么是你?”如意揉着眼睛,他记得这只大鸟,他跟爸爸去医院看那个受伤的阿姨,结果就邂逅了这只奇异的大鹏金翅鸟。 “如意,其实我就是那个被你爸爸救起的阿姨,我真正的名字叫金枝!谢谢你那时来医院看我!”说着大鹏金翅鸟抖动了一下翅膀,在一阵金光中又变回少女的模样。 如意抓了抓头迷迷糊糊没有搞清为什么大鸟是面前的女子,女子又是大鸟? 不过这女子看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叫她阿姨可能不太合适! “金枝姐姐,我知道有一个公主的名字跟你一模一样!”如意现在不害怕了,他喜欢大鹏金翅鸟,他把它当朋友。 “是吗?如意还认识一个公主?”金枝看着这个小小少年天真的模样,她觉得很亲昵。 “当然啦,她是卢卡斯王子的妹妹,她被坏人拐跑了,卢卡斯王子可着急了,他每天都带着圣殿骑士团的骑士在操练,他说他要找回妹妹,为妹妹报仇!” “哥哥?!你认识我的哥哥?”听见卢卡斯王子几个字,金枝禁不止热泪盈眶。 “卢卡斯王子是你的哥哥?你就是被坏人带走的金枝公主?” 金枝急忙点着头,她激动地用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如意。 “如意,你去过蓝境?” “是呀,金枝姐姐,那儿可真美!” “如意,你跟姐姐说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会在石棺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我记得直升机坠毁的一瞬间我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葡萄园里,那时天已经黑了,我迷失了方向。 后来我在一个葡萄架下看见了祂,祂穿着一身白麻布的长袍正跪在地上虔诚地祷告,如水的月光披洒在祂身上发出一层银白柔和的光晕。 我走到祂的身边想寻求帮助,但是又不想影响祂祈祷,我在祂身旁坐下来。不一会祂结束祷告转过身来慈爱地看着我。 祂说:‘孩子,我知道你必来!’ ‘你是谁?’ ‘我是一位比父母兄弟更亲密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因为凡祈求的,就得着;寻找的,就寻见;叩门的,就给他开门。’ ‘我很累,我想找到妈妈,我还想回家,你能帮助我吗?’ 祂和蔼慈祥地点了点头:‘我必不撇下你使你无依无靠!虽然你见不到妈妈,不过我许诺你有一天会成长为一个坚强勇敢的男子汉!’ ‘妈妈,妈妈她死了吗?’我伤心地哭泣起来。 祂并没有回答我,祂只说:‘孩子,你累了,在月光下好好睡一觉吧,终有一天我们的忧伤必变为喜乐……’ 后来我就睡着了,在睡梦里我来到一个地方,那里是雪山环绕的一个美丽国度,四季如春、鲜花常在,国度的中央有一个清澈湛蓝的湖,湖的两岸散落着八座白莲花状的翡翠宫殿,那里的人无忧无虑、快活幸福,我在那里都忘了回家, 真的没有忧伤只有喜乐。 在那里人们唯一的遗憾就是金枝公主丢了,这给那个叫做蓝境的国度蒙上了一层阴影! 蓝境有一个禁地,卢卡斯王子警告过我不能去那儿玩,但我追一只兔子就忘了,在那儿我看见许多死人骨头,我被吓坏了,结果睁开眼睛就看见你在叫我!” 金枝听完欣慰地点点头,蓝境虽然不欢迎人类,但从不缺乏包容,虽然一直有人类背信弃义于蓝境,但蓝境还是接纳着那些来到这里寻求帮助的人。 “如意,你现在还在尼尼薇庄园,这里是葡萄园深处的教堂。我今天是来接你回家的,你的爸爸很想你!”金枝说道。 “爸爸,爸爸……”如意念叨着,伤心地留下了眼泪。 “那妈妈呢?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吗?”如意用泪眼看着金枝。 “如意,这姐姐现在也不太清楚,不过她现在应该也生活得很好,只是像你前段时间一样,她还暂时不能回家!” “真的吗?!” 金枝点点头:“我们的忧伤必变为喜乐!” 如意听完止住了泪,虽然他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不过此时他的脸上满是小小男子汉的坚强。 “如意,我们回家吧,爸爸还在尼尼薇城堡等着你呢!”金枝边说边牵着如意的手走出了教堂的地下室,在空旷处她一转身在一阵细碎的星光里化身为大鹏金翅鸟。 如意骑到了大鹏金翅鸟的背上展翅而去。 在血色的月光下,只见一只金光闪闪的大鸟越飞越远,越飞越远…… 在尼尼薇古堡里,对儿子日思夜想到近乎疯狂的马卫国看见儿子如意的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是啊,马卫国不切实际的梦太多了,而当梦醒来的时候只是一场空! 这回是马卫国自己给自己扇了两个大嘴巴。 “爸爸,爸爸,您怎么了?我是如意啊……”如意被吓到了,用小手紧紧抓住爸爸抓狂的手。 马卫国感觉到了脸颊火辣辣地疼,他相信了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臆造的梦境。 “如意,如意,真的是你吗?”马卫国捧着如意的小脸看了又看。 “爸爸真的是我!是金枝姐姐接我回来的!” 马卫国点着头,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他真的不敢想象那么长时间儿子还能完好无损地回到自己的身边,自己虽然做了许多努力,但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内心深处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想不到今夜真有奇迹发生! 等哭够了,马卫国才拉着儿子的小手坐下来,细细听儿子诉说经过。 听完儿子奇妙的经历,马卫国感激地看着金枝。 “金枝,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金枝同情地看着面前这个被命运折磨得脱了象的男人。 “卫国,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你救过我,我帮你找回儿子,我们之间就了了,我真的不需要你的报答!” “不不金枝,以前的我太自私卑鄙,但是我愿意忏悔,我愿意弥补,也许我只是在亡羊补牢,但只要用得着我马卫国的地方,我愿意为你去赴汤蹈火!” 第一百一十三章 水晶球里 马卫国无比真诚地表白着,作为上海滩叱咤风云的大佬,老马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样的话。 自己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要钱几辈子都花不完,要地位在上海滩人人都尊重自己,惨遭毁灭的马氏家族在自己手里也算重整旗鼓,自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唯一就是自己对这个叫金枝的女子做出的傻事,让自己以后的人生不得安宁啊! “卫国,我明白你的心意!谢谢你愿意无私地帮助我!这些日子你和如意都太疲累了,你们先聊聊,然后早点休息吧,有什么我们以后再说!” 金枝想把时间留给分别太久的父子俩,她非常地欣慰终于化解了和马卫国之间所有的恩怨情仇。 现在金枝还有一件急迫的事要去办,就是找到钟黎,拿回龙珀。 她一分一秒都不能再等了,虽然她和卫斯理相约在前,但来到尼尼薇城堡,了解到他是鹫族的后代,再想到他那双精明狡黠的眼睛,这让金枝对他再次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况且那么长时间他都没有来联系自己,很可能他已经单独行动了! 正如布兰夫人所说,在普罗旺斯的这些日子她也感觉到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再晚恐怕龙珀又得出意外! “HeiNaoZi……HeiNaoZi……”金枝在尼尼薇城堡的钟楼上展开双臂对着普罗旺斯的夜空高呼着,她美妙的声音穿破低沉的苍穹。 一道金光划破夜空,闪闪发光的金翅鸟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就像黎明前的第一道曙光。 金翅鸟落在了金枝面前。 “公主,我们又该出发了?!”金翅鸟头上的红宝石就像星星在闪烁。 “是啊,金翅鸟,想回家却路漫漫不知家在何方?要找到回家的路充满千难万险,不知你有没有信心?” “公主,从你离开蓝境,我就暗中一路追随,我知道只要走出蝴蝶冢面对的就是险恶的境地,但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因为我有信心你会回心转意,这一生注定我们无论悲伤也好、喜乐也罢,我们将永远在一起,一起去面对所有已知或未知的将来!” 金枝听了心里暖暖的,金翅鸟本可以选择留在蓝境,是自己背叛蓝境在先,阿母也警告过自己离开蓝境很可能所有法力将丧失殆尽,这样金翅鸟再选择其他的本体也不为过,可她没有那样做,而是一路追随而来,在暗中保护着自己,等待着自己回心转意的一天。 那深邃的黑暗中,无数道金光和红光交织在一起,金枝和大鹏金翅鸟在那闪亮的光芒中成为一个整体…… “金翅鸟我们现在就出发,晚了恐怕又有变数!”天空中那只金光闪闪的大鸟身体里发出金枝的声音。 “好的,公主!”金翅鸟说着扇动巨大的金翅向黑暗里飞去。 在飞过五月花河的上游,尼尼薇万亩葡萄园的深处时,金翅鸟向着那团朦胧的灯火微微躬身一个致敬,那团灯火外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向空中张望着,当它看清是大鹏金翅鸟飞过,高高昂起头在夜色里“嗷呜……嗷呜……”地叫着。 普罗旺斯暗黑的夜空里一道金光闪过,瞬间消失在遥远的夜幕中…… 夜巴黎永远不缺的就是热闹与繁华,从空中俯瞰下去灯火辉煌、灿若群星。 在闪烁霓虹的掩映下,忙碌于夜生活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巴黎上空的变化。 金枝看见了灯火通明的埃菲尔铁塔,她想起了铁塔与橡树的爱情,想起了夕阳下深情而美妙的歌声,想起了一个男孩悲伤离去的背影。 金枝轻轻叹了口气,她是蓝境至高无上的大祭司,却依然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公主,你现在应该放下心里所有的负担,不然我们永远无法回到故乡……” 金翅鸟是最了解金枝的,她知道金枝所有的遗憾和悲伤,但此时唯有抛下过往,勇往直前,才可能回到故乡。 “龙珀即将现世,天空即将被鲜血染红……龙珀即将现世,天空即将被鲜血染红…………” 一个长发及膝的吉普赛女人站在塞纳河一座古老的石桥上大声地对着天空说着,她火红色的长发被夜风刮起,在灯光下宛若一团火焰。 寒冷的夜晚依然阻挡不了游客、醉鬼和文艺青年对这座城市的热情,此时的塞纳河畔人群还三三两两。 不过当路过这个女人时,他们先是一愣,然后就不知所措地吓得迅速消失在巴黎熏香暧昧的夜色里。 “龙珀,你听见了吗?金翅鸟?”金枝急忙说着,并招呼金翅鸟停下。 金翅鸟把自己停到不远处一幢巴洛克式建筑的顶上,这座建筑向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金翅鸟观察着地面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金翅鸟幻化为身穿霓裳羽衣的金枝,金枝袅袅从屋顶上飘飘落下。 金枝来到了那名女人面前,冬夜里的女人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皮草,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全身挂满了奇奇怪怪的首饰。 女人看到金枝微微一鞠躬。 “您终于到了,我等了您很多年!”女人用带着古怪腔调的法语说着。 “你,是谁?”金枝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有着一双棕色深陷大眼的女人。 “我是吉普赛人莉迪亚……” “你为什么要等我?” “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能看见您,并且知道总有一天您会来!”说着,莉迪亚把双手的掌心微曲、靠拢,随着她的双手像握着一个球般来来回回地转动,她空空如也的手里竟然多了一个水晶球。 水晶球发出一阵白色的光芒,光芒里金枝看见了日思夜想的蓝境,雪山环绕,碧水如兰,鲜花盛开,白莲花状的八座雄伟翡翠宫殿点缀其间。 金枝还看见自己化成鸟型展翅翱翔在蓝天,自由自在,无比快乐。 “蓝境……”金枝顿觉心里一阵温暖。 就在金枝沉醉于这幻象中时,远处一阵哨声响起。 “你这吉普赛女人怎么又来了?我看你还妖言惑众!”一个男人粗暴的声音吼到。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隐于市 “大祭司快走,是警察!你看那边是什么?”莉迪亚手里的水晶球消失了,她指着跟警察相反的方向。 金枝顺着莉迪亚所指的方向望去,她看见无车的马路中央飞驰过去一匹银光闪闪的巨兽,黑暗的夜晚也无法阻挡它的奕奕雄风,那是一只白虎! 金光一闪,金枝幻化成大鹏金翅鸟追了过去,瞬间一道银光和一道金光消失在巴黎的夜色里。 来到莉迪亚近前的警察看到了这一幕,他被惊得大张着嘴巴。 转而他又似乎明白了什么:“莉迪亚,你搞什么鬼?” “警官,我上次给您算的还准吧?”莉迪亚答非所问。 “算的不错,不过上次就警告你不要在这里做生意了,游客又来投诉了!” “警官我知道,下次再也不来了,今天我还给您算一卦,还是不要钱!”莉迪亚嬉皮笑脸地说着。 “行啊,不过刚才那是?……” “警官,那是什么?您累了,算完这一卦,我送您点祖传的草药,保您回家能睡个安稳觉!” “你这吉普赛女人,真拿你没有办法!”警察说着脸色缓和下来。 灯火辉煌的巴黎夜空开始飘起了片片雪花,这雪花让那些热爱巴黎的人们更加地兴奋不已。 巴黎圣母院的钟楼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这沉闷的钟声一下一下顺着塞纳河飘荡开去。 这钟声预示着塞纳河左岸的咖啡才刚刚热上,某个大文豪正把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嘴边,一个奇思妙想的构思正在他的脑海里形成;这钟声也预示着塞纳河右岸一支舞曲才刚刚开始,一个有着热辣红唇的妖艳女郎正举起一杯红酒正要喝下。 在这钟声里和热热闹闹的夜生活相比,巴黎的空中寂静地划过一道银光和一道金光,那道银光落在了巴黎圣母院钟楼的顶上,金光也随之落了上去。 金翅鸟站在钟楼顶上扇动起金翅,只见一阵金色的细碎星光和着飞飞扬扬的雪花向对面飘了过去。 对面稳稳站立的白虎抖动起了全身银白色的毛,一阵银色的细碎星光也向对面飘了过来。 金色的星光与银色的星光在夜空中相遇,那些闪闪的星光就像孩童手中的焰火在黑暗中璀璨绽放。 “来者何人?为何本祭司感知不到你?” “大祭司,别来无恙?”白虎咧了咧嘴,口吐人言。 “你认识本祭司?” “何止认识?我在这里等了你许多年!” “你,难道跟莉迪亚是一起的?” “莉迪亚只是受人之托,真正苦苦等待的是我!” “是你?难道你也为了龙珀不成?”如果现在是金枝的本体现身,她一定杏眼圆睁! 在她身上打主意的,不为龙珀为哪般?这是钟黎教会她的! 金翅鸟头上的金睛开始一闪一闪,这是迎接战斗的信号! 白虎虎目圆睁,那巨眼露出腾腾杀气!不过它很快把虎眼闭上,转瞬又睁开,这时虎眼里露出一丝悲凉。 它只说了一句:“大祭司,请跟我来!”,就向夜色中一跃,一道银光消失在远方。 夜已深沉,离开繁华的街面,那些蛛网般曲折蜿蜒的老巷道弯弯曲曲、寂寥静谧,这里才是巴黎人真正的柴米油盐,这里才是巴黎人真正的生活交响曲,只是这寒冷的冬夜让人们早早地就关门闭户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小街小巷里风驰电掣过一道银光,紧接着又风驰电掣过一道金光。 没多久,这道银光拐进了一道拱门,紧跟着金光也进了拱门。 这道拱门里有点点烛光在闪烁,一种中国寺庙里才有的檀香和酥油的味道弥漫在里面。 几个身披袈裟的和尚迎到了院里,他们都有着不同的肤色。 不过他们都用法语问道: “智光法师,您回来了?” “师傅,您等到了没有?” “怎么样师傅?” 和尚们围住了那道停止下来的银光,那是一只银白色的威风凛凛巨虎,在越下越大的雪花中白虎抖了抖毛,瞬间幻化成一个和尚,这大和尚朱红的袈裟外披着一件雪白的斗篷,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眉宇间透着几分俊朗。 大和尚微微一笑分开众徒弟,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一只金色的大鸟停在院中央。 大和尚只说了一句:“女施主,请跟我来……”就向一间烛光闪烁的房间走去。 大鸟扇了一下翅膀,在一阵金光里变化成一个身穿霓裳羽衣、美若天仙的少女。 少女扫视了一下周围,在各种肤色的和尚们惊奇的目光里紧跟着大和尚进了那间烛光闪烁的房间。 这是个宽敞的房间,里面供着佛祖和众菩萨,一排排酥油灯把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大和尚虔诚地跪到佛祖面前的蒲团上: “佛祖,我等的人终于来了……” 大和尚喃喃地说着,但是金枝分明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大和尚说的是白族人的语言。 金枝睁大了那双黑葡萄般美丽的眼眸,那眸子里有晶莹的泪在滚动,金枝已经明白了什么! 金枝忍住泪水,默默跪到大和尚旁边的蒲团上,用白语问道:“您是,哥哥?” “金枝,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会来的!”大和尚似乎在自言自语。 听到这儿,金枝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一切恍若隔世,鸡足山一别本以为就是阴阳两隔,想不到许多年后在异国他乡还能重逢。 虽然从出生他们就从未见面,但血浓于水的骨肉之情让他们从未断了牵挂。 智光法师转过头来看着金枝,他的眼里也含满热泪:“金枝,世事难料,一切早有定数。我本在红尘之外,不应该见你,但是大火吞没父亲的时候,他的话语至今还在耳畔……” “父亲说什么?” “父亲说,让我一定找到你!”智光法师的话语开始颤抖起来,但他尽力克制着自己。 “哥……”金枝的泪奔涌而下。 “金枝,看见你我就放心了!” 金枝止了止泪,拉住了智光法师的双手:“哥,我们一起回家吧!” “金枝,一切早有定数,你属于蓝境,而我早就皈依佛门。其实双亲地下有知,他们也会欣慰,虽然这一别我们从此将是海角天涯……” “哥……” “只是哥哥要交代你的是,不要再让先祖的龙珀离开蓝境,龙珀一旦离开,这世界将纷争再起,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啊!” 一百一十五章 倾国倾城 “哥,我知道我犯了大错!爱情让我目盲又心盲,作为保管龙珀的大祭司,我不该做下这等错事!” “妹妹,你不要再为过去自责,人的一生是需要不断成长的,知错必改才是成长的动力源泉!” “哥哥,谢谢你,我一定把龙珀找回来送回蓝境!” “哥哥相信你!” 智光法师说着一挥衣袖,金枝的面前浮现一张法国老城区的地图。 “金枝,你要找的人在这里,速速去吧!”法师指了指地图上的某个地方。 金枝一闪动金睛,把这浮现的图像装到了脑海里。 “妹妹这就速去,定不辜负哥哥的一片期望!”金枝朝着智光法师一鞠躬,转身来到院里,一扇霓裳羽衣,一片细碎的金光里,金枝飞到空中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夜巴黎银装素裹,轻飘飘的雪花阻挡不了灯火通明下的醉生梦死,无人在意一个曲曲弯弯老巷里发生的事情,酥油灯早已被繁华掩盖,那淡淡的檀香怎及一个夜幕下袒胸露怀女子身上浓烈的法国香水味? 金枝头上的金睛亮起,那金睛照射着被繁华掩盖的一切老旧,不一会儿一幢四层的公寓楼出现在金枝面前,整幢楼除了四楼的一扇窗子亮着灯,其它的都漆黑一片。 这亮着的窗外有个很小的平台,金枝轻飘飘悄无声息地落了上去。 窗子拉上了窗帘,但是金枝看到里面有人影在晃动。 “钟黎,你说我对你怎么样?”金枝听见了卫斯理的声音。 “伯爵先生,那没得说!我一个废人您还关照我,这是我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您!”金枝听见这个声音,心像被刀割了一下。 “但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 “伯爵先生,我从来不敢跟您说假话的!” “龙珀在马卫国那里是不是你跟我说的?” “伯爵先生上次我就跟您解释过了,那时我在鼓浪屿打听到他救起了金枝,就这样推测的!” “暂且不给你盖棺定论说你撒谎,根据你说的我去了鼓浪屿,结果龙珀并没有在马卫国手里!等我折返巴黎找到你,你又是怎么跟我说的?” “伯,伯爵先生,龙珀真不在我这里啊,如果真在我这里我早跑了!我还回巴黎干什么?我还干嘛一直老老实实住在您给我安排的公寓?” “对,上次你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是后来有人告诉我,我不在巴黎的时候,你还挺忙碌,你背着我好几次去见过一个穿黑袍子的人对不对?” “没,没,没有啊先生!这是谁瞎说的?” “钟黎!你还不老老实实交代!”卫斯理恼怒的声音大了起来。 “真,真,真的没有啊!” “好,好,好,你无数次戏耍于我,今天我就让你尝尝苦头!” 金枝只听见钟黎“啊……”的一声惨叫。 金枝把手放在玻璃窗上,那些玻璃就像冰块融化掉一样,金枝飞身而入。 金枝看见卫斯理一边翅膀上一片坚硬的羽毛变成了一把亮闪闪的小刀,这把小刀正架在钟黎的脖子上,顺着他脖子上的一道血痕正嘀嗒下几滴鲜红的血。 “钟黎,你撒谎还要到什么时候?”金枝怒吼道。 “金,金枝,怎么是你?救命啊!” 金枝好生奇怪,自己变了模样,就算声音没变,这钟黎怎么很快就认出了自己。 “金枝公主,您终于来了,有您在看他还不承认?”卫斯理瞟了一眼金枝。 “卫斯理你放手,本祭司自会教训教训他!” 卫斯理嘴角一撇,不屑地一笑:“好吧公主,冤有头债有主!” 说着卫斯理收回了那片小刀状的羽毛站到一旁。 “钟黎,你没有想到吧,我还会活着回来报仇!”金枝怒视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金枝,金枝,你真的回来了?我这不是做梦吧?”钟黎伸手过来要摸金枝的脸。 金枝一步让开:“钟黎,请自重!” 摸空了的钟黎一个踉跄。 “金枝!我都是被逼无奈啊!你要问原因,你就先问问这个男人吧!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钟黎手指着卫斯理的方向,不过有点偏差。 “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是他收留了我,怀着报恩之心我不顾危险才去了蝴蝶冢,为了他的龙珀我差点死在那儿!金枝,这些不是我要故意隐瞒你,实在是我的命都拽在他的手里,虽然你帮我取出了他控制我的芯片,不过他为龙珀撒下天罗地网,我没地方可逃啊! 金枝,我爱你从来没变过!可是我要报答他对我的恩情,我还要防着他加害于我,这些也是真的!我无数次地矛盾过!如果我真是那十恶不赦的坏人,在离开蝴蝶冢的一路之上我早对你下手了,何必等到轮船上?金枝,我是被他逼的!你刚才看到了,他是怎么逼一个瞎子的!” “你,你瞎了?”金枝走到钟黎面前仔仔细细看着他的眼睛,这张俊美的脸曾是自己全部的希望和依靠,这双熟悉的眼睛曾经充满款款的深情。 金枝温柔地抚摸着这张脸,她的眼里流出了泪,不曾想突然她的霓裳羽衣裹住了他的脖子,而且是在刚才卫斯理动刀的那个伤口上,一股血顺着那个伤口喷了出来!由于这一下力量太大,金枝把钟黎一下推到了墙角。 “金,金枝,你这是干什么?”钟黎面红耳赤地挣扎着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 “你打开过宝盒!”金枝明白了钟黎瞎掉的原因。 “说!龙珀在哪里?” “放,开,我,说……” 金枝松开了霓裳羽衣。 “我的公主,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狠心?你还是那温柔善良的金枝吗?难道龙珀真能让人变得如此可怕吗?”说着说着钟黎的眼里流出了伤心的泪。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佳人难再得……” 钟黎边流泪边唱了起来,他的声音凄美无比。 “钟黎……”听见这歌声,就算是铁石做的心肠也会被熔化掉。 金枝那为恨而来的眼睛开始温柔下来,无数晶莹剔透的泪从她黑葡萄般的眼眸里滚滚而出。 钟黎摸索着抱住金枝,这回金枝没有拒绝,两人抱头放声痛哭。 一百一十六章 上古女神 一切的过往在金枝的脑海里浮现…… 如果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钟黎,如果自己永远没有恢复记忆还是那鼓浪屿的小雅,该有多好!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无忧无虑…… 可是一切在某一个时间点就改变了! 这是蓝境一年一度盛大的围猎日,只要是骑士都会踊跃参加,最后以谁狩到的活物最多、最大而定输赢。 这年最特别的就是还远道来了一位客人,这客人就是香巴拉王国的推巴噶瓦王子,他是来提亲的,他仰慕金枝公主已久,刚好利用围猎日他要一展雄风。 “慈爱的神,请赐予蓝境永远的和平安宁,请赐予蓝境的骑士勇敢坚强,请赐予蓝境的土地上所有生命勃勃生机!”在围猎前的祭天仪式上金枝对天高声祈祷着。 说完金枝一展霓裳羽衣飞到空中,她的双手对着地面做了个抓起的动作,只见地上一棵棵青翠的小草飞起来到了她的面前。 那些青草“叽叽喳喳”兴奋地叫着:“公主什么时候开始游戏?公主什么时候开始游戏?” “你们到时不准耍赖哦,被抓到就要认输了!” “当然,当然!”小草们吵着叫着。 “好吧……”金枝说着朝地面一扬手,那些小草变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落到地面四散奔跑开去。 金枝手里变出一只金号角:“勇士们,开始吧!” 金枝吹响手中的号角,只见地面上骑着独角兽的骑士们四散追了出去。 金枝收起变小的号角,嘴里一吹口哨,只见一匹闪着金黄色鬃毛的独角兽飞奔过来,金枝稳稳落在了上面。 “闪电兽,快走,我们也去玩玩!” 金枝远远看见王子哥哥已经捕到几只麂子,那几只麂子到手以后变得跟小草一样大,被装进了皮囊里。 推巴噶瓦王子则在追赶一头獠牙外露的野猪,野猪灵活地变换着方向奔跑着,只见推巴噶瓦王子取出背后的弓箭,在飞奔的独角兽上对着野猪拉弓搭箭,那支没有箭头的箭朝着野猪射了过去,在离野猪一寸的地方,箭头就像有吸力,把越变越小的野猪吸入皮囊内。 金枝看见会心地一笑,这推巴噶瓦王子看着高大威武,却不忍杀生,这正好也是蓝境围猎的规则。 金枝的闪电兽急速超过推巴噶瓦王子而去,这道金光消失在远处茂密的丛林…… 原来一只豹子身上的花斑在丛林里若隐若现,眼尖的金枝早已看见,金枝正要拉弓搭箭,那花斑却消失不见了。 金枝本可以飞到空中俯瞰,不过那违反了围猎的规则,围猎看的就是马上的能耐和百步穿杨的功夫,金枝是大祭司,本身就是表率! 闪电兽灵活地穿梭在丛林里,金枝收获不少的野兔、锦鸡,可是这些小玩意儿会让哥哥取笑,所以寻找那只消失的猛兽才是真正吸引金枝的。 今天不知有几人能捕到猛兽,如果能展示一只豹子也不失大祭司的威风!金枝的好胜心起来了,她从来巾帼不让须眉。 金枝被丛林里的猎物吸引,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她看见了那只豹子隐身在一棵老树上,它的花斑和老树的树干浑然一体。 金枝心里暗笑这大家伙还真狡猾!她悄悄拉弓搭箭,一枝金箭飞了出去,那猛兽也发现了她,呲出獠牙从树上一跃而起向她扑来。 “你还跟我玩真格的?”金枝暗想箭光触碰到猛兽它就变小收入囊中了,它那么凶干嘛? 谁料金箭离猛兽一寸远时,猛兽并没有任何变化,它无视那没有威力的箭直接扑向金枝。 金枝赶忙腾空而起,闪电兽撅起锐利无比的犄角向豹子刺去,这不识趣的豹子惨叫一声应声倒下。 金枝落到花斑豹的旁边:“原来你是真豹子啊?!你那么凶干嘛?本祭司本不想伤你,现在好了,玩出格了吧?” 金枝用的是开玩笑的口吻,不过金枝心里却闪过一丝阴影,在这围猎日杀生有点不吉利啊!金枝急忙对着死去的花斑豹念动咒语,不一会儿花斑豹化为一缕青烟魂归那界去了。 遇到这事金枝也没了玩的兴致,她准备返回去找大伙儿。 她骑上闪电兽往回走着,闪电兽的脚下却被什么绊了一下,还好走得慢,金枝没有摔下来。 “今天真有些不走运!”金枝心里正想着,突然她看见闪电兽脚下是一个人的头骨!放眼望去林子里的皑皑白骨越来越多! 金枝暗想不妙,她知道这是哪里,虽然她从未来过,刚才只顾好胜心一门心思追赶猛兽,却忘了自己已经踏入禁地! 金枝正要转身离去,谁知她隐隐约约听见一阵男子的救命声。 金枝寻声而去,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无数硕大而艳丽的蝶上下翻飞着,可是它们并不是翩翩起舞,而是围住一个男人狠命地叮咬,那人拼命挥舞着手里的一把乐器想要驱赶那些昆虫,可是越聚越多的蝴蝶密密麻麻覆盖住了他。 很快那人倒了下去,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金枝赶忙用嘴吹出一阵悠远而嘹亮的哨音,那些蝴蝶听见哨音四下散去。 金枝从闪电兽上轻轻一跃飞了过去,只见男子躺在一堆白骨上奄奄一息,白骨的周围散落着无数的金银财宝。 男子的口里还喃喃着什么,金枝凑近一听他微弱而惊恐地喊着:“蝴蝶,蝴蝶,救命,救命……” 男子整个的脸和头部都肿胀不堪,布满了被巨大昆虫叮咬的痕迹,人已经意识模糊。 这毒作为蓝境大祭司的金枝也是无能为力,因为这儿是禁地,大祭司也没有特权来到这里,还因为这儿是上古女神索菲亚的地盘! “索菲亚,索菲亚……”金枝边呼唤边睁开天眼用金睛搜寻着。 不一会儿,一位金发碧眼、肤白如雪的少女站在了金枝面前,她蓝丝绒的长裙徐徐摆动。 “大祭司,您怎么会在这儿?”索菲亚好奇地问道。 “索菲亚,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救救这个人……” “大祭司,您不该来这儿,更不该管这里的闲事!”索菲亚的脸色阴沉下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误入禁地 “索菲亚我误入禁地是我的错,我回去会接受阿母任何的惩罚,但是索菲亚既然我遇到了,我就不能见死不救啊!” “大祭司,善良用错了地方是会害人不浅的!这儿是蓝境之门,没有我的蝶儿守卫,怎挡得住这些贪婪的人类?你看,遍地的白骨仍然阻止不了他们得到奇珍异宝的贪婪之心,这些人一旦越过蝴蝶冢进入蓝境,这片美丽的净土还保得住吗?”索菲亚边说边愤恨地指着倒在金银珠宝上的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索菲亚,善良的初衷难道有错吗?况且这要看是什么人,你看他像一个寻宝者吗?或是一个想危害蓝境的人吗?他是那样的人他拿个乐器干什么?如果他是像我一样误入蝴蝶冢的,那他该死,是不是我也该死呢?” “大祭司,您……” “索菲亚我求求你了,如果你不施以援手,他很快会死去的,万一他是被屈枉的,那这蝴蝶冢不平白添一条冤魂?这对您雪山女神的名声不太好吧?” “大祭司,为了保得蓝境的平安,我宁肯错杀一万!”索菲亚冷若冰霜。 “索菲亚,你不仅是蓝境的守护神,你也是所有雪山民族的女神?为什么他们爱戴你,因为他们爱你的纯洁善良,如果对一个误入的人做下错事,那该让那些爱你的人多么伤心!索菲亚,从有蓝境以来,蓝境就庇护过不少需要帮助的人类对吧?” 在金枝的苦苦哀求下,索菲亚妥协了,她从柔软的金发上取下一个发簪,微微念动咒语,发簪在她手里变成了一棵万年灵芝。 “好吧,大祭司,你说服了我,不过我希望你有空睁开天眼看一看,一旦发现这外来男子不对,立即诛之,免除后患!” “索菲亚,我知道,现在快快救人!” 索菲亚把那棵雪山顶上的万年灵芝放在男子的伤口上,只见男子因中毒发乌的伤口开始红润起来,发紫的嘴唇也有了血色,呼吸也开始慢慢均匀。 金枝把这个虚弱的男子扶上了闪电兽。 “索菲亚,谢谢你!”金枝感激地看着索菲亚。 索菲亚只说了一句:“金枝,我不希望这是苦果……”就消失不见了。 金枝带着这个受伤的男人回到了翡翠宫。 “金枝公主呢?公主在哪里?”卢卡斯王子在翡翠宫里到处找着金枝。 “王子哥哥,我不在这儿吗?”金枝一闪身来到卢卡斯王子的面前。 “妹妹,围猎比赛都结束了,怎么不见你?母妃都急坏了,到处派人找你!” “我这不是遇到点小状况吗?我正要去找阿母解释!” “金枝,不必了!我来了!”一阵严厉的声音从宫殿外传进来。 话音未落一群人飘了进来,几名金盔金甲的武士簇拥着一名年轻女子,这名女子有着一头紫罗兰色的头发和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她高贵端庄,此时又透着几分威严。 “阿母,您怎么来了?”金枝撒娇地跑了过去,从表面看来那像朵盛开紫罗兰的女子跟金枝的年龄差别并不太大。 “金枝,阿母能不来吗?我已经听说了,你把一个陌生人带回了翡翠宫!” “是索菲亚告诉您的?阿母,那人快死了,刚好我看见能见死不救吗?” “金枝,阿母真的是把你宠坏了!你作为大祭司破坏了蓝境的规矩,还振振有词!从小阿母是怎样警示你的?” “阿母,从小您就告诉我不要接近人类!可您也教导我要做一个和我先祖一样心地纯良、充满仁爱的人,我紧记您的教导,可为什么到我真正去帮助一个有难的人时,你们却都反对?” “金枝,阿母不知道怎样跟你解释?做一个仁爱纯良的人是对的,但这世界并非都是蓝境的样子!你是那么的无忧无虑、心地单纯,阿母希望你永远这样,所以一直不想告诉你这世界还有丑恶的阴暗面,可是你慢慢长大了,总有一天你得自己去面对这个世界,所以阿母又不得不说……”蓝境王妃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充满忧心忡忡。 “阿母,您看,他怎么会是那贪婪的寻宝人呢?”金枝边说边拉着母妃走进了一个卧房,那受伤的男人还在床上昏迷不醒,他的床边放着一把尤克里里。 金枝指了指那把尤克里里。 “好吧,金枝,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对于这事你难道没有睁开天眼问一问上苍的意思?” “阿母,我不知道,我睁开天眼问过上苍的意思,可对这事没有回答,我只感觉到从小到大那种让我恐惧的成长的疼痛感,还有那迷雾中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向我飘来……” “真的吗?这不是吉兆啊!” “阿母,您不用太担心啦,在高举的龙珀里一切都化为虚空了!”金枝笑了起来,她是怕阿母太担心,所以瞎说了这句。 “是呀是呀阿母,您总是替金枝操心太多,这样她会永远长不大的,可是金枝都快要出嫁了!”卢卡斯王子见机赶忙替妹妹打圆场。 这个捡来的小妹妹,小他太多太多了,大家都心疼她,尤其母亲,总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这样太过于地宠爱,对她也许不太好! “你说什么呢?哥哥!”金枝羞红了脸。 “金枝,今天你知道谁夺得了第一名?”卢卡斯王子岔开了话题,省得母亲又和小妹妹怄气。 “谁啊?” “来提亲的推巴噶瓦王子呗!本来他想表现给你看看,结果你还不在场……” “哥,你别说了……”两兄妹边斗嘴边打闹起来,王妃只有摇摇头带着人走了。 经过一段时间蓝境雪山百草的调养,受伤的男子逐渐恢复了健康,而且没有留下任何被毒蝴蝶叮咬的后遗症。 恢复健康的男子,显出他的本貌来,青春、俊美、活泼,充满一种蓝境少有的朝气。 世外桃源的蓝境,永远都那么平静安详,就像一个睿智的老者心境平和到不起波澜。 在多年波澜不惊、修身养性的生活中,突然多了个与众不同的人,这对于金枝来说是极其有趣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逃离蓝境 年轻男子告诉金枝他叫钟黎,是一个流浪歌手,他的家乡叫珍珠岛。 “金枝公主,你知道我的家乡有多美吗?” “有多美?难道比蓝境还美?” “公主,蓝境很美,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跟蓝境美得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珍珠岛就被蔚蓝的、辽阔无边的大海所包围,那里金色的沙滩细软绵长,笔直高大的椰子树硕果累累,蓝天下是渔民的白帆点点。夜晚来临,月光如水,孩子们穿上草裙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大海?大海有女神湖大吗?” 钟黎哈哈大笑:“金枝,你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大海大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 “小的时候我以为珍珠岛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地方,后来我十四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在出海时死了,我就背着爸爸给我做的这把尤克里里闯世界去了,那以后我才知道世界好大,中国的长城在遥远的太空都可以看到,迪拜的哈里法塔直冲云霄,捷克的布拉格广场有世界上最美的落日,还有在英国出了一个叫莎士比亚的大文豪,后来许多人就都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叫莎士比亚,结果你知道怎么着?” 钟黎神秘兮兮地看着金枝,金枝摇了摇头。 “结果今天你只要去到英国的伦敦,站在街头大喊一声莎士比亚,那十个男人里有九个都会回过头来看着你……” 他们相视大笑着,钟黎的到来给金枝的生活带来太多新鲜的东西,他的见闻、他的风趣是金枝最大的快乐源泉。 他总是弹起那把尤克里里,他的琴声带着忧伤,他的嗓音带着磁性,他说以前他想唱歌给全世界人听,现在他只想唱歌给一个人听。 “那个人是谁?”金枝巴眨着大眼睛看着钟黎。 “那是一个美丽的公主,善良又温柔……” 一朵红云飘上金枝的脸颊,从那时开始金枝知道了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一种甜蜜而幸福的滋味。 在钟黎出现以前,金枝以为自己在众望中会嫁给推巴噶瓦王子,她曾以为她对推巴噶瓦王子朦胧的感觉就是爱情,从钟黎出现以后金枝知道那只是对异性的一种欣赏。 在女神湖的中央有一块巨大的岩石,那块岩石被叫做月光岩,钟黎说站在月光岩上看到的星空跟珍珠岛上的一样美丽。 “金枝,有一天你跟我一起回珍珠岛怎么样?” “我……我没有想过要离开蓝境……阿母说离开蓝境就很难再回来了!” “金枝,难道你漫长的一生都要在死水一塘、一成不变的蓝境度过吗?我承认这里很美,这里闲适又安逸,祥和又宁静,这里的人智慧又善良,但是你要明白,你不属于蓝境,你属于跟我一样的世界。你难道不想跟我回珍珠岛看看?你难道不想回你父母和先祖的故土去看看?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去浪迹天涯?” “可是我……从小阿母就告诉我离开蓝境我将一无所有,包括我绝大部分的异能和法力……钟黎,你能不能永远跟我留在蓝境?只要我跟阿母说,这不是难事!圣殿骑士团在这里都有好几百年了!” “不不金枝,我怎能受困于这里,我自由自在惯了!金枝,我不在乎你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无论你成为什么都无法改变我爱你的心。金枝,阿母那样说只是她害怕失去你,可是你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你已经是个成年人,难道你还要被人控制一辈子吗?哪怕这种控制是出于亲情!金枝,虽然你没有了蓝境,但是你却拥有了我,而且是一生一世!” 金枝看着钟黎坚定的眼神不再说什么,温暖充满了金枝的胸膛。 钟黎弹起了他心爱的尤克里里: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佳人难再得!” 钟黎用他那磁性而伤感的嗓音舒缓地歌唱着,用他那迷离的眼神深情地看着金枝,他的歌声里有满满的期盼,有淡淡的忧伤。 在那歌声里金枝的内心却充满了幸福与甜蜜,因为她知道她被一个人深深地爱着,她也深深地爱着一个人。 暗蓝的苍穹布满闪亮的星斗,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金枝,就算有一天我孤身离开蓝境,只要心里有你,我就永不后悔,哪怕化为一颗流星,我也知道在月光岩有一位美丽的公主会抬头最后地看我一眼……” “钟黎……”金枝蒙住了钟黎的嘴,没有让他再说下去,她不想听他说那些伤感的话语。 在那满天的星光里钟黎深情地亲吻着她,金枝无法自拔地陶醉在爱情里,为这爱哪怕经历天眼里感觉到的疼痛金枝也在所不惜! “金枝,跟我走吧,我会给你一生一世的幸福!” 从那天开始金枝就在心里计划着和钟黎怎样离开蓝境,只是她一直不知道怎样和阿母开口。 “金枝,不能和阿母说,说了你就无法离开蓝境了!”这是钟黎对金枝的警告。 是啊,钟黎说得很对,如果阿母苦苦哀求怎么办?阿母就像亲生母亲一样爱着自己!阿母态度强硬怎么办,蝴蝶冢一封锁他们将无路可走! 只能私奔!金枝做出了疯狂的决定! 金枝换去公主的衣裙,和钟黎在一个月夜准备悄悄地离开翡翠宫。 “金枝,你带上龙珀了吗?”钟黎小声问道。 “阿母说龙珀不能离开蓝境……” “金枝,到现在你还在‘阿母说’,你是掌管龙珀的大祭司,那龙珀是你先祖留下来的,你不随身带着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吗?金枝,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从小到大阿母跟你说那些不仅仅是控制你,最重要是控制你的龙珀,你太单纯善良,我一直不好告诉你呀!” “钟黎……” “好了金枝,没时间了,快拿上龙珀,我们速速离开!” 金枝把香牙宝盒收进了随身背囊,在黑夜里他们朝着一个光芒四射的地方奔去,那就是布满奇珍异宝的蝴蝶冢,黑夜里连那些硕大无比的蝶都闪闪发光。 他们的脚步惊动了蝶群,蝶群漫天飞舞起来,像无数彩色的萤火虫,颇为壮观。 金枝挥动手臂,念动咒语,蝶群乖乖地飞落下来,密密层层覆盖在金银珠宝上不再动荡。 钟黎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他拉起金枝的手准备走出蝴蝶冢。 