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子午峪（上）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按照三师兄墨子玉的说法，江入云大概就是废人一个，春困秋乏夏打盹，他全都占全了，且不说春夏秋对他来说是偷懒的好季节，冬天大雪一下来，他连进山砍柴都不去了，天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窝在他那间茅草屋里面羞于见人，就连每日必行的功课都不去，宛如快要懒死的一条虫。
    每每大家聚在一起这么说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哈哈大笑，唯有小师弟冯明华咬着牙齿默默地将大家吃剩的，看起来还有点啃咬价值的肉块小心翼翼地从盘子里跳出来，用油纸包包好，然后藏到自己的衣服之内，再捏过两三个被咬了一口的馒头塞进袖子里，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饕餮轩，赶往一里外三师兄所说的那座看起来并不高的柴屋，他怀里的剩饭便是这一日江入云的食粮。
    馒头上那两个口巴子是他亲自咬上去的，十分的小，但是被他用手用力一捏，馒头的实体部分就会变小，口巴子就会夸张的被放大，活似一只了无生机的癞蛤蟆，看着已经变形的馒头谁都会皱皱眉头厌恶道：“这是什么啊？剩下的馒头？准备去喂狗么？”
    当然，这么问的人一般也只有一两次的兴趣来调笑一番，对于至少算是魔王之子的冯明华来说过于刻薄那是用铲子在削他爹的面子，一旦有副作用那就不好看了。
    天上的云低低地垂着，像是要掉下来，虽没有下雪，但是风吹得像刀子，刮着脸、揪着发，冷飕飕地直往怀里钻。
    子午峪两边都是高山，却不知道为何每到冬天会变得寒冷无比，甚至连风都会比较大，完全不似别的山林那样将风雪隔在外面，将山谷中的生灵拥在自己的怀里，赐之以温暖，养之以和煦，仿佛巴不得将自己谷中的万物都冰封了作罢。
    这样的天气里送饭也是个辛苦的活儿。冯明华将衣服抱得紧了紧，生怕怀里的馒头什么的凉了，顶挡住迎面的风望着长天叹了口气：“一个堂堂魔族世子混成这样，惨了点。”他苦笑道。
    风又强了点。
    对于本门为什么在这么一个地方，二师兄齐正给出了原因。他说，这正是师父选择这里作为万灵堂所在根本原因——环境冷酷，正是锻炼一身好本领的好处所，如果万灵堂建在一个气候宜人的山谷里那会是什么景象？歌舞升平？人间仙境？然后大家喝醉了酒仙乐飘飘？仔细想想，在这里样的画面里面是一群修炼魔法的人，会是什么景象？
    那是堕落！绝对的堕落！
    那样的魔族，会是什么样的一个魔族？
    一个堕落的魔族！
    这大约是魔族的普遍想法，但是奇怪的是作为一个堂堂魔族世子，冯明华并不这么认为，这天气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锻炼的好处所，对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魔气灵根的九师兄江入云来说，却是一个要命的地方。
    究其原因，其他人都有魔气灵根作为护身，而九师兄江入云则什么都没有。他没有魔气，更没有法术，他要用自己的身体去跟彻骨的寒冷作对，如果老天是这样安排，这到底是要他的命还是要他练一身功夫？
    江入云并不是一个有魔气的魔族中人，而是一个没有什么资质的普通人类！
    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师父，将一个没有魔气、有没有什么法术地普通人弄到子午谷中来，到底要做什么？
    很多时候，冯明华很想问问为什么，但是却没有机会。因为在这里呆了八年了，他也只见过师父四回！
    一柱香后，冯明华到了江入云的柴屋。
    万灵堂所在的灵淼峰西侧是半斧崖，山崖天然如同斧劈而成，江入云的柴屋便倚着山崖而建。柴屋上积累下的雪已经有一尺多厚，但是柴屋看起来倒是跟它的主人一个脾气，虽有些变形，却终是孤傲地站在山坡边的崖壁下，依靠着山壁顶着白雪勉力支撑着，在风雪中虽战战而立，但却始终不见倒塌。
    冯明华推开门，弓着身子钻了进去。柴屋虽然简陋，屋子里面却没有风。或许是积雪的缘故，里面尚有一丝温暖，没门外那么冷。屋子里面一片黑暗之中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油灯之前，坐着一个头发略微散乱的少年，少年大约十四五岁，比冯明华略大，脸形削瘦，正对着油灯仔细看着手中的一本书。
    “九师兄？”冯明华呼了一声。
    油灯前的少年转过身来，微笑着应了一声：“唔。明华来啦？”
    少年少年老成，额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痕，眼中略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放荡，嘴角叼着一根干枯的稻草，单手粘着一本薄薄的书，身上是一件已经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衫。由于衣下塞了不知道什么御寒的装备，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些臃肿。
    “今天四师兄弄了只狍子，大家好好吃了顿，我给你弄了些来，乘着现在还热赶快吃点。四师兄的手艺，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冯明华一边弯着腰走过去，一边从怀里掏出来油纸包展开送到江入云的手中。他又将衣衫敞开摸了摸，将馒头也拿出来放在油纸包上，道：“狍子肉大家没吃过几回，我尝着味道极好，没有一点腥味，就连炖出来的汤，都被大家喝了个精光。呃……汤不好拿，我就没有弄。”
    江入云轻轻一笑，道：“辛苦你了，有肉就成了，还要什么汤？等到天气暖和一些了，我去山里抓几只野鸡，咱们细细的炖汤喝。野鸡肉，比观里面养的那些鸡要好吃多了，肉嚼起来特别带劲，就是熬汤也不错，再在里面放些醋，下些面条来吃那绝对是一道美味……”说着说着，他言语慢了下来，脸色微微暗淡又亮起，他的眼角多了一点点寒意道：“这些老孙子，今天没有为难你吧？小爷这两天没去，他们是不是又用我来嘲笑你了？”
    冯明华摇了摇头，凑出一脸笑道：“没有。好歹我也是魔族十大魔君的儿子，就算他们想要对我使什么坏，那也是要看看我爹的面子的。”
    “你别骗我！人穷志不能短，就算打不过，也要把拳头挥过去。就算我没那个力气，可这份窝囊气不能憋在心里，要不会心理变态的。”
    “没有没有真没有。”冯明华拨浪鼓一样摇摇头，指着饭食：“快吃吧，等会凉了就要热，你那个罐子再多烧几次就要裂了。”
    江入云呵呵笑笑将书放下，然后仔细捏起来一块块残肉块，就着馒头慢慢开始吃。虽然柴屋中没有风，但是依旧冷得像是冰窖，在这里待久了，自然江入云的骨头都是坚硬的，所以，他的动作都有些不太灵活了。
    冯明华叹了口气：“等明天，我将狍子皮问四师兄要过来，给你弄一身新皮装吧，你身上这兔子皮时间太久了，都已经不保暖了，该扔掉了。”
    “兔子皮？”江入云贼特兮兮地笑笑，“一张兔子皮怎么能够？兔子那么小，小爷我这么大，裹在身上连心口都挡不住。”他将胸前的扣子解开，敞开青衫，露出青衫下面层叠了三四层的衣衫。
    那些衣衫颜色鲜亮，材质上好，明显不是江入云可以买得到的。
    “宏老头的衣服！？”冯明华吃了一惊。
    江入云嘿嘿一笑，却将衣扣扣了起来，道：“别，你要过来恐怕我也穿不上。狍子皮这种上等货，怎么可能穿到我身上？四师兄即使愿意给，其他人也会觉得这是一种浪费，恐怕他们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我身上扒下来，那可就不划算了。我可不想在露天里生生给冻死！再说了，咱虽然没有魔气护体，但是身子还算强壮，你瞅瞅，这么冷的天不还是病没生，也没冻死么！”
    师父经常不在子午峪，万灵堂的所有事情，都是由本门的三位年长师兄代为处理。三位师兄法术高强，又都是成年人，他们从来看不起浑身上下毫无一丝长处的九师兄，除了按照师父的要求传授魔法功课那是应尽的责任之外，他们根本不太搭理他，因此要是真的有人将江入云身上的狍子皮给扒下来，恐怕他们也只是皱皱眉头，根本不会这种事情当做事情，全当这是门中师兄弟们之间的一个玩笑。
    可是师父即使在，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师父是个阴晴不定的脾气，正如八师兄所说的那样，依照师父的脾气，冬天如此寒冷，他都会说这是一处修炼的好地方，即便这些家伙们当着师父的面扒了江入云身上的狍子皮，他也只会看看所有人，面无波澜道：“如果想要，就要靠自己的本事把他抢回来！实力比什么都重要！”然后双手一抱，转身就进了他的“文殊斋”，根本不理会这种小孩子之间的玩笑。
    冯明华苦笑，脸上既是担忧，又是疑惑，指着江入云的身上问：“这衣服你怎么弄来的？”
    “自然是偷来的。”江入云答。
2.子午峪（下）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冯明华一时怔住，苦着脸摇了摇头。“你这么弄，让宏老头发现了可是件麻烦事。”
    冯明华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作为师叔级的人物，宏老头是个没有师叔级风范的典型人物。
    天下的师叔大多都疼爱后辈、提携后辈，不是私下里教弟子们一些好东西，便是给出一些诱惑宠爱一下个别自己中意的徒弟，给一些好玩意，甚至带着违反家规，频频闯祸，历练一下，让徒弟明了一下这世间的规则，为将来为祸天下功成名就打下点基础，偏偏万灵堂这个师叔魔性厉害，与别个师叔归不到一类中去，每到年节从向弟子们勒索礼物，不给就打，稍有意见就骂，另外私下里教弟子们一些旁门左道的功夫、带领大家走火入魔也是他的拿手好戏，弄死弄残徒弟是常常发生的事，常常气得万灵堂的三位大师兄脸红脖子粗，恨不能用炼丹的钧天炉将他塞进去给练成一颗魔丸，让这世界能够至少看起来有规矩一些。
    不用练，那也是魔丸一颗。
    收集衣服、积攒好衣服是他最最核心的爱好之一。这老头爱美。
    “那也得他能发现了呀？”江入云吊儿郎当地晃着脚道。要发现有些难。万灵堂的师兄弟们都不屑来江入云的狗窝，喜欢靓丽衣服的宏魔头更不可能来这样的居所在他眼里恐怕连狗窝都不如，看见了恐怕都弄脏了他的眼睛。况且那宏魔头能不能发现少了两件衣服也是个问题，他的屋子足有一间房间是用来挂衣服的，少上一两件根本看不出来！
    两人正闲聊着，忽有一只纸鹤奋力扑闪着翅膀从柴屋的缝隙挤了进来，然后飞到了江入云的面前。纸鹤被人施了魔法，而且这魔法不弱，否则纸鹤轻薄，早就被风卷到山谷里去了，哪里还能飞到这里。
    “大师兄有指令。”江入云看着纸鹤嗤鼻一笑，用手戳了戳纸鹤，纸鹤啪啪啪的拍着翅膀还原成一张书笺，而书笺甫一展开，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正是大师兄宫宜安的声音：“竖子，若尔尚存，该当听命。我万灵堂乃魔界独生一脉，为朝廷在魔界统领地域承认之独一派，历年来秉承奉朝廷之命监察魔界之动静，地位尊贵，有你一人，实数白玉微瑕，圆月点墨。近日，朝廷点微上人即将来访，以全十年巡查四方之值，此乃十年间本派大事一桩，故自明日始，汝该当蜗居于汝之巢穴，万勿现身，以免仙使来访时有损我万灵堂声誉。切记。另，若尔不遵我命，生出事端，我自当以本派戒律于众师兄弟之前惩戒于汝，彼时，勿怨我等未提前警告！”
    言毕，书笺自行裁决，碎成一片片纸屑慢慢飘落。
    江入云将纸屑接到手里搓了搓，然后细细地将纸屑收集到一起握在手里，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已经是第十三次警告了。基本每年两次。……好，至少还能想起我，发个警告，也算有份师兄情谊。”
    冯明华想要说什么，却欲言而止，终究是鼓起勇气忧道：“师兄，他们要这样跟你过不去，难道你也总是对他们过不去？上一次，三师兄的坐骑被野马河的白斑伊蚊吸光了精血，还有，四师兄的幻海花出现在盂兰盆会的会场，数十人中毒，外面都传言是你做的，你到底有没有做？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也就罢了，但如果是你做的，我倒觉得你这样做根本不值，损坏了万灵堂的声誉不说，结果你自己被他们这么迫害，值得么？”
    江入云面色平静，瞄了冯明华一眼：“怎么，你想劝我跟他们和解？我和解了，他们就愿意放过我了？”
    “不是劝你们和解，而是我觉得你这么做不值。”
    江入云摇了摇头，将手摊开，看着碎纸渣道：“你不懂。”
    冯明华还想劝劝，但后面的话却还是吞回了肚子里面去，缓了缓转了话题：“好吧，既然大师兄这么说了，你这些天不能回堂中，不如这样，你跟我回我家去吧，我妈前两天说她身体不舒服，我爹爹又不管她，我本打算过两天回去的，这下倒是可以提前回去了，明天你就跟我去我家吧，全当散散心。”
    “嗯，对了，你还可以尝尝我娘的手艺！”
    “哦？那敢情好。”江入云来了精神。两人顿时开心至极。
    说好了计划，冯明华自去收拾行李不说，冯家的宅院距离子午谷足有两座山，冯明华若果一人回去自可以快马加鞭一天时间就到了，但是这一回带着江入云，恐怕就得两天时间。冬日里天气酷寒，走得快了恐怕江入云会被冻死。如此一来，要出发也得明日，路上也得两天，冯明华怎么也要准备一下。
    江入云站在柴屋前，看着满天开始飘扬的飞雪，不觉看得痴了。
    师父名叫计无言，号点苍上人，是个奇怪的人，自从江入云被收入门下，从小到大他见师傅的次数不超过百次，似乎在外面很忙，只有在外面忙完了，才会回到万灵堂，整理一下派内的事务，然后指点一下各位师兄弟的修炼。而其余的是基本不管，全权交由领头的三位师兄来处理。
    江入云无父无母，承蒙师父收养，虽然见师傅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看见，都犹如看见了自己父亲，心中自会安定不少，但他既然收养了自己，却为什么对他不管不问，连每次回来考较修炼、考较武功心法、甚至学业都将他排除在外，究竟是为什么？
    既然不教养，却又为何收养他？
    师父点苍上人是个中年人的模样，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真实的年龄，师兄们的年龄不是秘密，大师兄已然百岁，却修行有道，看上去是三十出头的模样，那么依照修行根基来看，师父的年龄至少是在五百年以上。
    虽说在魔族控制的地盘上得道延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如果从地位上来看却又是另一回事。魔族控制地界之中派别不下二十余个，凭什么万灵堂却能出类拔萃，立于众派之上？细细一想，这自然跟点苍上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他是万灵堂的堂主。虽然没有师父做过什么的传说，但是根据这一点却猜也能猜到师父的功力之高依然鹤立鸡群。
    可是，一个鹤立鸡群得人怎么会不照顾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子？如果不想要，踢出万灵堂就好了，却怎么又不将江入云逐出师门？
    江入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一个孤儿如果多愁善感那是活不下去的，但是他总有些不甘心。
    由于天生的原因，江入云没有魔力，这在魔界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但是子午峪虽说属于魔界，但并不是真正的魔界，而是人间的一部分。
    江入云闲时跟谷中为数不多的平民老百姓打听过，传说千年以前这片地界是没有魔族的，居住在这里的是纯粹的人类，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魔族就出现了。
    魔族出现之后，人族曾今混乱了一段时间，因为大家都知道魔族跟妖那是人类的敌人，但是后来大家却出乎意料地发现，这魔族与传统的魔族不太一样，他们的外形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多变，性情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恶劣，更惊讶的是他们竟然有不少跟人类长得一模一样，性情温和不说，甚至还知书达理，生活习性也跟人类差不多，如果没有魔力表现，大家竟然看不出他们跟人类有什么差别。
    更为异样的是，这群魔族出现在北晋国之后，朝廷竟然特意发布了一道旨意，说是此族乃是天下种族当中一个性情平和的种族，由于国家沦丧，居无定所，蒙当时的皇帝特别准许，迁入燕山地域，繁衍生息，以强大北晋国的国力。
    魔族？性情平和？
    谁信？
    结果是所有人都信了。因为这一族真的性情平和。
    性情平和，天生的能力却掩藏不住。魔族毕竟是魔族，多多少少能显示出他们天生具有魔力，他们的寿命也比平常人类要长久一些。而那些经过修炼的魔族之人，竟然跟这世界修仙之人一般，也能获得平日飞升、长生不老！
    但是作为他们中的一员，江入云却没有天生的魔力，看起来与那些在魔族领地为数不多的人类却更为相像！
    或许……他原本就是个普通人？如果那样反而好了，没有特殊的地方，那样反而不会引来特殊的关照，更不会引来异样的目光——师父收留他，只是可怜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是这样江入云反而会轻松许多，或许连众位师兄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因为他只是一个可怜的人。但是江入云没法证明，只有师傅知道，但是他却什么也不说。
    与江入云相比，冯明华显得幸福得多，他有父亲、有母亲，他还有一个较为尊贵的身份：魔界乐善王世子。虽说他的父亲有些花花公子，妻妾多了点，他母亲和为此受到不少的欺侮，但毕竟他还有一个家。
    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3.踪迹（上）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翌日，天色蒙蒙亮，冯明华便来了。路程稍显遥远，早些出发是个正理。
    与往日不同，他的枣红马后挂着一辆马车。马车虽十分简陋，一看便知是用拉草料的车改建而成，车厢是用竹席弯卷之后用铁钉钉在上面的，但是看着让江入云十分心暖。
    冯明华有魔力护体，锦衣之下只需要穿一件薄薄的牛皮软甲便足可以御寒，以他的心性，这种天气骑上枣红马，然后在山谷之中驰骋比在草原什么的要刺激有趣得多，特别是现出他魔族世子的身份再让什么人看见，那更是让他潇洒地连头发尖尖都舒展开。但是冯明华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在晚上做了这么一辆马车厢。
    但这么做也是有代价的，即便是魔王的世子，冯明华却不是个木匠，一晚上敲敲打打，手上已经便是伤口，除了竹篾割出来的口子，还有不少榔头敲到手指的青痕。
    江入云转身进了柴屋，一番搜索后拿出个瓷瓶，走到车前将瓷瓶塞到冯明华手中：“把手上的伤口抹一抹。这是杜鹃花叶子做成的膏，对你伤口有好处。”作为师兄，他心中有些愧疚，但是以他现在的状况，也只能如此做了。
    冯明华嘿嘿一笑，接过伤药却不急着抹，而是从江入云的柴屋旁抱过数捧干草，铺在了车厢中。
    江入云站在车边笑道：“唔，看不出么，我这个师弟竟然还有如此才能。这车厢在集市上卖出去，再怎么样也得值个7两银子吧？7两银子，足可以买一亩半地了。”
    冯明华笑道：“师兄有成为地主的潜质。”
    “唔，我也觉得是。”江入云点头道。
    风雪已经停了，但是天色还是阴沉沉的。冯明华看了看马身上的毡垫有没有捆好，又细细检查了马蹄。江入云看了看天色，再次将自己的柴屋翻了一遍，然后又取出六七个瓷瓶，装在一个布袋中放在了马车上然后钻进了马车车厢。这些瓷瓶里面除了防止冻伤的膏药，还有不少是酒泡的山参，冬天里暖暖身体再好不过。
    冯明华眼睛一亮，道：“师兄，你还有成为药王的潜质！”
    江入云来了兴致，笑道：“成为药王是我的理想之一。”
    四下无人，两个闲谈甚欢，想到即将要离开万灵堂出去游玩一些日子，心中也轻松至极，江入云心情大好。正要吹嘘一番，余光一闪，瞥见山路上突然走来四个人，只好硬生生将话头打住，停止了嬉闹。
    走来的四人衣着与冯明华相同，也是万灵堂服色，为首的一人嘴边长着一颗痣，腰间别着一把短刀，身材略胖，显然营养不错。男子身后三人一个亦身着锦服，看着不太喜欢言语，剩下两人则是常随打扮，却是万灵堂的普通俗家弟子。略胖男子甫一出现，便朗声笑道：“哈？药王？我看是膏药王吧？……诶，我说这老十一晚上不睡，在自己个院子里面捣鼓什么呢，搞了半天，弄了一辆马车？这是要干什么？带这九头蛇去做什么？又去偷鸡摸狗子？或者……去哪里耍什么把戏？”
    “六师兄？”冯明华低声呼了一声。他看起来并没有发现自己晚上的行为被人窥到了。虽然做量马车并不是什么违反万灵堂规矩的事情，但是这个师兄主管堂中物资，如果他说这木车原本就是堂中物资，不报他一声就私自使用了他冯明华道也推拖不过去。
    “我又没有……”冯明华正要争辩，江入云却暗暗拍了拍冯明华的手臂，转过看看六师兄，将被风略略吹乱了的发丝夹到耳后，笑道：“九头蛇？哎呀呀，六师兄真是高看我了，九头蛇那可是砍了八颗头都不会死，你看看，我在这里冻得就剩下一条命了，如果再不下山去找个地方避避风雪，恐怕明天的太阳也就跟我无缘了。至于偷鸡摸狗子这些事情，小爷现在已经不做了，山上东西多的很，打两只山鸡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小爷我这两天懒得动，便宜了这帮畜牲而已。”
    江入云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这些天他都快被冻死了，连饭食都要冯明华送过来，何来气力上山打猎？但是即便是冻死，在气势上也不能矮上半截。
    六师兄闻言嘲笑道：“山鸡？就你这快被冻死的小狗还能捉到山鸡？”随着他的嘲笑，他身后的常随也哈哈笑道：“小狗！快回你的狗窝里去吧，省的给万灵堂丢脸了！”
    六师兄身后的那身着锦衣之人也不说话，只默默瞟了江入云一眼。
    江入云的牙齿咯咯响了两声。
    “六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冯明华正要上前去，却被江入云一把拉住。“咱们不是对手，不能吃这眼前亏。”江入云低声道。
    “怎么？还想动手？”六师兄海虹子一边背着手踱到冯明华和江入云跟前，一面上上下下打量着两人。
    “一个万灵堂的弃徒，就算是杀掉了在这魔域之中也就是死了一个平常人，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十殿魔君追究起来，万灵堂也可以说他是受不了这里的环境自然死亡，但是我就奇怪，你一个堂堂魔君世子，怎么这么喜欢替一个没有什么前途的人类出头？”海虹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冯明华跟前，不怀好意地仔细打量着冯明华。
    “哦，我忘了，你是魔君的弃子。”
    “你！”冯明华的痛处正是家中母亲失宠、自己又被塞到万灵堂的情况。与别家魔君的世子相比，他既没有魔域中数一数二的师傅专门教导，也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更没有魔君世子该有的权势，用“弃子”来形容正是他不能容人戳到的伤心之处！
    江入云又一把将他拉住，冷笑道：“哼！海虹子，我这里是狗窝的话，你跑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做一只狗？咱们之间狗咬狗，没所谓，十一师弟是无辜的，不要伤及他么。说吧，无事不登狗窝，有什么事都冲我来。”
    “呦？撑老大了？”海虹子笑道，“嗯，宁愿做一只狗。不错，算是本分，不过你这小狗做事也忒不地道了，怎么连昨天四师兄剥下来的狍子皮都敢偷？那只狍子浑身雪白，颜色再好不过，我正打算整理了送给师叔做新衣服呢，你这一偷，我拿什么去做衣服？识相的话赶紧给我还回来，免得我动手！”
    “狍子皮？嗯，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给你？”江入云笑道。
    “九师兄？”冯明华知道江入云根本没有拿什么狍子皮，可是他怎么没有反驳？
    江入云轻松一笑，又道：“没错，那狍子皮毛色纯白，毛摸起来柔软细腻，就算不是最好的兽皮，对于我这怕冷之人来说却是上好的御寒之物，进了师叔那穿不完的衣库，生生是浪费了。不若六师兄高抬贵手，干脆就送我得了？”
    “嘿，还真是你拿了！”海虹子一伸手：“拿来，原样归还，我就既往不咎，否则今天就拆了你的狗窝。”
    “给！”江入云也不思考，直接伸出手，手指展开，赫然是一把红色的粉末。
    “蚀心草！”海虹子惊呼。
    这毒草十分邪门，对本身没有灵力或者魔力之人没有丝毫伤害，但是对于那些有修为之人来说却是极为要命之物，专销蚀魔力或者灵力，丝毫沾染不得。
    江入云打开手掌，却没有将毒草粉末撒出去，原本他只是想吓唬海虹子一番，让他知难而退，因为这种事情他懒得解释。
    药粉现于掌心，江入云却未曾料到海虹子惊慌之下不退反而欺身上来，用跟他略胖的身体根本不匹配的速度捏住了他的手腕。
    好吧，既然你不怕，那就来吧。
    江入云根本不动弹，将手掌一翻，轻轻往前一推，药粉便要撒散出去。
    “嘭”的一声，一只拳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江入云的面门之上，紧接着是砰砰砰数声，分别是胸口三拳、腹部四圈，肩膀两拳，江入云倒飞出去，仰面摔倒在雪地之上。
    “九师兄！”在冯敏华的惊呼声中，海虹子竟然还腾出手来，用衣袖轻摆，竟然将绝大部分的蚀心草药粉尽数卷到了衣袖之中。尽管控制得足够快，但还是有少许药粉飘到了他的脸上，顿时海虹子的脸上便出现了一片青紫的色斑。伤了江入云，海虹子也没有捡到什么便宜。
    “如意神拳？”江入云从地上被冯明华扶了起来，嘴角已是一片殷红，他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试图爬起来，却脱力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哼，看起来六师兄的拳法又精进了，须臾之间竟然躲开了我的药粉，还给了我十拳。”
    海虹子将裹着药粉的袖袍直接撕了下来，往地上一扔，然后摸了一把脸，竟然是一片血迹。他气急败坏道：“小畜生，你敢对本门师兄下如此毒手！？”
    江入云张嘴笑道：“老奴才，对本门师弟也没见你手下留情啊！”
    “我做了你！”海虹子怒极，原地发力，竟是使出全部功力对着坐在地上、看起来已经全无还手之力的江入云袭来！
    海虹子的“如意神拳”说是拳法，实际上却是武功、魔法的混合之术，若是练到十层功力，一拳打出去会有百道拳影，而且拳拳如铁，百米之外也是一片死地。若是修习之人再在拳法上附着冰火等法力，则威力奇大无比，只是海虹子看起来并不对修炼魔法武功感兴趣，是以修习了十年多，也只到能在几米范围内打出十数拳而已。
    但是，只这十数拳，也可以要了江入云的命！
    便在这时，江入云的眼前却毫无征兆地飘起来数片绿油油的叶片！
    “师弟！快住手！”江入云绿叶入眼，并不是替自己将在海虹子的拳头中被砸成一滩烂泥在着急，而是使尽全身力气想要站起来去拉冯明华，因为他即将释出的，是以自身为代价的“仙草封创术”！
4.踪迹（下）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仙草封创术”是冯明华一脉的祖传魔法，他爹也会。
    “仙草封创术是个坑。”江入云对于冯明华的祖传绝技如此评价。
    正常情况下，“仙草封创术”消耗的只是魔力，只是这法术相对于其他魔道法术来说它的魔法消耗多了一些而已，这放在魔域之中修行之人身上原本也是正常事情，群体性法术总有这样的特点，所以修习这魔法只需要能够修炼出比别人要多一些的魔力底子就能够将“仙草封创术”这强大的恢复治疗法术正常施展出来。但要命的是这法术是魔法，自限性不如仙法，如果自身魔力总量不够，魔力用尽之后它消耗的将是要命的东西——施法者本人的生命力！
    说他是个坑，正是因为魔法消耗完之后消耗生命力的界限就连施法者本人都很难感觉出来。
    江入云怀疑真是因为如此，冯明华的爹魔力修炼水平不行，所以才排在十殿魔君的最后一位。这从侧面说明了他在魔法修炼上并不努力。如此一来，也解释了冯明华虽为魔君世子却不受待见的原因——他爹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当爹的如此，受苦的就是冯明华了，他虽然休息了家传魔法，但是没有良师指导，水平远远不及他爹。
    方才江入云受海虹子数拳，以他身体的羸弱，没有立时毙命，想都不用想是冯明华急切之间使了“仙草封创术”消减了江入云受到的伤害，但江入云明白，以冯明华现在的水平，用上一次“仙草封创术”已是他的极限，如果再用下去，他必定会受到这魔法的伤害！
    但是更要命的是江入云突然意识到，冯明华此时要做的不仅仅是保护他，他要用“仙草封创术”对海虹子进行反攻！
    那些凭空出现的树叶，并没有在冯明华首次出手营救他的时候出现！它们此时出现，正是冯明华拼尽全力让“仙草封创术”增强的标志！
    可是，一个治疗性的魔法怎么可能具有攻击能力？
    江入云没有魔力，冯明华咬着牙齿并没有收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冯明华双掌在胸前变换着数种手势，一道道绿色波纹中夹杂着指头蛋大小的叶片争先恐后地向着海虹子飞去。
    绿色波纹中，海虹子的拳头影子不见了，代之以一道道绿色的齑粉，那是树叶和拳影对冲后流下的魔力残渣，但是随着绿色波纹穿透拳影之后继续向着海虹子扑过去，海虹子不喜，且在尖叫了：“白羽！救我！”
    白羽正是随着海虹子一同而来的锦衣青年！
    冯明华嘴微微裂开，露出嘴角的利齿。仙草封创术能够治疗伤，却无法清除对魔力会造成伤害的东西，这法术如果命中海虹子，将会把粘在他头脸上的“蚀心草”给封在伤口之上，让他即便是回去医治也难度翻倍！
    冯明华并不是坏人，他只是恨这些师兄们不是正常师兄弟！
    一道银光飘过。
    冯明华的数绺发丝由黑转白。
    “住手！”江入云心中一惊，一口鲜血和着叫声喷了出来。
    而祸不单行，锦衣白羽动了。
    白羽右手食指中指虚虚夹着一物轻轻一挥，空中便落下一片盾牌大小的冰块，斜切插入海虹子面前的地面。而冯明华冲向海虹子的绿波悉数撞击在冰块之上，冰块上立时长出十几片手掌大小充满生机的树叶，在寒风中兀自摇曳生姿。
    “哼，吃力不太好！”白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手又握成拳头，一拳挥向冯明华，一道冰风穿过十几米的距离，尽数击在冯明华身上。
    冯明华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瞬间被冰封在一块一人多高的冰块中，嘴角一片殷红。
    “师弟！”江入云在嚎叫，但他自己觉得这叫声在离开他的身体，如同在天边那么远。
    之后的一片黑暗，如同眨个眼睛那么短。
    黑暗中，江入云没有做梦，也没有别的什么感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手脚已经没了感觉，胸前像压了一块石头般沉重。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他在空中。被绑住了双手吊在空中。太阳出来了，挂在半空却没有一丝温度，没有风，也没有雪，一些寂静如同世界初生一般。
    “师……弟！”江入云的思绪依旧停留在白羽击中冯明华那一刻，他辨得出来自己被吊在崖边的树上，向着原来打斗的地方望去，马车、冯明华和海虹子一干人等都不见了踪迹，地面上唯留下一片杂乱的脚印。江入云声音嘶哑，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不见了冯明华，江入云心理倒安定下来，冯明华再怎么不济也是堂堂魔君世子，海虹子不敢对他怎么样，看样子他是被海虹子弄回去了。冯明华死不了。“哈哈哈哈……”江入云不禁喜上心头，心中一乐，嘴巴里面又是一口血水涌了出来。
    扭头想着崖边看去，与意料中一致，他的柴草屋再次被烧成了一堆废墟。这下好了，自己又有新的草屋可以住了。江入云不觉又高兴起来，于是嘴巴中一甜，又是半口鲜血吐出来。
    “咦？身受重伤，又是被在风雪中挂了两个多时辰，为什么我没有死？”江入云脑中莫名出现了这个问题。向自己身上看看，虽然海虹子将他挂在了树上，但是却没有发现他外衣之下还裹着三件从师叔哪里偷来的衣服。大约他只认为江入云是将一些破旧衣服穿在底下御寒，懒得翻上一番。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有别的方法将江入云绑在树上而不用自己动手。
    看起来是这衣服救了他。再感觉一下，衣服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紧贴着他的肚子，柔柔软软的，倒是温暖异常，只是碍于他现在被吊着，手脚没了感觉，无法查看那是什么东西。
    江入云心中又是一喜，看来天无绝人之路，终是没有把他的小命要走。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江入云按捺心神，没有让血水再次涌上心头。
    虽然在万灵堂没有修习魔法，但是武功方面他还是学习了不少，对于控制身体技能方面还是有些见识，当下运起心法，心中烦恶慢慢压了下去，而手脚也渐渐有了知觉，一个时辰之后，手脚竟慢慢有了点知觉。
    此时时间已近午后，空气透亮，远山入眼，竟然让他心胸舒畅至极。不知不觉一手小诗便从嘴中流了出来。
    如鸟似仙挂灵山，一腔游思上青天，欲问上帝借御笔，写个天书如此般！
    小诗出口，江入云又觉得自己有些狂傲了，自己连自己都救不了，被人打成重伤挂在这里，心下却又想着更高处，却是有些失心疯了。不觉又觉得好笑，是以控制不住，又哈哈笑起来。
    “好诗！小兄弟好兴致！”
    突然，有人在山崖边大声赞道。江入云向着山路上望去，山路上走来一个青年人，一身粉红色仙衣，面色俊朗，一头乌黑的发丝用根丝带束缚在脑后，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从脚步上看来沉稳有力，不是仙者却是何人？
    来人转过山崖，一望见江入云微微一愣：“嗯？原来还真是挂在山上的呀，我还以为小兄弟在此书饮酒什么的，诗兴大发才作此佳作的呢，诗不错，很有意境，在这雪后阳光中让人心情舒展，我刚听着就只觉得这‘挂’字用得十分……有特色。呵呵……不想还真是挂着的呀。”
    来人将手中折扇微微一挥，江入云手上的绳子自然断裂，这个人被一股自下而上的暖气托着，慢慢落在了地上。
    江入云人一落地，手脚却依旧无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呀？还受了伤？”来人更是惊讶，食指轻弹，一轮金光自天而降，将江入云笼在了其中。
    江入云瞬间觉得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愈合如初了。不禁惊讶地看看自己的胳膊，又看看自己的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片刻之后，山崖上燃起来一团烟火，烟火之旁摆着一张石桌，两张石凳，石桌上放着江入云从来没见过的糕点、还有他根本叫不上名字的果子。
    青年神仙自顾自扇着扇子，也看不出来他在这隆冬天气有汗冒出来，只笑意盈盈地看着江入云将桌上的糕点和鲜果饿狼一般卷入自己的肚子。
    “慢些，管够，不用急。”青年笑道。
    江入云根本不管自己形象有多难看，一顿风卷残云之后，终是拍着肚子道：“咯~唔，味道不错，就是不知道仙法变出来的东西顶不顶饱。”
    青年哈哈大笑，道：“这可不是变出来的，这是仙山上正正经经长出来的！我比较贪口，便编了个戏法将他们带在身边。你们魔族难道平常用餐都只变出来的么？”
    “那倒不是。”江入云反驳。
    “那就对了。”青年点了点头。
    略一沉吟，青年道：“你身上没有魔力，你是住在魔域中的人族么？”
    青年脸上的微笑没有褪去，但江入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除了冯明华，江入云在万灵堂没有朋友，他本能地对外面的陌生但对自己友好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青年此话出口，江入云尴尬一笑，道：“喔，你看出来了？嗯，我这样子也瞒不过你们这些神仙，是，我没有魔力，但至于我是不是魔族……这个问题你应该问我娘去。”
    “令堂？令堂也在这里么？”
    “不，她不在这里，她这会儿应该在地府。”
5.更高的目标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对于娘亲这个问题，江入云没有太多的情感，唯一有的，只有恨。
    为什么他出生后就被抛弃了？难道送到一个普通人家就那么难？作为娘亲，难道将他生出来就直接顺手丢在山涧喂狗？师父说捡到他的时候正是在山涧。
    所以，她这会不应该去别处，应该在地府。
    青年神仙倒是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又是一怔，略略回过神，道：“不过，鉴别魔族和平常人有时候也没什么用。人心啊全在自己。一念成魔，一念成神，还有一念做个普通人其实是更多人的想法。做个普通人多好，可以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不用起早贪黑地修炼，更不用担心性命受到危险，反正天塌下来有那些神仙妖怪顶着……”
    青年神仙正说着，江入云盯着他突然插道：“怎么，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你有办法让我有魔力？”
    “嗯？我没说。”
    “你说一念成魔。”
    “你怎么不说一念成神？”青年神仙皱了皱眉。凡人但凡能够选择，大多数都选择神仙，没见几个选择成魔的。除非有深仇大恨或者有非分之想。可江入云怎么看都不具备成魔的这两个心理基础。
    “这里是魔域。”江入云道，听起来有些无奈。
    青年抬眼看了看江入云，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点头道：“也没错。在魔域里面修炼神仙，的确却看起来比较扎眼。”
    江入云到也不怕自己有什么被他看去，就这么坐着，也不觉得尴尬。原本他以为这样的高人会有什么别的方式看看他的本质，但是青年看起来什么法术都没有使用，只是抬眼打量了他一番，眼中既没有深不见底的城府，也没有看着就透亮的心境，江入云只觉得对面坐着的是一位久别的大哥而已。
    “扎雅不扎眼不重要，没有环境。”江入云纠正道。
    石桌上换上了一套茶道。青年神仙看起来在他随身的包裹里不止带足了糕点和鲜果，还带上了一些品足论道的玩意，一套茶具摆下来，竟然让山崖上多了几分世外高人居所的味道。对此江入云也不羡慕，青年神仙走到山崖边，从松树山采了一捧雪回来放在茶壶中开始烧水，而江入云回头瞅了瞅已经烧成一堆灰的柴屋，暗暗为那些葬身火海的、自己好不容易手机的野菜、草药、毒药、和兽皮、书卷可惜不已。
    青年似乎对江入云的神情并不在意，自顾自洗壶、冲泡、封壶、分杯，手下动作做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不像是神仙，倒像是一位已经浸淫茶道多年的老者。
    “珈蓝山的线香那是出了名得好，百米长的线香细而不断，闻起来没有丝毫烟火味道，确是人间一绝，但是珈蓝山的茶叶更是茶叶中的极品，初入口苦涩不已，慢慢品来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及至第二口，苦涩已去，竟有种让人感动的甘甜，宛如劫后新生的欣喜。这前两口一苦一甜，第三口却又是另外一番味道，那就是香，满嘴茶香。……让茶水停留在舌中，水中就会有一种穿透脾肺的香，漫过舌根，顺着喉咙逆行向上，甚至会纳入鼻腔，让你再闻不见这尘世的味道……来，细细感觉一下？”
    神仙依次递上泡好的三杯茶水，放在江入云的面前。
    江入云有些心不在焉，但依照神仙所说笑纳茶水，的确是心脾具清爽到微颤。
    但其实在江入云的心头，刚才青年所说的话依旧在不停翻滚。
    香茶入口，长长呼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江入云觉得自己所有的毛孔都是打开的，身体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舒爽。当下轻叹一口气，道：“其实，神仙不神仙的，我不在乎，有魔法我才能留在万灵堂，我既蒙师父收养，在这里长到一十四岁，已经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去别处？我不习惯。”
    青年无语，再次看着他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就这么跟与你敌对的那些人斗着？这对你来说有危险，或许哪天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你可能会没命的。你要知道，上天可不会次次都给你幸运碰见一个局外人，让你脱困。”
    江入云一听，噗嗤笑道：“如果你按照你说的，选择了去别处？难道我就没有生命危险？你们修炼神仙的，不是还有五百年一遇的劫难？”
    青年被噎住，笑道：“嗯，你说的也是。就算凡人，也有生死考验。”想了想，他又道：“不过，从我的经验上，如果要跟这些人斗、还要斗赢，有一点是要注意的。否则斗了半天你找不到你的好处，心情会变坏，而且最后双方往往是两败俱伤。”
    “什么要点？”将入云利客来了兴致。
    “你的目标要比他们高。”
    青年重又泡了茶，然后细细地将茶水重新分好，而在这时间里江入云一直在发呆。
    他若有所悟。
    江入云站起身来，站在茶枰旁边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恭恭敬敬的双手抱起，认认真真地对着青年稽首作揖。他面色凝重，动作一丝不苟。
    青年看得到是愣住了，笑道：“嘿，怎么这会儿到想起来给我行这么大一个礼？”
    江入云抬起头，双手依旧没有放下，恭恭敬敬问道：“我可以称呼您‘先生’么？”
    青年微笑道：“自然可以。这是一个称呼而已，小兄弟不必在意，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江入云并不在乎来人具体的姓名，而来人也没有将自己的称呼告知江入云的意思，看起来大家都对这不太在意，这会儿江入云心中不觉起了恭敬心，却又不好试问，便将“先生”二字用了出来以表感谢。
    江入云道：“多谢先生教我！”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柴火终于熄灭了，粉衣青年早已不知所踪，而江入云则坐在茶枰旁依旧在沉思。柴火熄灭，寒风便来袭，一阵清冷将江入云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寒冷是江入云眼下最大的敌人，他从山后抱出来一捆柴，重新将火堆点起，然后又从柴火中找了一些较长的树枝，然后开始将他们捆扎成排。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制作柴屋的基本结构，江入云已经驾轻就熟。
6.逆流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吃饱了饭就是好，体力充足，干什么都有劲，就连让江入云苦恼已久的寒冷问题也都改善了许多。自此，江入云下定决定今后每一餐都要吃饱，而不是瞎凑活、或者省了上顿留给下顿。对于是不是能够找到足够的伙食这个问题江入云倒是并不太担心，他从来就不是靠冯明华从万灵堂偷偷摸摸带出来饭食过活的，偷来的饭食那只是他实在懒得出去的时候凑活时的一项选择。
    青年带来的食物并不是有什么出众效果的仙果，看起来只是让人能吃得饱恢复体力的仙果，不过如此这般倒让江入云很是感激，他身在魔族，吃了仙果未必有什么好处，反而吃饱了肚子身体比以前要轻快的多让他更受用一些。
    及至扎了三个柴扉，他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急急匆匆在石桌前解开外衣，将胸腹之间那感觉暖暖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掏了出来。粉衣青年在的时候，他不想让他看见，这会儿那人已走，自然这东西得看看到底是什么。自然，师叔那些衣服只是御寒的死物，不可能持续这样地发出温暖，而这东西在他胸腹间藏了六七个时辰，帮他渡过了最困难的时间，必定是个值得保护的活物。
    江入云将东西捧在手心，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团成球状的红色幼鸟！
    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这东西是怎么到他身上的？
    江入云仔细在记忆中搜索了一圈，但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了，先看看它还不是不是活着，这儿长时间都没管它，会不会给捂死了？江入云将幼鸟放在石桌上，让后将它翅膀腿儿拉开细细检查，还好，鸟儿身体完整，羽翼完好，只是睡着了。虽不知道这小东西是怎么到他身上的，不过暖和的感觉倒是很不错，想了一想，他将它继续放在怀里，然后继续搭建新的柴屋。
    第二日，天色微微亮，江入云便仔细穿好衣服，然后出了柴屋，走进了万灵堂的大门。
    万灵堂修建在子午峪的主山之上，门口是一方几十丈方圆的平台，平台上立着数根十余米高的石柱，石柱均是三人合抱粗细，表面浮刻着云纹，顶上立着数个形状各异的怪兽。往日江入云从没注意过那些怪兽是什么，长得什么样子，今日江入云细细一看，尽然觉得这些怪兽好像都曾经见过，一只是三只眼睛的凤凰，第二只是长着牛角、蝙蝠翼的龙，第三只麒麟模样的小兽，第四个却是一个盛开的莲花。
    莲花也能成魔么？
    江入云觉得十分奇怪。万灵堂是魔域中有名号的大派，自然这里供奉的不会是仙界的灵物，他们一定是魔界的魔兽，但如果是魔，则必定比尘世间的东西多了点什么或者少了点什么，那么这朵莲花必然有不同于仙界那些莲花之处。但是门口石柱上的这些雕像只是死物，自然看不出什么异常，今后有机会一定要看看这是石柱上为什么会有一朵莲花。
    石柱上余下的三个怪兽看起来倒是平常，一只岩石傀儡，一只三翼蝙蝠，还有一只背长双翼的战马。
    虽然天色微亮，广场上和大路上已经被观中的俗家弟子和下人们清扫地一尘不染了。万灵堂的俗家弟子是魔域中想要学些本事的年轻人投入到万灵堂后一众弟子，他们材质平庸，大多数学习武功魔法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或者将来不至于受人欺负，而万灵堂的收入大部分也就是这些俗家弟子们贡献的，双方各取所需，所以类似于洒扫这样的工作自然有这些俗家弟子们承担了大部分。
    万灵堂的下人不多，大多是在魔域中犯了罪之人由万灵堂买过来干活的。
    而这两种人的地位，竟然都比江入云的地位要高一些。
    因为大家都认为江入云是万灵堂的一个弃徒。
    “嘿！大懒虫，几天没见，你怎么长胖了啊？”门口闲谈的俗家弟子看见了江入云嬉笑道。“你怎么还没死啊？十一师弟好像为了你被冻了个半死，你还嫌害他害得不够么？”有人恶言道。
    江入云看都不看一眼，一言不发，劲直走向了书院。
    冯明华受了重伤他是知道的，但是他现在即便想去见他也得忍着不能见。这家伙说的没错，冯明华是被自己连累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去读书。
    粉衣青年，也就是他的先生说的没错，跟这些人小打小闹下去并没有前途，他要比他们有更高、更远的目标！而这目标现在没有别的什么好来源，唯有读书！因为现在没有人能够帮他，只有他自己！
    人会挑人，书不会挑人！
    万灵堂的书院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整座书院没有一根木头，全部由石头砌成，往日里江入云似乎也没有怎么留意过，今日不知怎么的，竟然也看出了与往日不同的味道，书院全部石质的墙皮上，竟然在有些地方长着些许的青苔！