第一百一十九章 苦海无边 “金枝公主!你真的要离开吗?”是索菲亚,她站在了他们面前,被一层月光笼罩。 “索菲亚,你要干什么?” “金枝,你有决定你人生的权利,我无法阻拦你,但是请你留下龙珀!” “你什么意思索菲亚,那是我的祖传之物,我带走不对吗?” “那龙珀离开蓝境,只会带来血光之灾!”索菲亚没有看金枝,而是用她那双春天般翠绿的眼睛审视着钟黎。 “索菲亚,你太小人之心了吧?我钟黎如果有什么念头,你蝴蝶冢的这些宝贝还能保得住吗?当年有人带走了月光宝石,而我则是两手空空!”钟黎摊开双手,眼里带着一丝嘲讽。 “你……”索菲亚听了钟黎冷嘲热讽的话语,绿宝石般的眼眸里噙满了泪水,她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钟黎趁机拉起金枝的手冲出了蝴蝶冢。 蝴蝶冢的外面寒风刺骨、大雪纷飞,跟温暖如春的蓝境简直是天壤之别。 “金枝,我们终于自由了,我们终于自由了!!” 钟黎兴奋地抱着金枝在雪地里转着圈,冰冷的雪花落在金枝的脸上随即化成激动的泪,是的,自由了,金枝和钟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哪怕前途漫漫,哪怕天涯海角! 他们手拉手艰难地前行着,只听见身后传来索菲亚被寒风吹散的零零星星的声音: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们在大雪纷飞的深山里走了七天七夜,钟黎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资深探险家,他能找到食物与水源,也能清楚地辨明方向。 “钟黎,你在野外那么有经验,怎么会迷失在蝴蝶冢呢?”金枝有些奇怪。 “我也不太清楚金枝,可能是无意中接近蝴蝶冢的时候我就已经中了毒蝴蝶的毒,那些毒素让我神志不清。”钟黎含糊地解释到。 他们翻过绵延的雪山、渡过湍急的金沙江、住过彝族牧羊人的帐篷,后来他们遇到了藏族人的马队,搭乘马匹最终进入了热闹的集镇。 在那儿稍做休整以后,金枝和钟黎开始了真正的浪迹天涯。 一路之上他们相依为命,靠卖唱为生,没有了异能的金枝脚上起泡走不动,钟黎就背着她前行;金枝生病了,钟黎就熬药煎汤喂她吃药……就这样他们手拉手风里雨里地走着,走向金枝渴望的幸福…… 他们途径丽江,来到了大理,金枝在莲花峰下叩了三个响头:“列祖列宗,阿爸阿妈,我回来看你们了!” 苍山上清冷的风无言地吹过金枝的脸庞,一行泪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故乡已不再是自己的故乡,这一去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之后他们途径昆明,一路向东去往厦门。 那种风餐露宿的艰难生活金枝从来没有经历过,但跟蓝境截然不同的风貌与景象却让她感到新鲜又好奇,她想这一生只要有钟黎,无论到哪里都是幸福的。 钟黎鼓励金枝马上就可以到珍珠岛了,珍珠岛上还有他父母的老宅,到那儿可以先安顿下来再做打算,他要给金枝安定美好的生活。 在这美丽的愿景中金枝跟着钟黎在厦门搭上了一艘巨大的货轮。 海上清晨的日出是壮丽震撼的,在甲板上钟黎紧紧地拥抱着金枝,深情地亲吻着她,在火红的地平线那边有金枝梦寐以求的未来,这未来已经触手可及,金枝闭上眼睛沉醉在深深的幸福里。 就在这时,金枝用全部生命深爱着的钟黎,为了他金枝可以舍弃全世界的钟黎,却意想不到地用双手使劲把靠向大海一边、毫无防备的金枝推了出去,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金枝就像一片离开母树的可怜落叶无助地飘向大海…… 金枝看见钟黎那张熟悉的、英俊帅气的脸变得从来没有过的冷酷无情,金枝本能地把手伸出来大喊着:“钟黎,救我啊!”可是钟黎迅速转过身不见了。 金枝在海面上拼命挣扎着,挣扎着,轮船消失得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突然一只鲨鱼飞快向金枝游来……它雪白狰狞的尖齿在金枝眼前晃动,尖叫声中那利齿划过金枝的脸庞……这时海水已经完全淹没了金枝,疼痛几乎让金枝昏厥,天眼自从离开蓝境就已关闭,但金枝使出身体中最后的一丝意念集中到金睛上,一束微弱的红光穿出了血腥的海面……在看见大鹏金翅鸟的一瞬间,金枝昏死了过去…… 这一切回忆让金枝爱恨交织、无法自拔,就在这时卫斯理在旁边竟鼓起了掌:“多么伟大的爱情!这爱情让一个身负重任的大祭司背叛家国!” “你说什么?”金枝收起眼泪一个飞身来到卫斯理面前,柳眉倒竖。 “大祭司,我不该给您泼冷水,不过面前的这人你难道还没有看透他吗?这样的卑鄙小人,他懂什么是爱?” “金枝,他在挑拨离间,你不要听他的!”钟黎急忙对金枝说到。 “钟黎,我可以忘掉你对我做过的一切……”金枝来到钟黎身边,温柔地拉起他的手。 “不过钟黎,请你把龙珀还给我!”金枝期待地看着他。 “金枝,请你相信我,龙珀真不在我这里啊!在我打开宝盒的一瞬间,我的眼睛几乎完全失明,有人,有人就在这时抢走了宝盒!”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还跟我瞎编是金枝公主带着龙珀掉进了大海,最后马卫国拿走了龙珀?”卫斯理愤愤地看着钟黎。 “那人威胁我,如果我说出去就要了我的命!”钟黎惊恐地睁大了那双空洞的眼睛。 “那人是谁?”金枝问道。 “我眼睛模模糊糊的光感里看见是一个穿黑袍子的人!” “那人后来又来巴黎找你干什么?”卫斯理记得临出发前,叔叔的老黑鸦带来消息,说钟黎去见过几次一个穿黑袍子的人。 “其实在我和金枝走出蝴蝶冢以后,那人就跟上了我们,可是直到我把金枝推下大海返回船仓打开宝盒,他才出现,他夺走宝盒的时候我大叫了起来,他听见有船员赶来的声音,于是丢下一句‘说出去就要了你的命’就不见了,我一直担心他对我暗下毒手,我知道所有龙珀的来龙去脉,他迟早是要灭口的,所以我回了巴黎躲在那暗无天日的地铁站下,在那里我才觉得安全! 谁知伯爵先生,你找到了我,我不得不跟你来到这幢公寓,你才走,他就来了,他让我定期去找他会面,向他汇报所有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章 任重道远 “他拿到龙珀,还要打探消息干什么?”卫斯理问道。 “这……!” 钟黎的话音未落,从刚才融化掉的玻璃窗外旋转进一股黑色的怪风,这股妖气十足的风卷带住钟黎迅速消失在窗外。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之快,让卫斯理和金枝都未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追!”金枝说着化为一道金光追了出去,卫斯理也跃出窗外展开翅膀跟了上去。 这个时辰,夜巴黎的狂欢已然落幕,繁华却还在依旧,在那灿若星辰的灯火里,剩下的只有醉生梦死的酒鬼们。 金枝和卫斯理围着巴黎城的上空转了一圈,可是什么发现也没有。 “金枝公主,这来人好生厉害,我得回普罗旺斯搬救兵!”站在高耸的埃菲尔铁塔顶端,卫斯理说道。 刚才已经停了的点点雪花再次飘落下来,而且越下越大,站在这铁塔的顶端向上望去,好不壮观! “伯爵先生,我既然来了不甘这样空手而回,等天光渐亮,在巴黎城里我再好好找找!”站在铁塔上的金枝好似仙女降临。 “好吧公主,在下只好先行一步!”说完卫斯理展起那巨大有力的双翅向雪花飘飘的夜空飞去。 在漫天雪花飞舞的埃菲尔铁塔顶端,金枝目送着卫斯理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狂乱的夜风吹起她金光闪闪的霓裳羽衣,黎明前的黑夜黑得深沉,就像金枝无比沉重的心情,她任由雪花拍打着脸庞,先人的重托、阿母的叮嘱,一切还仿佛昨夜,然而再回首世事已经变迁,辉煌的巴黎城就在自己脚下,然后龙珀又在哪里?看来任重而道远啊! 金枝腾空飞了起来,再怎么艰难,冬天总是要过去,黎明前的曙光总是要来临,金枝在低空中缓慢地飞行着,她睁开眉宇间的金睛仔细搜寻着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 “天,天,天使!”一个酒鬼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指着天上大叫到。 金枝听见在空中微微一笑。 “哦,我的仙女教母,除了在童年的摇篮里,我三十年没见到您了!”酒鬼在胸前划着十字。 “乖乖回家吧!”金枝温柔地说完继续向前飞去。 旁边另外一个酒鬼醉眼惺忪地大声问道:“你跟谁说话呢?” “快看,我的仙女教母飞走了!”酒鬼指着前方的空中。 “你真是个乖宝宝!那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吧?!哈哈哈哈……”旁边的酒鬼大笑起来。 雪已经停了,一轮红日缓缓地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巴黎城新的热热闹闹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卫斯理离开巴黎回到了红色庄园。 为寻找龙珀,这些日子他离开红色庄园越来越频繁,他也就越来越挂念庄园里的母子俩。 婉滢的身子已经越来越不方便了,而曾祖母并不消停,还好他离开的这几次老太婆都没有来捣乱。 黎明的第一缕红霞刚刚挂在普罗旺斯的天空,卫斯理快速飞落进红色庄园的长长回廊,打扫一夜积雪的仆人看见赶忙站到一旁:“伯爵先生,您回来了?!” “夫人还好吗?” 话音刚落,还没等仆人回答,一串银铃般的声音已经响起。 “哦,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只见一个身穿一条及踝银狐长袍的雍容华贵的女人款款走来。 “亲爱的,你怎么出来了?早上的院子太湿滑,你当心呐!”卫斯理急匆匆地迎过去。 “我一直牵挂着你,一夜未眠,干脆早早起来看看!”女人扑到卫斯理怀里。 “哦,我的婉滢,可把我想坏了!”卫斯理看着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深情地说。 冯婉滢用那性感的红唇亲吻着卫斯理。 “你和孩子都还好吧?”卫斯理关切地问着。 婉滢点了点头:“我们都非常想念你!” “走,我们回房再说……”卫斯理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婉滢往回走着。 “那鸽子一直在撒谎!”卫斯理把冯婉滢扶了靠在贵妃椅上。 “你没有逼问出点实话吗?” “还没问出下落,他就被一阵黑风卷跑了!” “有那么蹊跷的事情?” “是啊,我感到不仅普罗旺斯不安宁,连巴黎城也不安宁了!”卫斯理沉重地说着。 “亲爱的,不用太担心,你看现在让·尼尼薇家族不仅有你和叔叔,马上又要加入一个健壮的小家伙,那些妖魔鬼怪又能奈何?” “你说得对亲爱的……”卫斯理爱怜地轻抚着冯婉滢性感睡裙底下隆起的肚腹。 “婉滢,这回我还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又有意想不到的礼物?”婉滢用那能勾走男人七魂六魄的眼睛再次看着卫斯理。 “我在去巴黎的时候,路过尼尼薇庄园的上空,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婉滢摇了摇头,不过她知道那一定是惊喜,从认识卫斯理开始,他总是想方设法讨她欢心。 “我看见如意从尼尼薇城堡里和马卫国一起出来!” “真的?!”冯婉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意外生还了,不过那是仰仗了狄奥先生的异能,而如意,怎么可能?虽然卫斯理一直安慰她,但她内心深处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她只有把自己全部的母爱用在肚腹中的这个孩子身上。 “你没有看错?”冯婉滢还是将信将疑。 “我们这不比鹫人差的眼睛怎么可能出错?” “嗯!想不到马卫国撒出那么多的钱,雇佣那么多的人,还真奏效了!” “这下你放心了吧?!你就在红色庄园安心养胎,其他的不用操心!” “卫斯理,你对我真好!”冯婉滢又亲了一下卫斯理的嘴唇。 “不过,如果在龙珀和我之间选其一,你会选谁?”冯婉滢看着卫斯理那灰蓝色谜题一般的眼睛。 “哦,婉滢,你怎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让男人做选择题都很难,就像让男人选择妻子和母亲同时落水,他会先救谁一样,不过陷入爱情的女人都很愚蠢,不是吗?” “婉滢,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你一定会选择龙珀!”冯婉滢这回并没有看卫斯理,而是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修剪得很精致的手指甲。 第一百二十一章 琉璃忠心 “哦,我的婉滢,你怎么会胡思乱想呢?我对你和腹中的孩子是什么态度从一开始你就是清楚的,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孩子!这些日子为了龙珀我是忙碌了点,可我无论到哪儿都是牵挂着你们的!还好现在龙珀总算有了点眉目,虽然还不知道是谁拿走了它,不过很快会水落石出的!” 卫斯理看着婉滢,他希望婉滢明白他的心意。 婉滢抬起头来,用手勾住卫斯理的脖子:“亲爱的,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觉得我会是那愚蠢的女人吗?” “哦,当然不,我亲爱的,你是我聪慧美丽的女王殿下!” “好了,我的伯爵,你忙碌了一个晚上早该饿了,我亲手为你做点好吃的吧!” “我是不是法国最有口福的男人?能吃到女王亲手烹调的早餐!” 卫斯理笑着小心翼翼拉起这会给男人施魔咒的女人。 早餐以后,疲累了几天的卫斯理心满意足地睡在美人身边,直到日头偏西。 虽然那金枝公主高贵典雅、倾国倾城、千娇百媚,可那样的女人只在梦里,只在小男孩童年的音乐盒里,哪儿有这身边风情万种的女人来得实在?只有异想天开的马卫国守着这样的美人却还梦想着音乐盒里那跳芭蕾的女孩能复活,结果鸡飞蛋打!难怪曾祖母说他愚蠢! 也不知道那仙女般的金枝公主会不会选择马卫国,如果最终仙女飞走了,那马卫国只会落得一场空! 卫斯理嘴角一撇:“我真是杞人忧天!”想着他翻身起来。 “亲爱的,你要去叔叔那儿?”冯婉滢躺在床上看着她喜欢的这个法国男人穿戴整齐。 “是啊婉滢,又好几天没见他了,我去他那儿一趟……没有他出山,恐怕要找到那个拿走龙珀的人就困难了!”后面这句话是卫斯理撩下灰蓝色的眼膜,让空气里的气雾形成单词飘荡在冯婉滢眼前的。 冯婉滢明白这是为了防着那天天在普罗旺斯的叽里旮旯里伸长耳朵的布兰夫人。 “好吧亲爱的,你早点回来,我等着你!”冯婉滢起来和卫斯理吻别着。 这回卫斯理开着车去了叔叔那儿,不是万不得已还是低调一点,这异能被普通人看见会惹出是非,更何况家里还藏着一个失踪的女人! “哦,亲爱的侄儿,老黑鸦已经提前告诉我你过来了,这不,叔叔来接你!” 狄奥先生已经迎到门口,他和下车来的卫斯理紧紧拥抱着。 “叔叔,您跟我还那么客气?几天不见是不是想侄儿了?” “是啊,让·尼尼薇家族的重担都在你肩上挑着,看你整天忙出忙进,叔叔很心疼!” “叔叔,这是侄儿的分内之事!不过我的功力实在太浅,这回恐怕……要您出山了!”最后这几个字卫斯理再次撩下灰蓝色的眼膜,让冬日里的气雾飘荡成单词。 “走,老地方!”狄奥先生看看左右无人,飞身跳向空中,他巨大有力的双翅伸展开来。 卫斯理也扇动翅膀飞了起来,抬眼望去,两只巨鹫在普罗旺斯晴朗冬日里展翅自由地翱翔着、翱翔着…… 在废弃的古堡里,那一秒无限循环的时间被开启,一切照旧,卫斯理坐上那把王者的宝座。 “叔叔,就像您猜测的,狡猾的鸽子一直在撒谎!” “可恶的鸽子,吃里扒外,这样的人最可恨,不行拿到龙珀就解决了他!” “可惜龙珀已不在他手,他无知地打开宝盒,结果眼睛被射瞎,那时一个跟踪他许久的黑袍人乘机抢走了龙珀!” “就是留在巴黎过冬的鸦群带回来的消息里那个黑袍人?” “对!” “这是他说的?” “对!” “他的话还可信吗?” “当时我也这样想,就在这时一阵黑色的妖风把他卷跑了,我和那蓝境的公主追了出去,可是转遍整个巴黎城没有找到鸽子的下落!” “那公主是大祭司,法力比你高强得多,也奈何不了这股妖风?” “她以背叛者的身份离开蓝境,身上的异能就会消失,不曾想她恢复记忆以后法力又有所恢复,但远远不及在蓝境的时候!” “一定是因为那大鹏金翅鸟对她不离不弃!” “叔叔所说极对,没有大鹏金翅鸟她早就葬身大海了!正如东方人传说的大鹏金翅鸟一生只忠于它找到的本体,如果本体不得长生而意外消亡,它将自焚于那金刚轮山化为一颗纯青琉璃的忠心。” “嗯,这公主被忠心不二的大鹏金翅鸟找为本体也是她的福分!这也许就是东方人认为的因果吧?!” “是啊……” “我在想那股妖风莫非就是鸽子说的黑袍人?”狄奥先生皱起眉头眨了眨那双精明的灰蓝色眼睛。 “我也这样想的,鸽子被卷走前说黑袍人不准他乱说,不然就要了他的命!” “他是想杀人灭口?!” “我想也是!知道龙珀下落的人当然越少越好!” “嗯……”狄奥先生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在有异能的人里,能穿上黑袍的,法力都是了得的!” “所以叔叔,我这次回来是请您出山的,不然家族的龙珀恐难拿回!” 狄奥先生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来走了两圈,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好吧!本来我不想涉足巴黎,不过看来情况越来越复杂,不出面恐怕是不行了!这样吧,我回去先安排一下庄园的事情,顺带考虑一下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好的叔叔,我随时等待您的指令!” 成群结队的野山猫和黑蝙蝠迎送着走出古堡废墟的叔侄俩,“对了,肥猫,让你进城没有问题吧?” 狄奥先生问着身后一步三点头的大肥猫。 大肥猫抖了抖满身的黄斑,来了精神:“主人,只要您下命令,去哪儿都没有问题!那些城里好吃懒做的猫怎会是我们的对手?” 狄奥先生满意地点点头。 “叔叔,您调教它挺快呀,看它说话还满利索的!” “老黑鸦也出了不少力!” “对了,今天老黑鸦怎么没有跟着来?” “它另有任务在身!” 卫斯理看着叔叔的脸色严肃起来,就没敢再继续追问下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黑色妖风 当叔侄俩稳稳落在庄园宽敞的院子里时,太阳已经落山。 “亲爱的侄儿,让厨师烧两个好菜,再拿瓶拿破仑时期的好酒,我们喝两杯?” “哦,不,叔叔,我还是回去吃吧!况且我是开车过来的!”卫斯理才回来,心里挂着那妖娆的女人。 “小别赛新婚?那也好,我就一个人月下独饮了!” 卫斯理听了赞道:“叔叔,您的才气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啊!” 狄奥先生听了笑着拍了拍卫斯理的肩:“好了侄儿,这些甜蜜的话留着回去对那东方美人说吧!” 卫斯理开着车离开了叔叔的庄园,这冬日的夜晚从阿尔卑斯山刮来的风越过丘陵、越过山谷,寒冷刺骨,本来看着月亮挂出一点月牙,可滚滚乌云说来就来,不一会又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看来叔叔的“花间一壶酒,对影成三人”要泡汤了,这样的夜晚在热烘烘的暖炉边来上一壶日式烧酒倒是不错的选择! 他边开车边胡思乱想着,这田园里的乡间小道虽然修得平整,但到了晚间几乎没有车,更别说有人,所以卫斯理放心地开着远光灯,他和叔叔的庄园相隔不远,也就七、八分钟的车程,再拐过一个弯他就可以回到红色庄园了。 就在这时一股打着卷的黑风远远地从他的远光灯里一闪而过,这把他吓了一跳:“巴黎老公寓里带走钟黎的那股妖风?” 他急忙踩了踩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他下车看看四周空旷的原野,接着又展开翅膀在空中飞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巴黎的那股妖风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不不,不可能!那又是曾祖母?”卫斯理心里想着。 “曾祖母,又是您吧?您这招已经吓过我一次了,现在我可不会中招了!”卫斯理大声地说着,可是除了“呜呜”的风,什么都没有! “我是您的亲孙儿,您一天吓我有意思吗?您这样做只会让别人看笑话!”卫斯理再次提高嗓门,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 卫斯理有些沮丧地上了车,他把远关灯调成了近光,光线不那么强了以后,他的视线反而更开阔了。 这时他才忽然发现刚才那股黑风去往的是和红色庄园相反的方向,那个方向是——尼尼薇庄园,因为在黑夜中,尼尼薇古堡高耸的塔楼灯光闪烁! “这曾祖母不会是到红色庄园捣完乱,又去往尼尼薇庄园吧?”想到这儿,卫斯理心里一下紧张起来。 他踩下了油门朝红色庄园奔去,很快他的车进了电动控制的庄园大门,庄园里有仆人把他的车开进了车库,他则急冲冲地到处找着婉滢。 “婉滢,婉滢……”他边喊边进了卧室,可是里面没人,他又到楼下的餐厅找着。 “伯爵先生,夫人以为您不回来吃晚餐了,她一个人用完就出去了!”管家看着伯爵急哄哄的样子赶忙跑过来说。 “我不在的时候庄园里出了什么事情?”卫斯理急得脸都有些变色了。 “没,没出什么事情啊,伯爵先生!”管家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伯爵是怎么了? “那夫人去哪儿了?” “她说要出去散会儿步,说那样对胎儿好!” “那么晚怎么能让她出去?”卫斯理边责怪边向院子里走去,他准备展开翅膀四处找找。 “亲爱的,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一阵悦耳动听的法语从回廊那边飘了过来。 听见这声音卫斯理一颗胡乱蹦跳的心才舒缓了下来。 “亲爱的,你这是去哪儿了?” “我在后花园散步,不是听见仆人说你回来了,我就来找你了!” “哦,亲爱的……”卫斯理说着快步过去抱住他的美人。那黑色水貂皮大衣下的美人虽然身子笨重了,可那妖娆的风韵一点没变,那风情万种的眼睛总是能及时回应着男人们的目光。 “你怎么了亲爱的?我们不是才分别一会儿吗?” “是呀,是呀,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分钟见不到你就非常地想念!”卫斯理吻着他的婉滢。 “你那么快就在叔叔那儿用完晚餐了?” “没有!我想着你就回来了!” 看着对自己缠绵的男人,冯婉滢心里心满意足。 “餐厅里还给你烫着一壶烧酒呢,我陪你喝上两杯!” “哦,婉滢,看见你我就醉了!”这对男女说着,亲热地回到了屋里。 卫斯理走了半个多小时,狄奥先生的老黑鸦回来了。 老黑鸦气喘吁吁地落在狄奥先生餐桌对面的椅背上。 狄奥先生抬头看了一眼老黑鸦:“老黑鸦,你累了,喝一杯解解乏?” “哦,不不,主人,我哪儿敢呐?!”老黑鸦把头上的那撮白毛甩了几甩,表示摇头。 “那好吧,你先回屋等我,我马上就来!” 老黑鸦领命飞出了餐厅,曲曲拐拐几个弯,它来到了狄奥先生实验室的门口。 它用尖尖的喙对着门锁啄了几下,门开了,原来这是一把密码锁。 “你给我关上!”老黑鸦用那难听的破锣嗓狐假虎威地吼道。 门也听话,自动关上了。 “哈哈哈哈……”老黑鸦得意地大笑着。 “你在笑什么?”想不到它前脚刚进,狄奥先生后脚就开门进来了。 老黑鸦的笑声戛然而止:“没、没、没什么主人,我、我有点无法控制的神经质!” “哦,那我给你喝点药?!” “不不不,主人……”想到狄奥先生熬的那些令人发呕的东西,老黑鸦头上的那撮白毛甩得停都停不下来。 “好吧,那跟我说说,你今天跟上那股黑风了吗?” “为了不喝您的药,我今天拼了老命,结果……”老黑鸦卖着关子地停了停。 “结果怎么样?” “结果被我跟上了!” “好好,要奖励你!”狄奥先生夸赞道。 听见主人的夸奖,老黑鸦得意地正要述说。 “慢着……”狄奥先生边说边谨慎地从书架上拿出一张地图,这是一张飞行图,是狄奥先生原来驾驶直升机的时候经常用的,在地图上,尼尼薇庄园、红色庄园和狄奥庄园成三角之势。 狄奥先生指了指地图,老黑鸦明白了主人的用意。 老黑鸦用喙先点了点红色庄园的位置,接着又点了点尼尼薇庄园的位置,狄奥先生明白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老树昏鸦 “在尼尼薇庄园的哪里?”狄奥先生小声地问道。 老黑鸦飞到主人的肩膀上停好,然后对着主人耳语道:“老酒窖!” “好好,干得好!”狄奥先生再次夸赞道。 头天老黑鸦来汇报说,那些栖息在苍天古木上过冬的鸦群发现了异常,有一股黑色的旋风从红色庄园刮到了尼尼薇庄园,隔不了多久又从尼尼薇庄园刮回了红色庄园,狄奥先生听了当时心生疑惑,想不到侄儿回来就说在巴黎一股黑风把鸽子卷跑了,这两地异常现象的两者会有何相干? 狄奥先生命令老黑鸦带着鸦群盯紧了,老黑鸦从红色庄园到尼尼薇庄园的路上都布上了眼线,结果今天还真被它盯上了。 当然这是整个鸦群的功劳,只是老黑鸦近水楼台先得月,嘴角一歪歪就独占了。 “你守着庄园,我去去就回!”狄奥先生说着一抖黑袍穿墙而出。 狄奥展翅飞了起来,在这样连月光都没有的漆黑夜晚,黑袍黑翅的狄奥就像隐形了一样。 他顺风飞着,有尼尼薇塔楼的灯光做指引,很快就来到了尼尼薇庄园。 本来两个庄园离得也就是几公里的路程,在空中是直线距离,他大翅膀一扇,再加上今夜顺风就更快了。 对尼尼薇庄园他是再熟悉不过了,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他从出生开始,一直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一草一木都是叫得出名字的,不是曾祖母他们今天还住在尼尼薇庄园,不是为了龙珀今天尼尼薇庄园也不至于另易其主。 不过这些儿女情长没什么用,有时还会坏事,曾祖母就是一个例子,所以他一直都没有结婚。 狄奥先生收起翅膀落在尼尼薇庄园的老酒窖门口。 尼尼薇庄园有两个酒窖,离尼尼薇城堡大概七、八百米,一个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老酒窖,那里橡木桶中的红酒是靠着酒窖里自然的温度和湿度来调节酿造的,口感香醇老成,果香无与伦比,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那几百个橡木桶已经远远满足不了市场的需求,所以尼尼薇庄园到狄奥先生的手上以后就新建了新酒窖,新酒窖面积大很多倍,也增加了现代化的设备。 不过这样一来物以稀为贵,老酒窖里的酒就变得弥足珍贵,一般是不对外出售的,除了自己内部消耗一部分,其他都是藏品。 狄奥先生撩下那层灰蓝色的眼膜,眼膜的光足以照亮面前的路。 这是一级一级的老石条台阶延伸到地下,狄奥先生踩上一级石阶,地底下就发出了一声“咚……”的回音,随着一步又一步地踩上去,接连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咚、咚……”声,这声音在黑暗的地下回荡、蔓延,显得阴森恐怖。 狄奥先生没有很快地走完这几十级台阶,还故意放慢了脚步,他主要是在观察周围的动静,一只狮子捕猎前都会耐心观察好几个时辰。 台阶的最后一级,一道大铁门拦住了去路,大铁门上落着一把厚重的锁! 可这些对于狄奥来说就是形同无物,他一晃身形,像道幽灵飘进了铁门。 铁门后有电灯的开关,这些是后装的,为了保证红酒自然发酵的口感,灯光的那点温度都是忌讳的,但为了取酒方便,就装了那么几盏昏昏暗暗的电灯。 狄奥打开了电灯的开关,他撩起眼膜看见酒窖两边那些熟悉的码得整整齐齐的古老橡木桶。 他顺着这幽黑地道般的酒窖往里走去…… 他的脚步声在酒窖里回荡着,他再次撩下眼膜用那灰蓝色的光照着两边橡木桶周围那些黑暗的空隙!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微展翅膀一下就落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那是在隧道般的酒窖最里面一个黑暗的角落,两排橡木桶的中间。 狄奥先生用灰蓝色的光照了上去! 这是一个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他的嘴上被贴了封条! 狄奥先生轻轻一挥单边翅膀,那人嘴上的封条脱落了下来,这下狄奥先生看清了,这就是失踪的鸽子钟黎,狄奥先生虽然没有和他直接打过交道,不过在鸽子档案的照片上他是清清楚楚见过的! “请、请你放了我吧!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龙珀你也拿走了,你还关着我干嘛?”钟黎颤抖着声音说道。 狄奥先生把手拿到他眼睛面前晃了一下,确实没太大的反应,这就证明他是鸽子钟黎没错。 “这是哪儿?求求你放了我吧!你关着我有什么用?还不如把我放出去,你看多少人需要我,到时我还可以给你提供消情报!你想想你如果不知己知彼,拿着龙珀有多危险,多少人都在蠢蠢欲动!” 狄奥先生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扬起刚才的那边翅膀,“啪”的一声,一个大耳光子落在了钟黎英俊的脸上! 狄奥先生又一挥翅膀,掉在地上的封条再次封住了钟黎的嘴! 狄奥先生一抖黑袍转身飞出了地窖,灯光在他身后依次熄灭,这尼尼薇庄园古老的地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恢复了平静。 不一会功夫,狄奥先生飞回了他的实验室,老黑鸦就像泥塑胎雕还站在一张桌子上没有离开。 “我不是让你守着庄园,你不出去巡逻,还在这里干嘛?”狄奥先生口气严厉起来。 “主人,我知道您办事果断,肯定去去就回,这一回来一定又有新的任务!再说兄弟们不都在庄园周围不停地放哨吗?” “你现在会跟我抬杠了?!” “不敢不敢,主人!”老黑鸦边低头边甩着头上的白毛。 “好了,今晚也没有什么要办的急事,等明天天亮,你通知伯爵先生到我这儿一趟!” “遵命,主人!我今晚一定亲自巡夜!” “去吧!”狄奥先生一挥衣袖,窗户打开了,老黑鸦乖乖飞了出去。 现在从普罗旺斯一直到巴黎的鸦群都被狄奥先生控制了,那成群结队的乌鸦栖息在老树、栖息在古宅、栖息在田野、栖息在农家,栖息在城市的电线杆上、栖息在高楼大厦的屋檐下,无处不在的那绿豆大的小眼珠叽里咕噜地看着这熙熙攘攘世界里发生的一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生相克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投射进红色庄园的时候,这里开始变得光鲜亮丽起来,给冬日里少了许多浓烈色彩点缀的普罗旺斯带来了一点颜色跳动的音符! 这朱漆色调的庄园仔细看来独具匠心,庄园的每一所房子其实都是用一种天然的红色岩石垒成的,大气而古朴。 一只乌鸦早早地落在红色庄园一幢房子的屋顶,这红与黑的强烈对比犹如一幅梵高的油画。 等到日头渐渐升高,男主人打开窗子伸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腰,老黑鸦才飞了过来。 “伯爵先生,我没有打搅您吧?” “哦,早上好老黑鸦!你越来越有修养了,不久的将来你一定能成为名副其实的绅士!”卫斯理打趣道。 “谢谢您的夸奖伯爵先生,主人找您有事!” “他很急吗?”卫斯理说着做了个深呼吸,这冬日清晨的空气里少了薰衣草、百里香的味道,不过那夹带着阿尔卑斯山山顶积雪和松树的野性之味却让卫斯理觉得更加地清新舒爽。 普罗旺斯的夏天是属于女人的,而普罗旺斯的冬天更有男性特征! “我想不太急,因为主人是请您过去吃午餐的!” “那你告诉叔叔我吃完早餐再过去!” 老黑鸦点点头,头上的白毛就像公鸡的尾巴抖了抖,一扑棱它不见了踪影。 这时身后床上的美人也披衣而起。 “我亲爱的,你再多睡会儿!”卫斯理过去亲了亲美人。 “伯爵先生又要去忙了?”慵懒的婉滢有点恋恋不舍。 “作为继承人身不由己,不过我会很快回来的!” “哦,亲爱的,我是跟你说着玩的,男人就应该志向远大,老是儿女情长会一事无成的!我觉得很多事情你应该多跟叔叔学学!” “谢谢你的理解婉滢,得知己者得天下,我这一生有你足矣!” “哦,那样的天下只是‘芙蓉帐暖度春宵’,我爱的不是温莎公爵,我爱的是凯撒大帝!” “我明白,我亲爱的埃及艳后!” 吃完早餐,婉滢把卫斯理送上了车。 “亲爱的婉滢,我陪叔叔吃完午餐就回来!昨天他就想留我吃晚餐的,不过我想着你就回来了。叔叔有时候一个人太孤独,也许他想有人陪他聊聊天!” “我知道,你就放心地去吧!”婉滢吻了一下卫斯理算作告别。 卫斯理来到了狄奥庄园,老黑鸦把他领到实验室门口用喙敲了敲门。 门自动开了,老黑鸦和卫斯理进到屋里。 这时的狄奥先生正在专心地做实验,他并没有抬头看他们。 “主人,伯爵来了!” “知道了,你去吧!” “好的主人,我去外面放哨!” 老黑鸦说着从门那儿飞了出去,门自动关了起来。 “我亲爱的侄儿,今天的这个实验你一定感兴趣!”狄奥先生边摆弄着天平边说着。 “不知今天叔叔的这个实验是关于什么的?”卫斯理好奇地问到。 “在叔叔的记忆里,你一直对东方的文化很感兴趣,特别是中国文化,所以叔叔在告诉你这个实验之前,想请教你一个问题……”狄奥先生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看着卫斯理。 “哦叔叔,您太谦虚了,说到根源上我还是您的学生!记得从小您就喜欢讲给我听东方的故事,我对东方文化研究的兴趣还是从那时开始的!” “你还记不记得中国人认为宇宙万物是由什么构成的?” “当然叔叔!几千年前中国人就有了物质的观念,他们认为宇宙万物是由五种最基本的物质构成,那就是金、木、水、火、土,这又被称之为五行!” “哦,很棒!那你看……”狄奥先生就像卫斯理小时候一样夸奖着他。 只见狄奥先生用镊子夹起一张纸片,他把那张纸片放在酒精灯上点燃,然后拿到一个玻璃盘上,瞬间纸片就在玻璃盘里燃成了一堆灰。 “火生土!”卫斯理说道。 狄奥先生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他又从实验台上一个黄色的罐子里夹出一小块矿石,他把矿石放进了一个银亮的高温小炉,关上炉门定时三分钟,再打开炉门的时候,那块灰突突的矿石已经变为一小颗玉米粒大小的黄橙橙的金子。 “土生金!”卫斯理说着。 狄奥先生只是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他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 等他把那粒冷却下来的金子再次放回高温炉的时候,他定时一分钟,再次打开了炉门,这时卫斯理看见那粒金子已经熔化为一滩液体。 “金生水!” 狄奥先生放下手里的东西,用烧杯接了点水,来到窗台前,窗台上放着一盆在冬日里依然绿意盎然的迷你松,狄奥先生把水浇了上去,完了狄奥先生转过头看着卫斯理,卫斯理嘴角挂着自信的笑。 “水生木!” 狄奥先生放回烧杯,又从另外一个棕色的罐子里用镊子夹出了一小截木头,他把木头放在酒精炉上点燃,那燃烧的木头飘出一股沉香的味道,这味道让实验室里那些怪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卫斯理喜欢这香味。 “木生火!” “这五个实验在一起叫什么?”狄奥先生问道。 “相生!”卫斯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不知道叔叔葫芦里卖什么药。 “那刚才在高温炉里熔化金子的过程,从反面来说,又可以叫什么?” “火克金!” “嗯!”狄奥先生再次满意地点点头! 狄奥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他把还在慢慢燃烧的沉香切成两段,他又回过头看着卫斯理。 “金克木!” 狄奥先生又从一个绿色的罐子里拿出一粒种子,他把种子放进了窗台前那盆迷你松旁边的土壤里,他用双掌对着那粒种子的方向运了运气,只见种子变成小芽破土而出。 “木克土!”卫斯理不用等叔叔的眼神。 狄奥先生又拿起烧杯,这回接了满满一杯水,然后猛地浇向才破土的小芽,小芽周边的土壤一下就被水冲得松松垮垮,小芽也歪倒在一旁。 狄奥先生不慌不忙从一个黑色的罐子里拿出一把土,他把土填压在小芽周围,小芽一下子又站立起来,生气盎然。 “土克水!” 狄奥先生又在玻璃盘里燃起一张纸片,接着他把烧杯里剩下的一点水全泼了上去,火熄灭了。 “水克火!” “后面这五个实验在一起又叫什么?” “相克!” “哦,我的侄儿,我一直认为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这一点没错!”狄奥先生高兴地大大赞扬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圣杯下落 卫斯理不知道这亲爱的叔叔在打什么哑谜? “叔叔的这实验说明了什么问题吗?”卫斯理实在忍不住问道。 “我在思考黑袍人抢到龙珀该心满意足了,为什么他还要搅和到这些想要得到龙珀又没得到的人里面去?” “那是因为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他拿到龙珀以后要干什么?” “那我亲爱的侄儿,你拿到龙珀以后你会干什么?” “‘我终将死去,但理想不朽’,弗拉西斯克伯爵的理想是什么?我想那就是圣殿骑士团的骑士精神不朽,这骑士精神不是躲在祥和安宁的蓝境享受生活,而是永远和邪恶做斗争!” “嗯,对对,我亲爱的孩子,你理解得很透彻!龙珀和鬼瘴之气就是相生相克的关系,因为鬼瘴之气的横行,老松树精为保住这雅尼克龙唯一的幼崽,才用自己千年道行得来的日精月华的松脂包裹住雅尼克龙,终有一天只有这雅尼克龙才能克住鬼瘴之气!所以圣殿骑士团要做的就是保护好龙珀,让龙珀不要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龙珀的光芒是不会区分好人、坏人的!” “那叔叔的意思是我们要助金枝公主找到龙珀返回蓝境吗?” “不不卫斯理,龙珀如果待在蓝境就像圣殿骑士团待在蓝境一样,都会变成没用的废物!” “那……”卫斯理不解叔叔的意思,他还想过要助那公主回到蓝境。 “蓝境因为有上古女神的保护,鬼瘴之气还暂时到不了那里,而人类世界为什么越来越堕落,就是因为鬼瘴之气从一亿五千万年前那片亚热带湿热的丛林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占领人类的世界,然后再攻下一个一个的异世界,这就是鬼瘴之气一直要做的事情!当世界末日来临,魔鬼才敢向弥赛亚叫板!所以卫斯理……”狄奥先生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现在像鹫一样锐利。 “龙珀离开人类世界还有什么意义?龙珀是骑士向鬼瘴之气宣战的号角!这就是让·尼尼薇家族要找到龙珀的意义所在!” “我明白了叔叔!”卫斯理崇敬地看着叔叔。 “回到黑袍人的主题!他为什么得到龙珀以后不离开,又折返回来让自己陷入危险?从鸽子失明的眼睛让我想起了那场莱博之战,凶悍的鹫族为什么一败涂地,因为他们在龙珀面前也失去了鹫人锐利的双眼!那为什么圣殿骑士团又会没事呢?”狄奥先生卖起了关子,他还想考考这个得意门生。 “叔叔,我终于明白了!这就是您为什么要做这个实验给我看的原因!”卫斯理睁大了那双本不该属于让·尼尼薇家族的眼睛! “金克木!弗拉西斯克伯爵当时手里还拿着圣杯!” “哈哈!我的好侄儿,你真是太聪明了!”狄奥先生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十分满意自己的这名学生。 “所以没有圣杯就没有人敢打开香牙宝盒,不能打开香牙宝盒,龙珀就是废物!”卫斯理已经明白了这一连串的逻辑关系。 “所以金枝公主的先祖不仅仅简单地得到了龙珀,那虚云大师一定还传授了心得!”狄奥先生胸有成竹地说道。 “嗯……”卫斯理频频点着头:“那黑袍人还想知道圣杯的下落!” “这圣杯自从布兰先生去世以后就不知放哪儿了?我们在搬离尼尼薇庄园的时候,并没有找到圣杯的踪迹。我想对圣杯下落最清楚不过的应该是你的曾祖母!” “可是曾祖母老和我们作对,她总不把我们当让·尼尼薇家族的人……” “哦,我亲爱的侄儿,不要那么灰心,事情都是可以改变的!金、木、水、火、土可以相生又可以相克,可以相克又可以相生,循环往复,又才生生不息,这是最微妙的宇宙自然法则,我们只要顺势而为,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好吧,叔叔,希望曾祖母心里的恨能少一些!” 狄奥先生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了十一点:“现在我们先去看一出好戏,回来美味佳肴也该出炉了!” 狄奥先生说着一抖黑袍越窗而出,卫斯理展开双翅紧紧跟随。 普罗旺斯一年四季最不缺的就是阳光,寒潮影响带来的雨雪才没过几天,阳光又开始普照大地,天空醉人地蓝得深沉。 两只大鸟向着尼尼薇庄园的方向飞去。 在老酒窖的附近,有两棵五、六人都围不过来的粗壮的苍天古木紧挨着,这是过冬鸦群的栖息地之一,狄奥先生落到了其中的一棵树上,蓬大的树冠完全遮挡住了狄奥先生,鸦群先是喧哗了一阵,狄奥先生一瞪那鹫人的眼睛,鸦群立马安静下来! 卫斯理则会意地落在了另一棵树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周围安静极了,连那些平时聒噪惯了的鸦群都不敢出声,它们的小眼珠滴溜溜转着,紧张地观察着主人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一阵黑色的旋风裹带着沙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了老酒窖。 卫斯理看着叔叔正要有所动作,狄奥先生用手示意了一下让他不要动。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又一股黑色的旋风从这叔侄俩的眼皮底下也进了老酒窖。 卫斯理心想这下真热闹了! 狄奥先生飞了下去,卫斯理也落在了酒窖门口,这叔侄俩用鸟的步态行走着,让身子在石条的台阶上行走时轻若无物,阴冷的地窖里没有留下一点他们的脚步声。 他们穿大铁门而过,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酒窖深处传来:“你饿坏了吧?快吃吧!” “婉滢!”卫斯理差点从心里叫出声来! “又是你,好心的姑娘!求你放了我吧!” 这是鸽子钟黎的声音。 “你快吃吧!我也只是个送饭的!” “姑娘,姑娘,你听我说,我只是个无辜的可怜人,我身上唯一的东西已经被你的主人拿走了,这样关着我一点意义都没有啊!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引来警察就麻烦了!” “那东西真被拿走了?” “不就是你的主人拿走的吗?” “如果我的主人拿走,就不会把你关在这儿了!你还是乖乖交出来吧,这样你很快就可以自由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铁面怪物 “姑娘,我一个瞎子没必要撒谎啊!” “你、是、谁?”被昏暗灯光投射出的一个黑压压的巨大影子遮盖住了冯婉滢。 冯婉滢吓得转过身去看着。 “啊……”看见这个黑影冯婉滢吓得尖叫出声来。 卫斯理远远地正要飞身上前,狄奥先生一把拦住了他。 狄奥先生一撩眼膜飘出几个字:“她还暂时没有危险!先观察……” 卫斯理点了点头。 这个山一样的黑影裹在一件黑袍里,最关键吓到冯婉滢的是,这人没有脸!灯光虽然昏暗,但冯婉滢清清楚楚看见他黑袍的帽子下面是一个骷髅似的铁面罩! “你,你又是谁?你要干什么?” “这人是我的!你来干什么?”这不知是什么怪物的东西并没有回答冯婉滢。 他操着一口听起来很生涩的法语,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铁面罩的原因,声音瓮声瓮气。 “我来这儿取酒,无意中发现捆着一个人,我不知是怎么回事,又可怜他,就给他送吃的!” 冯婉滢看这怪物暂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于是冷静下来! “你是尼尼薇庄园的人?”这怪物说话有些吃力,但能表达得清楚。 “当然!而且准确地说,我是尼尼薇庄园的主人!”冯婉滢用她那双美丽的东方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怪物,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害怕! “这儿的主人不是布兰夫人吗?” 看来这怪物了解这里。 “对,可遗憾的是她几十年前就去世了!” 那怪物听见不再啃气。 “你,你也骗我,你不是说你的主人让你来送吃的!”钟黎狂乱地东张西望着。 “你,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钟黎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他只模模糊糊看见两件黑袍晃来晃去。 那怪物一扬袍,掉在地上的封条飞起贴到了钟黎的嘴上! “这人是我的!我暂借你的地方!” 怪物指着钟黎。 “当然先生!我冯婉滢是个慷慨的人!只是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把他关在这里?” “因为这个地方最合适!” “哦……当然没有问题!只是我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不会很长时间!” “这人是我的!”卫斯理一扇翅膀飞了过来,这次狄奥先生并没有拦他。 怪物和冯婉滢同时转过头来看着卫斯理的方向。 “亲爱的卫斯理,你终于来了!”冯婉滢拉住卫斯理的手。 “你怎么在这儿?”卫斯理小声问道,他看见冯婉滢也穿着一件法师的宽大黑袍。 “我想过来悄悄看看如意,顺带给你取瓶好酒,就发现这儿捆着一个人,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从他嘴里套出他就是鸽子钟黎。后来你回来跟我说他在巴黎被黑风卷跑了,我就想这卷跑他的人不会把他放这儿不管,所以我时不时过来看看!” “那你为什么瞒着我?这太危险了!” “我怕你冲动,黑风又把他卷跑,那到哪儿去找他们呀?” “你又是谁?我好像在巴黎见过你!”铁面罩下再次发出声音。 卫斯理感觉到铁面罩下有双眼睛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我是卫斯理伯爵!” “没听说过鹫族里还有谁有伯爵头衔?”这话听起来像嘲讽,不过从怪物的口气又好像没那意思。 “笑话!我怎会是那鹫族?!我是让·尼尼薇家族的卫斯理伯爵!”卫斯理昂头挺胸。 “你是让·尼尼薇家族的人?”怪物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里充满了惊奇。 卫斯理再次感觉到他又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你为什么抢走我的人?他是让·尼尼薇家族雇佣的鸽子,他一直吃着让·尼尼薇家族的饭!” “哈哈,他是让·尼尼薇家族的人又怎样?他现在在我的手上就是我的人!” “你这不讲道理的怪物!”卫斯理拽起拳头把翅膀微微展开。 铁面怪物也展开了黑袍,酒窖里阴冷潮湿的风把他的黑袍鼓起来。 狄奥先生远远看这怪物比卫斯理高大得多,他怕侄儿吃亏一步飞了过来! 那怪物从铁面罩后看着狄奥。 “那你应该是鹫族的人?” “我是让·尼尼薇家族的狄奥!” “啊哈哈哈……”铁面怪物突然仰天狂笑起来,他的笑声让整个酒窖地动山摇。 “看你们跟鹫人有什么区别?让·尼尼薇家族应该是鹫族的一部分了!”那铁面怪物强忍着停下笑声点指着卫斯理和狄奥。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狡诈凶残的鹫族怎能和正义的让·尼尼薇家族相提并论?”狄奥先生愤然说道。 “可你,可你看看你们这些让·尼尼薇家族的后人,居然有着和鹫人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翅膀、一样的异能,这如何解释?”铁面怪物再次点指着卫斯理和狄奥。 “废话少说,你不交出龙珀休想走!”狄奥先生抖起一边的翅膀,那翅膀如蜜蜂震翅,发出一种“哒哒哒哒……”的低频音。 铁面怪物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地窖的大铁门开了,一大群乌鸦从地窖外鱼贯而入,狄奥先生再一挥另一边的翅膀,鸦群似乎明白了,它们直冲向铁面怪物密密麻麻地把他裹了起来! 狄奥一念咒语,裹起他的鸦群变成一个麻布口袋,把他装得牢牢实实。 “说!龙珀在哪里?” “哈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怪物在麻布口袋里并不老实。 “你不告诉我,那你就永远在这个口袋里待着吧!直到许多年之后的一天……”狄奥先生故意停顿下来。 “许多年之后的一天怎么样?”铁面怪物着急地问到。 “这一天,老师带着学生们来参观普罗旺斯古董级的酒窖,在这儿发现了变成木乃伊的你。学生们好奇地问老师这是什么?老师会告诉学生这是著名的铁面人蜡像,学生们会激动地纷纷和你合影留念!这样的结局非常完美,不是吗?”狄奥先生绘声绘色地说着,婉滢在旁边听了“扑哧”笑出声来。 “你耍我?!”铁面怪物咆哮道。 就在这时,酒窖外传来了声音:“这儿很黑,走慢点!” 接着一阵电筒的强光在酒窖口一晃一晃。 里面的全部人瞬间安静下来,不知道酒窖口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做好了不时之需的应对!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冤家路窄 一阵钥匙的“稀里哗啦”声之后,酒窖口的那人说道:“怎么铁门是开着的?” “会不会是劳伦斯小姐忘了锁门?”这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不用等许多年,现在老师和学生已经来了!”麻布口袋里听着外面动静的铁面怪物讥讽地说道。 没有人说话,其实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因为狄奥先生、卫斯理和冯婉滢都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狄奥先生有点后悔怎么把酒窖门口全部的鸦群召进来了?刚才只一心想着对付这铁面人,没有想到留下几个放风的哨兵,现在如果他们利用法力撤走,那铁面人就会带着钟黎一起逃脱,过后就真像冯婉滢说的去哪儿找他们?而铁面人把钟黎当人质一定有其目的!好容易撞上,不能轻易放弃! 卫斯理看着婉滢,那意思想问她要不要躲一躲,可冯婉滢却满不在乎,一脸坦然。 “爸爸,这个酒窖很老很老吗?” “是啊,听劳伦斯小姐说自从让·尼尼薇家族开始经营红酒,这里就有酒窖了,应该是布兰夫人出生前很多很多年了!” “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这个酒窖也是老古董?!” “是啊,在这里可以看到普罗旺斯最原始的酿酒技术!” “太棒了!” 里面的人没有人说话,都在想着应对之策! “这里面的灯怎么都没关?爸爸,不会是进小偷了吧?”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电筒的光已经近了。 “爸爸,真的有人!”孩子大叫起来! 那男人走近一步,用电筒照着前面木雕般的几人! “狄奥先生?卫斯理先生?”男人惊讶地把电筒关了。 “妈妈,妈妈,怎么是您?”孩子惊呼起来激动地扑了过去! “婉,婉……”男人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 “如意,我的好孩子!”婉滢抱着如意,母子俩放声痛哭! “救命……救命……”麻袋里的怪物听见外面的动静大叫起来! 男人又看见地上还捆着一个嘴上贴了封条的人。 “你,你们……”男人镇静了一下:“你们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是啊,这冯婉滢自从来到尼尼薇庄园认识了这对法国叔侄,就怪事不断! 男人掏出了手机,准备报警! 冯婉滢一把夺过了他的手机:“卫国,你听我解释,这一切不是你想象的……” “那,那我看到的是什么?”马卫国指着钟黎和麻袋里的人。 “你失踪那么久,到底在跟他俩搞什么鬼?”马卫国又指着那叔侄俩。 “而且,而且你……”马卫国铁青着脸指着冯婉滢高高隆起的肚腹,黑袍再大也已遮不住这日愈见长的肚子。 “卫国,你听我说,这事一切的错都在我,可是孩子是无辜的,这孩子也是如意的弟弟啊!” “你以为你弄个失踪就能瞒过大家?你以为你躲着不见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曼珠和佳怡还为你哭得挺伤心,你们老冯家那些兄弟姊妹还对我不依不饶,你倒好,让那么多人为你白白付出感情,就为了这见不得人的野孩子!”老马气坏了。 “爸爸,爸爸!”如意拉拉爸爸的袖子。 “卫国,其实我们分居那么多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为了老马家和老冯家的面子我才不得已躲起来,无论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失踪真不是我弄的,让飞机失事,死而后生,我还真没有这本事!” “好吧,事已至此,我不知道你要怎么收场?” “卫国,既然我失踪了,那就顺其自然吧,今天你见到的这些是你所不能理解的,你最好当做没看见!” “可我已经看见了!”马卫国眼睛瞪着卫斯理! 这时一阵细碎的星光从酒窖口飘了进来,在那细碎的星光里还有飘着异香的朵朵雪莲。 “铁面人,你躲不了的!”一个娇美的声音飘进了众人的耳朵。 紧接着,一个似幻似真的妙龄少女飘落在众人面前,她身上的霓裳羽衣把她衬托得就像天女下凡。 “金枝!”马卫国脱口而出。 金枝去巴黎前只给马卫国留下一张纸条,说几天就回来,马卫国也心知肚明她要去干什么,他帮不上忙只有苦苦等待,每天为她担心。 想不到她竟然那么快回来了! 冯婉滢看见了丈夫看那女子的样子,她再仔细看着这美少女,冷冷地说到:“香牙宝盒里项坠上的女子!” 马卫国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你打开过宝盒?!” “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金屋藏娇的本事还挺高,我居然一直不知道!”冯婉滢鄙夷地说着。 “你……” “你们,你们,都别说了!”如意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他转过头向外跑去。 “如意,如意……”金枝紧跟着追了出去。 “哈哈,这尼尼薇庄园最不缺的就是风流事!”麻布口袋里的怪物讥笑到。 “马先生,你也不用生气!为了你们的家族繁荣昌盛,你和夫人都作出了个人的牺牲,我也生活在大家族里,所以我能深深地理解和同情,但人毕竟是感情的动物,你们彼此要求对方都是圣洁的这也不现实。一切姻缘都是天注定,就像尊夫人说的还是顺其自然,拿给上天去裁断吧!”狄奥先生解劝道。 马卫国看着如意气跑了,心里挺后悔,在孩子面前当着外人父母为彼此出轨争吵不休,这让孩子的心灵有多受伤! “好吧,强扭的瓜不甜,我为刚才的失态道歉!不过这俩人?”马卫国指了指钟黎和麻布口袋。 “马先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让·尼尼薇家族自弗拉西斯克伯爵开始一直为龙珀而存在,这龙珀关乎到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既然有那么重要的东西,就有各色人等都想得到,而让·尼尼薇家族始终站在正义的一边!” “狄奥,你这认贼做父的,不要一口一个让·尼尼薇家族,好像这世上除了让·尼尼薇家族的就没好人了!”麻布口袋里的怪物叫了起来。 “好吧,我不说什么,你自己看吧!”狄奥先生对马卫国说到。 这时马卫国惊奇地看见狄奥先生的黑袍子底下伸展出一对巨大的鸟翅,那鸟翅上的羽毛震颤着发出“哒哒”的声音。 随着那声音,套住怪物的麻布口袋变成了一只一只的乌鸦,狄奥先生轻轻一扇翅膀,密密麻麻的乌鸦一只接一只向着酒窖口飞了出去,酒窖里只留下一串“扑棱棱”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寻找必见 马卫国终于看见了刚才一直在麻布口袋里叫唤的人,不,准确地说这不知是个什么怪物,高大壮实的身材就像一座黑压压的山,这座山被一件黑袍罩着,黑袍的帽子底下不是一张脸,而是一个骷髅形状的可怕铁面罩! “这,这……”马卫国看见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人多势众,我就暂且不奉陪了!”铁面怪物看了一眼狄奥,黑袍子一裹旋转成一阵黑风,这阵黑风迅速向酒窖门口刮去。 “这人留给你了,他可是公主的情人!”狄奥指了指地上的钟黎对马卫国说道。 “追!”狄奥对卫斯理一使眼色,俩人伸出羽翼追了出去! 马卫国看呆了! “卫国,为了如意,为了我们的家族,我希望你不要心怀怨恨!”冯婉滢拉住马卫国的手,用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真挚地看着他。 “无论怎样,终归我们都是深爱着如意的,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对吗?”说完冯婉滢把黑袍一裹,也化为一股黑风刮走了!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老马是真真的回不过神来了,这冯婉滢跟她生活了十多年,从来不知道她还会这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嗯嗯……”地上的那人身子乱动地哼哼着。 马卫国赶忙过去把他嘴上的封条撕了,帮他松了绑。 “您,您是金枝的朋友?” “对。” “哦,那就好,那就好……” “你是?” “我是钟黎。” 马卫国想起来了,他听金枝说过他。 “你就是那钟黎?!”马卫国把牙齿咬得“嘎嘎”响。 “对对马先生,谢谢您救了我!” “为了龙珀,一心想杀了金枝的就是你吧?”马卫国磨拳擦掌。 “马先生,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不那样让·尼尼薇家族的人会要了我的命,吃他家的饭只有为他家办事!” “为了那口饭你就干这没良心的事儿?”老马气急扇了他两嘴巴。 一股血顺着钟黎的嘴角流下来。 他擦了擦嘴角看着马卫国。 “你,你有没有体会过一个孤儿在这世上的不易?没有!一定没有!听他们跟你说话的口气,你一定也是开豪车住豪宅的,哪知道一个孤儿在这世上流浪的辛酸?没钱没背景,吃了上顿没下顿,走到哪儿都被人看不起,是让·尼尼薇家族给了我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冒死我也得干啊!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没有工作,要有工作就得昧着良心,你说我该怎么吧?” 马卫国听着没啃声,他也算是个孤儿,为了回到上海他也出卖过自己的良心,出卖过自己的灵魂! 钟黎继续说道:“马先生,你打得好!打得好啊!我也觉得自己不是人,我也恨自己!再来马先生!我就是个畜生,再来,再来!”钟黎把身子往马卫国面前凑,不小心撞到了橡木桶上。 这时候马卫国才发现他的眼睛有些不对。 “你的眼睛?” “这是我自作自受!我活着也没意思,您杀了我为金枝报仇吧!”钟黎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我是想杀了你!不过决定权在金枝!你还是先跟我去见金枝吧!” 钟黎就这样颠颠撞撞跟马卫国回了尼尼薇城堡。 如意流着泪往前跑着,冬日里那些枯黄的树叶被风一吹纷纷飘落下来,他爱爸爸妈妈,可他们做的事又让他羞愧难当! 他跑起来就像一头小鹿,这头小鹿很快消失在葡萄园里。 他要去葡萄园深处那有光的地方,他渴望见到,向祂倾诉,寻求答案! 可是他找遍了那个地方,除了葡萄藤还是葡萄藤,如意抬头望着天空,正午炫目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实在来得不是时候,没有夜晚,哪儿来的月光和灯火? 如意失望地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蓝得透亮的天空,他让自己的泪肆无忌惮地流到草地上。 “如意,你不要伤心,你伤心爸爸妈妈会很难受的!” 如意看见空中一只金色的大鸟飞来,在蓝天的映衬下那只大鸟闪闪发光。 “大鸟……”如意擦擦眼泪坐了起来。 大鸟徐徐落下变为金枝。 “如意不要再伤心了,找不到你,爸爸妈妈会很着急的!”金枝温柔地解劝道。 “可是,金枝姐姐,他们……” “如意,姐姐觉得今天的结局不能怪他们,有些人来到这个世界不仅仅为自己活着,他们还带着很重的负担,也许我们不能完全认同他们,但是我们可以尽量做到理解他们。爸爸妈妈是如此爱你,这你一定也能感受到,反之,你一定也非常非常爱他们,我想这世界只要有爱存在,就能化解所有的矛盾!” “可是他们不再彼此相爱了,妈妈爱上了其他人,爸爸一定爱上了你!” 这句话把金枝的脸羞红了。 “不完全是这样的如意!你的爸爸一生只深爱着一个女子,可惜那不是我!那时我掉到海里被鲨鱼撕咬,我完全毁容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可怜人,是你的爸爸救了我,帮我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姐姐今天才能重获新生!在这个中间他也许有私心把我改造成他深爱的那个女子,开始我也恨过他,可是如意,我还是原谅了他,他只是一个被命运折磨的重情的人。我想如果他没有经历人生的痛苦,那天在海滩他一定也会救我,你说呢?” 如意听了认同地点了点头。 “姐姐,爸爸是那么好的人,可他为什么还会经历那么多的痛苦?” “如意,姐姐在想,没有那些坎坷,人就不会成长,寻求幸福的道路不是一帆风顺的!这些姐姐也是学会原谅别人以后才明白的!” “姐姐你说的我都听懂了!我爱爸爸妈妈就应该让他们生活得更幸福对不对?” 金枝微笑着点点头。 如意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枯草:“姐姐,我上次来到这儿的时候祂答应我‘寻找的,就寻见’,可是我为什么找不到祂了?” “傻孩子,其实祂一直住在你的心里!” “坐上来,我们走吧!”金枝说着变成了大鹏金翅鸟。 如意坐了上去,大鹏金翅鸟展开巨大的金翅飞了起来,他们飞过五月花河,飞过尼尼薇城堡,飞过山谷,飞过丘陵,飞过丛林,普罗旺斯广袤的大地在他们脚下一览无遗! 第一百二十九章 火狼出没 狄奥先生带着卫斯理飞出了酒窖的门,那股黑色的妖风速度极快,它刮过的地方飞沙走石。 狄奥先生边低空飞行着,边用嘴念念有词,只见葡萄林、灌木丛、野草垛、废墟瓦砾、门前屋后有无数的影子蹿了出来,那些影子皮毛上的一圈圈黄斑从空中俯瞰就像一个个瞪圆的眼睛! 天空也瞬间被团团黑色的云遮天蔽日起来,原来这是一群一群的乌鸦离开了栖息的树木和屋檐聚拢到狄奥先生和卫斯理的周围,老黑鸦飞到了狄奥先生旁边。 “通知鸦群和大肥猫,围追堵截住前方那股妖风!” “是!” 老黑鸦飞到前方指挥去了。 那股黑风卷带着飞沙走石东蹿西蹿,葡萄藤被他慌乱的风力带倒一大片,那些倒掉的葡萄藤从空中看下去呈一个一个的S型。 “铁面人想甩掉野山猫!”卫斯理说到。 “怎么可能?我们除了陆军还有空军!” 卫斯理放眼望去,普罗旺斯的阳光已不见了踪影,天空中飞满了数不清的乌鸦。 “全部包抄上去,四面堵住他!”狄奥先生说着利用咒语把命令传达了出去。 卫斯理看见黑风放慢了速度,因为他的周围全是“喵喵”怪叫的野山猫,他想把风往上面刮,可是空中的鸦群也已经围拢上去。 “只要鸦群围住他,我一念咒语,他又要进麻袋了!”狄奥先生得意地说着。 “叔叔真是高!”卫斯理赞到。 黑风现在就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蹿,他忙活了半天还是没有离开尼尼薇庄园的地界。 “他已经被困死在尼尼薇庄园了!”狄奥先生已经有十足的把握。 “叔叔您看,他进了那教堂!”卫斯理急忙叫道。 只见那股风刮进了教堂的门,沉重的门在他身后迅速关了起来,成群结队的野山猫被困在了外面,乌鸦一只接一只落在了教堂的屋顶上,落不上去的就围着教堂盘旋。 “主人怎么办?”老黑鸦飞了回来,头上的那撮白毛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他走不了了,随我来!”狄奥先生说着正要飞下去。 就在这时随着“嗷呜……”的一声长嚎,一头巨狼从旁边的葡萄林里一跃而出,那些围住教堂的野山猫吓得一哄而散,教堂顶上的鸦群也吓得全部腾空而起四散奔逃。 “唉唉唉,你们给我回来!”老黑鸦在空中急得打圈圈。 “不好,火狼!”狄奥先生大叫一声。 “这火狼在普罗旺斯消失几百年了,怎么又回来了?”卫斯理也吓得不轻。 这是在普罗旺斯传说中才有的巨兽,它的体型有普通狼的十倍大,它的可怕程度不亚于凶残的鹫人。 狄奥和卫斯理落在了小教堂的顶上,他们没敢贸然直接下去。 火狼抬头看着他们,它呲着巨大的獠牙,背上的硬毛全部倒立起来,眼睛红得像要喷出火焰! 火狼对着他们“嗷呜……”着。 “你和铁面人是一伙的?”狄奥先生大声地质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火狼口吐人言。 “如果说不是,那就让我们进去!” “不可能,就算我和他不是一伙的,也不能放你们进去!” “为什么?”卫斯理已经摆出了要战斗的架势。 “因为这里是圣地,怎能发生打斗甚至流血事件?” “他是个强盗,他抢走了我们的东西,我们抓到他只是想要回我们的东西,在上帝的圣殿里我们怎敢造次?!”狄奥说道。 “他抢了你们的什么东西?” “我想这跟你无关吧?”卫斯理说道。 “你们不说明白我是不会放你们进去的!” “让·尼尼薇家族的龙珀!” “难怪天空变红,血月出现,龙珀真的来了!”火狼自言自语道。 “你放还是不放?” “龙珀本不属于让·尼尼薇家族,所以不放!” “好啊,你这可恶的畜生,套出我们的话又不放,吃我们几招!” 狄奥说着翅膀底下一个雷劈了过去,别看火狼体型巨大,它灵巧地躲开了,那雷把地上炸了一个坑。 卫斯理也不甘示弱,他羽毛和羽毛的缝隙里飞出一把把锋利的小刀,这些刀密如雨滴飞了过去。 只见火狼抖起全身的毛,它变得像个刺猬球,那些刀飞上去被弹出很远,在远处观望躲避不及的一些野山猫被飞来的刀刺中,倒下一片。 狄奥把两边翅膀全部抖开,接连不断的雷电一起上去,可这奈何不了火狼,它轻松地左躲右闪着。 “你们这鹫人的把戏有完没完?看我的!”火狼一张嘴朝着狄奥和卫斯理喷来火焰。 狄奥和卫斯理赶忙腾空飞起躲避,可是这火焰就像长了眼睛,他们飞哪里火焰就跟到哪里,他们速度快火焰的速度更快,叔侄俩拼了老命地飞着,远远望去,两只大鹫的背后就像跟着一只火凤凰。 只听见教堂门口的火狼“哈哈”大笑道:“这火焰专烧不听话的老鹫!” 看见主人没命地逃命,在远处观察的野山猫和鸦群一哄而散。 火狼看见教堂门口再次安静下来,“吱呀”一声它推开了教堂的门。 隔不了多久,它又出来了,门在它身后“吱纽”地一声关上,它看了看周围消失在葡萄林里。 狄奥先生和卫斯理狼狈地绕了普罗旺斯一圈,终于发现后面那团火焰不见了踪影,他们这才落到山丘上一棵粗壮的橄榄树上稍作休息。 虽然已是冬日,橄榄树上枝繁叶茂。 “想不到这火狼跟传说中一样厉害!”卫斯理喘着气感叹道。 “是啊,龙珀一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今日本来胜算在握,可却出了这百年不遇的火狼!” “一定也是为龙珀而来!”卫斯理肯定地说道。 “不错,一定是这样的!” “你们俩还聊上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压得一个老人家喘不上气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着。 “你是谁?”卫斯理看看周围问道。 “年轻人你看看压着谁?” “哦,不好意思啊老人家,我们太冒失了!”狄奥先生指了指身下的老树,一下飞落在地上。 卫斯理明白了,他也飞了下来。 “啊,这下轻松多了!那些吵吵闹闹的乌鸦刚走,你们又来折腾我这个老不死的!”老树边埋怨,边左右摇晃了下树枝,好像是累了活动活动筋骨。 第一百三十章 橄榄绿枝 “实在抱歉啊老人家,我们不是故意的!”卫斯理赶忙道歉道。 “你们这些大鹫,几百年没出来了吧?怎么现在又忙碌起来了?” “老人家,我们不是鹫人,我们是让·尼尼薇家族的!”狄奥说道。 “哦,好久没见弗兰西斯克伯爵,怎么他家里的人本事见长了?对了,弗兰西斯克伯爵好像很久没有出来溜达了?他以前总喜欢来我这儿坐坐。” “老人家,他已经去世很久很久了!”狄奥回答道。 “真是太遗憾了!我还没死他怎么就死了?!他是少有的聪明人啊!”老树感叹道。 “想当年,我还是棵小树苗,他当着一个东方来的老头的面把我种了下去,以表明他热爱和平的决心,老头于是把龙珀交给了他!后来有一次他很沮丧,跟我唠叨说东方老头把龙珀收回去了,他还埋怨说他们是那么好的朋友,可那老头不理解他!怎么现在那老头又把龙珀送回来了?” “老人家,是龙珀被一个铁面强盗抢走了!我们正是要去擒拿那强盗,想不到火狼跑出来护着贼人,我们敌不过火狼的火焰才跑到这儿!”狄奥说道。 “原来如此!如果下次还有这种状况,你们把它引到这儿,我自有办法对付于它!” 狄奥心中暗喜,想不到今日还有这样的收获。 “谢谢老人家!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得回去收拾下残局,有空我一定来拜访您!” “那自然是好,那自然是好!省得我整日在这山丘上昏昏欲睡、虚度时光,被普罗旺斯的太阳晒得都不知是何年何月!” “老人家,回见!” 卫斯理也做了个拜别的动作,和叔叔一起再次展翅飞向普罗旺斯的天空。 “叔叔,说不定火狼已经控制了铁面人!”卫斯理边飞边对狄奥先生说着。 “对,我们先回去教堂看看!” “那太危险了!” “我们先在远处观察,不会有事的!” 很快狄奥先生和卫斯理返回了尼尼薇庄园深处的小教堂,他们没敢靠近,只是远远地在一棵高大的苍天古木上观察。 狄奥先生默默念动咒语,老黑鸦从远处飞了来! “主人,您还好吧?吓死我了!”老黑鸦扯着公鸭嗓激动地说道。 “废话少说!你的体型小不会引起注意,你先悄悄飞到教堂周围看看,有什么情况马上回来报告我!” “是,主人!” 老黑鸦飞走了,叔侄俩看着它变成一个小黑点在教堂的周围飞来飞去。 时间不长,老黑鸦回来了。 “怎么样?” “主人,那儿什么都没有,就像啥事都没发生过!” “好吧,我们过去看看!” 狄奥先生、卫斯理和老黑鸦朝着教堂飞去,在教堂的上空狄奥先生为了慎重起见,围着教堂慢慢转了几圈,确认如老黑鸦所说,才做好了落下去的准备! “老黑鸦,你在外面放哨,一有情况马上发警报,我们进去看看!” “是,主人!” 狄奥先生和卫斯理稳稳地落在了教堂门口。 狄奥先生一使眼色,卫斯理推开了教堂那道“吱呀”作响的厚重木门,卫斯理和狄奥同时撩下了那层灰蓝色的眼膜,四道光向昏暗的教堂里射去。 卫斯理和狄奥先生分成左右两个方向仔细地搜寻着,虽然自布兰夫人以后这座教堂荒废了,但那些七彩的玻璃窗完好无损,穹顶上以《诺亚方舟》为题材的彩绘还依稀可辨,只是教堂里早就空无一物。 狄奥先生记得童年时还和哥哥来这儿做过礼拜,这个大殿里摆满圣桌圣椅,除了尼尼薇庄园的人,附近村庄的人也会赶来。 可是现在这里人去楼空,几十年一晃眼就过去了,卫斯理都长那么大了,而哥哥却早早地散手人寰,眼前的一切让狄奥的心里升起无限感慨! 狄奥先生和卫斯理同时转到原来安放圣台的位置,他们看见一个巨大的石制十字架靠墙而立,而地上有一个黑洞! 想当年他们搬离尼尼薇庄园的时候,狄奥到处寻找着圣殿骑士团的圣杯,可是一无所获!他不明白是哪一代先人把它收起来了,可是对于让·尼尼薇家族来说那么重要的东西,祖先们却没有人留下只言片语,这让狄奥大惑不解又费劲心机。 那时真是把尼尼薇庄园翻了个底朝天,包括这所废弃的教堂,他记得那时十字架是倒在地上的,他试了试无法挪动,招呼几个壮汉来都难,于是就放弃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十字架底下还会有什么秘密?可是现在看到眼前的情景,他真的有些吃惊! “有人动过十字架!”狄奥先生对卫斯理说道。 他们俩人同时把光往洞口照去,可以看到有一级一级的台阶往地下延伸。 俩人对视一下,一前一后进了洞口。 他们放轻脚步,用鸟那轻盈无声的步态往下走,还没到地下,眼里的光已经照见了空荡荡的地下室。 他们又一左一右地巡视着,最后汇拢在一口石棺面前,石棺上面有一个石盖,狄奥先生推了推没能推动。 狄奥先生和卫斯理离开石棺一步之遥,然后俩人同时伸出右手的食指,只见食指尖上有电光和气柱朝着石盖而去,石盖在沉闷的声音里被推开了一半。 他们迅速来到近前往里看着,俩人的翅膀底下也已酝酿起了动作,可遗憾的是里面空空如也。 “走,回去再说!”狄奥先生说着和卫斯理微微展开双翼来到正殿,继而出了教堂。 这时的太阳早过了正午,已经是下半晌了。 他们一前一后落进了狄奥庄园。 “亲爱的侄儿累坏了吧?本来叔叔给你准备的午餐现在变成下午茶了!” “早就饥肠辘辘了,不过为了让·尼尼薇家族这点小小的付出算得了什么?” “嗯!”狄奥先生满意地拍拍卫斯理的肩。 管家看见速速招呼人准备洗漱和排摆餐点。 叔侄俩洗漱干净终于坐到了餐厅。 法式面包和奶酪先摆了上来,接着是卫斯理最爱的马赛鱼羹。 “哦叔叔,这道鱼羹又让厨房花不少时间吧?” “事物都得往两面看,我们晚了三个小时回来,厨房刚好有时间为你准备这道菜,不然你今天还吃不上呢!” “是啊,有意外却又有收获,看似拿那火狼没办法,却又出来个老橄榄树精,一物克一物!” “嗯,这世间万物总蕴含着奇妙的规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倒反西岐 头道菜和二道菜下了肚,俩人比开始精神了很多! “第三道菜一定是‘老醋蜜糖鸭胸’!”卫斯理肯定地说,他吃遍法国,这道菜还是叔叔的私厨做得最好,香浓、鲜嫩,入口回味无穷! “当然,你在这儿住了那么多年,厨房早就知道你的口味,今天你过来是管家早就通知下去了的!” “时间晃眼过去那么多年,你们还是对我那么好!”卫斯理感慨道。 “你父亲过世得早,叔叔又无儿无女,你跟我的亲生孩子没有两样!” 果然一阵焦糖的香味飘入鼻孔,‘老醋蜜糖鸭胸’伴着两个水晶杯和一瓶拿破仑时期的好酒一起摆上了餐桌。 鸭胸的香浓和葡萄酒的芬芳让卫斯理的疲劳一扫而空。 “您的私厨可以和爱丽舍宫的御厨相媲美了!”卫斯理赞道。 “这点我倒不否认……”狄奥先生品了一口红酒。 “不过我的孩子,一切的荣华富贵在历史的长河里都会烟消云散,看着爱丽舍宫每天摩肩接踵的游客,你会有何感想?” “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卫斯理吟了一句中国的古诗词,接着他用法语解释给叔叔听。 “是啊,中国古人说得很贴切,就像西方人认为的在地上积攒财宝,不如把它积攒在天国!其实说到底东方博士和弗拉西斯克伯爵的初衷是一致的,只不过是具体实施的方法不同才最终形成了分歧!”狄奥先生说着又品了一口红酒。 “如果时间能回到代表和平的橄榄树种下的那个点上,他们再交心地谈一谈,深刻地沟通沟通,事情会不会有转机?”卫斯理把自己的思考说了出来! “哦,亲爱的侄儿,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就算有一天叔叔能自由地在时间里穿梭,也是不可能改变历史的!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吸取教训,在未来少犯错误!” 卫斯理点着头,把最后一块外焦里嫩的鸭胸吃下了肚。 “最后一道甜点?” 卫斯理擦了擦嘴:“不不,叔叔,虽然您庄园的甜点让法王路易十四都眼馋,不过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你这孩子从小就吃得不多!不过这也好,一个人要走向成功,事事都得懂得节制!” “谢谢叔叔总是夸奖我!” “对了,说到这儿,我倒有件事很奇怪?为什么婉滢会有法师的黑袍?” “这我还不太清楚!虽然她怀上孩子以后出现了以前从来没有的一些异能,不过那都是些小玩意,她什么时候有黑袍的我还真不知道!” “这东方女子聪明绝顶、高深莫测啊!我是担心你能否驾驭得了她?” “叔叔,无论怎样她总是让·尼尼薇家族传人的母亲,有孩子栓着她,她总不可能干出倒反西岐的事?!” “如果她手里真有了那三把神沙,也未免不可!”狄奥先生凑近卫斯理,用那双精明的灰蓝色眼睛看着他。 卫斯理听了心里打了个寒战。 “她既然怀了让·尼尼薇家族的种,善待她是应该的,这弗兰西斯克伯爵也说过。只是亲爱的侄儿,叔叔要提醒你的是,在聪明人和聪明人的博弈中,多个心眼没坏处啊!” 卫斯理点了点头,他心里明白他爱那女人,却从来没有把握能够驾驭她,也许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男人可以驾驭她,只是他不敢跟叔叔说,他怕叔叔看扁自己。 “叔叔,从今天上演的这出好戏,基本可以判定那铁面人就是抢走钟黎龙珀的黑袍人,所以下一步我们得好好想想该去哪儿找他!”卫斯理撩下眼膜用空气中的水汽形成单词,现在他和叔叔对布兰夫人都是非常警惕的。 “是啊,我还没想明白他既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还抓那钟黎干什么?” “难道?”卫斯理和狄奥同时睁大眼睛惊呼道,他们同时让眼前飘出几个字“圣杯在钟黎那儿”!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他俩为想明白的这件事情同时击掌庆贺! “所以今天把他交给马卫国真是叔叔的明智之举!那公主拼死都会保护他,再说公主的背后可是强大的蓝境,铁面人如果动了公主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狄奥先生狡黠地一笑:“把他交给马卫国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现在看来这真是天意!” 他们说着把最后一口红酒干了! “叔叔,您累了,我就暂时告辞,我们过后都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嗯,这也好!让我的司机送你回去吧!”狄奥先生想着侄儿也累了,又喝了点酒,关心地说到。 在鸦群遮天蔽日漫天飞的时候,金枝看见了,她预感到尼尼薇庄园将有一场战斗。 她带着如意在高出鸦群几十米的空中跟随鸦群飞往尼尼薇庄园,她看见了狄奥、卫斯理和火狼的打斗,她关心的是马卫国、钟黎和那铁面人去哪儿了? 她和如意回到了老酒窖,可里面早就没有了人! “走,我们速回尼尼薇城堡!”金枝说着带着如意很快飞回了尼尼薇城堡的塔楼。 她变化回少女的模样和如意从楼上匆匆下来,刚好她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女管家劳伦斯小姐。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劳伦斯小姐惊奇地问道,从先生带着一个陌生人回来以后,她就没有看见有人进城堡,怎么金枝小姐和小公子从楼上下来了? “劳伦斯小姐,先生回来了吗?”金枝没有回答她,而是急匆匆地问道。 “先生早就回来了,他正想派人去找你们!” “他在哪儿?” “他在一楼大殿急得团团转,他让我通知保安去找你们,我就上楼来拿对讲机!” “哦,好的,谢谢!”金枝边说边和如意下楼去。 “爸爸,爸爸……”如意看见正着急得不行的马卫国,扑了上去。 “爸爸,都是我不对,我不该任性跑掉!”如意内疚地说道。 马卫国看见如意和金枝惊喜万分。 “你们终于回来了,急死我了!”是啊,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痛苦等待,马卫国只想他爱的人都平平安安。 “卫国,对不起,让你着急了!”马卫国为儿子的失踪心都操碎了,现在好不容易如意才回来没几天,难怪一会儿不见如意他急成这样。 “金枝,其实我应该信任你才对!有你在如意怎么会丢呢?”马卫国也为自己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 第一百三十二章 爱已成殇 “对了,我和如意走了以后,那铁面人和钟黎呢?”金枝是担心钟黎再次被铁面人掳走。 “铁面人跑了,钟黎跟着我回来了!” “哦……”金枝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我让劳伦斯小姐把他安排在三楼的客房。他挺遭罪的,吃了些东西以后就回房休息了!” “谢谢你啊卫国,给你添麻烦了!”金枝感激地说道。 “你快去看看他吧,我看他心事挺重的!” 说实话马卫国并不喜欢钟黎,并非因为他吃醋,而是钟黎对金枝做下的那些事情让他极其反感。 他想不通一个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会作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虽然他们年少时都尝尽了人世的辛酸,但最后他们对人生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同情归同情,心底里老马讨厌这个瞎眼的年轻人!只是碍于金枝的面子,他没有下逐客令。 金枝有点不好意思地上了楼,她生怕马卫国有什么误会,经过肉体和心灵的痛苦挣扎,她已经明白了自己曾经的幼稚和无知,她在心里早就和钟黎划清了界线,她不想让自己恨他,并不代表她还爱着他,不过现在为了龙珀,有些事情还得问他。 金枝来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钟黎摸摸索索来开门了。 “马先生吗?”钟黎打开门问道。 金枝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几分酸楚:“钟黎,是我……” “金枝……”钟黎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可是金枝只是拉住他的手,把他牵到椅子上坐下。 “钟黎,我想好好跟你谈一谈,谈一谈你的未来,谈一谈我的未来!” “金枝,我这个样子还会有什么未来?不会有什么未来了!” “不,钟黎,你不能这样灰心丧气!” “金枝,现在很多人都想要了我的命,我也想通了,与其这样活着,不如死了倒干净!” “不,钟黎,我不会让你死,我会保护你的!只要你跟我一起拿回龙珀返回蓝境,我去求索菲亚,她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眼睛!” “不不,金枝,我回蓝境,你的阿母也会要了我的命的!” “我去求阿母,人哪有不犯错的,知错就改,我们把龙珀送回去,阿母不仅原谅我,也会原谅你的!” “金枝,可是龙珀已经被黑袍人抢走了!” “我会想办法找到他拿回龙珀的!你一定要有信心啊!” “可是我们不会有共同的未来了,是吧?”钟黎摸索着把手伸了过去,他牵住了金枝的手。 “发生了所有的这一切,我真的不知道钟黎!你可能并不清楚我掉到大海里以后发生了什么……”金枝停顿了一下,每一次回忆她都是痛苦的,钟黎感觉到金枝的小手变得冰凉。 “发生了什么?”钟黎问道。 “我被鲨鱼撕咬,虽然最终捡回了一条命,但我被、我被毁容了!” “什、什么金枝?”钟黎不敢相信地颤抖着双手,他想要去抚摸金枝的脸。 “不不,钟黎!”金枝让开了,回忆让她的内心深处已经无法接受这个男人,虽然她已经原谅了他。 “我是个大混蛋!我是个大混蛋!!”钟黎挥起手掌拼命打自己的脸! 金枝看着钟黎眼泪流了下来。 “钟黎别,别这样!”金枝抓住他的手。 “金枝我不求你原谅我,你杀了我吧!” “钟黎,我曾经是那么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可是我想通了,我要原谅所有伤害过我的人,我想这样我才能最终回到蓝境!” “我真该死啊,我真该死,为了龙珀害了你,也害了我!”钟黎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痛哭起来。 “钟黎,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我虽然面目全非了,但我不再是可怕的模样,而且意想不到的是当我学会遗忘仇恨的时候,我的异能又有所恢复!所以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只要你的内心有所改变,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 钟黎听了渐渐止住了悲声。 “金枝,我知道我是个罪人,不管对于蓝境还是对于你。