    这是冬天！怎么会有青苔？走进书院的石屋，里面竟然微微温暖，没有外面的凌冽寒风！
    他这才想起来，冬日里他几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江入云不禁自嘲地笑笑，难道自己原来竟这么不用功么？
    “笑什么？！”一个声音突然正儿八经地劈面问道。一抬头，书院坊中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师兄宫宜安。算算时间俗家弟子们的早课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大师兄宫宜安应该是在这里正在准备早课的内容。“不是给你说了么，最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要在万灵堂待着么，怎么还跑到书院来了？”宫宜安一脸严肃，但是却没有怒气，反而带着一些些惊讶。
    看起来，江入云这么早出现在这里破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这个大师兄有百年修行，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岁左右的模样，性格上完全不似三师兄那样刻薄，所以江入云立刻正色，立好行礼道：“师兄早。”
    “嗯。”宫宜安的神色柔和了不少，但是眼中却尽是疑惑。
    江入云明白，他心里一定是在想：“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有礼貌了？难道这是转性了么？”于是又是一礼，不紧不慢道：“师兄说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也打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是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之前，我考虑到一个问题，我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那个地方，性情烦躁了怎么办？无聊了怎么办？所以我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之前，就得在书院看看有没有我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那个地方想看的书，顺手带上，这样在外面也就会少闯些祸，安心涨些知识。”
7.反斗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江入云的回答完全不在大师兄宫宜安的意料之中，虽然江入云的答话痞气十足，但是没带一个违逆，也合情合理，他一时不知道是把接下来准备训斥江入云的话继续输出来么还是该训斥些别的什么，就这儿呆了片刻。
    “嗯！”他终是脸一偏不痛不痒地翻了个白眼饶过了江入云。“那你刚才笑什么？”话题转回到正题上，江入云从来没有这么早来过书院，在所有人眼中，他始终就是个痞子，一个与万灵堂格格不入的弃徒。他突然转了性，这么早来到书院，这必定是有什么诡计在肚子里。
    他要做什么？
    江入云又行了一个礼，道：“近日我在柴屋闭关，反复在参阅本人自有记忆以来的所见所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让我窥到了本人在没有魔力、没有法力情况下的修行之路。上师曾言，人生就是一次修行，只不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修行之路，我的修行之路看起来并不在修行魔力、法术之上，而在于其他方面。”
    “闭关？”这两个词用得十分……可笑，但是多想想自己的过错是没什么错的，古人说了，“日省吾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万灵堂既是魔域中的一脉，有书院、有培养人才的功能，那么这些普通的道理自然在这里也是吃的开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这小子毕竟是有些慧根的，还不错。如果他真的要改邪归正，那倒是不错。可是，他真的是转性了么？宫宜安满脸狐疑。
    江入云恳切地点着头：“是，参悟，人生，不就是在参悟么……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理还是让我悟到了。”
    “所以……呢？”姜毕竟是老的辣，尽管身在云端，依旧知道如何定位自己距离地面的高程。看看他此来的目的才是正解。
    “所以！师弟我想要放弃修习法术魔力，专心学习其他学识，例如武功和兵法，希望在这方面有所进益。师弟我今年也一十四岁了，是该摒弃以前那些不良习惯，好好学习一门技艺了，但是究竟如何选择、从哪里开始，师弟我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师傅现在不在，堂中一切都由大师兄做主，希望大师兄能帮我，给我指点迷经。”江入云又是一个礼拜到地。
    宫宜安半天没有说话。
    不说话并不表示他没有思考。江入云明白，对于已超过百岁之人，所有花招后的目的才是他看到的东西。唔，自己目的纯正，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至于之前的那些花招，他应该能看得透，那些只是为了少挨些骂。
    江入云言辞之间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尽管之前的言语之中有些出格的味道。
    果不其然，大师兄放下了手中书，面色由惊讶转为平和，竟隐隐透出一些魔君才有的得道风骨，让人觉得其人不怒自威。他缓缓站起来，走了过来，右手拖起江入云的双手，将他扶起来，道：“你终于长大了。”
    有时候，长大只是在一瞬间。只不过江入云的那一瞬间并不在此时，而是在粉衣青年说“你的目标要比他们高。”这句话的那一瞬间。
    “哼，大师兄，你听他在这里鬼扯！”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在门口现身喝道。人影一闪而入书院，海虹子到了。
    “师兄！”海虹子对宫宜安行礼，然后抬头。
    宫宜安扫了他一眼惊道：“六师弟，你的脸怎么了？”
    海虹子的半张脸敷着纱布，神情愤怒：“还不是这小畜生做的好事！他用蚀心草撒到我脸上，害得我半张脸受了重伤！”海虹子怒火中烧，看起来如果不是宫宜安在场，他立刻会上前狠揍江入云一顿。
    可宫宜安听到海虹子的话想的是另一回事：“嗯？蚀心草那可不是一般的毒草，也不好弄到，他怎么会有？”海虹子自然是答不上，宫宜安转而转向江入云皱眉道：“你怎么会有蚀心草？”
    万灵堂并不阻止派中弟子们私下里相斗，因这里是魔域，魔法本来的精神就是没有仙界那么多约束，所以对弟子们的想都其实也就没有多少约束。当然，造成死亡那是极端情况，是要追查问题的，但是受伤什么的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所以宫宜安的关注点并不在打斗这件事情上，这里最重要的问题是蚀心草是个危险的东西，江入云怎么会有这个？
    宫宜安脸色又冷峻起来。
    江入云却一脸呆萌，反问道：“师兄，什么是蚀心草？”
    下一刻，江入云和宫宜安四道目光齐聚在海虹子的脸上。
    江入云虽然有些痞气，但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子午峪，并没有社会经验和阅历，在宫宜安的记忆里面，他也不怎么爱好读书，整日里尽知道瞎胡闹，他不大可能会使用这些毒草。他反问这一句，也说明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蚀心草。
    海虹子立刻急了：“他……他昨天被我打伤，气我不过，最后朝我撒了一把蚀心草！”
    但是他虽气急指着江入云的鼻子，但他说这话越说越虚，最后竟满是疑问看着江入云。现在就是个傻瓜都看得出来，江入云气定神闲，除了由于先天体质条件被冻得脸面有些微红，哪里有什么伤？说江入云被他打伤，简直就是瞎扯。
    宫宜安也扫了江入云两眼，江入云身上有伤的话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昨天？昨天我们打架了么？”江入云反问，“昨天我的柴屋都被烧了，我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一片灰烬。莫非这烧柴屋的人，原来是六师兄？六师兄，你没事烧我的柴屋做什么？再说了，你把我的柴屋都给烧了，我哪里来的什么药草？还伤了你？我是怎么做到的？”
    江入云将事情翻过来说，倒好像是海虹子先烧了江入云的柴屋，然后两人才动的手。而他面上的表情更是生动，宛如对这一极是好奇和兴奋。特别是最后那句，更是有些夸张，跟一个长期受欺压的人突然反击成功的神色一哦一样。这表情看在宫宜安眼中，他更觉得海虹子说话的都有问题。
    “六师兄，好端端的，你为啥烧我的柴屋呢？况且师兄有功夫，有魔力在身，我怎么可能是师兄的对手？”继续强调。
    而宫宜安更是狐疑，皱着眉头盯着海虹子要他回答。
    “你……你……你……我还有下人看见你跟我打，我把他们都叫来！”海虹子怒道，一张脸憋得青紫。冯明华或许是他能用的另外一张牌，但是想想那背后是第十殿的魔君，他自然就放弃了。
    “你的下人？那都是你的下人，你让他们说什么他们自然都说什么……”江入云略带着委屈和疑虑。
    “够了！”宫宜安十分不耐烦。
    “入云师弟，既然你要问我，那么这里不合适解答你的问题，跟我来吧。”宫宜安不理会海虹子，背起手就走。这件事看起来就此作罢，宫宜安的态度表明了一切。，江入云面色平常应了一声然后跟着宫宜安进了内堂。
    海虹子怒上心头，脚下一块石砖已裂成了数块。
8.选择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近千年的万灵堂在书院修建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且不说以花岗岩建成的主屋有八座，这在魔域各派中绝无仅有，光是书院的结构就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感觉。这结构上的层次将书院分为了前、中、后、禁入四个区域，依照山势，四个区域又有不同的规划，主屋的材质也不尽相同，各区域之间的山路由不同的魔法禁制相隔，不同的人来到书院，即根据自己所被允许的权力进入不同的书房。
    最南边的两座主屋，是开放给所有弟子的，房间敞亮，除了窗户较大，用了丝网作为窗纱外，屋顶开了天窗，以水晶磨成薄片做成的瓦片大大增加了屋顶的透光度，让读书活动不再被光线所扰，是万灵堂书院的一大特点。
    以水晶为屋顶，是一个创举，但也显示出万灵堂在经济方面的卓越建树，别派即便是想以水晶为瓦片，那也得考虑考虑要花多少钱。如果细细想一想，书院的金钱来源大多是这些俗家弟子们所贡献，也就能明白万灵堂的弟子都是什么样的家庭状况。
    与他们相比，江入云的确入不了群。
    对于身份上的不对等，江入云在看了一些书之后倒是还有一个看法，那就是这里是魔域，大多数的平等并不是如同人间那样建立在人与人关系的基础上，这里的平等，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之上的，魔法修炼水平算是实力基础的因素之一，而家庭财力也算是实力基础的因素之一，对于江入云来说这两这者都没有，所以在他们眼里，江入云就是个不入流。
    穿过第一层普通书房的后门，沿着屋后的小路拾阶而上，前面是一方断崖。断崖并不深，但是几十米的高度对于普通弟子来说还是无法通过的，第二层的书房是只开放给记名弟子的，对于他们来说，施展个御剑术并不是什么难题。
    但是这对于江入云来说，则又将他排除在外。他没有魔力，就算知道御剑术是怎么回事，他也使不出来。
    江入云极少来书院，大多时候来这里换了闲时可以翻翻的几本书立刻就走，原因便在此处——在这里他处处都觉得自己是外人。
    大师兄衣衫飘飘走在前面，看起来要带江入云到第二层书房去，可这怎么通过这断崖就成了一个极大的难题。正当江入云放慢了脚步考虑怎么爬过去，宫宜安转身拉住他的手，提着他便走了过去，如履平地。
    “学习需要因人施教，俗家弟子们心思不纯，需要先行学习一下尽可能广泛的基础知识，打好根基，普通书院那里的藏书原本很不错的，有经够他们学习普通的经典，就看他们个人有没有那个资质发现自己感兴趣的、能够深入学习的学识。如果资质好，学习有成，则会表现出来，才能正式成为堂中的记名弟子，这才能够进入记名弟子们所在的第二层书房。”
    宫宜安的手掌十分温暖，江入云基本没有被师父和师兄们这样牵着手走过，所以宫宜安这番话基本都没有进入江入云的耳朵。他所有的心思不是在脚下悬空的几十米高的悬崖，就是在宫宜安手掌的温暖感觉上。
    二层书房主题依旧是用黄岗岩建成的，只是这里的屋顶不再是透明的水晶，而是绿色的琉璃瓦，书房的墙壁部分用木质填充，让人觉得稳重又多了一些古典的味道。
    主屋被分成多间书房，每间书房的门口挂着一个牌子，江入云放眼看去，上面分别写着“兵”、“工”、“法”、“阴阳”、“医”、“武”、“纵横”、“杂”，这个意思很明白，各书房中自然放的是牌子上指明的这一类书籍。
    宫宜安在门口停下来脚步，道：“既然你问我该学什么，那我就告诉你，这里面大概除了‘法’一门你学不成之外，其他七门学识你尽可选择。”
    宫宜安的话意思很明白：你小子一直不愿学，只会瞎胡闹，好，你现在愿意学了，那就让你看看，万灵堂有这么多学识尽可以学，哪一门都是一房间的书，足可以把你小子淹了，看你小子还闹腾不。
    粗略一看也明白，“工”指的是造物的技能，这有成为木匠的可能，“阴阳”指的是算筹，将来可以做个算命先生，“医”指的是医生，当个医生也不错，江入云“有成为药王的潜质”。“十一师弟现在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心中暗暗叹道。
    收纳心神，江入云继续在思索。
    “纵横”指的是从政，魔域之中的平常人考取秀才、做官的并不是没有，但是江入云对做官治理老百姓兴趣不大，所以这个就免了吧。
    “这个‘杂’是什么？”江入云问。
    “上知天文地理，下通百业精髓，博学众派之长，不入庙堂桎梏，学成后能够成为圣人。”
    “哼，圣人？”江入云闻言笑道，“博而不精，一无用处。”
    宫宜安转头看了看江入云，略为惊讶道：“你难道不想成为圣人？”
    “我先得活下去。”江入云回答。
    筛选一遍，留下来的唯有“武”和“兵”，这倒是符合了将如原本的意愿，“兵武不分家，当然，武技若能修习有得，独行天下也是成就一番事业的，如果连‘兵’都学……你未来大约是想解救天下百姓？”
    宫宜安虽没有批评江入云的选择，但是言辞之间还是有些尖刻，
    江入云翻了个白眼：“学好武学，然后有兵法在身，去朝廷谋个将军当当，也能够挣些钱，吃饱饭。”
    江入云的要求之简单，几近让宫宜安当场晕倒。
    接下来的事情没有什么说的，宫宜安打开“兵”学房间和“武”学房间，江入云在里面挑挑捡捡，最终兵学和武学各挑拣了十本书，拿包布细细包好，背在身上走出了书房。
    待得走出书院房间，所有人都带着异样目光看着江入云。这小子到底是哪根筋抽对了地方，竟然感动了大师兄，令大师兄打开了第二层书院的书房，还允许他一次那这么多书籍出去窝在他的狗窝里面看？
    江入云却几乎什么都没感觉到。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被这样的目光所聚焦，所以他已经习惯了。及至江入云用力背着包袱身形消失在万灵堂的大门之外，另一个身影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了宫宜安的身后，淡然道：“好了，这下子我们可以安生一段时间了。满足他的要求总比他在这段时间胡闹也好。像昨天发生的这种伤害师兄弟的事情要是被点微上人撞见了，那我们可是丢人了。”
    宫宜安摇了摇头，道：“你以为我把书给他是仅仅要他消停几天？”
    “那……师兄为了什么？”
    “你就不觉得奇怪么，入云小师弟浑身没有一丝魔力，师父他老人家却将这个没有丝毫魔力的家伙怎么都不直接赶出去，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来人问。
    宫宜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听说在消云岭上也有这么一个浑身没有一星半点灵力的弟子，跟他年龄相仿。那边对待他的情形跟我们差不多，杀不得，放不得，还教不得。”
    那人微微惊讶，道：“那边也有一个？……既然都教不得，那师兄你还给他这么多书？”
    宫宜安思索着，看起来并不确定：“我们没有办法捆住他的手脚，没有办法控制他接触外面的人，而兵学和武学都是人间的东西，想来不会对他将来有什么特殊作用，说不定还能让他沉迷其中而不可自拔，这跟那边的策略是一个样子，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就让他学去吧。”
9.日程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江入云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很紧密的日程。
    日程的第一项是填饱肚子。
    填饱肚子这事情基本已经成了他的一项基本技能，自从搬出万灵堂，在这半山崖自己独立居住起，他就学会了抓野味、采野果、挖野菜、储备粮食，所以独自生存难不住他。冯明华只道他吃不饱，却不知道山崖后的树上，江入云已储备了一些野菜野果干，以备不时之需，只是他没有专门存储这些东西的地方，而鸟雀和老鼠们经常光顾让这些东西也不好保存，所以储备量并不大罢了。
    柴屋被烧，这些夏秋里储备的野菜野果还是有的，所以他并不用担心自己被饿死。
    可是，储备粮食里面没有肉。这东西不好放，弄不好也可能引来蛇和狼，所以馋肉的时候只能自己抓。当然，冯明华隔三差五带过来的饭食里面的肉也是不错的，至少比他自己烤出来的好吃得多。
    山里最好的事情是有野兽出没，这对于他这样在经历了长久的训练之后的小猎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例如在如何捕捉野兽这个问题上，在经过长时间探索之后，江入云得出一个结论，陷阱是一个最好的捕捉野兽的方式，这在冬天里尤其明显。
    首先在野地上找那些平日里野兽在雪地上印出来的脚印，做些标记，比如说一块石头、一根竹竿、或者形状独特的树枝，也就是不管刮风下雨下雪都不会消失的玩意，然后在某些“交通要道”上挖个坑，坑里面埋上一些荆棘、干树枝什么的能够困住小动物的东西，然后在上面覆盖一层树枝树叶，一个陷阱就做成了。
    陷阱里抓到的兔子、山鸡的，撒些盐，在火上烤过，配上野菜疙瘩汤就是一顿上好的饭食。兔子、松鼠的皮毛晾干了在山下的集市上卖掉可以换到米面和盐，倒是不错的一项经济来源。
    吃饱了饭，江入云会把那只救了自己性命的小东西捧在手上把玩一番。
    首先是喂它吃饭。鸟儿不吃野菜，冬天里有没有什么虫子好抓，江入云便将未吃完的肉食割下来撕成小条塞到小鸟的嘴中。处于对食物天生的敏感，火红小鸟会从睡梦中醒来，狼吞虎咽地将肉吞入腹中，然后意犹未尽地张开嘴，闭着眼睛对着空中唧唧唧地乱叫。
    江入云初次将个动物当做恩人养起来，觉得十分有趣。抬手继续将几块碎肉全部塞到它的嘴里，哪知这小傻鸟儿根本不知拒绝，劲直一口吞了下去，憋得脖子跟头一样粗，哼唧哼唧两声，却是根本不放弃的将一团肉硬生生吞了下去，看得江入云直瞪眼睛——这小东西看起来也是个不轻言放弃的主儿！
    一个肯吃，一个愿喂，这小肉鸟儿便三下两下吃了小半支兔儿腿下去，团在一起看起来像一个鼓鼓的小皮球。眼见吃饱了，它脖子一缩，团成一个毛球的样子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呃……它这是要冬眠？鸟儿也要冬眠么？江入云有些懵。用手指戳戳那一团团在他手掌中的红色毛团，竟然连鸟头都没戳出来。思虑片刻，江入云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这是一只会冬眠的鸟儿。
    “没听说过哪种鸟儿会冬眠啊？”江入云无法，嘟囔着将毛团继续藏到怀里暖着，这样鸟儿不会冻着，他也会觉得暖和一些。
    日程中的第二项每日必做的事情，便是看书。
    虽说大师兄宫宜安并没有说这些书他能拿在手里保存多久，但是江入云懂得一个道理——好事宜速不宜迟。且不说大师兄给他借书这件事那是半个万灵堂都看在眼里的，这容易引起某些人的心里阴暗面发作，说不好有人下作，回头便会来这里与他为难，甚至将这些书拿走，光是他自己，便需要在这些书中快速理出来头绪，从哪里看，学习些什么、都需要赶快决定，并细细将其中重要的内容背下来，否则将来书没了，那就可惜了。
    说可惜，那是因为这些书与那些普通书不同，这些书是成套的，外面轻易找不到的，万灵堂在魔域之中能挺立近千年，那必定这其中的道理也是原因之一！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够系统学习自己选定的一门学识，他江入云怎么能够不珍惜这个机会？
    江入云先看的是兵法，因这一道是最不需要本身使力的，只要学到了，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也可以纵横天下，想来与他的现状比较符合。
    江入云首先选了一本《兵论》篇来看，想来这本也是一个基础，用了三天将书翻完，对兵家有了一个基本认知，然后依次从《领军》、《阵法》、《奖惩》、《后勤》、《联动》、《兵器》等各篇逐步看过去，竟渐渐对兵法来了不少兴趣，原来其中蕴藏的一些道理竟和这世间的一些基本道理是暗暗契合的。
    比如，“头脑发达，四肢简单”这话，用来形容一个武夫再合适不过了，但是放在军令中，则变成了这些当兵的大多不懂什么道理，给他们下命令要简单、直接，如此更好，因为这样才能保证军令的快速执行和避免歧义，让指挥变得更容易，而那些军人大多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给他们讲大道理如同对牛弹琴，豪爽、不拐弯抹角的统帅更容易获得他们的拥护！
    再如，《奖惩》中说率军者要无私，这无私在领军中意味着肝胆相照，让底下将领对自己也肝胆相照，在军法当中却意味着一杆秤端平了，对于自己的嫡系部队和其他部队一视同仁，这样的部队才能产生牢不可破的纪律，凝聚成坚不可摧的力量！而在帝王的眼中，无私二字才能不受猜忌，是以战场战斗之后才能获得相应的待遇和奖励，否则打赢了还会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坐下来静思的时候，书中的一些道理也慢慢反向影响了他原本的一些理念，就比如自己以往做的那些捣乱事情，既没有高度，也没有筹划，事前没有计划，事后便处处被动，以至于被万灵堂几乎所有人嘲笑和唾弃，确是上不了台面。
    多读些书，端的是有好处啊。
    江入云不禁重又想起来那救了自己的青年神仙，有他一席话，自己才有了这一番新的见识，今后若再次遇见了该当好好感谢他一番。
    兵书看过去，时间上已经是半个多月过去了。
    接下来江入云翻开了那一堆武学书籍。
10.基本枪法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因子午峪属于魔域地界，弟子们绝大多数都是魔族，天生带有魔力，所以武学对他们来说属于锦上添花的事情，可学可不学，并不是必选。毕竟一个火球术放出去远比一道剑气或者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击容易，而在杀伤力上，前者的威力也不下于辛苦勤修所得来的那点杀伤力，两相比较，自然学好魔法比辛辛苦苦学好武学划算得多，所以万灵堂之中大多数人重点修习的都是魔法。
    基于这个缘故，万灵堂的初级书院中放的一些武学典籍大多数是一些不太高深、不太艰难的普通武学书籍，例如《马步长拳》、《普通刀法》、《回风舞柳剑法》等。由于长时间没人翻看，他们也一般都在角落中落满了灰。
    但按照万灵堂对弟子的要求，弟子们还是要学一些武学的，因为在实际对战中，魔力总有用尽的时候，那时候大家拼的不是体力就是拳脚上的功夫，所以这些书只能摆在这里装门面。而成套的武学典籍没人看，由于看的人少，便只能回到仓库中，也就是标记着“武”的那一间二层书房中。
    这结果，便是便宜了江入云，他拿到的书比那些放在初级书院的的书要高一等。
    同兵法一般，江入云从二层拿到的武学典籍，并不是一本本的独立篇章，而是一套完整的典籍。打开书包，封面上写着两个字：“兵武”
    武学很多，有些是刺客技能，有些是侠客技能，之所以选择这一套书，还是因为江入云将基础的目标订立在了“兵”这个目标上。既然主要目标是修习兵学，那么其他东西应该与之配套，如果这时只是去学侠客的技能，大多只是自己实力增强，于战场之上并不一定有好处。
    选书的时候江入云只说了自己的想法，大师兄便在一摞摞册子之间抱出来这一叠书册，放在江入云面前。
    打开《兵武》，内中又分为《兵器》、《气功心法》、《合战》、《实战》四卷，其中《兵器》部分又分为十八册，细细讲述了十八种兵器的使用、优缺点、制作等方面的内容，而《合战》、《实战》两册之中又细细描述了各种兵器在实战之中的优缺点、配合等方面的内容。内容丰富详尽，令江入云赞叹不已。
    看来这《兵武》的难度不下于一门成套的魔法典籍！江入云不自觉叹道。
    若要将这一套《兵武》全盘看过、全盘学好，特别是里面《气功心法》和《实战》部分要全部学完，没有一两年时间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一件事情。
    想来想去，江入云将其中涉及到“枪法”的部分全部整理在一起，然后以这些书籍为主要学习目标，慢慢读过去。从之前读的一些普通书中，似乎大多数人都在战场上使用长枪，这样生存的几率好像大一些。为了自己的小命将来多那么一点生存的可能性，学学这“一寸长，一寸强”的武器便成了江入云的选择。
    如此，一个半月的时间又不知不觉便过去了，而天气上三九严寒已经过去，天气转暖，山上的雪开始慢慢化了。
    这一日，吃过午饭，江入云突然想起十一师弟冯明华来。其实这段时间他时常会想起冯明华，虽然估计到冯明华被万灵堂关起来养伤，但是他恢复怎么样、仙草封创术对冯明华造成了究竟多少伤害，始终是江入云心中抹不平的一块心病。
    三师兄是医中圣手，冯明华应该性命无碍，但是如果是他来照顾冯明华，江入云也不便去探望。在他眼中，江入云就是个痞子，与一个痞子在一起，人的档次便会被拉低，这是他的信条，所以冯明华如果由他照顾，大约江入云的探望请求就是个笑话。
    再等等吧，有机会总能见到小师弟的。江入云只能先藏起心思，专心学习。
    又是练武时间了，江入云站在崖面平台上，手中拿着一根销掉枝丫的长树枝，心中细细回想了一遍《兵武》中《枪法》一篇中的第七十六式，然后手中拿着长树枝慢慢施展开来。
    起手便是一招平举，此招用来推挡迎面砍来的刀剑，推挡之后是横扫，在敌人气势受阻时驱离敌人，然后给自己腾挪出纵横腾跃的空间。一个收提之后，枪柄入手，向后急退中轮转、背枪、花枪一气呵成，给反击带出一片力道。乘敌不备，瞅准最弱敌手，甩枪、突刺、跟进，换手之后两个斜切，扫开妄图乘机从后偷袭的对手，然后下压、翻越，枪和身体拉成一条直线，将最大的力气贯于直线上，让长枪走出最长距离，乘敌不备给与敌人最大距离的攻击。
    攻击之后，便是回防。
    所有的招式都是有攻便有守，有守便有攻，这是这套枪法的精髓。
    击敌之后，敌人已然退守，必酝酿反击之力，江入云身体落在地面山，立刻连接的是三个花枪，一个用来强压正面攻击之敌，一个用来迷惑围攻之敌，让他们不敢乘机作乱，第三个却是在为自己打开一个后退的缺口。枪杆墩地，脚法便是踩在后方敌人肩上，接力又是一个腾跃，带着扫、刺落在地面，枪尖顺着阳光，给敌人巨大杀伤的同时退守起点。
    紧接着是左右清扫，收枪。
    这一套枪法动作不多，但是是攻防一体的典型，枪人成一体，较为难练，江入云约莫练了十来遍，身上已经是汗水淋漓，一绺绺地往下淌，整个人却依然精神了许多。
    这结果在江入云意料之中。
    枪法不同于剑法，剑走轻灵，枪法却是兼顾快速、准确、前后突刺，攻防一体，运动量自然比剑法要大得多，另一方面，江入云自小无人教，武功方面从未锻炼过，况且万灵堂也没有几个武学方面的大师，所以他体质并不算好，所以现在练习时体力消耗大，才会汗流浃背。
    这有些像是爬山，冬日里越是在柴屋中窝的久了，就越觉得寒冷，现在练习枪法越是体力跟不上，便越是觉得劳累无比，汗就出的越多。后面练的多了，身体素质好了，自然这招式就不会引起这样的身体状况了。
    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江入云自己对自己暗暗道。
11.小鸟枪法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噗”的一声轻响，江入云刚刚立定，怀中一物从他的胸口落了出来，摔在地上。
    物件落地，除了“噗”的一声轻响，该物件还翻了个滚，“吱”的痛呼了一声。这叫声不像是鸟叫，八成倒是像是老鼠叫。但江入云立刻反应过来，那不是老鼠，而是自己怀里那只火红色的小鸟！
    “呀！摔坏了！”江入云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想要把小鸟捧起来。
    但是下一刻，还没等他低下身子，眼中小鸟突然化成一团火光，不偏不倚迎面向着他轰了上来。
    “不好！”江入云暗呼，本能地向后便弹跳出去，希望能够躲开那火球。
    江入云惊恐之中剩下的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屁股向后，基本是倒弹了出去，而即便是反应是如此迅速，依旧没能躲过那迎面而来的火球，眼前一黑，竟然被火球轰中了脸，然后背后吃痛，一屁股跌坐在山岩之上。幸得跌坐之处山岩上的雪还没有化，也没有被清扫，要不江入云的骨头都要被摔散。
    而那小鸟则晃晃悠悠地从地面上努力站起来，一双眼睛如同染了血，反射出道道怒火。由于它的眩晕尚未停止，它晃晃悠悠地站了片刻，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啾啾”地叫着，无法后续的攻击。江入云一番第七十六式枪法使下来，小鸟儿已在他的怀中早被晃得天旋地转，晕了！
    江入云睁开眼睛，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摸，手上一片黑乎乎的烟灰。这明显是被烧伤了。来不及细想，他三下两下从山岩上捧起尚未融化的冰雪，将脸埋在里面，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奶奶的，自己练的高兴，竟然忘了将些小东西放出去在柴屋里睡觉了。
    将冰雪在脸上敷了片刻，耳朵里又是一阵“啾啾”的急叫，转身望去，那小东西竟然强撑着又站起来了！
    看着它那挣扎着的样子，江入云又好气又好笑，小鸟儿晃悠悠的站起来，竟然要展开翅膀。红色小鸟看起来比两个月前长大了一些，但翅膀却羽翼依旧没有丰满起来，忽闪忽闪地像两块毛茸茸的小铺扇。这家伙眼睛中的愤怒显然没有消退，因为它的那一口喷焰看起来并没有对江入云造成什么伤害，只是熏黑了他的脸，这对于它来说根本没有释放完心中的愤怒，所以它看起来还要对江入云发起攻击！
    江入云又好气又好笑，皱眉道：“小臭蛋，还想咋地？”
    哪料这火红小鸟怒火充盈，浑身都是气力，这气力无处释放，猛然冲向翅膀，一双毛茸茸的翅膀竟然在须臾间伸出来数根火焰构成的长羽。江入云上树逮过鸟儿，这羽毛不同于幼鸟身上的羽毛，而是成年鸟儿身上的羽毛！
    江入云不禁叫道：“糟了！”
    “要命的恩人！”江入云左右瞅瞅，山崖上平日里自己打扫的太干净，没有什么能够挡火的东西，目光所及之处，唯有自己用来练习枪法的那一杆木棍！想不了太多了，保命要紧。江入云立刻飞扑过去，将木棍攥在了手中，但木棍也是易燃之物，究竟能挡住这小恩人几多时间，江入云心里根本没有底，眼前要务是能挡住这小臭东西就成！
    木棍入手，小鸟儿也站直了，眩晕稍缓，腾的一下便从地面跃了起来。江入云一个多月来日夜苦练，本能地将《枪法》中的防御篇使了出来。木棍的前端微微后指，正身站直，盯着敌人可能攻击的方向。
    在空中拉出一道火红的弧线，小鸟儿直扑江入云的面门而来，第一次突袭成功，它好像知道面门是人类的弱点所在。
    江入云提枪、斜挡，枪尖轻晃着画了两个小圈，便躲开了鸟儿的攻势。原本接下来的招式应该是破暗器的招式，只消左磕右碰，便可以用枪身磕飞鸟儿，但是这鸟儿太小，磕中了定然会受些伤，江入云心下一软，阻住了它的攻势后自己躲了开去。
    但鸟儿却不容忍，眼见要撞到木棍，嘴巴一张，又是一个碗口大的火球飞了出来！
    江入云幸亏是躲了，这火球擦着他的头皮便轰在了地上！火球所到之处虽然势头没有碎，但是冰雪立时滋滋的冒着烟儿蒸发殆尽。
    好险！江入云倒吸一口凉气，“它这是要人命啊！”心念未完，眼角余光突然多了一点阴影，他的头发烧掉了一部分，散乱的发丝垂在了鬓边，足见这一击的威力。
    顾不上头发，出于后招练得熟悉之后的自然反应，江入云手中用了一股柔劲，木棍没有磕飞小鸟，但却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压制着它落在了地面，也就是从空中硬生生将它压了下来！
    原本江入云根本没料到自己有这能力，能将空中飞行的东西强压到地面，因这需要极好的柔性力量、眼力、速度配合，训练长久以后可能才能做到，但此时事发紧急，情急之下，他竟然完成了三种力量的柔性配合，将小火鸟用木棍“粘住”然后压了下来。
    又是“吱”的一声，鸟儿半是惨叫，半是气急之后的吼叫。
    它一张口，又是一团火焰。
    火焰扫过木棍抢头位置，直接将枪头给点燃了！
    江入云急忙收枪，却已经来不及。长枪一收，鸟儿又从地面上弹起来，飞到了空中。
    这回它是真的怒不可遏了。这小东西怒火越是大，身体就越是成熟，噗的一声，竟然有三根带火的尾羽也生了出来！
    江入云有些瞠目结舌，这小东西越是打越是生长？他爷爷的，这还有完没完了？
    情势不容他细想。小鸟儿尾羽长出，在空中飞行姿态上立刻就能够随心控制了，双翅一振，空中立时就出现了一道带着火焰的曲里拐弯飞行轨迹！这是鸟儿速度和控制力上升了一个台阶的表现！
    飞行速度和控制力上升，鸟儿竟有些微微得意，虽没有成鸟那种凤鸣天空的气势，但是“啾啾”地叫声颇有些冠绝群鸟的胆色。
    须臾间，数道红色轨迹先后向着江入云袭来，那是鸟儿速度提升后从不同方位对江入云发起的攻击！
    江入云立刻手忙脚乱。
    手忙脚乱并不是他不知道怎么抵挡，而是对于《实战》一篇中用长枪对付飞箭的对抗方式他根本额没有练熟！
    对于这种多方向流矢的无差别攻击，《兵武》里面并不是没有应对方法，而恰好江入云也已经看过了其中的篇章，只是这些天来，根本没人光顾山崖，哪里有现成的群攻来让他学习如何掌握时机、力度还有控制力？看来，没有敌人有时侯也是一种痛苦。
    他只能根据书上的总诀勉强力行。
    所幸，这小傻鸟儿并没反应过来它自身有火焰，在飞行中就是一个飞行轨迹的指示器，让敌人有预判可以防御，并且它的能力虽然增强了，但是攻击次数并不多，这给江入云有了可乘之机，不至于对它防无可防。
    但尽管如此，“轰轰轰！”三四个火球几乎是同时在江入云的耳边炸响，震得他的头微微眩晕。纵然他的手足够快，用带着火焰的枪尖直指鸟儿攻来的方向，阻住了它扑面而来的攻击，但是那些火焰却是可以绕过棍子的！火焰绕过的棍子结果便是在余焰他身周炸开，炙焰将他笼在了数米的空间之内！
    这倒不是最要命的，只要没击中他还可以躲过去，最要命的是火焰山过的火光，让他的双眼花成了一片！
    “轰轰轰！”又是四个火球，江入云向后急退，一个不留神左脚绊在山岩上，仰天便倒！
    原本已经面部受伤，黑红一片，又是连续的被炙热的气浪熏烤，江入云的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眼睛现在是花的，他不禁半天有些脱力，爬不起来！
    右手入手一片冰凉，他知道那里是一片冰雪，于是捧起一捧冰雪立刻将脸埋了进去。
    身体和后背随时会遭受攻击，这一点江入云已经顾不上了，这如同一个浑身起火的战士已经顾不上即将来袭的敌人，将自己放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压制火焰一样，如果这时候敌人乘机而上，那定然是死路一条！
    不过，这时倒不见那小鸟儿乘胜追击了。
    如果它这时候继续攻击，江入云只有束手待毙的命！
    这是……怎么回事？
    江入云用耳朵听听，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将脸从冰雪中抬起来，向着背后看去，那小小的火红鸟儿不在空中，却是落在地面上瘫软成一团火红火红的球。
    它用力过猛，看起来是力尽之后晕过去了。
12.魔君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将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已是入夜时分。
    这“一切”，包括了将小鸟放在用柴草编起来的一个鸟窝中、用兔皮给它盖好以防着凉；用酒抹了自己的脸以避免伤口感染；将崖面平台清理干净以备明日继续练功；找一根新的树棍、将其削好，变成一杆看起来像是长枪的样子以备明日练武之用；最后再煮上一碗苦菜疙瘩汤填填肚子，给将冻成条的老鼠肉用水煮了给昏迷的小鸟身边放些备着，以防它醒来饿了要吃。
    处理完这些之后，自己还有一项新的日程没有做，那就是练习内功。
    《兵武》中的气功心法看起来并不太难，重在勤加锻炼，书上说这一方面将增强人的体质，另一方面作为枪法等实战功夫的底子，还能够锻炼凝气，以便增强枪法的威力，既然书中如此说了，那就是非练不可的，否则学习失败了，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在珍惜性命这件事情上，江入云还是知道什么是划算的。既然书上这么说，江入云便按照书中所说在柴草铺上盘起双腿，静静地开始打坐。
    令人欣喜的是只是一个月时间，江入云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小腹在他入定之后便有一股暖流出现，这暖流说不出来的输服，丝毫不亚于当日怀揣小鸟时的感觉。虽然这暖流还不能温暖到小腹以外的地方，但是这说明他练习这气功心法已然有了效果，也证明了这套《兵武》着实不是哄人的玩意。江入云感觉自己的信心前所未有地膨胀了。
    只是今日劳累了一天，暖流刚开始成团，他便不知不觉盘着腿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房屋明亮，他似乎站在家中堂上，大堂当中供奉着一位不知名的神仙，而梦里的他似乎也知道，他娘给他说了一门亲事，约定了今日双方见面。梦里的场景便是见面的场景。
    不想第一次见面，那小娘子竟然一身红装，穿的颇像待嫁的新娘。这有些奇怪，虽然没经历过这些，但是他也知道首次见面，未婚姑娘穿成这样不太合适。
    但江入云的心思全不在姑娘身上，而是想着那个看不清脸的娘！
    即便她可能对自己不怎么样，但是她的相貌还是江入云极为想知道的一件事。江入云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能看见她长什么模样，至少将来遇见了以可以先行避开……
    他试图用手去拉住那个还在跟媒人纠缠着怎么办订婚礼的娘亲，胳膊却看起来总是够不着她，怎么也拉不着。
    这姑娘倒是很有眼色，过来拉住他的手，说“她忙着，等会再说。”江入云急了，想要推开她，但那姑娘似乎就此黏上他了，不止摸他的手，竟然还用手捧住了他的脸！
    这是什么姑娘？
    江入云在梦里有些诧异，惊呼“大胆！”，但是随后觉得她的手凉凉的、滑滑的，舒服至极，敷在自己脸上似乎能够将脸上的一些热和疼痛吸收掉，他觉得意志没那么坚定，也就不再挣扎了，只为那种凉彻心扉的舒爽。
    身体上舒服了，眼前又恢复了一片黑暗，他又睡着了。
    第二日。
    江入云还未醒，便听见柴屋外有人在叫：“师兄！？师兄！？”
    他浑身一个激灵，立刻从昏睡中醒了过来，这声音除了冯明华还能有谁？
    “师弟！”江入云冲了出去，柴屋的门就此没了。
    “师弟！真的是你！”来人头发当中一绺白发，不是冯明华还是谁？“想死我了！让我看看！”江入云一把拉住冯明华的手，将他转了一圈，然后看看腿，确认他的腿也没有缺失，叫道：“这些天没敢去看你，怕又是由于我连累你，你不怪师兄吧？”
    冯明华也是上下打量着江入云，欣喜中带着担忧：“师兄，你的伤？你这脸上是怎么了？怎么脸上又黑又红的？”
    “呃！没事，没事，”江入云笑道，然后将那日与海虹子一战之后的事情细细说来，又将脸上的伤势来源也说了，不过冯明华对江入云的小恩人倒没什么心思，只是关心他对于兵法和武功的体会，他自然对这一块也比较有兴趣。两人无话不说，这一席话直说到直到日上三竿，时间接近晌午。
    冯明华也说了自己这些天的遭遇。
    原来，冯明华是被三师兄送回家里去了，三师兄虽然没有对冯明华家中人说海虹子的事情，但表示了这是师兄弟切磋过程中的失误，冯明华那时重伤未醒，三师兄就说担心在万灵堂冯明华的不到好的照顾，便将其送回了家，谁也不知道其中的真假，只能默然接受，并对三师兄墨子玉表示感谢。
    冯明华的母亲虽心有疑惑，但是迫于万灵堂的地位以及目前自身的处境，也没敢说什么，只一个劲的流泪。待得冯明华醒来，将事情原委详细告诉母亲，冯明华的母亲才咬着牙抱着冯明华放声大哭。如果是得宠的魔君世子，万灵堂哪里会家庭送回家，那一定是悉心治疗，直到冯明华恢复到跟原来毫无差池才会将他敲锣打鼓地送回家！
    失宠的冯明华，自然只有失宠的待遇！
    不过，现在看来两人全无大碍，这是最好事情！其他事情先放到脑子后面，将来再细细分解！年少不知世事难，想那么多皆是枉然，两人嬉笑一番，又是一片阳光灿烂。
    江入云在石坪上搭起青年留下的全套茶具，两人又就这冯明华带来的点心细细品了一刻茶，直到微微细汗发了出来，才舒爽大笑。人生在世，似乎吃饱喝足才是真道理。
    “哎呀！忘了一件事！”江入云突然想起来早上还没看看那愤怒小鸟的情况，它脱力昏迷，要是到现在还没醒那就得想想办法医治一番，但在柴屋中看过小鸟的新窝之后，放心地走了回来。
    昨日放在鸟窝边的老鼠肉已经不见了，而鸟儿的呼吸也平稳，应该是又睡着了。
    “那你父亲怎么说？难道堂堂魔君世子被打成重伤，魔君就不觉得心里不舒服？”江入云问。“世子”是法定的魔君继承人，就算魔君对冯明华父子亲情比较淡，堂堂世子受重伤，那可是举族之耻，堂堂魔君怎么可能丢得起这个面子？
    冯明华喝了一杯茶，苦笑道：“我爹都要娶第十三房姨太太了，还顾得上我？”
    江入云一愣，骂道“混账！”
    冯明华噗嗤一笑，道：“的确是混账！”
    当世冯明华这一族魔君，也就是他爹——冯子英，年龄已是一千六百七十二岁，一千六百多年的时间里没有一个子嗣，别的魔君在他这么悠长的生命中已经是子孙满堂了，但他偏偏就是膝下没有一儿半女。
    但奇怪的是，作为堂堂第十殿魔君，他竟然也不着急，除了纳了一房族中女子为妾室，竟然对这事并不太在意！千年的岁月里对此丝毫不以为意！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十三年前冯明华出生。
    冯明华出生了，冯子英在子嗣问题上却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去了——他恨不能赶紧生出一支部队的儿女，几乎是一年一个，纳妾的举动就一直没停过！更奇怪的是不管是族中的女人还是平常人类女人，他来着不拒，见一个收一个。
    当然，这些女人长得都还不错。
    这就苦了原本是原配夫人的冯明华的娘——云氏夫人。
    一千多年的时间里，魔君膝下无子，她承受的是责备，这在外人看来，魔君不可能身体有恙，没有子嗣，这问题十有八九就出在她身上。外界流传的版本里，甚至说的更夸张，说是虽然魔君纳了一房妾室，那也是她要独占魔君宠爱，妾室根本就在她的虐待之下怀不上魔君的子嗣，或者她暗地里对妾室做了手脚，让妾室根本生不下孩子。
    冯明华出生了，魔君纳了妾室，这流言就基本是坐实了，而魔君此时对她的态度也如同外界传言的一般，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不再宠着她，将她赶到了偏僻院落独居，而那些新纳的妾室们也很是争气，两年一个，冯明华十二年时间里呼呼呼地多了十几个弟弟妹妹！
    而冯明华，也就没有了其他魔君世子的那些待遇——他被送到了万灵堂，这个凭自己实力才能出人头地的地方而不是有专门的师傅来教导。
    这让云氏夫人如何能不能不委屈？
    或许是魔君心虚，冯明华的世子地位却一直没有被动过。这算是云氏夫人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
    这些，都是外人众所周知的事情。
13.帝都来客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算了，不说这些了。”江入云道。
    家务事是个坑，说起来好像谁都有理，但是处理起来谁都觉得那是麻烦事，更何况他这个连个家都没有的外人？
    “那你怎么不在家修养，这么快就回来了？”江入云问，“云姨从去年过完年就没见过你，你不在家里多呆些时间陪陪她这么快就回堂里面，岂不是可惜？”
    冯明华却反问道：“师兄你都能去观里面弄到二层书房中的书，竟然还不知道大师兄已经发了飞书，要所有弟子都按时回到观里面？”
    江入云笑道：“我比较独特，我收到的不是回到观里面的指令，却是留在‘爱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地方，这不，我想来想去，就我这两亩三分的山崖可爱，就想留在这里，索性就在这里，两个月来哪里都没去。嗯~~，看看书，练练功夫，乐得逍遥自在，回观里做什么？哎，对了，师兄给我下命令的那天，你不是还来我这里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他说怕我出现后有辱师门。”
    冯明华摇了摇头：“嗯，看来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我收到的不是跟你时间相近的那段时间的书信，这消息是三天前才收到的，这不，今天才回到山上。也即是说，大师兄这两天才发的指令。”
    “嗯，情理之中。他们大概怕我去偷个什么，摸个什么，给他们丢人吧，所以给你们都发了传书，就是没有我的份。不叫就不叫吧，反正我对堂里面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江入云半是无奈，半是无聊。反正他被区别对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没什么惊讶的。
    冯明华却看起来依然很是在意：“嗯，书信里说国都那边要来个人，大概就是上次大师兄给你的书信里面说的那个什么点微上人。唉，想想也是，他们平日子就看你不顺眼，这会子上面要来人视察，自然也不想让你出现。不过，他们难道让九师兄不要出现师兄就不出现了？师兄，难道你真得转性了，这么听他们的安排？”
    呃……江入云先愣了一下。
    这小师弟被打伤了一回，怎么好像生出来一些叛逆性格？“要不然呢？”江入云问。
    冯明华望着天空道：“我在家里的时候，曾经学过一些规矩，那些规矩其实都是魔君之子的必修课，里面除了接人待物的规矩、家族里面的规矩，还有就是天下的规矩，在那些大规矩里面有一条，就是如何面对国都那边派过来的天子使节。其实那时候我也没记全那些规矩，但是其中有几项却是现在能够解释得通的。帝都来人，总体来说是为了巡查安抚魔域中的各族的，想要一碗水端平。魔域之中除了现在的十大魔族，还有原有的人族、原有的妖族，这些种族在这地方共同生存，难免有磕磕碰碰的事情发生，帝都那边为了这块区域的太平，自然需要尽可能地一碗水端平，可是端不平怎么办？有些事情处理起来想让大家都觉得公平是很难的……”
    江入云暗暗觉得有趣，这小师弟原本是白纸一般的人儿，怎么变得爱思考了？这看起来是沾了江入云的一点习气，开始懂得破除一些对自己没好处的规矩了。没错，任何规矩都是有漏洞的，利用他们来破除他们自身再好用不过，这是在一个逆境中不至于全然处于被动时的生存方式。
    “于是，帝都那边在处理一碗水端平的问题上上就有了两个基本选项：一个是敲打，一个是安抚。敲打这个手段花样繁多，比如说禁锢一些好战分子，惩罚、收监，送到帝都那边监狱里去，反正那边手段是很多的，帝都嘛，除了了解魔族的一些头头脑脑，还有不少了解仙族的头头脑脑，以其强大压压地方，谁敢不服?”