只要能找回龙珀,我愿意和你一起回到蓝境去认罪,就算阿母罚我死我也没有怨言!” “钟黎,阿母是宽宏大量的人,她一定会原谅你我的!” “金枝,只要能用得着我,我一定协助你找回龙珀,以此来弥补我做过的错事,虽然这种弥补也许是微不足道的!” “钟黎,你别这么说,你有这样的心就该谢谢你!” 金枝安抚住了钟黎,她从房间出来碰见了如意。 “金枝姐姐,你从回来还没吃过东西,爸爸还在餐厅等你呢!” “谢谢你啊,如意!你吃过了吗?” “我早就吃过了,我都饿坏了!”如意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哦,那好吧,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等姐姐吃完饭再陪你玩好不好?” “太好了,那姐姐我先去了!” 金枝点点头。 她还有事情想跟马卫国谈。 尼尼薇城堡的餐厅是相当阔气的,一张大餐桌能同时坐下二十个人,桌上的每一样餐具都流光溢彩,这些采买自欧洲各地的餐具尽显奢华,最主要的是餐厅的墙上挂着梵高的两幅花卉真迹,光这两幅画就价值不菲!让每一个来这儿吃饭的客人都叹服于主人的财力和鉴赏力。 这些都是冯婉滢在的时候置办的,这才能衬托出她女主人的尊贵! “金枝,你饿坏了吧?”马卫国关切地看着袅袅而来的金枝。 “卫国,谢谢你那么长时间还等着我!” “实在不好意思,我陪如意已经吃过了,那小子饿坏了!” “卫国,你总是对我那么客气,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其实马卫国一直深感内疚,他总是想把最好的给金枝,还有他无法说出口的是,他明明知道这不是小雅,可在这女子的一举手一投足间,他有时还是恍惚得真假难分! 很快几样精致的中西混搭的小菜抬了上来,都是金枝爱吃的。 金枝一抬头,看见马卫国在看她,不好意思地一朵红云飘上了脸颊。 马卫国意识到了,他给金枝边倒果汁边解释道:“金枝,我就想跟你聊聊!” 金枝对他嫣然一笑:“我知道卫国!” “恕我直言,钟黎你打算怎样安置他?” “卫国,我正想跟你谈的也就是这事!本来我住在这儿就够打搅你了,现在又带来一个无关的人,这真的有些说不过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因人而异 “金枝,你不要这样说,你能住在这儿,是看得起我马卫国!有一句真心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在我的心里你跟我的亲人没有区别。只要你愿意住在我马卫国的家里,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只是这钟黎,他不仅是负心于你,他还严重触犯了法律,在李和平那儿你毁容的事情还没结案,现在你的记忆已经恢复,我们总不能不说吧?我想钟黎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不,卫国,你想想李和平怎么会相信我跟你讲的我的身世?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只会让事情变得非常复杂,如果还节外生枝,我恐再难回到蓝境!” 马卫国想想也对,当初听着金枝回忆往事就像听着一个个的童话故事,这些故事让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沉浸在童话里,让他回忆起了童话里的小雅,她的伤心、她的微笑,都是小雅当年纯真可爱的模样,所以就算金枝展现异能他觉得匪夷所思,但这毫不影响他喜欢金枝离奇的故事,可是这些怎么跟李和平解释? “卫国,那时在蓝境我陷入钟黎的爱情谎言,只能说明我是那么地幼稚无知,当我恢复记忆开始从所有谎言里挣脱的时候,我明白了憎恨于事无补,爱得痴迷会毁了一个人,同样恨得疯狂也会摧毁一切!所以找到龙珀以后我想带钟黎回到蓝境,这并非我对他的爱还有什么念想,仅仅因为我想找索菲亚治好他的眼睛!” “所以卫国,你能不能收留钟黎一段时间?”金枝说着用那双跟小雅一模一样清亮的眸期盼地看着他。 金枝知道这勉为其难,自己和钟黎这扯不清楚的关系肯定让马卫国心里不舒服,再加之钟黎的品行不端在先。 “金枝,你说这些就太见外了,你放心吧,他在这里我会让劳伦斯小姐好好照顾他的!” 为了这梦中的女孩,马卫国什么不能做?这个小小的要求虽然自己有点不乐意,但答应并做到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卫国谢谢你,等拿回龙珀我就带他离开!”金枝感激地说到。 “金枝……”马卫国心里不是滋味,他多么希望她能永远留下来! 就在尼尼薇城堡里的这几人都满怀心腹事的时候,卫斯理也是同样的心情回到了红色庄园。 “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冯婉滢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远远迎了出来。 “婉滢,今天真担心死我了,你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来太危险了!” “亲爱的,你可能不相信,这些事情都是小家伙儿让我去做的,他,很好胜!”婉滢说着摸着自己的肚腹,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柔情。 “可是那件黑袍,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婉滢在卫斯理的脸上吻了一下。 “哦,我怎么会生气呢?我只不过是担心你和孩子!” “走,我们回去,一壶暖茶,一缕书香,心里就没有解不开的千千结。”婉滢牵起卫斯理的手,他们进了书房。 卫斯理的这间书房是整个红色庄园面积最大的一间房子,在这里几万本各个年代、各种语言的书籍整齐地堆放着,在历史的尘埃里它们等待着有机会向拥有它们的人无言地述说…… 自从冯婉滢住到红色庄园以后,在窗前摆了一个小小的茶台,有时候一杯香茗,一本好书就可以让他们度过一个让精神愉悦的下午。 “自从这里多了一个爱读书的美人,氛围都完全不一样了!”卫斯理看着他的美人摆弄着来自中国景德镇的一套青花茶具赞道,那茶具瓷胎薄如玉,青花黛如眉。 在芊芊玉手的蝶舞纷飞中,一杯来自峨眉山玉清宫的茉莉香茗摆在了卫斯理面前。 一股无上清香直达卫斯理的肺腑,品上一口,润五脏、通七窍。在这一番肉体上的洗涤之后,再进入书的世界,穿越时空,和敬爱的大师们来一次思想的碰撞,这真是优哉、游哉、妙哉! “亲爱的卫斯理,这套茶具你选的不错!” “哦,不完全是我的主意,当时在上海高建民做了参考!” “他一天迎来送往、人情世故,对这些的眼光应该不错。” “这套茶具配你的茶叶,就像好马配好鞍!” “是啊,你知道这茶叶是怎么来的吗?” 卫斯理品了一口香茗,这久他都专注在寻找龙珀上,这些生活小细节他确实没注意也没去想。 是啊,那么好的中国茶叶是从哪儿来的?自从冯婉滢来到红色庄园就很少出门,自己陪他去巴黎也没见她买茶叶啊,更何况巴黎也买不到那么好的中国茶叶。 冯婉滢用她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看出了卫斯理的心思。 “这茶叶在中国市场上也是买不到的!峨眉山玉清宫窖制这种茶叶每年产量极低,仅供观内自己品用。是我和那玉清宫的妙善掌门有一面之缘,那时在她宫内觉得这茶极好,于是每年采收窖制之后都求下一些。这样的好茶有钱都是买不来的!” “那红色庄园的这茶……”卫斯理想起来了,他和婉滢在尼尼薇城堡厮混的时候,喝到过! “那尼尼薇城堡是我的家,难道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让给别人了吗?不,绝不可能!可是为长远考虑,我这样的身子还不便明目张胆地回尼尼薇庄园,于是布兰夫人给了我很好的启发。 尼尼薇庄园早跟布兰夫人没关系了,可从来都是布兰夫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谁也奈何她不得!于是我只有放下身份,也悄悄去那么几趟,取点私人物件!我不是听你说看见了如意,所以我今天就回去看一眼孩子,顺带取点酒,怎么那么凑巧就发现了被铁面人关着的鸽子!” “可是婉滢,只有高级别的法师才拥有黑袍,怎么可能你也有呢?” 婉滢看着卫斯理莞尔一笑:“‘世界上的事情永远不是绝对的,结果完全因人而异。’这句话应该是你们法国人说的吧?” “当然!这句话出自法国大文豪巴尔扎克!”卫斯理自豪地说着。 “所以我亲爱的卫斯理,本女子得到这件高级别法师的黑袍也不足为奇!” “好了,我的婉滢,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我等得都心急了!” “你总是什么都很心急!”婉滢一个媚眼看了上去。 “好吧,我就言归正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后院呼声 “黑袍是火狼借我一用的!”婉滢若无其事地品了口香茗。 “火、火狼??”婉滢这女子总是这样语出惊人,让卫斯理那聪明的脑瓜都无法及时转过弯来。 “你不知道婉滢,今天我和叔叔去追那铁面人,结果铁面人躲进了教堂,我和叔叔正要追进去,火狼来了!它不仅护着铁面人,还朝我们喷火,那火追得我和叔叔满天飞,狼狈极了!”卫斯理说到这儿,有点恼羞。 “亲爱的卫斯理,今天你和叔叔的遭遇我很同情,我也不能说你和叔叔不对,但你们的做法我不太赞同!” “是吗?”卫斯理看着婉滢,这女子弗兰西斯克伯爵都对她赞赏有加,不凡听听她的高见。 “在中国人眼里你们的棱角太多,对你们认为的敌人都是虎视眈眈,其实那样是不太容易成事的,因为你们并不是百分之百有胜算,或者说你们的羽翼并未丰满到可以一人独占天下!要成其大事,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有时候为了同一个目标还可以化敌为友!” 卫斯理琢磨着婉滢的话:“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圆滑’?” “也可以这样说!一颗石子棱角太多,不仅容易伤人还容易伤己,这样的石子最终的命运就是被人摒弃,而如果能把这些棱角打磨光滑,这石子就变成被许多人相中的好物件,要不是文人案头的工艺品,要不是一颗决胜千里的围棋,要不是和金鱼嬉戏的那颗鹅卵石,要不是一颗名贵的籽料,正所谓‘不雕琢不成器’!” “那你的意思是我和叔叔要改变策略?” “哦,这有点不容易!” “为什么?” “你们满身的贵族气和从生下来血液里就带着的那些骑士精神,让你们很难让步和改变!” “那,不就是个死结?!” “哦,不,卫斯理,命运给你们安排了一个能解开这个死结的人……”婉滢微笑着看着卫斯理,她那迷人的酒窝荡漾开来。 “是谁?”卫斯理急于知道。 “就是你孩子的母亲!” “哦,婉滢……”卫斯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总是被这聪明美丽的女人绕得头昏眼花。 “我可以为你们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凶猛的火狼它就那么听你的?”卫斯理满腹质疑,火狼的厉害现如今还让他脊背发凉。 “对!因为我初来尼尼薇庄园的时候跟它曾经有一面之缘,那次我们探讨了很多,它对我印象不错,也可以说我们已经是朋友,所以后来相见它才慷慨借袍!” “哦?有这样的事?那火狼跟鹫族一样的凶残,这是在普罗旺斯人人皆知的。当年弗兰西斯克伯爵高举龙珀为法王横扫天下,其中的敌人就有狼族,只不过他们得到的消息早,很识趣地夹着尾巴跑了,以至于几百年在普罗旺斯销声匿迹,想不到今天他们又回来了!” “他们早就回来了,是你们不知道而已,而且他们还跟鹫族联合了起来!” “是吗婉滢?那太可怕了!是那只火狼告诉你的?” “这倒没有!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因为那只火狼就是玛莎!” “玛莎?”卫斯理根本想不起来这个名字背后对应的是哪一号人物? “其实只要我提一个人的名字,你就清楚了!” 香茗再缭绕于眼前,此时的卫斯理也早已忘记。 “那个人就是本沙明,而玛莎是他的妻子!” “什,什么?莱博山顶那对老不死的?那只火狼就是本沙明的老婆?” “对!”冯婉滢肯定地说道:“是我亲眼看见的!” “你去巴黎的时候,我在后院散步,我听见有人在院外喊‘夫人,夫人……’,而且那声音有几分耳熟,我就开后门出去了……” 冯婉滢跟卫斯理讲起了她前几天的遭遇。 自从怀了孩子以后,很紧张她的其实是卫斯理、管家和下人们,她因为是怀二胎,有些经验,所以就像没事一样,而且她能感觉到那肚里的孩子异常强壮。 她本就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在巴黎的时候她可是夜巴黎的宠儿,天天呼朋唤友、歌舞升平,就算回到尼尼薇庄园,庄园里那些事务也让她一天忙里忙外。 可现在倒好,在红色庄园除了养胎没事可干,她又是个明理的女人,不会缠着男人一天陪着她,所以她的日子就稍显无聊了,但为了几个家族的面子,她还得暂时忍着,如果一个灰蓝色眼睛的孩子生在尼尼薇庄园,那这爆炸性的丑闻对谁都不好,更何况她并不打算和老马离婚,如果离了婚那马氏集团还跟她有何关系,家里那些受马氏集团照顾的外戚不得对她满肚子意见? 她要安抚好周遭这些里里外外的人,在一个自然而然的时候,再让那孩子合情合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想想这些短暂的寂寞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这样的生活里有点小小波澜,她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普罗旺斯这久再不太平,还是无法压制她对院墙外传来的呼唤的好奇心! 冯婉滢看看后院没有下人,她才开门出去,不然整个红色庄园的人都得紧张起来,这也难怪,伯爵回来一生气,那饭碗都难保住。 冬日里狂乱的风肆无忌惮地吹过院墙外的野草垛和一眼望不到边的葡萄园。 就在冯婉滢东张西望的时候,一头巨大的狼从野草垛里探出半个身子,红色的狼眼就像两团小火苗。 婉滢着实被吓到了,不过那头狼很快就说:“不要怕夫人,是我!” 说着它抖着身上那层厚实的皮毛,转瞬变成了一个老太太,这老太太身上穿着的暖和皮草外还披着一件能遮风挡雪的黑袍! “玛莎,怎么是你?”婉滢认出了她就是那莱博山顶开小酒馆的老太婆。 “哦,夫人,实在抱歉!我这狼外婆的装扮没有吓到您吧?” “还好吧,还算我胆子大!” “从见您第一面我就知道您是难得的巾帼英豪,所以斗胆露了下真身!” “不知您找我有何贵干?” “一是许久没见您,听说您怀上了鹫族的孩子,所以想来探望一下!今天这一看就放心了,看得出他是个健壮的小家伙!” 冯婉滢听了感激地一笑。 “二是我早就想请您再到小酒馆一坐,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不知今天夫人能否赏光?” “可是那几十公里的路程,我恐有不便!” “只要夫人肯赏光,那是个小问题!”说着老太太把身上的黑袍脱下披在了冯婉滢身上。 接着老太太往冯婉滢耳朵里吹了一口气,那口气其实是一句话,这句话只有冯婉滢听得见:“只要默念‘哎咕啦哄……’就可以安全到达任何想去的地方!” “哎咕啦哄!”冯婉滢在心里默念道。 突然黑袍裹住了冯婉滢,一阵黑色的旋风迅速向远方刮去。 老太太看着黑风远去的方向默默说道:“你真是个天才,不做法师可惜了……” 话音未落,老太太变为火狼向着黑风刮去的方向奔去,那速度之快,让人目不能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风起兮 冯婉滢只感觉到耳边生风,人却没有什么不适,甚至比坐汽车舒服多了,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像有人扶着她稳稳地站在了一个地方,她看见了熟悉的地中海蓝的门窗,小酒馆的招牌被山顶的风吹得“叮呤哐啦”作响,因为山风太大,酒馆门口夏日的太阳伞已经被收了起来。、 冯婉滢前脚还没有跨进小酒馆的门,火狼后脚已经到了,还没等人看清她已化身为人形。 “夫人,外面风太大,您里边请!”玛莎颤颤巍巍地领着冯婉滢进了酒馆的门,根本让人无法想象她就是那头威风凛凛的巨狼。 冯婉滢看见酒馆柜台后面伸出来一个七彩的风车,门外刮进来的风把风车吹得“咕噜噜”乱转。 “威利,你又在干什么坏事?”老太太手指轻点,那风车已经在她手中。 “奶奶,还我!奶奶,还我!”一个小男孩从柜台后面伸出个小脑袋,那小脑袋上长着个并不相称的大鹰钩鼻和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小男孩看见了冯婉滢,他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狡黠的一笑。 “哦,你好威利!我们已经第三次见面了!”冯婉滢跟他打着招呼。 “您好,夫人!”小男孩手指一点,那风车又回到了他手里。 “乖乖去玩会儿,我和夫人谈点事儿!” “欧,可以去玩喽……”男孩举着风车欢快地奔出门外。 酒馆地中海蓝的木门在小男孩身后关上了。 她们挨着壁炉边坐了下来,玛莎朝着柜台挥挥手,一壶暖暖的咖啡轻巧稳当地落在桌面上。 玛莎为冯婉滢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浓咖啡。 “威利平时都不得玩吗?”冯婉滢是小男孩的母亲,她最知道小男孩的天性。 “哦,夫人,他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鹫族和狼族的期望都落在他身上啊!” 冯婉滢点了点头,她肚腹里的孩子何尝不是这样。 “这样的孩子一出生,肩上的担子就很重!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冯婉滢为肚里的孩子叹息起来。 “夫人,您不要哀叹,这世上总要有人挑大梁!小到一个家族的兴衰,大到一个国家的命运,总少不了这样需要担当的人!” “您说得很对,他们身为家族重要的一份子,本该如此!”冯婉滢赞同地一笑。 “夫人能感觉到这莱博山顶的风刮得越来越猛了吗?” 冯婉滢看了看上次来时那个修在悬崖峭壁上的露台,因为山风很大,落地门窗早已紧闭,但还听得见门窗被风刮得“哗啦”作响的声音。 “那是自然!” “这风是那死亡谷里多少屈死灵魂的声声呐喊啊!”岁月在老太太脸上刻下的那些皱纹随着她激动的声音在颤动着。 婉滢喝了一口咖啡:“亲爱的玛莎,你既然请我来这儿,能不能听我几句真心话?” 从冯婉滢第一次来到这儿,她就深刻地感觉到,时光虽然无情地流逝,但仇恨并没有在这里消失。 那一次来一切都还跟自己无关,所以也不便多说什么,而现在不同了,肚里的孩子把自己和这些人联系在了一起,自己说的话和做事的方法就要有所改变,古人云:变则通,通则久,这样自己期望的局面才会出现,这局面也才能长治久安。 “夫人请讲!” “您不必总是那么见外,叫我婉滢就好!我想您请我来,首先是在心里已经认同了我们是一家人,对吗?” “那当然婉滢!” 看着老太太因为年迈而浑浊的眼睛,根本无法想象这就是那双炯炯有神通红的巨眼。 “亲爱的玛莎,仇恨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记得有一个故事说的是:老和尚带着小和尚出远门,在过一条小河的时候,遇见一个女子因为过不了河而在路边哭泣,老和尚就卷起裤脚背起女子趟过了河。过了河的小女子再三拜谢后往另一条路走了,老和尚和小和尚接着继续赶路,走出三里地之后,小和尚问老和尚:‘师傅,您不是告诉我们戒色,为何还要背那女子?’,老和尚责备到:‘我放下那女子就已忘了那事,你倒好,走出三里地还想着,你在心里已经背着那女子走了三里地,知道吗?’。玛莎,仇恨也一样,放下就海阔天空,装在心里那就是沉重的负担啊!” 老太太欣赏地看着这智慧的东方女人:“婉滢,听了你的故事我受益匪浅,不过说说是很容易的,因为说的人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骨肉分离,如果有这样的痛苦再谈‘放下’那就太难了!” 老太太站起来蹒跚地走到紧靠悬崖的落地门窗前,望着似乎传来声声号角的死亡谷:“自从有了普罗旺斯,鹫族、狼族和其他部族就在这里世世代代繁衍生息,我们对这片土地的爱是如此深沉……可让·尼尼薇家族为了杀一儆百,对鹫族痛下屠刀,把狼族赶到阿尔卑斯山的那边,从此让众部族顺服于他,让壮美的普罗旺斯成为他一人的普罗旺斯!婉滢,你说,这让·尼尼薇家族可不可恨?” “可恨!”想不到婉滢说出了这两个字。 “所以才有了埃利奥王子肩负重任的复仇!”老太太转过身来,她的脸因为背对着明亮处而被阴暗笼罩。 “他的复仇计划非常地成功,现在的让·尼尼薇家族只剩一个空壳,但并不完美,狄奥和卫斯理明明是埃利奥的后人,可他们却认贼作父!这让我怎不伤心?如果埃利奥还活着,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婉滢,你是明事理、有大智慧的女人,现在你的肚子里又有了埃利奥的后人,我只希望你将来能教导这个孩子回归本族!” 老太太坐了下来紧紧地拉着冯婉滢的手。 “玛莎,你放心,这是肯定的!不过龙珀一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想过没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现在的让·尼尼薇家族、鹫族和狼族如果还各自为政,斤斤计较于个人恩怨,那我想在强大的鬼瘴之气面前都将不堪一击,那将来面对的命运不仅仅是被驱赶出普罗旺斯,而是有灭族之忧啊!”冯婉滢语重心长地看着老太太。 “所以玛莎,将来我要告诉这肚里的孩子,他不仅是鹫族和让·尼尼薇家族的后人,狼族里还有他的亲人,我相信在龙珀的庇护下鬼瘴之气终将远离普罗旺斯,普罗旺斯的众家族会和平地繁衍生息下去……” 这回是冯婉滢站了起来,她走过去推开了悬崖边的落地门窗,狂野的山风把她的秀发高高吹起。 “今日,大风起兮云飞扬;明日,石头城下无波涛!” 她豪迈的声音被山风传出去好远好远,许久以后还在山谷里回荡! 玛莎没有再说什么,冯婉滢的话打动了她。 冯婉滢穿着黑袍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红色庄园,这件黑袍的妙用深深地吸引了冯婉滢。 临别的时候,冯婉滢跟玛莎说想借黑袍用上几天,玛莎也慷慨地答应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顾全大局 冯婉滢跟卫斯理讲述了怎样遭遇火狼,怎样借得黑袍,卫斯理听了对这美人心服口服。 “亲爱的卫斯理,当然我跟玛莎说的,和跟你说的都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可以说说你的看法!” 冯婉滢把卫斯理面前那杯冷掉的茶倒了,重新给他沏了杯新茶。 卫斯理老道地拿起那杯新茶在鼻前闻了闻,然后品了一口,当那口茶顺着食道慢慢下滑的时候,卫斯理觉得整个人都飘飘欲仙了。 冯婉滢看着卫斯理那陶醉的样子打趣道:“品茶就像品人生,不知伯爵品到了什么?” “如果每天都有婉滢美人的陪伴,还能喝到婉滢美人泡的茶,那这种欲醉欲仙的人生恐怕连皇帝老儿都要羡煞!” 婉滢笑了起来,嘴角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看来伯爵的贫嘴功夫还是一等一的!” “婉滢,有时候我真想不问世事,和你一起在红色庄园共度一生!”卫斯理抓住婉滢的双手,深情地看着她。 他其实多么希望人生就像品茶一样简单诗意,可是从生下来,家族里的每个人就殷切地期望他扛起重担。 “我亲爱的,你的想法没错,男人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哦,婉滢,这句话叔叔也说过!” “红色庄园安静得从头顶飞过一只大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从火狼的呼唤就可以知道高高的院墙外并不安静啊!” “你说得很对婉滢,你跟玛莎说的那些我都赞同,只是叔叔有时候比较固执!” “哦,我觉得他只是有些书生气,如果他能从让·尼尼薇家族的大局出发,就不会那么固执了!” “有时间我再好好劝劝他吧!” “亲爱的卫斯理,你一定要记住,现在的我们少一个敌人就会多一个朋友,最终我们才能掌握……”冯婉滢说着用玉指轻点茶水,在桌上写下了“龙珀”二字。 卫斯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婉滢,现在急于要找到的是铁面人,如果找不到那怪物,一切都是白谈!” “火狼会否知道下落?” “当然!我和叔叔狼狈逃窜的时候,火狼应该是和铁面人在一起的!” “那我去找一下火狼,看看能否问出点情况来!” “我陪你去,婉滢!” “哦,我是担心你一露面事情又陷入僵局,我先去探探风声再说,你看怎样?” “那也好,明天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找火狼,我去和叔叔谈谈!” 红色庄园一夜无话。 而在普罗旺斯的冬季,寂静的不止红色庄园。 一年四季里冬天本就是普罗旺斯最安静的季节,收成的时节已过,游客也早已返乡,一座座空落落的小镇上只剩三三两两的猫咪满足地在无人的街角打滚。 雪花飘落的时候,连那懒懒的猫咪都躲了起来,五彩缤纷的普罗旺斯变得灰色、空旷、幽远、苍凉。 而在这寂寞的乡村景致里,偶有几只大鸟忙碌地在辽阔的天空中划过,他们都为同一样事物在奔忙,这就是龙珀! “叔叔,今天来的真是时候!” 在那废弃的古堡里,狄奥先生开启了一秒时间的无限循环,卫斯理看见今天的古堡大殿不仅布置得富丽堂皇,而且还有了新的变化,这就是各色美食摆满了几张桌子,山珍、海味、鲜果、甜点、美酒,一样不少! “看来主人今天有重要宴请啊!”狄奥先生背着手看了看。 “只能说我们口福不浅!”卫斯理拿起一杯红酒观察着酒色。 “这酿造技术毫不逊色于现代!” 狄奥先生并没有搭卫斯理的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无论这里的主人如何地处心积虑,结果仍然是让·尼尼薇家族的手下败将!有时候我真想把这主人带到现在来看一看他辉煌的城堡如今是个怎样的惨状,让他少一点心思和弗拉西斯克伯爵作对!” 卫斯理听叔叔这么一说“哈哈”一笑:“我在叔叔面前从来隐瞒不了什么东西,我那么若无其事,还是被您看穿了!” “我亲爱的侄儿,飞禽中最狡猾凶残的是什么?” “叔叔又要考学生?那当然是鹫,我尊敬的老师!” “那走兽里最狡猾和凶残的又是什么?” “那当然是狼!” “所以我亲爱的侄儿,这就是鹫族和狼族的本性!当时法王路易十三为什么要除掉他们,就是他们太不服管束,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们想在普罗旺斯干什么就干什么,目无王法和国法,甚至他们还想密谋联手推翻法王,所以法王震怒,才要除去他们!这是他们咎由自取!让·尼尼薇家族只是做了圣殿骑士团本该做的,他们到现在还怀恨在心,只能说明他们的本性未改!说这些只是叔叔希望你不要被他们蛊惑!” “亲爱的叔叔,看来您的读心术又有所长进,那我就只好言归正传了!不然待会我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了!” “的确我们在这儿时间不多,你就不要跟叔叔绕弯子了,我们叔侄直说就好!” 卫斯理走到叔叔旁边习惯性地放低声音:“叔叔,婉滢的那件黑袍是火狼借给她的!” 其实在这一秒的时间循环里,没有人听得见他们的谈话。 “我就想着来路一定不简单!这女人还真有本事!” “叔叔,其实婉滢也没有坏心!她只希望我们能和鹫族、狼族化敌为友,团结在一起,最终人多力量大才好拿回龙珀,以对抗暗黑势力!” “那她怎么会认识火狼的?” “叔叔,这您就没想到了,那头火狼就是本沙明的老婆玛莎!” “什么?”狄奥先生也被惊到了,刚刚坐下的他又站起身来背着手转了几圈。 “鹫族和狼族还真悄悄搞到一块儿去了,这么多年我们居然不知道,这是多么地危险!”狄奥先生眉头紧皱。 “是啊,叔叔,鹫族和狼族团结在一起,就显得我们更加势单力薄了,而在这不利的状况底下,我们让·尼尼薇家族自己还内讧,曾祖母对我们不依不饶,婉滢您又觉得信不过,这样对我们不利啊!” “所以叔叔,我想说的是我们不能一意孤行,您不是告诉我要顺势而为吗?那我们何不改变一下策略?等我们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其他再说也不迟!” 狄奥先生边听边在思考着,很快他停下了脚步:“好吧,我还没到老顽固的年龄,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为了大局,我可以暂且放弃和那两家败军之将的敌对,不过我也要看他们的诚意,那就是铁面人在哪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动物军团 “叔叔,婉滢已经去找火狼了,她就是去打听铁面人情况的,等她回来就清楚了!” “好吧!不过叔叔还想关心地问一句,当然这是你的私生活,叔叔本不该多问,不过因为涉及到家族的未来,所以叔叔还是不得不问……” 卫斯理看着叔叔,觉得他说话怎么像在说绕口令? “叔叔想问的是,明年开春婉滢就要为让·尼尼薇家族诞下继承人,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叔叔可不想让这孩子不明不白!” “叔叔,这……”卫斯理一下子被问住了。 其实他比谁都着急,叔叔考虑的这些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婉滢心安理得地并没有要和马卫国离婚的意思。 他一开始也想不通那马卫国明明知道婉滢怀的是其他男人的孩子,为什么不主动离婚?后来跟冯婉滢交心地谈了几次以后,他才终于弄明白,他只能感叹中国人的城府真深! 这些中国人的逻辑,他也只能慢慢解释给叔叔听。 “叔叔,其实您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可是婉滢好像没有要离婚的意思!” “为什么?难道她还爱那马卫国?” “这倒没有,他们分居已经好几年了!” “哦,我明白了,那聪明的女人不舍得马氏的庞大家业!可这她也太小瞧让·尼尼薇家族了,难道让·尼尼薇家族的钱还不够她花吗?” “哦,叔叔,她可不是简单到只知道钱的女人,如果她是那样的女人,光她和马卫国离婚分得的家产就可以抵得上一个让·尼尼薇家族!” “那叔叔糊涂了,如果一般女人的想法,先和马卫国离婚,然后又嫁到让·尼尼薇家族,那她在欧洲也是数一数二的富婆了!” “那可不是她这样女人的想法,她跟我说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既属于让·尼尼薇家族,也属于马氏家族!” “这就更奇怪了?爱屋及乌总是要有原因的,可马卫国又不爱她,为什么愿意做这孩子的爹?” “是这样的叔叔,其中的有些原因您可能不清楚,马卫国如果不是靠着婉滢的娘家,不可能成为红顶商人,更不可能把生意做那么大!也就是说马氏集团不仅仅是马卫国一人的,它是马氏和冯氏两大家族的企业!” “哦,我明白了……”狄奥先生玩味出了其中的道理,“他们就像鹫族和狼族的联姻!” “对,叔叔!所以如果他们要离婚,就会伤害到很多很多人的利益,这是他们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对于婉滢这样聪慧又顾大局的女子,她宁肯想办法让马卫国认下这个孩子,也不会做那种顾此失彼的事情!” “叔叔终于明白了,我的孩子!可是这样的话,你就永远栓不住她啊!她不嫁给你就不是让·尼尼薇家族的人,叔叔怎么会对她放心?而且你想过没有,你们堂堂两个伯爵,却在马卫国那儿低人一等,一个是见不得人的情夫,一个是遭人议论的野孩子,我们响当当的让·尼尼薇家族难道就要因为一个东方女人被马氏踩在脚下吗?我们丢不起这个人啊!” “叔叔,这……”卫斯理面红耳赤,无话可说,叔叔说的这些不是不对,可怎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不是自己当初的想法了呢? “这些后果你要多多深思熟虑!你还是不能让她由着性子来,懂吗我的孩子?从小你就聪明,孰重孰轻你要分得清,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啊!” “叔叔,您说得对,我都记住了!”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主人也该开宴了!” “大肥猫,你还愣着干什么,开道!”狄奥先生看看左右,不满地说道。 只见宝座上被压得扁扁的大肥猫像被吹了气的球滚到地上,它“叽里咕噜”乱转着那对黄灯泡似的眼睛。 “主人,我来了!” “你和你的弟兄们训练得还不够,你们太不堪一击!火狼都对付不了怎么跟我去巴黎?尽给我丢人现眼!”狄奥先生的语气严厉起来! “主,主人,您不要生气……”大肥猫看着狄奥先生想挤出点笑容,可它那不听使唤的胡子一直在颤抖! “叔叔,算了,气大伤身,它们死伤也挺惨重!”卫斯理看着叔叔生气劝道。 “谢谢伯爵!”大肥猫对着卫斯理点头哈腰。 “这久你除了训练野山猫,那些蝙蝠训练得怎么样了?” “哦,主人,您看……”只见大肥猫对着蝙蝠搭成的座椅“喵喵”怪叫两声,一只黑蝙蝠飞到狄奥先生近前。 “主人您好,我是古怪!”黑蝙蝠展开薄薄的翼向着狄奥先生鞠了一个躬,它说话的声音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那是一种震颤着的声波。 “还有伯爵!”大肥猫怪叫道。 “伯爵先生,您好!”这只黑蝙蝠又向卫斯理鞠了一个躬,卫斯理心想怎么比老黑鸦的声音还难听! “古怪,你知道我需要你和你的弟兄们干什么吗?”狄奥先生把身上的黑袍顺手往后一推,问道。 “当然知道!您招我们是去做骑士!这是我们全体蝙蝠的荣耀!” “说得好!你们要和大肥猫好好学,要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 “是!主人!”黑蝙蝠一收翼,一个立正。 狄奥先生满意地点点头。 大肥猫看见主人满意,高兴得胡子都撅了起来。 “大肥猫,老黑鸦这久任务繁重,许多事你就得挑起重担,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是,主人!”大肥猫一蹦三高。 “我和伯爵先回去了,你们加油干吧!”狄奥先生一抖黑袍向古堡外走去。 他身后那些垂涎的美食、锃亮的杯盘、精美的波斯地毯飞了起来,奢华的水晶大吊灯一盏盏碎裂开来,一根根大理石的立柱倒了下去,一切恢复了黑暗和破败。 大肥猫带领着成千上万的野山猫为这威风凛凛的叔侄俩开着道,黑蝙蝠在空中就像两组战斗机群左右分列两旁,狄奥先生的动物军团浩浩荡荡地护送着他们离开了这山丘上的古堡废墟! 第一百三十八章 石头城下 卫斯理去见了叔叔,冯婉滢则穿上火狼的黑袍去了莱博古镇。 一阵黑风刮过普罗旺斯的原野,妖气十足里裹带着的飞沙走石惊起躲在一棵棵老树上的鸦群。 “普罗旺斯不再平静了!”一棵山丘上的老橄榄树叹息道。 冯婉滢直接来到了莱博山顶的小酒馆门前,她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来时的闲情逸致,老屋、鲜花、石板路、头顶的明媚阳光,这一切在她心里似乎变得并不重要,她关心的是肚腹里日益长大的孩子和他的未来。 她之前也做过母亲,她生下如意以后也像所有的母亲一样望子成龙,生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她不惜花重金把孩子送到法国的贵族学校读书,甚至使了一个小小的手腕为孩子置下尼尼薇这一大片产业。 可现在她要再次当母亲的时候,她那望子成龙的心态更甚了,她能感觉到肚腹里孩子的与众不同,这孩子的到来为她展现了一个独特的、常人无法想象的、她以前也从不相信的世界,在她以前的生活里,那点普通人对富贵的追求,对于她已经不算什么,而这孩子让她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狂热历史情怀得到了充分的释怀。 母凭子贵,凭着这孩子,她觉得她的人生会再创辉煌。 冬日的莱博古镇显得萧条异常,山顶的这家小酒馆更是门庭冷落,酒馆地中海蓝的木门被风吹得来回直响。 冯婉滢站在门口拉住来回直晃的门,她在门上轻敲了两下,可是里面没人应答。 “有人吗?”她朝里面问道。 “有人吗?”她再次地问道。 可是酒馆里寂静无声。 冯婉滢拉了拉黑袍走了进去。 小小的酒馆一个人也没有。 “玛莎……玛莎……”冯婉滢呼唤了两声,没有任何的回答。 这时她看见悬崖边的那扇落地门窗是打开的,穿堂而过的风才能把那扇木门刮得来回直晃。 她走了出去,露台上的风很大,她身上的黑袍被刮得鼓了起来,她站在这里一切尽收眼底,大片大片的薰衣草虽然被收割了,但一行行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橄榄树依然伸展着只属于春天的绿色。 在这里玛莎曾经告诉她可以听见历史的声音,第一次来的时候似真似幻地听见些东西,她再一次闭上眼睛,让心沉静下来,“呼呼”的山风吹过她的耳畔,山谷里的那些声音清晰地钻到她耳朵里,喊杀声、嘶鸣声、惨叫声,还有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在那些声音里她可以想象那场战争是何等的惨烈。 她睁开眼睛看着山下的谷地,她隐隐约约觉得谷地里真有人马在厮杀。 她一裹黑袍往悬崖下飞去,山风再狂野也无法阻止她一探究竟的决心。 在离谷地有十几米高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她在那儿稳稳地站住。 现在可以清晰地看见下面是橄榄林边一片乱石岗,怪石嶙峋、寸草不生,那些怪石就像一尊尊人的雕像,姿态各异,但整体造型都是悲惨不堪,有的龇牙咧嘴,有的眼睛努出眶外,有的脸皱成个枣核,有的断手断脚,有的正要倒下去却没了人头,这一尊尊雕像就是人临死前的各种惨状。 婉滢明白了但丁为什么要把这儿叫做死亡谷,他一定是来过这座石头城下的谷地,一定是被这些怪石给震惊住了,这哪儿会是人间,这儿分明就是炼狱里那些痛苦不堪的人! 在这“呜呜”怪叫的寒风里,看着眼前的景象,婉滢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婉滢正要抽身离开之际,她听见一阵音乐响起,这音乐穿过天际,穿透云层,时而悠悠扬扬,时而悲悲戚戚,在普罗旺斯空旷的原野上飘飘荡荡,一直飘到人的心里…… 婉滢抬头观望,她看见头顶有一大一小两只鹫在盘旋,那只大鹫的翼展就像一片乌云,而那只小鹫的手里拿着一只白色的排箫,他正在那儿悠游自得、轻松惬意地吹着。 附和着这音乐的声音,响起了一阵狼嚎:“嗷呜……嗷呜……” 婉滢看见了,在身后的悬崖上,也就是小酒馆的崖顶站着一头巨大的狼,那狼对着天空长嚎着。 说时迟那时快,巨狼一跃而起,它奔腾在悬崖峭壁间,就一会儿的功夫,它站在了冯婉滢身旁,它用那双火红的眼睛看着冯婉滢。 “夫人为那铁面人而来?” “正是!” “既然是一家人,我也不想对夫人隐瞒什么,我并不知道他的下落!” “这……”冯婉滢有几分怀疑地看着火狼。 “夫人不必心生疑虑!那日狄奥叔侄逃走以后,我进了教堂寻找铁面人,但我并没有找到,后来我就离开了!” 冯婉滢点了点头,她看不出火狼有什么必要撒谎,所以她觉得火狼说的也合情合理。 “那就奇怪了?教堂并不大,也没有其他的出口,他怎么就消失了呢?” “我也一直没想通!”火狼说道。 “如果找不到他,龙珀的下落又要难寻了!” “是啊,这铁面人到底是谁呢?”火狼有些忧心忡忡。 “难道玛莎,你也不知道他是谁吗?”这婉滢就觉得奇怪了,她和卫斯理叔侄都以为玛莎认识那人才要出面救他。 “我只是要维护圣殿的安全,所以制止了打斗,想不到跟进教堂他人就不见了!” “这人本事还真不小!” “这人不仅本事不小,还应该有些来历!” “噢?!” “我想他既然现身了,就不会不再出现,我们都多留心,一定找得到他的!” 冯婉滢听了点点头:“你说的也对!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那也好夫人,老太婆就不送了!” “一家人,不必总客气!”婉滢说着一裹黑袍,心中默念咒语,瞬间化为一道黑风向远方刮去。 看着婉滢走远,天上的大鹫落了下来。 “老太婆,她来干什么?”大鹫收起翅膀。 “她来问铁面人的下落!” “一定是那认贼作父的小子让她来的!”大鹫说话的声音像打闷雷。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狼影灼灼 “本沙明,那小子是那小子,她是她,她答应我要让肚里的孩子回归本族!” “但愿如此!不然我那可怜的哥哥不知会怎么想?唉!” “本沙明,我们在普罗旺斯已经静观其变了上百年,现在龙珀已出,普罗旺斯的情况也越来越复杂,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从而错失良机!” “你说得很对老太婆,为了我们鹫族和狼族的后世子孙,我们该是行动的时候了!” 说着大鹫飞了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站在岩石上的巨狼对着天空长嚎起来,只见附近的橄榄林里腾起巨大的灰尘,在灰尘里隐约可见狼影灼灼。 其实远去的冯婉滢还是听见了身后此起彼伏的狼嚎,自从肚里有了小家伙,她的五官变得比以往更加灵敏。 她刚从院墙外进到红色庄园的后院,就看见卫斯理在花园里焦急地来回踱步。 “婉滢,你终于回来了!”卫斯理看见冯婉滢出现急忙迎了过去。 “如果你还不回来!我就要去那本沙明的老巢找你!” “亲爱的,还好你没去!情形可比你和叔叔想象的严峻得多!” “怎么回事?”卫斯理看冯婉滢满脸严肃的样子。 “走,我们回去说!” 冯婉滢和卫斯理回了那间阔绰有余的书房,这回是卫斯理为冯婉滢沏了一壶香茶,他生怕美人累坏了。 冯婉滢坐了下来,喝下一口香茶:“我去那儿找到了火狼,可她告诉我,你和叔叔逃走了以后她进了教堂,可她没有找到铁面人,也就是说那铁面人不知所踪!” “那就奇怪了!”卫斯理紧皱双眉,“教堂的大门可是唯一的出口!” “是啊,但我看火狼不像撒谎,而且以他们的势力也没有必要!” “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风卷残云走出几里地,我听见了石头城下的橄榄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也就是说莱博古镇不仅是鹫巢,还是,狼窝!”冯婉滢放缓了最后两个字。 卫斯理站了起来,他在茶桌旁跺了两步又停住:“也就是说,那老头和老太太并不是单打独斗!” “对,我亲爱的卫斯理,原来我们还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势均力敌,双方就有合作的条件,可现在看来他们人多势众,为什么要和你,还有叔叔合作?光一个玛莎你们都对付不了,再来几个玛莎,你和叔叔葬身之处都没有啊!” “他们隐藏得可真深啊!”说这话的时候一股寒意袭上卫斯理的心头。 “你想想卫斯理,为什么弗兰西斯克伯爵去世以后的几百年间他们一直不来寻仇?直到埃利奥王子孤身来到尼尼薇庄园,用诡诈之计才除掉了所有金发碧眼的人?”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龙珀被东方博士带走了!” “而埃利奥接近布兰夫人以后,一定知道了真相!” “对!”卫斯理赞同地说着。 “那他们现在要除掉你和叔叔易如反掌,为什么他们又没有这样做?” “因为他们认为让·尼尼薇家族已经绝户,而我和叔叔是埃利奥的后人!” “对了,我亲爱的,所以你和叔叔再怎么不乐意,还是要收起你们的棱角,现在不是要和他们合作的问题,而是要小心翼翼,千万不能激怒他们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婉滢,谢谢你的忠告,我和叔叔一定倍加小心!” “为了我们的孩子,一切都要从长远考虑啊!” “你说得很对婉滢……”卫斯理说着坐了下来,他轻抚着婉滢的秀发,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所以婉滢,嫁给我吧!” 婉滢有点意外,虽然她一直知道卫斯理的心思,但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谈这样的个人问题,未免有点太唐突。 所以婉滢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回答他。 “婉滢,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是天生地造的一对吗?而且我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你难道希望他生活在一个不正常的家庭里吗?” “卫斯理,我想说的是,我爱你,我们结婚也是迟早的事情,但现在不行,时机并不成熟!现在我跟马卫国提出离婚,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你想想他把那公主的照片装在稀世的香牙宝盒里,他一定做梦都想和公主结婚!一旦他和公主结了婚,他们再有了孩子,那龙珀理所应当就是马氏的了,跟你让·尼尼薇家族还有什么关系?跟我们的孩子还有什么关系?名不正就言不顺,得到龙珀不仅要靠实力,还要靠民心啊!” “可是婉滢,我爱你……” “亲爱的,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现在我们应该全力以赴把心思用在‘龙珀’上,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更为了让·尼尼薇家族啊!”她把“龙珀”二字轻点茶水写在了桌面上。 冯婉滢把话都那么漂亮地提到了一个高度上,而且她还分析得很在理,卫斯理无话可说了。 是呀,现在龙珀一出,四方妖孽蠢蠢欲动,为了让·尼尼薇家族的前途,为了圣殿骑士的荣誉,还是只有先拿到龙珀再说,只有拿到龙珀局势才能安定下来,到时娶得美人归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窗外乌云滚滚,寒风瑟瑟,晴朗了几日的普罗旺斯又要有雨雪降临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现在是非常时期,让·尼尼薇家族生死存亡的时刻,为了圣殿骑士团的名誉,为了弗兰西斯克伯爵的重托,我也许应该放下个人感情的困扰!” 卫斯理说着拿出了那块随身装着的弗兰西斯克伯爵送给胎儿的圣殿骑士团勋章。 “卫斯理,不用说得那么悲壮,表面上我们处于弱势,不过这也容易造成敌人的麻痹大意,所以谁胜谁负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因为我们的手里还掌握着一样重要的东西……” “哦?” “卫斯理你想,铁面人虽然跑了,不过他为什么要来尼尼薇庄园?” “深层的原因就不太清楚了,但我们看到的是他来尼尼薇庄园,把鸽子关在了老酒窖!” (本作品受国家版权保护,版权登记号为:滇作登字-2016-A-00000129,侵权必究!) 第一百四十章 螳螂捕蝉 “对了!鸽子一定对他很重要,不然他拿到龙珀还要鸽子干什么?所以只要鸽子在,他一定还会回来!” “嗯!这叔叔也分析过!” “所以卫斯理,一定要盯好鸽子啊!” “这你就放心,叔叔已经派出眼线随时盯着他!那鸽子在尼尼薇城堡是最好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就静观其变好了!” 其实等着铁面人出现的不止卫斯理叔侄和婉滢,还有一人,那就是公主金枝! 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铁面人需要钟黎,所以他迟早还会再来! 金枝这几天都在古堡里守着钟黎,可是她还不能做得太明显,她怕马卫国心里不舒服。 毕竟这是借人家的地盘栖身,而且她和钟黎的关系还比较敏感,她要照顾到马卫国的面子,内里的原因还跟他讲不清楚,所以总觉得有些尴尬。 而马卫国虽然装作没看见,但其实他才是最尴尬的人。冯婉滢本来就让他够尴尬了,现在金枝又领个钟黎回来,一天在古堡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一个尴尬了得! 再加上他一天在尼尼薇庄园除了陪儿子无事可干,所以他动了要带如意回国的念头,反正冯婉滢的心思已经不在如意身上了,他和如意再待在法国也没啥意思。 而且偌大的公司全交给小白本来就不放心,他还想念小白,想念林姨,想念老宅,总之离开这儿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随他们在这尼尼薇庄园折腾去! 可是,他的想法失败了。 他跟如意谈起回国的事,如意听了直摇头:“爸爸,您看我这几天身体恢复得棒棒的,我还打算跟您说我要回学校去上学!” “如意,咱们回国去上学也是一样的,爸爸在那儿还有工作!” “爸爸,没关系的,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您回去就行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如意的脸上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如意,你还不是成年人,怎么能没有家长陪同呢?” “那不是还有妈妈吗?她现在虽然没和我们住在一起,可她也时不时来看我的!”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吵架了,她当然就不跟您说了!” “可是爸爸一回国就没什么时间来看你了!” “您忘了?我们的‘红莓’手机!昨天我还在上面看见哥哥和姨奶奶呢!” “这可不一样孩子,不在你身边,爸爸不放心!”经历了生离死别,再加上现在怀了野孩子的冯婉滢古里古怪,老马怎放心儿子一个人在这儿。 既然孩子想在法国读书,那就只有先留下来,等漫长的寒假过了再送他会学校读书。 在这样的尴尬里,尼尼薇庄园迎来了圣诞季。 进入十二月,整个法国热闹了起来,辛苦一年的人们都被感染上这节日的气氛。冬日的普罗旺斯虽然尽显萧条,但尼尼薇庄园到处彰显出圣诞的氛围。 小公子回来了,而且听说夫人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在别处养胎,整个尼尼薇城堡的人都卸下了悲伤的包袱,特别劳伦斯小姐尽心尽力地张罗着即将到来的圣诞节。 尼尼薇城堡宽敞的大殿里摆上了一棵超级大的圣诞树,这棵圣诞树跟巴黎老佛爷百货里的那棵一样豪华,到了晚上彩灯绽放,瑞彩千条。 在这节日的气氛里,金枝等待着铁面人的出现,这回只要他出现,无论如何不能放他跑了,金枝只想尽快拿回龙珀,早一日返回蓝境。 这样的日子转眼就到了平安夜,劳伦斯小姐为大家准备了圣诞大餐,还有各式的礼物。 公子如意回来以后,老马就打发刘恺回国去了,他在国内有家有室,在法国待太长时间不太合适。所以其实这顿圣诞大餐就只有老马、如意、金枝和钟黎四个人。 这四人坐在尼尼薇城堡偌大的餐厅里,显得有些空落落的,只有如意一个人心无杂念地吃着。 “爸爸,明天是圣诞节,您打算怎么过?” 马卫国擦了擦嘴说道:“要不爸爸领你出去玩?” “好啊好啊,金枝姐姐也一起去!” “哦,如意,姐姐很想陪你,不过你看钟黎哥哥眼睛不方便,你和爸爸去,我在这里照顾钟黎哥哥!” “你们放心去就好了,我一个人没事的!”钟黎听见赶忙说道,现在寄人篱下,他可不想得罪马卫国父子。 “如意,你就不要缠着姐姐了,明天我们去骑马怎么样?或者我们开车出去兜风?”马卫国对如意说着。 “那好吧!”如意有些泄气。 “如意,我们一起去陪你拆礼物?” “我正等着呢!”如意开心地说着。 如意跑朝前去圣诞树下拆礼物去了,金枝拉起钟黎,示意马卫国也一起去。 “金枝,我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你们去吧!”钟黎说道。 “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照顾我太多我就完全成废人了,我慢慢走还是能模模糊糊看见的!马先生,不好意思,我先告辞!”钟黎说着摸摸索索回房去了。 “卫国,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是不是想念小白和林姨了?”是啊,在这家家团圆的日子,怎能不想念?金枝也想念蓝境,想念阿母,想念王子哥哥。 “金枝,我是有些挂念国内,可是如意不想回去!” “这孩子在这儿可能习惯了,有时间我也劝劝她!今天是平安夜,不要想得太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爸爸爸爸,金枝姐姐,金枝姐姐,快来啊!”前面传来了如意兴高采烈的叫声。 “快走吧卫国,过节最开心的就是孩子!”金枝和马卫国过去看着如意高兴地拆礼物,这孩子再经历了什么还是没心没肺,他开心地享受着这平安夜。 在这样的时刻,金枝还是调动自己的耳朵仔细听着,她不敢放松一点点警觉,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危机四伏,她不能让自己再错失良机。 果不其然她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可是古堡里的其他人并没有任何的察觉。 “如意,姐姐会给你带礼物回来!”金枝说着飞身一步飘出了古堡的大门。 (本作品受国家版权保护,版权登记号为:滇作登字-2016-A-00000129,侵权必究!)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诡异石棺 金枝飞了出去,茫茫夜色里飘起了雪花,这本该是一个多么纯洁的白色圣诞节,这本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宁静平安夜,曾经有一个可爱的小婴孩降生在马槽里,给世界带来了详和与喜乐! 她看见有玻璃窗碎裂,正是钟黎房间的窗子。 “金枝救我!金枝救我!”是钟黎的声音在夜空里回荡。 “金翅鸟,睁开天眼追上去!”金枝说着在空中已经化身为大鹏金翅鸟,金翅鸟头顶那颗红宝石般璀璨的天眼睁开往钟黎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股妖风裹带着钟黎向尼尼薇庄园万亩葡萄园的方向刮去,金翅鸟展开巨大的双翅跟了上去。 妖风似乎知道后面有追兵,他停了一下,急急如散家之犬又向前窜着。 一股强劲的黑风和一道闪亮的金光在空中追逐着。 从高空俯瞰下去,葡萄园的深处有朦胧的灯火亮起,那股妖风正要往灯火的上空飞过,不曾想到的是妖风就像被什么弹了一下,“骨碌碌”从空中滚到了地上。 原来灯火的上空就像笼罩着一个肉眼看不见的罩子,金翅鸟的天眼金睛已经看到。 “神明的光你也敢闯?!”金翅鸟的身体里发出金枝的声音。 “跟上去!”金枝说道。 只见金翅鸟向地面俯冲而去。 妖风不敢怠慢,裹挟着钟黎顺着地面带着扬起的沙石尘土继续向前逃窜。 “金枝,他往教堂去了!”金翅鸟说道。 “紧紧跟上!” 妖风果然刮开教堂的门进去了,金翅鸟闪了一道金光也跟着进了教堂的门。 “它下去了!”金翅鸟和金枝才进教堂,看见妖风进了地下室。 金光也闪进了地下室的入口。 妖风利用自己强劲的风力推开石棺的盖子带着钟黎钻了进去,紧接着一道金光也进了石棺。 石棺的盖子盖了起来,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几分钟以后,只听见一个嘶哑的小尖嗓子叫道:“主人,伯爵先生,他们进了那个黑洞!” 不一会儿两只大鸟进了教堂的地下室,一只黑鸦在旁边飞着。 狄奥先生的眼线,也就是栖息在尼尼薇古堡周围的鸦群看见黑风刮进了钟黎的房间就已经第一时间发出了消息,这消息通过一棵棵大树上的乌鸦,就像驿站传递一样,很快传进了狄奥叔侄的耳朵,他们展开翅膀从不远处的各自庄园飞到了教堂,老黑鸦早就在那儿等候了。 “主,主人,大棺材!”老黑鸦头上的那撮白毛竖了起来,让人听了难受的声音变得颤抖。 看见和上次来一样,地下室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那口石棺,狄奥先生明白了:“猫腻一定在石棺里!” 狄奥先生和卫斯理一抡食指,一股气柱推开了石棺。 “我的侄儿,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狄奥先生不容分说把身上的黑袍一裹也化为一股黑风刮进了石棺。 狄奥并没有觉得自己是落在石棺底上,而是在一个空洞无边的空间里坠落,这个空间充满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狄奥撩开了他会发光的灰蓝色眼膜,可这眼膜的光在这里并不起作用,看到的周围还是茫茫无垠的黑暗。 这里就像通向地狱的路,没有光明,没有未来,只有可怕的死亡。 狄奥不再多想,既然义无反顾地进来了,就算是地狱也要闯一闯! 这样的黑暗不知维持了多久,狄奥灰蓝色的眼膜被一阵炫目的光刺得疼痛难忍而被迫撩了上去,他用手遮挡在眼睛前面。 等眼睛慢慢适应过来,他发现自己竟然游弋在一个五彩斑斓的光的世界,那些光就像一道道交织在一起的彩虹! “这儿难道是天堂?”他心里暗想道。 他正想着的时候,突然听见前方有声音。 “铁面人,你放了钟黎!”这是公主金枝的声音。 “哈哈,你果然为这臭小子冒死追来了!女人在爱情面前永远都是傻子!”铁面人得意地瓮声瓮气地说着。 狄奥在如彩虹交织的五彩光芒里努力分辨着,他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金色的影子和一个黑影,他想过去,可是不能,他和那两个影子中间就像被玻璃镜片阻隔了,他使劲推着面前玻璃状的物体却推不动,他使出指尖上的法术,气柱过去反而被弹回,弄得他一个踉跄。 “你,什么意思?”这是金枝咬着银牙的声音。 “单独引出你,就是要你交出圣杯!” “圣杯?”狄奥听见心里一个激灵,原来圣杯不在钟黎那儿,而在公主手里,不过这都一样,“黄雀在后”这招真妙啊!狄奥心里有几分得意!他竖起耳朵听着。 “你怎么知道圣杯在本祭司这儿?” “我什么不知道?自从这臭小子去往南亚我就跟着了,谁知他一进蝴蝶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在那蝴蝶冢的外围等得都要放弃,却看见你和他出来了,而且还真带着龙珀,这龙珀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我得到。不过没有圣杯也是枉然,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愚蠢的吉普赛人默奇用一条信息跟我换酒喝,那条信息就是圣杯也在你手里!没有这些我要这一文不值的臭小子干什么?这臭小子把你引出了蝴蝶冢,今天又把你引进了镜子监狱,这些不都是为了让我拿到龙珀和圣杯吗?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功夫不负苦心人,我等这天等了整整一百年啊!”铁面人举起双手狂叫到。 “你这是痴人说梦!圣杯是属于圣殿骑士团的圣物,本祭司有义务把它交回圣殿骑士团!我不管你是何方妖孽,今天本祭司来就是跟你讨要龙珀的!你老老实实交出龙珀,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你要是执迷不悟,今天本祭司决不轻饶你!” “哈哈,你小小一个女子,口气还真不小啊!一个手无寸铁的钟黎就把你哄得团团转,我看你能拿本王子奈何?” 狄奥透过光与影交错的玻璃镜面,看见一道红色的霞光笼罩住了镜面那边的一切。 第一百四十二章 镜宫迷像 原来金枝睁开了天眼金睛,金睛里的红色霞光炽热地烘烤着铁面人的面罩:“本祭司要看看你的铁面罩下是何怪物?” “你,你……啊……烫死我了!”那霞光的高温透过铁面罩直捣里面的皮肉。 “你不闭上你的怪眼,看我怎么弄死他!”铁面人忍痛像拎小鸡一样拎起脚底下踩着的钟黎,他把钟黎的脸凑到了霞光里,此时的钟黎已吓得瘫软如泥。 金枝看见赶忙闭上金睛。 “你弄死我,你和这臭小子就得永远困死在这镜子监狱!而且你将永远拿不回龙珀!但是如果你交出圣杯,我就放你和这臭小子走!” “好啊,诡计多端的铁面人!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今天来就没打算回去,所以圣杯不在我身上!如果你想同归于尽,这很简单,反正拿不回龙珀我也无脸再回到蓝境!”金枝说着手掌一晃,手里多了个熊熊燃烧的火球。 “你,你这是?”铁面人大惊。 “龙珀一出天下乱!为了守护天下的和平安宁我重任在身守护龙珀!可为了虚情假意我背叛了所有重托于我的人,我还有何脸面再见江东父老?”金枝说着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以我的罪孽早该自焚于金刚轮山,今日既然拿不回龙珀,我就陪你们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妖人一起下地狱吧!”金枝说着回过头来,用她那双黑葡萄般美丽的眸子看了一眼隔着玻璃镜片的狄奥,狄奥吓得激灵灵一个冷战。 “你,你,你不要乱来!”铁面人慌乱地说着。 “这来自金刚轮山的火种可以熔化世间最黑暗、最刚硬的心,来吧,一切的罪恶都将在这熊熊烈火里化为灰烬!” “不不不!”铁面人大叫起来。 狄奥转身正要逃走,这时候他看见在另一块右手边的玻璃镜面里出现一个白色的影子。 “大祭司,手下留情!”那白色的影子叫道,这是祖母布兰夫人的声音。 “大祭司,这铁面人就是我跟你说的那薄情寡义之人,求你把他留给我,我要亲手杀了他以祭奠让·尼尼薇家族死去的人!” 金枝停住手里的动作,看着另一块玻璃镜面里的布兰夫人! “你,你是谁?”听见布兰夫人的声音,铁面人慌乱地问道。 “难道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吗?因为你我死了都不得安息,那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就是要亲手宰了你为让·尼尼薇家族报仇血恨!” “你,你难道是我的小美人?” “埃利奥,闭住你那张虚情假意的臭嘴!自从你害死我金发碧眼的孩子们一走了之,小美人,小美人就已经死了……”布兰夫人说着说着眼泪从那双死气沉沉、绿油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不不,小美人,你不要难过,你听我说,你的孩子们不是我杀死的,真的,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躲起来?你现在就把镜子监狱的门打开,我要亲手杀了你!”布兰夫人“咚咚”地撞击着玻璃镜面,她能穿墙而过,可在这里不能! “小美人,别,别这样!我求求你别这样!” “那你把门打开!” “不,我不能开!” “哈哈,你这胆小如鼠的卑鄙小人,我竟然瞎了狗眼爱上你,我还以为你是那勇敢的埃利奥王子!大祭司,你就放火吧,我在这人世间孤孤单单地飘过来飘过去早就腻了,既然我亲手杀不死这卑鄙小人,我就跟你们一起下到十八层地狱魂飞魄散吧!” “不,我的小美人!我可以魂飞魄散,但你为了我这样不值得啊!弥赛亚就要来临,你这一生又没做过什么坏事,你就是爱错了一个人,慈爱的弥赛亚一定会原谅你,你一定会上天堂和你的孩子们团聚的!” “埃利奥,你既然还心疼我,你为什么不打开镜子监狱的门?我们俩人的恩怨情仇我们俩自己了,你既然不怕死就让我亲手泯恩仇吧!” “不不,我不能打开!”那铁面罩下的声音震得镜子监狱乱颤。 “埃利奥,你打开门!我们两家几百年的仇恨就在我们俩这儿了了吧!”布兰夫人说着使劲撞击着玻璃镜面。 就在这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狄奥悄悄转身顺着原路返回去了,他明白了眼前的一切,这铁面人原来是令他耻辱的亲祖父,他没有必要在这里陪他们同归于尽,他还有重任在身! “真是千年难遇啊!两个愚蠢的情深似海的女人,两个冷漠卑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欺骗女人感情的男人,竟然遇在了一起!好吧,所有的恩怨情仇就在这金刚轮山最纯净的火种里熔化吧!”金枝说着美目圆睁,再一次伸开手掌,手掌里的那粒火种熊熊燃烧。 听着布兰夫人和埃利奥的对话,她似乎看见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她那渐渐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了!既然龙珀无法取回,既然永远被困镜子监狱,既然永远无法回到家园,那就和金翅鸟回归金刚轮山化为一粒永远的琉璃忠心吧! “列祖列宗、我所有的亲人、美丽的蓝境,再见了!”金枝说着,正要把那粒火种抛向空中!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从所有的镜面面前闪过,由于镜面的折射而显得流光溢彩:“金枝,住手!” 金枝从镜面前方看出去,她看见了一头银光闪闪的巨虎。 “哥哥!” “金枝,收回你的火种,你做那样的事是对自己不负责,对金翅鸟不负责,对所有爱你的人不负责!”巨虎的嘴一张一合,声音洪亮。 “哥哥……” “哥哥知道回家的路很难,死也有千万种,可不是你目前选择的这种!你一死了之,龙珀还会从这个埃利奥的手里落入那个埃利奥的手里,这世界还将纷争不断,仇恨不绝啊!” “可是哥哥,妹妹被困,无法脱身!” “不急!镜宫的门不是谁说开就开,谁说关就关的,谗言不可轻信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镜子监狱 “你!”铁面人听见外面的人道破他的天机咬牙切齿地叫道。 “听,平安夜的钟声就要响起了!”巨虎的声音刚落,镜面外面传来了“当当当……”的大钟敲响的声音。 十二下的钟声刚落,“哈利路亚”的声音响彻天际…… 只见埃利奥一裹黑袍穿镜面而过飞了出去。 “埃利奥,你休走!”布兰夫人说着也穿镜面而过飞了出去。 金枝从镜面里出来见过了哥哥,这时的巨虎已经化身为身披袈裟的大和尚智光法师,法师头顶的十个戒疤闪着银亮的光,金枝正要追赶铁面人而去,他把手一摆阻止了她。 智光法师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只说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让他们先了掉这段孽缘吧!” 这时金枝才看清自己身处一座炫彩夺目、金碧辉煌的宫殿,几十盏层层叠叠的大型水晶吊灯把宫殿穹顶上繁复艳丽的壁画映照得栩栩如生,穹顶的正中央圣母正抱着圣婴徐徐降临,宫殿的墙面上全部镶嵌着一块块水晶般晶莹透亮的镜子,这些镜子把整个宫殿反射得更加宏大、极致奢华。 金枝看着那些镜面里无数个婀娜多姿的自己问道:“哥哥,这里是?” “这是太阳王路易十四最钟爱的镜宫,由四百八十三块镜片镶嵌而成,也是恢弘的凡尔赛宫的一部分,当年路易十四最爱在这里举行宫廷舞会和接见外国使节!” 金枝听说过这位历史上最爱美的国王,想不到他对宫殿的装饰也这般的穷奢极欲,极尽豪华。 “智光法师,大祭司,实在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就在这时一面镜子里传出声音。 金枝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她看见一片镜面里显出一个女人的身影,这女人有一双棕色深陷的大眼和一头火红色的卷曲长发。 “默奇,你过来看着水晶球,自己跟智光法师和大祭司解释吧!”女人朝身后说着。 不一会儿一个大胡子的脑袋出现在镜面里:“莉迪亚,莉迪亚,我已经跟你承认错误了,你这是干什么?” “你自己跟智光法师和大祭司解释!” “你,你不要生那么大的气嘛!我解释,我解释!” 大胡子从镜片里看了出来:“智光法师,大祭司,都怪我贪杯!莉迪亚不给我买酒喝,我就把她的水晶球藏了起来,本来我只想让她买了酒就还她水晶球,可无意间我在水晶球里看见了大祭司从石棺上拿走了圣杯,一个铁头说只要我告诉他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就给我买酒,我就告诉他了!”大胡子在镜面里傻傻地笑着。 “智光法师,大祭司,你们要怎么惩罚你们看着办吧,我是不想管这傻子了!” “莉迪亚,他人虽傻,却心地善良,他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要多多教导和管束他,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事已至此,也是本该有一劫,你就不要太责难于他!”智光法师的声音在镜宫里回荡。 “默奇,你听到了吗?要不是大法师宽宏大量,早把你关镜子监狱了,你还不快谢谢大法师!” “谢谢大法师!谢谢大法师!!我以后再也不贪杯了!我会将功补过找到那铁头的!”说着镜面里的影像消失了。 “哥哥,您有先祖的风范!”金枝赞道。 “先祖的智慧,还要我们多多体悟和学习啊!” “哥哥,法王那么钟爱这座镜宫,怎么又会把它变成监狱了呢?”金枝无法把这座奢华的宫殿和刚才几人称之为的“监狱”画上等号。 “哦,那倒没有!法王怎舍得把这儿变成囚犯的地儿?只是从前埃利奥不知被谁一直囚禁在那片镜子里无法出来,直到有一年的平安夜钟声响起,他才得以脱身,从此圣诞节这天镜子监狱是可以自由出入的,过了圣诞的一整年直到来年平安夜钟声敲响之前,镜子监狱有进无出!” “那我还得带着钟黎尽快离开,钟黎还在里面!” “你先把他带回去也好,埃利奥这儿有什么消息我也会想法通知你的,回家一路艰险,妹妹遇事一定要冷静啊!” 金枝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哥哥,您本已淡出红尘,可妹妹总让您操心,妹妹心里甚感愧疚!” “魔鬼的眼睛已经在四处张望,唇亡齿寒的时刻,红尘之外的人也无法淡定了!妹妹一定珍重!”说完大和尚化为一道银光穿过镜宫的拱门消失在雪花纷飞的巴黎夜空中。 目送哥哥远去,金枝看见拱门边的一张桌子上放着几本书,金枝走了过去,原来那是白天供参观的游客免费取阅的书籍,金枝取了一本介绍太阳王路易十四的书,化为一道金光返回了镜子监狱。 钟黎还在里面摸摸索索,他只知道黑袍人走了,他隐隐约约能听到金枝和一个人讲话,可是怎么回事并不清楚,这时金枝回来了。 “钟黎,我们回去吧!”金枝说着金色的霓裳羽衣一裹,带着钟黎顺着原路出了石棺回到了尼尼薇城堡。 她带着钟黎穿窗进入到钟黎的房间把他安顿下来,她往窗子飞出的时候身后破碎了的玻璃窗恢复了原貌。 她从尼尼薇城堡的大殿进去了。 “金枝姐姐,金枝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等着你呢!” “金枝,你总算回来了,如意不看见你就不去睡觉,他说你给他买礼物去了!”老马无奈地说道。 “如意,不好意思姐姐回来的晚了点,你看这是什么?” 金枝把那本介绍太阳王路易十四的书递了过去,如意看见欢呼着拿着书回房去了。 金枝看着有些疲惫的老马:“不好意思啊卫国,我重任在身,总是这样地来去匆匆,让你有时候摸不着头脑,实在实在地抱歉!” “金枝,你别这么说!”金枝这样一说老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老马虽然无法理解这久周围这些人做的奇怪的事和奇怪的举动,但老马对面前这和艾梅雅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感情是复杂而微妙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黄雀在后 金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为圣诞节自己还给马卫国添麻烦而感到不安,她多么想尽快找到龙珀回到蓝境去,结束彼此之间这种尴尬又微妙的关系,可是和龙珀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之交臂,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龙珀,什么时候才能顺利回到故土家园? 就在金枝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衣柜的所有门都是打开的!她过去一看里面凌乱不堪! “圣杯!”她心里一阵怦怦乱跳,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看见平时自己放在柜子里的一个背囊已经被打开,里面自己为随时离开尼尼薇庄园而准备的随身应用之物已经散落出来,最重要的是背囊里的圣杯不翼而飞! 金枝的心完全地凉了,寻找龙珀几经未果,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的圣杯又不见了,这真是当头一棒! 心灰意冷的金枝推开窗子仰望雪花飘飘的普罗旺斯夜空:“苍天呐,难道我永远回不了家了吗?” 泪水无法控制地从她美丽的眸子里流了出来,回家的路怎么这么难?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咚咚咚”轻扣门的声音,她心里一紧,本能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她轻蹑足来到门的背后,猛地把门拉开,她正准备睁开天眼金睛,她看见了马卫国。 马卫国看见金枝的样子也有些愣了,这少女眼角带着泪痕,却杏眼圆睁。 她外表看来虽然跟小雅一样清纯可人,但她的眼里却有着一股小雅没有的英气,这股英气现在还透着几分杀气! “金,金枝,你怎么了?”马卫国有点不知所措。 “卫国,原来是你,你怎么来了?”金枝收起那股杀气,摸了摸眼角的泪花。 “我看你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还心事重重,窗户的灯也一直没关,我很担心你!”这是老马的真心话,他虽然已经知道她不是小雅,可老马觉得自己一辈子寻找的小雅就是她,老马现在已经不想去区分自己爱的是已经上天了的小雅,还是这会腾云驾雾的来自未知世界的女子?这对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一个飘到了云里,一个又从云里来了,这不都一样?看着她做着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老马想帮她却又爱莫能助。 “卫国,圣杯没有了!”金枝看见是马卫国,从紧张的状态一下子松弛下来,她忍不住眼里又泛起点点泪花。 在这人世间,现在跟她最亲近的除了哥哥就是马卫国了,虽然他们中间有不愉快,有尴尬,但她曾经把他当成自己生命中最亲密的人,她曾经那么地相信他,依赖他,他也对自己付出着所有的爱,虽然这一切只是一个虚幻的梦,但她还是把他看做最值得信赖的人之一,所以她并不打算对他隐瞒什么。 “金枝到底怎么回事?”马卫国关心地问道。 “卫国,圣杯丢了!没有了龙珀又没有了圣杯,我永远回不了家了!”金枝伤心又失望地哭泣起来。 马卫国看着梨花带雨的金枝手足无措:“金枝你别哭!” 马卫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有把她紧紧搂在怀里,金枝并没有拒绝。 “我爱错一个人,做了众叛亲离的事,之后却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真的很后悔!” “金枝,金枝,你不要伤心难过!我告诉过你马家的故事‘战胜自己,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在我最失魂落魄的时候,你也告诉过我这句话,现在我还是只有告诉你这句话!”马卫国掏出手帕为金枝擦着那些断线的珍珠。 “一个人的一生并非一帆风顺,可有时候最大的敌人却是自己,战胜自己,知错必改,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回要找的东西回到家乡!”马卫国就像在鼓励一个孩子。 “谢谢你卫国!”金枝渐渐止住了悲声。 “人有时候总是那么无奈地软弱,让你见笑了卫国!”金枝擦干眼泪不好意思地笑笑。 “金枝你不要在意,人总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换谁都难免,包括我也让你见笑过。” 这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男人,这是个多么重情重义的男人,只可惜他对爱的正确选择却站在了错误的时间和地点,金枝暗暗叹息着命运的无常。 此时冷静下来的金枝想起了在镜面里狄奥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一定是狄奥偷走了圣杯无疑! 金枝猜的没错,当狄奥在镜子里知道了事情始末,他悄悄折返了回来,他想的是如果公主一怒之下烧了镜子监狱,那埃利奥是死有余辜,争夺龙珀刚好少了几个对手,只不过龙珀的下落又要难寻了。 不过只要拿到圣杯,总有一天,手握龙珀之人还会再次寻来,而且这圣杯本就是先祖弗拉西斯克伯爵手上之物,理所应当把它拿回。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一抖黑袍从石棺里飞出教堂的门。 卫斯理还在那儿东张西望焦急地等待,他看见叔叔安全地返回,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叔叔,事情还顺利吗?” “侄儿,一切还好!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随我速速去取圣杯!” 狄奥正要展翅飞向天空,只听见黑漆漆的空中老黑鸦慌慌张张的声音由远而近:“主人,不得了了!主人,不得了了!” “慌什么,好好说!”狄奥先生正色威严道。 “那火狼就要到尼尼薇庄园了!” “侄儿,不管她,先随我去取圣杯。老黑鸦,你和弟兄们盯紧她的行踪!”说着狄奥带着卫斯理向尼尼薇城堡飞去。 “侄儿,你隐蔽在城堡外的大树上,一有情况及时通知我,我一个人去取圣杯目标小些!”说着狄奥在空中收起翅膀一裹黑袍化为一道黑风向城堡刮去。 卫斯理在大树上等了没有几分钟,他听见茂密的树叶被狂风吹得“哗哗”响,紧接着一只大鹫落在树上。 他看见叔叔的脸上喜笑颜开。 “我的侄儿,想不到那么顺利,圣殿骑士团的圣杯已经在叔叔的手里,走,回我的庄园再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 火狼追击 卫斯理跟着叔叔刚刚飞到狄奥庄园的上空,就听见老黑鸦的怪叫:“主人救命!主人救命!!” 卫斯理和叔叔同时撩开灰蓝色的眼膜照了过去,只见老黑鸦被装在一个网兜里,那网兜挂在一棵树上。 “怎么回事?”狄奥急问。 “下、下、下面……”老黑鸦颤抖地说着。 叔侄俩把眼膜往下照着,在眼膜的光照射下他们看见雪花里夹杂着腾腾尘雾,尘雾中间闪烁着一双一双火红的狼眼!这些狼眼把狄奥庄园围了个风雨不透。 叔侄俩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们正想逃走,底下响起了玛莎的声音:“狄奥,老老实实交出来吧!” “你说什么?老妖婆!”狄奥心里虽惧,但声音里傲气十足。 “狄奥,你不要执迷不悟,一条道跑到黑!要不是你们俩是埃利奥的后人,鹫族的人马早来了,是本沙明拦着说鹫族内讧外人会看笑话,不然他们早来取你们的小命了!” “哈哈,你说的很吓人啊!不过作为一名骑士就算抛头颅洒热血又有何惧?” “叔叔,叔叔……”卫斯理在旁边小声地喊到,这样下去就像婉滢说的吃亏的只有他俩。 “玛莎,既然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好说,这样子就像你说的,别人看笑话!”卫斯理假意劝道。 “好吧,我就直说了吧!近几年我一直守护着这座圣殿,我那日说过不容你们进去打斗,可今天我还是看见你们一股脑进去了,我本要出来制止,但转念一想这么多人跟着那日在教堂里消失的铁面人进去,一定是为了龙珀,所以我就一直等着,后来见你狄奥出来去了金枝公主的房间,我就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狄奥心想她又没进去,她知道什么? “你偷走了圣杯!”随着这句话落地,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嚎。 “你瞎猜,金枝公主怎么会有圣殿骑士团的圣杯?” “那圣杯虽然来自圣殿骑士团,但是我主的圣物,弗兰西斯克伯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最后私吞,所以他死前把圣杯悄悄归还了圣殿,不然他的灵魂怎样去接受圣主的审判?圣杯放那儿只等有缘人把它取走带回给真正的圣殿骑士团,这有缘人就是金枝公主,她去圣殿那日是我把她放进去的,我怎会不知?想不到你和那可恶的弗兰西斯克伯爵一样都为一己私利偷走圣杯!” “你既然那么维护圣殿骑士团,你又何必跟我们过不去?”狄奥轻蔑地说道。 “不,你们并不是真正的圣殿骑士团,圣殿骑士团只跟邪恶做斗争,而你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拍那路易十三的马屁,不分青红皂白对普罗旺斯的众部族痛下杀手,你们的荣耀是用千万人的鲜血换来的!” “够了!弗兰西斯克伯爵来这儿以前,你们就纷争不断,弄得民不聊生,对于国王的管束又充耳不闻,我行我素,不杀一儆百,你们会消停下来吗?会有普罗旺斯今日的祥和安宁吗?” “叔叔,叔叔……”卫斯理在旁边小声地劝道。 “玛莎,玛莎,大家都少说两句!这些老祖宗的恩恩怨怨我们这些后人也扯不清,而且如果埃利奥来看见我们互相之间这样,他一定会很伤心的!”卫斯理拿出感情的东西想压压火狼的怒气。 “埃利奥还是死了好,不然他看见你们俩认贼作父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埃利奥没死的,玛莎!” “什么,你说什么?”听见卫斯理说的玛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今天一定看见我曾祖母布兰夫人进了教堂,她是认出了一个人的身形,所以追了进去,是吧,叔叔?” 玛莎也曾怀疑过,不过她还是不敢相信:“那铁头怪?” “叔叔,你就告诉玛莎,这样大家也好消除误会!”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祖母认出了铁面人,他也承认了自己就是埃利奥!”狄奥灰蓝色的眼睛在眼膜里转了转。 “真的?!本沙明知道不知要有多高兴!”玛莎激动地说着。 “他在哪里?”玛莎问道。 “他说要和我祖母谈谈,他们去了山丘上那棵老橄榄树那里!”狄奥边说边用眼膜的光照着几公里外的一座山丘。 “既然如此,你们俩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如果他和布兰夫人谈得好,那我们就是一家人皆大欢喜,什么都好商量,如果他们俩谈嘣了,下一步怎么办听听埃利奥怎么说?” “好吧,我们也要去见见祖母!”狄奥说着心里欢喜。 只见地上腾起灰尘,无数双火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飞快地移动着。 天空中四道灰蓝色的光也往老橄榄树在的山丘方向去。 火狼的队伍还没有到达山丘,栖息在老橄榄树上的鸦群已经被大地的震动惊起四散奔逃开去。 “是谁那么放肆?把老朽吵得睡不了觉!”老橄榄树怒气冲冲地抖动起全身的枝条。 狄奥和卫斯理从空中直线距离先到一步。 “老人家,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弗兰西斯克伯爵的后人狄奥!” “哦,你说有空要来坐坐,怎么那么晚还得闲?” “老人家,我和侄儿有难来求您,那火狼追得我们无处逃生,她现在带着一群火狼正往这儿赶来!” “哦,原来是这事,你们躲到我的树冠里去吧!” “谢谢老人家!”狄奥说着和侄儿一展翅膀飞了上去。 狄奥和卫斯理把发光的眼膜撩起,周围一下子黑了下来,在这黑暗里看不见了腾起的灰尘,但由远而近的大地的震动带来了黑压压的空气里一股巨大的灰味。 不一会儿,无数双火红的狼眼开始在山丘的周围闪闪烁烁。 “狄奥,狄奥……卫斯理,卫斯理……”火狼玛莎长嚎着。 “那么晚了,谁在这儿嚷嚷?吵得老朽睡不了觉!” “是埃利奥吗?”火狼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她以为是埃利奥,可又觉得不像。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万物万像 “老朽那么庞大,你还看不见吗?”那苍老的声音说到。 火狼把夜视的眼睛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她看见一棵老树粗壮的树干上有一张大嘴在一张一合。 “你是谁?”火狼玛莎大声地质问道。 狄奥和卫斯理可以清晰地听见其他围上来的狼喘出的粗气。 “我就是一棵无所事事的老树!”老橄榄树精用苍老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答道。 “这里除了你其他人呢?” “什么人?如果有人,老朽还会寂寞难耐了几百年?” 火狼看了看四周:“给我搜!” 她向狼群发出了命令! 