    “而另一个手段，就是我要说的重点了，安抚。”
    “安抚的手段照理也有很多，但是常用的其实没几个，一个是奖励，奖励些什么稀世奇珍，比如说七宝玲珑塔，我家就有一个，再这就是封个地方王呀什么的，魔域中的十大魔君，不就是什么出来的？除了前面这两种，还有一个安抚的手段，就是给本族奖励几个能够向上发展的名额！”
    “向上发展的名额？向哪里发展？”江入云有些好奇。大概是这两天一心向好，制定了更高的目标，一听见这种所谓的名额什么的，江入云立刻就有了一些问个明白的兴趣。
    冯明华道：“自然是向朝廷那边发展呀！你想想，朝廷那边有众多头头脑脑，这些人放在地方上，哪个不是魔王一级的？如果能够进入帝都发展，跟这些人能够学习上一些手段，建立上一些关系什么的，那将来不是有权就是有钱，连带着族人都就鸡犬升天了！听说每次得到名额的魔族，都是要敲锣打鼓的，因为一族里面出上那么几个能到帝都的，那就跟人类考中了进士没有什么区别，十有八九将来不是将军就是尚书，前途远大着呢。”
    “哦？还有这么玩的？”江入云道。
    冯明华说的激动，一拍大腿续道：“是呀！我们这些魔族有身份的子弟，为什么学这些规矩，其实就是在预先打一些基础，要不万一哪天被帝都来人看中了，什么都不会，岂不是丢脸？”
    江云点点头，略略在脑子里面讲这事情转了一圈，有些颓丧道：“这是你们这些有身份的世家子弟们才有的待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冯明华往江入云跟前挪了挪道：“我的意思，是虽然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师兄亦可以去看看，这回帝都那边的天子使节来魔域，都是什么要求，怎么选择安抚对象，咱们也向这方向努努力，说不定就被天使看中了呢？”
    江入云噗嗤笑道：“我的天哪，你想的可够大的。”
    冯明华不以为然：“大？这有什么大的，挪动挪动双脚而已。”
14.放飞的魔兽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许久未见，江入云和冯明华一席话直说到天色渐黑。
    经不住冯明华的诱惑或者说是唠叨，江入云最终答应了五日后天使来临时也到现场去看看，这有些勉强的味道，但想到自己在现场说不定可以帮冯明华争取到机会，江入云倒是真的有些期待了。
    堂堂一个魔族世子，混成这个样子，确实有些说不过去。而自己去了，说不定有个机会就能钻个空子，这个有一绺白发的魔族世子能入得了天子使节的法眼。
    冯明华走后，江入云越想越是兴奋起来，从怎么瞒过几位师兄的注意进入到万灵堂的方式，到自己怎么在万灵堂里面行走，避开他们的眼睛，再到怎么接近接待使节地方，怎么隐藏自己，最后再怎么撤退，江入云都细细规划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做其他事情。
    作为最糟糕的情况预估，江入云又给自己准备了心理铺垫，这一点也是冯明华戳中的江入云的痛点——他江入云已然到了现场，难道宫宜安还会赶人不成？是啊，就算是自己规划不周，被众位师兄发现了，只要自己不闯什么祸事出来，他们还能赶人不成？毕竟那有使节在看着呢。
    一番规划下来，江入云不禁心中多了许多算筹，这是从来没有的感觉，他不禁对“计划”二字有了新的理解。
    已是入夜时分，但今日读书和练武都没进行，这是江入云不允许的，于是，在两亩三分崖面山点燃了三堆火之后，江入云先练习了一个时辰的枪法，又看了一个时辰的兵书，这才凑活着在火堆上煮了些米粥，就着野菜干吃了下去。
    剩下来的事情与昨日一般，自己用酒抹了脸，然后给还在熟睡的鸟儿留了煮熟的老鼠肉块，然后继续打坐练习内功。
    遗憾的是，内功练习中间他又睡着了，迷迷糊糊得到没有做梦，但是昨晚那双清凉的小手似乎又抹上了他的脸，将昨日里脸上还没有散去热又吸去了一部分，令他十分惬意，于是又是一头睡到天亮，竟然连梦都没有做！
    第三日醒来，江入云四处瞅了瞅，然后细细想了想睡梦中有没有什么异常，却也没发现什么，于是一如既往，看书、练习枪法，也没有把这事情放在心上。直至第五日，醒来凿冰煮水准备洗个脸时，这才发现脸上的烧伤已经全好了，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这一日是天子使节到来的日子，江入云也必须将自己收拾整理一下，总不能跟泥猴一般去见天子使臣。一番整理下来，倒是整齐多了，江入云便准备出发去观里。将万灵堂子弟外衣穿在身上正准备出发，眼角余光一闪，石桌上有什么东西亮晶晶反着阳光，顺手拾起来，却是一根白晶晶的玉簪！
    嗯？这两天没人来过，怎么会有这东西？
    大概可能……是冯明华留下来的？江入云猜道。
    左右想想，冯明华要留下簪子也应该会说一声但是他并没有说，难道是自己睡梦中有人来过？嘿，竟然有人来这里，自己竟然还不知道？
    又四处瞅了瞅，如果有人恶意来这里，恐怕自己已经遭了毒手，来人既然没有杀了自己，也八成也没有什么恶意，既然这人留下簪子，今日要见人，且先用一用吧，穿的不能太寒酸，至少不能给小师弟丢人。于是江入云将束发的树枝取了下来，用玉簪将头发束好，便出发了。
    万灵堂客房区在西峰之上，这边的山崖上面有数根百年老藤，从山崖底端一直生长到崖顶院墙上，上下足有两百来米高，顺着这根百年老藤，就可以从崖底一路爬到万灵堂中去。由于客房区域平日少有人来，既没有人留意这边的情况，也没有人注意到从这里能够进入万灵堂，所以江入云将这进入万灵堂的第二条路作为今日的出发点。
    往日里从这里爬上爬下并不是完成不了的任务，但是上下一次足可以让江入云浑身上下棉花一样软瘫下来，这一再次从长藤上爬上去，江入云竟然有一种越爬越有劲的感觉。这必定是修习《兵武》中内功心法的缘故，江入云心中兴奋劲上来不觉十几分钟便上到了崖顶，翻到了围墙之后。
    原本以为围墙之后与往常一样空空当当，却没想刚刚冒头，江入云便被眼前的事物惊呆了。
    这个客房小院中间，竟然卧着一头麒麟！
    江入云细细一想，自己的计划显然错漏了一项，这日天使来临，必然震动魔域，十殿魔君怎会不来？十殿魔君来此，客房区又怎么会空空荡荡？这里的热闹程度，定然会不亚于观中其他地方！
    可是自己已经爬上来了，又怎么能轻言放弃？
    江入云进退两难。他爷爷的，也不知道这一院今日住的是哪位魔君，竟然坐骑是只魔兽！
    仔细瞅了瞅，那麒麟双眼却是闭着，鼻子里面喷着规则的烟气，看起来还在昏睡。麒麟脖子上系着链子，确是捆在拴马桩上的。江入云这才稍稍放心。只要这厮是睡着的，他偷偷溜过去倒是十分有可能。
    扭头看一看，客房的门口石阶上，斜卧着看守坐骑的小厮，江入云便偷偷溜下院墙，贴着墙扭手蹑脚的向着客房另一端的路上摸过去。
    谁料刚刚迈出没几步，身旁铁链突然铃铃微响，江入云转头看去，那只灵兽竟然醒了！
    四目相对，江入云立刻觉得自己脖子后升起一股凉气！这东西怎么醒了！？
    “不能动！”他对自己说。这种灵兽，与山里面的野兽一般，若自己这时候首先露了怯，恐怕紧跟着到来的是被烧死的结局！
    麒麟也没有动，眼珠子上下看了他一番，然后扭头，望了望斜卧在客房门口石阶上的小厮。然后又看了看江入云。
    江入云顿时感觉到脸上的汗流了下来。
    这……是要麒麟要吼叫的前奏么？小厮醒来，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这个小院中，还在他的麒麟身边……那江入云必定是个贼了！只要小厮下个指令，江入云被麒麟一口火化成灰是铁定的事情！
    可是事情总是出人意料。
    麒麟站起身来，又看了看小厮，蹄子轻轻一磕，一根木棍从他身下滚到了江入云的脚下。
    麒麟咧开了嘴，眼珠子却是上下滴溜溜的乱转。
    这是让他将棍子捡起来？
    这家伙要做什么？
    想到那近在咫尺的一口火焰顷刻间能将自己化成一堆飞灰，江入云只能依照执行。
    木棍在手，麒麟脑袋又向着小厮甩甩，连眼珠子也是向着那边滴溜溜地转。
    这是让他一棍子蒙晕这小厮？
    江入云没敢动，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木棍，然后又指了指小厮，向麒麟做出询问的神情。麒麟竟然咧着嘴频频点头！
    江入云幸福得要晕过去。
15.使节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好吧，一不做二不休，见了魔兽不回头，魔域的事情没有太多的纠结，江入云只能硬着头皮上。魔君的侍从，总比身后能立刻将他化成灰的魔兽好对付些。
    “咚”的一声，直到闷棍确确实实打在小厮的后颈，江入云都觉得是在做梦。好在坏事做多了心里并不怎么慌，但是被魔兽逼着伤人，这是第一次。小厮原本在昏睡，并没有什么反应，江入云伸出手指凑在小厮的鼻子下探了探，还好，小厮仍有呼吸，于是心下一松。他可不想弄出人命。
    大事已成，江入云回头向着那火焰魔兽竖起来两根手指表示已经得手。
    麒麟早已眼巴巴地看着江入云的行动，江入云偷袭成功，它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用前蹄将拴马桩上的锁链直接往上一抹，起身便满地跳跃起来。
    ……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江入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他立刻脸色大变，自己上来万灵堂的时间在观中众位师兄弟们洒扫的时间内，这段时间原本观中的人都是忙碌的，根本没人会留意客房区域的动静，可是现在这里住了各位魔君，他们定然不会起那么早，这鬼东西这么跳跃不把魔君吵醒了才怪，魔君若醒了，江入云还有性命活么？
    得喝止它！
    江入云急的顾不上它有多危险，一个棍子直接扔向麒麟的头，手指竖在嘴巴前，表示不要出声。棍子“咚”的一声砸在麒麟的脑门上，这东西倒也聪明，封印了自己的动作，眼睛滴溜溜转到江入云这边，看了看他的表情，立刻会意地放下来跳跃的蹄子。
    江入云情急之下木棍出手，待得反应过来这家伙是个不好惹的，心中寒地连牙齿都有些哆嗦了。魔兽毕竟不是人，谁知道它们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若一个不高兴，一口喷焰过来，自己连渣渣都找不见，而这会自己心下发急，便一棍子敲了过去，谁知道它会不会向狗一样立刻反击？
    ……
    哪知这麒麟看看他，竟然咧咧嘴，点了点头，然后踮着脚尖，碎步跳到墙边，一翻身，从院墙上跳了过去！
    江入云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来。高兴和恐惧参半，心中其他的感觉都被他们挤占没了。
    墙外面……是百米高崖！
    片刻过后，他才觉得他担心多余了。山谷“唔傲”一声撒野的吼叫声中，一团火焰在远处天空带出一团团烟雾，这厮已经跑的远了。麒麟是善于跳跃的，百米高崖对于他们来说大概就是小菜一碟！
    江入云这才将心塞回肚子里面，抹了抹一头的冷汗，将衣服紧了紧，脚底抹油，消失在客房群中。
    一个半时辰之后。
    日上三竿，朝日峰紫书坛上，四方燃香的巨鼎已是香烟袅袅，魔域中的吉祥鸟——红尾雀像是感应到天使来临这一盛况，从四面八方飞来，成群地盘桓在朝日峰的周围，明媚的阳光中，数道高高飘起的经幡在微风中升起，经幡上是数个符文咒语，经幡一经升起，整个万灵堂所在的子午峪便多了一片氤氲之气，宛若人间仙境一般，甚至连冬日里的风都变得和煦起来，宛若春天已经到来。
    紫书坛历来是万灵堂迎接天子使节的场所，此时数千级的石阶两边的护栏上已经用红紫色的彩带全部包裹，远远看去像是一条长长的彩龙，从峰顶一路延伸到宽阔的主路边。
    石阶上，每隔五十米便有青衣俗家弟子捧香侍立，青烟袅袅，带着完全不带烟尘的香气弥漫，以表达万灵堂对天子使节的欢迎。
    万灵堂的记名弟子都侍立在朝日峰峰顶紫书坛下，三位万灵堂的大弟子和十殿魔君站在紫书坛的祭坛之下，远远地向山路的尽头望眼欲穿的看去，不知道使节是否会在晌午时分到达。
    其时已近开春，山路上的雪已经化了，山路宛若一条青黑色的丝带，蜿蜒着消失在山口。
    不多时，一辆四马马车便出现在山口，缓缓向着石阶的尽头驶了过来。
    这辆马车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的车驾，宽度足有两个马身，长度有三个马身长，顶上是木质的重檐拱顶，四周的车箱壁上刻着龙纹，就连窗户也是用笼烟纱封上的，远远看去完全就是一座缩小的宫殿！
    马车前后，是二十四名护卫的士兵，清一色的金黄色铠甲，阳光照来，宛若天神下凡一般威武动人。
    马车行至石阶下，自有武士打开车门，摆好木凳，扶着车厢之中尊贵之人踏着木凳站在了石阶之前。
    只见来人约莫二十余岁，面若桃花，目如灿星，一头乌黑的长发用紫金冠束在顶上，
    一身淡青色纱衣，腰间是一条银色玉带，手中却是拿着一柄钢骨折扇，看起就知道不是平常人。
    紫书坛前，众人看到石阶之前来人，都纷纷点头，互相微笑：“天使到了”。
    一般来说，天子使节不会是平常人，帝都那里龙虎相聚，派出来的不是天子近臣便是朝中大臣，而对于魔域这边，由于来人需要通晓仙术魔法一类的事务，便于处理各种超出平常人能力的事物，一般来的都是国师级别的大能，例如这一回来万灵堂视察的，便是当今国师的师弟——点微上人。
    以国师之尊，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点微上人应该都是得道之高人，我外貌上至少应该是个中年人，却怎么来的是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翩翩公子哥儿？
    有人便有些不解，私下里低头稍稍议论。
    但远远地，天使看起来对自己的任务十分了解，微微提起前襟，一步步便踏上了白色汉白玉铺就的通往紫书坛的石阶。
    这是一种态度。
    谁都知道，来魔域的使者不可能不会仙法或者魔法，而且嫌一步步拾阶而上太过麻烦从而直接施展法术一步登顶的天子使节也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但这位使者看起来并不嫌自己拾阶而上麻烦，而是没有使用任何捷径，一步步认真地踩着汉白玉铺就的石阶朝着紫书坛缓缓而来。
    令人称奇的是，数千级阶梯，竟然没多会儿便落在了他的身后！
    他是怎么走上来的？
    这速度，跟飘上来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所有人都看的见，他没有施展任何法术，只是重复地摆动着双脚！
    青年上得紫书坛，众位魔君连同万灵堂三位大弟子尽皆稽首行礼，青年也回礼，道：“让诸位久候了！”
    其时，江入云已经身在一棵参天的松树上，远远从万灵堂本院向着紫书坛这边望着，万灵堂本院与朝日峰距离并不是太远，完全可以看到来人的模样。
    青年与诸位魔君连同万灵堂三位大弟子见过礼之后，四下一边看着，一边连连称赞：“真是好山好水！万灵堂所在，竟然丝毫不比消云岭差！”
    百米之外，江入云远远望着青年，暗自道：“这人看起来……怎么如此眼熟？”
16.天子恩赐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消云岭是一个著名的地方。
    魔域之中有万灵堂、伏龙窟、奔雷山庄等十余个修行魔力的派别，这些派别也是魔域中子弟们学习、修行的地方。
    在魔域之外，由于更容易得到平常人的认可，仙灵派别则远比魔域之中的这些派别发展的要好。且不说天下最出名的四个仙山珈蓝山、天海阁、定军垣、普济岛，光是帝都附近的修行名山，便有消云岭和白马寺、慈恩草堂等六处，其中由于消云岭受到朝廷的资助和管理，远比其他地方积累要深厚得多，所以名气就要大得多。
    近三百年以来，光是消云岭涌现出的著名将领那就有二三十位，更不用说这里出来的法师数量之可观，甚至连百年来朝廷的四位尚书，两位丞相，也都是师承消云岭。
    点位上人此言一出，简直是为万灵堂长了脸面，众人脸上皆是面露喜色。
    对于紫书坛上的十殿魔君这些老江湖来说，听话听音，他们脸上的喜色却八成不是为天使一句称赞万灵堂的虚言而漏出来的，他们更在乎天使对于谁即将受到到奖赏做出的些许的预告。而天使此刻的一言一行，不经意地流露出来他此行的情绪良好，这么来看，他此行自然是对魔域众人的奖励会多一些。
    而对于万灵堂大弟**宜安、二弟子齐衡、三弟子墨子玉来说，此话则是无上的光荣！万灵堂如何能与消云岭平齐？消云岭那可是仙灵派荣耀之地，而万灵堂只是魔域中首屈一指的修行仙山，也没有什么天下闻名的弟子，两者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天子使节这么说，明显就是对万灵堂的抬爱而已。
    “天使此话，可是折煞万灵堂了。”宫宜安等三人微笑行礼，“天使此次来魔域子午峪万里迢迢，时间又是寒冬腊月，我等在此首先要对天使道一声辛苦了！”然后又是一礼。点微上人看起来心情更是不错了，他微笑点了点头，眼睛却扫了扫紫书坛，道：“罢了，对于我等修行之人来说，这天气和路途算不了什么。”
    宫宜安满脸堆笑，道：“大人功法高深，这天气和路途自是不在话下。见得天使，在下心中首先有一疑问，不知天使能够解答一二？”
    点微微微惊讶，道：“说来听听。”
    宫宜安连忙又行了个礼，道：“大人号点微，而我万灵堂师尊号点苍，你们可有什么……关系？”
    宫宜安这一个问题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问题，从接到天使即将来临的消息之后，众位魔君也是心中一片狐疑，在他们私下的联络中，点微上人的身份问题便成了重点讨论的对象。为什么万灵堂的师尊计无言号点苍，而这次来临的天使号点微，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如果点苍和点微有关系，那么他们一定是平辈关系，并且关系紧密，如果关系紧密，那么万灵堂获得朝廷那边的器重自然就有了解释，这从侧面反映了万灵堂的点苍上人必然在帝都那边有着非凡的人脉关系，要不然如何能够获得朝廷的器重？
    如果万灵堂在朝廷有良好的人脉关系，那么对于魔域各族来说除了朝廷安抚之外，他们在今后在向帝都发展这件事情上，就有了另一条更为平坦的路!
    有一件事也颇蹊跷，点苍上人时常不在万灵堂，谁都不知道他平常在做什么，如果他在外面有什么别的关系，特别是跟帝都那边有什么关系，自然时常要照顾那边的关系，少了时间打理万灵堂的事情，那么所有一切都就好解释了……
    点微上人连想都没想，道：“没有关系。”
    点微上人的话冷冰冰的，像是一块四方透亮的冰块，毫不犹豫地砸在地面上。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皆是不相信的表情。
    点微上人略微不满地摇了摇头，不悦道：“天下名字相同的人都有不少，何况道号相同的人？我不知道你们问这个问题有什么目的，但是从今日起，我不想有人再有这样的问题！听清了么？”
    众人眼珠乱转，赶紧行礼答道：“是！”
    宫宜安如释重负，又道：“这一次天使来临，不知道有何事宜，敬请天使告知，我等好做日程安排。”
    点微上人这才脸色和缓，神色变得郑重，但并不回答，看起来对宫宜安有些不满，手腕一翻，一卷黄色圣旨便出现在他手中，慌得众人连忙跪下。
    点微也不看他们，昂首单手捧着圣旨走上紫书坛，将圣旨高高捧起，扫了一眼阶下众人，高声宣道：“万灵堂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来听闻魔域之中兴起好学之风，朕心甚慰。感念于原有魔族十殿，迁居于此，千百年来约束族人，与民共生，不卑不亢，更无屠戮凡人之举，向善之心，天下皆知。经与国师商议，特将万灵堂定为魔域一等书院，统领魔域诸派，教习魔族子弟，并赐灵界至宝‘天喻石’作为镇派至宝，以护佑暨勉励魔域诸上进子弟好学之心。钦此！”
    虽然十殿魔君关心的点微和点苍的关系并没有证实，但是这一道御旨却来的更实在!
    众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分量，自然欣喜万分，立刻山呼“万岁”。一时子午峪中烟波震荡，云端七彩流转，好一派祥瑞景象。
    这“天喻石”又会是什么？另一个问题来了。
    众人心中正疑问着，点微上人手中又一翻，一颗貌不惊人的蓝色萤石又现在他的手中。
    “宫代掌门，接旨吧？”点微将圣旨递了下来，宫宜安立刻颤抖着将圣旨接了过来。他略略有些激动。
    “宫代掌门？”远远的看着紫书坛上发生的一切，江入云疑窦丛生。这点微上人，连师父在不在万灵堂问都不问一声，就这么宣读了圣旨，算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就知道万灵堂掌门点苍上人不在？还有，大师兄怎么是“代掌门”？他怎么知道？唔，从前他就来过万灵堂？
    再说了，这大师兄一上来就问点微和点苍的关系，这怎么都觉得像是在十殿魔君和这么多人的面前澄清什么问题，你要问这关系，私下里难道就不能问，非要摆到台面上来问？
    有猫腻，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哼，大师兄也不简单，肯定是想隐瞒什么事情。
    便在这时，从山上往下望去，远处雪色中似乎多了星星点点的黑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江入云站的位置高，自然可以远远望见，而紫书坛上众人忙着听点微上人宣读圣旨什么的，甚至“天喻石”一出，大家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点微上人的手上，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远处出现的星星点点的黑点。
    而还没等江入云反应过来，一道红色的影子刷的一下由远及近栽到了江入云的怀里，将他的胸口撞得生疼，几乎要从树上跌落下来！
17.天喻石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宫宜安请教使节的安排，点微上人的首先拿出了圣旨，说明这是他此行最最重要的事情。
    圣旨宣读完毕，点微上人拿出了天喻石，可是在场的并没有人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从哪里来、有什么用，互相望了望、低声议论了几句，也没得出个结论来。但是从颜色和形态上看，定然是件珍宝，不亚于之前朝廷赏赐给魔域诸族的宝贝。
    “这是天喻石。”点微上人道。
    “上古之时，世界大多由阴阳二气组成，天界也不例外，阳者逐渐形成了仙族，而阴者逐渐发展出天魔一族。天魔久居天界，由于天界便阳，气势被仙族压制，居于天河外荒芜之地，苟延残喘。仙族兴盛，天魔一族便逐渐在天界被驱逐到三千世界中的其他世界。这便形成了魔族不同的分支。”
    “三千世界情势各有不同，有的世界环境恶劣，魔族便逐渐演变得好战、极端；有的世界环境良好，魔族便演变得慵懒、安逸，而与人族共居的魔族则沾染了人类的习气，逐渐变得善恶难定。其中有一族，便由于沾染了修仙之人的灵气而变得逐渐性情平和。性情平和了，这一族就想着为长久生存做下一个强力的保障。在历经万年的努力之后，他们建成了遍布那个世界的灵石系统。这些灵石以世界的根基为食，能够甄别来人的本性，然后做出相应的反应，由此来保护那个世界不受其他世界来人的影响。这天喻石，便是那灵石上掉落的残片。”
    “这残片虽然有影响人性的能力，但是毕竟是残片，能力有限，放在别处倒是有浪费之嫌。现在万灵堂获封一等书院，圣上将此珍宝赐予万灵堂，是希望这灵石能够护佑魔域，让这里永为净土，太平永远，并为朝廷贡献人才，成为天下众派之中的典范！”
    点微上人停了下来。众位魔君和万灵堂的弟子赶紧叩拜在地，跪谢天恩。一时紫书坛上山呼“万岁”之声响彻天地。
    听点微上人的之言，这天喻石有净化心灵的能力，自然对在这里学习的魔族子弟有无上的加持，会让他们在学习方面心无旁骛，自然是上等的宝贝！万灵堂得得到此物，那更是荣幸之至！
    呼声稍息，点微上人示意众人平静下来，又道：“虽然圣上赐下这天喻石，但是并不代表这里永远就是高人一等的地方，而是希望这里所有人能够谨记陛下赐予这万灵堂一等书院的初衷，希望你们能够恪尽职守，教化众生，同时安抚一方，保天下太平！”
    宫宜安等人立刻伏地答道：“我等谨记于心，不敢有忘。”
    点微点了点头然后面向香炉，一手持珠，一手在天喻石的上下左右轻点，触动了其隐形在外的六方封印。封印初时微白，逐渐现出无数的细纹组成的符文，然后讲讲变得耀眼，后突然爆出一团光雾，就此消失。
    便在光雾消失的同时，一道青色的波纹自天喻石上冲了出来，震荡着横扫山谷。不管是山谷中的人、魔君、还是平常的小兽，都在这一刻觉得身体有一种透亮的清爽透体而过，然后觉得眼前的景致都似乎变得前所未有地明亮。
    而点微上人的手中，天喻石的形体已经不见了。
    天空之上，数个巨大的青色符文隐约闪现了一下，便与天幕合成了一体。天色显得更清了，就连远方的雪山都仿佛高了不少。
    天喻石升空，远方原本的那些隐隐绰绰的身形也在原地顿了顿，然后继续向着万灵堂这边包围过来。
    与点微上人宣读圣旨时一样，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天喻石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山涧中的那些黑影。
    江入云细细看了看，从身形上这些东西像是一些野兽，但是具体是些什么却由于距离太远分辨不出来。
    江入云已经将小火鸟安顿下来了，它初入怀中的时候，竟然有些瑟瑟发抖，江入云不知道它怎么了，只好像是抚摩猫儿狗儿一样抚弄着它的后背，也就是一团毛球中颜色较深的部分。不过看起来这手法还合适，小鸟儿不多时便安静下来，然后又呼呼睡着了。
    不过……这小东西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江入云摇了摇头，注意力回到了那些黑点身上。他该不该将自己现在看到的这些东西报告正在紫书坛上的这些人？江入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说。他本身上到这里来就是违反宫宜安的安排的，现在下面情况未明，而在场的不是魔君就是修行有成的师兄，他江入云连魔力都没有，替他们着急那是多此一举！
    紫书坛上又有了新变化！
    天空中突然消无声息地飘起无数花瓣。初时，花瓣只是一片两片，渐渐地越来越多，竟然如同下雪一样逐渐漫天飘舞起来！
    几乎是同时，一阵清香也弥漫开来。
    “妖后来了。”有人道。
    众位魔君站起身来，向着那花瓣最浓处看去。在那里，一色粉红的纱裙犹如天上的云丝，自虚空中织出，然后翻卷着芙蓉样盛开，片片丝裙交相绽开，露出中央的花心，而这花心不是明黄的花蕊，却是一位脸若桃花，黛眉如画，长发如同瀑布的绝色美妇！
    美妇身形曲线优美，浑身上下有如柔水凝成，让人感觉不到丝毫重量，在空中横卧着，如同壁画上飞天的仙女，只不过她脸上的神态没有不可亵渎的神圣，却是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柔媚。
    “怎么，点微上人来魔域，竟然忘了魔域中除了十殿魔君，还有一个土生土长的妖族么？”美妇一面身肢飞舞着向紫书坛上落下来，一面直接问点微上人，语气中满是怨怼，如同许久不见的冤家。
    点微冷哼了一声，将扇子展开，略微扇了两扇，翻了个白眼。自然，这里并非他的主场，现在自有十殿魔君和万灵堂来应付，他还不用出面。
    天气这时候不热，谁都看出来他有些烦躁。
    “鞠荣花，你来这里做什么？”魔君之中有人立刻站了出来，直呼妖后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妖后来这里肯定是竞争对手，所以对她没有什么客气的。
    “烈剀，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妖后这吵架的样式不似已经主宰一方的大家，倒是像极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妖艳非常，却又让人心中不由得发软。
    但是那魔君却根本是个不通男女之情的铁疙瘩，恨声道：“你放肆，竟敢直接称呼孤的名讳。”
    妖后噗嗤笑道：“一个岩浆里面长出来的硬货，名字难道就这么丢人么，叫一下都害羞？”鞠荣花的微笑美得惊人。
    “呼”的一声，魔君根本不回答，直接一块冒烟的石头便从他的袖口丢向了鞠荣花。
18.领域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妖后鞠荣花其人江入云听说过，但只停留于众人传说之中。比起十殿魔君来，妖后的年岁要大得多，十殿魔君的爹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传说中了。许多人猜测她有五千岁，但是具体数字却没人说得出来，不过对于已经可以白日飞升成神的人来说，具体的年岁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们的故事远比他们的年龄重要。所以这件事也就渐渐没人提了。
    按照常理，妖修行深厚了，是可以飞上天界成仙的，但是妖后修行了这么久，却并未成仙，而是始终留在魔域，不知道究竟贪恋这里的什么。虽不成仙，但妖后也不堕魔道，修行走的是仙灵派的路线，法术从来都是走得轻灵、光明一路，极少沾染血腥。
    但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妖后如此大的年龄，却并未对妖族的权利有任何放松。
    一般来说，无论仙魔，修行久了便会慢慢丢掉了权力欲望，对自身的超凡脱尘更为重视，但是妖后却不然，不培养下一任妖王，手下也没有几个出色的继承者，就连一座像样的殿阁也没有，似乎生怕有人有朝一日会替代了她，夺走了她的妖后权利，这令人费解，也同时让一些想要成仙的存在嫉恨。
    十殿魔族侵占魔域，据说当时最为激烈的反对者，便是妖后。这也好理解，魔域所在的区域是北晋国西南缘的一块山水灵秀之地，魔族来此居住，却叫原来的妖魔住在哪里？且不论原来的妖魔是好是坏，原本这些土生土长的妖族就不太受帝都那边挟制，这一下还不引起妖族的激烈反抗？
    妖族与魔族的战争持续了两百多年。两百多年，死伤无数，妖族的首领，便是鞠荣花。以一己之力，对抗十殿魔君且不落下风，足可以看出鞠荣花的强悍，两百年后，不知道什么原因，鞠荣花还是屈服了，魔族平分了原来妖族的土地，妖族化整为零，终是渐渐接受了现实，而妖后身影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鲜有出现。
    但是妖后并不是什么都不管了，一些重要的事件上她还是会出现。
    就比如今天这日子。
    烈焰魔君袖中以熔岩为武器，砸向妖后，既是挑衅，也是试探。许久不见，这老妖婆是更厉害了还是变弱了？另外，十殿魔君之中他年龄最小，即便是对付不过这老妖婆，自然有其他魔君帮手，也算是留有后手，不怕什么。
    熔岩向妖后飞来，妖后却根本不理会。熔岩一进入她周身那片花语之中，便迅速变黑、凝固，之后表面展出一层青苔，成了一块普普通通长满青苔的石头！同时石头像是被一团凝胶裹住，速度迅速变慢，然后叮咚一声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块普普通通的山石。
    “领域之力？”有魔君识得这个，惊声叫道。
    点位上人的脸色微变。
    而妖后则颇为惊讶地转头看着那魔君，赞道：“咦！有人认得这个？这是……啊，小药魔！许久不见，你怎么都成中年人了啊？嗯，这个是领域，是我研究出来的新能力，怎么样，看起来好么？”妖后拽住自己的裙摆，左右摆了摆，幅度之大，极为夸张，若再使些力气，恐怕一双美腿便会呈现在众人面前。
    要命的是她的声音，宛若十七八岁的姑娘，悦耳动听，充满青春的力量。
    药君顿时脸色涨的通红。
    药君是冯明华的爹。
    江入云一把抓住眼前的树干，险些从树上栽倒下去。
    妖，果然是妖，而且是老妖婆。江入云低声嘟囔。如此风姿，连自己这未成年娃儿都眼前发昏，更何况是中年的魔君？他不知道现在冯明华在紫书坛上看到自己的爹被如此调戏是什么感觉，江入云自己心中恨不能找个树干将这妖后给拍死！魅惑他江入云固然可气，如此羞辱药君，却是江入云难以忍受的。
    “妖后好手段啊！竟然练成了领域之力！？”一声断喝从紫书坛上传来。此声音声如绽雷，清亮无比，如同晴天里的一声霹雳，又如迷雾中的一道闪电，立时将所有人震得心中一颤。
    就连远在百米之外的江入云，也立刻觉得心中一团糜霭被这绽雷一扫而空。
    如此一来，人顿时清醒不少。
    再向妖后看去，她纤手微微抬起，满脸微笑挡过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波纹，领域中的半数飞花迅速化成了粉末，消失在半空中，而她的那飘舞的裙摆也部分被撕裂，消失于无形。
    众人纷纷缓了缓神，向点微上人的望去，点微头顶有一层淡淡的晕光，宛如天神，不怒自威。
    “多谢点微上人！”众人伏拜在地。
    而鞠荣花则怨道：“点微！你破了我的花影魅惑也就罢了，难道我的领域也是你能碰的地方么？你欺负人！”鞠荣花的声音依旧是十七八岁的姑娘，这怒极而吼的模样让普通人看着都觉得点微真的是在欺负人。
    这话说得十分霸道。鞠荣花用花影魅惑引诱魔君，顺带着连江入云都魅惑了，已经显示出她的霸道，点微破了她的法术，却被她说成是霸道？“妖，果然是妖，这么不讲理。”江入云评价道。转念想一想，这鞠荣花认识点微上人？
    如果认识，那么点微该是什么年龄？
    鞠荣花怒言出口，众人原本以为点微上人会立刻严词反击，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妇，却不想点微上人却立刻堆上了一脸笑容，躬身道：“得罪得罪！花夫人！小可看见一干魔君都欣赏夫人的容貌之美，看得连魂儿都要飞出来，众位魔君家里都是有妻室的，要是今天魂儿都丢在这里，我怕将来无法跟众位魔君夫人交代，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以免夫人们将来把我吃了。……再说了，花夫人如此风姿，哪里是平常人欣赏的了的？您不信可以看看身后万灵堂的众位弟子，他们现在已经消耗真元过多了。”
    众人向紫书坛下望去，万灵堂的一干俗家弟子、一些较小的弟子还有坛下众位魔君的一干随从，都已经靠在山石上东倒西歪了。
    鞠荣花一看这景象，乐了，一边脚步轻盈地向着点微走去，一边喜道：“还是你会说话，短短两句话，却怎么听怎么顺耳，跟他们说话，怎么说怎么累！……怎么？这回被国师派过来，又来做什么人情？这许多年来，国师还嫌对我妖族压迫的不够深，还要包装这一干废物？我妖族原本是这里的主人，现在被你魔族压得喘不过气，怎么，国师是不想让我们活了？”
19.平衡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妖后的话可以说是十分尖锐，目标直指国师，而抓手则是三千年前的旧账，也就是魔族夺了魔域这片地的旧恨，如果点微上人不能给一个合适的理由，那么妖后定然会把原来的旧账翻出来，让魔族一方和点微上人都下不来台。
    “哎呦，花夫人想多了这不是？三千年前妖族和魔族罢兵息战，那可是国师大人亲自斡旋双方才最终做出的决定，这会儿怎么会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天下太平？想想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那可是何等惨烈？当时不只是魔域，就连北晋整个国家几乎大半个都生灵涂炭，动荡不安不是？无数生灵消失于那场战争，当时的魔君都死了六位不是？花夫人手下的大将陨落的也不止十位吧？这样的战争于国无益，于民无益，国师他老人家怎么会希望看到？”
    点微上人虽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但是说话却是老道，此番话倒是合情合理。
    “天下都知道，花夫人当年肯接受媾和，那是因为先帝答应了在魔域之外的其他地方允许妖族踏足，可是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花夫人却没有享受先帝答应的这个条件，并没有带领妖族涉足其他地方，……其实我受国师委托，前来魔域完成本次使节任务之前，也曾四方讨教这个问题，但是最终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今天见了花夫人，倒想当面请教，花夫人，既然当年的先帝特别允许了妖族的这个迁徙的权利，花夫人为何……不享受呢？”
    “无耻！”鞠荣花脸色难看至极，竟有些咬牙切齿。但是她并没有立刻回答或者反驳，而是看起来有什么难言之隐，脸色竟涨的通红，憋了好一会才风度全无，歇斯底里吼道：“赵尹君那个王八蛋，当年把老娘给骗了！骗了！你不提倒好，你既然提起来，那就别怪我骂他是个骗子。”
    “谁不知道天下之大，人族数量众多！？他们两年生一个，数量说起来就起来，我妖族修炼不易，而他们呢？没多久就是一群一群的！我妖族要是涉足人族的地方，不是捉妖师就是道士和尚，哪个让我的族人好好生活过？”
    “赵尹君当年说让我可以带领族人去别处生活，可我妖族如何能在人族的地盘上活下去？再说了，魔域这地方老娘经营了三千多年，山水灵秀，凭什么就这么好好地让给别人？”
    鞠荣花吼出这两句，然后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直把牙咬得咯咯响。
    面对鞠荣花的怒吼，点微倒也不急，稍等片刻，然后慢悠悠道：“如果我没记错，当年还有一方力量，应该也答应了花夫人一个条件吧？据我所知，这个条件可是对花夫人极有吸引力的。如果花夫人说先帝有错，欺骗了花夫人，那么那一方力量到底许了花夫人什么条件，能让花夫人放下恩怨，同意媾和，小可倒是很想听听。”
    看起来，点微早就知道鞠荣花对于自己的话会有什么反应，而且会有什么说话说不出口。而且，他这话也挑明了，还有一方力量参与了当年的议和，而这一方力量竟然还许诺了一些条件给鞠荣花！
    这话一出，最惊讶的并不是鞠荣花，却是十殿魔君。他们祖上的事情他们自然门儿清，但是很明显，“另一股力量”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新名词儿。而且，还是另外一个令人不容小觑的名词儿，还有谁，能跟帝都、国师的势力相抗衡？并且，这事情竟然被隐瞒了三千年之久！
    不过，这事情的详情看起来点微上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妖后知道。
    鞠荣花的脸色看起来忽青忽白，数十双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溜的继续乱转，这滋味并不好受。当然，她的领域能力未收，这眼光当中除了疑惑自然还有别的味道。
    不过，这些并不在鞠荣花的考虑范围之内，恼怒之后，鞠荣花却忽然平静下来，缓缓摇了摇头笑道：“哼！点微上人的计谋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呐！当年的事关乎妖族的全族性命，我可不敢随便乱说，怎么？想避开我刚才的问题么？我的问题可是在前面，上人的问题在后面，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吧，上人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怎么能够回答上人的问题呢？”
    点微点了点头，微笑道：“好，既然花夫人说到了我此行的目的，小可这就回答花夫人的问题。刚才众位魔君也想知道我此行的行程。小可此行的行程，第一件事就是传达圣上的旨意，大家也都听到了。花夫人……嗯，你既然早就埋伏在这里了，自然也应该听到了吧？”
    鞠荣花从鼻子里应了一声，不屑一顾：“骗子的后代始终都是骗子，没什么好听的。”
    鞠荣花是不是埋伏在这里其实谁都知道，以她之能，根本不用埋伏在这里。
    点微点了点头：“嗯，好，圣旨里的天喻石我也释放了，这一件事情也就算完成了。”
    “第二件事情，是惩罚。”
    “惩罚？”鞠荣花揉了揉额头，冷笑着转向十殿魔君。“哈哈，你们十个废物，最近不好好在家抱娃，倒是做了什么连帝都都听说得了的蠢事？”
    点微没理她，魔君也没理她。
    只不过这回十殿魔君却摸不着头脑。
    魔族要有什么过失值得惩罚，无碍乎两种，一种是破坏了局地和平，比如对外宣战、侵占人族地域、与其他种族发动战争什么的，另一种是谋反，反抗帝都或者有不臣之心，引起了帝都的警惕。除此之外，其他事情其实基本上都成为不了帝都惩罚魔族的理由。作为一个天生具有强悍战力的族类来说，哪个族类还没有一点点事情发生？就比如一个妖魔伤了个人这种事情，根本就跟人跟人打架死了一个差不多，帝都那边根本不会关心。
    那么，这近百年来魔域这边没有魔君有特别的动作啊，怎么帝都那边会有惩罚？
    百米之外的树上，江入云将前襟摊开，然后将小红鸟儿慢慢放在前襟上，细细查看她身上的状况。这小东西从到他身边，他倒是连它究竟什么样子都没仔细看过。
    对于点微上人和妖后还有一帮魔君叙旧，江入云没有太大的兴致。虽然能够明白他们目前的状态是互相在牵制，看起来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是细节问题都是成年老掉牙的问题，他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就算有心听八卦也离得十万八千里远，根本没得玩，所以不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小东西看起来又睡着了。江入云突然有些奇怪，这昏睡的样子根本就像是对外面的事情漠不关心，却为什么刚才会紧张地飞到他的怀里？竟然还在发抖？
    难道……妖后刚才出现，它竟然能感受到？
    这不是没可能，灵兽或者魔兽通常有着仙魔之外的能力，这些能力包括了对于危险的感知。这感知出于兽类的本能，人类根本无法体会。
    江入云将手指伸入毛球之中，将它的头露出来，竟发现它似乎又长大了一些，与生长了一个月的鸟儿一般，头上的绒毛已经褪掉，露出青紫相间的正式羽毛，而鸟儿羽冠的位置，则是一抹红黄间杂的鲜艳冠羽，如同固化的火焰一般。
    将它的爪子拉出来，指甲已经长出来了，爪子的表面是有些像是云纹的纹路，隐隐有金黄的明光，看起来十分独特。只是它目前尚小，纹路不太清楚，无法识别是什么形状。
    而在翅膀和尾巴的位置，前几日由于愤怒长出的翅膀和尾巴并没有消失，几天未看，这些羽毛肉眼可见长大了一圈。“看起来老鼠肉没有白喂。”江入云甚为惊奇。
20.不是退让的退让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看起来由于前面的惊吓，小红鸟儿微微睁开眼睛眯了江入云一眼，江入云呲呲牙，赶紧抚了抚它的不知道是背还是肚子的地方，鸟儿“啾”地叫了一声算是反应，然后又舒服地睡去了，还好，它没有心情不爽。
    江入云从树上向山下瞅了瞅，那些野兽走近之后，这会儿竟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都看不见了。
    “嗯？它们去哪里了？”虽然不太在乎野兽，想着它们会被紫书坛上这些人给轰走，但是突然不见了这些东西却也十分奇怪，难道有人指挥它们？正疑惑着，忽然朝日峰上又有了新变化，江入云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把野兽的茬又放了下来。
    紫书坛上，妖后不知什么原因，突然爆发了。她的领域猛然扩张了一倍，身体悬浮在空中，头下脚上，彩衣飘飘，宛若画中飞天的仙女，但是却比那妖艳得多。她恶狠狠的盯着点微上人，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会飞向点微上人，用她的头撞向那俊朗无比的身躯！
    “点微！这就是你所说的惩罚！？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妖后吼道。点微上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将这妖婆又给惹怒了。
    江入云皱着眉头看了看小鸟儿，看起来他跟这小鸟儿逗趣，竟然错过了什么精彩情节，苦笑了一脸，将它又放回怀里。
    点微却理所应当的模样，冷冷看着鞠荣花，道：“难道这不算惩罚？”
    鞠荣花骂道：“不算！谁听不出来你们的诡计！？将这些魔王的儿子们带到帝都，明面上是惩罚，谁不知道，将他们带到帝都是给他们机会、接近帝都的上层！国师从来都是偏向他们魔族的！等他们在帝都那边站稳脚跟了，反过头来实力大增，谁来平衡魔族和妖族的地位！？骗子！都是一帮骗子！亏得我对你和国师还有一点信任，我现在告诉你，你们都是骗子！你们所做的事情，从头开始就是跟魔族同流合污，当我们妖族是傻子！”
    “你听我说嘛！”点微现烦恼之态，他看起来没有料到妖后会如此歇斯底里。
    “不听不听！我不听！”妖后现在完全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将耳朵捂住。叫嚷了几句，忽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劈面就朝点微砸过去。
    她说变脸就变脸，说攻击就攻击，根本无先兆，点微慌忙闪避，一道灵符贴着他的额头飞了过去。灵符落空，迅疾无比地撞在对面山峰的山崖上，半座山立刻烟腾雾绕，竟是轰隆隆地塌了！
    “你！鞠荣花，你放肆！”点微也急了。如此要命地攻击，他根本没有想到。
    鞠荣花却怒火冲心，根本不分辩，吼道：“你们！你们都该死！”只见她双手十指飞速舞动，犹如在吃力地拉动一道道看不见的胶体，然后将胶体撕裂，向着四周扔了出去。
    “快闪开！”点微一面对着十殿魔君和万灵堂众人大叫，一面敞开了扇子，跃上空中，“嗯”的一声低呼，然后指尖闪出一道奔雷，继而雷光分出一片电蛇，点微一巴掌将其拍在扇子上，将扇子向着鞠荣花扔了过去。
    鞠荣花的手中看不见的胶体并不是不存在，直到她手中的东西出手，有人才看出来那根本不是没东西，而是有东西！那东西看不见，却将后面的景物折射后改变了形状，借着背景，众人才发现那是根本无从解释的危险利刃！
    点微的扇子向着鞠荣花击去，却半途消失了，再看此时的点微上人，长发已然漂浮起来，头顶的青色微光再次出现，双目紧闭，手指却在快速颤动。随着他的手指颤动，一团微光也在不停地在他指尖闪现。
    而那柄扇子却在空中围着鞠荣花忽隐忽现，扇子出现的地方，正正在撕裂的胶体出现的位置！
    谁都看得出来，那是扇子瞬间在不同位置转移、跳跃！
    而每当扇子出现，并与胶体相撞，扇子上的电芒便会弱上一分。不用说，那是两种力量在空中互相抵消消耗了胶体的力量。
    扇子飞舞的极快，几乎是一瞬间，鞠荣花身体周围领域之外闪现出十数个耀眼的光球，这是双方力量相撞后爆出的法力乱流！光球爆出，群雷闪耀，之后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子午峪中犹如天塌了，雷声阵阵。而几乎是同时，狂风和冲击席卷而至，将一切都要卷上天去！就连魔君们也不得不掩面躲避。而原本在山路上和台下的一些弟子，则被狂风直接带下了山崖！
    好不容易狂风过去，却见爆炸中心那人昂首向着天空仍旧怒骂：“点微，你太过分了！竟然连我的法术都敢拦！”鞠荣花发丝有些散乱，法力被困，反击之力已然够她受的，而点微上人的钢扇在他的领域中出没，无异于在她的身体内出没，自然已经伤到了她，让她怎能不火冒三丈！
    而飘飞在她上方的点微上人则脸色微白，这一出手，他也耗了不少力气。
    妖后说动便动，这边说着，一个闪烁已然出现在点微的身边，玉指舒张，向着点微的脖子抓去。
    双方已经撕开了脸，自然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此刻谁先制住谁，这就有了发言权。制敌在于抢占先机，这谁都懂。
    “你听我说嘛！”点微的嘴巴微张，声音却不是从妖后面前那个身体发出的。妖后直至手指合住，才发现面前这个点微只是个虚影！
    她立刻转身身形又出现在刚才点微上人发出声音的位置，然而这一抓抓到的又是一片残影。
    两人须臾之间一抓一逃，竟是换了七八个地方！
    上面两位神仙在打架，下面的魔君好歹也算是修行有成的魔君，岂能坐看点微上人受到攻击？
    一时间，岩浆、冰柱、雷电、乃至凭空出现的巨木，尽皆出现在鞠荣花的面前。鞠荣花冷笑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手中轻轻一拂，那些东西便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空中却有东西没完全消失，两片绿叶顽强地在空中的一小片木头上迅速生长出来，然后带出一抹亮丽的绿色，倔强地挺立在妖后的面前，并吸住了妖后领域中飘飞的数片花瓣。
    妖后微微一愣，然后随手一拍，这抹绿色才不情不愿的慢慢消失了。
    “哼！小伎俩。小东西们还不算没用。”鞠荣花转而又盯向点微。点微已然回到了紫书坛上。
    “好！好得很！”鞠荣花理了理头发，将裙摆收拾好，这样她看起来才不太狼狈。“既然你们都是一路货色，那我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今天，你们就都留在这里吧！”鞠荣花追不上点微，也不追了，她十指舒张，然后将右手高高抬起，左手且在迅速变换着各种法诀，看起来要从某个地方取来某物。
    对于诸位魔君和万灵堂的高阶弟子们来说，这种藏东西的空间魔法并不陌生。
    可是随着她渐渐停止了法诀，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从灵魂里面冒出来的不安！耳朵可以听得见，四周原本的声音在变得暗淡！这感觉像是巨大的声音到来前的寂静，令人自然觉得不安。而在眼中，阳光原本的颜色在流逝，尽管太阳就在天上，并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众人眼中的景物也在迅速褪去颜色！
    “我的娘哎！你难道要动用它么？”点微上人已经呆了，毫不掩饰他的震惊。而他原本身上的青色光芒，此刻也随着妖后手中的法诀慢慢停止而渐渐消失了！
21.嗜法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万灵堂本院的大树下。
    从地上清醒过来的时候，江入云的人中上顶着一只爪子。该爪子顶的极是位置，当中那只指甲已经嵌入了江入云的肉皮当中，下面正是人中穴，而旁边两只没得去，只好塞到了他的鼻孔中，而爪子的大趾，则伸到了他的嘴巴之中。这个姿势极为有效，既保证了鸟爪子能够准确掐中江入云的人中穴，也保证了它能使上力气。毕竟小红鸟儿目前只比江入云的手掌略大。
    江入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戳中人中穴疼醒的还是被鼻子里的鸟爪给憋醒的。反正他醒来的时候，眼前正是那只已经有了些成鸟形状的鸟头。“你……你要干什么？”江入云受惊了，由于上嘴唇受限，嘴里面含混不清地惊叫道。他不知道下一刻鸟儿那只看起来能致人于死地的鸟喙会落在他的眼睛上，还是从那只足以啄瞎他眼睛的危险武器里面里面会喷出来一个足以毁了他面容的火球。在看清这死鸟儿面容之后，他只能如此呼喊。
    但是鸟儿眼中的神情却完全令人惊讶，这小东西竟然眼中并不是仇恨，但看起来也没有冷漠或者懵懂，而是一片焦急！看着江入云醒来，它竟然还有点惊喜！
    江入云叫喊，鸟儿立刻撤了爪子，蹦跳着窜到了树上，一面焦急地跳着，一面伸出那只长了三根成羽的翅膀，狠命的向着朝日峰方向戳着。一面戳还一面啾啾地叫。
    江入云觉得鼻子下面有液体流出来，手一摸，果然是一点血。看看大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朝日峰上一片雷暴，紧接着狂风大作，自己是生生被风卷着摔到地上的。风还没停，说明自己晕过去没多久。这风与自然情况下的风有所不同，风中含有风沙，而平日里子午峪中从未有风沙刮过。
    “死鸟，看我哪天不煮了你的爪子当肉吃！”江入云恨恨骂道。他站起身来，一手揉揉摔得有些疼的后背，略略缓了一缓，抬头道：“看啥呀，又帮不上忙，你瞎戳什么？”。
    但是这傻鸟儿还在蹦跳，江入云皱眉，忖道：什么事怎么会这么急？竟然让它连妖后都不怕了？这倒是让人好奇。
    好吧，那就上去看看。
    爬上了树，眼前的一幕让他终身难忘！
    十殿魔君面色萎顿，一个个软瘫在地，宫宜安、墨子玉等人盘坐在地，一个个竟然也是像是丢了魂儿，连个法诀都抓不起来！
    而点微上人站在原地，闭着眼睛，将钢扇展开在胸前，身上微光尽去，只有顶上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符文在交替变化，时隐时现，而他脸上也是一脸吃力，似在与什么力量艰难地抗衡着。那符文的状态看起来也不算好，色泽暗淡，看起来随时都会熄灭，不知道下一次闪亮时会不会直接在空中爆成一片灵力乱流。
    而鞠荣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仙裙已然破碎，不止双臂胳膊肘以下的部分已经全部消失了，裙摆勉强遮住膝盖，腰上竟然还露了一部分腰肢出来！虽然裸露腰肢对于妖后来说并不算什么伦理上的问题，但是明显这有损她的风度。
    鞠荣花手中举着一枚青黑色的像是李子的珠子，珠子色泽暗淡，看起来也不甚起眼，但是却无论是十殿魔君还是点微上人，甚至是鞠荣花本身，身上都有丝丝缕缕的气力被珠子吸取进去！那是魔力和灵力！
    扫了一圈，令江入云迷惑不解的是珠子在手，鞠荣花竟然并不欣喜，面上竟然也是痛苦之色！而她引以为豪的飞花领域，竟然缩小到只包裹住她的身体那么小，足足缩小到原来的七八分之一！
    哪里有这样打架的？伤了对手，自己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顺着鞠荣花身后望去，至于紫书坛上的其他人，也就是万灵堂的其他弟子们和十殿魔君的仆从们，早已倒地不起。山路上东倒西歪，万灵堂的弟子们已尽皆昏迷过去，生死未知。
    江入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看看自己浑身上下，丝毫无损，不禁更是迷惑不已。从距离上来说，江入云距离紫书坛的直线距离远比半晌路上的那些俗家弟子要近得多，但是江入云却一点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又是什么原因？
    江入云这边还合不拢嘴，鸟儿却仍在焦急地指着下面。向着鸟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山底下原本消失不见的野兽们，却已然在山下出现了！由于距离紫书坛距离远，那边的俗家弟子受到妖后手中的珠子影响小一些，山路最底下还有大约三四十名弟子没有昏迷，但看情况也不是太好，大多在东摇西摆地坚守在石阶山路上，想要阻止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兽上山。
    “啊娥~”猛然间，一声孔雀样的啸叫响彻九霄，山下的野兽如同听见了号令，根本不理会万灵堂弟子们手中的刀剑，向上就冲。
    一时间，虎、豹、狼、熊，无数猛兽向着万灵堂的弟子们扑了过去。
    糟了！
    江入云立刻明白了妖后在做什么，那一声啸叫自然是总攻的命令，她用那不知名的法珠将所有有能力抵抗她的人控制住，就是为了让这些不知道是妖兽还是正常兽类的东西攻上朝日峰！
    “走！”江入云一个翻身便纵下树去，数米的高度此刻也忘到了九霄云外，而他的手则急切间拎着小鸟尾巴上的那几根羽毛，将它也纠了下来，根本没想会不会使力过大将它们从鸟儿身上给拽下来。鸟儿入手，江入云正巧落在地上，江入云猛然停住，看了一眼这鸟儿，他很明显的感觉到，鸟儿浑身在发抖！上位者的威压明显让鸟儿再次感到了恐惧。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江入云将它放回到怀中，立刻就向着客房区跑去，此刻没有别的办法能救万灵堂，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客房区此刻停留的一支“小队”！
    回到上崖时的那个庭院，地上的魔君随从依旧未醒。这院魔君大概觉得没有必要理会一个贪睡的小厮或者他叫了小厮却没叫醒，干脆将他留在了原地，江入云一见这小厮，立刻面上一喜。他要找的就是他！亏得他现在还昏迷着，要不江入云也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恐怕现在整个万灵堂本院之中，唯一能找到的活人也就只有他了。
    问题是……现在该怎么把他弄醒？
    眼珠子左右转了转，他从怀里将那小傻鸟儿又掏了出来，对它道：“现在就靠你了！”然后将他的爪子如法炮制，方才自己怎么被鸟儿弄醒的，他就怎么把鸟儿的爪子塞在仆从脸上相同的位置。
    “无量祖师，辣块妈妈的，小仆从，我那一棒子是被人逼的，快醒醒！你不醒今天咱们全得玩完……”江入云碎碎念着，可是怎么都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未如此低三下四。“啾~”鸟儿还没缓过劲来，妖后那上位者的威压怎么是他一个小小的未成年的鸟儿能承受的得了的？鸟爪明显没有劲，江入云将它的趾头放在了位置上，却没有什么效果。
    看来得让它有点劲，有劲那得吃肉……
    可是，这会儿哪来的什么兔肉、老鼠肉！
    肉？血行不行？江入云突发奇想。自己的血会不会让它兴奋起来？一般魔兽都是吃肉的，对肉有感觉，那是因为肉里面有血腥味，那么血应该也有相似的效果！刚好自己的上唇是这傻鸟儿抓出来的血槽，不用太用力就能挤出来一些新鲜的人血，这可能对魔兽会有些效果！
    试试！
    江入云将鸟嘴对准了自己的上唇，然后跪下身子，让鸟爪不要脱离魔君仆从的脸，而自己的上唇伤口贴上鸟儿的喙，然后嘴唇使力，撅了起来！压力之下，已经止住流血的伤口再次崩裂，血贴着他的上唇流入了鸟儿的喙。
    “啾~？”鸟儿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江入云与它四目相对，竟然被这神色给弄得有些心跳的感觉！怎么？看起来有效！果然，血液的味道还是魔兽喜欢的东西。
    “啊！”仆人一声惨叫。
    看来有效果，但令人没想到的是鸟儿眼中的神色瞬息变化，从异样迅速变成了恼怒！而恼怒的鸟儿爪下立刻有了力量，按照刚才抓醒江入云的方式抓醒了魔君的仆人的同时，却再次爆发了，即便是对妖后的恐惧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啊！”江入云亦是一声惨叫。疯怒的鸟儿那是个危险的煤球，可是能抓在手中的？虽然鸟儿没吐焰，它的浑身上下却是火苗乱窜！这火苗立时将江入云的脸贴在了高温之中，待得江入云脸皮吃痛，将煤球扔出去，脸上已然热辣辣的疼。一阵青烟冒过，他脸上又是一片青黑。
22.兽对兽的战役（上）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魔君的小厮终是清醒过来，懵懂着摸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这……是怎么了？”他嘟囔着，抬头看一脸青黑江入云，眼睛瞪得溜圆。
    他本能地想到什么，一扭头，却看到原本火麒麟所在的地方一片空空荡荡，脸色一变，立时就慌了：“呀！踏魂呢？怎么不见了？”
    而江入云双手摸着脸，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火麒麟不见了，自己又是满脸烧伤，之前用棍子蒙晕他……这小厮对这一切不怀疑到他头上才怪，自己现在就在他面前，他还不要把自己吃了？暗叫：“不好，要糟。”
    但小厮又转回来看着他，根本没在意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问道：“兄台这是怎么了？万灵堂莫非有人来捣乱了？”从表情上看，他根本没往这边想，反而似乎对万灵堂的事情比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更为关切。
    江入云一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穿着万灵堂的外套，小厮即便怀疑也不太会直接把他当成坏人，毕竟万灵堂的招牌在那里放着，并不是一个为非作歹的魔域派别。
    况且，以火麒麟的威力，如果火麒麟对自己下手，自己恐怕不会只烧伤了脸，恐怕是连渣子都会化成灰，又岂会被火麒麟留在这里等他醒来？
    他没往那边想，这就好，这就好。
    江入云立刻点头急道：“啊！是！是！妖后来了！现在正在朝日峰紫书坛上跟十殿魔君剧斗着呢，连点微上人都不是他的敌手……”
    江入云说着，小厮却是看着朝日峰方向，向着天空瞅了瞅，脸色已然呆了。在他眼中，向着朝日峰的半边天已然没有了色彩。
    “兄台，你怎么了？哎呀，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现在得赶紧想办法赶过去救他们！”江入云抓住他摇了摇。“……怎么去救？”小厮回过神来，反问：“怎么去救？那里是嗜法法术的空间，我过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嗜法法术？”江入云听到了这法术的名称。将其与方才看到的情况一对，倒是丝毫不差。江入云没有魔力也没有办法学习魔法，自然对这一窍不通。但是事情必须做，否则等群兽攻上紫书坛，所有人都要完蛋！他没有办法，那自己的办法刚好补位。
    江入云心中一沉，坚定道：“别急，听我的，先把你的火麒麟叫回来！别的事情咱们做不了，但是用这些坐骑去挡一挡野兽还是可以的！”
    小厮犹豫着脸色变了变，有些怀疑，但是却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于是点头嗯了一声。
    江入云这才定下心来。
    这是他刚才在树上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所幸终是可以实行了。一扭头，却见地上躺着自己的小鸟，便一把将已经摔晕过去的小火鸟儿捡起来，重又塞回了胸口衣服之中。
    江入云方才抛开它的力气并不大，但是不知为何它却没了动静，江入云猜测可能是摔晕过去了，但也可能是从脱离了江入云之后再度感受到了妖后的气息，然后又是情绪波动太厉害还是别的什么的造成了眩晕。毕竟太小嘛，身体还没长好，弱。
    江入云这会儿可管不上它，先塞回怀里回头再说。
    与江入云预料的一致，魔君的小厮有召唤火麒麟的独家方法，他从袖子中抽出一支短笛，滴滴哒哒地吹了起来。滴滴嘟嘟数声过后，数团烟火在空中闪现，遥遥能看见火麒麟在空中虚踩着飞云踏空而来。只是没一会不见，这厮嘴中叼着数块看上去像是灵芝的玩意，角上还挂着数根紫色的不知名藤草，看起来精神奕奕，肚子竟然比之前要鼓起来许多!