狼群此起彼伏地长嚎着开始向四周散开来。 “慢着!”老橄榄树精大喝一声。 “你什么意思?”火狼质问道。 “你们太放肆!这是我的地盘,你们征得我的同意了吗?” 火狼玛莎没有理它,她在老树前来回走了两圈,锋利的爪在地面上磨出一个个火花,她巨大狼嘴里呲出的獠牙闪着寒光。 “老家伙,那两只鹫仔是不是和你一伙儿的?”玛莎用那双红眼看着老树。 “哈哈,你们夹着尾巴躲到阿尔卑斯山那边的冰天雪地里几百年,还是没有学会在别人的地盘上要放恭敬一点!” 听见老树精这么说,其他的狼全部呲起獠牙,一道道寒光划破夜空。 “你不要给我绕弯子,狄奥和卫斯理呢?” “他们是我的客人!” “你们还真是一伙的!”玛莎怒了,她知道狄奥和卫斯理一定是有意引她来这儿的,只是这可笑的老树还能厉害到哪儿去? “刚好用你这老树当柴火,烤了那两只不听老人言的鹫仔塞塞我的牙缝!”说着玛莎朝老树的树冠看了一眼。 “叔叔……”卫斯理小声说着正要逃命,狄奥按住了他。 是啊,这能逃到哪儿去?一出树冠必定没命,玛莎的火他们可是领教过的,何况还有那么多的火狼! 玛莎说完张开她的血盆大口,她的狼嘴里喷出了一团火焰,这团火焰就像火凤凰一样扑向老橄榄树精…… 卫斯理闭上了眼睛,他想着这回一定是完了,他心里正和那妖娆的东方美人和她肚里的孩子说着再见,就在这时他听见山洪暴发的声音,他把眼睛睁了开来,原来是老树精的嘴里喷薄而出波涛汹涌的洪水! “都给我上!”火狼玛莎大吼一声! 狼群围住老树全部朝它喷着火焰,想不到大水漫灌之下,老树整个飘了起来,狄奥和卫斯理就像坐在诺亚方舟上稳稳当当。 卫斯理看见迅猛的洪水把一只一只的火狼连带着它们的火淹没了,卫斯理正要高兴叫绝之时,那一只只火狼又从水里漂浮起来抬着头“嗷嗷”怪叫着。 可是这时的火狼群再想喷火已经不可能,只要它们张大嘴,水就往它们嘴里灌,搞得火狼们狼狈不堪。 “老太婆,回家吧,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狄奥和卫斯理抬头望去,天空中射下无数道灰蓝色的光,也不知有多少只跟他们一样的大鹫在普罗旺斯的暗夜里飞着,就像夜晚一组组的战斗机群。 一只接一只的大鹫俯冲下来,抓住水里一只一只湿漉漉的火狼消失在了雪花飘飘的夜幕里。 等大鹫和火狼全部消失在了空中,老橄榄树精这才把张开的嘴里那些洪水又倒吸了回去,随着水位的快速退去,老树把根缩回了泥土里,稳稳地立回到地上。 “让·尼尼薇家的两位贵客,下来吧!” 狄奥和卫斯理飞了下来向着老树一鞠躬:“谢谢老人家!” “我老树站在这高高的山岗上看着普罗旺斯和平安宁了几百年,我怎能让这些狼子野心之人再起硝烟?和平来自鲜血,可和平再也不容鲜血践踏!” “您老人家说的是!这也是弗兰西斯克伯爵一贯的立场,所以他才当着东方博士的面把您栽下!可他的良苦用心没人理解啊!” “是啊,高处不胜寒!就像我在这高岗几百载,别看一天无所事事,可风霜雪雨什么没见过?那火狼人多势众、自以为是!它们本一直栖身在普罗旺斯的橄榄林里,橄榄林繁茂的枝叶为它们遮风挡雪,遮蔽酷暑,橄榄结果还为它们解渴充饥,可它们不懂感恩,还来势汹汹!它们就没想到木能生火,可水也能克火!我这来自诺亚方舟的橄榄枝饱含天庭之水,当年这洪水淹没大地四十昼夜,除了诺亚方舟上的人和物,谁能活下来?火狼的火再厉害在我老朽这儿,也是雕虫小技罢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老人家我们记住了!只是刚才那洪水不会把普罗旺斯都淹了吧?我们的庄园可都在低处啊!”卫斯理着急地问道,他惦念美人和孩子。 “哈哈,我的孩子,这只是境像罢了!万物有万般之像,甚至一物也有万般之像啊!” 狄奥听了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像镜宫里的镜子,当互相照射的时候一片里面有万片,而那万片里也许就只有一片!” “对了,我的孩子,弗兰西斯克伯爵最喜欢和我讨论这些问题!”老橄榄树精满意地点点头,它树冠上的枝条乱颤起来。 “老人家,有时间我们一定多来讨教!”狄奥恭敬地说着。 “那太好了,省得我一天听这些无知的老鸦吵来吵去!”这时那些吓走的乌鸦又回来了。 “老人家,今天打搅您休息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访!”狄奥和卫斯理说着鞠了一躬。 说着他们展开翅膀飞了回去,在他们身后第一道黎明的曙光已经来临。 “主人,您忘了放我下来了!”老黑鸦还被挂在狄奥庄园门口的树上。 “蠢鸦!大难临头我怎来得及?我把敌人引走你在这儿舒坦睡觉还有意见?”狄奥愠怒道。 “呵呵,主人,我不是这个意思?”老黑鸦放低声音怯怯地说着。 狄奥一挥食指,网兜断裂开来,老黑鸦欢腾地使劲扇着翅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双簧好戏 “那老太婆实在可恶,我正要去给您通风报信,她扔出一个兜就把我罩住了!”老黑鸦告着状。 “那是老狼狡猾的本性,你以后要多多注意,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可不救你!” 狄奥先生说着和卫斯理正要进庄园,却见天边一片烫金的祥云朝这边飘过来,近了他们看清那是金光闪闪的大鹏金翅鸟! “怎么办叔叔?她来讨要东西!”卫斯理和她在日光岩上对过战,远远不是她的对手。 狄奥先生微微一笑:“先稳住她,对付年轻女人你最有一套!” 空中朵朵的白莲花飘散开来,要不是阵阵异香扑鼻,会让人以为是曙光中难得一见的雪景。 在那朵朵的雪莲中一阵细碎的金色星光闪过,星光里大鹏金翅鸟幻化成一个身披霓裳羽衣的东方美少女,她水灵灵地娇艳欲滴。 普罗旺斯的景致再壮美,哪抵得这一幕来的如幻如梦?叔侄俩有些看呆了! “狄奥,本祭司的东西也是你能偷的吗?”狄奥面前的美少女柳眉倒竖。 “尊敬的公主殿下,这话从何说起?”狄奥回回神很绅士地微微一欠身。 “在镜宫听到圣杯,第一个撒脚跑了的只有你,回来本祭司的圣杯就不见了!” “亲爱的公主殿下,作为一名骑士我不会对美丽的姑娘撒谎,圣杯的确是我拿的,但并非偷!” “这有何区别?你经过本祭司的同意了吗?” “为了龙珀,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您看我和伯爵一身疲惫,是刚刚才征战回来!现在这圣杯和龙珀一样重要,您这样放在房间里又无人看护是非常危险的,我也只是想更好地保护圣杯!” “既然如此,本祭司要谢谢你!你现在就把圣杯还给本祭司吧!” “圣杯乃圣殿骑士团的圣物,不知公主要这圣杯何为?” “我要把它带回给蓝境的圣殿骑士团!” “公主何必舍近求远?我和伯爵不也是圣殿骑士团的人吗?” “那不一样!弗兰西斯克伯爵从蓝境带走圣杯的时候并没有征得大部分圣殿骑士团成员的同意,他是悄悄带走的!” “我亲爱的公主,先不说弗兰西斯克伯爵带走圣杯的对与错,我想说的是这是圣殿骑士团的内部事务,公主干涉,未免有越权之嫌!”狄奥脸上挂着笑意,说话却咄咄逼人。 “你……”金枝的脸被气得通红! “别别,我亲爱的公主殿下……”卫斯理在中间摆摆手。 “我们在鼓浪屿说好的要精诚团结,请您不要把我叔叔当外人!我们只想和公主一起拿回龙珀,助公主返回蓝境!公主也看到现在局势危机,突发事件面前来不及商量,这请公主原谅,但和公主一起共同对抗邪恶是每个圣殿骑士团骑士的愿望啊!”卫斯理在中间边和稀泥边真诚地表白着。 “那狄奥先生的意思呢?”金枝冷冷地看着狄奥。 “那当然,伯爵先生说的正是我要表达的,我们联手把龙珀从埃利奥那儿拿回来!手握龙珀和圣杯普罗旺斯各方势力就会消停下来,这样我和伯爵也好助公主返回蓝境,我们也能回归圣殿骑士团!” “那好吧,本祭司就暂且相信你们的话!不过你们打算怎么拿回龙珀?” “放长线,钓大鱼,圣杯在这儿不怕他埃利奥不露面,逮到他,再威逼他交出龙珀!”狄奥说道。 听狄奥这么一说金枝想,无论狄奥叔侄真心还是假意,圣杯暂时交给他们也好,省得给尼尼薇城堡惹来事端,伤到城堡里的谁都不好!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狄奥叔侄的庄园就在尼尼薇城堡附近,他们真有歹心也好找他们算账! 于是金枝说道:“那也好!” 说完金枝转身化为一阵细碎的星光袅袅消失在晨霭里。 看着金枝消失的背影,叔侄俩相视一笑,两双狡黠的灰蓝色眼睛对视在一起。 “这双簧唱得不错!”狄奥笑道。 “叔叔对付年轻女人也有一套!”卫斯理说着也“哈哈”笑了起来。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狄奥叔侄等着埃利奥的出现,他们的那些乌鸦哨兵布满尼尼薇庄园的周围,特别是教堂的附近,可是一直不见他的踪影。 金枝也在焦急地等待着埃利奥的出现,她也会在深夜出来寻找布兰夫人的幽灵,可是一直没有任何的发现。 所有人都不知道埃利奥和布兰夫人消失在镜宫外的夜色中以后到底去了哪儿?什么时候他们才会再次回到尼尼薇庄园? 这样对大家都无比难熬的日子,对尼尼薇城堡里的马卫国也一样,只不过那些能上天入地的人是为了龙珀,而马卫国是想要离开这尼尼薇城堡。 马上就要到中国人的春节,老马决定带着如意回中国去过年,虽然如意想在这里读书,但回国过年他一定一百个乐意,可这金枝…… 说白了无论老马心里冒出过多少种想法,他的心里是放不下金枝的,当年和小雅的分别,造成他最后和小雅的永久分离,这伤害在他心里留下了永远抹不去的浓重阴影。 在这里那么些日子,他能感觉到尼尼薇城堡绝不是鼓浪屿宁静的马家老宅,这里很乱,发生着许多他肉眼看不见的事情,金枝一个无亲无故的孤零零女子把她留在这里实在是不放心。 光那个看着文质彬彬的瞎子钟黎就已经把金枝害得那么惨,把他单独放在金枝身边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再有那看着就像妖怪的狄奥叔侄就住在附近,还有和他们搅和在一起的行踪不定,让人不省心的冯婉滢神不知鬼不觉地还来那么一下,而且住的时间久了,听普罗旺斯的人和一些三三两两的游客偷偷议论说布兰夫人的幽灵还在尼尼薇庄园,这些人和这些说法让这座曾经在冯婉滢手里热闹非凡的尼尼薇城堡变得诡异恐怖。 虽然金枝就像仙女一样,从不见她怕什么,但老马提心吊胆不放心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速之客 自从马卫国海滩巧遇把金枝救回家,直到把金一刀千里迢迢找来给她手术,一天又一天,她一点点填补着老马内心深处那些人生的遗憾和空白!他觉得这是冥冥之中和小雅的再一次相遇,怎能又把她丢了? 老马决心要带金枝一起回鼓浪屿过年,最好金枝跟着回去就再也不要回这是非之地,可那瞎子钟黎怎么办?这些得好好跟金枝商量商量。 冬日普罗旺斯一阵一阵的雪后,阳光变得有些吝啬起来,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昼夜灯火通明的尼尼薇城堡,为了驱散尼尼薇城堡里的阴霾之气,老马交代底下“点灯!点灯!”,所以现在的尼尼薇城堡就算到了深夜依然灯火通明,俨然成了普罗旺斯寂静夜晚一座明亮的灯塔,这座灯塔为偶尔的夜归人指明着方向。 午餐的时候,趁着钟黎也在场,老马决定跟金枝提回国的事,这样如果钟黎有自知之明一定自己提出来不跟着去。 “金枝,马上就是春节了,我想定好机票就带如意回鼓浪屿过年!” “好啊卫国,如意一定想哥哥和姨奶奶了,他们也一定非常非常地牵挂如意!” “是啊金枝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如意迫不及待地说着。 “这……” “金枝,林姨可想你了,每次打电话都要念叨你,昨天说到你她老人家还直伤心,我在电话里劝了半天,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她老人家?”马卫国小心翼翼地说着,尽量不要让大家产生误会。 “卫国,如意,我是很想跟你们回去,我也很想念林姨,可是我走不开啊……”金枝为难地放下了筷子。 “金枝,你不要担心,劳伦斯小姐会很好地照顾钟黎,而且你看钟黎很自强,自己还能做很多事情,我让劳伦斯小姐安排的眼科医生也会定期过来给他检查的!”老马想打消金枝的顾虑。 “是啊金枝,你就放心去吧,我在这儿很好你不用担心!”钟黎也赶紧说着。 “卫国,如意,我实话说了吧,我在等着那埃利奥现身,为了圣杯他一定还会回来,如果我一走错过了他返回,我要再找到龙珀可就难了!” “这……”这回是马卫国犯难了,他听金枝说过拿回龙珀她才能回家,所以还不好继续劝她了。 就在这时,一个泼辣的声音从大殿里传进来:“马卫国呀马卫国,你们俩口子是决心躲起来不见我了是吧?你们还把不把我当朋友?还害我白白流那么多眼泪!你们都是些重色轻友的货!” “夫人,您不要生气,他们在餐厅……”这是劳伦斯小姐的声音,她虽然听不懂中文,不过这位夫人的生气写在脸上和声音里。 “我生气不冲你劳伦斯小姐,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找他们!” 马卫国听见赶忙起身从餐厅迎了出来:“哎呀曼珠,你大驾光临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派人开车去接你呀!” “你们倒是吃得自在,为了婉滢,佳怡一直想不开,上周他老公来找我说佳怡离家出走了,到现在都没找到!”曼珠没有理老马,就当没看见他,她生气地径直往餐厅里走去。 “可是我昨天怎么听一个医生朋友说她见到婉滢去做产检?婉滢,你就这样对朋友?”曼珠生气地扯着大嗓门,全然不顾了平时的优雅和风度。 “婉,婉……”曼珠看着餐厅里的人,没见有婉滢。 “曼珠阿姨!曼珠阿姨!!”如意看见曼珠,欢快地迎了过来。 “哎呀,是如意啊,你们娘俩还真的平安了?害得阿姨一直为你们伤心!” “曼珠阿姨,你不要伤心,我和妈妈都挺好的!” “那你妈妈呢?” “妈妈她……”如意也不知道怎么说。 “曼珠,你消消气,都是我老马考虑不周,按理说他们娘俩平安了应该跟你们说一声,可一直事务缠身,就没及时通知到!请你原谅!现在先一起吃个便餐,晚上再好好犒劳你一下!” “好吧,开了一早的车我也饿了,吃完我再找婉滢算账!” 曼珠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她这才注意到餐桌上还有外人,她看见一个仙气逼人的美少女,旁边还坐着个帅小伙! 老马看出了她的诧异,连忙介绍到:“这是金枝和钟黎!” 金枝微笑着朝她点点头:“你们慢慢吃,我们这就先退席!” 金枝说着扶着钟黎起身往外走去,如意追着他们:“金枝姐姐,金枝姐姐,等等我!” 曼珠毫不客气,就像回到自己家,她边吃边问老马:“婉滢回屋休息去了?” “她,她就没住在尼尼薇城堡!” 曼珠奇怪地盯着老马:“她身子不方便,不住这儿,谁照顾她?” “不瞒你说,还轮不到我老马……”老马自嘲到。 “那你什么意思?你们夫妻这唱的哪一出?她抬着个大肚子不住自己家,自己家里倒住着别人?”曼珠看着刚才金枝出去的方向。 难怪曼珠有些敏感,谁看见个这么天仙般的女子,心里都要打上几个问号! “我也不好说,什么时候你见到她,自己问她好了!”老马的脸上挺不自在,为什么不通知这些亲戚朋友就是怕这样的尴尬场面,人要脸树要皮,老马是个爱面子的人。 曼珠感觉出了什么,她听医院的那个朋友说见到婉滢是一个法国绅士陪着来的,那时她没多想,她只是生气婉滢平安回家了怎么也不通知老朋友,害得佳怡想不开离家出走,至今都下落不明。 不过现在她品出了其中的不一样,她想起了那位法国伯爵和婉滢在暗中的眉来眼去,那时曼珠还以为自己多心。 “好吧,我的老马先生,你们夫妻之间的私事我也不好过问,今天我来看见如意平安,知道婉滢不错,那我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不过我希望你们俩之间不管有什么问题都要互相体谅,你们闹个矛盾事小,你们后面那一大家子人就要地震了,三思而后行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般若之门 “谢谢你曼珠,你说的这些我都心知肚明,所以我也没跟她闹什么,她是家里的老幺任性惯了,我也就随着她,等她别处住腻了自然也就回来了!你看那么大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尼尼薇庄园,她说喜欢,那不也买给她了吗?” “婉滢好福气,好了,今天看到你心宽就好!这我也放心了!行,我也吃饱了,那我就走了,你们一家子好好保重!” “你怎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还交代劳伦斯小姐晚上给你准备好吃的!” “你家里还有朋友要招呼,我就不瞎掺和了,反正自己开车来的,我再慢慢开回去呗,就当出来欣赏普罗旺斯的风光!” 曼珠说完擦擦嘴走了,这永远都是个特立独行潇洒的女人。 金枝一心以回家为重,这也是情理之中,老马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只好定了自己和如意的机票准备过几天就回上海去,好久没回公司了,先到公司看看,然后带两个公子一起回鼓浪屿老宅。 金枝想尼尼薇庄园是布兰夫人的家,她一定会回来的,布兰夫人去世那么多年还一直在这个附近游荡,其实是不舍得她祖祖辈辈的这所庄园。 这许多的日子以来,尼尼薇庄园本该寂静的夜晚并不安静,除了那些来去无踪的人,在尼尼薇城堡周围的苍天古木上栖息着到深夜都还喋喋不休的乌鸦。 无心之人自然也能安睡,可金枝总是听着外面各样的动静,有时候就只能睁眼到天亮了,还好她能调神养气和入定。 “叽咕叽咕”,这夜在“呱呱”吵闹的群鸦里,她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她敏锐地睁开天眼金睛,在金睛放射出的红宝石光芒里,她看见一棵古木上站着一只猫头鹰,那猫头鹰正用它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房间的窗子。 金枝闭上天眼站起身把窗子打开,只见猫头鹰就像在等这一刻,它展翅飞了过来,站在窗棂上不停地对着金枝“叽咕叽咕”地叫着,它又大又圆的眼睛就像个照相机的镜头不停地在聚焦。 不一会儿,金枝看见它的眼睛里浮现出吉普赛女人莉迪亚的身影。 “大祭司,智光法师让我转告您,他已经知道了埃利奥的藏身之处,他让您从镜宫速速去往巴黎……”说到这儿,莉迪亚的身影消失在了猫头鹰的眼睛里。 猫头鹰把脑袋上下转着,好像在调整焦距,它把那又大又圆的眼睛使劲眨了眨,扇起翅膀飞进了来时的夜色。 “境宫不是只能进不能出吗?”金枝心里想着,但她还是跃身飞出窗子,她回家的机会总是转瞬即逝,冒再大的风险她也要试一试。 金枝抖起的霓裳羽衣变化为一对巨大的金翅,她向着万亩葡萄园深处隐隐约约的朦胧灯火飞去,在那附近就是尼尼薇庄园的教堂。 在临近教堂的时候,她看见草丛里一双若隐若现的红色狼眼,但那头狼并没有现身的意思,它只是用眼睛看着金枝往教堂的方向去。 一股强劲的风吹开了教堂的门,金枝睁开天眼金睛微收羽翼直接飞了进去,她落到那巨大的十字架面前。 “我主,多次来圣殿讨饶请见谅!金枝只是想回家,有朝一日金枝一定把圣主的圣杯安全送回圣殿骑士团!”金枝在心里默默祈祷完向着地下室走去。 金枝化为一道细碎的金色星光钻进了石棺,在几分钟的天旋地转和茫茫不知所踪里有彩虹般的光影交织闪烁。 无数的镜面在互相照射下形成如幻觉般的奇妙反射,金枝穿身而过一片镜面,这时她进入到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狭小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她看见无数个深邃空洞里的自己,这种错觉一时半会儿还好,如果时间长了人会产生一种精神分裂般的恐惧感,金枝无法想象那埃利奥是怎样在这里度过漫长的岁月? 还好透过其中一片玻璃镜面,金枝看见的不是自己,而是有些变形的镜宫大殿里璀璨奢华的水晶大吊灯和穹顶上艳丽繁复的各色壁画,可她却怎么也无法从隔着的这片镜面里再跃身而出。 正在她着急之时,这片镜面里出现一个恍恍惚惚的大毛脑袋,这个大毛脑袋把眼睛凑近看着里面的她,然后从乱七八糟的毛胡茬里露出一个傻傻的笑。 “大祭司,我是来将功补过的!这境宫里的镜子与众不同之处就是能双面反射,所以镜子里的景物显得比真实景物更深邃幽远、更如梦如幻。不过经历了几百年,好多水银层都脱落了,不然您是永远看不见外面的!市政招募工匠来维修这些魔镜,我有老手艺就来了,大法师说今夜您要来,刚好我就值个夜班来将功补过!”毛胡子边说边熟练地拿工具轻巧地撬动着这片镜面。 这时金枝才想起他就是那个叫做默奇的吉普赛人。 只一会儿功夫,老镜片被完好地撬了下来,默奇小心翼翼拿着这古老的镜片从一把扶梯上下去了。 金枝一个飞身也落到了地面。 “谢谢你默奇!” 默奇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您太客气了,法师说他在老地方等您!我要赶紧把新镜片安上去,不然待会儿出来别人法师要批评我的!” “好吧,你忙着,我先走一步!”金枝说着飘出镜宫,展翅向万家灯火的巴黎市区飞去。 在霓虹灯的勾勒下,隐约可见巴黎圣母院的石制怪兽在仰天长啸,春夏秋冬、风霜雪雨,几百年对于它只是弹指一挥间。 那怪兽旁一朵青莲之上端坐一人,不是金枝的天眼他完全被夜巴黎的繁华湮没。 金枝在空中双手合十:“哥哥!” “妹妹从那镜宫而来,就好似穿过那般若之门!” “妹妹修为浅薄,远未及哥哥,所以才被红尘所困!” “门内禅心如水,门外却滔滔浊浪!” “妹妹现在还身处滔滔浊浪!” “唐僧西天取经也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坎坷磨砺,人心才能似水!” “妹妹一定牢记哥哥的话语!” 第一百五十章 风云突变 “妹妹这边来看!”智光法师用手指向一个方向。 金枝用天眼顺着智光法师手指的方向望去,她看见在脚下的滚滚红尘里出现一根擎天圆柱,圆柱上站着展开双翅、高举火炬的天使。 “明日正午,巴士底广场上的这根七月圆柱会有异像出现,这时妹妹只要顺时针围着巴士底广场绕行一圈,在绕行的过程中异像会消失,妹妹自然就有所发现!” “妹妹记住了!” “哥哥来到这座城市多年,在这滔滔浊浪里想度众生于彼岸,可繁华富庶迷醉了人的双眼,就像钟黎终将被欲望的光芒刺瞎眼睛而坠于黑暗,天堂有路人不走,地狱无门偏要行,这大千世界随着鬼瘴之气的日趋盛行,终有一日,一切甚嚣尘上的繁华迷像都将散去,只留下绝望里凄惨的哭喊……”智光法师看着夜巴黎的万家灯火,不无痛惜地感慨道。 “哥哥,妹妹一定拿回龙珀,让那鬼瘴之气无处藏身,助那迷失于黑暗的人重见光明!” “妹妹有这样的决心,就不白来人类的世界一趟!只是未见龙珀,这巴黎城的上空已经风云突变了!” “哦?”金枝用天眼金睛看向巴黎城的夜空。 果然天边乌云滚滚,狂风肆虐,看似暴风雪就要来临。 “风霜雪雨之后总是迎来春华秋实,上天的好生之德就是对这万物的绝妙安排,而非今夜的不古人心!”智光法师看着天边的乌云说着。 这时的金枝也看清了,那是成千上万的鸟铺天盖地而来。 “今夜的巴黎城即将迎来不少贵客,好戏就要上演了!”智光法师说着,从莲台之上站了起来。 狂风吹起智光法师的袈裟,他头顶的十个银亮戒疤闪闪发光,金枝的霓裳羽衣也随风飘扬,金色的光芒笼罩着金枝。 两只大鸟狂卷乌云而来,其中一只大鸟来到智光法师近前:“大法师,幸会幸会!” 接着他看了一眼智光法师旁边的金枝:“想不到公主殿下也在这里?!” 智光法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知狄奥先生带重兵到此,有何贵干?” “那鹫人埃利奥抢走龙珀藏匿于巴黎城中,我和侄儿带重兵而来想助公主一臂之力!” 其实狄奥是收到了乌鸦哨兵的报告知道金枝进了教堂,他马上和卫斯理带领早就有所准备的动物军团也进了教堂,镜宫脱落的那片镜子还未装上,他和卫斯理飞了出来,接着是成千上万扑棱着翅膀的乌鸦、蝙蝠,还有挤成一团“喵喵”怪叫的野山猫钻了出来,这一景象把默奇吓傻了,他拿着一块新的镜片正站在扶梯上,他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狄奥和卫斯理不知道的是火狼玛莎就跟在他们后面,她一跃也从镜子监狱里跑了出来,这头巨大的狼把默奇吓得从扶梯上滚了下去,新的镜片也被摔了个粉碎。 狄奥想金枝一定是知道了埃利奥的藏身之处,所以就跟来了,想不到到这儿一看金枝竟和智光法师在一起,所以他才灵机一动说了个托词。 许多年来,智光法师一直是巴黎城的守护者,以这种形式到他的地盘,不能得罪了他! “狄奥先生太大张旗鼓,其实对付埃利奥本祭司一人足矣!”金枝看了看狄奥和他身后的卫斯理。 “不不公主,您不能太轻敌,狡诈是鹫人的本性,如果这回又让他跑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他了?!”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嗷呜……”的一声狼嚎。 “我为什么要带重兵而来,就是埃利奥可不是一个人,你们都听见了,他的援兵来了!” 智光法师并没有说话,他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来这儿。 就在这时,巴黎圣母院底下闪出一双火红的巨眼:“狄奥,有本事下来受死!只会搬救兵,自己躲起来,你有辱骑士的圣名!”火狼玛莎喘着粗气,上次狄奥搬出老橄榄树精当挡箭牌,可把狼群弄惨了! “哈哈,这回我让你心服口服!”狄奥看只有她一人,胆子大起来。 “大肥猫,古怪,上!”随着一声命令,巴黎圣母院周围的大街小巷里闪起无数颗数也数不清的黄色小灯泡,只见这些小灯泡快速朝着火狼的方向移动。 通过那些小灯泡的移动可以知道野山猫已经把火狼团团包围了,火狼正把眼睛转向了围上来的野山猫,她的头上却飘来一片黑压压的云,这一片云里是一张张会吸血的尖嘴,这些尖嘴伸向了火狼。 火狼呲起獠牙,浑身的毛倒竖起来形成一个像刺猬一样的刺壳,她嘴里喘出的粗气在这寒冷的夜里形成一层推一层的雾浪,这雾浪的力量推倒了围上来的野山猫和蝙蝠,野山猫一摞压一摞滚翻在地,蝙蝠则像纸片一样飘落到房顶、树丛和电线杆上。 “大法师,在您的地盘上我是压着火气的,我可不想让这些畜生的焦糊怪臭玷污了您的清净之地!” “狄奥,好了,不要得寸进尺!”智光法师制止道。 “大法师,您太仁慈,您看那又是什么?”只见狄奥和卫斯理身后的鸦群和蝙蝠群一阵大乱,原来是几十只和狄奥、卫斯理一样的大鹫飞过来冲散了这些不顶用的东西。 “狄奥,卫斯理,你这两个认贼作父的小子,今天鹫族的人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一串像打闷雷的声音飘了过来。 “这又是何意?”智光法师看着近前来的一只老鹫,这只老鹫长着一个驼峰一样的大鹰钩鼻。 “智光法师,我们有自知之明,从来也没有说来到您的地盘讨扰您,只是今天我们要解决鹫族的一些内部事务,这两只鹫仔背弃祖先,认贼作父,您说我们族人该不该管束?” “这又从何说起?” “这两只鹫仔是埃利奥的后代,埃利奥是狄奥的亲祖父,是卫斯理的亲曾祖父,可他们却口口声声说他们是鹫族仇人弗兰西斯克伯爵的后代,是让·尼尼薇家族的人,您说出了这样不忠不孝之人,我们该不该管?”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七月圆柱 “大法师,不要听本沙明胡说,他们明明就是为龙珀而来,那埃利奥是他的哥哥!”狄奥据理力争着,鹫族那么多人马,他和卫斯理变得势单力薄,只有把法师和公主拉到自己的阵营,才有胜算的可能。 “造成今天的局面,有因必有果,你们不必和因果吵,因果从来就不会误人,误人的是人自己!” “大法师,我们从来不想跟他们有争斗,是他们耿耿于怀祖先的仇恨,先让埃利奥来尼尼薇庄园复仇,后又是埃利奥抢走金枝公主的龙珀,他们还咄咄逼人!”狄奥对智光法师说着。 “你们的恩怨情仇自由你们自己来了结,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我还请各位不要血染巴黎城,埃利奥既然在我的地盘上,我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并让他明天就回归本族,所以请你们暂且退出巴黎城,不然天一亮会引起民众惶恐!”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到城边等着大法师的好消息!撤!”本沙明大手一挥,鹫族几十只大鸟朝城外飞去。 火狼见鹫族人马撤了,用大爪拨开那些伺机再次围拢过来的野山猫也向城外跑去。 “狄奥先生接下来何为?”智光大法师用如电的目光看着狄奥。 “我们保护公主!” 智光大法师朝着金枝暗使一个眼色,金枝会意道:“请狄奥先生和伯爵也暂且去城边等待吧,以免给鹫族人留下口舌之实,我一女流之辈跟你们在一起不便,我自会在离你们不远处一起等待智光法师的消息!” “那也好,我们先行一步!”狄奥不好再说什么,带着卫斯理和大队人马也退到城边去了。 巴黎的城边运河环绕,森林密布,各式古堡和小镇像珍珠般散落在周围,这些地方足以让各色的鸟兽隐藏其中。 看着大家都走远,金枝也拜别了哥哥:“哥哥,您说的对,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的恩怨情仇自当由他们去了结,但龙珀是从我手里丢失的,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也应当由我自己去面对!” “嗯!”智光法师听了满意地点点头。 金枝只等正午时分,她要去往哥哥指点的巴士底广场寻找埃利奥…… 这日巴黎飘起大雪,但这丝毫阻挡不了世界各地游客对巴黎的热情,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巴黎都要迎来送往热爱这座城市不同季节的人们。 在这雪花纷飞的日子,早早就有铲雪车和清洁工人在忙碌,为的是一会儿方便巴黎市民和游客的出行。 快到正午时分,雪已经停了,路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那些古老的建筑和路边行道树上依然白雪皑皑,这样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更彰显出浓浓的童话氛围。 在巴黎重要的景点从来不会缺人,这隆冬季节的巴士底广场依然人头攒动。 金枝站在广场的外缘观察着整个热闹的广场,在广场上人最多的就是广场的中央,这里围满了人,大家都抬头看着 一根擎天的青铜圆柱,只听一个导游介绍到:“这就是著名的七月圆柱,是为了纪念1789年7月法国人民攻陷巴士底狱而牺牲的烈士,柱顶的金翅自由神像左手握着的是被砸断的铁链,右手高举的是熊熊燃烧着自由之光的火炬……” 就在这时金枝听见围着的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呼:“快看,快看,那火炬真的在燃烧!” 导游也跟着惊呼起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只是个雕像而已!” 听见惊呼,越来越多的游客围拢过来,广场上的人全部集中到了广场中央。 金枝清楚地看见了这个异像,她沿着无人的广场外缘顺时针走着,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异像消失了,火炬还是那铜制的火炬。 “快看,快看,火炬又变回来了!”人群骚动着,没有人注意到金枝已经滑向未知的深渊。 原来就在异像消失的那刻,金枝的脚下一滑掉进了一个黑暗的空间。 不过很快眼前亮了起来,金枝的双脚就要触摸到水面,金枝稍稍一提气,像鸟儿一样轻盈地飞起,然后落在了一堵城墙之上。 这时金枝看清了这是一条河道,河道被夹在两堵高高的城墙之间,金枝是站在内墙之上。 内墙的里面有八座高耸的塔楼状城堡,这八座城堡凝重而灰暗。 金枝轻巧地落到内墙里面,这里没有一个人,她走进了其中的一座城堡,城堡里黑暗寂静得可怕,她顺着城堡螺旋形的石梯往上走着,一层一层可以看见许多装着铁栅栏门的小房间,房间没有窗子,里面丢弃着铁锁链和囚服,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金枝掩鼻赶忙往回走着,她记得一楼还有楼梯往地下延伸下去,她才往下走了十几级台阶就隐隐约约听见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从地下传来。 金枝睁开天眼金睛,很快来到了地下,在金睛里她没有看见一个人,但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叫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层宽敞的地下室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有些刑具上还沾着干掉的血渍。 金枝转了一圈不忍目睹,速速离开了这里。 那埃利奥到底在哪里?她进了五座城堡,情形都差不多,就是不见活人的踪影! 当她正要踏出第五座城堡的门时,她看见外面有一个白色的鬼影闪过,她悄悄探头观望,那影子飘进了第六座城堡的门。 金枝轻盈地飞起跟了过去,进了第六座城堡她没敢睁开金睛,这些城堡的地形都大同小异,金枝已经走得非常熟练。 她看见那白色的影子飘进了地下室。 为了保持一段距离,她悄悄地走了下去,这次她听见的不是那一声一声的惨叫,而是一个熟悉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埃利奥呀埃利奥,你为什么躲着我?说!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难道你躲了一百年还不够吗?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就那么不想见我?” 这气急败坏的声音转而哽咽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巴士底狱 “这些天我转遍了整个巴黎城,就是为了找到你,你知道我怕那些昼夜通明的灯火,一不小心那些灯火会让我跌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可是为了找到你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在普罗旺斯苦苦找了你那么多年不得安息啊,埃利奥,你知道吗?”这声音从哽咽变成嘤嘤的哭泣。 “别,别,小美人,你别哭……”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慌乱地说着。 “这些天我躲在这里想了很多……小美人,你杀了我吧!你既然那么恨我,你的恨那么多年都无法释怀,你杀了我吧!这样你就可以得到安息去往天堂的路了!你就再也不用孤零零地一个人在这世上了!” “真的?你不后悔?”那哭声止住了。 “真的小美人!我这一生只想着为家族报仇雪恨,仇恨充满了我的心田,仇恨让我辜负了一个人的爱,既然现在龙珀已经拿到我也就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你就杀了我报仇吧,我知道那仇恨的滋味不好受,我死了你也就心安了!只是最后求你一件事,就是你去天堂之前帮我把龙珀交回给我弟弟!”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埃利奥,你就受死吧!” 金枝看见布兰夫人颤抖地举起了双手,她的手掌心里已经酝酿出阴间的极寒之气。 “既然要死,我也就不怕了!我为什么那么多年躲着你,就是因为我已经变得不堪入目,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英姿焕发的埃利奥了!”说着埃利奥平静地取下了铁面罩。 金枝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能感觉到布兰夫人愣住了,因为她的双手停在了空中。 那是一张极其可怕扭曲的脸,也可以说那已经不是一张完整的人脸,金枝转过头去不忍目睹,她想到了自己也曾经有一张这样可怕的脸! “埃利奥……这……埃利奥……”布兰夫人不知说什么好,她那刚才发怒的双手不知不觉垂了下去。 “我第一次来到尼尼薇庄园的时候才二十岁,那时我满心仇恨、血气方刚,我腰里别着刀准备来复仇,可那天正撞上你的大婚,刚刚豆蔻年华的你就嫁给了你的表哥。我混在那宾朋满座里看着你的一颦一笑,我竟然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那天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尼尼薇庄园……”埃利奥想露出一个回忆往事的微笑,但浮现在那张可怕脸上的是一个古怪的笑容。 “几年以后等我再返回尼尼薇庄园的时候,你已经是一名贵妇,你卓越的风姿还是再次地让我神魂颠倒,只是这次我是带着阴谋而来的。这几年我都在尼尼薇庄园附近打探着尼尼薇庄园的消息,从下人的嘴里我知道了你们的婚姻只是父母之命,你怎会爱那矬子表哥?于是我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尼尼薇庄园,来到你的身边。 那灰蓝色眼睛的孩子是我有意让你怀上的,我也想弄死那些金发碧眼的人,但我看在你的情分上没忍下手,因为我不忍让你伤心。 就在这时从你的嘴里我知道了龙珀早就不在尼尼薇庄园,弗兰西斯克伯爵的时候龙珀就被东方博士带走了,恰巧这个时候我得到消息,东方有一个长寿的博士被邀请到巴黎做客,他将为卢浮宫和凡尔赛宫里的许多文物做鉴定,我就想到他会不会就是东方博士,于是我决定去和他会会面! 在凡尔赛宫的镜宫里我见到了那东方老头,他正埋头在一堆文物里看得认真,知道有人找他,他回过身来,只见他须眉皆白,但红光满面!一见面他微微一笑问我是不是从普罗旺斯的鹫族而来,我没有回答,只是毫不客气地指出他就是仇人弗兰西斯克伯爵的朋友,我让他交出龙珀! 可他并不理我,继续埋头于一堆破铜烂铁中。我见周围无人掏出了匕首,既然杀不了弗兰西斯克伯爵,杀了给他龙珀的人也是一样!想到这儿我下了狠手,可他头也不回顺手操起一把古剑把我的匕首挑翻在地。 我展开翅膀正要和他拼命,那老头却不见了,突然有人拍拍我的后背,我回头一看,老头银髯飘摆正看着我。就这样忽隐忽现的老头出现在了我的东西南北,气急败坏的我从翅膀底下发出了电石,想不到的是电石没有击打到老头,却击飞起破铜烂铁里的一个铁面罩,我躲闪不及,铁面罩套到了我的头上,那些到处乱飞的电石触碰到铁面罩瞬间引起里面的高温,我脸上的皮肉已经被粘在了铁面罩上! 我惨叫着想要取下铁面罩,但疼痛难忍!那老头见状左手一挥衣袖电石散入空气不见了,右手再一挥衣袖,铁面罩总算不再滚烫!老头只说让我走,他不想再见我。 我求那老头帮我取下粘在脸上的铁面罩,他说他也无能为力,但如果我真心要取,只有一个方法!我问他是什么,他说除非我甘心情愿进到镜子监狱,直到我能出来的那一天,铁面罩自然可以取下!小美人,你知道吗?我同意了! 我不能这个样子来见你呀!为了有一天还能正常地见到你,就算把牢底坐穿又何妨?有了这样的信念我在里面整整坐了一百年啊!直到前几年的一个圣诞节,有人来陆陆续续维修镜宫里的镜子,我才发现我已经可以出来了! 可是等我取下铁面罩,站在镜宫四百八十三片镜子面前,我把自己吓得惨叫,我捶打着自己无力地蹲在地上痛哭,小美人啊小美人,你的埃利奥变成魔鬼了啊!”埃利奥说着从变形的眼眶里流出了痛苦的泪。 金枝听着这些也难受地流出了眼泪,埃利奥是被仇恨折磨成了魔鬼,可她是曾经被爱情折磨成了魔鬼,无论马卫国有怎样的私心,如果不是马卫国,她现在跟眼前可怕的埃利奥一个样! “埃利奥,埃利奥……”布兰夫人痛哭着扑上去要抱住埃利奥,可她轻飘飘半透明的身子只是穿过了埃利奥的身体。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共赴黄泉 “埃利奥,不要难过!”布兰夫人说着用那双骨架嶙峋又无感的手轻抚着埃利奥那张可怕的脸。 “埃利奥,你看你的小美人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小美人,命运也已经把小美人折磨成了人见人怕的老太婆,在普罗旺斯提到可怕的布兰夫人没有一个人不讨厌的,所以埃利奥,你不要难过!”布兰夫人那张皱纹堆垒、半透明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 “小美人,活了这一个世纪,我只想对你说的还是当初的那句话:我爱你!小美人,虽然我做过坏事和错事,但我爱你是真的!” “埃利奥,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安息了!”布兰夫人深情地把头靠在埃利奥的肩上,虽然埃利奥并不感受得到她,她闭上了那双依然翠绿的眼睛。 “小美人,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在孤独的镜子监狱度过一百年的时光,小美人你等等我,我们不能再分开,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埃利奥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流光溢彩的盒子。 金枝还没来得及惊叫出“香牙宝盒”四个字,她就见埃利奥打开了盒子。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金枝呼唤一声:“大鹏金翅”就穿出城堡,直冲云霄! 幻化成大鹏金翅鸟的金枝在云端之上往下看着,只见刚才那座城堡炸成了废墟,紧接着其他高耸的城堡也一座一座倒塌下去,厚实坚固的内外城墙也化为一缕烟尘。 在这废墟腾起的烟尘里,一阵悠扬幽远的音乐响起,那是排箫里吹奏出来的《故乡的原野》,是的,金枝知道布兰夫人终于可以和她的埃利奥永远在一起了,在那些烟尘里金枝看见一只大鸟展翅飞了起来,大鸟的背上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姑娘,他们正缓缓飞向远方的普罗旺斯,飞向他们钟爱一生的故乡…… 所有的爱恨情仇在这废墟里烟消云散,金枝坐在巴士底广场的一角呆呆地看着远方,周围新来的一批批游客已经不知道刚才七月圆柱上发生的异像,看见异像走了的那些游客随着旅程的丰富多彩也早已把那景象忘到了九霄云外。 红尘众生总是像小蚂蚁一样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一生,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坐一坐,想一想…… “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是在思考人生吗?”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操着一口婉转动听的法语边说边坐到了金枝旁边。 “巴士底狱转瞬之间就化为一缕烟尘了,爱恨情仇随之烟消云散……”金枝喃喃地说着。 “哦我亲爱的公主,法国大革命以后,民众就把巴士底狱拆了,拆下的那些碎石砖瓦造了一座大桥,那就是著名的协和大桥!” “伯爵先生,一切爱恨情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今天我们可以卸下包袱各回各的家了!”这回金枝用她那双清亮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卫斯理。 “这?公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卫斯理不解地看着金枝。 卫斯理和叔叔在城边看见了巴士底广场的上空有一条光柱直冲云霄,卫斯理就赶来了,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了发呆的金枝。 “布兰夫人和埃利奥解除了误会,最后埃利奥亮出龙珀,整个巴士底狱都灰飞烟灭了,埃利奥跟着布兰夫人魂归那世去了!” “你说什么?”卫斯理难以置信地看着金枝。 “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 “那龙珀呢?” “龙珀也灰飞烟灭了!” “这……” “好了,伯爵先生,事到如今我们也该分手了,圣杯是你们圣殿骑士团的内部事务,我也就不干涉了,总之你能把它送回去,蓝境永远欢迎你!只是这龙珀没有了,魔鬼的势力将会更加强大,我只希望你们圣殿骑士团内部能够团结一致,将来共同对抗鬼瘴之气!”说完金枝头也不回地化为一道金光消失在了远方。 这回是卫斯理一个人愣愣地不知所措。 这道金光在巴黎旧街区的房头上七拐八拐进了一道拱门,金光落在院子里引起一阵细碎的星光,虽然在白日,但这些金色的星光依然耀眼。 院里的两个和尚看见迎了过来,这两个和尚一黑一白像极了庙门口的金刚。 “大祭司,师傅正在里面等您!”已经变幻成妙龄少女的金枝点点头跟着这一黑一白两尊金刚进了禅房。 禅房里不灭的酥油灯摇曳着一簇簇小火苗,智光法师正在给一盏一盏的酥油灯里加着酥油。 “孽缘已了!”智光法师好像是在自顾自地说着。 “可是龙珀……”金枝有些遗憾和悲伤。 “金枝,这龙珀虽然是先祖一代一代留下来的,但这龙珀不属于任何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智光法师转过身来看着金枝。 “可是没有龙珀我怎么有脸回蓝境?没有龙珀那鬼瘴之气不仅要大肆横行于人类的世界,就算蓝境恐怕有朝一日也难于幸免啊!” “妹妹,不要那么悲观失望,就像有黑暗必有光明,有邪恶必有正义,事物不是绝对的,事情也总有峰回路转的一天!”智光法师用充满智慧的炯炯有神双眼看着金枝。 听见哥哥的这句劝慰,金枝的心里踏实了一些。 “妹妹,现在我们还得去跟鹫人解释解释,他们还在城边眼巴巴地等着埃利奥呢!”说着智光法师从徒弟的手里接过一件银亮的白袍。 “徒弟们,你们看好家,我去去就回!”说着他化为一道银光钻入云层里。 一道金光随后也跟着他进了低低的云层。 “妈妈,UFO!”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指着天空喊到。 “傻孩子,那只是闪电,说不定晚上还有暴风雪!”小男孩的妈妈牵着他急急地在街上走着。 巴黎城边森林密布,那些鹫族的人马还在里面等待着埃利奥的消息! 刚才那道银光和金光就像坠入暗黑森林的闪电引起里面鹫人的一阵混乱。 “智光法师,埃利奥呢?埃利奥怎么没有来?”本沙明焦急地看着幻化成大和尚的智光法师。 第一百五十四章 欲盖弥彰 “埃利奥和布兰夫人一起走了!”智光法师说道。 “您,您说什么?”本沙明没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是的,今天我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在巴士底狱埃利奥和布兰夫人消除了多年的误会,之后他亮出龙珀和巴士底狱一起灰飞烟灭……”接着金枝把今日正午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难怪他一直不回家,一直不见我们,原来是他遭了那么大的罪……”本沙明说着老泪挂在了眼角。 “不要难过我的王子殿下,毕竟他最终和所爱的人在一起了……”玛莎老太太在旁边颤颤巍巍地劝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本来今天是想伺机劝导他回归本族的,可想不到他最终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老僧非常地抱歉!”智光法师歉意地说着。 “是啊,复仇和龙珀折磨了他一辈子,谁也想不到最终他会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不过他也算解脱了。所以大法师不必自责,这也许是天意!”本沙明说着朝后面的人马大手一挥。 “我们来到巴黎讨扰大法师了,今日先行一步,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本沙明说着展开巨翅飞了起来,他的后面就像跟着一朵一朵的乌云,几十只大鹫一只接一只飞出了暗黑的森林。 玛莎望着大鹫们飞出了森林,她想跟金枝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抖抖身上的袍子,颤颤巍巍的老太婆不见了,站在金枝面前的是一头双眼火红的巨狼,她最后看了金枝公主一眼,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看着这些为龙珀而来的人都走了,金枝对哥哥说道:“没有了龙珀不知这些人还有什么仇恨?说到底他们不都是一家子吗?” “是啊,仇恨的根来自欲望,欲望的根来自魔鬼,所有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是魔鬼在欲盖弥彰!” “哥哥说的是表面看上去,所有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是因为龙珀,但其实不然,龙珀只是个表象,搅动全局的是魔鬼!它要让龙珀的消失变成众望所归,这才达到了它的目的!因为雅尼克龙最终是要找它算账的,如果龙珀没了,它将完胜于这个世界!” “嗯!这才是最凶险之处啊!” “不过哥哥说过事物难免峰回路转,所以妹妹相信一切自会柳暗花明!” “好!妹妹有这样的信心,哥哥就放心了!”智光法师开始担心金枝会因为失望而失去信心,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就心安了。 “不知道下一步妹妹打算怎么办?” “妹妹一心想回蓝境去,就算没有了龙珀我也要回去,在哪儿跌倒的就在哪儿爬起来!” 智光法师赞许地点点头:“回蓝境的路并不好走,更准确地说是并不好找,这中间如果有困难妹妹也可以让大鹏金翅来找我,我也许能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谢谢哥哥!” 兄妹俩互道了珍重,金枝展翅飞上云霄去往了尼尼薇庄园的方向,智光法师则化为一头银白的猛虎穿出森林而去,他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以至于快到只剩下一道白色的闪电在半空。 这夜整个法国都普降大雪,各种动物的足迹全部被厚厚的雪掩盖,这冬日里的最后一场暴风雪预示着春天不再遥远…… 看见金枝回来,马卫国让劳伦斯小姐准备了一桌热气腾腾的中式火锅。 “金枝,那么冷的天你还到处奔忙,我看你这久都瘦了,今天一定要多吃点火锅啊,也不辜负劳伦斯小姐和厨房中餐师傅的一片苦心!” “谢谢你卫国,我总是给你们添麻烦!”金枝歉意地说道。 马卫国的这一席话让金枝很感动,再加上餐厅里暖暖的壁炉、热气腾腾的火锅,金枝的心里热乎乎的。 “金枝,这儿就是你的家,你不要总是那么客气!”说这话的时候马卫国看了看钟黎,他说的是真心话,但他不想产生什么误会。 钟黎面无表情,好像并没有在听,只是在那儿自顾自地吃着碗里金枝夹给他的菜。 “是啊,金枝姐姐,这儿就是你的家!”如意懂事地说着。 “对了,金枝姐姐,过几天我和爸爸就要回中国了,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如意渴望地看着金枝。 “如意,上次姐姐不是告诉你她有重要的事情吗?你不能老缠着姐姐!”老马看着如意露出几分严肃。 “那重要的事情结束了!”金枝的表情充满遗憾。 “龙珀你找到了?”老马关心地问道。 “没找到,但龙珀已经灰飞烟灭了!” “哦太好了,金枝姐姐可以跟我一起回中国了!”如意欢呼起来。 老马用眼睛瞪了一下他,如意赶紧低下头吃饭。 老马注意到饭桌上有一个人把筷子放下不吃了,金枝也注意到了:“钟黎,你怎么才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哦哦没有,好久没吃那么好吃的火锅了,我怎么会不吃呢?”钟黎赶忙拿起筷子吃着金枝夹来的菜。 “那金枝,龙珀没有了,你就回不了家了?!”老马替金枝着急,不过内心深处却又冒出丝丝无法阻挡的喜悦。 “我不知道卫国,龙珀是可以指引回到蓝境的路,不过想当年钟黎没有龙珀也一样到了蝴蝶冢!” “金枝,那只是误打误撞,当时我也只知道蝴蝶冢在横断山脉一线。传说去往蝴蝶冢的路呈九宫八卦之势,也就是那些本就难找的路会随着时辰、季节、日月、星辰的运行而呈复杂的变化,也就是我们从蝴蝶冢出来的路,想再折返回去就完全不一样了!”钟黎解释到。 “钟黎,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原来我还指望拿回龙珀不仅能指引我回家,而且也能减轻一些我在蓝境犯下的罪过,但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不过无论再怎么艰难,我一定要找到回家的路,只是怎么去找我暂时还没有想好!” “金枝,这一切都怪我!”钟黎沮丧地低下了头。 第一百五十五章 浅笑安然 “不不钟黎,我说这些不是要责怪你!”金枝急忙解释到。 老马见状也解围:“金枝,没关系的,大家一起努力一定能找到回蓝境的办法!” “有大家的鼓励,我有信心能回去!”金枝也想起了哥哥对自己的鼓励。 “听你们的描述,蝴蝶冢应该在中国境内,所以金枝你何不跟我回中国一趟,我们在国内找找有关的文献资料,或拜访相关的专家学者,说不定就真找到些线索,在法国光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说呢?” 听老马这么一说,金枝心动了。 老马终于如愿以偿说服了金枝一起回国过年,处理完上海的事情,老马带着金枝和两个公子回到了久别的厦门鼓浪屿老宅。 法国大雪飞扬,在鼓浪屿却已经有了春的气息,各色的三角梅已经按捺不住对春的向往早早地就从青瓦斑驳的老墙里探出头来,圆溜溜、绿意盎然的铜钱草在墙缝门旁早已吸收到春天的养分长得肥嘟嘟煞是可爱。 “姨奶奶,姨奶奶!”如意看见鸡山路135号老宅门口的林姨,像小鹿一样欢快地奔了过去。 “如意,你真的回来了?!”林姨仔仔细细端详着如意,激动得不知所措。 “姨,我们都回来了,这回您放心了吧?”老马过去赶忙搀扶着林姨,老人家年级大了,他怕太激动吃不消。 金枝也过去扶着林姨。 “艾家大小姐,您也回来了?!这就好,这就好!”林姨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 “姨奶奶您别哭,我们要开开心心地笑才对!”小白见状赶紧逗着趣。 “是呀是呀,小白说的对,都是姨奶奶不争气,大过年的不能哭,不能哭!”林姨抹了抹眼泪跟着大家伙一起进了屋。 冷清了许久的老宅终于充满了人气和欢声笑语,大家张灯结彩准备着过年。 金枝又恢复了和老马的每日功课——散步,只是多了个小尾巴如意。 金枝心里极其感慨,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一切,让鼓浪屿上美好的散步变得都有些遥不可及,想不到今日还能在这湖光山色中畅享心灵的舒展和自由,只不过此时的心境跟“艾梅雅”的时候大不相同了! 而对于老马来说也是无限的感慨,比起和以前“艾梅雅”的散步,他的那些沉重的心里负担没有了,他能坦荡地面对眼前这美丽多姿的少女,这海天一色里的散步变得轻松而惬意。 而在如意的小小心目里,他觉得身边美丽的金枝姐姐就是他对英雄的全部诠释,她来自不可思议的异世大陆,勇敢又善良,还能来无影去无踪,巨翼一展可以直冲九霄,这些简直太酷了,他的同学朋友谁会相信?可他每天能和她在一起,所以他要缠着她,听她讲那些无比神奇的故事! “其实如意,姐姐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了不起,每个人从离开母腹‘呱呱’坠地开始,就注定了有与众不同的非凡意义存在于这个世界,姐姐觉得你的曾祖父、祖父就是他们那个时代了不起的英雄,还有你的爸爸,在他生活的这个时代尽全力活出了精彩的自己,姐姐相信有一天你也能活出精彩的自己!” 日光岩上的余晖把三人涂抹成了金色…… 回到马家老宅的这几个人里,只有小白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他们,他看着这超凡脱俗的女子跟那一老一小融洽相处,这三人就像一个人一样整天黏在一起,他不知道这女子是怎么做到的? 父亲以前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像这样,萱萱父亲是根本不让她来老宅的,后母虽然做事比较周到,但父亲和自己都和她不冷不热,而这仙子般的少女似乎就是天生为马家老宅而生,在这里每个人都跟她那么亲近,好像天生她就是马家的一员。 听说在法国的后母也已经找回来了,而且还怀了孕,那尼尼薇庄园是她一手置办的,真不知她怎会容下那么一个沉鱼落雁的少女住在尼尼薇城堡,还跟她的男人和儿子那么亲近,真是怪哉! 可想而知这少女的魅力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拟的,就是自己也愿意每天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只要看着她这世界就能瞬间安静下来,只要看着她这世界就变得阳光明媚,想到这儿小白自己脸红起来。 大年三十一大早,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的马家老宅:“哎哟林姨,您身子骨还那么硬朗,高大哥还盼着您回上海过年呢!这是高大哥、高二哥托我给您带来的礼物,还有这些礼物是我带给您的,那么多东西可沉了,祝您这新的一年呐寿比南山!” 林姨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妖艳的女子有点不知所措。 “萱萱,你怎么来了?”小白听见声音出来一看也有点吃惊。 “小白,我不来这儿,我能去哪儿?去年我父母相继过世,这大过年的我连个亲人都没有,难道你们还要撵我走不成?”女子说着泪花点点。 “可我爸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不是不让你来这儿的吗?”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你们不把我当一家人我可从来都是把你们当一家人的,难道这大年三十你们还要把我撵到大街上去?”女子可怜兮兮地说着。 听到院子里的喧哗声,老马跺着方步出来了,不过他看见是萱萱,难看的脸嘴不自然起来:“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老马的声音不大,但不怒自威。 “老马,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看看我带的那么多东西都是给你们的新年礼物,有我买的,也有三亲四故让带的,看在这些礼物的面份上,大过年的你可不能撵我走啊!” “姨奶奶让大家先把这些礼物拿进去吧,大老远的萱萱带来也不容易!”小白赶忙打着圆场,这大过年的老爸如果把萱萱真撵走了,那太伤人了! 老马的脸色铁青着,他真不知该咋办,把她撵走吧看她怪可怜,看在上海那些三亲四故礼物的面份上也得让她进家门,不然自己太不近人情,不得被亲戚朋友骂死! 第一百五十六章 誓入豪门 萱萱可不管这些,在来上海前她就做好了死缠烂打的准备,这是她最惯用的一招,没有这招当年老马是怎么被她拿下的?没有这招她不可能在上海滩立稳脚跟!现在上海滩马家那些人谁不捧着她?冯婉滢不在,她就是人见人敬的二夫人! 那时听说冯婉滢和她的孩子死了,她正被能坐上正室的喜悦冲昏头脑的时候,她又听到各种传言说老马在马家老宅还金屋藏娇,她才终于明白老马怎么会突然对自己那么冷淡,而且也才终于明白了老马不准自己去马家老宅的原因。 正在她担忧之际来了个法国人,那人信誓旦旦说可以帮她扶正,条件是只要老马保险柜里的龙珀,那时她还信以为真,可那法国人去了鼓浪屿就音信全无,后来高建民说老马和那藏着的小女人都到了法国,再后来又传来消息怎么冯婉滢和孩子又找到了,那冯婉滢还怀了孕! 这些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她的希望几乎全破灭了,可她不甘心,如果她不主动参与到马家人的生活里去,那她永远是个局外人,对于老马来说她也就可有可无,那只要有了其他女人替代自己,老马就会很快把她彻底忘记。 于是趁着老马和冯婉滢都不在上海的日子,她就开始主动接近马家那些三亲四故了,在高建民的撮合下,那些靠着马氏集团吃饭的亲戚朋友都很识相地和她亲近着,所以她一说要来鼓浪屿过年,那些送给马家父子和林姨的礼物就都拜托到她这二夫人的手里来了。 所以萱萱一听小白跟林姨那么一说,也不管老马什么态度,乘机顺坡下驴往门里挤进去。 想不到迎面从楼梯上下来一个少女,这少女看着比自己还小几岁,玲珑剔透、步态轻盈、粉面桃腮,萱萱看呆了,在剧组萱萱什么样的大美女没见过,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这女子不施粉黛却已经倾城倾国,生活中哪儿有这样的女子,这分明是小时候小人书上的月中嫦娥、云中仙子。 难怪老马冷淡自己,原来有这样的温柔乡啊,哪个男人抵挡得住? “这是妹妹吧?妹妹,我从上海给你带来点礼物,也不知你喜不喜欢?”萱萱假亲假近,故作热情地迎了上去。 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如果要让马家人认下自己,就得做一个识趣的人,就不能惹老马生气,更不能惹到他的心头所好,处理好这些关系,老马为了那块面子也得把她留在马家。 金枝不知道面前这个笑眯眯的妖艳女孩子是谁?她也只是礼貌地一笑。 萱萱过去拉住金枝的手:“妹妹真好看!天底下怎么还会有那么水灵灵的人儿?待会儿我把行李拆开就把礼物给你啊妹妹!” “无功不受禄,姐姐客气了!”金枝礼貌地回应着。 “金枝姐姐别理她,我们出去玩!”如意看见萱萱并不友好,他从后面过来拉住金枝的另一只手就往外走。 萱萱听了笑容僵在脸上正不知如何应对。 林姨见状赶紧过来:“小祖宗,快出去玩去,别在这儿给大人添乱!” “金枝姐姐不走,我也不走!” 林姨不知道这艾家大小姐怎么又换了个名字,不过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糊里糊涂,也就弄不清这些年轻人的事了,不过这大过年的,可不能让老宅乱起来啊! 金枝听见如意那么说只有跟萱萱抱歉地一笑;“你大老远来先休息会儿,我陪如意去去就回!” 金枝和如意出去的时候,她已经看见了老马的尴尬。 “金枝姐姐别理她,我妈说她是个厚脸皮!”如意边走边跟金枝说着。 “如意,这样说姐姐可不高兴了,绅士可不会在背后说人的坏话!”金枝佯装愠怒到。 “好吧姐姐,都是我不好,我改还不行吗?” “如意改了就还是姐姐心目中那个了不起的骑士!” “真的吗金枝姐姐,你真的觉得我是个骑士?” “当然了如意,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些日子的相处,金枝和如意亲如姐弟,也无话不说,他们继续着环岛的愉快路程。 只有老马是暗气暗憋,老马没有理萱萱,自顾自地上楼去了。 “小白……”萱萱眼泪汪汪地看着小白,现在小白就是她的救星。 “萱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的脾气,一会儿他想通了就好了!姨奶奶,我先领萱萱上楼了!”小白大声地说着,帮萱萱拎着一只箱子领着她去了楼上的客房。 林姨偷眼看着他们上楼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最好就是到厨房,千万不要多事! 等小白出去,萱萱把房门一关心里暗自高兴,这第一步就算成功了,你老马能拿我怎么样?你们想把我甩开过个团圆年,没门儿!那女孩儿再美,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她也只是真正的小三,她再怎么也得敬着自己,喊自己一声姐! 想到这儿萱萱破灭的希望又回来了,现在不仅是在上海滩站稳脚跟,还要在马家站稳脚跟,不然自己十八岁就跟了老马,最后只得了一套房产和一些演戏的机会,不就亏大了?自己被冯婉滢涮了一回,可不能再有第二回了!只要能进马家总有熬出头的一天! 在老马的卧室里,老马把小白喊了进去。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老马严厉地追问着小白,他以为萱萱是小白鼓动来的。 “爸,今天这事我可不清楚啊!您回到上海以后我不是一直跟您在一起的吗?”小白收敛起那丝玩世不恭,自从老爸把上海滩的事情全交给他只身去了法国以后,他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如果换做从前老爸这么冤枉他,他可能就甩脸子走人了! 老马知道小白会犯浑,不过马家的孩子都不会撒谎,看来小白是真不清楚。 “这萱萱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逾越规矩跑到老宅来?这样下去还得了?”老马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开了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喧宾夺主 “爸,我说了您可别生气!萱萱也挺可怜的,她一个人在上海无亲无故,原来把您当成她的依靠,可您说不理她就不理她,您让她一个人在上海怎么办?” “我也是为她着想,她年轻轻的跟了我以后还怎么找婆家?我什么承诺都给不了她,冯婉滢还在那儿呢!” “是!我后妈是在那儿!可您不照样有一会儿叫小雅,一会叫金枝的那个女孩儿吗?”小白有些生气了,他觉得老爸是不敢承担自己做下的事,明明有了新的女人想把萱萱甩了,还说是为她好! “你……”老马举起手真想给他一巴掌,可老马把手停在半空中又落回去了。 “大过年的我不想生气,小白,我只想说这里面的许多事情你不懂!” “爸,我已经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怎么不懂?” “算了算了,这些事情就不要再说了,过完年以后你赶快领着萱萱回公司上班!” 这个年夜饭吃得只有一个人开心,那就是萱萱,她倒不客气,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又是给大伙夹菜,又是给大伙劝酒的,好像大家才是客,只有她是主人似的。 “妹妹你可要多吃点,也不辜负林姨的手艺,林姨的厨艺在上海滩我都是听说了的!对了老马,这茅台是高大哥专门带给你的,他说藏了二十年,你尝尝!如意,这鱼可鲜了,还有小白,大家都动筷啊!”萱萱热情地招呼着,这女主人还当得真不赖! 无论这饭桌上的每个人心里是什么滋味、什么想法,日子总得过,该面对的还得面对,再加上春节大假期间,岛上游人如织,几个爱散步的人也没了兴致,就干脆各待各的屋里。 这夜,席早散,夜已深,老马从楼上下来坐到了那把爷爷大婚时候获赠的犀牛皮交椅里,点上了一支最爱的吕宋烟,在腾腾的烟雾里他眯起眼睛看着墙上那张母亲的老照片。 这些日子真是让母亲见笑了,在老宅里发生的这些尴尬事情,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现在自己想逃避已经不可能了,无论萱萱还是金枝,还有那远在法国的冯婉滢,母亲啊母亲,如果您在世,真该抡起板子打我几下!我只想一生爱一个人,跟她能白头偕老就足矣,为什么最后却陷在女人堆里不能自拔,这命犯桃花我可不愿意啊! 正想着,一个白衣白裙的少女出现在腾腾的烟雾里,她清新脱俗,犹如雨后的梨花。 “小雅……”老马差点张嘴喊出声来。 “卫国,你还没睡呢?”金枝看见老马一个人看着墙上的照片发呆。 “哦,是金枝呀,你怎么也没睡?”老马回过神来。 金枝把手里的一本书亮了一下:“这是我在你书架上找的一本书,这几天闲来无事看完了,准备重新换一本!” “什么好书?”老马来了兴致,把烟头掐灭在螭龙的烟灰缸里。 “《消失的地平线》,作者在里面写的就好似我深爱的蓝境!”金枝把书递给了老马感慨地说着。 “嗯,这本书是我十多年前买的了,我也很喜欢!书里说的那个地方其实很久以前我去过……”老马边说边搬过来一把椅子,他示意金枝坐了下来。 金枝睁大了那双黑葡萄般清亮的眼眸,她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卫国,你真去过那个地方?!” “准确地说应该是我去过的那个地方很像书里描写的香格里拉,也很像你跟我说起的蓝境,那里深处大香格里拉走廊的腹地,群山环绕中也有一个蓝宝石一样纯净的湖泊,灿烂的阳光下满山的格桑花迎风飘摆,而且最最重要的就是那里也有一位慈爱的王妃妈妈!” “是吗卫国,你怎么一直没有告诉过我?你说的不就是蓝境吗?”金枝有几分意外,又有几分惊喜。 “其实金枝,你跟我讲到蓝境的时候,我就觉得很熟悉,可是有些地方我又觉得对不上,比如蝴蝶冢我就没见过,还有我去那儿的时候宫殿已经在历史的潮流中毁了,只有王妃岛上有些废墟,还有你们说去那儿的路很难找,我去的那个地方路也不好走,不过还不至于找不到!” “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那个地方叫泸沽湖,我在那里当了好几年的知青,那里留下我青春的躁动和汗水,也留下我对小雅无尽的思念。那里是我这一生见过最美的地方!”老马深情地说着。 对于金枝告诉他的身世马卫国一开始是半信半疑的,他不是不相信这个纯真的女子,而是觉得经历过身体和心理双重的严重创伤,她的脑子会不会有点问题?再说她描述的蓝境很像泸沽湖,而且泸沽湖的王妃妈妈的确有好多孩子,这些孩子里也有好心收养的,她会不会就是王妃妈妈收养的孩子呢? 这是马卫国一开始的想法,可是后来他见识了金枝不可思议的异能,他就把这些咽回肚子里没说,不过现在想想,泸沽湖那里的人会不会都有一些非凡的能力,只是因为时代等某些原因他们藏而不露? 就像一开始和狄奥叔侄谈生意的时候,怎么会想得到他们和普通人并不相同。 还有自己和冯婉滢生活了那么多年,同床共枕也有不少日子,怎么想得到她还会来无影去无踪? 这世上这样的人隐藏在普通人中间还真不会知道。 “金枝,你告诉过我,去往蓝境的路都是有生命的,会不会那些路都会感知到每一个不同的人,以至于展现在每个人面前的路都是不同的?有的复杂,有的简单?当然这只是我的瞎猜!” “卫国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从小生活在那儿,对你说的这种想法我倒还不是很了解!” “什么时候去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马卫国说着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中国地图册,他把泸沽湖的位置指给了金枝。 金枝觉得从地图册上马卫国所指的地理位置上来看,泸沽湖应该跟蓝境很接近,那地图册上的许多地方,她和钟黎从蝴蝶冢出来的时候都走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虚无混沌 “金枝,我觉得就算是一分的希望也应该到那儿去看看,你觉得呢?”马卫国虽然不舍金枝离去,但她看着金枝每天都渴望回家的样子心里又非常地不忍。 “就算那儿不是蓝境,可地理位置却跟你的记忆里很相近,所以也许在那儿还能找到什么新的线索,你说呢?” “卫国,你说的很有道理,等过完节我就到那儿看看!” “金枝先不要急,鼓浪屿虽然已经春暖花开,但那儿应该还大雪封山,过段时间等那儿的天气转暖、道路通畅了,我陪着你一起去!” “卫国……”金枝心里非常地感激。 过完春节以后,小白带着萱萱走了,虽然老马和如意对她都很冷淡,金枝、林姨和下人们对她不置可否,但她完全无所谓,在这老宅里她找到了女主人的感觉,不是剧组有戏要开工了,她还有些舍不得呢! “老马,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啊!”萱萱走出两步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着,不知道她是真入戏了,还是假戏真做? 走以前,老马把小白喊到了一边悄声对他说着:“在上海看好她点,不要让她在马家瞎搅和!如果冯婉滢哪天回上海知道了,有她的好果子吃!一山不容二虎!还有老宅不准她再来,你看这个春节过得大家有多尴尬,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她在老宅发号施令,我只是给她个脸,所以没跟她计较,不过找机会你要跟她说明道理,不然别怪我老马翻脸不认人!” 小白看老爸铁青的脸嘴,他只有点点头,如果老爸真跟萱萱翻脸,那就不用等冯婉滢回来了,萱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儿,到那时他也无能为力! 萱萱走了,老宅恢复了正常,马卫国的脸上又见笑意,日子永远这样该多好! “金枝,这几天实在对不起,本来喊你回国是想大家好好过个春节,没想到萱萱会跑来搅和!”在菽庄花园老马抱歉地说道。 “其实说到底我才是客人,是我在这里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于老马的感情生活金枝不便多说,也不便过问。 “金枝姐姐,你不是客人,你难道不是我姐姐吗?爸爸对吧?”如意在旁边听到插嘴道。 老马不知怎么回答他,只有和金枝一起报以一笑。 这样平静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劳伦斯小姐却给老马打来一个电话说钟黎早上没到餐厅吃早餐,她去他房间没见到人,后来到了午餐的时间还是没见人,劳伦斯小姐这才急了,发动所有人把尼尼薇庄园找了个遍,但没找到! 老马不敢耽搁,赶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金枝,金枝听说愣住了,她想不通钟黎怎么会平白无故不见了?他的眼睛不好他从来都不走远的,而且龙珀已经没有了,埃利奥也死了,狄奥叔侄也拿回了圣杯,钟黎对这些人已经失去了价值,谁还会对他下手? “卫国,实在抱歉,我还是赶紧回法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现在就订机票,我和如意陪你一起回去!”老马看金枝很着急,他真想替她多分担一些担忧。 “卫国,你和如意没回来几天,你们好好陪陪林姨,等如意开学了就又要和林姨分别很久了。你知道其实坐飞机只是方别和你们在一起,对于我飞机没有任何的意义!卫国,趁着夜色我就走了,明天早上如意起来你跟他说一声……” 金枝来到了露台上,马卫国为她打造的这个花的世界已经吐露芬芳,晚风中这芬芳沁人心脾。 金枝轻轻摆动霓裳羽衣,一阵细碎的星光闪过,金枝对着夜空呼喊着:“HeiNaoZi……HeiNaoZi……”,在这天籁般的妙音里金枝缓缓飞了起来。 马卫国简直看傻了,这就是那越飞越远的小雅啊! “卫国,我很快会回来的,为了我们泸沽湖的约定!”金枝说着在空中幻化成了大鹏金翅鸟,它金光闪闪的巨翼一展朝着远方的大海飞去,瞬间消失在了云层里。 空中落下几朵洁白的雪莲,老马用手接住异香扑鼻…… 不过一个时辰金枝已经再一次来到了法国的繁华之都巴黎。 这时正值巴黎的下午时分,街上车流如织,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奔东西,大鹏金翅快如一道金光穿梭在低低的云层里。 无论什么原因钟黎失踪,她回到普罗旺斯一定都很难发现他的踪迹,还不如直接来巴黎找哥哥想想办法。 说时迟那时快,这道金光在人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拐进了巴黎老街区一条背静小巷的一道拱门里。 当金色的光芒褪去,院子里站着的是一名身披霓裳羽衣的少女。 “大祭司,您来了?!”一白一黑两尊金刚迎了过来。 “智光法师在吗?” “师傅正在入定!”白金刚双手合十说道。 “哦,那我待会再来!” “不过师傅交代,给您在厢房准备一个蒲团,如果您来可以在厢房休息并稍等片刻!”黑金刚口打阿弥陀福说道。 金枝点点头跟着一黑一白两尊金刚来到院角一间不大的屋里,这间小屋干净明亮,但除了一张小小的供桌和屋角的地上有个蒲团,其他什么摆设都没有。 金枝坐到蒲团上,两尊金刚把门轻轻带上走了。 金枝对着供桌上香炉里的一支檀香轻弹手指,香被点燃冒出一缕的香烟。 在这袅袅的香烟里,金枝美目微闭,杂念全无,很快进入到一种心灵轻飘飘获得无上自由的灵修状态。 就在一片虚无里,金枝听见一个声音:“妹妹为钟黎而来?” “对!”在那一片虚无里金枝回答道。 “妹妹法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在这里你睁开天眼试试!” 在虚无里金枝睁开了头上的天眼金睛,虚无被红光笼罩。 这时金枝看见天才蒙蒙亮,尼尼薇城堡的一扇窗子亮起了灯。 这是钟黎的房间,只见他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洗漱完毕,背起包拄着一根拐杖摸摸索索走出了房间。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争夺龙珀 不一会儿钟黎走出了尼尼薇城堡,接着准确地走出了尼尼薇庄园的大门。 在朦胧的天色里,他慢慢顺着乡村大道走着,在一棵大树底下他停了下来,约莫十多分钟一辆计程车停在了他的旁边,他跟司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上了车。 计程车扬起一阵灰尘和尾气,消失在焦黄枯杆的田园深处…… 之后只留下一片混沌…… 在混沌里金枝闭上了天眼,混沌又回归到虚无里…… “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妹妹莫急,你远程而来好好休息休息,地鼠总是天黑了才出动的!” 这不知白天与黑夜、光明与黑暗的虚无变得安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直到一道亮光在那虚无里闪过,金枝睁开了眼睛。 “大祭司,师傅要见您!”是黑金刚提着一盏夜灯站在门口,由于天已见暗,金枝看得最清的是黑金刚那口白牙。 金枝跟着黑金刚来到禅房,金枝见过双眼炯炯有神的智光法师。 “妹妹气色恢复得不错,要不要用点素斋?” “入定得法,神清气爽,口舌生津,肚腹有饱足感,所以哥哥,妹妹并不饥渴!” 智光法师点点头:“这就好!看来妹妹法力恢复不少!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出发!” 正说着白金刚进来把一件银亮白袍给智光法师披上,只见智光法师大踏步来到院子中央,随着口中的念念有词,他紧裹白袍化为一道银光消失在院墙之外,一道金光紧随而去。 这两道金银的光停在埃菲尔铁塔的顶端,夜巴黎灿若星辰的灯火把这两道光湮没。 看着脚下的滚滚红尘,智光法师说道:“妹妹看这大千世界红尘万丈,钟黎会去往哪里?” “妹妹还真想不通他会去往何处?在这世上他已无亲无故……”金枝柳眉愁黛。 “妹妹认识他的这许多日子,你觉得对他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妹妹吗?” 金枝脸一红:“其实妹妹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会做出伤害妹妹之事!仔细想想这许多的日日夜夜,在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可能只有龙珀!” 智光法师听了微微点点头:“他眼睛已瞎,而且你还答应他回到蓝境为他治好眼睛,可他悄悄冒险出了尼尼薇庄园,他会为何?” 金枝若有所思:“难道他是为了龙珀?” “巴士底狱在时间的轮回里化为烟尘,龙珀只是覆没在了历史的烟尘中,就像时间拂过暗黑的森林,一个僧人路过坐在了一棵老树下,他无意间看到有光从树根底下传来,他刨地三尺得到了龙珀,他付出眼瞎的代价把龙珀献给了乔达多家族!龙珀总会等着有缘人出现,这无关乎是善是恶,只有重见天日,它才能有机会为雅尼克龙家族复仇,了断这段亿年因果!所以钟黎一定会来到巴黎,妹妹,我们睁大眼睛看看今夜巴黎城又有什么异样吧!” 听哥哥这么一说,金枝睁开了天眼,她用那发着红宝石光芒的金睛俯瞰着巴黎城。 塞纳河两岸的繁华才刚刚开始,不过白天游人如织的那些著名景点此时门可罗雀。 金枝看着巴士底广场上那根七月圆柱上的自由神像,心里不免又为埃利奥唏嘘,这手拿龙珀之人,如果抵御不住心里的私心杂念,反而会被魔鬼利用啊,包括自己和钟黎! 正想到这儿,天眼金睛里一个拄着拐杖的人步履蹒跚地顺着塞纳河人烟稀少的方向走着。 “钟黎!”金枝脱口而出。 “嗯!”智光法师也已经隐约看到。 “不用急,再等等,我们看他要往哪儿去!”智光法师说道。 只见钟黎上了一座无人的桥,他在桥上边走边用手中的拐杖敲敲打打,接着蹲下来用手摸索着地上那些古老的桥砖,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电筒对着地上的桥砖照着,因为眼睛不好,他几乎把脸都凑到了地上。 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儿,他好像选定了一个地方,又从背包里取出工具对着一块砖缝使劲撬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大,金枝从天眼里感受到那砖缝里有一丝丝的光透出来。 金枝正要腾空而起,智光法师一摆手:“慢着!妹妹看河边……” 金枝放大了观察的范围,果然看见一个人在桥边鬼鬼祟祟探头探脑,金枝睁大了天眼,她看清了躲在黑暗里的那人是卫斯理! “哥哥,是卫斯理!” “看来这协和桥上又有好戏了!”智光法师感叹道。 钟黎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把一块桥砖撬了起来,桥面上露出了几道七彩的霞光,钟黎把手伸向霞光发出的地方,一会儿他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手里拿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盒子正要往背包里装。 这时躲在一边的卫斯理大踏步向桥上走去! “妹妹,走!”说着智光法师已化为一道银光向着协和桥而去,一道金光紧紧跟随。 古老的协和桥上一阵掌声:“干得好钟黎,不愧是让·尼尼薇家族杰出的鸽子!” “你,你……”钟黎吃惊地茫然望着声音的方向。 “钟黎,让·尼尼薇家族不会亏待你的!有我在,你的后半生吃喝不愁!”说着卫斯理走过去伸出了手。 那伸出的有力的手带过来一阵风,钟黎感觉到了,他躲开了那阵风! 等站稳脚步,他两只手紧紧抓住香牙宝盒:“卫斯理,你再靠近,我们一起同归于尽!”钟黎咬牙切齿地大叫着,他做出要打开宝盒的动作! “钟,钟黎,你这是要干什么?”卫斯理不敢贸然向前,他停住了脚步。 “钟黎,我是你的恩人和雇主,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为让·尼尼薇家族工作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让·尼尼薇家族拿回龙珀,难道你想反悔?”卫斯理逼问道。 “我早就没为你工作了卫斯理,为了你朝思暮想的龙珀我的眼睛瞎了,这就报了你对我的恩!天下是人人之天下,龙珀也是人人之龙珀,胜者为王败者寇,这协和桥不就印证了这一切!现在龙珀在我的手里,我就是龙珀的主人,你就得听我的!听懂了吗卫斯理?哈哈哈哈哈!”钟黎举着宝盒得意地大笑起来。 第一百六十章 为魔癫狂 “钟黎,难道你疯了?!”卫斯理大喝道,他从认识钟黎那天开始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不是那丑八怪埃利奥横插一脚,我早就是龙珀的主人了!卫斯理,你不要对我大呼小叫、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贵族的后代?一点祖先的遗产?你不就靠你娘肚子钻得好吗?不过只要有了龙珀,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如果你能在我脚下称臣,或许我一高兴能叫你们让·尼尼薇家族替我保管龙珀!”钟黎得意地往卫斯理这边看着。 “你……”卫斯理被气得呲出了肋下的双翅,从来没有人对他一个贵族这样讲话,不是惧他手握龙珀,卫斯理一挥翅膀他小命休矣! “钟黎,你怎么了?你真的被龙珀迷惑了心吗?”这时金枝已经上了协和桥,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难过地看着钟黎。 “金枝,你也来了?你不是跟马卫国去中国了吗?看来这龙珀对女人的吸引力和对男人是一样的!对,我是喜欢你,我也为把你推下大海后悔过!但女人的心多么善变,你看着马卫国有钱,当着我的面你就和他好成那样,把我视若无物,天天给我戴绿帽子!现在我手里有了龙珀,你又不远万里回来了!哈哈,有了龙珀我看他马卫国还能牛到哪儿去?你们又能牛到哪儿去,你们所有人的小命都拽在我钟黎的手里!” 钟黎英俊的脸被流光溢彩的香牙宝盒照射得扭曲变形! “钟黎!你说的还是人话吗?”金枝说着就要上前给钟黎一个大嘴巴,她已经被气得失去了理智。 “妹妹,别冲动!”智光法师往前一步拦住了金枝。 “你们谁敢上前?是想尝尝龙珀的滋味吗?”钟黎狂叫道。 “钟黎,龙珀本为光明而来,手拿龙珀之人只能是体谅天下众生疾苦的人,可你已经被魔鬼利用肆意践踏着神圣的龙珀!钟黎,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老僧劝你把龙珀还回给金枝,你们一起回到蓝境,你把眼睛治好,一切还有从头再来的可能!” “你这和尚只会口打阿弥陀佛,你知道什么叫众生的疾苦?