    “这是个吃货。”江入云暗暗给这火麒麟下了定义。
    “来了！兄台，你说怎么做吧！”小厮对江入云道。他没有办法进入嗜法法术施放的地方，剩下的事情只能看江入云的了。
    “跟我来。”
    有了这吃货，江入云和小厮直接冲到了万灵堂客房区的其他院落，其他院落中的情况也与江入云意料的差不多，其他魔君的坐骑根本就没离开，都在院中被拴着，甚至连小厮都没有在跟前。
    “怎么都没人管着？”小厮问。
    “都在紫书坛倒着。”江入云答。
    魔君的小厮一般没有太出众的能力，只是负责照看魔君的坐骑，所以从抵抗妖后的法术这个角度来说，他们大概还比不过一些万灵堂的俗家弟子，但是此刻他们在紫书坛上的位置却比俗家弟子们还要接近鞠荣花，所以，此刻他们真的是生死未知。面前这小厮看来幸运至极，竟然承蒙他江入云蒙了一棍子……
    江入云搓了搓手指，暗暗笑了两声。
    两人立刻马不停蹄地去降服其他魔兽，这些魔兽虽然比野生魔兽要容易驯服，但也要花些力气。好在有魔兽之王在手，想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紫藤苑住的是药君，他的坐骑是只青牛，青牛力大，对闯入者十分抗议，江入云命令踏魂用火扫过牛鼻子，青牛立刻投降；孤月院住的是翼君，他的坐骑是只巨鹰，还没等巨鹰的狂雷施展出来，火麒麟踏魂的喷焰贴上它的翅尖，巨鹰马上怂了；卧云居石灵君斑斓虎很好对付，火麒麟一蹄子直接将他踢到了墙角，它就变成了一只大猫，要多温顺就有多温顺。
    至于剩下来的食草类的，邽山君的赢鱼、杻阳君的鹿蜀、钱来君的羬羊、清灵君的四翼飞马，基本上对踏魂根本没有抵抗力，趴在地上便投降了。这是上位者天然的威压。
    最难对付的，是青面魔君的彘和冰陵君的玉面魔，这两个东西一个战力超强，一个本身与麒麟相克，想想都不好处理。
    不过在降服了前面那些家伙之后，对付他们也不难，巨鹰的雷电缠绕上来，彘只有哀叫的份，而赢鱼的水将玉面魔困在水中之后，玉面魔直接将自己封在了一块巨冰之中，就连用来结冰的水，都不用它自己准备！原本这是玉面魔看到一群不怀好意者之后的自保反应，但这时候江入云上去讲道理，却也十分安全。江入云只说了一句话，它想都没想就投降了：“冰陵君快被妖后吸干了！”
    毕竟，这些魔兽都是驯养的，百八十年下来极通人性，也能听懂人话。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个个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魔兽，江入云从心底升起一腔前所未有的豪气。他突然觉得没有魔法也不是件坏事，至少目前只有他不受嗜法法术的影响，能在关键时候试着去救这些平日里并不在乎他的家伙们。不知道这属不属于报复心理，但是如果解救它们成功了，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天生他江入云并不是没有用的！
    想至此处，少年心中顿时从未有过的海阔天空，朗声开始下达战斗指令：“赢鱼和玉面魔配合，将山路上全部结上冰，特别是在山脚和石阶上，每隔一段，必须有五丈宽的冰凌！截断山上的主路！鹿蜀与羬羊，找出山路上还能踏脚的地方，待赢鱼和玉面魔将主路封闭后，将这些地方也给我封了，也就是一个道理，让现在谁也上不去山、也逃不掉！”
    《兵论》中的《后勤》一篇着重讲了战场中补给线的重要性，而《联动》篇中说明了后勤在运作过程中的种种奥妙，将两篇运用到现在的情况下，那么就产生了如此的安排。此刻，十殿阎君、大师兄和点微上人和妖后正在抗衡，那么山下这些兽类就是妖后的补给，他们就是妖后的后勤上能给她提供的力量，如果让这些兽类上不去山，那么妖后就等于丢了后勤，这场仗就赢了一半，所以，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封锁子午峪上山的路，特别是通往朝日峰的路！
    “出发！”江入云发出了第一道将令。赢鱼、玉面魔、鹿蜀与羬羊四魔兽脚上生风，顷刻间踏空而去。他们只要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山下的群兽根本无法接近他们！
    “第二令，青牛、巨鹰、斑斓虎和彘，从后方攻击兽群，攻击不需要全力，采用打一架换一个地方的策略，从背后骚扰他们，让兽群力量无法聚合，给前方作战的万灵堂弟子喘息之机，将兽群拖住，便是你们的胜利！”
    “第三令，四翼飞马听令！命你在紫书坛后埋伏，待得紫书坛上我呼唤你时，你只需上前夺下妖后手中之物，立刻撤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让妖后无法抓住你，如果受到攻击，全力躲避，明白么！？”
    四翼飞马嘶鸣一声表示明白。
    这是江入云留的后招，至于用不用，那是不一定的，但是兵书上所说的后手，往往在前面所有行动都失败的情况下能够保证战役不会毫无战果，这便是他给自己留的后手。
    “第四令！我和踏魂，对战妖后！”江入云握着拳头，猛然间斜指而出：“出发！”
    剩下的魔兽听到命令，自然踏空而去。
    待得魔兽们都已经腾空，烈焰魔君的小厮有些担心道：“江兄弟，这能行么？”
    江入云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难道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不用担心。这场战役的主角不是我们，主角都是活了千儿八百年以上的老东西，我们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胜负那杆秤上压倒平衡的一根草！”
    这话说得极是轻松，但是江入云心中却如同打鼓一般忐忑：“妖后那是几千年的修为，而我只有十余年的小命，能赢么？”
    然而心中打鼓归心中打鼓，江入云表面上镇定异常。江入云觉得此刻他的皮跟他的人已经分离，但即便是自己也无法控制。究其原因，那是因为《兵法》的《领军》一篇中道：“……夫战事难为，不在战事，而在将心，将心已逝，事事难为，将心暗生，步步为营。故雄将鼓兵心论战，忧患不为外人道。”
    此刻，江入云便是那居中的“将”。
23.兽对兽的战役（中）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跨上火麒麟，手中握着一柄从普通兵器库中找来的师兄弟们练习时使用的长枪，江入云并没有踌躇满志的感觉，反而心中有些许担心。
    在嗜法领域影响下自己浑身上下丝毫无损，他猜测这是因为自己身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魔力的缘故，但是魔兽如果进入那个领域会不会受到嗜法领域的影响却是个问题。
    从小坏鸟身上看，似乎在嗜法领域中，魔兽并没有被吸取气力，但或许是它太小，嗜法领域根本吸不出什么东西呢？
    直接带领的这些坐骑身形巨大，如果嗜法领域对身形巨大的魔兽有影响，那么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就泡汤了？
    转念又一想，从自己的战术安排上来看，山下山路距离紫书坛距离比较远，那里的俗家弟子们受到的影响不大，那么那里魔兽大概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只要赢鱼、玉面魔、鹿蜀与羬羊四魔兽阻止兽群成功，那就有很大胜算，这是自己多算了距离与嗜法领域的关系后的一个好处，这是确定的。
    那么转过头来再看嗜法领域对身形巨大的魔兽即便有影响，那么这场战役也定会往后拖，至少万灵堂这一方不会立时就失败。
    妖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本就注定了万灵堂这一方面只要多一分力量，她就少了一份胜算。
    好吧，那剩下的便只有努力了。
    对于胜利，江入云倒是不在乎那种感觉，而是在乎另外一个问题。
    他江入云每多一分努力，这胜算自然就多了一分，而每多一分胜算，且不说魔君和点微上人、大师兄他们，万灵堂的师兄弟们便会少死一个！
    虽然万灵堂对他江入云不怎么样，但是这毕竟是一条条生命！
    “我们走！”少年双腿一夹，火麒麟腾空而起，一声啸叫宛若狮吼，震彻山谷。
    从空中看下去，接近正午的子午峪美丽十分，雪还没有化，山峰像是玉雕的一般晶莹透亮，只在朝日峰上，一切看起来有些狼藉。
    骑麒麟的感觉与骑马的感觉十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最大的不同，是马匹只能在地面行走，而麒麟却是踏空而行的。
    江入云骑过冯明华的枣红马，而且是在子午峪，是在山间，如果从地形上来说，所经之处不是悬崖就是山路，崎岖穿行，目中所及，有悬崖深谷也有高山雪峰，这一点倒是与在空中骑火麒麟多了许多相似之处。
    子午峪原本就地势险要，这在空中和山路上区别并不大。因此坐在火麒麟背上，江入云还是觉得跟在马背上没多大区别。
    “那里！我们去那边。”江入云指着紫书坛后的一片悬崖绝壁，指挥火麒麟隐藏行径，从深谷悬崖后绕向紫书坛后的悬崖绝壁。
    他需要先确定一下嗜法领域对魔兽有没有影响。
    “啵~啵”的一声声轻响，是火麒麟踏在空中时踩出的团团烟气凝结成云的过程中带出来的些许声音，伴随着这些声音，四周的峭壁迅速向身后掠去，一人一魔兽沿着山崖深谷向着紫书坛迅速飞去。
    不骑不知道，胯下这吃货的踏空本领，竟然臻于化境！
    平日骑马的时候，江入云能感觉到枣红马对小路径的把握还是较为准确的，但即便是马不失蹄，能在一些小路径上奔跑，也还是要有些分寸、小心翼翼的，要不稍有差池便有坠下悬崖的可能。
    而胯下这吃货竟然踏空的精确度竟然要比枣红马高得多！最小能小到半个手掌那么大！
    因为山崖上的一些着脚点，只有半个手掌大小，这货需要踏着山崖时，竟然蹄子正踏在这些着脚点上，丝毫不差！
    除了蹄子，这些地方的树木草枝荆棘，都是贴着吃货的皮掠过去的，能在极速踏空奔跑的情况下片叶不沾身，那也需要极为高深的身体控制度的。
    看起来这厮也不纯是个吃货，能作为魔君的坐骑那也是有些本事了。
    “喂喂！我们虽然要隐藏行踪，但也不用这么小心！”江入云叫道。踏魂吼叫了一声，看起来明白不需要这么谨慎，这才离开山崖远了半尺的距离。
    江入云没有魔力，看不到嗜法领域的范围，一切在他眼中仍是冬日里的阳光天气，但是通过烈焰魔君仆从的神色，他知道嗜法领域的范围一定已经涵盖了整个朝日峰，所以在峰顶百米之处应该已经深入到了嗜法领域的核心范围之内，此时应该停下来看看踏魂的反应。
    片刻之间，踏魂已经掠到了朝日峰后的半山崖。
    江入云道：“在前面山崖停下来，”
    踏魂依言急停，踩在了一小块突出的山崖上。不过这货停地极有特色，只一脚踩着山崖，另外三脚却是站在空中，眼神还斜视着江入云，完全一副：“我停下来了，不过那地方太小，容不下我”的模样。
    停下之后，它又“嗝”的一声吐出来一口胃气，胃气中一股灵芝的味道。江入云皱起眉头，这味道闻起来并不怎么样。
    看起来它的踏空飞奔如此有本事，八成是吃东西练出来的。
    江入云又细细瞅了踏魂两眼，踏魂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说嗜法领域并不会对魔兽有什么影响，它大概只对修行的人产生影响，如此一来江入云心中便有了底，魔兽的能力大多是一出生就有的天生能力，嗜法领域并不能吞噬。
    以此类推，江入云自己身上就没有魔力，那么自然也不会受到嗜法领域的影响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好！我们走！”江入云心中的那杆秤又多了一份信心和力量。提起长枪，一拉缰绳，一人一兽便向着崖顶飞去。
    按照江入云的计划，赢鱼和玉面魔最早到达战场，也就是石基山路上。
    让他们先来，是江入云为了尽可能的减少万灵堂俗家弟子的伤亡，可是并没有人通知这帮正在辛苦奋战的俗家弟子！
    这是最要命的地方。
    魔兽接近山路，有人一边战斗，一边惊呼：“还有魔兽！大家小心！”他们以为野兽兽群攻击之后，便有魔兽攻上来。
    有弟子已然崩溃，望着倒在地上的十余具尸体，不禁放声大哭：“难道我们今天就全要死在这里？”更有人直接抱头就往紫书坛方向奔跑，看起来昏过去死掉比在这里被魔兽咬死要舒服一些。
    不过情况马上有了改变。
    赢鱼和玉面魔早早便停在了半空，赢鱼身上银光闪闪，一片水波已然将玉面魔包在了其中。玉面魔浑身青光漫出，就将自己和水波冻成了一大块巨大的冰块。
    赢鱼一甩尾巴，直接将玉面魔和冰块击到了围攻山路上万灵堂弟子的兽群当中！冰块似一块从山崖上崩塌下来巨石，威力可想而知，直接将群兽压死了十数个！
    冰块瞬间融化，玉面魔边跑边叫，几步便挡在了万灵堂众弟子和兽群之间，一道青色再次从它身上漫出，身后的水泽连同压死的、还有那些靠近的野兽全部封在了山路当中。如此一来，玉面魔既执行了江入云的军令，也同时杀死了将近二十只野兽。
    便在这时，有两道剑光闪过，玉面魔的屁股上被万灵堂的弟子割出来两道半尺来长的伤口。玉面魔回头怒吼，那两人周身青光闪烁，立时化作了两座眼睛滴溜溜乱转的冰雕！
    看起来，误伤在所难免。特别是在敌友不清的情况下。
    兽群数量极多，虽然玉面魔已经冻住了几十只野兽，但是山路下竟兽头攒动，一眼望不到边！玉面魔即便是跟着魔君征战过沙场，不禁望着下面的兽群微微有些瑟瑟发抖。
    这边山路上正僵持着，不远处山脚下的山崖边一只巨鹰半浮在空中，数道闪电当空落下，正正砸在兽群当中，一阵黑烟腾空而起，空中便是一阵烤肉的香味。
    而这还没完，山路上突然斜地里窜出一牛一虎，牛仗虎式，直接冲着兽群便是一阵横冲直撞，一个个野兽就此消失在悬崖之下。
    那老虎十分奇特，身上的花纹似有魔力，只要野兽盯得紧了，眼前一花，便会就此失明，然后一头撞在山崖上，或者直接走下悬崖，而当中的这只五彩斑斓的老虎则优哉游哉地自顾自前行，完全不在乎前面是什么、会不会对它构成威胁。
    有这几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魔兽捣乱，兽群的进攻立刻慢了下来，为首的几只身形巨大的狼和豹子扭头向后看去，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进攻还是照顾后面。便在这时，空中落下一条身形健壮的奇兽，咬中领头的一只巨狼脖子，三两下便窜到了空中。
    空中一声浪的悲鸣，然后落下一片血雨，浇在兽群之上，引起来一片混乱。
    擒贼先擒王，魔兽也知道。
    乘此机会，赢鱼终于敢靠近山路了，银光闪处，冰冷雨水从天而降，漫流在山路之上，而紧接着，雨水便在青光中化作了一道道冰溜。
    可是，远观远处山路上，仍有看不见尽头的野兽向着石阶这边涌过来！
    紫书坛上，点微上人头顶上符文已经爆了两个，只余的一个已经变得透明，看起来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十殿魔君已经有半数没了意识，剩下的也是脸色苍白，行将昏厥。
    宫宜安等万灵堂的弟子虽然没有昏厥，但脸色惨白，嘴中有道道血流流出。
    而妖后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飞花领域已经不见了！头顶上原来的一头秀发已经散乱不堪，而领域之下原本的样子也显露出来！
    此时的妖后，完全就是个中年妇人的模样，甚至秀发中，还有一缕缕灰白的发丝！
    她的飞花领域，已经被嗜法领域给吸空了！
    点微缓缓张开了眼睛，嘴巴微张，一口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痛苦，但是脸色更白了。
    “花……花夫人，你这值得么？”点微的声音已经感觉是在强弩之末，没有丝毫气力，犹如一个行将破碎的旧风箱。
    妖后身子一挺，笑道：“怎么不值得？有十殿魔君和国师的师弟陪着，便是在地狱里也是幸福的。”虽然形象大变，但是妖后的声音依旧年轻，魅力十足。
    便在这时，一个少年的声音在紫书坛上带着疑惑响起，语气八成不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在自言自语：“生活这么美好，为啥非要死掉呢？”
    此话一出，不管是点微上人还是妖后，甚至还醒着的魔君和宫宜安等人，完全被这声音震惊了。高人们都已经行将就木了，竟然有人能这么轻松地在紫书坛上说话？而且，还是个少年！？
24.兽对兽的战役（下）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江入云的出现颇具威势。
    这威势八成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胯下那匹麒麟所带来的。
    江入云提着他上到崖顶的途中，吃货的蹄子下便冒出熊熊火焰，将四蹄裹在一片火焰之中，紧接着眼睛变得通红，真正符合了“魔兽”的一贯外表，而口鼻中的浓烟和火焰，看起来随时会将眼前的敌人裹在一团烈火之中化为飞灰，简直将魔兽之王的气势发挥到了能想象到的极致。一条尾巴已然成了明火执仗的火炬，拖着长长的火舌让身后之地也成了死地。
    江入云在出发之前已然穿上了万灵堂的外衣，看起来也是仪表堂堂，顶上的玉簪更是将黑发衬得如同泼墨，但奇特的是脸上却是一片青黑，与火麒麟的造型颇为符合，乍一看去，一人一骑并不像万灵堂正常的弟子，到有点像是异世界穿出来的精怪。
    但是威势这东西却不在江入云的眼中，他眼中唯有妖后。
    并且，威势这东西并不是他最大的特点，快才是他的特点。
    阳光下，银色的枪尖带着闪烁的光芒，一人一兽化作一溜焰火，流星般卷向鞠荣花，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对付妖后，必须抢时间，而自己刚出现的那句话，八成只是为了扰乱鞠荣花的注意力。如果她将注意力稍微分出一部分挪到江入云身上，那么点微上人和十殿魔君自然会好过一些，至于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妖后……打过以后再说吧。
    但千年妖后，又岂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即便是江入云的出现出乎鞠荣花的意料，但是妖后也并不是手忙脚乱。她银牙轻咬，从裙摆中扯出一条较长的丝带，轻握住丝带的一端，另一端垂在身边，俨然是一条能伸能缩的长鞭，丝带解下，即便是身下的亵衣便露出来很大一块，此时她也并不在意了，现在能见到他的几个人，都已经没有力量跟他对抗了，所以诱惑力这个东西也就失去了意义。
    灵力是不能用的，嗜法珠正在吞噬灵力、魔力，任谁将魔力或者灵力使出来，无疑是将将自身的水坝开了个孔，这与自杀无异，所以即便是妖后，也只能以武力来应付江入云。而鞠荣花放弃法术，正是江入云的计划——利用嗜法珠的嗜法领域，将妖后拉到一介武夫的水平上，然后决一死战！
    当然，能不能杀死她是说不来的事，但是至少双方在战斗方式上会变成一个水平上。在一水平上，即便是最终打不过，江入云首先却有了这一战的机会。
    流星划过天际，与粉红的人影撞在一处，双方身行闪烁，转瞬间便是四个回合。
    江入云自然使用的是《兵武》《枪法》一篇中的“破鞭式”。
    既要对鞠荣花形成攻势，又要防止长枪被粉色丝带缠住，就必须使用短小的招式，直击对手要害，让她没有时间耍花样，防己必防，同时还要快速转换攻击点，这样她的丝带就必须快速变招，没有时间来缠绕住长枪，这样才能总体上对鞠荣花形成压迫，所以电光火石间，江入云已经攻了四招出去。
    而鞠荣花也应付了四招。女人虽弱，柔性却好，特别是“妖”劲到了极致，却是刚性长枪的克星！此刻的鞠荣花，原本就是浮在空中，身形已成飞天之姿，此刻身段平地又升了一个等级，宛若没有骨头，又若与武器一样，是一条浮在空中的飞纱，江入云的长枪每每刺出，她总不可思议地绕开攻击，带得江入云的长枪一偏，且柔劲未消，还有缠上江入云长枪的余力！
    四招过去，江入云并未得到什么战果，当下枪法一变，急戳之中带上了对付长剑的手法，枪尖游蛇一样左右晃动，枪杆便多了一丝黏力，鞠荣花的手中便沉了一分。
    妖后略略惊讶，黛眉微蹙，略略退了两步，才将江入云长抢上的黏力摆脱开去。“咦？这枪法倒是挺带劲的啊？”疑惑之中，宛如少女的声音也是一种魅惑。
    江入云颜色微微烧了一烧，但随即恢复正常。因为他原本脸皮已经被小坏鸟烧成了青黑色，此时有微微的异心上头，脸皮就会忍不住发胀疼痛，所以妖后的声音即便再有魅力，江入云却也无法做出反应。
    外人却看不出这层道理。
    “喝，定力不错。”鞠荣花赞道，她自然也看不出来。
    “看仔细了！”鞠荣花退了两步，恰好缓出了手，似已想到破解江入云攻击的办法，口中娇啸这，手下突然加速，连人带丝带在空中划出一个个环向着江入云裹了过来。
    “呼”的一声，踏魂也出手了，一口喷焰兜头兜脑地向着妖后喷出。妖后“呵呵”一串银铃似的冷笑，攻势稍减，丝带飘舞，将自己绕了个环，直接将喷焰挡在了丝环之外！
    她的衣服，竟然火烧不烂！
    江入云和踏魂都是一惊。如果是这样，江入云不能快速得手，以妖后几千年的修为，只要能缓的过手，接下来定然是压倒式的反击，到那时一人一兽必然处于下风，那就麻烦了。
    不行！必须抢占先机，不能给她腾出手返攻！
    接下来的数招，江入云直接绕着妖后以破暗器“漫天花雨”的枪法，迅速攻出了几十枪，逼得妖后不得不放弃暂时反击，回鞭自防。一阵紧密的“噗噗”轻响过后，江入云无碍，妖后的丝带上，却是多了几十个被枪头炸出来的孔！
    丝带对火焰有抗性，对针刺却没有办法，否则妖后如何将它变成衣服？
    “小贼！你敢羞辱姐姐！？”鞠荣花根本没料到江入云有这么一招，当下就急了，竟然直接借着招式身形晃动，朝着火麒麟背上贴了过来！
    尽管她另一只手中高举着嗜法珠，但是她的身形和丝带没什么区别，轻飘飘地没有一点重量，故江入云长枪回收，她竟然直接随着长枪向着火麒麟背上的江入云卷了过来！江入云原本数招打完，真是缓力收枪的时间，根本没料到她说回攻便回攻，一时在想压下她来，已是晚了。
    火麒麟双眼一瞪，后蹄抬起，冲着那一卷纱绸就是一脚。
    但是蹄子踢中鞠荣花，也只换得一声们闷哼，全无效果，鞠荣花已然越过长枪的防守线，轻飘飘地朝着江入云卷了过来！火麒麟着实踢在她身上的一脚，竟然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火麒麟眼皮跳了跳，千年之妖，又怎么会重伤在一蹄之下？
    紧接着眼前一片粉红色的眼花缭乱，“让我看看你的心是花的还是红的。”一声轻柔的宛若无骨的销魂声音在江入云的面前响起，妖后的速度太快了，江入云根本来不及躲开。而此时，即便是跳开，入云也无法逃开妖后的回击，她的右臂毫无征兆已然贴上了江入云的胸口，然后轻轻一抓……
    “吱！”一声老鼠样的叫声！
    空中战斗的三方尽皆瞪圆了眼睛。
    火麒麟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江入云有什么防备？而且，它还有声音？它回头用眼睛瞅着，却不知道妖后抓到了什么。
    妖后显然也不知道自己抓到了什么，难道一个人的心脏还会“吱”的叫唤？
    而江入云知道她抓到了什么，心里惊道：“完了！这小东西！”妖后的力气定然不小，能抓碎心脏的手，再怎么也不会对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毫无伤害！
    “轰”的一声，一个火球直接在江入云的心口位置炸开，而火球爆炸的同时，鞠荣花一声惨叫，向后便飘了出去。这飘飞的速度，比他刚才贴上江入云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妖后捏中的，并不是江入云的心脏，而是正躲在江入云胸口、呼呼大睡的火红小鸟儿！
    下一刻，火球将江入云从火麒麟的背上轰到了空中，但火球包裹着的另一个人看起来更惨，火球在她手中炸开，首先她的手变得黑红一片，由于没有法术防护，爆炸产生的火焰从胸口位置席卷而上，不仅仅灼伤了她引以为傲的脖颈，就连脸上也是青黑一片。
    “啊”的一声惨叫，鞠荣花狼狈地从火球的另一端夺路逃出，双手捂着脸，直飘出二十余步才悬空停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而另外两个东西也同时从火球中纵跃而出，一个是青黑色的嗜法珠，已然向着地面坠落下来！而另一个，是向着空中弹射而出的一道火红的掠鸟！
    火麒麟并不怕火，它只是惊讶于江入云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极具威力的爆炸，因此它立刻反应过来这爆炸并不是江入云身上应该有的能力，他是没有魔力的！江入云凌空坠下，他立刻明白，江入云受伤了！因此两个踏步，空中腾出两朵白色的急云，他便出现在江入云的下方，将江入云准准接在了背上。
    掠鸟腾上空中，身形竟然又大了半分，翅膀上的羽毛多了两根，尾羽也长长了不少，半是惊讶，半是恼怒地扫视着场中的每个人！
    而令人惊讶的事情远不止这一处，远处一枚光亮的流星迅速赶来，在空中折了两折，却并未冲着场中的火麒麟、掠鸟和妖后任何一方攻击，而是一口咬定正在下坠的青色的嗜法珠片刻之间逃得无影无踪！
    光亮的流星浑身纯白，由于飞速极快，化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只有眼睛好的人能看得出来，那是一只四翼白色飞马。
    而再下一刻，妖后也突然意识到出了问题，张开手一看，左手掌上已经空空如也！待得她抬头欲追那四翼的畜生，飞马已经逃得只剩一个光点了。
    “我要你的命！”鞠荣花一时间完全暴怒，十指微张，想要从空中抓出什么，但是抓了两手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拿到。
    略一思索，她才明白，她的灵力一小时了一大半，如何能打开原来藏武器的地方？
    妖后恨恨跺脚，然后瞅了一眼空中的红色鸟儿，然后转身迅速远遁。
    她逃了！
    “想逃？”嗜法珠刚一消失，点微即刻恢复了自由。他所在之处一道淡淡的青光闪过，已经不见了他身影，而空中，点点落下的，是一滴滴金黄的液体。
    火麒麟也在远遁，跃向万灵堂本院，而经受了妖后一眼的火鸟则一时间火气全消，在空中左右瞅了瞅，紧跟着火麒麟踏出的急云飞了回去。由于妖后那一眼瞪得狠了点，她的飞行就变得有些不稳当，看起来歪歪扭扭的。
25.师兄弟们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是夜晚，由于是冬天，没有虫儿叫，江入云也判断不出来此时的时辰。
    月色投射在窗纱上，窗纱便多了一抹亮色，上面竹子便似乎有了点生命力，在寒夜里静静地立着。
    房中灯亮着，安静无声，门外听起来有人在轻声谈论，但听不真切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辨别出来那是万灵堂师兄弟们的声音。
    脸上已经不疼了。与之前一般，江入云在昏迷中又梦见了那个女子，不过这回她穿的没有上次那么招摇，而是一身淡粉色的长裙，用她的冰凉小手捧着他的脸，以至于原本要醒来的他忍不住放弃了睁开眼睛的想法，沉沉睡去，直至此刻。
    胸口不疼，但是能感觉得出来用纱布包裹着，还上了药，凉丝丝的甚是舒服。身上感觉有些软，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看了一眼窗户，江入云又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此刻他定然在万灵堂的客房之中。因为这地方他从前来过，窗上的竹子再熟悉不过。
    那是墨子玉的作品，只不过之前他看见这东西都是从外面看见，此刻是从房内看见罢了。
    “醒了？”有人在榻前轻声问。
    “先生？”是那个青年神仙。
    江入云睁开眼睛扭头看去，目光里看见的却是点微上人。
    江入云挣扎着要坐起来。原来先生竟然真的是点微上人！
    点微的脸色微微苍白，但是气息均匀，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江入云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不要动！”点微右手轻压着他不让他坐起来，“爆炸产生的冲击造成的震伤可不是那么好愈合的，具体来说，这是内伤中很重的一类，需要好好休养，所以，你就乖乖躺着吧，别想做什么事情了。……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事。万灵堂上下排了十个人轮换着在门口等着，你有什么吩咐只需叫一声，外面立刻就能知道。”
    “啊？”江入云受宠若惊。“十个人？”
    点微微笑道：“十个人。嗯……如果按照朝廷的标准，少了点。具体来说，如果是朝廷的四品武官，现在外面应该有一百人，他们会将这院子里里外外围上三层，而且还会有仆妇和丫鬟，负责你的吃喝拉撒。不过你不是四品武官，自然没有办法按照武官的要求来要求他们，而且他们也有不少收了伤，也需要治疗，所以目前能有这么多人来调用，也不错了。”
    “啊？”江入云的手摸了摸鼻子。虽说仆妇和丫鬟并不是真的，但是也让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嗯，我带来的那些士兵倒是不错，但是他们已经被兽群给咬完了，要不让他们来侍候你倒是不错。”点微又道，但是江入云淡淡笑了笑，他不需要这些人，让他自己好好躺着就是最好的恢复手段。
    从前被师兄们教训之后，他就是这么挺过来的。
    “啊，对了，妖后……”江入云记得妖后来抓他的胸口，自己胸口的火鸟儿情急之下直接爆发，自己和妖后都被这火球给击中了，自己被弹了出来，没了知觉，妖后却不知道如何了。
    还有小火鸟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想起它被妖后压制时瑟瑟发抖的样子，江入云有些担心起来。
    点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道：“那你这小鬼，连自己都还快命了，竟然还惦记着花夫人？别急，花夫人你后天就能见到，算算时间，七天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你也能多一件宝贝在身，护你周全。”
    “宝贝？”
    “没错！”点微点了点头。“不过，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没有魔力护身，你本来就恢复的慢。”
    “可是……她不是跟我们有仇么，怎么会有宝贝？”江入云一时有些糊涂起来。
    “嗨，你想错了。花夫人肯没有那么好的心肠送你宝贝，我是说，过两天，我会送你一样宝贝，这东西跟花夫人会有些关系。”
    “哦。”江入云放下心来。
    “还有，等你伤好了，你会跟我、跟我选中的那些魔君之子一起去帝都。”点微轻描淡写道。
    “是嘛！”江入云有些高兴起来，这高兴八成不是为出去另一处陌生地方而高兴，而是能跟着先生一道。
    他救过自己，江入云对他便有天生的好感。在他眼中，点微是师父和哥哥的合体。
    江入云刚想问个详细，点微却起身道：“你醒了就好，接下来要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说罢便飘身离开了。
    江入云有些怅然，但也只能目送先生离开。点微上人当日对抗嗜法珠，也是深受重伤，自然也要恢复，自己长时间缠着他对他来说也很不利。
    能在这里一直照看着他，江入云依然很感激他了。
    点微上人离开后，江入云又眯了一会，忽然感觉耳朵跟前有什么东西挨着，扭头去看，却见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正定定地盯着他看。
    小傻鸟儿。
    江入云吃力地坐起来，将鸟捧起来，这家伙倒也没抗拒，只是瞅瞅江入云的额头，又看看下巴，好像很惊讶他的脸怎么又好了似的。
    江入云气笑道：“说你没用吧，紧急时刻还能救人，说你有用吧，脾气一上来又要伤人，莫非你是双刃鸟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江入云捏捏她的脸，鸟儿也没有反抗。
    傻鸟儿盯着他的眼睛，看起来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用爪子在他手上刨了两刨，卧了下来，也不如以前那样急着要昏睡过去，而是依然定定的望着他，似一尊佛。
    如此一来，江入云倒看得更仔细了，将它的翅膀拉起来看看，左右两边个多了两支成羽，而从后背按下去，伸出来的尾羽也多了一根，它的尾巴也增长了，在比较一下其他地方，其他羽毛都有长长的痕迹。
    “呃……一生气就长大，天下恐怕没有第二只了。这倒是有趣，多生几次气，我连为你长大的粮食都省了。”江入云皱眉笑道。
    鸟儿有意无意地低声“啾”了一声，似乎也同意这个观点。
    江入云不禁觉得十分有趣。又拉开它的爪子看了看，爪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江入云抓的幅度有些大，鸟儿保持不了平衡，倒了下来，不过这傻鸟儿竟然在清醒状态下并没有怎么反抗，只扭了头瞅了瞅门口，乖乖地让江入云将整个脚掌细细看完。
    鸟儿也没事，江入云便放下心来，安心休养身体，不多时便又睡着了。
    接下来的这一天里，江入云不是一般的忙，而是很忙。师兄弟们一个一个的、一帮一帮地来拜访，让他应接不暇。
    有的来的是向他赔不是的，说什么“以前不知道他藏得这么深，小看了他，原来他这么厉害，能够连几千年的妖后都能收拾得了”，进而是一串没完没了的忏悔，说自己以前如何做的猪狗不如，乞求江入云的原谅。
    有的是来跟他套近乎的，问他“以前怎么没怎么见过这位师兄，难道一直是在子午峪某个地方苦修？”
    江入云苦笑着点头，说是这样的，他没有其他什么优秀的基础，家世也不如别人，除了苦修也没什么别的办法，那些师兄弟们都颇为佩服，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的似的，说是要跟他学习。
    而更多的，是对他如何降服那些魔君坐骑感兴趣的。
    谁都知道，魔兽可不是那么好降服的，降服过程艰苦不说，魔兽那都是极有性格的，说白了，就是他们也是天地间的灵物，非特定人不能让他们服软，平时想要接近都十分困难，没有特殊的本事，靠近他们非死即伤，如何能够骑在它们身上？
    再说了，归降了魔君的灵兽那可都是魔兽中的极品，非魔君不能让其服帖，江入云何德何能，能让这些魔兽都听他的？他是如何做到的？而且江入云这一降服竟是一次性降服了十只，这能力简直强的令人发指，更让这些师兄弟们羡慕到吐血！
    他们如何能不好奇？
    一个个问题让江入云解释道口干舌燥。口干舌燥时，有人专门端来了温好冰泉水，其中还加了酸梅，意思是让江入云再多说一些，江入云身体不爽利，却又拉不下面子直接拒绝，只得知无不言，师兄弟们则听得津津有味，后来还做了桂圆莲子羹端上来，让江入云哭笑不得。
    直到大师兄和冯明华到来，江入云才从人堆里被释放出来。
26.惩罚与奖赏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自从大师兄给了他二层书院中密藏的《兵法》和《兵武》两套书之后，江入云便完全改变了对大师兄宫宜安的看法。
    之前，宫宜安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在师父不在万灵堂的时候，他便是代堂主，代理万灵堂对内、对外的所有事情，忙，却也不可亲近。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万灵堂的大多数事情跟江入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最最重要的是江入云并没有得到他的庇护。
    江入云勤奋看书的时候，他没有什么鼓励的话；江入云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没见身为大师兄拿出厚衣棉被来看望他；而江入云闯祸的时候，他完全同意墨子玉等人对他的惩罚，手底下也不留丝毫情意，该打则打，该罚责罚，甚至还有帮凶的嫌疑，直接将江入云从道观里面赶了出来，没有丝毫怜悯。
    但是今次却有些不同了。能不顾及六师兄的阻挠，将二层书院中密藏的《兵法》和《兵武》两套书毫不犹豫地借给他看，仅此一个举动，在江入云眼中，大师兄便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更重要的，是凭借着《兵法》和《兵武》两套书，江入云的生活打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领域。而且，通过这一次对战妖后，江入云用自己刚学的技能，竟然能够对战千年的妖后，这简直是原来江入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滴水之恩，在江入云的心中已是满池溢流。
    江入云蹒跚地站起身来，道：“见过大师兄！江入云以非魔之身能与妖后一战，江入云死而无憾，此事非大师兄鼎力相助不能成功，师兄大恩，江入云没齿难忘！”说罢，江入云双膝一软，竟然跪了下来！
    江入云这几句话发自肺腑。此刻，江入云将宫宜安看得与点微上人平齐，同等重要，如果说点微上人给了他一把钥匙，那么宫宜安则给他打开了一个大门，让他可以从懵懂状态变成另外一个江入云，此善念难道对于无父无母、师父又不管的江入云不是大恩一件？
    宫宜安却吃了一惊。
    他立刻上前一把将江入云扶了起来：“师弟不可！师弟不可！如此大礼，我这个师兄可承受不起！来，赶紧坐下，赶紧坐下。”
    将江入云按坐在床榻上，宫宜安自己也坐下来，细细将江入云打量了一遍道：“师弟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师弟说我帮助师弟击败妖后，那可是惭愧得紧哪！当时我虽然也有几百年道行，但对于妖后却只能束手就擒！……师弟此番击败妖后，救的可不止是万灵堂的师兄弟们，还有点微上人、十殿魔君呐！说起来不是要你感谢我，而是我们所有人都应该感谢你才对！”
    冯明华附和道：“对！九师兄！你这些天睡着，可能还不知道，十殿魔君已经商议过了，今后魔族十族，见了你都得称你一声‘魔灵大人’，就连魔君们的坐骑，你都可以随便用，如果你看上哪一个，送给你都无妨！”冯明华的声音很是扬眉吐气，看起来好像魔君送出的这个称呼是送给他的一般。
    “对！就是这个意思。”宫宜安也点头笑道。
    “魔灵？……大人？”江入云吃了一惊。
    竟然是“魔灵”！还是大人！
    江入云是听说过的，在魔域，“魔灵”这个称号可不是一般的称号，只有魔域中对魔族的贡献极为重大者，才能获得这个称呼，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个称号获封之人举手投足之间代表的都是整个魔族！规格之高，绝无仅有！
    除此之外，要获得此封号，还要服众，也就是十殿魔君和帝都那边都要同意才行，而要十殿魔君都同意，那简直比登天还难，这些魔君平日里连个琐事都会争吵不休，如何能在关乎到地位的问题上达成一致？而“魔灵”这个称呼，那可比魔君的称呼还要高一些！
    地位问题之外，“魔灵”会有十殿魔君赋予的另外一个权力，也就是“魔灵”的实权，他会拥有调用魔族所有资源的权力！这权利不只是调用物资、财富、兵力这些权利，如果有重大对外事宜需要让魔君听从，魔君也得听令！
    这便等于魔灵成了魔族最高的权利掌握者！
    而魔域中魔族六千年历史上魔域中魔族的历史有六千多年，获封此称号的不超过两位！那两位获封“魔灵”的人，一个是在对战妖后的百年战争中获得的称号，另一个则是在与北晋帝国建立臣属关系过程中获得的魔灵称号。
    这两个人对魔族的生存至关重要，而他江入云只是伤了妖后鞠荣花，便获得了这个称号，这……难道是白日做梦么？
    要知道，江入云自身连魔力都没有！
    江入云半晌没说出话来。
    “师弟不用怀疑，明华，将十殿魔君的联名诏书拿出来，让九师弟看一看，他就明白了。话有可能是假的，东西不会有假。”
    冯明华早已将诏书奉上，在江入云面前展开，放在他的面前。江入云摸了摸诏书，仔细看了看，的确没错，是魔君的诏书，而且上面是十殿魔君的印章。点微上人的手书签名也赫然在列，他是北晋朝廷的使节，自然这手书也是有官方效力的。有十殿魔君与点微上人的印记，这东西想作假也做不出来。
    端详片刻之后，江入云突然想起一事，抬头问道：“大师兄，有一事得向你禀明，点微上人说等我伤好之后，会带我与他选出来的那些魔族子弟一起去帝都，这是怎么回事？……堂中知道这件事情么？”
    宫宜安微微点头，说了其中的原委。
    其实点微上人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到魔域了。
    两个月的时间并未造访万灵堂，是因为点微手上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遴选魔族中他看上的魔君子弟，以备带往帝都，送入消云岭书院。
    如果让众人知道他已经来了再做这件事,显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在公开露面之前他便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情。
    考察的要点主要是两点，一个是资质，还有一个是人品。资质确保此人今后大发展不会限于自身能力无法提高，而人品则保证此人今后被培养出来之后，不会是一个祸国殃民的魔头。
    但是江入云心中想的却不是这两点。当日，点微上人说的可不是筛选魔族未来的栋梁，而是“惩罚”！
    宫宜安听了哈哈大笑：“这个只是迷惑妖后的话，你怎么就这么听了？话可以正着来说，也可以反着来说，是惩罚还是赏赐，那只有实施之后才能知道，没做之前，一切都只是空口白牙，你怎么在这个事情上反而糊涂了？”
    江入云这才如梦方醒，笑道：“原来是这样，师弟愚笨了。”
    可是，江入云的心里却暗暗问道：“真的是这样么？”
    闲聊片刻之后，大师兄走了，临走吩咐门外的师兄弟们照顾好江入云，众人欣然称喏。
27.世子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众人都走了，冯明华就释放了。他跟江入云关系好众人皆是知道的，江入云落魄的时候他们关系不一般，此刻江入云又是被十殿魔君共同推举为“魔灵”，自然冯明华留下来两人说说体己话儿庆祝一下也没有人反对。
    冯明华在方才宫宜安坐的椅子上坐下来，拍了拍椅子扶手，笑道：“嗯，我倒还没发现，这客房的椅子坐着竟然也这么舒服。”
    江入云呆呆地坐着，却没回答。
    “师兄？你怎么了？怎么看着你像是不太高兴？”冯明华问。
    江入云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众人在的时候那股激动和惊讶，而是回复了他原本的性子，脸上淡淡地冷笑着，甚至感觉牙齿还在微微咬着。
    冯明华不问倒没什么，他一问，江入云直接冷笑出来，道：“魔灵？大人？”
    冯明华倒是糊涂了，刚才冯明华当着宫宜安的面儿告诉江入云这个消息的时候，江入云是脸上带笑的，怎么这才一会儿功夫，江入云便换了脸了？
    当然，以冯明华对江入云的了解，江入云并不是一个善变的人，江入云如此变化，定是这事情里面有什么问题。
    “师兄？……你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么？”
    江入云缓缓摇了摇头，慢慢抬头，心不在焉的盯着冯明华望了半天，反而问了那个另外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点微上人所选的要派去帝都的人，都是些什么人？点微上人有没有透露这方面的消息？”
    这一问，冯明华倒是愣了一下，点头答道：“嗯。我大概知道。大师兄虽然没有说，点微也没有当面说，但是我们魔族的人那日听说了点微上人宣布了这个消息，私底下大家曾经互通消息，打听了一番，然后略略画出了点微上人私底下探访时的路线，你知道的，这种事情别人可能不太关心，魔族各族的魔君夫人们可是最最在意的，她们的消息圈子也是最灵通的，她们一通气，速度很快，不久便略略选出来几个人，可能是点微上人选中的人。”
    “都是什么人？”
    “嗯……翼君家里的画魂，石灵君家的山磊，烈火魔君家的苗子，邽山君的天河、杻阳君家的迷翎、钱来君家的经圭、清灵君家的卓不凡，青面魔君家的凌云和冰陵君的镜儒。”
    江入云面色谨慎，道：“你落了一个。”
    “落了谁？”
    “你们家。药君。”
    冯明华脸色顿时没了精神，低头道：“我们家……反正不是我。”
    “那是谁？”
    “不知道。我娘没说。”
    “你想不想去？”江入云问。
    “啊？师兄你是说……这个人你可以指定？”冯明华这才反应过来。
    江入云点点头：“那个是自然，你的那些个弟弟妹妹我平日里听你说都听得耳朵快磨出茧来了。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这一次点微上人别人虽然没有说，但是指定了我是要去的，既然你的那些弟弟妹妹们不怎么样，既没有什么出众的能力，也没有聪敏好学的，那么凭着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请求点微上人换个人应该还是可以的。”江入云说这些话脸色并不好，似乎心中有什么忧心之处，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
    冯明华并没有留意江入云的态度，而是说道另外一个问题：“这里面有个问题。师兄不说我倒忘了说了……这些人的年龄都不太大，也并非所有人都是魔君的世子。其实你没问之前，大家谈论起来都觉得比较奇怪，原本大家以为点微上人选中的这些人会是将来继承魔君王位的人呢，但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可是不是世子，为什么要去帝都呢……”
    “嗯。”江入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冯明华看着将入云好一会，并没有等来江入云接下来的话，觉得奇怪，叫道：“九师兄！九师兄？”
    江入云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微笑反问道：“你们魔族各族的世子，难道是不可变的么？”
    冯明华立刻摇头：“那倒不是！你光看看我们家就知道了，我虽然是世子，但那也是现在而已，我的弟弟现在还都太小，并没有能力，所以现在家里还没什么动静，等他们长大一点那可就说不来了，有我爹的那些个妾室在，哪天他一心软，那些妾室在他耳边吹吹风，我的这个世子立马就做到头了！”
    “不是给你说了么，我娘十有八九也就是天天忧心这个东西，才能我爹不太愉快，所以才慢慢被我爹冷落的。……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些妾室太过……那个什么吧！”冯明华有些词不达意。
    江入云明白，冯明华有些词没好意思出口。这些事情毕竟是他的家事，而主人公却又是他爹，他不好胡乱抱怨。跟江入云说得多了，他已经很放得开了，但是说到此处，他也是在说不下去了，但是事情却是在那里摆着的，一旦世子地位失去，药君一族，大概他冯明华也就没什么好日子了。
    “嗯？”冯明华似乎又突然回过神来，“九师兄你是说，世子要是有能力，也可以在将来争取到？”