我还没成年就父母双亡,我到处流浪看尽人们的白眼,为了一口吃食我得忍受着人们的嘲讽和讥笑,没有人把我当人看,我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可我有什么错?我善良的双亲又有什么错?那时候你们这些满口慈悲的和尚到哪儿去了?现在看我有了龙珀,又跟我来讲这些大道理,说白了不就是想要我手里的龙珀吗?你们拿到龙珀就是正义,我拿到龙珀就十恶不赦,凭什么?”钟黎咬牙切齿,他的脸抽搐起来。 “钟黎,也许我从前没有体会过你的感受,我深表抱歉,不过钟黎,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换换位置和角度……”卫斯理声音温和下来,他用灰蓝色的眼睛狡黠地看着钟黎。 “你什么意思?”钟黎看向卫斯理的方向,他竖着耳朵听着,两只手还是紧紧地抓住香牙宝盒。 “这意思也就是像你刚才说的,你是君,我是臣……” “你,你,啊哈哈哈,啊哈哈哈……”钟黎癫狂地笑起来。 “你先听我说,亲爱的钟先生!你看你的眼睛不方便,就算你手拿龙珀也有可能再遇到像埃利奥一样的人,也就是说你的龙珀还有意外丢失的风险,那还不如让我保护你怎么样?也就是说我是愿意为您效劳的骑士!” 从来没有人称呼过钟黎“钟先生”,而且前面还加一个“亲爱的”,钟黎自卑的心没有如此舒爽膨胀过,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现实,它不看你是谁,只看你拥有什么?以前的钟黎一无所有,就算他做得再好再努力,还是得不到认可,而现在不同了,因为有了龙珀,一个趾高气扬的贵族也臣服在脚下! “那我的骑士,你现在该怎么做呢?”钟黎得意洋洋地对卫斯理说着。 “当然我愿意驮着您回到伟大的尼尼薇城堡,马卫国不配做那儿的主人,您现在拥有着至高无上的龙珀,那座城堡就应该是您的,我会想办法让马卫国立马滚蛋,您看怎么样?” “太好了我的骑士,你说的正中我下怀!我那时候不得已在他屋檐底下栖身,现在该是他滚的时候了!你说呢金枝?”钟黎忘形地对金枝说着。 看着他那疯狂变态的言行,金枝心里百爪挠心,智光法师只有在那儿默默地口诵佛经。 “那我的钟先生,我就过来了……”卫斯理说着向钟黎走去。 钟黎心里还有点警惕,但他想:“宝盒在手,你们不能拿我怎么样?卫斯理你敢说话不算数,我就和你同归于尽!你们能耐再大,终归怕我这不要命的!” 卫斯理走到离他五、六尺远,生怕他做出过激的举动没有再靠前:“钟先生您上来吧,我的翼展已经为您打开!” 钟黎满意地点点头,他从来没有这般受用过! 钟黎往卫斯理的方向挪开了步子,他刚刚迈出两步,就在这时一阵打着卷的怪风朝他后面刮来,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阵风裹起钟黎往空中上下翻滚起来,瞬间钟黎就像死猪一样晕了过去,接着妖风拖带着钟黎向塞纳河的下游而去。 “追!”智光法师和金枝化为金银两道光追了出去。 卫斯理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耸耸肩,一脸不屑的表情。 就在金银两道光靠近妖风的时候,那股妖风停在了半空,但它像龙卷风一样继续旋转着,由于它旋转的力量很大,宽阔河面上的水被它吸了上来,远远望去就像一条水龙盘旋在空中。 “请二位止步!不然我手里的龙珀可是不讲规矩的!”妖风里发出一阵女人的声音。 金银两道光像急刹车一样停在空中,这时黑暗的空中可以看见一只金光闪闪的大鹏金翅鸟和一头银光闪闪的白虎。 “我只有一个条件,请你放了钟黎!”大鹏金翅鸟说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黑暗光明 “哈哈,马卫国为了你这只怪鸟要死要活,想不到你却为了个小爬虫,马卫国知道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那声音冷笑道。 “这跟你无关!你放还是不放?!” “这爬虫死死抓着我的袍子就是个累赘,你要拿去吧!”旋风里的女人脚下使劲一瞪,昏迷不醒的钟黎就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坠向奔涌不息的河口湾。 金枝飞过去想要接住钟黎,可是来不及了,钟黎已经重重地落入河里,河面上击起巨大的浪花! “钟黎……”金枝失声大叫道。 “你们就在这儿想办法救钟黎吧!我儿子不想跟你们玩儿,他要急不可待地见见龙珀,哈哈哈哈……”妖风大笑着继续向前方刮去,一眨眼就不见了。 大鹏金翅鸟睁开天眼低俯在湍急的水面上,但它什么也没看见。 白虎怕水,它在空中一转身变回稳站莲台的智光法师。 莲台缓缓降下,不过也只能在水面上寻找。 这样无用地寻找了两个时辰,看着湍急的河水奔涌而去,金枝急得在大鹏金翅鸟里面发出声音:“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妹妹着急也没有用,等天亮我组织人再过来好好寻找……” 大鹏金翅鸟变化回金枝,只见金枝两眼含着焦急悲伤的泪。 “妹妹不要着急,你在大海那险恶的环境都大难不死,钟黎也应该有他的造化吧?!”智光法师不忍看着金枝悲伤,只有这样安慰道。 金枝不再说话,默默地跟着智光法师回到了他的住持地。 智光法师一回去就召集了所有的徒弟,他交代他们明天天一亮就去往塞纳河的下游寻找钟黎。 金枝一夜无眠,她只是在蒲团上打着坐,但她无法去入定,她和钟黎的所有过往浮现在眼前…… 其实蓝境那些美好的日子,还有她对爱的所有幻想自从钟黎把她推下大海就一去不复返了,从她恢复记忆以来,她只是学着遗忘仇恨,而她已经忘记了怎么去爱,所以她对钟黎只剩下同情,她对他那些变态人格的形成也能深深理解,她比他幸运的只在于她遇到了大鹏金翅鸟、遇到了善良的王妃妈妈,而不幸的他只能在人世苦苦挣扎,所以金枝可怜他的身世和经历,她想去真诚地帮助他,可想不到他竟然为了龙珀堕落得如此之深,而且在魔鬼的道上义无反顾,一去不回头! 那这龙珀到底是好还是坏?从离开蓝境她亲眼目睹了因为龙珀而变得可怕的两个人,一个是面目狰狞的埃利奥,一个是心灵丑陋的钟黎! 就这样金枝的脑子极乱直到天亮。 她听见院子里已经乱哄哄的了,她赶忙起身开了门出去。 黑白二金刚正在把人分组,安排不同的小组去往塞纳河下游不同的地方。 看见金枝出来,俩人说道:“大祭司,我们还请了打捞队,大家先到现场看看情况,万不得已再通知警方!” “谢谢你们,大家辛苦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祭司您客气了!” 正说着智光法师披着白袍从另一间房出来了:“徒弟们,今天要辛苦大家了!” “师傅我们跟大祭司也说过了,救人一命是应该的!” “好,那我们出发!”智光法师大手一挥正要往空中而去,不想一个小和尚手里拿着个什么慌慌张张从门外跑进来! “师傅师傅,不好了不好了……”小和尚上气不接下气。 “法照,出家人要持重!”智光法师脸色微沉。 小和尚咽下一口吐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师傅:“师傅上面……” 那是小和尚帮师傅买的晨报,智光法师看到报纸的头版头条用大标题写到:塞纳河下游漂浮男尸,流浪汉酒后溺水而亡! 智光法师口念“善哉善哉”,把报纸递给了金枝,金枝看见新闻图片上躺在地上的男子虽然脸被打上马赛克,但他身上的衣服就是昨天晚上钟黎穿的那件。 金枝拿着报纸的手慢慢垂了下去,她脸色凝重但没有流泪,这个最坏的结果昨晚她就想过了。 徒弟们见状都默默地散了开去。 “哥哥,您说这龙珀是好是坏?它怎么害了那么多人?” “龙珀其实就是一龙胎,就像人在母腹里怎分得清什么好坏,它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那么大的威力,正如此魔鬼才想利用不古的人心来掌握龙珀危害这大千世界啊!” “不知道魔鬼接下来又要利用龙珀祸害谁了?”那阵妖风里的声音金枝是耳熟的,她忧心忡忡地说道。 智光法师眼望远方:“说到底祸害自己的是心底里无穷无尽的欲望啊!” “哥哥,所有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我这儿,不是我带着龙珀背叛蓝境,怎会有今天的这些纷争和死亡,我本想找回龙珀把它带回蓝境,但各方势力已经出动,单靠你我的力量要拿回龙珀看来时间太遥远和漫长,再这样拖下去恐怕还要祸事不断,所以我想回到蓝境去求援,人间的战火再起,对于蓝境也是唇亡齿寒啊!再者我有圣殿骑士团圣杯的下落,这个消息也应该让他们知道才是!如果龙珀和圣杯都在让·尼尼薇家族的手里,就等同于没有一样东西可以给予他们制约,我想这将是非常危险的!” “妹妹说得极是,可是没有龙珀的指引你怎么回到蓝境?” “马卫国愿意帮助我,所以无论希望的大小我还是要去试试!” “妹妹有这样的决心就无愧于列祖列宗,也无愧于从先祖那儿传下来的大祭司称号,前途漫漫,一路珍重啊!” “哥哥,这回是要真的说再见了,可是你相信有一天妹妹还会回来,无论魔鬼多么地狡猾和强大,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光明终将驱散黑暗!” 金枝说着展开霓裳羽衣飞了起来:“哥哥,春之乐章已经响起,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百花盛开的时节已经不远了……” 金枝天籁般的声音和着她妙曼的身影消失在了云层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路漫漫兮 金枝回到了鼓浪屿的马家老宅,当她在露台花丛中出现的时候,专心侍弄着花朵的园丁愣住了。 “大,大小姐,您不是去法国了吗?怎么没两天又回来了?” 金枝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的笑靥跟百花争奇斗艳。 金枝看见偌大的客厅一角马卫国在专心地看书,那飘飘裙摆的一角把马卫国的目光吸引了,老马抬起头来:“金枝,你回来啦?!” 每次看见金枝他都是那么惊喜,他希望金枝从来没有离开过! “卫国,我这次回来是想找你帮忙!” “钟黎出什么事了吗?” “钟黎,他,他已经死了……”金枝难过地低下了头,她虽然不再爱他,但对于她熟悉的一个生命这样离去,还是让人唏嘘不止。 老马站起来扶住金枝的肩:“金枝不要难过!” “他虽然是咎由自取,但最终他落了个这样的下场,还是让人心里难受!”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悄悄离开尼尼薇庄园是因为他知道了龙珀的下落,他一直渴望得到龙珀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最终在争夺龙珀的过程中落水而亡……” “那龙珀呢?” “龙珀被一阵妖风带走了,钟黎也是被妖风卷到河里去的,那妖风其实是一个人,那人你也认识……” “哦?!谁?” “冯婉滢!” “什么?这,这……”老马吃惊地在金枝面前踱起了步。 “卫国,你们虽然还是夫妻,但你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做的事情你肯定无法理解,所以你不要想得太多了!” “金枝,虽然你也来自不同的世界,但你做的事情我却能理解!”老马看着金枝那黑葡萄般清亮的眼眸。 “许多的事已经随着故人的离去而去了,卫国,现在我只想做一件事情,而且这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金枝,我愿意为你去做所有的事情!” “卫国,千难万险我还是要找到回家的路,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我们的约定——泸沽湖之行!” “过几天我把如意送回法国读书,我们就出发,你看怎么样?”老马真诚地说着。 “卫国谢谢你,我有耐心等待!” “很抱歉,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一个少年站在了楼梯口。 “如意,你不要这样说……”金枝一看是如意心里很抱歉说到了他的妈妈,不知他听说了会什么想。 “金枝姐姐,虽然我舍不得你离开,但我想你还是应该尽快回到蓝境去,大鹏金翅鸟跟我说过它很想家!”如意认真地看着金枝,像个小大人一样说着。 其实如意只听见了他们的最后几句话。 “如意,你能这么想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金枝感激地说着。 “而且一定要让爸爸送你回去!不然我会担心的!” “如意,先让爸爸送你回法国上学,姐姐的事不急,你看怎么样?”金枝看着如意懂事的样子,心里很感动。 “爸爸,您还是先送姐姐回家吧,过几天我要回法国就让刘恺叔叔送我回去好了,爸爸,您相信我我已经长大了,是个坚强的男子汉了,就算是尼尼薇庄园我也能照料好!” “如意……”老马看着儿子倔强的小小少年的脸心里也很感动。 父子俩最后做出了决定,过几天由刘恺送如意回法国上学,马卫国送金枝回家。 和如意告别的时候,金枝感慨地说道:“如意,你真的长大了,姐姐相信你一定能照顾好尼尼薇庄园!” 如意郑重地点点头:“金枝姐姐,有一天你一定回来看我啊!” 金枝笑了笑:“如意,虽然前途漫漫,但终有一天阳光还要驱散雾霾,百花还要驱散寒冬,所以姐姐答应你,姐姐一定还会回来!” 最终马卫国陪伴着金枝踏上了寻找蓝境的征程。 金枝和马卫国先坐飞机来到了昆明。 “金枝,我们要不要在昆明休整几天再出发去泸沽湖?” “不,卫国,你知道我回家心切……” 马卫国心疼地看着金枝,点了点头。 马卫国租了一辆越野车,他深知进到宁蒗以后的路并不好走,虽然现在不是他当知青那个年代了,但山高路远的宁蒗地质状况不太理想,给修高等级公路造成了许多困扰,所以现在路况还是不佳。 不过这一切都无法阻止金枝渴望飞回蓝境的心。 在路过大理的时候,金枝和马卫国进到山清水秀的大理古城逛了逛,这里曾是金枝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这里也是金枝真正的故乡,这里还是金枝和钟黎来过的地方,只是残忍的时光吞噬了一切,剩下的只是“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的一声慨叹。 金枝没有告诉老马在法国巴黎见到失散多年哥哥的事情,这样离奇的事情还是少让老马知道一点的好,普通人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最是平安和幸福。 他们逛到人民路的时候,路边低矮屋檐下有一对年轻的情侣用喇叭在放着歌曲,那歌声并不大,但悠悠扬扬、飘飘荡荡、旋律优美: “每一个曾经的清晨 醉人的风吹过 空荡荡的古堡 薰衣草花海里荡漾着 紫色的温柔 看着窗前 叽叽喳喳的小鸟 我想问蔚蓝的天空 我美丽的公主 心爱的女郎 你在哪里 每一个曾经的夜晚 泸沽湖繁星点点 平静的湖面收起 最后一丝涟漪 灯光明亮的木楞房里 我美丽的公主 对镜正梳妆 哦我可爱的女郎 你就是格姆女神山上 永远开放的格桑花 普罗旺斯的宫殿里 没有你动人的身影 只有泸沽湖的夕阳下 你永远远去的背影 永远远去的背影……” 那歌声伤感而充满磁性,每一个路过的游人似乎都被歌 声吸引,朝着摊位上张望。 金枝朝他们走了过去。就在一年多以前,自己和钟黎也在这里摆过地摊,钟黎弹琴自己歌唱,那时围满了人。 时间可以改变,事物却在轮回,这些美丽城市有些事是共通的,在这里除了可以贩卖艺术,还可以贩卖爱情。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路向西 金枝自嘲地一笑,她蹲在这对情侣的摊位前,原来他们是在贩卖CD碟片。 “小姐,您要不要买一碟?这都是一些自由音乐家的作品,在店里是绝对买不到的!” 年轻女孩热情地推荐着,她穿着一条棉麻的长裙,头发用彩带编出两条长辫,很有些三毛的感觉。 金枝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时喇叭里又传来一首歌: “为什么我如此忧伤 爱情的风吹过普罗旺斯的平原 吹过尼尼薇古老的庄园 却吹不进我忧伤的心田 我的被痛苦揉碎的青春啊 即使仰望鼓浪屿的参天橡树 也无法让你 从我的青春剪影里远去 铁塔与橡树本就没有爱情 相同的仅是卢浮宫和日光岩那 滴血的落日 和那吉他手歌声里 飘渺惆怅的爱情 飘渺惆怅的爱情” “阿布……”是啊,这歌声多么的熟悉,日光岩上这首歌曾经伴随着余晖和飞鸟。 “小姐,您也知道阿布?在他所有的歌里我也最喜欢这首《铁塔与橡树的爱情》!您要不要买一碟他的作品?喇叭里放的都是他的歌,现在可火了!文青喜欢去的地方都在放他的歌。” “哦……那给我一碟好了!”金枝默默地付了钱,她看见碟片的封面上正是阿布。 老马对这些是不太懂的,他的儿子们也许感兴趣,不过他有点奇怪,这个金枝实际也不年轻了,只是金一刀的鬼斧神工才让她像个少女一般,怎么看来她的心态还满年轻。 果然阿布无处不在,一路向西,丽江古城里很多店铺也都在放他的歌曲,老马不知道这流行歌曲有什么好听的,但看金枝的模样倒还挺受用。 老马在丽江就听说泸沽湖这段时间虽然没有下雪,但路还是不好走,为了安全起见,老马雇佣了一名当地的司机和他的越野车,昆明开过来的那辆就让它暂时闲一闲。 这名叫达都的摩梭汉子皮肤黝黑,笑容淳朴,在弯曲颠簸的路面上开得如履平地。 路况稍好时,他免不了打开话匣子聊聊家常。原来他的老家就在泸沽湖,因为开车技术不错,所以在丽江开了很多年的旅游大巴,现在自己买了越野车专门拉去泸沽湖的散客。他的阿夏和两个孩子也都在老家。 看着金枝一脸的迷茫,达都热情地介绍起来: “阿夏嘛,就是你们说的老婆或情人!” 老马在泸沽湖那么多年是比较了解那儿风俗的,老马就跟达都开起了玩笑: “你在丽江那么多年,就不怕别人来跟你阿夏走婚?” 达都爽朗地笑起来:“这就是你们汉人不知道的了,我们那才是真正的爱情,不图财产不图地位。年轻的时候我喜欢她,就天天到她的花房底下去唱歌,后来她被我的歌声打动,就打开花窗跟我对歌,再后来我们就在一起生活了,到现在都十五年了。外人觉得我们走婚不稳固,其实我们感情不和分开的很少,毕竟大家从一开始在花房外面对歌起就是认真的。我们摩梭人最看重的就是彼此的誓约!” 老马赞同地点点头:“无论哪种形式的结合,感情最重要!” 说这话的时候老马的心里是杂陈五味的,这样的道理谁都明白,可是在现实中又谈何容易?在花花世界面前誓约是如此脆弱,纵使他和小雅山盟海誓,但残酷的现实把一切击得粉碎!还是生活在这世外桃源的人们少了些世俗,多了些率真! 无话可说的时候,达都放起了碟片: “这首歌如果在花房外面唱,一定没有哪个姑娘不被打动的!” 达都边介绍边跟着哼唱了起来: “每一个曾经的清晨 醉人的风吹过 空荡荡的古堡 薰衣草花海里荡漾着 紫色的温柔 看着窗前 叽叽喳喳的小鸟 我想问蔚蓝的天空 我美丽的公主 心爱的女郎 你在哪里 每一个曾经的夜晚 泸沽湖繁星点点 平静的湖面收起 最后一丝涟漪 灯光明亮的木楞房里 我美丽的公主 对镜正梳妆 哦我可爱的女郎 你就是格姆女神山上 永远开放的格桑花 普罗旺斯的宫殿里 没有你动人的身影 只有泸沽湖的夕阳下 你永远远去的背影 永远远去的背影……” 达都专心地跟着哼唱,老马和金枝都不再说话。这一路或许是累了,老马闭起了眼睛,而金枝望向窗外,心事重重。 离泸沽湖越近金枝越明白,泸沽湖或许根本就不是她要寻找的蓝境! 虽然它们在地理位置上那么接近,但跟着钟黎离开蓝境以后的路,那真的不能叫路,去泸沽湖的路再难走那还是行车道,而且没有蝴蝶冢的蓝境就不是真正的蓝境。 阿母你在哪里?王子哥哥你在哪里?你们知道金枝很想念你们吗? 因为海拔高,这时的泸沽湖还是冬末的样子,万物凋敝而苍凉,但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能掩盖泸沽湖的美,湖水湛蓝得没有一丝瑕疵,就像上帝遗落了一颗巨大的坦桑石在这山峦叠嶂的谷底。 当看见泸沽湖的一瞬间,金枝真的热泪盈眶,这一汪蓝得心醉的湖水多像女神湖啊,金枝真想一把拥抱住这汪醉人的湖水,永远不再分离。 “你们看,真奇怪,这季节怎么会有格桑花?”达都惊奇地大声叫道。 这叫声惊醒了老马! 是啊,顺着达都手指的方向,老马和金枝看见格姆女神山的山脚一朵一朵的格桑花正在没有阳光下慢慢吐露花苞,羞涩地迎接着远方客人的到来。 这真是奇异的景致,老马和达都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一定是尊贵的客人,不然不会这样!”达都激动地说着。 达都把车停在山脚下:“尊贵的客人,你们应该下去看看,传说谁能找到八瓣的格桑花,谁就能找到幸福!这里的格桑花既然为你们而开,你们一定能找到想要的幸福!” 马卫国和金枝都下了车,一起向山上走去。 金枝走过的地方,那些寒冬里枯萎了的花丛立即鲜活起来,嫩绿的花枝开始伸展开来,花枝的尽头吐露出一个又一个的花苞,金枝俯下身,那些花苞竟一朵一朵绽放开来,迫不及待地展露着粉嫩芬芳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尼赛庄园 就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山坡开满了摇曳的格桑花。 金枝随意摘下一朵递给老马:“卫国,祝你幸福!” 马卫国接了过来,他数了数是一朵八瓣的格桑花。 四十年前他在这满山娇羞粉嫩的花儿里,寻找着那朵传说中的八瓣格桑花,如果找到他将把那朵美丽的花送给远方的爱人。可是无论他怎样虔诚地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却一直没有找到这样一朵花! 想不到今天,这个和爱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送给他一朵八瓣的幸福之花。 “金枝,谢谢你!”老马激动地说着。 “卫国,没什么,这满山的花儿都是八瓣的,跟蓝境一模一样!” 马卫国仔细揉揉眼睛,果然这些美丽的花儿都是八瓣的。真是奇了怪了,这幸福也来得太多太突然了! 这乍暖还寒的日子里宁静的泸沽湖沸腾了,因为金枝走到哪里,八瓣的格桑花就开到哪里。 连格姆女神山脚下古老的尼赛村里一百零二岁的老祖母都出来看稀奇,老祖母沟壑堆垒的脸上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人们扶老携幼、双手合十面对着格姆女神山默默祈祷。 面对这吉祥的贵客,尼赛村的村民热情地邀请老马和金枝在村庄里能住上几日。老马和金枝本来就在寻找客栈,刚好就在这里住下了,达都把他们领到了尼赛庄园。 尼赛庄园坐落在泸沽湖边,推窗而望,蓝汪汪的湖水波光粼粼,湖边的情人树相依相偎,一匹白色的马儿在湖边悠闲地吃草,湖的对岸隐约可见一个青心黛意的小岛。庄园的女主人告诉金枝那就是王妃岛。 “阿母,您还好吗?”金枝独自在心里黯然神伤,因为只有金枝明白这个和蓝境很像的世外桃源的所在,并非自己日夜思念的故乡。 第二天金枝和老马雇了一艘摩梭人的猪槽船向王妃岛驶去。 虽然天气寒冷,但泸沽湖上风和日丽、艳阳高照,高原上强烈的紫外线让人睁不开眼睛。 “你们现在去王妃岛不好玩的,上面在重建,都是工地!”驾船的摩梭大哥热诚地介绍道。 “哦,不过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是去看看!”老马其实最清楚,四十年前他来泸沽湖的时候,就听说王妃岛上的宫殿只剩废墟了,那时也没有人对上岛感兴趣,老马也没去过。 岛上如驾船的大哥所说,正在热火朝天地搞建设,上岛的人都有点无从下脚,转了一圈没有收获的两人正准备返回,这时老马看见工地旁有一个年轻人正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老马觉得他有几分面熟。 老马仔细地打量着他,是的,老马想起来了,泸沽湖肖王妃家的人都长这个样子:高鼻梁、深眼窝、黝黑的皮肤、五官俊美。 老马上前打听起来,年轻人听说故人在找肖王妃,脸上突然挂满了悲伤。 “祖母前几个月不在了!”他说着标准的普通话,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的教育。 老马遗憾地一顿足。 年轻人从包里掏出一个钱夹,里面是一张王妃故去前的照片,照片上的王妃比起老马在的时候苍老了许多,但一身摩梭女子的装束让她的风采不减当年,阡陌纵横的脸上五官依然俊俏。 老马学着那年轻人的样子为王妃默默地祷告着。 走出王妃岛,老马已然明白这里一定不是金枝要寻找的蓝境,因为金枝并不认识那年轻人。 “卫国,照片上的王妃不是阿母。”金枝小声地说着,她怕马卫国替她失望。 “金枝,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老马低垂着头。 “不,卫国,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你已经尽力了!”金枝感激地看着老马。 望着这透彻心扉的湖水,金枝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 “金枝,你不用担心,我老马的家就是你永远的家,尼尼薇庄园和鸡山路135号永远欢迎你。金枝,只要你有线索和想法,我老马随时陪你去找蓝境!”老马看着金枝黑葡萄般的眼睛,诚恳地保证着。 “卫国,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金枝,一切都是我错在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的心里不必有歉意和负担!” 金枝和老马在泸沽湖的这些日子,八瓣的格桑花开满了整个泸沽湖,这里的百姓沉浸在莫大的欢喜中,家家户户像转山时一样热闹,善良淳朴的人们认为格姆女神一定是借着美丽的格桑花把幸福和吉祥送到了每家每户。 在尼赛庄园,金枝和老马喝下最后一口女主人亲手酿制的香甜的苏玛里酒,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泸沽湖,回眸望去,白云低垂,蓝天和湖水早已纯净地相连,就像格姆女神和她的情哥哥相依相偎、永不分离。 称职的达都把他们平安送回了丽江。 “金枝,我不知道你下一步怎么考虑的?”老马关切地问道,就算去往天涯海角老马也愿意陪伴,老马觉得只要陪着金枝他就是得到八瓣格桑花的那个人,他就是幸福的! “卫国我想去鸡足山看看,那儿曾经有我的家、我的父母,世界在缘起缘灭、因果关系里不断循环,所以我想找到妈妈当年去世的那个悬崖,就在那儿大鹏金翅鸟曾经把我带往了蓝境,虽然大鹏金翅鸟跟随戴罪在身的我离开蓝境以后,跟我一样它也无法找到回家的路了,但在那里一定有某种因缘巧合,再说就算去往蓝境的路永远向我关闭,我也想到那儿去祭拜一下亲人,我想亲口跟妈妈说一声对不起,她为了保护龙珀献出了生命,而我,而我却把龙珀丢了!” 金枝想到鸡足山看看的想法由来已久,按理说自己应该是这座神山的守山人,可是自从离开就从未踏足,自己既不是合格的守山人,也不配保护龙珀的大祭司称号!金枝不知道母亲地下有知会不会责怪自己? 和钟黎逃离蓝境也曾路过大理,只是匆忙间跟鸡足山擦肩而过。那时遥望神山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慨,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父母献出生命的地方?现在好了,既然证实了泸沽湖不是蓝境就不必匆匆赶路,可以踏踏实实地回到鸡足山看一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鸡足神山 此时的鸡足山脚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参天的古木经过瑞雪的孕育吐露出了一层气象万千、浓淡相宜的绿色。仔细看来,偶尔还有几根晶莹剔透的冰凌悬挂在那一抹绿意里。 顺着山脚的石阶向上爬去,一座又一座重建后雄伟恢弘的寺院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祝圣寺、万寿庵、弥勒院、迦叶殿…… 金枝和老马感叹于这山势雄伟、气势磅礴中晨钟暮鼓里的肃静庄严。 在云雾中透出的一缕阳光照射下,覆盖着寺院琉璃瓦的一层薄薄积雪正在融化,使得那些隐藏于深山幽谷中的庙宇殿堂泛出点点金光。 这金光里一个身披红色斗篷的女子正在慢慢走来,远远地看去,就像一朵提早开放的红色杜鹃花盛开在这寂静的大山里。 老马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身边这美丽的披着红色斗篷的女子并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小雅,但这有什么区别?金枝马上就要和自己回家了,无论这个家是尼尼薇庄园,还是鸡山路135号,每天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自己就是幸福的。 这次去泸沽湖没有白走一趟,因为自己得到了传说中的八瓣格桑花。 快到华首门的时候,老马已经是气喘嘘嘘了,这高原上的大山可不是好爬的,没有年轻时在高原当知青的身体素质,没有在鼓浪屿每天登高的锻炼,恐怕老马早就瘫在山脚了。 “卫国,你还行吗?”金枝善解人意地问道。 “毕竟年纪大了,有点不中用!”老马尴尬地笑笑。 “没关系的卫国,我们休息一下再走!” “这一路走走停停的,不知什么时候才到金顶?到华首门再休息吧,我还扛得住!” “我拉着你老人家走吧!”金枝咯咯笑着,拉起老马往前走着。 恍然间老马觉得小雅又回来了,不,是鼓浪屿上那个失去记忆的金枝又回来了。 “卫国快看,华首门到了!” 马卫国看见陡峭的半山腰间,悬崖峭壁之上巍然出现一道大石门,这石门不仅有飞檐斗拱,而且上面还上了一把沉甸甸的石锁。 “这难道是天然形成的?”马卫国有点不敢相信。 金枝看着马卫国的模样莞尔一笑,小声说:“如果是人为凿出来的,就不会称之为中华第一门了!门里是佛陀的长徒迦叶尊者带着佛陀的袈裟在禅定!” 马卫国也小声地“哦”着:“那迦叶尊者什么时候才能从石门里出来?” “弥勒佛降世那天!”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的天眼?”马卫国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说。 “哦卫国,我再是大祭司也不可能参透佛陀的事情,只是蓝境有全天下所有的书籍,关于鸡足山我了解过不少,毕竟我父母的一生跟这里有关,毕竟我是这里名存实亡的守山人!卫国,虽然很累,但这一趟不白来,你不觉得吗?” “是啊……”马卫国仰望着这陡峭崖壁上的石门,赞同地点着头。 “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一个苍老深沉的声音在崖壁上响起。 老马和金枝都惊呆了,两人左右望望并无其他人。 “那儿……”金枝指着石门的右边。 只见石门的右边高高石壁上浮现出一张惟妙惟肖老者的脸,一缕花白的长髯飘洒胸前。 “您是迦叶尊者?”金枝惊呼道。 “眼盲心就亮了,想不到女施主眼盲却心也盲!” 是啊,自从中了爱情的魔咒自己就眼盲心也盲了。 “大师,求解……”金枝恳切地看着老者。 “虚云和尚,女施主听说过吗?” “您是虚云大师?祝圣寺的修建者?” “女施主只说对了一半!” “您……您就是当年度化我先祖段思平的虚云大师?” 金枝惊叫到,眉宇间的朱砂红痣突然亮起来,一道红光穿破天际。 老者微微一笑:“世人眼亮心盲,但女施主终将被阳光普照心田!” “可是,您给的龙珀在我手里丢了……”金枝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她朱砂红痣闪出的亮光也暗淡下去。 老者看了看金枝,又看了看老马:“孩子,执着如泪,这泪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就会飞散啊!”说完,老者双目微闭,一动不动了,俨然就是一尊石壁上突兀出来的石像。 就在金枝和老马还在痴痴傻傻地看着石像的时候,一名女尼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口中连连颂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些时日老马看到了太多奇异古怪的事情,这样冷清的日子一路无人,怎么这陡峭悬崖边又来个女尼?老马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莫不是?不信邪的老马想起了恐怖片里的情景。 老马偷眼看去,天哪,这……这的确不是女鬼,但这人怎么跟冯婉滢的闺蜜佳怡长得一模一样。 “师,师傅……您等等……”老马追了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想不到女尼越走越快,在山道间步履轻盈,老马则追得要断气。 “卫国,你歇一歇,你不要跑了,会出事的!”金枝喊着追了过来扶住了老马。 金枝扶住了瘫坐在路边的老马。 “卫国,你怎么了?你追的是谁啊?” “佳……佳怡……那人……刚才那人是佳怡……”老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卫国,你难道没有明白刚才虚云大师说的话吗?执着如泪啊,我们有时候也许太过执着了!” “执着如泪……执着如泪……”老马喘着气喃喃地念叨着,老马迷茫地看着远方。 “卫国,我们休息一下再往回走吧,这里偏离了主干道,应该是鸡足山的后山,再往前走我们就离金顶越来越远了。” 老马看了看周围,这里怪石嶙峋,跟刚才走的路况完全不同,追那女尼的时候应该是走岔道了。老马平息了下剧烈跳动的心脏,点了点头。 金枝扶着老马慢慢往回走着,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树丛里隐隐约约有些人影。老马推开金枝快步走进树丛,他要一探究竟,曼珠责怪的口吻还在,她说冯婉滢出事以后佳怡就失踪了,那佳怡怎么会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执着如泪,可有些事情总得弄清楚,给她的家人一个交代吧? 进到树丛里老马才发现是自己多疑了,那里面只是散布着一些苦行僧而已,他们衣衫褴褛、形容枯槁,面容却极其安详。 老马歉意地双手合十一鞠躬,退出了树丛。 老马和金枝继续往来路走着,也许是疲累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他们的内心都无法平静。 从自己一次又一次违心的婚姻到冯婉滢的婚外孕,再到自己把毁容的金枝改造成小雅的模样,以前是杂陈五味,现在老马不知道怎样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老马疲累而茫然地走着、走着…… 金枝的心情也极其复杂,为了一个心怀叵测的俊美男子,自己背叛了祖先,背叛了养育自己的蓝境,最终遭受着千刀万剐之痛,而后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是是而非的女子,现在自己还得无奈地跟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回到不属于自己的家, 金枝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在哪里…… 第一百六十六章 相忘江湖(前传剧终) 【大风起兮云飞扬,石头城下涌波涛, 红尘万丈儿女情,鹊桥相望泪沾巾。 龙珀一出天下乱,各方妖孽逞英豪, 你方唱罢我登场,夜来幽梦两茫茫。 气贯山河驾长车,谁主沉浮在九霄?】 这两个在盘山道上疲惫走着的男女,心里都有解不开的千千结。他们边走边望着远处山顶上金碧辉煌的琉璃瓦。 只要到那金顶寺,站在鸡足群山之巅一览众山小,金枝想自己一定能找到妈妈葬身于其间的那座悬崖,说不定大鹏金翅鸟还能想起回蓝境的路! 马卫国也默默地走着,虽然看上去金顶还很远,不过只要能和金枝在一起这又能算什么? “金枝,凤凰磐涅,就必定会浴火重生,不要再失望迷茫了!”这时一个声音从遥远的空中传来。 俩人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云雾缭绕的空中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了一道彩虹,彩虹上飞过来一群黑压压的东西,一只、两只……越来越近,原来这是一群幽蓝的、拖着长长尾翼的蝶,它们围着金枝和马卫国上下翻飞着,好不壮观。 彩虹的尽头霞光万丈,在那千条的瑞彩里走出一群人,带头的是个有着一双紫罗兰色眼眸的年轻貌美的女子,她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头巨大无比的白象上,她的旁边是一名金发碧眼的年轻英俊男子,他身背金箭,骑着一匹黝黑的独角兽,他们的身后是几十名金盔金甲的骑士。 “阿母,王子哥哥,是你们,真的是你们吗?”金枝惊呼着。 “金枝,我亲爱的女儿,不要再失望迷茫,浴火重生是很痛苦的,但是你最终战胜了自己,阿母看见你真正长大了,有朝一日你会成为蓝境历史上最伟大的祭司!孩子,咱们回家吧!” “阿母……”金枝点着头,任由那些晶莹的泪花模糊了美丽的双眼,现在的泪没有悲伤,只有喜悦。 金枝转回身去慢慢向老马走来,老马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 “卫国,我要回家了!这一路走来谢谢你的照顾和陪伴!”金枝边说边从脖子上取下了那块细若凝脂的兰牌。 “这块兰牌是你们马氏家族的传家宝,将来留给如意吧!”金枝边说边把兰牌挂在了马卫国的脖子上。 “卫国,实在抱歉……”金枝说着清亮的眼眸里含着晶莹的泪花:“我们今生的缘分只能到此,谢谢你一路的陪伴!” 说完金枝在呆若木鸡的老马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口,然后决绝地转身而去。 悬崖边金枝飞身一纵,她头上的红宝石闪出万道光芒,在光芒里金枝和大鹏金翅鸟旋转着,这旋转着的图景就像一幅太极图,随之她们合二为一。 此时的金枝头戴镶满宝石的金冠,身披金缕织成的羽衣,两只洁白的手臂已经羽化成一双巨大的金翅。 金枝轻盈地在空中飞着,她在老马的头上盘旋了两圈:“卫国,我们终将相忘于江湖……” 说完金枝轻盈地向着彩虹尽头光与影中的那群人飞去、飞去……空中只飘落下来几朵洁白的雪莲花和一件红色的斗篷,这件斗篷一直落在老马的面前。 老马做梦一样抱着地上那件红色的斗篷轻声抽泣起来:“飞走了,飞走了……真的飞走了……” 现在老马终于相信上海陋巷里那个疯老头说的话是真的了,小雅真的是飞走了,但他无法高兴起来,因为他的这一生永远也等不到小雅了。这些日子是做了一场梦,空欢喜了一场,现在梦真的该醒了…… “春来花自青, 秋至叶飘零, 无求般若心自在, 语默动静体自然……” 一个老者在老马旁边席地而坐自顾自地唱着,只见老者衣衫褴褛,头上长满赖疮,双目紧闭,一缕花白的长髯飘洒胸前。 “您不就是虚云大师吗?我跟您走就是了!”老马抬起头来看了看身边这个老者。 “哈哈,你的心终于敞亮了!”老者哈哈一笑,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目光如电。 “坐亦禅, 行亦禅, 一花一世界, 一树一菩提……” 老者边唱边站起身来往前走去,一个人紧随其后,那就是曾经在上海滩叱咤风云的老马!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山道的尽头,初春的雪花开始飘落下来,远远望去,金顶寺的亭台楼阁上已经覆盖起了一层白皑皑的雪,鼓声悠远地响起,一切的忧愁烦恼在这鼓声里渐渐消散开去…… 许多天以后,公子小白在上海马氏集团的总部收到了一封父亲的亲笔信,这样纸质的信件很多年他没有收到过了。刚好这几天他正着急上火呢,只听说老爸陪那个天仙般的女子旅游去了,开始还能打通他的“红莓”手机,可是后来却再也联系不上,他正打算去报警,想不到信就来了。 “小白,我亲爱的儿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老爸正在去往寻找幸福的路上,你不必挂念!很快你将会见到一个崭新的老爸!” 小白笑着摇摇头,想不到这老爸被爱情滋润得说话都满有诗意!就是萱萱缠得自己头疼,还不能告诉她老爸是陪其他女人旅游去了…… 一个亚洲现代雕塑家作品的展览正在法国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举行。里面的一尊雕塑引起了参观者和媒体的兴趣,原来这尊雕塑的作者是世界著名的整形大师金一顺。 “金先生,听说您改行了,是真的吗?还是雕塑只是您的业余爱好?”一名女记者拿着话筒凑近金一顺。 “子承父业,能继承父亲的事业是我毕生的追求!” “这尊被誉为东方维纳斯的《女神》,您的灵感来自于哪里?” “来源于我的那些……勇往无前的患者!” “难道您愿意放弃高薪的整形医生职业,去做一名清贫的艺术家?” 金一顺微微思索了一下,一扫以往的拘谨: “如果法国没有那么多甘愿清贫的艺术家,也就没有法国今天的左岸!” 现场响起了一片掌声。 一群中学生正在老师和讲解员的带领下参观着蓬皮杜艺术中心。 “这里就是正在展出的亚洲雕塑展!”讲解员解说着。 “这些都是二战以来亚洲最伟大的雕塑家的作品!” “金枝姐姐!”中间一个长着一副亚洲人面孔的英俊男孩轻声惊呼起来。 原来被参观者和记者围满的一尊高大的雕塑,正是惟妙惟肖的金枝,那样清纯无瑕的眼神让整尊雕像摒弃了各种现代派怪异的死气沉沉,让整个博物馆少有地鲜活起来。 一道白光以人的肉眼无法感知到的速度在博物馆里一闪,一只白虎已经幻化成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剃着光头,头上的十个戒疤在博物馆的灯下闪着银光。因为速度太快,加之人们的注意力已经被《女神》吸引,没有人觉察到他的出现。男子远远地看着这尊美丽的雕像,感慨地微微一笑。 …… 许多年过去了,无论人们去往哪里,只要有格桑花开的地方,只要愿意驻足停下来数一数,就会发现,八瓣的格桑花就在自己脚下…… ——《滴血的龙珀》前传全剧终—— (本作品受国家版权保护,版权登记号为:滇作登字-2016-A-00000129,侵权必究!) 大风起兮云飞扬,石头城下涌波涛, 红尘万丈儿女情,鹊桥相望泪沾巾。 龙珀一出天下乱,各方妖孽逞英豪, 你方唱罢我登场,夜来幽梦两茫茫。 气贯山河驾长车,谁主沉浮在九霄? 亲爱的读者朋友,感谢大家近半年来的热心陪伴,此书为《滴血的龙珀》前传,连载至此已经全剧终。围绕着龙珀还将展开众多的精彩故事,有的演员在前传就下场了,而有的还远未登场,这一出出剧目就是一曲曲跌宕起伏的命运交响曲,帷幕拉上只是稍事休息,等大幕打开的那天,你希望谁会华丽地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