    江入云笑道：“那是自然！所以我问你想不想去。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让你坐实这个位置的机会，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呢？”
    想了想，他又道：“虽然现在有些话我还不好说，但是除了好的一方面，这里面我能感觉到一些问题，凡世有利就有弊。恐怕点微上人选择这些魔君之子，目的并没有那么表面上看起来的简单……”
    “什么问题？”冯明华来了兴致。
    江入云道：“三个问题，第一个，朝廷定期来安抚、分封一下魔域中的魔君，是为了什么？哼，那是为了防止魔族造反！帝都那些人，没有魔力，但是却是北晋国的统治中心，虽然他们有可能有能制衡魔族的东西或者方法，但是那些东西在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就是些摆设，根本对于统治没有什么意义，魔族不直接反叛，朝廷总不能先拿出来致人于死地吧！统治一方，总不能把人一棒子打死。不能打死，从统治角度来看，自然是恩威并施才是最好的手段！于是乎，自然将魔君的继承人弄到跟前看着，才能让他们放心”
    “啊？”冯明华吃了一惊，“九……九师兄是说，这些人被选出来带到帝都那边去，有可能就是他们手中的质子！？”
    江入云点头道：“是！但是作为质子，也未必是坏事。”
    “这话怎么说？”
    江入云冷笑道：“质子，是两个角度来说的，这些人在朝廷手中，魔君们自然什么都不敢动，动一下，质子们的性命毕竟在那里放着。从朝廷那边的角度来说，如果将这些质子们同化了，却又是另外一个事，这便是我能想到的第二点，将已经被驯化的质子们派回来继承君位！”
    冯明华眼睛顿时明亮异常：“师兄是说，这些质子有可能会成为魔君世子？啊，不，就是下一任魔君？”
    江入云点了点头。
    “那是好事呀！”
    “没错，从地位上来说……是好事。”江入云笑道。但是他的嘴角却是苦笑的味道。
    “那我去！”冯明华道。
    江入云看他极为兴奋，却苦笑着摇了摇头，续道：“我还有第三点没说呢！”
    “师兄快说！”
    江入云面色凝重起来，道：“第三点，那就是这一路定然会走的很辛苦。其一，质子的路从来都不是好走的，即便是我们到了帝都，点微上人对我们有所安排，但是历史上没有自由的质子，十有八九都是那么回事，人质么，能有什么好待遇？其二，因为未来有可能成为世子，自然就会引来原来世子的猜忌甚至仇恨，那么生命危险可能随时会发生的。”
    “那，不是有点微上人么？”
    江入云摇头道：“点微上人也不能一天到晚跟着我们呀！”
    “哦。”冯明华顿时又没了底气，颓丧着脸坐了下来。
    “但是还有其三在。”
    “那是什么？”
    江入云笑道：“其三，我们会有很多的敌人，也会有很多的朋友。”
    “啊？”冯明华根本没想到这答案。
    “朋友，未必是真正的朋友，敌人，也未必是真正的敌人，朋友和敌人很可能会互相转化。因为，那里是帝都，是一个政治旋涡，敌人和朋友随时可能转化。但是，所有的起伏和忧患都会产生一个正向的力量，那就是会让我们变得更强！所以，去帝都那边，既是机会，也是挑战！对你如此，对我也是如此！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我想你去，有了实力，将来就算你其他的弟弟妹妹们对药君的位置有企图，你也不怕。”
28.炼化（上）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醒来之后第三天的午后时分，点微上人差人来请江入云过去。江入云料想点微上人大概今日就会把所说的礼物给他，便跟着来人去见点微上人。本质上，江入云对礼物不礼物什么的并不是太在意，但是从内心上，他此刻却心里有些惦念这个东西，这是件奇怪的事情。
    点微毕竟是个新认识的外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没有师父高，如何他现在反而对他更在意了？江入云走在路上，边走边想，但始终得不出答案。
    既然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干脆不如不想。
    阳光照在雪山之上，看得江入云心中一片透亮，阴霾尽去。
    万灵堂本院除了书院之外，还有演武场、东院、西院、客院、北院、卧云院。东院和西院分别是俗家弟子和记名弟子的处所，客院是客人们住的地方，北院是饕餮轩、库房、书院、药房等所在，而卧云院则是大师兄和师父日常居住的院落。
    卧云院坐落在接近紫竹峰峰顶地方，又分前院和后院，前院众弟子倒是可以进去，但是后院却从来都是弟子们的禁地。
    这一日，江入云第一次进入了卧云院后院。
    非常时期，看来自己身份变了，能享受到的待遇也就不同了，江入云微微有些得意。
    后院中的左手是一眼井，井的四周是用一些石板铺成的的井台，石板看起来很有些年岁了，颜色已经是青灰色。石板上刻着一些神秘的路，像是某种符号，符号里面用青黑色的不知名物质填充而成，反射着一层油亮的光，倒看起来与石板的颜色不太一致。
    石板不仅仅在井台周围围成一圈，还向外延伸铺展，粗略一估计，石板的总体面积竟然比一座房间的面积还要大些。
    这是江入云第一次看见万灵堂有如此奇怪的处所。
    难道一口井也有什么秘密？
    江入云觉得有些神奇。
    院落中右手边是一棵参天大树，同样，这棵树也与平常的大树不同。
    此时还是冬日，大树竟然树叶繁茂，叶子翠绿翠绿的，巨大的树冠在在风中轻轻摇摆，丝毫没有受到冬日的影响，甚至让人觉得它比夏日里山谷中河边的大树还要生机盎然！
    树上零零散散挂着一些东西，在阳光中闪闪烁烁的，江入云仔细看了看，那些东西竟然像是菱形的水晶！
    树上竟然能够结出水晶！？
    怪不得这里是弟子们的禁地，万灵堂竟然有些神物！如果让他早些看见，还不得全部拿去当成银子！？
    扭头向前望去，穿过一小片竹林，一块方圆三丈的平台出现在江入云的面前。平台是用大理石铺就的，但与前面井台不同，这些大理石颜色纯白，一看便知比外面井台的年龄要小得多。平台的四周，站着当日在朝日峰上见过的几位魔君、大师兄、还有点微上人。
    江入云一出现，魔君们立刻微笑躬身行礼，慌得江入云连忙躬身还礼。
    宫宜安对江入云笑道：“大家都在等你呢。”
    点微则对众位魔君道：“好了，此事宜快不宜迟，大家各就各位，我们尽快开始吧。”
    魔君称是，然后转身各自走到平台上某个位置，然后盘膝坐了下来。
    看起来，他们在做一件事情，而江入云则是这事情中的一环。
    江入云这才向着平台地面看去。
    平台地面上，竟然刻着一个方圆两丈左右的阵法！江入云十分惊讶。
    虽然书院中的杂书里面有法阵的篇章，但万灵堂从没有这样的东西。因师父强调修为的重要性，所以万灵堂鲜有弟子学习这方面的东西，万灵堂中自然也没有这样的东西。而江入云对它们的认识，也仅仅是停留在知道一些法阵基础的层面上。
    法阵很是奇特，竟然不是常见的对称形状，而是一片看起来毫无章法的混乱排列。法阵的纹路却与外面井台上的符文很相似，看起来完全就是同一类的符文，而且里面的填充物也与井台石板上的填充物相同，是不知名的青黑色胶体，油亮亮地反射着阳光。符文的位置看起来没有章法，只在其中某些位置，留出来堪堪容一人站立的空白。
    不是说给他一个礼物么？怎么会是一个法阵？如果是一个法阵，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要使用法阵改变与江入云相关的什么东西？
    是不是要改变江入云的体质，让他有魔力？
    江入云顿时兴奋起来。
    “入云，你的位置在那里！”宫宜安指着法阵当中一片看起来是站立点的地方对江入云说。江入云向着宫宜安行了一礼，然后顺从地走到那一片符文的空白位置，依照众位魔君的样子，在地面上盘膝坐了下来。
    待得宫宜安走到法阵总护法的位置，点微上人捏起法诀，一道淡淡的青光落在法阵的西北角，然后一道青色的火焰便沿着那些青黑色的符文缓缓燃烧起来！
    江入云明白，这些青光火焰不是真的火焰，那是点微上人的灵力，只要自己不动，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事。
    火焰燃得慢，但是流经之处，众位魔君反而脸色看起来痛苦起来。青色火焰流经他们所在的位置，便会从他们身上扒下来一抹颜色，然后继续缓缓的向前流动。
    江入云有些担心了，他没有魔力，这东西碰见他会怎么样？
    不多时，青色火焰带着赤红、草绿、土黄等几色不同的火焰便点燃了真个法阵。唯有江入云所在，却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白！
    便在这时，火焰突然窜起来，化成了一道直冲天空的瀑布流，五颜六色地极是壮观。江入云身在其中，抬头望去，却看见原来的天空已然不见了，瀑布流直上天空的位置，已然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青黑！青黑的那片天空中，竟还有闪闪发光的群星！
    五彩的光焰形成瀑布流击穿了天幕，射向未知的世界，那世界像是有生命，即刻便有了回应。
    顺着光焰瀑布流，一道青黑色的雾气迅速顺流而下，将五彩的光焰深深压回了法阵之中！
    天边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钟声，钟声自天边响起，其结果却是在法阵中展现，一道微微的波动之后，法阵中的一切都变得透明起来！魔君、江入云都变得透明，江入云甚至都能看见众位魔君缓缓跳动的心脏！
    看到法阵稳定下来，点微上人从袖中掏出一物，中指轻弹，将那东西弹入了法阵的范围之内。江入云看得明白，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日妖后鞠荣花手中的那枚嗜法珠！
    嗜法珠入阵，似乎有了灵性，完全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飘飘荡荡地落在了法阵当中一个最为明亮的凹槽之上。
    直至此时，诸位魔君的脸上才神色微松，睁开了眼睛。
    而点微上人手下没有停，又取出一个盒子，看都不看，连盒子袋里面的东西直接抛入了法阵！“轰”的一声巨响，盒子瞬间炸裂，而一片粉红的飞花几乎是疯狂的席卷了整个法阵内的空间！
    紧接着，一阵疯狂的声音扑面而来：“点微！点微！你不得好死！你竟然敢对我下手！你竟然敢对我下手！你难道不知道我背后站的是什么人？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不用猜，这是鞠荣花。
    只不过在法阵中，她此刻的样子十分狼狈，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脸上烧伤的青黑的伤痕依旧在，长发散乱着，甚至有的遭到火烧之后还在卷曲着，宛如一头发狂的狮子。
    另外，她的身形和众位魔君、和江入云有所不同，众位魔君和江入云的身形是半透明的，而鞠荣花此刻却是一个完全存在的实体，就连腰上那块裸露的皮肉，都白得耀眼。
29.炼化（中）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花夫人，我就在这里。”点微上人背负双手，在法阵边淡然说道。他的气色看起来与两天前江入云看见的没什么两样，微微有些苍白，大约是灵力受损，气色看起来还是不足。
    循声望来，鞠荣花尖叫着，立时向着点位扑了过来。然而，“咚”的一声，妖后却撞在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上，弹了回去！与此同时，法阵边缘两个空间过渡的那一道光幕上腾起一片波纹，缓缓荡漾开。
    鞠荣花毫无悬念地滚落在地！
    点微上人微微摇了摇头，慢慢柔声道：“花夫人，不要无谓挣扎了，你已经身在另外一个以魔力为主的空间，你觉得你还有机会逃脱么？你再这么样下去，为难的只是你自己。”
    鞠荣花好不容易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额头，然后抚着额站起身来，转身看了看自己四周，眼中满是惊骇。但是没过多久，却慢慢没了惊骇的神色，也不再疯狂，而是转而开始收拾自己的头发、衣服。
    毕竟是千年妖后，镇定如常。
    但令江入云觉得惊讶的，却是她转身回望这一眼，却根本没看见几位魔君，还有丝毫没有魔力的江入云！
    难道如同点微上人所说的，这里是另外一个空间？那几位魔君和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妖后略略将自己收拾的精致一些，心情看起来就好一些，脾气也就小多了。江入云正胡思乱想着，鞠荣花一面婷婷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手贴在法阵边缘那道看不见的界面上，道：“看起来，你们这是有备而来的？”
    他这一问，江入云立刻也向点微上人看过去，如果点微上人连妖后捉到都是预先设计好的，那……这一切太可怕了！
    而点微上人却正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江入云顿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如果这些事情一步步都是点微上人计划好的，那么他江入云保不准也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点微面色如常，道：“这件事情我们知道，那边向魔域埋了一颗棋子，但是我们一直无法确定是谁，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出此下策，引他出来，但是令我们没想到的，这枚棋子竟然是本界土生土长的你！”
    “当然，有些事情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就比如你手上竟然有摩罗之眼！并且，解决这颗摩罗之眼，竟然让我们赔上了三分之一的法力，有三位魔君甚至失去了三分之二的魔力，这才堪堪控制住局面。还有，这最后的获胜，竟然不是我们主导的，而是一个连魔力灵力都没有地普通人族！”
    点微这句话中的普通人族指的自然是江入云。
    但是江入云心中更是狐疑不定。
    他这么说，很可能自己已然成了他的一枚棋子，现在自己在这法阵之中，连出都出不去，不久是人家砧板上的肉？
    点微却根本没注意他，续道：“虽然过程艰苦了些，而且付出的成本有些高昂，但是我们终究还是捉住了你。”
    “哼！”妖后一面用手继续抚摸着那面看不见的墙，一面左右看着它，似乎想从虚空中看出什么门道来，嘴上却道：“抓住我又怎么了？我身上有他们给我的灵魂印记，如果你们杀了我，那边立刻就会知道。哦，不，如果我估计的没错，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七天前的大战，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的战斗那么激烈的……”
    点微微笑着摇头道：“不知道花夫人潜伏时，有没有看到我放到天空的那个东西?”
    妖后心不在焉道：“你是说‘天喻石’？”
    点微点头道：“没错！天喻石有改变人的心性的用处，自然对于万灵堂书院来说是件好事，但是它除了对它范围之内的也能够有魔力之人有用之外，还有一样用途。”
    妖后扫了一眼点微，问：“还有什么用途？”
    “遮天。”
    “你是说，我们战斗之时，外界根本看不见？”
    点微看了看天空，确认道：“是。在这个天喻石外面的任何人看来，这里阳光灿烂，冰天雪地，一切都与原来一模一样，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是这山里面整个翻过来，外界看到的也只是一场规模略大一点的雪崩而已。”
    “所以，你不用抵抗了，你就算把这里翻过来，他们也不会知道任何消息。”点微重又看着鞠荣花，而几乎是同时，一声爆响，鞠荣花的手中现出一道惊雷，惊雷的落点正是那道看不见的法阵边界！
    法阵边界顿时闪裂出来数道纵横交错的裂纹。
    她的动作，没有一个能逃得过点微的眼睛！
    裂纹出现，点微连动都没动，只取出一个盒子，又轻轻一抛，扔到了光幕之内！那盒子瞬间爆裂，光幕闪了两闪，然后那些裂纹顷刻间就逐渐收缩，消失不见了！
    “花夫人魅惑领域都修炼出来了，自然是精通空间类的法术，只是花夫人现在灵力也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了，空间法术就不要用了吧，反正即便是能破开空间壁障，你也无法应付空间之间的乱流，他们会把你撕碎的！”
    点微颇有些婆婆妈妈的，但是他为什么会这样却是个谜。
    难道他根本就没想直接把妖后消灭了？江入云心中想道。
    鞠荣花又一次努力失败，立刻又变得有些气急败坏，狠狠地在法阵边界的界面上用拳头敲了几记，怒道：“那你们是要杀了我？”
    点微却出人意料地否认道：“为什么要杀你？你也说了，那边在你的灵魂上下了灵魂印记，如果杀了你，那边不就知道我们现在的动静了？”
    “那你什么意思？”
    点微定定看着江入云，似乎这话并不是对着鞠荣花说的，而是对着江入云说的：“不杀，不放，也不送出本界，而是断了五识，封印起来！”
    “什么！？”鞠荣花立刻跳了起来，“你们竟然要封印我！？……你们竟然敢封印我！？我是妖后！是这个世界众妖之王！我已经有了金仙水准，难道你们竟然敢封印一个金仙！？”
    “未经天界核准，就算你是金仙，也不能白日飞升，更何况你自己选择了不飞升，天界难道还会逼着你成仙不可？既然成不了仙，那你就只是那股势力在这魔域中的一枚棋子，我就算动了你，他们难道还会拼着再来一场大战的可能保下来你！？”点微也是怒了，口气分外严厉。
    “既然你自投罗网，就别怪我不客气，魔族十族存活在这里，六千年来并无僭越，那为何还有人要监视魔族？你有为什么要甘心为他们做这前哨探子？如果要我不封印你，那么花夫人你就必须先给我一个解释！”
    点微上人神色越来越冷峻，最后这几句基本上都是吼出来，明显他也是恼了！
    而江入云这才听出来这事情的背景！
    怪不得魔族十君会毫不犹豫给他“魔灵”的称号，能让七位魔君和点微上人赔上了三分之一的法力，有三位魔君甚至失去了三分之二的魔力，妖后鞠荣花之强大毋庸置疑，而自己误打误撞让妖后失去了自由，倒是真的是救了整个魔族！
    那点微上人和妖后所说的“那股势力”会是哪些人？
    方想到此处，点微上人又从怀中掏出一物，看也不看便扔进了法阵之中。
30.炼化（下）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自然，他此刻已经不想听什么“解释”了。
    此刻江入云看得清楚，点微上人此刻抛出的东西已经不是硬邦邦的盒子了，而是一片轻轻薄薄的金箔。
    金箔上，亦是一个个意义难明的符文。阳光穿透法阵射在金箔上，金箔亮得耀眼，而那些纹路也闪地惊心动魄！
    一阵若有若无的金属刮擦声响起，金箔在法阵中与自上而下压下来的雾气相融合，雾气极具破坏性，金箔在雾气的笼罩下在迅速破碎和溶解！
    鞠荣花眼睛中则满是恐惧！她经历了悠久岁月，自然明白能够够溶解金属的雾气所蕴含的力量。
    放眼看去，那些与青黑武器融合后的符文有的变得虚无缥缈，有的则变得微小而闪烁，变得虚无缥缈的符文，快速向着鞠荣花飘散过去，而变得微小闪烁的符文，却是向着那颗嗜法珠，也就是点微所说的“摩罗之眼”聚合过去！
    高级的预制法力卷轴会特意打乱符文的排列顺序，这样，在它被使用的时候，其结果便会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不！”妖后惊叫一声，沿着法阵连接出的通道从原地直冲向天空，几乎是瞬间已经逃到了那青黑色天幕之下！青黑色的天幕在她面前近在咫尺，如果点微说的没错，她完全有心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花夫人！你还没有进入那个世界的资格。”点微说着，也不动手，又是将一方小小的盒子抛入了法阵之中！盒子爆燃之后，一道青光弥漫而去，不多时，青黑色的天幕上群星闪烁，青黑色的雾气浓重了半分，而鞠荣花像是面对飓风被压了回来，不管她如何用力，她的身体不能前进分毫，相反，她在武器快速流动的压迫性力量下生生被黑雾倒拖着压回到了法阵的底端！
    “呀呀呀！”鞠荣花彻底急了，手中甩出一团团粉色飞花，撞向那些将她压回本界的雾气。但是她犹如飓风中的一小片树叶，自己的身形都控制不住，这一举动完全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武器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眼看无法逃脱，她又双掌齐出，甩出粉色飞花撞向追踪着她的青黑色雾气符文，但是即便是被粉色飞花染成了粉色，雾气依然不变初衷，一点点地向着鞠荣花贴了上去。
    不多时，“啊！”一声惨叫，第一个符文已经贴上了她的右腿。符文接触到她雪白的肌肤，立刻消失不见了踪影，但是摩罗之眼上，早已等待那里的一个微笑符文便亮了起来。而摩罗之眼本身，则水盈盈地多了一丝透亮。
    “点微！你不得好死！敢封印老娘！啊！”第一枚符文以烟雾撞贴上了她的右腿，她的身形顿时变得慢了不少。
    惊恐加上慌乱，再加上看起来的麻痹效果，鞠荣花短时间略微有些眩晕。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第二玫符文再贴上去，她的左腿也失去了行动能力，鞠荣花整个人便从空中直愣愣地摔落在地！
    “啊~我的腿！”虽说没了三分之二法力，鞠荣花已经露出部分苍老形象，但是声音却依旧是十七八岁的少女，这一叫任谁都觉得这摔得很是揪心。但任谁却都连忙收束了心神，不敢有一丝放松。这揪心的感觉来自她的魅惑领域！
    江入云皱了皱眉。现在法阵内就他基础最差，如果魅惑领域有效果，他会是第一个中招的人。
    江入云没有别的定心的办法，只有将《兵武》中的内功心法使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空间限制还是内功心法还有些作用，心中的压力顿时减少了不少。
    鞠荣花双腿不能动，魅惑领域也消失了一半。江入云立刻觉得心中的压力小了一半。
    紧接着“呼呼呼”七八下，剩余的烟雾符文没有了阻碍，如法炮制，贴膏药般纷纷贴上了鞠荣花的头、脸、胳膊、前胸后背。紧接着，他们都消失不见，水渍一般渗入了鞠荣花的身体。片刻间，法阵内风平浪静，只余一个不能动、不能叫的迟暮美人儿扑倒在地，痛苦地用眼睛盯着点微上人，恨不能用眼睛吃了他。
    点微则面无表情抬起双手，一点青光再次投入法阵之中，口中念念有词：“灵目锁元阳……耳边无风浪……鼻宫不识香……舌际五味藏……身在冥冥中……意断魂荡荡！……急急如律令，收！”
    点微每念一句，摩罗之眼上便会亮起一个符文，而妖后身上的那一部分便会化作点点飘飘荡荡地飞花，落向摩罗之眼，待得点微六句咒语念完，鞠荣花已是化作了飞花，尽数被摩罗之眼吸收了！
    难道，这东西除了能吸取魔力、法力、还能吸收实体？
    江入云觉得不可思议。
    点微转过身，向着宫宜安点了点头，宫宜安在护法位置变换了三次法诀，法阵中的雾气冲天而起，带着五色的光焰消失在天际，而天穹上的空洞也同时消失了。法阵被关闭了。
    魔君和江入云的身体也同时恢复了正常。
    点微上人走到法阵中，将地上的江入云拉了起来。
    “去吧，拿起来，摩罗之眼现在是你的了。”点微指了指摩罗之眼，对江入云道。
    点微上人又变得有些陌生了。江入云有些疑惑地看看他，点微微笑着向他点点头，缓声道：“这个法阵能够汇聚参与者的灵气或者魔力，然后以它们为食来运作，你本身没有灵气，也没有魔力，所以，法阵从你这里得到的便是一个空白的气息。你看，摩罗之眼此刻也变得清澈透明了，所以，现在摩罗之眼最合适的拥有者就是你。”
    江入云想了想，依言走上前去，从凹槽位置将摩罗之眼取了下来。
    此刻的摩罗之眼，已经变得清澈透明，如同一颗龙眼大小的水晶珠，而珠子的核心，则封了一片粉色的花瓣，这花瓣与鞠荣花的魅惑领域中的花瓣大小色泽完全相同，看起来异常美丽。
    “摩罗之眼经由秩序之阵整理，不仅仅褪去了花夫人这许多年来积攒下来的魔气。而且因为吸收了你的空白力量，它本身也变得清澈透亮，不沾染魔气或者灵气，所以他此刻可以说是自它诞生以来最为平和的时候了。”
    “那……我要他有什么用？”江入云抬起头，反问道。
    “嗯？”点微上人规划了一圈，却没料到江入云有此一问。“呃……首先，这是一个礼物。”眼睛眨了眨，点微终是找了个理由。
    “然后，它本身是水晶材质，而且是上等水晶，做个挂件很是赏心悦目。其次，里面封了花夫人的魂魄，虽然我断了她的六识，让她出不来，无法作恶，但是她的魅惑领域还在。虽然有你的空白……灵气压制，魅惑领域没有那么强大，但是这东西倒是不错的一个领域能力，可以这么说，只要你戴上它，今后可以变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点微上人一串话说下来，江入云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礼物”揣进了怀中。
    礼物到手，卧云院后院自然不再适宜江入云待下去，他便告辞走了。
    众位魔君围了过来，大家目光落在渐渐远去的江入云身上，宫宜安有些落寞地问：“上人，那珠子里的魔力和灵力都并未去除，而妖后的魂魄在其中，尽管有她的空白灵力作为外壳，但是这些东西不去除，终究是个隐患。珠子现在交给他……”
    药君续道：“我担心魔力、点微上人和鞠荣花的灵力还有鞠荣花魂魄都封印在这里面，如果鞠荣花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将这些力量都吸收了，那不是祸事一桩？”
    其他魔君眼中也是担忧，向着点微望过来。
    点微轻轻摇了摇头，道：“你们想多了。鞠荣花身体被固化，只有灵魂，魔力没有承载的地方，即便是给她所有的法力，他也无法将它们融合消化，更不用说吸收了。其实，把摩罗之眼给这小子，并不是看不起诸位，而是有原因的。”
    点微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第一个，这孩子既没有魔力，也没有灵力，力量完全就是个空白，心无杂物，体无法脉，万物皆无所遁形，也就不会暗生龌龊，这与摩罗之眼最初的功用完全就是想同的，所以他必须成为这颗珠子的主人，才能避免今后再发生类似妖后拿到珠子的这种情形。这一次，为了能够降服妖后，我们的付出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有人拿到这珠子，这一次的事情再来一次……后果会是什么大家想都能想得出来吧？”
    众人叹气，纷纷点头。
    要是再来一次，魔域众魔族恐怕面临的就是毁灭！
    “第二个，摩罗之眼吸收的法力很难取出，虽然秩序之阵能够整理摩罗之眼之中的各种法力，但是如果利用秩序之阵强行将这些法力提出来还原到原本诸人的身上，法力已然被污染，会不纯净不说，鞠荣花自然也能够得到她的那一份灵力。以鞠荣花之能，都能拥有成神之后才能拥有的领域能力，空间能力又怎么会差？如果加上她的复原法力……恐怕这一次受到打击的就不会是她，而是我们。”
    对于这样的战斗结果，谁都能想象出来，所以魔君们沉默不语，表示赞同。
    “第三点……这孩子不会开启秩序法阵，有没有灵力或者魔力，秩序法阵开启的要求对他来说完全是个达不到的幻想，所以，即便他以后想在这上面做什么也不可能实现，这样反而让鞠荣花出来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
    “第四点，妖后能够隐了身形摸到了子午峪，并且瞒过了我们所有的人，说明魔域对他来说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这样的人一旦成了那边的走狗，对于我们来说怎么会安全？不如让这孩子带着她离开这里。反正花夫人的灵魂被封印，她与那边的联系中断，那边想查也查不出来她的踪迹，这样，魔族岂不是会平安一段时间？”
    “哦，对了，这孩子刚才说希望药君的孩子能换成冯明华，药君，可以么？”
    药君微微犹豫，稍后有些勉为其难地点头道：“可以吧？”
    “什么叫可以吧？”点微不悦道。
31.敌人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从卧云院出来，江入云没有回到那间有师兄弟们护着的院落，而是一路走着，一路思索着，回到了自己那清冷却视野极好的两亩三分崖面。待得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山崖跟前，其时日已西坠，斜阳懒懒地将光洒在崖面山，世界又重回安宁与孤独，江入云愕然醒悟，原来自己专心于想事情，竟然忘了自己目前的居所是客房了。
    山崖，已然是他的家。
    钻进柴屋取出茶具，烧上一壶水，泡开了半勺茶，然后坐在崖边细细地品着，望着远处山峰上云起云落，江入云突然想起来在那些杂书上看过的半阙诗：“深夜数瓯唯柏叶，清晨一器是云华。”原来一入茶道，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看得风清月朗。心中将所有事情都放下，江入云即刻感觉到无比的轻快。
    原来人生可以过得这样跌宕起伏。
    江入云第一次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梦幻感。
    两个月前，自己还是这山崖上一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顽劣少年，两个月后，他竟然是这魔域当中拯救十族的英雄！这落差有点大。
    如果只是一个英雄也就罢了，偏巧自己救的那帮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魔域之中高高在上的十殿魔君！
    “魔灵”啊！这个称呼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自此，他能够调遣魔域中的任何物，甚至在一些情况下可以直接差遣魔君！千百年来，有几人能够拥有这样的权利！？
    如果下一步做得好，跟着点微上人去了帝都，再在消云岭深造一段时间，自己岂不是未来北晋帝国年轻的一名政坛将星？
    少年英雄，英雄少年，何其美哉！
    从本性上来说，自己并不是个贪图荣誉的人，但是从世界的边缘走到世界的中心，这段原本看起来同登天一样的路似乎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荣誉……”
    脑子里面突然冒出来杂书上的一句话：“虚荣乃是毒药，戒之方可警醒，慎之则保无虞，贪慕之为自寻死路，何哉？权柄也。”
    记不得这句话是哪本书上的了，但此话一出，江入云不知道是茶喝多了还是山风吹多了，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世界的中心？不正是权力的中心？权力的中心又岂会是一帆风顺？”
    想起这两天点微上人的一言一行，他在自己心中依旧高大、光明是没错，可是他的那些手段那一个不是江入云能看明白的？没看明白不说，自己几番也成了他手中的棋子，完成了抓捕并封印鞠荣花的事情！这策略、这手段，那可是比所谓的“英雄”不知道高出来多少层次！
    突然，心中又出现了点微那句话：“你的目标要比他们高。”尊尊告诫的声音，依旧如同醍醐灌顶。
    轻轻松松一句话，便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同时，这句话出现之后，自己便如同有了神通一般，竟然莫名卷入到了魔域上层的争斗之中！难道事情真的就只是偶然么？偶然的话为什么这句话会出现在两个月前？如果用巧合来解释，那也太巧了点！
    虽说是冬日，但江入云脖颈，竟然冒了一层冷汗！
    颤抖着手，江入云又烧了一壶茶，尽数灌了下去，方才用暖气将冷汗压了下去。
    如此牛饮，倒是有些浪费了那些好茶。
    身体上暖和了，心情上就哈了一些。
    虽然说点微的手段让人捉摸不透，但是总体来说封印妖后并不算是什么坏事，这老女人纵横魔域几千年，虽出现的不频繁，但是名声并不好，封印她也不算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点微也不能算是坏人。
    既然点微不是坏人，他又来自朝廷，自然也不会是危害天下生灵之人，跟着他定然也不会走到邪路上去，竟然走不上邪路，那么他江入云害怕什么？
    想到此处，江入云方才冷下心头，将“魔灵”一事看得风轻云淡起来。魔族危机已解，自己今后就是跟着点微上人混了，魔域也不会太多踏足，“魔灵”什么的，也就是“烟花爆竹一场梦，醒来万事皆随风”了。
    想至此处，心中的忐忑方才归于平静。
    从怀中摸出来摩罗之眼，端视了半晌，直至日光消失，星斗初升，江入云才悟出来另一个道理：“世界上好看的东西，大多是透明的。”
    方才微微一笑，为今天突然明白了这么多道理想奖赏一下自己，煮上一锅兔子头，庆贺一下，一道火红的烈焰流星般划过悬崖，准确无误地落在茶几之上！
    “小傻鸟？”江入云呆了一呆。
    这是怎么了？这家伙怎么又是周身火焰？难道又是在哪里被谁惹火了？今日午后江入云随着小厮去见点微上人，这家伙躲在被子里睡觉，莫非是被人一个不小心卷到被子里了？
    这边正疑问着，小火鸟抬头瞅见他手中的摩罗之眼，眼睛瞬间从外翻状态换成了内翻，浑身火焰忽地熄灭，翅膀和脚都缩了起来，变成了一团正在瑟瑟发抖的毛球！
    妖后的领域，它能感觉到！
    嘻？这下有办法治你了！江入云笑道：“嘿，都说了你的火气别那么大，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这东西专治你的火气，你看……这东西是挂在哪里好？这里？”
    江入云捧着摩罗之眼在胸口比划了比划，小坏鸟儿抖得像是筛糠，“啾”的一声叫得像是秋天里的蟋蟀。
    “这里？”江入云又将摩罗之眼拿起来在脸上比划了比划，小坏鸟儿直接将头也缩了回去，只留下几只成羽在外面，看起来像是插了几根羽毛的毛线团！
    江入云瞬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充斥全身。
    月亮上来的时候，一锅兔头终是炖煮好了。江入云特意煮了半只兔肉，那是小坏鸟儿的食粮。出锅之前，撒上一些佐料，香味顿时四溢出来。
    “哇！好香啊！”崖边山路上，突然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江入云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便站起身来，向着来人笑道：“哪位兄台如此雅兴，夜晚了竟然驾临我这荒山孤崖，不怕半路被狼吃了么？”
    “狼？”来人一边漫步走上崖面，一边笑道：“狼来了好，我听说这里的狼都是极品，杀狼取皮，将皮以晾干，然后软化、清理之后熟制，再用芒硝浸制，之后再次晾干，既得一张上好的狼皮，如果这些皮运至帝都那边，一张皮可以赚得五十金，所以狼来的多多益善，要是能来一群最好，来一群的话我这一趟夜路可就走的值了！只消二十只，便是千金。”
    “啊？”江入云呆住。
    这人真会算计。
    会是什么人？
    来人从月色下漫步走到江入云跟前，微微拱手算是行了一礼，眼睛却直勾勾地往江入云的锅里面瞅，待得看清江入云锅里面的一锅兔头在不住翻滚，直接抹了抹口水，然后转过脸又向江入云拱了拱手：“哇！原来是兔儿头啊！向来听说子午峪的兔子夏瘦冬肥秋长膘，兄台真是好手艺，竟然在这冬日寒夜里煮了这么一锅，看来自是吃兔肉的行家！美哉美哉！不知今日可否赏兄弟一口？”
    来人抬起头，面色俊朗，锦衣泛着淡淡的月光，宛如夜游神，正是那日跟着海虹子一起冰封了冯明华的那个叫做“白羽”的青年人！
    江入云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此刻，这人来这里却又是为何？
32.商人（上）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江入云正思考着他来自己的山崖上有什么目的，忽地一道红影从石桌上弹起来，流星一般窜入了白羽的怀里，白羽也是眼前一花，根本没留意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等他反应过来，这东西已经在他怀里如同松鼠般钻了几个来回！“哗”的一下，白羽怀里的东西犹如天女散花一般向外“喷射”着都飞到了半空！
    “我的奶奶呀！”白羽惊呼，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接那些已经飞到空中的东西！还没等接到什么，他又醒悟过来，怀里的情况更重要！于是连忙又去压自己胸口。
    等到白羽手忙脚乱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衣襟，并且从空中接住几个易碎的东西，比如说一块水壶大小的水晶、一串看起来像是柿子样的鲜艳果子、一卷看起来已经有几千年历史的书卷时，小坏鸟已经“啾啾”欢叫着从他怀里叼出来一只墨绿的瓶子，飞到了石桌之上。
    江入云的冷脸经不住惊讶而变得精彩异常，他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一个人的怀里……竟然能装下一头牛那么多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还在向外喷发！
    小红鸟儿瞬间将他的怀中翻了个底儿朝天！
    小坏鸟儿可不理这两人，只自顾自在飞到石桌上，“啾啾”叫着用它那尚未成年的喙和爪子处理那只墨绿色的瓶子。
    待得江入云反应过来去瞅那只鸟儿，“啪”的一声，瓶子已然让他从石桌上扔下来，端直掉在了石头地面上，碎成了三半！既然用爪子拧不开瓶子上的塞子，那就干脆摔碎好了，小鸟儿看起来就是这么想的。瓶子碎开，有五只浑身蛋黄的肥虫儿落了出来，在地上扭来扭去地蜷着。
    “江兄！快拦住它！我的金线虫！我的金仙虫！吃了这东西就绝种啦！我只有这么几只了！”白羽大叫，此时他正奋力地与天上不断掉下来的东西在作战，根本没有第三只手来阻止这小鸟儿，看起来能阻止这鸟儿的人也只有江入云。
    但江入云四下里瞄了瞄，哪来的瓶子来装这玩意？
    “用布就可以！”白羽完全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可是哪里来的布？
    “你的衣服！”白羽又叫。
    “哦。”江入云这才有了办法，依言将自己的前襟捧起来，急匆匆向着石桌跟前冲过去。可是经过这一番折腾，地上哪里还有虫儿？只有那小坏鸟儿站在几片瓷瓶残片之中，心满意足的长长“啾”了一声！还颇有风度地打了个饱嗝，几只虫儿已经消失在它的嘴中！
    这一下，江入云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这么吃了白羽的虫儿，江入云可没什么东西来还他！“呃……”他半跪在地上，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看这小坏鸟儿，自言自语道：“如果这时候捏一把，会不会能把虫子给挤出来？”
    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坏鸟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立时呆住了，望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竟然慢慢缩成了一团，好像吓坏了一般发出了几声悲哀的“啾啾”声！江入云那句话本来就是内心里有一股气，不知道怎么放出来而说的浑话，根本不可能真的去捏着这小东西，怎么这一句黑头巴脑的话，怎么竟然就让这小鸟儿给听懂了？
    虽然魔兽一般是能听懂人话的，但这么小竟然也能听懂人话，颇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当然，捏小鸟儿吐虫子那是不可能的，妖后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放着呢，江入云怎么可能再犯这个错？但是这虫子毕竟是白羽的，吃了人家的嘴短，现在叫他如何向白羽交代？这是个陌生人，之前又有些许冤仇，欠了他的东西可不是怎么好的事情。
    “等等，……这里面有个问题还没有解决。”江入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当日醒来，自己怀里便有了这小坏鸟儿，这家伙是从哪里来的？总不会是它自己钻到江入云的怀里的吧？它那是那么小，又只知道睡觉，怎么可能自己钻到江入云的怀里？当时自己昏迷前，白羽是在当场的。
    ……
    这事情需要跟白羽先掰扯清楚。
    于是，江入云在石桌前坐下来，将小坏鸟儿放在桌子上，从锅里捞出来一块兔子肉，然后一丝丝地扯好放在鸟儿面前，然后一边看着它从毛团中小心翼翼的把头伸出来慢慢地吃着，一边等白羽先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
    直费了一炷香的时间，白羽才重新将那些散落的东西重归原处。他的胸前不知道有什么，这些东西塞进去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白羽的前胸衣服并没有鼓起来，一切如常。
    “呼~终于完了。”白羽抹了一把汗，在江入云的对面坐下来，凝神一看江入云的手上，方才天塌了一般问道：“我……我的虫子呢？”
    江入云戳了戳小火鸟儿，回答地四平八稳：“都进了它肚子了。”
    白羽却没有立时跳起来，呆了好一会，方才哀叹道:“天哪！一千金一只的金线虫，我仅得了五只，竟然让它给吃了！？”
    江入云却既不惊讶，也不同情他，而是冷冷地问：“我倒是不知道你那虫子这么值钱。不过，这小东西，恐怕原本也是你的吧？”
    白羽悚然一惊，然后面色神奇地恢复了正常，不再满脸死了爹娘的神色，而是正襟危坐，脸上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眼中生出来一抹星光，道：“怎么？江兄这么快就知道这小东西原本就是我的了？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会在意这个问题呢。”
    “哼，果然。”给小坏鸟撕下一些兔肉后，江入云的手中还余下一些兔肉，他一面在心中略略把这些天的经历过了一遍，一面将剩余的兔肉塞到嘴里，细细地嚼了两下，道：“原本不知道，但是刚才猜到了。这小东西竟然知道你怀里有虫儿吃，定然不是第一次吃，八成你原来就用这东西喂过它。”
    “嘿嘿……那江兄想要如何？”
    “打伤我师弟，跟我六师兄海虹子一起将我吊在书上，却又在我怀里放个‘小火炉’，让我死不了，紧接着却是点微上人找到了我，劝我要有更高的目标……这一切，怎么让我觉的……你们都是谋划好的？”江入云皱着眉头淡淡地说着，却忍不住牙齿都在使劲。
    “点微上人？”白羽满脸惊讶，兴奋道：“点微上人？你说的，可是朝廷派过来魔域的点微上人！？”
    他这一变，倒让江入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从样子上来看，他似乎真的不知道后面点微上人来过。但是有了前面的经验，江入云不知道他这样子是真是假，便也不变面色，依旧一脸警惕和恼怒。
    “你是说，你跟点微上人认识？”白羽向前靠了靠，眼中所有的神色都没有，只有满满的像是看到了金子的味道。这种眼神江入云能识别的，而且能做出这种神色的人他还见过不少，江入云挖到的山参和晾干的一些珍稀的兽皮，都是这种人买走的。
    江入云冷笑一声：“不仅认识，还很熟。”
    “哎呀呀！”白羽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把抓住江入云的手，用力地握着，似乎生怕他跑了似的，“众里寻他千百度，结果让我在这里找到了你，八成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上天才赐给我一个天大的机会。……你能介绍我给他么？”
    “你要干什么？”江入云沉声问。
    “做买卖啊！我是个商人，不做生意认识他做什么？”白羽回答得很是利索，几乎根本不思考。
33.商人（下）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江入云的眼睛瞪了一瞪。这人……怎么这么直白？记性不好，还脸皮超厚！给个杆子就往上爬？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两个月前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反话都说出来了，他竟然还想让他带着他去见点微上人！白日做梦做得人都不正常了吧？
    小坏鸟儿看起来这回是真的吃饱了，打了几个嗝，将头和爪子都蜷起来，然后眯着眼睛开始打瞌睡。江入云用手指摸了摸它的脑袋，坏鸟儿眼睛迷离地半闭着看了看，继续睡。她吃饱喝足了似乎心情很不错，身体上就困顿起来，就差如同猫儿一样开始打呼噜。
    “在我要不要答应之前，你得先把这小东西怎么来的、怎么到我怀里的，给我解释清楚了。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也都得给我说清楚，否则后面的一切免谈。”
    既然白羽跟点微上人没有瓜葛，那么这就好说了，看谈谈他的虚实、来路再说。
    江入云跟泼皮无赖不是没打过交道，他自己就是半个泼皮，十分了解其中的技术含量。他深知拿住一个人重在拿住他的欲望，然后就可以随心所欲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一个精深的道理。
    有时候对待一个来者不善的人的时候，这一招除了能保护自己，还能震慑敌人，让他觉得自己满身都是刺从而不敢立即下手。
    白羽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入云一眼，目光里竟然有些喜色，这喜色不知从何而来，但江入云却感觉自己反而掉入了一个他挖好的坑。他又瞅了瞅小鸟儿，突然扭过头看看李鑫岩的锅，道：“嗯……我看你这兔头煮的应该差不多了，要不然……我们边吃边谈？”
    李鑫岩皱了皱眉，也看了看锅里，道：“也成。”
    深浅不知，那就再看看。
    片刻之后，白羽面前的石桌上摆上来了两只碗两双筷子，这是江入云所有吃饭的家当。
    白羽又在他胸前的衣袋里翻呀翻了半天，掏出来一坛女儿红、两只酒碗，再慢慢将酒斟好，这一顿饭算是彻底有了眉目。
    “来，干！魔灵大人！”白羽双手端起酒碗，精神奕奕地看着江入云，宛若看着一坨大大的金锭。
    “嚯！你连这都知道！”江入云才不跟他客气，应了一声，碰了碗，一口喝了半碗，赞道：“好酒！绵而清冽，香气悠远！”白羽都知道江入云现在的身份了，自然不敢胡来，所以江入云也不怕他有什么诡计。
    白羽笑道：“嗯，兄台年龄不大，倒是品酒的行家！‘魔灵’称号来之不易，如今魔域十族都已经传遍了，我怎么能不知道？要是我不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黑灯瞎火的，还真掉到山崖下面去喂狼呀？”
    江入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白羽也不客气，拿起筷子扎起一颗兔头，三下两下便吃了半个，嘴里舔着肉块，话却没落下：“来这里之前，海虹子早就已经把你的情况给我说了，所以你的情况我都知道。”
    “虽说兄台现在是挂名的‘魔灵’大人，十殿魔君只是感恩你在妖后面前救了他们而送你这个称号，算是不失他们的名声，自然现今是不会给兄台实权的，但是兄台总是要长大的啊！保不准兄台哪天再来一个救世壮举，这虚名就会变成实实在在的魔灵大人，到那个时候我恐怕连你的人见都见不到，更别谈建立生意关系了，所以，我此番前来，就是仰慕兄台威名，在兄台面前露个脸儿，希望兄台能够记住我，如果今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别忘了我这么个兄弟就成。”
    “嘿，我们还没成兄弟呢。”江入云在万灵堂吃的有点多，并没有什么胃口，只细细地品着酒。
    白羽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抬头憨笑道：“吃了这顿饭就是了。不是兄弟，怎么会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你说是不是？”
    这有绑架江入云的嫌疑，但是这一直以来鲜有人硬生生地往江入云身上靠，这一下感觉倒是不错。江入云便也没有做声，自顾自又倒了一碗酒，拿起喂鸟儿剩下的肉一丝丝地撕着慢慢地嚼着，看他后续还有什么话。
    白羽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砸着嘴巴：“唔！兄台这手艺真是不错！如果放在京都做个馆子的主厨，定然满京都都是兔子头的香味！”
    江入云心软了一点，糖衣炮弹无孔不入。
    吃完一颗兔头，白羽扯出手绢擦了擦手，正色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京城‘南山堂’的主人，专从事南北货的贸易，实不相瞒，与万灵堂的海虹子阁下长有生意往来。所以那日跟你偶遇，正是海虹子邀请我来万灵堂收取一些货品碰巧撞上的。当日情况紧急，我见你们师兄弟误会重重，竟然冲突到难分难解，便贸然出手化解这场误会，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说罢，白羽对江入云拱了拱手。
    江入云并不还礼，而是端起酒碗，碰了碰白羽的酒碗，算是不在意这件事。
    “后来，你陷入昏迷，海虹子执意要将你吊起来，说是要惩罚一下，我劝不住，赶巧身上有才孵化出来的这个小东西，随手就把它塞到你的胸腔了，这样能不能救你不好说，但至少能保你不会立刻被冻死！”
    江入云这才知道那天字自己被吊起来的经过。不过，这原本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以海虹子的的气量，不把江入云吊起来实在对不起他的那点职责。
    白羽说到此处，江入云心中一叹，竟有些担心白羽将小鸟儿给要回去，于是伸出手，小心地把小坏鸟儿捏起来，重又塞回了胸前。“天黑了，这小东西冻着了就不好了。”他说。
    白羽眼睛咕溜溜一转，嘿嘿一笑，并不说什么，又从碗里夹起来两个兔头，抓紧时间将它们尽数祭了五脏庙，然后又掏出一张干净手帕将脸上清理干净，续道：“我跟海虹子你不用多想，我们之间只是纯粹的生意往来，至于其他的，他走他的南山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也不存在什么特殊关系，所以不用担心他会找你什么麻烦……”
    “现在我跟他之间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江入云端了酒碗，又跟白羽碰了碰，然后喝了一口。“我们毕竟是师兄弟，有什么仇都是自家的事情，……今后也不会有什么仇不仇的了，他要是想找麻烦，至少在面子上还要顾及一下十殿魔君的面子。”
    白羽立刻点头道：“啊，对，那就好，那就好。”
    既然误会已经澄清，接下来的事情就轻松了，两人坐在山崖上，就着月色，天南海北地胡聊，白羽的年龄看起来不大，但是经历十分丰富，到过很多地方，一番经历娓娓道来竟然让江入云不知不觉眼界大开！
    原来，这天下除了北晋国，北晋国南边还有南越七国，分别是东莱、沧州、川穹、云安、明照、南夷，屺丽，东有微霞三仙屿——海树、花泽、鼓浪屿，西有雪域、牙山域、连祁山域，北有草原，分有东戎、西戎两个大的部落。
    听说西边的雪域过去还有一片十分宽广的陆地，称作西宛，但是千年以来并没有人能够穿过雪域，因此那边究竟是什么天地也就无人能知了。
    还有，经白羽说叨，江入云才知道这世上除了仙、魔二族之外，还有巨人族、侏儒族，除了陆地上生活的生物之外，还低还有鲛人族、雪山上有冰霜巨人，北海边有冰脉一族。
    至于灵兽，魔域有魔兽，仙山有灵兽，海中有海兽，荒野之中还有沙兽，甚至冰雪的国度中，还有冰兽！
    最最奇特的，是据传在西域某国，举国皆是女子，那里的花儿四季不败果儿不断，但一切的起源，都是一个诅咒。
34.别人练魔法，我练内功心法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白羽告辞了，自然是醉醺醺的。
    通常，对于话憋久了已经憋出内伤的人来说，碰到一个愿意听他废话、并且他也愿意将心中事情全盘诉说出来的知己，自然就会喝的多一些，所以知不知不觉间，崖面山已经空了四坛女儿红，而白羽也就变得醉醺醺的了。
    经过一个晚上的诉说，压力得到释放，自然心满意足，白羽摇摇晃晃得甚是得意。江入云有些担心他会掉下山崖，他倒毫不在乎，嘴里叫道：“若是掉下山崖遇到一群野狼，那可就赚了。”然后慢慢摇摇晃晃地消失在山路上。这看得江入云直皱眉头，若是有真有野狼出没，以他这状态，恐怕是狼扒了他的皮而不是他扒了狼的皮。
    江入云专心于听故事，倒是没喝多少，所以白羽醉了，他反而只是微微有些困顿，根本就没有醉酒的感觉。
    江入云看着白羽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不可否认，这是个妙人儿，有着天生敏感的神经，江入云这才被十殿魔君分为“魔灵”，他便嗅到了其中的味道。都说商人重利，但是尽管自己现在还只是挂了个“魔灵”的名头，并没有什么实权，这厮竟然就已经着手在布置自己同江入云的关系，连自己都能感觉到，下手之快，令人惊讶！
    虽然自己目前还小，年龄只有十四岁，但是这厮一路兄台兄台地叫下来，自己的确心情好了不少。不过，口头上甜一点可不是能让江入云能够入坑的，作为半个泼皮，江入云对于实际利益更为看重，这厮竟然也看透了这一层，直接将小鸟儿留了下来，也算是目光独到。
    不过转回头来，这坏鸟儿虽然看起来并不太聪明，但是阴差阳错帮了自己，自然不能再还给白羽，索性就算是白羽初次见面留给自己的礼物了吧。
    江入云左右踱着步子又想了想，自己能从他这里听到许多从前并么有听到过的东西，但是更为受用，所以心中对白羽的感觉很快变得亲近起来。他的朋友并不多，这厮目前站的位置极好。
    原本想去睡，却又想起来这些天先是昏迷，又是养伤，于功夫方面倒是耽搁了几日，看看天色半亮，火堆未灭，干脆在这里修习一遍内功心法，既是休息，又是修炼，对身上还未好透的伤处也是有利，一举三得，便从柴屋中取出一堆软柴，将昏睡的小火鸟儿放到它的柴窝中，坐在软柴上闭上了眼睛开始打坐。
    《兵武》的内功心法与杂书中的那些内功心法都很相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练习方法简单，重点强调日积月累内力的修炼，不讲究走捷径，不讲究是用什么灵丹妙药。
    江入云看过不少杂书，于是对这里面的精神很是赞成。
    内力的修习从本质上来说需要身体的配合，一个很柔弱的身体不可能承载一个很强大的内力，这跟一支柔软的树枝不可能挂得住千斤之物是一个道理，不折断才怪。所以，那些所谓的一下子拥有强大的内力的捷径，十有八九会有很大的危害，并非大多数人的首选。
    而灵丹妙药更是不可取的一条路！天下所有的东西基本上都不可能均衡无极限地改善一个人天生的体质，这是老天爷定的规矩。即便是魔域最珍贵的“开天露”，那也只是强化皮肉，却不能提高身体的反应能力，吃的越多，就越像魔兽，而不像是一个人！
    所以，修习内力与修习魔力有相似之处。就是都不能太贪功冒进。
    关于修习魔力，江入云是偷看过师兄弟们练功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先要在演武场修炼一年到数年不等的武术，修炼的时间需要看个人体质，等到修炼地膀大腰圆了，胳膊腿上都能看见块块隆起的肌肉了，这才能被大师兄批准开始冥想。
    说起冥想，就需要先说说“气”的问题。
    天地间原本有五气，与五行相对，便是金木水火土。有了这五气，才有了万物，但是在此之上却又有三气，不入轮回，不入生克关系，由五气而生，却又自有本性，这便是清气、浊气、戾气。
    仙灵派主张在修习五气的同时修习清气，五气增强也就是增强了力量，身体逐渐排出浊气，会让身体越来越不食人间烟火，最终身体渐渐轻盈空灵，白日飞升，成为仙人，
    而魔派大多都是在修习五气的基础上吸收浊气，渐渐积累出深厚的力量，然后以力量突破本界的限制，获得长久的寿命或者其他的什么的，对于他们来说白日飞升并不是目标，拥有万物才是拥有力量的目的所在。
    万灵堂修习的，却与这些魔派又有不同。
    万灵堂，以及魔域中的魔族，大多又再魔派修习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演进，即对浊气进行分解，在将它们还原成不同配比的五气之后，再根据自身的特点、修习的方向、原本浊气的混合特点、力量的使用方式等条件，组合成自身的魔力，完成力量的积累。并不是囫囵吞枣一般胡吃海喝。
    相比较魔派普通的修习方法，由于考虑到了自身的身体承受能力、修习的方向等各方面的因素，由于力量反噬引起的性格改变风险便大大降低了，走火入魔导致自身机能受损或者改变的情况也就极少出现了，所以万灵堂、魔域中的魔族这数千年来出现的以破坏为乐趣的、走火入魔乃至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人是屈指可数的。
    力量这东西，有时带来的不是美好，而是灾难。
    这是深深刻在万灵堂，以及魔域中的魔族本性中的一条格言。
    若讲这句话放在修习内力这件事上来，也是没错的。
    回到冥想这个问题上来，师兄们之所以冥想，一方面是根据自己的身体条件在吸收需要的气息，也就是吸收不同比例的清气、浊气、五气，增强基础力量积累，另有一方面就是要从零开始，慢慢锻炼自己分解、重排、根据自己条件重新组织五气排布方式的能力，最终让魔力成型为自己所用，从而变成自己可以把控的力量而不是一个危害。
    故而，在修炼内力的问题上，江入云采取的策略就是万灵堂的一贯策略。
    另外，在三气的选择问题上，没人选择戾气。这是因为戾气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说它是五气组合而成，却又全无特点，有金气的犀利特点，有木气的生发之力，又有火气的爆炸性，还有水气的柔韧，最后还有土气的力量感，所以在分解上面极为困难，故而戾气这东西基本没有人修炼，究其原因，这东西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即便是师父点苍上人，也对这个问题束手无策。
    静静地坐在山崖上，四周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就连略显寒冷的清风，由于有了火堆的存在便也慢慢地从江入云的感知中消失了。江入云逐渐感觉到小腹有一团暖流，累积成型之后，如同流体一样沿着任督二脉在缓缓流动，虽然它看起来不怎么强烈，但是所到之处首先是温暖，进而微微发麻，然后是一片充满了力量的舒爽。
    随后，皮肤上微麻的感觉逐渐消退，另外的感觉就变得更清晰起来。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中的那一抹温暖，他也能直接感受到。
    这感觉太舒服了！
    舒服到不知不觉间，他又睡着了！
35.隐秘（上）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这一次睡着，情况却有些与之前练功时睡着有些不同，不知是练功有成的结果还是别的什么，江入云的直觉告诉他，呈现在他眼前的东西，远比之前看起来要真实得多。
    在江入云的眼前，一片翠绿的山岗让他的心神一荡，从冬天跃到了春意满满的暮春时节。山岗不高，可以说只是一个缓坡，但是缓坡范围宽广，起伏着伸向远方，宛如绿色的波浪，让人心情一片阳光。山岗上,片片野花或紫或白或红点缀其间，美不胜收。山岗过去，远处是一片险山峻岭，在阳光照射下宛如青色的长幕，横梗在视野尽头，险山之巅，是片片皑皑的白雪。
    天上是淡淡的流云，阳光穿过流云间的空隙撒下来，时间便看起来都都走得慢了。
    然而在这幅绝美的风景中，一个窈窕的身影却更为引人注目。不远处，一块青灰色的大石上，有个粉红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双腿呈单跏趺坐，双目紧闭，左手放在膝上，捏着不知名的法诀，右手则握成剑指，斜斜横在胸前，不时有白色的蝴蝶飞来环绕着她，仿佛那是一位遗落人间的仙子。
    微风吹过，仙子衣袖飘飘，江入云便觉得自己也要飘起来。
    然而就在这当口，一只脚有力地踏在青草上，将江入云的眩晕踏碎，也让这绝美的风景多了一丝人气。
    他的手握着什么东西，江入云低头一看，却是一把看起来相貌十分平常的长剑。来人身上是一色玄色便装，这黑色更让一切回归到人间来。
    “你来了？”少女没有睁开眼睛，却翘起嘴角，甜甜地问道。
    “妖后？”江入云惊道。鞠荣花的声音太独特了，娇柔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女，十分容易分辨。但是这场景……会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她？江入云暗暗惊奇道。可是紧接着另一个声音从他的嘴巴里面说了出来：“啊，三十年没见，你竟然一分变化都没有！”
    江入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附在了来人的身上。
    来人握着剑，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嘴中冷冷道道：“为什么不逃了？你不是说不是我的对手么？难道不怕我杀了你了？”
    男人话说得很平稳，感觉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鞠荣花将眼睛睁开，妙目扫过来，竟是柔情万千，嘴中甜甜笑道：“我又想到了一个对付你的好办法，所以就停下来试试。”
    妖后的眼睛明眸善睐，声音又甜若清醪，江入云不禁有些昏昏然。但是来人却似乎对这些东西都免疫，丝毫不受影响，只一边走着，将绿草踩得沙沙作响，口中冷冷道：“你觉得新办法会有效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鞠荣花很是自信。
    “那就尽管来试试吧！”男人依旧冷冷地，但是江入云能感觉出来，他在咬着牙。几乎是同时，江入云觉得自己脑中一振，昏昏然的感觉立时消失不见，而一道空气中的波动离体而去，如同一道看不见的墙移动着向外扩散出去。
    “杀气！？”江入云惊呼。
    江入云并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这东西的，但它就是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自己的脑中。
    杀气向外波动冲击的同时，男子动手了，急踩两步，人后几个翻转，手中的长剑破空声音十分清晰，江入云毫无准备，被他带着在空中一阵天旋地转，回头再看时，长剑破空带出来的啸叫带着数道可以看得见的剑气纵横交错着，向着十余步开外的鞠荣花扫了过去。
    剑气一般很难直接看见，但是当它们以极快的速度被激发出来的时候，空中会出现白色的雾气，这个江入云是在杂书上见过的，看起来这男人的剑法和出剑的速度已是极高的境界，否则根本切不出来如此的效果！
    “呵呵，你就这么恨我么？”鞠荣花娇笑着，剑指抬起，坐在青石上动都没动，对着空中便是轻轻几个闲弹，指尖处粉红色的微光点点，便有数朵粉色的鲜花，迎着剑气撞了上去。
    “啵啵啵”的数声巨响，剑气与仙法撞在一起，草叶、乱花迎风飞舞，空中便如同下了一场花雨。
    这仅仅只是开始。
    男子右脚在地上点了一点，长剑寒光闪烁，男人人剑合一，又是一个翻转，**一样向着鞠荣花扫了上去。
    鞠荣花早料到他的动作，左手停了法诀，坐在大石上依旧，双手在面前划出数个圆圈，电光火石地将它们推了出去。
    完全看不到圆圈是什么，男子面前的地面上将要落脚的几处地面突然现出一颗颗快速生长的鲜花圈子，圈子不大，但是一看便知道那是陷阱，因为那些花儿虽然开的漂亮，但是叶蔓什么的却在不断生长和蔓延！
    “嗯，为什么总是老一套呢？剑气对战灵力仙法，本来就没什么胜算。”鞠荣花应对的十分轻松，甜甜的声音让江入云又是一阵头晕。
    呃……这头晕有一部分来自于鞠荣花的，而另一部分来自于自己附身的这个男人。他已然踩在了空中，而且身体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空翻。江入云有种天翻地覆的感觉。
    男人却不说话，当然，以他现在的情况也说不出什么，刷刷几剑便向着着那些鲜花圈圈扫了过去。如果他不这么做，恐怕还没到鞠荣花的面前，这些藤蔓便会卷上来将他生生从天空中拉起来！
    鲜花滕蔓破碎，立时又是漫天花雨。
    但是后面情况却让妖后没想到，剑气切到地上那几个鲜花圈圈，鲜花圈圈破碎了，妖后的面前却腾起来数个圆环的粉末！那些圆环原本就无形，这一下他们全部显现出来，然后化作灵力乱流消失在空中。
    “异域切割？”鞠荣花惊叫。
    异域切割？这是什么？江入云心道，但是没人能回答他。从结果上来看，此招威力除了能造成直接的杀伤力，它是可以跟踪施法者，从而直接破空攻击施法者的法术，直接对施法者产生威胁！
    “你！你……你怎么跟魔族串通了！？”鞠荣花叫道，声音怒极，男人却依旧不回答，长剑上挑，在地面轻踩之后又是一个令江入云头晕的翻腾，临空劈向斜坐大石上的鞠荣花。
    “哼！你以为魔族那些家伙就能帮你？他们只是在帮他们自己！”鞠荣花咬着嘴唇，手底下却不慢，三道法诀轻轻捏过，樱唇微张，一个轻轻的“破”随口脱出，空中两人之间的空降突然出现了阵阵波动，紧接着一面旋转着的法阵涌现出来，就在长剑砍下的同时有如实质上的一面盾牌，拖住了男人以全身劲力砍下的一剑！
    “叮”一声脆响，长剑犹如砍在了石头上，男人被法阵向后弹了出去，而法阵本身收到了这极大的一击，直接碎成了渣子化作了一阵粉色的灵力乱流。但是鞠荣花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剑、阵相击的反力直接从大石上弹了出去，跌落在地！
    这一回，江入云没有头晕，而是屁股上一阵剧痛。“辣块妈妈的，这不是梦么，怎么会这么疼？”江入云心中暗骂。
    可还没等江入云缓过劲来，男人已经再次站了起来！
    “你！你还是个人么？”江入云骂道，但是男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是梦。
    一击不中，男人似乎还有别的方法，长剑缓缓举过头，宛如举起来一件很重的兵器，然后对着方才从地面上爬起来的鞠荣花，快速向下砸下！砸下的同时，似乎觉得还不够力道，瞬间对着天空又是数道剑气凭空切割出去！
    一瞬间，天空变成了青黑色，数道黑色的闪电破空而出，向着鞠荣花当头砸下！
    而江入云看得清楚，空中砸下的不止青黑色的狂雷，竟然还有数道可以看得见的白色的切线！
    难道，魔力和剑气能够同时使用？！
    江入云开眼了。
    鞠荣花却在愤怒地尖叫：“混蛋！你就这么恨我！？”
36.隐秘（下）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虽然鞠荣花嘴上强硬，可是身形却一点都不敢怠慢，只见她两手微张，各掐法诀，一面双眼紧盯那些破空而出的青黑色闪电，脚下踩着看上去特定的步法，俏脸微动用余光扫过那些随着青黑色闪电破空而出的剑气，身体瞬间移动了七八个方位，一面口中娇喝一声：“破！”，在她身形出现过的地方便涌现出一颗颗半丈方圆的巨大牡丹花。
    青黑色的魔雷落下，正正击在半空中的牡丹花上，而此时已经落在地面上、牡丹花下的鞠荣花则微微**，额上已是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一瞬间，牡丹花破碎，而层层剑气原本就是与魔雷奔向同一处，将已经破碎的牡丹花瞬间切成了无数粉色的花瓣碎片！天空顿时又是一阵花雨，犹如雪片般翻飞游荡。
    但即便是如此，天色恢复正常之时，鞠荣花的丝衣上竟然还是出现了道道切口！
    “莫凡！夫妻一场，你怎么能下如此狠手！？”鞠荣花看着自己丝衣上的切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如果那些剑气再强大一些，恐怕现在被切碎的将不是仙法召唤出来的牡丹花，而是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妙人儿！
    已经收起攻势的男子微微有些喘息，冷声怒道：“夫妻？见鬼去吧！”
    喘息并未平息，男子长剑就着地面便提了起来，一道纵地剑气沿着地面切出来一道土线左右转折着，向着鞠荣花疾驰而去。
    而紧接着江入云又是一片眩晕，男子一跃而起，他在空中数个转身，以身带剑，刷刷刷数剑，七八道剑气纵横交错地从半空中同时向着妖后扫了过去！
    天上、地下此刻尽是杀机！
    江入云明白为什么方才这个名为“莫凡”的男子为什么问鞠荣花“为什么不逃了”，此时的鞠荣花看起来还没有那么强大，仙法也没有那么高超，在这看起来能击破一切东西的剑气面前，她根本就不是对手！她应付刚才的魔雷剑阵已经耗了不少力气，这一式天上地下的剑气纵横交错地切出去，她躲都没处躲！
    江入云忍不住有些心疼鞠荣花了，但立刻警觉，收束心神后暗道：“好险，差点又被她的魅惑之力给干扰心神了。她是妖后！她是妖后！千万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
    鞠荣花银牙轻咬，口中却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和娇媚，笑道：“鬼我倒是见了不少，特别是你那个原配，她们离开了你，活得都挺不错的。阎王殿上的油灯，此刻正在滋滋地烤着他们的身体……你那个弟弟运气不错，赶巧碰上了阎王爷心情不好，干脆叫鬼卒用火剪剪了他的耳朵，灌了铁水，现在估计扔到狗窝里去了吧。”
    鞠荣花嘴上说着，手上可没停，双手十指上下翻飞，一股气捏出四个法诀，轻轻往前一推，法诀带着灵气迎着剑气而上，瞬间便从虚空中拉出来四个缓缓旋转着的粉色法阵，挡在了鞠荣花的面前。
    “叮叮叮叮叮……”数声清脆的响声，剑气与法阵相撞，化作数道灵力乱流消失不见，而鞠荣花则一个空翻，轻轻松松躲开了地面上的剑气。
    然而鞠荣花的恶毒语言看起来压根就没有进入剑士的耳朵，剑士原地踏定，双脚部分深入了泥土之中，将手中把柄毫不起眼的长剑当胸一横，剑刃朝着鞠荣花，双手用真力将其托了起来，然后脚下发力，一踢剑柄，人立刻跟着长剑冲了出去。
    在空中，剑士的人和长剑彼此交缠，上下翻飞，一道道剑气便从一团剑影中破空而出，向着鞠荣花一刀刀地削了过去。
    如果只是剑气，鞠荣花根本不太害怕，但是间或着，会有一道青黑色的雾气从剑影中配合着剑气削出，让剑气显得危险至极。
    “破魔刀法！？”鞠荣花面色凌然。
    由于剑士身在空中，不断向着鞠荣花逼近，他的攻击便短了许多距离，如果此刻鞠荣花再使用召唤法阵，已然来不及了，她只有上下翻飞着不住后退，才能躲开剑士切过来的魔气和剑气混合在一起的无形利刃。
    “哼，你以为这招数我就没办法了？”鞠荣花闪躲之间微微有些**，但是一番话却说得很是平稳，手下一拽腰间的一绺丝带便攥在了手中。
    这一式，江入云看起来有些眼熟。
    “砰砰”数声轻响，空中丝带落处，正是带魔剑气射来之处，丝带每击中剑气，便会在彼端带出来一捧碗口大的粉色花束，剑气撞在花束上，虽然力量未消减多少，但是附带的魔力却与被花束阻拦爆成了灵力与魔力的乱流，缠绕在一起随风飘散。
    剩下的剑气，则会与花朵撞击在一起，虽不能完全消失，但切开花瓣也会损失大半力道，然后贴着鞠荣花的身体疾驰而过。江入云猜都猜到，那些花瓣正是鞠荣花力量的一种具象化。
    要命的是，丝带入手，鞠荣花不退反上，与当日贴近江入云一般，向着剑士贴了上来。这与江入云见过的情形也如出一辙。有了阻挡，鞠荣花喜欢贴身进攻，只是这一次，江入云不知道她抓到的东西会不会是剑士的心脏！
    奇怪地是，剑士看起来不惊恐，反而嘴角微微戴上了一丝微笑。
    破魔刀依旧在不断斩出，鞠荣花步步靠近，脸上慢慢带上了一色得意，看起来她只要靠近了剑士，必然就可以“试试”他那早已想好的对付剑士的“好办法”。
    虽然办法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江入云已经给那下了定义——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突然，剑气中带的魔气改变了，不再是淡淡的青黑色雾气，而是猛然闪出数道青黑色的电蛇！但是电蛇并没有立刻炸开，而是凝而不放，如同束缚在一个固定空间内的奇异折线，四处寻找出路却不可得，只能变得越来越粗壮！
    “莫凡！你要做什么？”鞠荣花脸色剧变，她已经欺身到了剑士面前不足三米的地方，丝带越来越是柔软，看起来一个伸手就可以将它套到剑士的脖子上。但是男子手中的长剑剑尖上的变化不仅仅是她，就连江入云看在眼里，都能反应出来那后面一定是一次拼劲全力的攻击！如果剑士再来一次魔力与剑气的混合攻击，那么她这回可就真的无处可躲了！
    剑士却依旧不答，他的眼睛已经满是猩红，嘴角鼓了起来。
    下一刻，魔雷突然就释放了！
    剑士嘴巴一张，满口的鲜血如箭一般喷射而出。
    “不！”鞠荣花几乎忘了剑士剑气中的魔雷，一时呆住，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但天地间响起一声巨雷，雷声压过了鞠荣花的呼喊，自上而下穿过数米的距离，正正击中了鞠荣花的后背！
    而紧接着，一道剑气从何而过，自鞠荣花的胸口飞掠而过。
    江入云眼前一花，所有的颜色都在迅速衰退，紧接着，光线也在慢慢变暗。而就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他又听到了一声“不！”。
    另外，在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后，江入云奇怪的感觉到一丝不情愿。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推搡的感觉。但是，他的身边明明没有人。
37.异域绣娘（上）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中午时分，江入云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还是打坐状态！这可是个好现象，某书上说“夜不倒单”，那是禅定到了一定程度才有的能力，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能做到，倒算是个奇迹。
    不过，由于是白日做梦，梦中的情景已然忘了泰半，唯有剑士那已无生命的心和那随后的绝望呼声、还有两人的大概关系留在了他的记忆中。记忆最清晰的，还是那个被推搡的感觉。
    做了这么一个梦，莫非自己是受到摩罗之眼中鞠荣花的魅惑领域的影响了？江入云呆坐半晌，却得不到肯定的答案。伸手到怀里去摸摩罗之眼。想要看个究竟，一模之下，怀里竟然空空如野！
    江入云惊得快要跳起来，摩罗之眼那里面可是封印这鞠荣花的魂魄！如果丢失了他该如何向点微交代？
    抬眼一看，有一物在石桌之上，银白中带红，中间还有一物透亮，十分惹眼。顺手拿过来，正是那颗摩罗之眼。江入云这才一颗心重新落回肚子里面。
    奇怪的是，这珠子不知谁给加了挂绳，银色主体中加入了红线，绳子上用不知名的织法编出来数个不同的绳结，如花又如兰叶，总体看上去又大方又有深度。
    用手拿起来，下面的流苏也是银色中加入红色的绳线作成，一枚金扣在珠子下面结成一体，将摩罗之眼紧紧收束在绳结之中，让整个挂件在华贵方面直接上了一个档次，看起来落落大方，十分适合佩戴。
    江入云四处瞅瞅，却没见有什么人来过的痕迹。细细一想，却也回忆不出来这半天有什么动静。打坐的时候他的感觉可是增强了的，有些微的声音应该会感知到，但是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没有人来过，这摩罗之眼怎么会多了一层挂绳？
    出了鬼不成？
    想了良久，江入云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只得做罢。
    回到柴屋，却见小红鸟儿还在昏睡，于是将它揣起来装在胸前。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能感到这小坏鸟儿的翅膀在微微发抖。
    “可能正在做什么噩梦吧。”江入云将它抚了抚，然后转到后崖从枯树上取下十余张晾干的兔子皮、狐狸皮背在身上，便步行下山了。
    由于万灵堂大多数师兄弟修习的都是魔法，使用武器方面便大多都是以短兵器为主，长剑和非铁器类武器是常见武器，所以在万灵堂的兵器库中并没有很适合江入云使用的武器。当日对付鞠荣花时使用的长枪甚至由于放置时间过长，枪柄的木头都已经有些裂纹了，虽当时江入云走运，长枪枪杆没有立刻断裂，但是这枪明显已经不再适合使用下去。所以，江入云得去山下兵器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长枪。
    另外，他总不能一直拿着树干当长枪吧？
    从山崖走到山下的福来镇，江入云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这已经是他的最快速度了，不过两个月来的锻炼成效很明显，江入云竟然气不喘心不跳，浑身微汗，还精神奕奕，这倒是让他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在渠道兵器铺之前，照例他现在街上逛了一圈，街上吃的依旧不少，但是江入云并没有兴趣，便一路踱到了一张刺绣摊子上。原本街上出现刺绣没有什么新奇的，但是这一次刺绣摊子上的绣娘却与众不同，让江入云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这是两个异域绣娘，年龄与江入云相仿，头戴坠着珍珠的红毡帽，身着绣着金色花纹的锗红袍，腰间是一条一指余宽的绣花腰带，脸儿圆润，带着一抹天然的红，杏眼含情，蛾眉皓齿，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丝丝草原的豪爽之气，但是手中五指却与南方女子一般灵巧，上下如兰交织，让一根绣花针在两尺宽的白绫上上下翻飞，织出一朵朵各色的花纹图案。
    “唔，北方女子也能有如此绣工，难得一见啊！”围观众人中有中年妇人赞道。
    “就是！你看这小手儿，这么嫩的，看着真想摸一把！”也有中年汉子扛着农具，绿着眼睛留着口水道。
    又有青年奇道：“北方是不是旱灾了，怎么好好地不在北方待着，跑到这中原之南跑营生来了？”
    有人回答道：“嗨，哪年没有饥荒！听说这几年西戎那边可汗年龄大了，不太满意跟朝廷的关系，最近有人说，就是因为这两年年景好，朝廷这边大家过得好了，那边的可汗看得都眼红，所以最近在不断挑事呢！这些人可能就是因为临近边境，所以就逃难逃到这边来了。都是平头老百姓，到哪儿活不是活着？”
    先头那妇人回头点头道：“对！我家官人也说了，最近魔君也下了旨意了，家中若有愿意学武的儿子，可以免收学资，去魔君府指定的派别学习武艺，说不定就是在为朝廷征兵做准备呢。”
    “是嘛！这有这么好的事！？”
    ……
    便在这时，刺绣摊子上一名中年大叔站起身来，理了理手下已经修好的布料，拱手带笑对众人道：“各位乡亲，各位乡亲！我格木图正如大家所说，来自于北方草原。初到贵地，只是为了凭着手艺讨一口饭吃，如果大家觉得我这两个绣娘手艺不错，大家尽可挑拣自己喜欢的成品买走，我们秀坊的刺绣，价格公道，绣品精美，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支持……”
    格木图言罢，立刻有人就凑了上去，围着一堆刺绣成品挑拣起来。
    江入云觉得有趣，便也上去看了看，取过一件绣品拿在手里仔细摸了摸。虽然江入云对此秀并不太了解，但是粗眼一看也觉得绣的很不错。北方刺绣的跟他们的人性格一般，多了一些好爽，少了一些柔和，的确是别成一脉，加之北方的织物棉麻较多，拿在手中便多了一分沉甸甸的感觉，想必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在增加保暖功能的同时，也会多上一些北方的豪爽风情。
    江入云这边正看着绣品，那边便有妇人笑道：“呀！这是哪家的哥儿，怎么这么喜欢凑热闹，嘻，该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得手艺不错，动了歪心思了吧？”
    “就是，一个半大的小子竟然也这么喜欢绣品，这是少见呢。你说，他是不是有些早熟了？”有人应和道。
    众人哄笑，方才那扛着农具的中年汉子更添油加醋笑道：“唉，你看这冬天过去了，快过年了，春天说到就到了，驴儿马儿都要配种了，何况是一个出毛儿的大小子？扈三娘，你家的女儿不是已经十三岁了，啥时候拉出来也露个面儿？”
    那扈三娘恨声道：“你个挺尸的，怎么不赶快去见阎王，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众人又是哄笑。
    江入云一时羞红了脸，怒从心起，当下便想拿树棍戳了这中年汉子。但捏了拳头，手下却动不了。心下却暗道：“不，不能动手。我现在是魔灵，是比魔君还要高一等的魔灵大人，不能跟平头老百姓较真。他们懂个屁。”当下也不说话，将绣品归还到格木图面前，转身立刻就走。
    以江入云现下的外貌，就是一个书院的童生，肩上还挑着数张兔子皮，貌不出众，谁也不会在意他。
    所以，还是赶紧走吧，跟这些大娘们没有什么理可议论的。
    可偏巧在这时候，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38.异域绣娘（中）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江入云莫名回头，回眸那一刻，一双妙目正落在他的眼中。
    那双妙目虽不及秋月般明亮，却比秋月多了一分沉静，脸上的腮红并不是胭脂的杰作，但远比胭脂要自然，帽延边的珠子虽然不是珍珠，却比珍珠多了火红的活泼。
    拉住江入云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左边临近大路的那个绣娘。“别理他们！”小绣娘对江入云道。
    “呀！这闺女……”大妈们惊呆了。不知是他们还没见过情窦初开年纪的女娃儿当街拉住少年的状况还是没见过异域情窦初开年纪的女娃儿当街拉住少年的状况，不约而同惊讶万分，抬起了指头，指了指，点了点。
    但接下来女孩一甩头，更让他们的嘴合不拢了：“郎有情，妾有意，你们中原不是这么说的么？他喜欢看，我就喜欢被他看，你们嫉妒还是羡慕？”
    “这……这……”大妈们顿时语塞。指头如同被雷击了一般，颤抖不已。
    少女则一拉江入云，笑道：“跟我来。”然后消失在长街的彼端。
    直到入了客栈、进了厢房，姑娘把门关上，这才放开江入云的手，利利索索地拍了拍巴掌，皱眉嗔道：“小地方只有目光短浅的人，这句话真不是瞎说的，一群闲得慌的人。”
    江入云笑笑没回答，扭头看了看厢房。厢房中除了三口大箱子外，房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一转眼姑娘已倒过来一杯水，递到江入云的面前，笑颜嘻嘻道：“你是猎人？嗯，不像，猎人不会穿这样的衣服，这样的衣服中有锦丝，在山里很容易挂脱线……”
    “嗯！你一定是哪个教派的弟子！……不过你们这教派是不是太穷了，你这衣服看起来已经有些小了，定是前年之前做的，你看看，前襟这里已经都折出印痕了，就算用熨斗烫烫估计也烫不平了，其实做这么一件衣服花不了多少钱。还有里、这里，这些铭文都已经脱线了，要想恢复原样补是补不出来了，大概只能全部拆了重新绣。”
    “嗯，不过，我看你木杖之上的这几张兔皮倒是不错，如果处理一下拆一些盖住这些铭文，那么倒是一件上好的越冬的外衣。你从哪里打到这些兔子皮的？你们这里山上的兔子多么？我们草原上兔子倒是很多的，狼也不少，说实话，要是有狼皮就更好了，狼皮裁成小块，补在你这些铭文绣线脱落的地方，那这件衣服可就彻底被救回来了！”
    江入云半张着嘴，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歹是手中握着姑娘递过来的水，江入云终是缓过劲来，疑道：“姑娘在街上……拉着我，就真的不怕那些人……怎么看？”
    姑娘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很在意？”
    江入云摇摇头，但是面上微微有些发烧，姑娘白道：“你也不在意，那还问什么？”，江入云心想也是，于是喝了一口水。
    姑娘回头去打开箱子，忽听身后“噗”的一声，江入云一口已经入口的水喷了出来。
    水太烫了！！
    姑娘掩嘴轻笑，道：“对不住，我忘了提醒你了，这是冬天，我们喜欢将水一直在炉子上煨着，以防止凉了。这里没有羊奶，要不然喝点奶茶暖暖身体很不错。”
    江入云咳了两声，这才似乎恢复了正常，面色不烫了，说话也不结巴了，像是经过这一烫方才恢复了正常。他双手作揖，向姑娘道：“在下江入云，江是江河湖海的江，入云便是上天入地的那个入云，乃是此地万灵堂书院的记名弟子。今日多谢姑娘替我解围，在下感激不尽，不知姑娘名讳可否告知，若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必将竭诚相助。”
    姑娘嘴角一翘得意道：“嘻，看来我真的猜对了，你是万灵堂的弟子。我的名字么，也没有什么不能对公子说的，查苏娜。”然后转身，一边从箱子里取出来三五方叠在一起的绣品，一边道：“你们这里的人真是奇怪，为什么总是在意别人怎么看呢？不过，你们这里的人可真是喜欢看别人！我们在这街上做了两个月的刺绣，竟然每天都有人来看。这样对生意不错，但是……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可就真的让人不太愉快了。还是我们草原上好，自由自在，只要你喜欢，就算带着心爱的姑娘远走天边都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啊？”这是什么意思？江入云不觉又有些心跳了。“哦，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她大概有些误会了，于是又道：“我是说，如果在下给姑娘的生意带来了损失，在下愿意赔偿一些损失。在下虽然不是多么富裕，但是赔偿一些绣品买卖的损失还是可以的。”
    “赔偿？”查苏娜颇为意外，摇了摇头：“赔偿不用的，反正我们已经在这里做了两个月了，该来买绣品的人基本上已经都买了，就算今天他们要买，肯定也是挑挑拣拣的，看起来都让人厌烦。不如这样，你给我讲讲你们万灵堂事情吧，我是个姑娘不能入教派学习，但是我原本就对你们学习的那些东西又十分有兴趣，嗯……不如你就给我讲讲你们万灵堂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听个新鲜有趣怎么样？”
    查苏娜将手中的绣品取出来，在江入云身上比和比和，然后选中了一色青色的绣品，道：“这个比较不错，跟你比较配，给你做个腰带吧。”
    “好！”江入云答道。
    女子喜欢问派别、书院之类的事情这些倒是很少见，但是江入云已然觉得这姑娘性格率真直爽，心中也是欢喜，难得多一个能够如此开朗的朋友，所以也没什么顾虑，将万灵堂的情况略略介绍了一遍。
    只是对于近来点微上人来到之后的事情，江入云一字未提。这些事情都跟自己有些关系，他可不想在平头老百姓面前逞能。
    江入云说着，这姑娘已然取出针线，一边听着江入云叙说，一边饶有兴趣的地点头或插问：“然后呢？”，手底下却分秒不停，很快一条以金线修成的腰带便有了形状。
    待得江入云说的七七八八了，查苏娜手中的腰带便已经在收尾了。“不是最近有个什么‘点微上人’来这里了么，没到你们万灵堂去么？听说他带了你们皇帝的赏赐，这个可是很少见的哦。不知道都是什么赏赐？”
    江入云惊道：“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查苏娜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么大的事情，谁能不知道？这街上啊，天天就那么些人，外面来的大马车那么高贵豪华的，谁又不是瞎子。”
    “这倒也是。”江入云道。
    “那你是不愿意说你们得了什么赏赐呢？还是这是你们万灵堂的规矩，说了要割舌头？”查苏娜笑问。腰带已经做好，她在江入云的腰上比划着，根本不避讳江入云对他来说还是个陌生男子。
    江入云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笑道：“查姑娘说笑了。我们派中可没有说了什么会割舌头这个规矩，只是那些事都是派中大师兄他们关注的事情，我一个小小的弟子，即便是关注了也没什么好处，不如不管。”
    “咦？这是什么？”查苏娜摸到了江入云腰中系着的摩罗之眼，捏在指尖看了看问道。
    “哦，这是我家家传的一颗水晶石头，留在身上好看而已。”江入云道。
    “看起来挺奇怪的，里面还有一片花瓣。”
    “哦，这原来是我娘送给我爹订婚的时候用的，所以看起来有些……女孩儿家的味道。我带在身上，老人家比较喜欢。”江入云又道，但是心中不知何故，却微微有些酸楚。
39.异域绣娘（下）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骗人，并不是江入云的本意，这是在长久的生活中锻炼出来的一个本能，否则他可能会挨更多的打。但是查苏娜并没在意这个，她的神色有些奇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摩罗之眼，脸上的红晕变得更为明显，有些魂不守舍的味道道：“你娘真好……”
    江入云看着她有些失神，但并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心道：“难道她也没有娘？”
    同病相怜，江入云立时觉得引起姑娘这么伤心，心有不忍，一伸手将摩罗之眼收过来，收入怀中，起身道：“啊，天色不早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要去办，再不去的话就来不及了。所以，我得告辞了。”
    摩罗之眼离开查苏娜的视线，她立刻回过神来，但是脸色更红了，神色微微有些扭捏，但仍是将腰带给江入云扣好，然后直起身来，侧脸对着江入云道：“公子……公子确是在我这里耽搁了些时间，让我明白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十分感谢公子！公子有要事，小娜就不敢再留公子了，公子请自便吧。另外，这条腰带就算是答谢公子的了吧，请公子切勿嫌弃，全作是小娜一番心意。”
    江入云忙道：“不，在下如何敢嫌弃姑娘手艺！姑娘慷慨相赠，在下就不推辞了，多谢姑娘一番好意。不过，既然姑娘方才说我的这几张兔皮不错，拿着几张兔皮就送给姑娘吧，在姑娘手中，这几张兔皮定能够变成上好的衣物，也尝作我对姑娘的一番谢意，不知姑娘意下如何？”江入云将兔皮和树棍倚靠在箱子上，躬身行了一礼。
    “也好。”查苏娜微笑着点了点头，也还了一礼。
    从客栈出来，天色已经黑了。踏出店门，江入云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天色已经黑了，为什么却没见到刺绣摊子上的那一位姑娘和摊主？
    难道他们不住在一起么？
    想了想，回头看了看客栈，觉得再上去问问查苏娜有些多余，便摇了摇头将此事放下，赶紧向着铁匠铺去了。
    铁匠铺中倒是有上好的枪头，江入云花了半两银子将枪头买下，又赶去木匠铺想要买杆枪柄，结果木匠铺已然关了门，他只好等一晚上，第二天拿了枪柄才好上山。
    客店一晚需要一两二钱的房资，且可能还会撞见查苏娜，江入云觉得不适于去客店解决睡觉问题。私下里瞅瞅，寻到一处农家，看看门口的草垛干爽高大，江入云当即钻了进去，开始呼呼大睡。比起草垛和山崖上的柴草屋来说，这里虽然差了那么一点点，睡个觉却一点不成问题。
    有了枪，一柄完整的长枪，江入云的手中便有了很多的感觉，长枪也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两者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成长起来。
    接下来的十几日，日子似乎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每天看书、研究兵法、练习枪法、练习内功，江入云做得一丝不苟。有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江入云对目前自己的修习甚为满意。
    渐渐地，由于专心，他已经能够将兵书上的东西倒背如流，而那枪法也已经烂熟于心，唯一快不起来的是内力修为。在将那内功心法的册子背诵了三天三夜之后，江入云算是强行将内功心法死记硬背下来，即使现在册子被宫宜安收回了，他也能够继续修炼下去。
    但是闲下来的时候，江入云觉得这中间有一处甚为奇怪。
    一般来说，内功心法都分层次，但是《兵武》中的这套内功心法并没有层次，只是说到什么感觉了练习什么心法，让气流能够顺势前行而不至于拥塞，江入云思索了很久，却没有想出来这书的写书之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写。
    难道是这家伙是瞎写的？
    不可能。
    江入云练了将近三个月了，并没有练出什么问题，而且还练的颇有成果，不仅气息现在已经在身体里面能够顺利流动，而且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更没有走火入魔，这说明这套功法并没有什么问题，更不可能是瞎写的！
    思来想去，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写书之人是刻意这么写的。
    既然是刻意这么写的，那定有他的原因，但是会是什么原因呢？
    书上没有说，也没有人能够解释。江入云有些无可奈何，也没有别的选择，既然已经开始练了那就没有可能停下来，除非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年节已过，但是山上却没有任何过年的安排，不过就算过年，江入云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他也并不在意过没过年。让江入云开心的是天气开始暖和起来，山里的冰雪开始在融化了，他的柴屋就不会太冷，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能睡得更舒服。
    在这期间，师兄弟们倒是来得比以前勤快多了，有的给江入云送来好吃的，有的给他送来用的，有的则给他送来穿的，大大小小的物件堆成了一堆，江入云不得不另盖了间柴屋来放这些物品。
    除了送东西，师兄弟们之间的闲谈开始丰富起来，有人想江入云请教问题，有人就跟江入云讨论问题，有人竟然还拿着自己的心得来跟江入云谈论，江入云来者不拒，不知不觉间自己也长了很多知识。
    这是江入云一直期盼的。
    众师兄弟间，六师兄倒是也来过几回，但是不知道是心中的梗还未消散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跟江入云只是按照万灵堂的规矩，问问缺少什么东西，并不涉及别的话题。江入云并不缺什么，便也不太搭理他，反正万灵堂到现在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仍旧看江入云不入眼，江入云也没必要理会他们。
    冯明华基本上天天来。他基本上每天除了来向江入云汇报自己的修来心得，就是将最近能够听闻到的新鲜事情说给江入云听，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消息。点微上人已经正式向十殿魔君下达了朝廷的文书，他所选中的魔君子弟，将随他一道去帝都，进行为期三年的特训。其中包括冯明华。
    而出发的日子，则是定在了二月初二。
    “龙抬头的日子？好日子呀！”江入云道。“你爹怎么同意你去了？”江入云问。江入云知道，这是点微上人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但是他不想告诉冯明华这是自己的要求。
    冯明华苦笑道：“我爹恨不得我赶紧滚到天边去，这么一个好的机会，他怎么会放弃？”
    江入云笑笑，劝道：“别这么说你爹，说不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看，你爹表面上不喜欢你，但是到现在还不是没剥夺你世子的封号么？万事也不能想的太坏，说不定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冯明华摇头道：“算了，这事情不掰扯了，反正掰扯也白扯，老头儿只要对我娘不胡来，我是不是世子，也无所谓了，反正他那个魔君的位置，是十殿魔君中排位最差的，要不要也不打紧。”
40.动员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当点微上人将在魔域所要办理的事情全部完成之后，时间离二月初二已经仅仅只剩下一天。拜师兄弟们所赐，江入云将点微上人所有的行动都已经了然于心，细细排算过来，点微上人竟然没有一日是轻松的。
    首先是与魔域中的五位都督三十七位知府会面，了解地方疾苦，近期事件，与魔族关系、魔君政绩等，然后就是近年来的地方收支情况。
    由于魔域中不设太守，都督和知府都由十殿魔君任命，为防止魔君对魔族的偏袒，一般来说每回朝廷来的大员都会召集五位都督三十七位知府，越级审查，让人族能有机会诉说地方发生的问题。魔君有建议五位都督三十七位知府人选的权利，但是委任全力却始终牢牢抓在朝廷手中，这是为了防止魔君任人唯亲，让整个官僚体系都变成了魔族的人。
    说简单点，也就是魔域之中，当官的既有魔族，也有人族，而点微上人的巡查内容之一，便是保持这种平衡。
    第二项事务，便是挨个拜访魔君，以圣旨形式正式宣布魔君的哪位儿子能够去帝都深造。
    这件事的重要性不亚于上面保持魔域中人魔两族的平衡。
    一方面，这象征着朝廷对于魔族事务的重视程度，而另一方面，获得深造的魔君子弟，也极有可能在学成归来之后成为魔君世子的有力竞争人选，所以宣布魔君的哪位儿子能够去帝都深造，对于其母族来说都是无比的荣耀，因此纵观整个魔族，随着点微上人的造访都沸腾了！
    具体深造子弟的名单跟冯明华之前报给江入云的名单完全一致，所以江入云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事情的表面意义完全大于背后的真实意义。
    第三件事务，却是跟边防有关系的。
    魔域位于北晋的西南边陲，虽然说这里山高林密，但是再这么样它也有边境，南有南越七国，这些小国家虽然近些年来并没有什么非常举动，但是小国刁蛮，谁也不知道他们哪天心意不对，会不会袭扰北晋国的土地。
    所以，点微要去边陲转一转，了解一下近些年来魔域诸省与南越七国的往来关系，防止发生一些朝廷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这三件事进行下来，点微的大半时间就已经没有了，剩下的时间做些杂事，时间便已经被用光了。
    对于重大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比较关注，但是对于一些杂事务，小道消息畅通者更感兴趣，这小道消息畅通者，在万灵堂则有不少。经过他们的口口相传，这些杂事情里面的一部分便也传入了江入云的耳朵之内。
    其中一件事，便是点微上人私底下这些天还在收藏珍宝！
    江入应对此有些奇怪，但是冯明华却好像已经司空见惯了，朝廷那里鱼龙混杂，没有上好的珍宝打点，谁能放过能够代替天子出使魔域的点微？
    所以，在这一方面花点时间那是必须的。当然，这个事情也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
    一番梳理下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经过冯明华的解说和众位师兄弟的碎片信息，江入云对朝廷那边的状况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说实话，其实江入云原本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想想自己的头衔现在是“魔灵”，如果对这些事情全然不知定然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江入云才能静下心来细细梳理，结果这一梳理，他自己到来了兴趣，才能将所有信息整理总结成如此有条理的结果。
    二月初一当天一大早，依照点微上人的安排，江入云和已经确定的十位魔君子弟——翼君家里的画魂，石灵君家的山磊，烈火魔君家的苗子，邽山君的天河、杻阳君家的迷翎、钱来君家的经圭、清灵君家的卓不凡，青面魔君家的凌云、冰陵君的镜儒，还有冯明华一同来到了万灵堂的浮云殿来互相见个面，安排第二日的行程。
    “这位是魔灵江大人。”众人刚刚拜见了点微上人，点微钢扇一指，便将江入云推了出来。江入云没料到点微上人一上来便会把自己推到众人面前，于是压住心中的忐忑，微微点了点头。
    “噗通”数声，众魔族子弟竟然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江入云顿时有些心慌起来。这些魔族子弟中，有些年龄有几百岁，这年龄足可以做江入云的长辈了。但是他知道此刻不能慌，魔灵称呼对于他来说现在还没有丝毫意义，但是这个称呼对于这些子弟们来说，却是他们仰望的对象！
    江入云压下心中的惶恐，受了众人这一拜，想了想，道：“各位辛苦了。此次朝廷有此安排，一是看在魔族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规矩守分的态度上，希望能够让魔族守护一方平安，一是看在魔族未来的发展上，希望能够为魔族培养一批人才，既给国家带来安定，也给魔族带来希望，所以希望大家能够悉心学习，早日学成归来，成就一番事业！”
    “另外，我本人也受点微上人邀请，同你们一道去大梁进行学习，所以，请诸位放下包袱，团结友爱，一道早日学成归来！”
    江入云说完，看了看点微，点微看起来颇为惊讶，也回报一个微笑。
    而众子弟则齐声道：“谨遵魔灵大人指令！”
    待得点微公布出发时间、出发安排，消失在门外，众子弟恢复了年轻人该有的热闹，围了过来，道：“魔灵大人！那我们今后可就听你指挥了！你让上房，我们就去揭瓦，你让下河，我们就去摸鱼，你让上树，我们就去捉鸟，唯你的命令是从！”
    江入云笑着皱眉看了看说话之人笑道：“你是……苗子吧，你这话我可是记住了，今后若要指挥不动你，我可会拿这句话罚你的哦。”
    泼皮要用泼皮的态度对待，否则就会脱群，江入云知道这些家伙的来历，所以必须用泼皮的方法来对待才能压住他们。
    “叫我魔灵大人在外面太托大，今后，你们可以叫我……江大哥。”江入云道。
    众人嘻嘻哈哈道：“是！”
    江入云记得《兵法》中《领军》一篇中有这么一句话：“……待之下位者，亵生恨，捧受困，大事压之，小事任之，取其短处敲打之则事事如愿。”
    既受了“魔灵”称号，那么江入云需要建立自己的处事方式，他必须珍惜每一次机会，包括这认识魔族子弟的机会。
41.不是囚犯的囚犯（1）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42.不是囚犯的囚犯（2）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哈哈哈，精辟！魔灵大人果然是站得高，看得远！”三人同时笑道。镜儒一把握住手中的手牌，笑道：“大人年龄不大，但是看起来看事情却看得通透！”
    江入云嘿嘿一笑，完全没有之前那样的一本正经模样，甚至有些痞相，向着三人拱了拱手道：“三位今后切莫再管我叫‘魔灵大人’了，以我这样的年龄，在诸人面前承受不起！感谢三位抬爱，如果三位很在乎官位什么的，可以叫我一声‘头儿’，或者在正式场合叫我一声江兄，便可。私底下么，可以直呼我的名讳。我不在乎这个的。”
    三人颇为惊讶，彼此看了看，哈哈笑道：“是！头儿！”
    江入云完全明白，这些魔君的子弟们只要离开了魔域，那实际上就没了根基，不管这些家伙们在魔域飞扬跋扈还是温文尔雅或者勤学上进，甚至有着超乎常人的背景关系，只要去了帝都，这些东西统统清零，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普通人。
    而他们以往在家不管怎么样都有着尊贵的背景，去了帝都，这些背景清零，他们的心理之脆弱，甚至会比他这么一个原本就没有任何背景的人还要来的厉害，
    所以，他们此刻心里恐怕有些失落，外加惶恐。当一个人出于对未来、对自己将来所处的环境十分迷茫的时候，那他最需要的是一颗定心丸，而如果有一个上位者来扮演这个角色，那么他们天然会围绕着他形成一个团体，以缓解内心的失落和惶恐。
    因此，江入云要来做这颗定心丸。
    说私心点，这时候去将他们拉到自己身边形成一个小队伍，成队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样既可以帮助他们度过这样的心理低落时间段，也可以形成自己的小势力，一举两得。
    这是许多痞子赖以成势的原理所在。
    另一个原因，则是江入云忧心的一个重点。
    这些天来仔仔细细又将点微上人的一言一行琢磨了一遍，发现自己与“政治”两个词又有了新的理解。如同点微商人所做出来的一样，将魔君子弟收集到帝都，到底是惩罚还是奖赏，其实根本就是个未知数。
    战国时期，有质子一说，难道现在就不能出现么？点微上人不管将魔君子弟送到帝都这件事说成惩罚还是奖赏，实际上这些无所依靠的魔君子弟都会成为同一样东西——质子。
    朝廷将这些子弟抓在自己身边，魔君们哪个敢稍有动作，朝廷那边整治起这些魔君那是不费吹灰之力。或捏一捏这些质子，你魔君心里还不是要疼上个三五下？而你魔君不听话，我直接把这个质子册封成下一任魔君扔回到魔域去，你魔君一族还想要太平么？
    质子，就是一个朝廷的抓手！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些质子们的命运是悲哀的。
    ……
    他们是质子，自己的情况又如何？
    难保江入云他自己不是一个抓住全魔族的抓手，因为他江入云是“魔灵”！
    所以，在一切还都是停留在猜测阶段的时候，江入云需要将他们团结起来，来面对他们的命运，此刻，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荣，分裂成个人来对抗即将面对的一切则只有别人攥在手里玩弄的命运，尽管这双手还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江入云对将这一众人团在一起的困难同样心知肚明。
    这些家伙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除了个别的在家里受欺负的可以比较容易地融入到一起，恐怕大多数都会有彼此看不惯的情况出现。
    他们之间如此，对与江入云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江入云就是一个秤砣，一个他们的老爹加在他们头上的秤砣。在万灵堂他们对着江入云下跪，那动作十有八九并不是他们的本意，而是诸位魔君命令他们必须这么做的，对于养尊处优惯了的魔君子弟，有几个会从心里对“魔灵”拜服在地？
    所以，要统领这些家伙，江入云必须有胡萝卜和大棒，双管齐下，棍棒和胡萝卜相配合才能将他们捏成一个粽子。这胡萝卜，不用说，就是自己从点微上人那里拿到的各种权利，而这大棒……嗯，等不了多久就会来到的。
    三人“头儿”呼出，江入云满意的点了点头，指了指镜儒手中的手牌，问道：“这个恐怕是那个王府的手牌吧？莫非到了帝都，镜兄想要先去哪家逛逛？还是秘密的那种？”
    “呃……”镜儒脸色当即难看起来。“啊……不，这个牌子是家中堂兄从京城回来留下的，我看着有趣，便拿来玩玩。”
    江入云又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示出以他年龄根本不相配合的语气，淡然道：“据我所知，帝都那边能控制天下，特别是魔域，高于点微上人能力的人不知道，与他本事相当的人数量可不少，所以在那边行动要谨慎，最好不要独自行动，否则出了什么事谁也救不了你。”
    “昨夜我发梦，梦里有个老头儿给我说，帝都那边其实混下去靠的根本不是异能、武功之类的玩意，因为这东西都是明面上的，你练的是魔功，那边自然有练仙法的人来克制你，所以这么多年来帝都那边靠能、武功之类的玩意能成事的人根本就没有！在那里混，要靠这里！”江入云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镜儒当即把手牌塞进了衣袋里。
    江入云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江入云的头还没停下来，突然，一物从窗外撕开了紫拢烟纱绸做成的窗帘，咚的一声定在江入云左侧的车厢壁上。
    江入云叹了口气，道：“趴下！”自己率先匍匐在地。
    画魂、卓不凡、镜儒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抬眼向着车厢上壁望去，眼见一只十寸左右长的短箭带着一丝黑黢黢的雾气，稳稳钉在了车厢上壁。
    “短……短箭！”镜儒惊道。
    而江入云扒在地上翻了个身，也看着那枚短箭，嬉笑道：“嗯，果然很有魔域特色，武器小，上面还附着魔法。你们三个如果不想死，就乖乖听我的话，现在立刻趴下，然后我告诉你们接下来做什么。”
    “咚咚咚”三声，画魂、卓不凡、镜儒立刻低伏在地。
    像是未卜先知，与此同时，短箭飞蝗样从窗外射进来，不停扎在车厢壁上，而刚才画魂、卓不凡、镜儒三人坐着的地方，已是飞箭成簇，黑色的烟雾将箭簇拢在一起，宛如一个已经用尽的靶子。
    江入云坐着的地方短箭不多，但是状况也甚为惊人。明显暗杀之人也不想放过他！
    江入云也不食言，空中打算盘一样清脆急速道：“先要知道，这暗算我们的人不是别人，真是你们各家里不像你们去帝都读书之人，所以，你们尽可以想想家中谁最不想让你们去，他们有什么特点，武功如何，如何应对，心中有想法等会就不会太手忙脚乱。”
    “第二，这一轮短箭射完之后，我们需要立刻离开第一个车厢，我们是他们首选的袭击目标，但是他们接下来定然会袭击第二个车厢，我们需要立刻去保护第二个车厢和第三个车厢。”
    “第三，你们和让大家都用出自己的魔法，让短箭攻击先无功，接下来就是白刃战，这一方面我们有优势，但是我们需要能撑到那个时候！大家准备！听我号令去护住后面两辆车！”
    “为什么？”镜儒嘴巴嘟囔了一句。
    江入云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恶狠狠地笑道：“先活下来再说。”
43.不是囚犯的囚犯（3）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一……二……三！”江入云念着一二的时候短箭还在不住的射进车厢中来，然而江入云的“三”刚出口，短箭立刻没了声响，宛如这短箭就是他控制的一般。众人能感觉到此刻马车还在动，这说明偷袭者对马车并没有动手，他们的目标直接定在了车厢内坐的人身上。
    短箭停了下来，江入云身先士卒，向后翻滚，滚到了后门边，一脚踹开了门，画魂一个闪烁，便从门中掠了出去，两个身影转折，人已经到了第二辆马车的左窗户边。江入云猜得没错，他的移动着实是飘雾状的闪烁魔法，直到他已然到了第二辆车的左窗户边，他身后的三个黑影如同黑色的数绺烟雾，还未消散。
    “都趴下，有埋伏！”他的话还没完，短箭已然临空飞来，定在车窗上方的窗棱处。
    第二辆车车厢内顿时呼喊声与“噗通”趴地的声音并行。画魂未作停顿，又是两个闪烁，出现在了第三辆车的车窗边。而第二辆车他方才停留的位置上，已经钉上了两枚短箭。
    紧接着出去的是镜儒，毕竟是年长一些，他的应对方式也跟画魂一样直接且有效，只见他身还在空中，手中已经是临空甩出两团亮晶晶的水泽，水泽穿过数米的距离，直接黏在了第二辆车的车窗上，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了两团冰晶。
    后续飞来的短箭撞击在冰块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而卓不凡却没出去，看了看外面，果断躲在了车厢内门后的位置，然后双眼紧盯道路两边还在不断射出短箭的树林，双手划出一个个青绿色的魔法符号，然后一个个地如同弹石子一样弹了出去。
    “轰轰！”数声，树林中燃起数个青色的火团，而紧接着出现的惨叫则说明了青色火团的威力。
    江入云顺手抄起卷帘，跳下了车。拿卷帘伤不了什么人，但是可以略微低档一下射来的短箭。他身后，直至此刻车厢受损，马群受惊高声嘶叫起来，车才停了下来。车前车后的卫队中有人大声呼喝“防卫！防卫！有刺客！”
    江入云双脚着地，拨开了一枚向他飞来的短箭，然后辨识了一眼地形，借着右边几棵树与车厢之间的遮挡，向着第二辆车移动了过去。此处地方已经出了子午峪，是一个小山丘的出口地带，路面低位，两边是略高于路面的树林，的确是偷袭的好地方。
    “有护盾的快下来！其他人在车厢里面待着！”江入云在车边呼喊道。
    听到这话，山磊从第二辆车上跳了下来，苗子从第三辆车上跳了下来。而车队前后的护卫一部分已经向路两边的树林中扑了过去，一部分冲上来将三辆马车围了起来。
    马车这边刚刚稍稍安定，猛然间，树林中一物似从空中落下，重重砸在地面上，一阵波动从密林之中穿过过来，波动带起的土浪很明显地掠过众人所站立的地方，一些脚力稍差的卫兵立刻摔了个人仰马翻。
    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呼啸而来！
    “岩石傀儡！？”山磊惊叫道。
    “这是你们家的人？”苗子则满是惊疑地看着他。
    山磊恨声道：“不管是不是，反正让我拿住这厮，我一定咬死他！”
    林中情况危急，既有此刻，又有岩石傀儡，在大路上仅能看见密林中大树的左右摇摆，根本看不清里面的详情，江入云一咬牙，顺**过一名卫兵手中的长枪，叫道：“不怕死的跟我过来！”
    江入云这么做有他的道理，此刻卫兵受损不大，有人召唤出这么一个岩石傀儡，树林中还有前来偷袭的刺客，如果这时候不杀了他们的气势，等一会卫兵损失得差不多了，那么众人恐怕就得直面这些敌人了，那时候就会被动。
    与其等会限于被动，不如此刻出击，乘着人多先杀杀敌人的威风，等会就算不敌，也能拖上一时片刻。
    奇怪的是，点微上人直至此刻一直窝在车里，没有什么动静！
    难道……他没听见？
    这不可能啊。
    现在想先不了那么多了，先打退眼前的这帮敌人再说！
    江入云的一声吼还是相当有震慑力的，这些富家公子们平日里基本都是养尊处优，哪里有率先动手的意思？在他们眼中，护卫就是护卫，主人就是主人，如果护卫没有死绝主人就先动手，掉了自己的主人身份不说，那……要这些护卫有什么用？
    江入云这一嗓子，其实也没想让他们改变地位尊优的看法，那很难，江入云这一嗓子，带给他们最多的却是初临战场时的一种激情！
    一个连魔力都没有的家伙，冲向群架眉头都不皱一下，他们这些手里有魔力的家伙还怕什么？
    “上！日/他/娘/的！”山磊率先跟在了江入云的身后。这小伙儿八十岁，方脸，大块头，此刻完全像是个肌肉做成的战争机器。
    “我看，还是想来些火吧，有些烟，远程武器就没用了。”苗子一边向前奔行着，一边顺手带出一丝火苗。将一块块初级的火团扔到远近的树干上。火团沾到树干，并不爆炸或者熄灭，而是如他所想一样，烤着树干滋滋地冒着黑烟，将树林中的视野拉近到二十余米左右。
    在他们身后，画魂和镜儒对望了一眼，镜儒哈哈笑道：“怕了？”
    画魂柳眉倒竖，怒道：“你才怕了！”一个闪烁已然出现在十余米外的树林中，身后只余下一丝丝尚未消散的黑雾。
    镜儒浅笑，然后大踏步向着江入云消失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在点微上人的特使车厢内，此刻正有一个虚影坐在他的面前，一边看他收拾着手中刚刚写完的一册奏章，一边扭头看了看树林方向，自言自语般问点微：“你确定不用去？”
    点微用嘴轻轻吹着还没有干的墨迹，面色坦然，道：“小孩子们打打架，我去做什么？”
    虚影皱眉道：“再怎么说……他们都是你选的，你带着他们出来，这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一群刺客，虽说这刺客也是魔族本身派出来的，但是要是真的哪位魔君的儿子给死了……你就不怕回头魔君找你算账？”
    “怕。”点微很是确定。
    “那你怕又不出手，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出手，非死必残，对面那些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况且……他们也是魔君的儿子们，此子非彼子，这在他们活着的时候自然是有区别的，但是如若他们变成了尸体，放在魔君的面前，那时候会有区别么？”点微反问虚影。
    “……”虚影没有回答，但是脸上却是一层担忧的笑容。
    “对了，消云岭那边情况如何？住处、还有这批魔君子弟的教学安排可做好了？”点微将手中的奏章合起来，然后伸了伸懒腰。
    虚影拿起一捆书笺，对着点微扬了扬，道：“你安排的事情，消云岭那边谁敢耽搁？徐元老儿撅着股子亲自当监工，安排了所有的事情，自然妥妥的，就连在那里已经赖了十年的群玉院，都让他一股脑儿给挪走了。”
    点微听到“群玉院”，抬起头来看了看虚影，笑道：“嘿！徐元看来这次是来真格的了，连群玉院都舍得下手，那是得下多大狠心啊！这下，他可是得罪了不少连我都不想得罪的人啊，怎么，他就不怕这些人回头给他拆台？”
    虚影哈哈笑道：“怕，他自然怕，但是在你面前，他恐怕更怕你！”
    点微有些糊涂了，抬头仔细问道：“为什么更怕我？”
    虚影道：“你给他的学生可是前所未有的一批人，你说他怕不怕？”
44.不是囚犯的囚犯（4）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入了树林，敌人的战力情况比江入云料想的要强大得多，江入云还没怎么动作，从树后便杀出三个黑衣蒙面之人，一人持剑，两人持刀便砍杀过来。
    江入云用了一式“拨云见日”，长枪荡开砍来的两刀，一个花枪，然后直刺持剑之人，一枪将他逼退了三步，回头枪杆砸在后面追来之人腿上，江入云回枪枪头上挑，枪尖擦过持刀之人脖颈，划出一道三村来长的口子，那人顿时捂着脖子滚倒在地。
    另一名持刀刺客见式很难占到便宜，手中红光一闪，一个碗口大的火球迎面就向着江入云飞来，江入云根本就不带犹豫，一个翻身长枪再次攻向持剑之人，将他再次压倒在地，身子一闪便窜到了一棵大树之后。
    那碗口大的火球撞在树干上，爆成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火焰**。这一招，江入云选择了躲避。
    从防卫形式上树林中要比在大路上好些，至少这里有许多水桶粗的树，躲个招式不用趴在地上，自然后续的反击也不会太难启动。
    持剑的刺客怒极，刚一见面便被江入云逼退了两次，竟然没有捞到半点便宜，心下发狠，将一把剑舞成一了团花，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便向着江入云卷了过来。
    可没想到猛然间，空中“叮叮当当”地一阵乱响，江入云还没从树后钻出来，便看见一人手中撒出一片寒光，尽数砸在他的剑光圈上！
    江入云回头看时，却是镜儒到了。之间他双手飞舞，脚下飞奔，宛如长了刺的豪猪，出手飞快，五指一甩便是一片寒光，而那指节大小的冰凌便是他手中的暗器，将他所指之处笼罩成一片寒光闪闪的死地。
    持剑刺客数剑飞转，刚刚尽数挡住了面前的冰凌，却失了进攻江入云的气势，正感叹好不容易挡住了一片暗器，却见面前一阵银光闪闪，江入云的枪头紧跟着冰凌又到了。
    此刻一声“妈呀”刚刚出口，江入云的一枪便已经刺穿了他的大腿。
    “镜儒，如无特殊情况，尽量不要取他们性命！”江入云大叫。
    “知道！”镜儒回答。
    经过三个月的内功锻炼，江入云的体制已经比以前增强了许多，在解决了首次向他攻来的两人之后，他飞纵急出，双脚临空侧踢了三棵树干，一枪斜出，正正扎在方才释放火球之人的手心，将他正在准备的第二颗火球直接在他的手中刺爆，那刺客痛苦地捂着手委顿在地。
    他根本没想到，一个用枪之人进退之间能够如此迅速！
    再向前奔，一团若有若无的身影从江入云身侧穿了过去，然后猛然停在一名刚刚从树后杀出来的刺客面前，一把捏住他的脖子，然后两人在原地一起消失了。
    下一刻，空中突然有个声音哇哇大叫，宛如失去了翅膀的乌鸦从上而下跌落，然后“砰”的一声成了一团肉饼。
    而若有若无的黑影则晃悠悠地慢走着出现在江入云的身边，一脚踹开了江入云身后攻来的一个蒙面黑衣人，得意洋洋道：“头儿，还是有魔力比较好，打架比较省力。”
    说这话的人是画魂。自然，他这话不带善意。
    江入云，枪头急闪，戳中了面前刺客的肩膀，又扫开了三柄长刀，方才空下来力气回答道：“我也觉得是这样。但是，我没有魔力照样可以打架，而你没有的话怎么办？嗯……你不觉得这么下手狠了点么？”
    镜儒则在十米开完一把将一面冰盘直接拍在面前刺客的脸上，接着江入云的话茬道：“头儿说的没错，这些人也是魔域的子弟，弄死可惜了点。”
    而画魂则浮在空中，看了一眼三十余米开外刚刚出现在林中的一个由三四名刺客环卫着的人，皱了皱眉头道：“反正死的不是我们家的，也没什么可惜的。”
    说罢，他直接三个急速跳跃，带着几乎是同时出现在空中的三个黑色残影，越过三十余米的距离出现在了那人的面前。
    望着此人，画魂一边略略闪开四柄长剑的疾刺，一边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哪家的货色！”双手便向着三四名刺客环卫着的来人的脸伸了过去。他要将他的面罩给扯下来！
    突然，画魂的心头涌上一片麻木的感觉，暗叫“不好”，立刻想要闪人。心中所想落到身体控制上却已经晚了，来人眼中亮光一片，定定地看了画魂一眼。
    画魂的头顶毫无征兆地闪出一道青雷，正正砸在他的头顶上。画魂顿时双眼失了神，向下一头想要栽倒。
    “画魂！”江入云和镜儒同时惊叫。
    来不及救援了！江入云急的直跺脚。
    他和镜儒面前还有六名此刻，此刻应付起来已经不易，根本没办法即刻杀到那刺客头儿面前去，难道……就这么看着画魂被四名此刻四刀八个洞？
    就在这时，江入云的身后响起来一片念咒的声音，江入云扫开面前三名刺客的长剑，用余光看了一眼念咒之处的情形。
    没想到不看不要紧，一看江入云几乎要惊叫起来。卓不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头顶上、双肩上青光闪闪，却是三张虚拟出来的嘴巴！那一片如同几人同时在念咒的声音，正是从卓不凡自己和这三张嘴巴中发出来的！
    如果说神明喜欢动口不动手，那么此刻的卓不凡，便看起来像是这么一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魔神！
    三张虚拟的嘴巴，加上他原本的嘴巴，一共是四张嘴，在这一刻主宰了树林中此刻的声音，甚至连镜儒射中一名刺客后刺客的惨叫，都变得细如蚊蝇飞过。
    与他的声音同步，一道道青色的丝线凭空出现在刚刚遭受了雷击，正缓缓向下跌落的画魂的身体周围。
    于是，肉眼可见的，那里的一切都变慢了。
    与此同时，卓不凡双手织线一般左右穿插，一团青光带着数个符文比变成了一个球出现在他的双手指尖。青光球成型，卓不凡大喝一声“去！”，青光球在空中拉出一道明亮的轨迹，准确地砸在了画魂的后心！
    “噗”的一声，正要落下的画魂一口鲜血喷出，鲜血毫无阻碍地吐在了面前那刺客头儿的脸上、胸膛上，将他惊得也是张口便叫。
    但是由于青色丝线四周的事物运动已经变慢了，他的声音便如同低沉的鼓点，嘶哑而又难听。
    而受此一击，画魂顿时清醒过来，一个闪身在空中留下两团黑影，本身回到了江入云身后。
    画魂刚在江入云身后空地上现出身，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用手抹了抹嘴，冲卓不凡道：“你他爷爷的，这是在救我还是在害我！？你看看，这么多血，这得吃多少花蜜才能补回来！”
    卓不凡撤了魔法，满头是汗，也是急喘着气回骂道：“你他奶奶的，我这拼了自己的四分之一魔力才发出的清醒符，被你说成在害你！？要不是我这一下，你恐怕现在已经成了八段锦了！”
    画魂不依不饶：“我可没让你救！”
    卓不凡也不依不饶：“我可没想着救！如果不把他们的魔气耗一耗，天雷咒下一步落下的地方，可就会是我们几个人的头顶！”
45.不是囚犯的囚犯（5）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这边画魂刚刚捡了一条命回来，前面三十米开外卓不凡的魔法效果已经失去了力量，那刺客头子一行人已经恢复了正常，略略在原地戒备起来。江入云和镜儒还在激战，而还有三三两两的下等刺客向着这边围过来。
    猛然间，左路百米之外的树林之后，一声巨大的火球炸裂开来，发出巨大的响声，巨大的冲击下，远处的树木竟也有折断倒下的，而紧接着的一声低沉的怒吼席卷了整个树林，几声死亡前痛苦的惨叫夹杂其中，让人心中一寒。
    已经有人阵亡了！魔族自己人，至于下此狠手么？如果只是阻拦被选中的魔族子弟去帝都进学，值得下此狠手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密林之后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入云长枪横扫，将面前联名刺客逼退，呼道：“镜儒！我们得快点冲过去，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
    镜儒皱眉一边打一边回答道：“我也想啊，可是这小喽喽这么多，过不去啊！”
    “我们打个配合！”
    江入云抬手扫中了一名刺客的胸膛，划出一道长长的血槽，右脚横踹，借力两个翻腾凑到了镜儒的战斗范围，看准了镜儒甩出一簇冰晶的瞬间，长枪直刺，后发先至，乘着那名刺客张惶着躲避冰晶的瞬间，向下直刺，将长枪刺进了刺客的小腿。
    镜儒正为自己的攻击总是被人格挡而着急，这一看两人配合变数大增，自己这边少了许多压力，笑道：“左边！再来！”随手又是十数冰晶，向着另外两名刺客攻了过去。
    那两名刺客闪躲不及，只能向着树木之后钻去，江入云连踩两棵树干，借力反推，用枪杆生生砸在一名刺客肋下，那名刺客顿时倒地不起。而另一名刺客惊恐之下看不清路，直接撞在一棵大树树干上，晕了过去。
    “这个有趣。”画魂笑道。看起来他又有了些鬼点子。
    卓不凡正迷惑着，身边腾起数绺黑雾，这家伙已经出现在一名刺客的身后。
    下一刻，镜儒原本甩向江入云身后一名正想偷袭的冰晶群之前，莫名出现了一个正从空中落地下来的黑衣刺客。冰晶弹无虚发，尽数没入了那人体内！
    卓不凡远远看着，叹道：“果然是是翼族的王子，够狠。”
    江入云这边正激战正酣，猛听得镜儒在身后十余米处大喝：“闪开！小心雷咒！”
    想闪身时已经是晚了。一道明雷自天空砸落，击在江入云的后背上，顿时将他砸倒在地！
    远处那刺客头子，已经缓过来劲，偷袭成功！
    卓不凡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指尖青光闪过，生出十数个青色的符文，看都不看一把全部向着三十米开外的那人甩了过去。
    “轰”的一声，一道青色的火团笼罩了刺客头子数十米的范围。
    尽管这爆炸并不一定能对对方造成伤害，但是让他们不能立刻有所动作倒是很有效果。爆炸产生的烟尘更遮挡了敌人的视线，有助于画魂上去救援江入云。
    “头儿！”画魂一闪身，出现在江入云的身旁，他受过这雷击，知道这雷咒的威力。以他数百年的身体都极难承受而当场被砸昏了过去，江入云浑身没有魔力。这道雷咒还不要了他的命？
    江入云却一动不动。
    “糟了！”镜儒挡住想围上来的四名刺客，心中极是焦急。这才没出子午峪多长时间，魔灵大人就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顿时没了主意。傻傻互望了一眼。
    便在此时，江入云“妈呀”一声，翻身坐了起来。“头儿！”画魂和镜儒同时喜倒。
    江入云看起来精神还好，只是脸上如同被火烧过，红黑一片，头发根根散乱，蓬成了一团乱草，而身上的衣服已经数处被烧焦，露出来被烫红的肌肤。
    他没死。
    他身上的能量被摩罗之眼吸去了大半，但是尽管如此，剩下的雷电之力也够他受的！
    众人正庆幸他还没死，江入云将手伸进胸前衣兜，掏出个正冒出火苗的东西，随手扔了出去。
    大路上马车前。
    冯明华和剩下的四人早已从马车内钻了出来。
    等了片刻，不见江入云等人回来，众人便知道这一战有些困难。大家一合计，虽然它们的力量和魔法不是太强，但是这样就白白等着也不是办法，他们也得上去，尽管杀不了多少敌人，但是可以壮壮自己这一方的声势，让这些偷袭之人知难而退，让那些想置他们于死地的人不敢再出黑手！
    从这边看过去，苗子走的那一路四处失火，显然在里面的人非死即伤，而江入云这一路惨叫声也是不断，猜猜都知道刺客数量不少。而山磊那撞出来一的条路，竟然静悄悄的，莫非山磊已经被人袭击了不成？
    “我们走这边！”冯明华指了指山磊走的那一条路。
    “走！”天河、迷翎、经圭、凌云同声道。
    便在这时，远处自天而降一团马车大小的陨石，狠狠砸在了一片原本就在激战的密林，岩石傀儡一声痛苦的嘶吼，在大路上也可以清楚地听见。
    众人脸色更为难看了，人人不说话，抬步就奔进了树林！
    点微上人从马车车厢中钻了出来，悠然扇着扇子，看着这一群远去的年轻背影，点头微笑道：“我年轻的时候，可比你们要凶悍得多。……不过，还不错，知道配合，看起来，魔族还是有点希望的。”
    密林之中，江入云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镜儒撒出一片冰晶，直接将其钉入了面前最后一个刺客的腿内，然后将他扶起来，向着几十米开外看去，耸了耸眉毛道：“江兄，这是……你的秘密武器么？”
    江入云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远处，迟疑着点头道：“算是吧。”
    远处，小火鸟儿看起来又长大了一些，特别是尾羽，竟然有了些弯度，这让它的飞行速度也快了不少。这会儿，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团能够自己能改变方向的火球了。从这边远远看去，一团火球就不停地在那刺客头儿身边弹来弹去，每弹一次，火球就会爆出一团半人高的炸裂火球，将四周的一切裹在火球之中。
    弹了几次，那地方方圆二十米之内，已成了一片火海！
    密林之后，战况已经是白热化，方圆百米之内已经是一片平地，地上散乱着不少尸体，里面绝大多数是随车队护卫的魔族骑兵的，有一少部分是黑衣蒙面的此刻，
    平地的两个出口一个是火焰通道，那是苗子烧出来的，而另一个是树木尽皆向两边倒垂的，那是山磊撞出来的。
    平地中间，是一只高大的岩石组成的魔兽，魔兽已经没了一只肩膀，而浑身上下已经扎了不少长枪，大约二十个魔族守护骑士围着他，双方你攻我退，我攻你就退，已经进入了相持阶段。
    平地的一角，大约十数个骑士包围了七八个此刻，当中一人服色华丽，一看便知这人又是一名刺客头子。
    说是包围，实际上骑士们却并没有完全控制住这些刺客，只是将他们逼到了空地一角，无法跟岩石傀儡一起作战而已。
    苗子看起来魔力已经损失了大半，坐在角落里正在闭目打坐回复体力，而山磊双臂用布包裹着手腕和手掌，在他身边做个护法。
    忽然，一道土浪由远及近快速从密林中传了出来，直接进入了岩石傀儡的脚下。土浪“嘭”地爆破，一袭黑影落在了岩石傀儡的肩上，恨声道：“山磊，你以为你能走得了么？”
46.枪法对魔法（上）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小心！这是你们家的人”山磊还没说话，苗子倒是睁开了眼睛，瞄了瞄岩石傀儡上的黑影，颇为担心道。
    “我堂兄。”山磊更是精确到了人。
    虽然他知道是谁，但是来人用黑布把脸遮住，看起来并不想让别人记住他的脸。当然，如果山磊都死了，那么这人也就不会被任何人记住。
    山磊未说名字，看起来是觉得说出来有些丢脸。
    “云叠，你到底在那边做什么？几个小兵就把你给围死了，这是没出息！”黑影站在岩石傀儡肩上，一边随着岩石傀儡的打斗晃悠着一边冲平地一角被围起来的那名服色华丽的刺客头子叫道。
    那刺客头子云叠立刻回道：“滚石，你别逞能！你来放个岩石傀儡试试？那可是最耗魔力的魔法符咒了！你小子估计把这卷轴给我的时候八成就没安好心，要不你自己怎么不放？”
    “呦，你倒是会说，当初让大家选择指挥弓箭手、施放符咒，可是你自己选择的，这怎么，现在怪我们？玄烨在那边可比你有用，刚才听见没有？两声雷咒！你呢？你的毒木成林呢？别告诉我你的原材料都被这石头蠢货给踩平了，他还没放出来之前你可是有很长时间放你那法术的！”滚石讥讽道。
    云叠在包围圈中没答话，低下头来摸出一丸丸药，顺手塞进了嘴中。看起来，他对刺杀计划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看起来，三个刺客头子规划刺杀计划也并没有考虑的十分周详，以至于他们自身现在也出现了分歧和裂痕。
    见云叠无话，滚石一跺脚，对着岩石傀儡四周的士兵叫道：“好吧，先解决你们，然后在将那两个小子给废了！”
    ps：今天回来太晚，写不完了，先发一点，明天补上。
47.枪法对魔法（中）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画魂的意思很明白，魔族的王子们一般很注意外表的潇洒俊逸，众位王子一般有魔法，舍弃了潇洒俊逸采用肉搏是他们很少选择的一种战斗方式，对于他们来说，将自己变得如此丑陋以换取增强的战斗力是一种得不偿失的战斗方式，所以云叠的此刻想法让人有些费解。
    但是江入云明白，这是云叠要拼命的前奏。
    当一个魔族王子连尊严都放下来的时候，还有什么能阻止他倾尽全力一拼？
    而他为什么要拼命？难道，妒忌会让一个王子也如此疯狂？这恐怕没那么简单，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他背后必定还有着某些说不出来的压力。
    “给我一些防护魔法！山磊，想办法把上面那家伙给弄下来，有画魂在，你不用担心苗子的安全。卓不凡，控制岩石傀儡的速度！”江入云当机立断，紧急部署了进攻的计划。既然对面的这法师变身成了牛头怪，那就先解决了他再说，否则以岩石傀儡和它上面的那个家伙在，等到这法师得手了，自己这一方必然会处于劣势。
    在某种程度上，江入云发现了此刻自己这支队伍中的一些缺陷。
    自己这一方，全是一些会魔法的家伙，除了山磊可能可以跟对面硬抗扛就没有什么后手了，这是这个团体在战斗中目前能看到的一个明显缺陷。所以，此战必须快点结束，如果失控那么就不好处理了。
    “镜儒，跟我上，解决了这家伙再说。”江入云长枪一停，向着牛头怪便冲了过去。
    云叠成型牛头怪，身上火红妖艳的魔力并没有消失，而是将双眼也熏得通红，宛如一个从地狱逃出来的怪物。他手中原本的长剑却也跟着他的体型变得巨大，足有人的一条腿样大小，在魔力作用之下，那柄长剑竟也染上了火红妖艳的魔力，一看就知道是一件很不好对付的武器。
    江入云身上青光闪闪，一件若隐若现的青色铠甲出现在了上身，脚后生风，带起来一丝青黑色的烟雾，这是卓不凡和画魂给他增加的魔法护甲和敏捷。
    妖艳长剑在手，牛头怪左右两下，竟然先把自己身边原来护卫的魔域卫兵尽数砍成了两截。然后又是两剑，将面前围住他的护卫也送上了天空。看起来这些人并不能防护他，或者，家伙变身之后真的是敌友不分，将自己人也尽数送进了地狱。
    镜儒跟在江入云身后，一边急奔，一边扔了两个水桶大小的冰流过去，水流在空中便迅速凝结，成了两块水桶大小的冰晶。指头大小的冰凌对这种皮糙肉厚的的家伙没有什么杀伤力，而石头大小的东西或许会有些作用。奇怪的是，看着急奔而来的江入云和镜儒还有镜儒发出的那两道后发先至的冰晶，云叠并没有立刻防御，而是诵念起来一段咒语！
    难道，他此刻竟是清醒的？
    江入云心中一冷，看起来这家伙变成这副模样并不是要以这样的形态来打架，而是要以这样的形态来释放魔法！
    果不其然，就在这牛头怪咒语出口之后，他面前的空间突然层层波动起来，镜儒的冰晶到了波动之前，却没能穿过这一片波动起来的空间，就在这一片波动之中消失了！
    后一刻，空间再次波动，四个头上长角的人身豺头怪物甩着尾巴便从空间之门中走了出来！而当先的两只怪物手中则单手抓着镜儒扔出去的那两块水桶大小的冰晶！
    “看起来不太好对付！”江入云暗道。
    一个会魔法的家伙很难评估他在战斗中的真实战力，这是一个经验，江入云暗暗在心中记下了这个经验。
    便在这时，江入云眼睛余光中数道亮绿、白色的光点飞过，从江入云左手方向越过百米的距离，没入了面前这几头从异空间中跨出的豺头怪物身上！其中有一团光点还是一只紫色的蜻蜓，像是小孩子的玩意，但也颇具攻击力。
    扭头看去，林子边上，冯明华和剩下的魔王子弟到了！
    江入云顿时心头一松。看来这些家伙还是有些用的。
    “头儿，我们来收拾这四个怪物，那个怪物法师就交给你了！”镜儒道。他声音中带着点喜悦。
    “好！小心！”江入云回答一声，绕过四只从异空间跨出来的怪物，向着云叠挺枪杀了上去。
    由于善于使用魔法的人一般都不太会有较好的体力，所以近战是他们的弱点，但是此刻变成了怪物，情况就有些不同了，江入云两个疾刺连带着空中下杀，竟然都被变身后的云叠轻轻松松给挡了下来，紧接着这家伙口中又念念有词，一道妖艳的紫红色雾气便笼罩了方圆十米的空间。
    江入云甚为疑惑，这家伙竟然打架的时间还能释放魔法？
    这个魔法是干什么用的？
    自己为什么好像没有什么感觉？
    正奇怪着，紫红的雾气却又迅速暗淡了下去！
    而紫红雾气的消失却不止让江入云觉得奇怪，江入云挺枪再攻牛头怪时，竟看到他也很是惊讶地望望江入云，又抽一一点点空看了看四周。
    可是，两人四周除了还有三个退守一边的魔域士兵，就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有些实力的人！
    难道江入云有如此实力能不受他的这个魔法的影响？
    不，江入云竟然能将他的魔法给破了！？
    江入云使出一招指点江山，长枪凝聚起全身的力气，一个平刺，牛头怪已然看出这一招中的力气没有一丝可以取巧之处，便侧身劈杀，硬是接下来江入云的一记猛攻。借着江入云冲劲未消，身体还在往前走，牛头怪用力将身体转了个反向，向着江入云的身后甩出一道剑气过去。
    如果以正常人的速度，江入云的一记攻击之后，他万不可能有如此快的动作，但是云叠此时并不是个正常的身体，所以，他的速度竟然超过了江入云转身的速度！
    一道紫红的剑气甩出，向着江入云的右胯扫了过去，而江入云则还来不及回身荡开这一击！
    可是情况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紫红剑气扫中了江入云的右胯，却没给他造成伤害，而是再次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而令江入云差异的不止这一点，他的胸前怀中，小坏鸟儿再次躁动起来，不停地在他的衣袋里翻腾，看起来想要挤出来！
    难道，他感觉到了什么？
    江入云一招使完，脚踩在地上，转过身来。云叠也在原地站定，转过身来，手中一抖长剑，长剑重又缠绕起来一层淡淡的紫红色火焰。
    “嗤”的一声，江入云的衣袋被鸟儿强行撕开，一团红色的羽毛绒球跃到了空中。
48.枪法对魔法（下）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江入云向云叠攻去，山磊和滚石的战斗也就正式打响。
    之前对抗岩石傀儡的战斗主要是苗子作为主力，但是在召唤了一枚陨石之后，苗子的魔力基本就耗尽了，原本要终结岩石傀儡的陨石却没能将岩石傀儡完全给砸死，而只是卸掉了它的一边肩膀，这结果完全就不是苗子原来的预料，所以最先杀到核心战场的山磊和苗子反而最先进入了一个胶着的局面。
    好在守护卫兵人数尚多，跟岩石傀儡打了个平手，山磊这才不用自己将岩石傀儡缠住，而有了一丝休息时间。一时没有办法完全击倒岩石傀儡，山磊便停下手来，一边等待江入云等人的支援，一边休息一下，恢复一些体力，顺便给苗子做个护法。
    他和苗子在之前的突进中消耗魔力过多，这是一个失败。
    江入云带着画魂、卓不凡、镜儒杀入到主战场，山磊顿时觉得心中一轻，特别是江入云手里竟然还提着一个刺客头子，这让他顿时信心大增。对方召唤出岩石傀儡作为主力，这谁都能猜到刺客中以石灵君家的人为主，自然山磊面临的压力也就最大，所以自己这一方取得哪怕一点点胜利，也能让他觉得心头一松。
    江入云让他“想办法把上面那家伙给弄下来”，山磊想都没想，一个腾空，从地上便直扑岩石傀儡肩上的滚石。
    滚石正要对围攻岩石傀儡的士兵下手，见他腾空而起，便一脸狞笑，不逃不避正对着他也扑了下来。
    显然，他对自己能够战胜山磊有着必胜的信息。
    空中响起来一串“呯呯呯”的撞击声音。那是拳拳到肉的打法。忽而两人分开，落在地面，都揉了揉胸口，脸上都是龇牙咧嘴。
    未等人说句话，两人又是原地纵起，在空中急速撞在一起，然后又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呯呯呯”的拳拳到肉的击打声音。双方的招式没有什么花招，并且看起来也不需要什么花招。石灵君这一族的人，皮都超级的厚，所以他们之间的战斗想要靠技巧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还不如直接拳拳到肉来的有效。
    两人又再次分开。
    山磊一张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而滚石一侧身，却钻入了地下，地面上留下来一摊鲜红的液体。拳拳到肉对于他们来说原本也就是个小伤，但是这往来双方仇恨积累的多了，也就很难控制自己的力量了。
    “土遁！”山磊一声冷笑，眼睛迅速盯着体面那道拐来拐去的土浪，然后选准时机，挥拳向着面前的一块地面用力砸了下去。
    “轰”的一声，地下一个身影没有腾空而起，而是借着在土中的前进之势，与他再次撞击在一起！
    地面腾起来一圈方圆丈许的土浪，紧接着地面挤捏碎裂，两丈方圆内所有的岩石和泥沙混合着枯枝落叶，还有之前被掀翻在地的大树树干，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直接飞上了半空，雨点般四处散落。而一丈之外的地面上，道道缝隙将地面分割成鱼鳞模样，巨大的力量无处宣泄，便将地面修改成了一片破坏之相。那是经久积攒的仇恨和矛盾在地面留下的一道道伤疤。
    镜儒和冯明华的战斗相对轻松了许多。有了那些年龄较小的魔族王子助力，虽然镜儒只是一个人挡在前面，但是他应付四个豺头怪倒十分悠然自得。
    这里的六个人都是一敏捷见长的远程射手，只要不让豺头怪靠近自己，那这几个豺头怪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对象。
    不多时，钗头怪便身上满是伤口，而镜儒和冯明华等人只是消耗了一些体力，微微喘气而已。
    而江入云和云叠的战斗，则正式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云叠完全进入了一个癫狂的状态。牛头怪身体条件下，魔法能力就会下降，但是除了能召唤出来四头豺头怪，范围魔法反而有几个却能与这些被选中去帝都的魔君之子魔法相抗衡，体力也会大幅度增长，这是云叠祭出这个法术的本本想法，但是他刚刚召唤出四头豺头怪，冯明华等人就突然出现了，他们便全部被冯明华等人给吸引了过去，自己一点也靠不上他们。
    而使出范围新的负面状态魔法，江入云根本就不受这魔法影响，甚至还破坏了这魔法，让云叠的魔法攻击无功而返，云叠无奈只能利用牛头怪天生的战斗能力与江入云鏖战在一起！
    原本大剑上的魔法对江入云来说是有威胁的，因为这些火焰就是纯红之焰，能够扩展大剑的威力，将大剑的剑气扩展一定的范围，但是谁料江入云竟能将将其直接给吸收掉，这便让他的攻击力又下了一个等级！
    而江入云怀里那个小东西更是奇怪，自一出现便对他身上的妖异红焰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不仅不闪避，还一个劲往上面凑，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云叠本能地知道，那东西对他身上的纯红之焰有着浓烈的食欲！
    如此一来，多种因素结合在一起，已变身为魔兽状态的云叠，竟然和没有魔力的江入云打成了一个平手！
    “魔灵大人真是强啊！跟一个变身了的法师竟然也能一战！不，我看他就是法师杀手！”远远地看着江入云，画魂道，满脸都是佩服的神情。苗子静静地看着，也叹道：“人家都能解决魔君解决不了的人，这云叠也特托大了。”
    此刻，其实江入云才真正体会到了枪法的精髓。
    如果说剑走空灵，那么枪法则是伸缩之间将攻击范围扩大了剑法数倍的一种武器，枪头刺出，既有破空能力，也有攻击力道，扫荡时又能拒敌于数米之外，枪杆反攻，长枪又变身成为棍法，有了力道感，一砸一个准，所以云叠采用变身魔兽方式让自己变强了，但江入云则与之对抗，上下翻飞，从各个角度灵活攻击，并不求功，但求无过，在变强中则体会了一把真正枪法的威力。
    江入云不知不觉和云叠交手了几十个来回，江入云是越大越兴奋，云叠则是越大越着急，因为他不知要应付江入云的攻击，那小坏鸟儿竟然不时地掠过他身上的火焰，张开小嘴，一口吞下一大片纯红之焰！
    要知道，这可是他的魔力！
    此消彼长，云叠开始有些吃不消了。他数个翻转，一剑将江入云的长枪砸开，然后去抓那只贪吃火焰的飞鸟，却没料到这小鸟也不避，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之上，生生撕下来一片肉！
    这样不行！牛头怪瞅准一个机会仰天大啸一声，想要召回那四头豺头怪，可是半天却没有响应。扭头一看，却看到镜儒已经带着一班小魔子们已经拍了拍手，嬉笑颜开地将地面的四个浑身是伤口魔兽用树藤捆成了粽子。
    “撤！”云叠朝着滚石和山磊的方向大叫。那里，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被一团尘雾裹着，根本看不出生死。
49.修整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点微上人出现的时候，岩石傀儡的身影在远方的树林中只剩下来一点点脑袋，这家伙身高不错，一步就是三四米，逃跑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利器。地面上被江入云打昏的那名魔子被他攥在手里，完全就是常人拿着棍子的一种感觉。
    不过说回来，被他攥着倒是很安全，不会发生什么别的意外，因此，总体上来说，刺杀这件事情算是圆满的画上了一个句号。前往帝都的人不用太担心回来之后要面对魔君们的责难。
    江入云瘫坐在地面上，对着面前还活着的士兵们道：“把这里收拾一下，将地上的尸体一具具整理好，埋了！”
    众士兵依言去办，而他则躺在地上，昏睡过去，作为第一次集体行动的主导者，江入云身心俱疲。
    黄昏的时候，这片空地中被清理出来四丈方圆的一块地方，然后大家燃起了篝火，开始围坐在一起开始进食。江入云和点微上人坐在一席，这是规矩，也是地位的表示，江入云无法拒绝，但也不怎么赞成，同时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有些向往众位魔子聚在一起时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那种环境，但是点微上人一句话便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你想今后领导他们的话，那就要跟他们保持距离，至少在我在这的这段时间里必须这么做，否则如果他们中有人会有生命危险。”
    点微上人的话让江入云有些迷惑，难道……在带这些魔子出来这件事情上，事实情况真的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这些家伙是被刻意安排如此的……囚犯？
    那他江入云又是什么？为什么他如果跟他们近一些就会有危险？难道说，这是政治上的考量?……
    江入云心中涌起来数个谜团，但是一个也不能问。
    因为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点微上人的脸色依旧苍白，江入云缓缓呼了口气，用筷子加了一块面前的糯米糕慢慢地咬着，问道：“先生，我记得初次见你的时候，你气色悠闲俊朗，服色看起来到不像是个正经办事的，倒像是……一个闲散神仙，你为什么会是朝廷特使？我觉得修仙之人应该是看淡世俗一切身份，视钱财、权力为粪土的，你为什么会反其道而行之？这个好奇怪。”
    点微颇为惊讶，不过这话题并不沉重，甚至有些讨好点微的感觉，倒是也让点微的心儿一松。
    他笑着点了点头，也用筷子夹起来一块糯米糕细细地品着，道：“这个嘛……具体为什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有个原则倒是可以告诉你。如果……如果你修炼的好的话，或许未来你也能明白其中的具体原因。”
    “其实，仙界，嗯，只说仙界可能有些局限了，不管是仙界还是别的什么界，都有一个规律，万物都分阴阳，有上必有下，有高必有低，有仙必有魔，这是一个世界存在的根基，阴阳相生相克，万物才能萌芽和发展，所以生克天生就是动态存在的。”
    “而我们却有时感觉不到它？为什么？”
    江入云笑道：“因为当他们平衡的时候，我们看起来他们是静止的。动态平衡通常在表象上就是一团和气。”
    点微笑道：“对！就是这个原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对于处于阴阳平衡中的我们来说，我们是平衡的么？”
    江入云摇了摇头。他蓦然睁大了眼睛。
    对于一个局势来说它本身可能是处于平衡状态，但是处于这个局势中的人，未必是平衡的，他们会互相攻击、互相伤害，所以在局势的动态平衡中，实际上每个人却未必是平安的，它们可能被局势的动态平衡推动着，做着他们未必愿意去做的事情，例如杀人与被杀。
    难道……点微也是被迫的？
    点微点头道：“你明白了？”
    江入云脸色凝重又点了点头。
    后面的不用说了，江入云已经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其实点微上人就是说了一句话：“身在其中，何得自由？”进一步说，世界是阴阳平衡的，但是其中的万物却是动态的，而为了保持这种平衡，其中的生命又有哪个是能永生不变的？恐怕有时候为了这种阴阳平衡，有的生命就得去死。对于常人如此，神仙亦是如此！
    江入云莫名有些伤感，端起一杯软醪，一口干了。这才稍稍舒服了一点。
    “还有，”酒入怂人胆，江入云便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我知道，经过妖后一战，你身受重伤，但是没见你医治，这么些天下来，你撑得住么？”
    点微咧嘴一笑，“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江入云嘿嘿一笑，露出一副痞相道：“魔族那里可有不少好东西，你来魔域一趟，不好好搜刮一下这些家伙，怎么能说得过去？你的身体原本就是为了魔族才弄成这样的，你好好让他们献出点好东西恶补一下，怎么说得过去？”
    点微哈哈大笑，细细看了两眼江入云道：“没想到你一个魔灵，竟然把魔域要给卖了？”
    江入云摇摇头，道：“魔灵？我可不觉的我是，我就是一个小痞子，能多得一点眼前的利益算一点，但是我知道，有人对我好我就得对他好，至于卖不卖谁，我不管这，也管不了那么多……不过说回来，这些魔君给我这个称号怕也不是没有目的的，这么多年来魔域里面他们贪图享乐，反正给我这个名号也不会有实权，对他们来说有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能让更多的人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何乐而不为？”
    “你这么想？”点位的脸色突地严肃起来，道：“先说我的身体，我损失的主要是灵力，所以魔域的那些东西总体上来说对我无益反而有害，所以不如不补，灵力这东西，必须靠勤修才能浑厚，这跟魔力是一个道理。你没有魔力，也没有修习过，自然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后面的话也就没法说了。”
    “其次，你所说的问题，其实只是个表面问题。嗯，有一点你倒是让我很惊讶，你年龄不大，却比一帮少年想问题深远的得多，这是一个好事，但是这也导致你看问题远没有经历沧桑着看问题那么透彻。”
    “魔族的问题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一个异种族如何在一个陌生的、与其格格不入的环境下活下去？这里面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战斗下去，谁来了我打谁，用武力证明自己的存在。魔族用过这种办法，但是结果呢？花夫人你也见识过了，历经五千多年，仇恨还没消，这种办法好么？”
    “另一种办法，融入当地。这种办法怎么样呢？用结果来说话，魔族在魔域之中和这里的人现在相处的还不错，人类之中的那些陋习一个也没放过，全被魔族子弟学了个透，你仔细看看，这些小子们如果不施展魔法，放在人族那里哪个不是花花公子里面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所以，融入，有时候比战争来得更容易一些。不过说回来，战争有时候确实麻痹那些日日夜夜忌惮着你的势力的一种好办法，特别是这战争跟他们无关的时候。”
    江入云似懂非懂，却点了点头。
50.星斗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营地中渐渐安静下来。为了让魔君王子们感觉温暖一些，士兵们将白日里大战时被撕碎的、砍倒的树木拖到一起，在营地四周燃起来五堆篝火，在冰冷的夜里多了许多温暖。
    身上温暖了，许多人便早早进入了梦乡，点微上人灵力受损，身体也不适，便回到了特使专车上休息，原本江入云与点微闲谈的案几前，只剩下了江入云一个人。
    侍候的卫兵站在旁边，细细将软醪热了，端到江入云的面前，江入云慢慢地品着，一边细细思索着点微的话，一边倚在案几边看着满天的星斗无声的在深蓝的天空上闪闪烁烁。
    在灵淼峰上自己居住的山崖上，江入云经常在那里看满天的星斗，但是他从来没觉得这天上的星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今日与点微一夜闲谈，他此刻再去看那些星斗，竟觉得他们与往日完全不同了，似乎在天上群星之中，出现了某种规则，这种规则江入云从前从未想过，但是他们却主宰着这些星辰的运行、明暗、乃至生死。
    如果星斗真是按照凡间所说神仙的化身，那么他们又处于怎么样的一个平衡之中？
    如果他们处于一个平横之中，那么得是多大一个局，才能容下他们之间的战争与和平？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刻，众人才收拾好行装，然后三三两两地回到了马车之上，然后缓缓向着北方前行。早上花了些时间收拾马车，有的士兵便顺道做了一辆临时拖车，将受伤无法行动的士兵放在车上跟在后面。对于他们来说，跟随王子们去帝都是不可能了，但是到前面小镇上修养一段时间却是必要的，否则现在回去将会面对很多询问的嘴，如果有责难，他们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所以，他们选择了前行一段距离再脱离车队然后留在了小村落中。
    而接下来的几日，前往帝都的众人每日白天赶路，晚上就住客栈，这样睡得比在树林中舒服得多，也比较符合魔域王子们的一贯身份。但是言谈之间，大家却十有八九谈的都是当日对付刺客时每个人的表现。谈论中既有对别人的魔法、功力、战斗情况的评价，也有自己的心得体会、战斗过程，江入云也会参与大家的谈论，但大多时候只是微笑着在那里听，并不主动插入到大家的谈论中去。
    点微的话，他始终在心里流着。
    出了魔域，车队缓缓进入了中原地带，这里地势较低，天气就显得比群山之中要好得多，春节已过，路上有些地方便露出冬麦的绿色，而小草的暖绿则让田野间多了一种生命的脉动，想必过不了多久，漫山的野花便会生长出来，将这世界装点得美丽异常。
    这一日，车队住宿在一座小城的客栈中。小城名唤明州，城中虽小，但是看起来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油铺到青楼，倒是什么都有。
    王子们有人忍不住癖好，便悄悄溜出了客栈去过瘾，而江入云则关上房间门，细细洗了个澡，然后将小火鸟放出来，然后细细将它打量了一番。
    小火鸟依旧嗜睡，仿佛冬眠还没过去，也不管江入云怎么动它，后来竟然直接躺倒，任凭江入云拉开它的翅膀也没有任何反映。
    小火鸟又长大了不少。一路上，江入云给它喂的肉它倒没吃多少，江入云思来想去，再次确认道：“看起来，火焰和怒火比肉要更合它的胃口。”
    鸟儿的尾巴明显长长了，现在的长度竟然已经有了身体的两倍之多，江入云暗暗庆幸自己在路上没有过于压到它，否则指不定这几根尾羽会被他给压折了。
    “它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江入云的身后道。江入云险些抓起小鸟就跳起来。白羽这厮，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在他身后！但脑中反应出来是他之后，则站在了桌旁，又将鸟儿放在了桌子上。
    “独立的空间？”江入云扭头问道。
    “是，独立的空间。比如说一只鸟笼或者一个鸟舍……要么，一个独立的小房间也成。这鸟儿总会长大的，难不成你想让它今后一直在你的怀里睡着？呃……即便你想让它睡在你怀里，那你的怀里也不够大呀。”
    江入云皱眉道：“我可没想让它一直在我怀里睡着，只不过我还没见过有人上学还要带只鸟儿的。我如果弄个鸟笼带着它，书院里面会不会有人觉得好笑？对了，消云岭那里有没有带宠物上学的？”
    “怎么？用不着了，就想把这小东西给扔了？”白羽现出一副期待的模样，看起来巴不得江入云的回答是肯定的。
    “啊，不是不是。”江入云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几日有人跟我说了些话，我一直在思考，可能会有些入魔，但是我的意思并不是这个。”江入云坐下来，摸着小鸟的背。
    “如果那边有带着宠物上学的，那就好办了，至少我不至于成了另类的一个，他也不会被人觊觎。这年代，魔兽很稀奇，被人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论我舍得舍不得，被人抢去了可就麻烦了。”
    白玉干脆也坐了下来，道：“嗯，这个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消云岭那边有。”
    “有？”
    “不过那不是谁的宠物，而是一个灵兽学院。”
    江入云一下来了兴致，问道：“灵兽学院？那是什么？”
    白羽笑道：“嘿，消云岭那边上学的，很多家中非富即贵，自然有把喜欢的灵兽什么的带到书院里去的。只不过这中间很多人带着灵兽去也是有目的的，他们通常希望把灵兽培养成他们战斗时能用上的坐骑、守护兽什么的，说是宠物也对，但是其实大家在那里学习，更希望自己学成之时，能有一个强大的坐骑什么的同步成长，这样学成之后，实力自然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很多，所以书院对于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另外，将灵兽培养成才，他们还能收一笔不菲的培养费用，何乐而不为？”
    “嗯，你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对人了，我是商人，我经手的给这些王孙贵胄们寻找灵兽陪干爹事情没有七八件也有三五件，要不然我怎么会来魔域？”
    “呃……你上次说你来魔域是为了做生意。更万灵堂做生意。”江入云板起了脸。商人嘴里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这是江入云跟他们打交道的一个原则。
    “是呀！寻找魔兽也是做生意，顺道贩卖个魔兽也不违背朝廷律法呀。”
    “消云岭那里可都是修仙的，谁要魔兽？”
    “魔兽比灵兽好找，所以就有人要啊。”白羽的理由根本不需要想。
    “嗯，这倒是解决了我一个大问题。”江入云道。他看看小鸟儿，又想了想问道：“你不是在魔域那边做生意呢么怎么会在这里？”
    这的确是个问题。世界上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巧，点微上人带领的车队刚刚到这里，这厮便出现在了客栈中，难道，他能掐会算不成？上次江入云问他和点微的关系，他说不认识点微，既然不认识，那么点微刚带着一众魔君子弟走到这个小城，他就出现在了这，似乎太巧了些吧？
    “生意做完了，我不回总店看看还留在那里做什么？新的一年开始了，马上开春了，南山堂的生意遍天下，我也得回堂中安排一下新的一年要做的事情、要主攻的方向，打理打理京城那边的关系，不回去怎么能行？”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到江入云面前的桌子上，道：“你要是不喜欢鸟笼，就用这个东西，反正这小东西好动，别看它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待到天气暖和了，你想让它睡它都不会睡。”
    “这……是什么？”
    “乾坤袋。”
    “啊？”江入云讶道，这家伙正是出手阔绰！竟然把这种名贵的东西随手就丢出来一个！江入云赶紧一把抓过来，笑道：“嗯。这才是个全套儿。”
    待得江入云将乾坤袋系在腰间抬头再看时，白羽已经不见了。江入云四下看了看，脑子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我的门窗都是关好的，这厮是怎么进来的？而且，他进来只是为了给我扔一个乾坤袋？此外，他怎么知道我需要一个藏小鸟的东西？”
51.围店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点微上人选择的这家客店全店是一座三层的小楼，中间是一间贯通三层的大堂，四周是一圈客房，在小城中并不高，占地也不大，这种结构的客栈原本不是菜馆便是青楼，所以从结构上来看，这客栈明显是衰落了才被用作客栈。而从木头颜色上看，客栈许多木头已经发黑，这让客栈又多了一种古老的味道，完全没有新建的客栈那种金碧辉煌的味道。
    江入云这边嘟囔着，白羽一身锦衣已闪到了客栈二楼的一间房间门口。
    他的身影还没有完全停住，便脸色急变，一掌击在身侧的一根碗口粗的木柱之上，身体向着左边飘出两尺的距离。
    而在同一时刻，白羽右胁后方空间微微一阵波动，一只十指纤长的手从波动中探了出来，抓在原本白羽停住的位置。
    由于白羽提前挪动了自己的位置，这只手并没能抓住他的身体，自然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伤害。劳而无功，手伸了回去，空间波动悠然消失。
    但白羽脸色又一变，猛然间仰天便倒，待他刚刚向后倾斜，他站立时脖子的位置再次微微一阵空间波动，那只手再次探出，捏向了他脖子原本所在的位置。
    这只手再次抓了个空。
    隐约一个男子的声音“咦”了一声，然后这只手又缩了回去。空间波动又悠然消失了。
    白羽从地上爬起来，心跳得如同在打鼓，额头上已冒出来一层细细的汗。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他脸色再次剧变，他头顶的空间又一次微微波动，那只手迅疾无比地从当顶想着他的天灵盖抓落！
    手的速度比起前两次太快了，白羽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时，在白羽的头顶上又出现了另一片空间波动！
    但是，这个空间波动中伸出的手却与上面那只手不同，这是一只女人的手，肤色很白，形如，后面三指上还戴着无比华丽的三支指套。
    前面那只手自上而下向着白羽当顶抓落，而这只女人的手却是自下而上伸出，五指如兰绽放，无声无息地与那只五指纤长的手对在了一起！
    白玉的头上瞬间空间有些扭曲，丝丝光线的折叠之处清晰地显示出两种力量的碰撞，甚至这种力量贴着白羽的头顶射线状发散，似乎要将一尺方园内的所有东西都瞬间搅碎！
    白羽痛得脸色惨白，但是他一声都发不出来！
    扭曲的空间封锁了能量的溢出，也封锁了四周所有东西的移动，甚至连声音都被吸了进去！
    远处有个女人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一片橘黄的光芒笼罩了白羽头顶上那一尺方园的空间，然后他头顶上的所有异象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白羽这才猛然被释放出来，一屁股坐倒在地，浑身满是冷汗！
    此地不可停留！
    白羽连房间的门都不敢去打开，在原地一个转身，身形已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而点微在他的房间将左手放了下来，细细看了看。他手上多了一抹橘红的颜色，那里面除了有一些抹不去的橘黄色，还有一层从他手掌中渗出来血色。点微皱眉看了看，然后掌上闪过一抹青光，橘红的颜色已完全消失。
    而他的脸色却更苍白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点微思索片刻，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淡淡地吐了一口气息，脸色看起来也好了一些，然后闭上了眼睛继续打坐。
    子时半刻。
    江入云已经将内功心法运行了一个周天，然后拿起从护卫士兵那里拿过来的一杆新的长枪，在房中一边比划一边凝神思索，将这两天对枪法的心得又细细梳理了一遍，然后才躺下来睡觉。
    刚刚眯着眼睛，忽听得外面一声嘈杂，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趴到窗前向外望去。
    门外的长街上，此刻人影憧憧，远远近近有人持着火把已经将长街封锁了起来。这些人不像是衙役或者士兵，而是身着黑衣，装扮成一副夜行盗贼模样。但从列队上来看，这些人并不像强盗，因为他们即便是封锁长街，站的位置也极有规矩，一丝不乱！
    店门打开，一个人青衫锦衣，从店中走了出去。只是这人走的极是有气势，他是一脚将店门自内而外踹开的。
    长街上刚刚带头到了店门口的带头之人身形略胖，他根本没想到有人从店里面敢直接走出来，一个抢步操着腰刀就向着来人砍去。
    来人却不理他，身影一闪，不知怎么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把向着他的脖子捏了过来。江入云看得出来，青衫锦衣之人，正是点微上人。
    “不好，这是要打架？”江入云立刻来了精神。
    他提起长枪，出了房门便向着魔君王子们的房间冲去，打架不要紧，关键是要打群架，这时候不能少了会魔法的人。
    “哼，点微，你也太托大了点！”黑衣带头杀手背后，是两个身体削瘦的人，此刻一发声，便听得出来这两人皆是女子。左边的女子冷笑说话，右边的女子悄无声息地滑行过来，右手在空中连点，三点绿光闪过，黑衣带头杀手便身形瞬间向后挪动了七八米，而她自己则不见动作却突然出现在点微的正面，一抬手，手掌直接对上了点微上人的掌心。
    江入云首先去了左边的四间房间，但是只看见了画魂。右边的三间房间中只有卓不凡在睡觉。三楼的房间中倒是找到了冯明华，其他人竟然都不在房间！
    江入云皱眉直跺脚，这帮家伙竟然都去吃喝玩乐了！
    带得三人赶到客栈门口，点微上人已经浮在了空中。他周身青光大盛，面前当着一面纯由青光凝成的盾牌，盾牌上不时浮现出一些似曾相识的符文，将面前自上而下击来的绿色的枝蔓挡在面前三四米处。
    地面上的两名女子配合的十分巧妙，一人以逸待劳，全力施法，不知使用的是魔法还是仙法，地面上不住地长出一根根滕蔓，向着空中的点微上人伸展过去，而另一名女子则纯以掌力为主，一掌掌地向着点微上人的盾牌上击了过去！
    掌力每与盾面相击，盾牌便会向后退出少许，而点微上人则会痛苦地轻哼一声。
    这是实力与实力的拼斗，毫无技巧可言。
    看到江入云三人除了客栈大门，那黑衣带头杀手大叫：“用食魔粉！先把这几个小子给我控制住！”
52.掌力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这一伙人会是什么人，一上来就是杀手，点微已然受了重伤，不知能抵挡多久，单看这伙人的指令就知道这伙人不止在阻拦点微上人的安排，还想将这一次去帝都求学的魔子团一网打尽！
    江入云咬了咬牙，心道：“难道魔域中的事情，竟然有别的势力也在介入？……看起来这一次去帝都求学，并不会是太容易的事情。”
    “嘿嘿，真是霸道！”卓不凡咬牙冷笑道。
    这一队士兵看起来并不像是太会仙法或者魔法之人，这倒是符合了江入云的胃口，看见有人响应黑衣带头杀手的命令，便率先向那人挺枪刺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探探这班人的底子再说。
    画魂则眉头微皱，连话也懒得说，两个闪烁带着淡淡的青黑色烟气向着黑衣带头杀手扑了过去。
    冯明华四下看了看，将目标锁定在空中，手中绿光闪闪，则是一团绿色的光球自他手中飘飘忽忽地发出来，向着点微飘了过去。
    绿光融入点微的青色盾牌之后立刻消失，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冯明华并不放弃，又是数个绿色的光团向着点微身上飘去。点微眉头微微一松，道：“治疗术省着点用，等会或许你的弟兄们会用到！”
    一寸长，一寸强，这是《兵武》中对长枪的说法，万灵堂的藏书并不是什么天下珍贵的典籍，但是却不可小觑，江入云仅仅《兵武》入手三个月，却已经将一套长枪枪法烂熟于心，在夜色中使出来，宛如灵蛇出洞，狡兔三窟，虚中带实，实中又有三分虚，长度上又比那些士兵手中的刀剑长上一倍多，灯光不明下立刻就有了战绩。
    “噗噗”两声，当先的两名士兵刚刚举起手来，胸口便已经多了两个透明窟窿，心有不甘地委顿在地。
    但只是这一耽搁，三包白色粉末便劈头盖脸地向着他撒了过来。
    长枪能杀人，却挡不住粉末，江入云长枪回收，一手遮面，却被撒了一头一脸的“食魔粉”!
    可是……江入云却没有魔力！
    于是等他睁开眼，除了头上、脸上一片狼狈的白色，什么也没有发生。
    正在这时，画魂已出现在黑衣带头杀手的背后，他伸手去抓黑衣带头杀手的背，却见他铺地便倒，却是一个翻身踢在画魂的手上，借力飞出去数米，然后一抽腰刀，反手便扔出一片刀花。
    江入云的样子已在画魂的眼中，画魂哈哈一笑，道：“我师弟已经肉身成圣，自有魔力护体，他的魔力是一片虚无，你们那点小伎俩能伤到他才怪！”
    此话入耳，江入云初时倒是很是受用，对方不知，看到食魔粉并没有效果，只会有一个想法，即江入云过于强大，根本不怕他们的东西，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江入云压根就没有魔力！
    但是江入云重又挺枪再战，就觉得有些不对，这家伙的语气怎么都像是跟江入云有仇的感觉，这么在敌人面前说出来，倒是有种借刀杀人的感觉。按照常人的理解，魔族之人凶狠歹毒，自然内部矛盾重重，借个刀杀个人也不是什么猜不到的手段……
    他这边才想着，战局中已然有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方才全力攻击点微上人的其中一名女子，目若灿星，已然向着江入云看了过来。
    江入云顿时有若寒芒在背，扫开三名士兵的同时，长枪微跳，直接挑起来一名士兵，将那双目光挡在身前，这才感觉轻松了一点。
    这边战斗逐步升级，卓不凡却没有闲着，他口中念念有词，远远近近的长巷之中立起来一道道光芒闪烁的青绿色织网，将几十名士兵隔在了外面，如此一拉，他们便不能立刻攻上来，而长巷的宽度有限，这样江入云的压力就不会太大。
    “师弟！给他们看看你的小鸟枪法，那东西戳他们几个窟窿咱们就轻松了。”画魂看起来还嫌已经被十余个杀手围起来的江入云压力不大，又笑道。
    画魂面前的杀手头子看起来蠢蠢笨笨的，但是他的刀法很是奇特，将自身周身护得很周到，画魂一时半刻竟然进不了他的刀幕之内，而画魂手中并没有武器，所以他此刻没有办法将这家伙立刻制住，只好移动躲避，待他刀幕减弱再找机会将他击杀。
    天空中，点微的盾牌忽然一声脆响，一道裂纹在青光凝成的盾牌上迅速伸展开来，而法术受损，点微也是遭受了内伤，嘴边一道血丝溢了出来。
    江入云余光扫了一样，明白了画魂的意思，点微已经受伤，支撑不了多久，如果他一旦被击败，那两个实力强悍的女子腾出手来对付他们这几个人肯定是手到擒来，所以，必须赶在点微落败之前将这些小喽喽们收拾了，一起转头对付那两个女杀手！
    江入云一咬牙，心生一法，一边扫开围着他的一圈杀手，一脚踩在一人头上，越出了包围圈，对卓不凡叫道：“把他们给我减速！”
    卓不凡反应足够灵敏，还没等江入云叫喊便已经念起了咒语，只是这一回出现在他肩头的嘴巴有些小，念咒的声音也不是太强。
    “这怎么声音这么小了？”江入云觉得不对，一面落地一面叫道。
    待得回头看时，却见变慢的不是身后的那十几个黑衣杀手，而是点微上人面前地面上那两个女杀手！
    擒贼先擒王，好东西自然得用在合适的位置。
    江入云脑中灵光一闪，直接将这些士兵撂了下来，挺枪飞扑那两个女杀手！
    此时不对她们下手，更待何时？
    “画魂帮我！带我进去！”江入云喊道。
    画魂会意，一个闪烁摆脱了黑衣杀手头子的刀幕，出现在江入云的身后，然后一把抱住他，又是一个闪烁。下一刻，两人同时出现在地面上那召唤滕蔓的女子背后。
    从卓不凡的位置来看江入云的速度明显变慢了，那两名女子的身法在他看来也很慢。但是江入云不觉得。
    不过是否变慢了此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他已经将长枪收到了一半位置，他和画魂出现在青色光圈之内的同时，他的长枪出手，直刺入了召唤滕蔓女子的后背！不带任何犹豫。
    “不！”
    江入云的眼中，一切都是常速。纯以掌力攻击点微上人的女杀手已经回过头来，但是看到的却是江入云长枪刺入她伙伴后背的一幕，她脸上尽是愤怒和哀伤，一甩手，原本打向点微的掌力顿时向着江入云甩了过来！
    江入云根本来不及躲！
    江入云只觉得面前一道隐约的掌痕飞过来，自己的胸前一阵剧痛，然后身体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而眼前的一切都在飞速退去，视野的尽头，是一片黑暗。
53.政坛也是个江湖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江入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辆普通的马车当中。他身边躺着画魂，另一侧车厢壁跟前坐着闭着眼睛打坐的点微上人，而镜儒则坐在车尾，呆呆地看着车后慢慢褪去的山峦和树木。
    车后，是八匹缓缓而行的坐骑，上面坐着剩余的魔族王子。
    众人看起来不太高兴，有人将身上的包袱往上凑了凑，然后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你醒啦？”镜儒道。他刚说完这话，江入云身体一僵，随即感觉到身上一阵透心的凉意，但这速冷的过程与被人攻击倒有些不同，凉意上身，行动受阻，但丹田中反击式的涌起一股热浪，瞬间涌上心头，将这股寒意冲破，自己立刻又恢复了行动能力。
    镜儒的手中寒光，这才慢慢消退。
    “看你受伤挺重的，但是恢复起来倒是快得很，点微上人说你没事，我开始都有些不太相信。但是现在看起来，受伤最重的你倒是会最先恢复。”
    “他们……怎么样？”江入云指指画魂和点微上人。
    镜儒看看画魂，道：“画魂腿断了，没有个把月好不了，点微上人灵力几乎耗尽，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双手一摊，是在用肢体动作说，他对此也没有办法。镜儒的魔法只能治疗一些皮肉伤，对于重伤和灵力损耗他也没有办法。
    没等江入云问剩下的问题，镜儒续道：“昨晚来杀咱们的，是赵王府的人。点微上人认得他们。你昏迷之后，画魂被女刺客以掌力打断了腿，点微上人灵力耗尽，冯明华和卓不凡没有什么近身攻击招数，亏得我们及时赶到，如果我们稍晚一步赶到，他们估计就得报销了。那女刺客看我们人多，而那些士兵顶不上用，她便弃了士兵，抱着她的同伙逃了。不知道你那一枪刺的如何，反正拿手上的女刺客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知觉，八成是不中用了”
    镜儒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略带着仰望的目光，看的江入云有些心虚。
    “我们审问了那带兵的军官，他是本郡都督手底下的人，受赵王命令，随着这两个女刺客在这里埋伏，伏击我们。多余的事情他们也不清楚，所以后来我们么有多问，就把他们都给放了。唉，看来大路我们是走不了了。点微上人跟我们合计了一下，便舍了大路，每个人轻装简行，各骑一匹快马，从小道入京，这样可能安全一点，否则，前面大路上搞不定还有什么强人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哦，小路定然会少很多敌人的耳目。”江入云点头道。
    “这一回是我大意了。”点微睁开了眼睛。他脸色一片苍白，嘴唇上都没有多少血色，往日的俊逸潇洒完全消失了，现在看上去唯恐一个不小心便会倒毙在地。
    “魔族子弟会内讧，这是必然的，但是这出不了多大的事情，毕竟你们年龄和实力相当，谁想完全胜过谁都没那么容易。这一路上，我最担心的，就是来自于朝廷那边的各种势力半路拦截。”
    “按照常理，我接受的这一趟使命是诏令，是皇命，我原本以为他们即便是想有所动作，那也是小动作，毕竟出手之后以皇命追责，生死问题一摆出来，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向当今圣上交代的。没想到我还是想的简单了，他们明的不来，直接换了杀手身份，一上来就是高手，夜行暗杀，如此一来，我们反而处于危险境地了。这是我估计错误。”
    “经过昨晚的一场苦战，我们如果再走在明处，不知道后面还要面对什么样的对手，所以，我们不能再走大路，而要走小路，人不知鬼不觉地直接去你们即将进学的地方——消云岭书院。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只要你们去了那里，徐元老先生自会保你们平安。”
    “直接去消云岭？”江入云问道。
    消云岭他是听说过的，众位师兄动不动就将万灵堂与那里相比，所以这名字在江入云耳中就是一个高大上的所在。
    “是。”点微点了点头。
    “京城那边虽然目前看来与我们敌对的势力不少，但是徐元老先生修为高深，又是国师一级的人物，连圣上都要给他几分颜面，所以赵王之流是根本对他没有办法的。”点微又道。
    “嘿，赵王，……哪天我定要去他府里瞧瞧！”镜儒不知从哪里又翻出一面金牌，拿在指上悠闲地甩着，嘴巴里面却是咬着牙说话的。
    “不可！”点微立刻严肃道。“赵王府中门客众多，光是昨夜你们见到这种水平的杀手，便不下几十人。就连圣上目前都对他忌惮三分，你可不敢擅自行动！否则出了事情连我们也保不住你！”
    “嘿嘿，我说笑的。”镜儒咬着牙笑道。
    顿了一顿，点微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道：“魔域之中十殿魔君近千年来过得过于安逸了，有时候安逸和全无争斗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对于朝廷来说，他们安于看到魔域一方天地与世无争，这样就不会威胁到他们的统治，自然希望魔域之中十殿魔君就这样活下去，但是蛰伏过久了，就连魔君都忘了他们原本存在的意义，你们这些魔君的子嗣，又怎么能明白尊严与故土是怎么回事？这对一族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江入云和镜儒顿时一脸迷茫。
    点微不是朝廷的特使么？怎么现在说的话并不像一个特使，而是……像是另外一个势力的人？
    点微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笑笑，续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对我所说的并不理解，这不怪你们，这些事情你们以后会慢慢明白的。我要说的，是朝廷那边在你们眼中现在可能还看不出什么来，但是有句话是需要你们知道的，那就是朝政跟江湖差不了多少，江湖上为了利益可以你死我活，朝廷之中又何尝不是？”
    江入云默然。那日晚上在树林中的营地中点微说过，即便是神仙也身不由己，那么他们位在朝廷之中，自然也是需要跟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的。
    这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那……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江入云抬头道。
    “既然问了，就没有不当问一说。”点微道。
    “难道上人和朝廷将魔域魔君诸子弄到消云岭去，是为了他们将来不跟现在的魔君一般？只顾着自己的舒坦日子？”
    点微微微诧异，随后笑道：“你了解过魔君么？”
    江入云则也被他的反问问得摸不着头脑，答道：“没有。”
    他答没有其实并不是没有了解过魔君，魔君日常的那些事情魔域中谁人不知，点微所说的话，意思定然是指江入云没了解过魔君们不为世人所知，也就是没有表现出来的一面！
    能成魔君，怎么会简单？怎么会只有一面？
    “那就等你了解了他们再说了。”点微却不说，直接把这话题给废了。
    江入云当即怔住。这是什么意思？将话头挑起来，然后又掐灭……
    想了半晌，他这才想明白，点微是让他自己找答案。有这十个魔子在身边，江入云又是魔灵，大家且在一处学习，三年的时光里那还不是将一且摸得透透的？
    “那上人所说的‘故土’又是什么？”江入云颇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点微却神色有些异样，眼中竟罕见地凝聚起来一点星光，道：“你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么？”
    江入云想想，回答道：“目前并不是。我连魔力都没有，怎么会感兴趣？不过，我竟然被魔君们分为‘魔灵’，如果对此是一无所知好像也不太对，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了解一下。”
    点微又点了点头，道：“好，会有机会的。但是现在时间还未到。”
54.消云岭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远远看见消云岭的时候，江入云才知道，一个书院可以大到什么程度，而支撑这一切的朝廷会有什么样的支持力度。
    坐落于京城大梁西南两百三十余里的消云岭并不高，也并不是一座绵延千里的山脉，而是一座占地百里左右的孤山，西北地势最高，高处也不过千米左右，向东南缓缓延伸到平原地带，仿佛一个巨兽安静地匍匐在京郊平原的西南方向，它的正方向却并未朝着京城方向，而是向南，如此一来，巨兽便成了一个天然临近京城的高地，遥遥守卫着京城。
    消云岭南边是云山山脉，从山间小路艰难地自云山山脉穿过蓝关，眼前豁然开朗，消云岭便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一片平原的彼端。云山山脉极高，有雪山，白云从雪山西南方向飘过来，进入消云岭范围之内，由于气温上升便会缓缓消失，故而这里取名“消云岭”。
    关于消云岭的名字还有一种说法，这里历来都是培养各种人才的地方，是为朝廷解决后顾之忧的地方，所以，这里被命名为“消云岭”，即有为朝廷消除愁云的意思。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闻。
    点微这比较相信前一种说法，这一点让江入云等人对他有了更多的好感。
    消云岭的这个地形，为它建成书院提供了良好的场地。平原地带，是天然的马场和平原战场，这里远远近近有不少千年以来遗留下来的训练设施，从马厩、障碍、沟、渠、树林到小规模的城墙、壕沟，一路上竟然多达十几处，而且其中绝大部分看起来还在使用，一道道马匹踩出来的黄土路十分清晰，这一看就明白，消云岭书院除了教授文史知识，还教授武学知识，甚至培养个将军也不在话下。
    在教授范围这一点上，万灵堂与消云岭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在一处训练设施处，江入云竟然还看见了不少投石车，投石车的篮筐足有一米见方，可见其威力必然惊人！
    沿着石板铺就的官路一路沿着缓坡向北而行，地势稍高的地方不仅出了增多的马厩，还出现了出现了一排排修剪整齐的军营。军营并不大，但是四周很规整地以木栅栏围起来，其中有些地方开出来百米见方的平地，平地中既有石质的锻炼器具，还有各式使用后废弃的兵器，看起来颇具实战味道。而有的军营中，竟然还有三三两两的少年正在里面进行训练，这说明江入云的结论并没有错，消云岭培养的人才方面，恐怕将军不在少数！
    军营之上跟高的地势上，出现了一座座修建严整的庭院，这倒是让江入云有些诧异，难道，这里还有富户居住？
    点微摇了摇头，笑道：这些都是先生们住的地方。
    如此一来便解释的通了，因为这片庭院北边更高的地方，便出现了一座座修建地四四方方的书院，在马车里能看见院中有不少少年身着蓝衫，或三五成群，或一人独坐，乘着天气尚好手捧书卷，在努力读书。如果先生们离他们只有一墙之隔，那么这些学子们自然没有偷懒的道理。
    书院之后，地势陡然升高，山间不止出现了一座座青石铺就的平台，还出现了许多修建在悬崖陡壁上的阁楼。这些阁楼虽都是修建在悬崖绝壁之上，材料也相同，却样式各不相同，从颜色上来看，有的看起来比较新，木质发白，上面还漆了不同颜色的漆，有的修建时间明显已经久远，木质变得暗沉，甚至有的已经朽烂。
    这里难道是不同的修炼场所？
    点微摇了摇头，道：“这些都是历年来学生们住的地方，其中有些是新建的，有些是修缮过的，而还有一部分已经破败不堪，被废弃了。”
    镜儒笑道：“啊，我明白了，刚才山下的书院是平凡弟子们读书的地方，这里住的大多数都是修炼灵力的弟子吧？”
    “没错！”点微答道。
    “与修行一致，灵气空灵，自然修习之人也就希望能够早日败退浊气，故而大家就喜欢住在高处，这里空气好，又鲜有人至，所以学习仙术道法的弟子们便大多在此居住。”
    “那我们还在往高处走，我们的住所，不会是在这山的山顶吧？”江入云问道。
    点微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在山顶？”
    江入云没修炼魔力，也没修炼灵力，因为他本身没有这两种力量，无法修炼，但是修炼这两者的书籍他倒是看了不少，特别是修炼魔力的书，在万灵堂的书院之中自然是最多的，他原本问此话就没有安什么好心思，点微上人将一群修习魔力之人拉到一座仙山之上，难道是要他们舍弃魔力，修仙？这不等于自杀么？
    一路行来，江入云的心思越来越沉，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他心里为这些魔子们捏一把汗，如果他们的住所是在山顶，那就等于他们完全被一群修习灵气之人包围起来了，这……跟监狱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他还没办法直接说出来。
    点微似乎看出了什么，有意无意地道：“徐元住在最高处，有他在，你们不用怕有什么人来捣乱。所以在住所的安排上，你们就离他最近。”
    “当然，徐元这么多年来一直负责书院的最高管里，你们有问题的话也好就近问他，如果没有什么差错的话，他可能会亲自教授你们。不过，教你们什么内容我就不知道了，这事情由他一手安排。”
    马车行至半山腰，山路陡然变得狭窄，马车是上不去了，镜儒便背起画魂，众人下马，一路走着向着山顶走去。
    再上百米，面前地势稍缓，出现了一座石质的庭院。从岩石年岁上来看，这座庭院年龄更为久远，除了一些腐朽的木料有被替换过的模样，一些路边、护栏上的石头已经被摸得光滑圆亮，一看就是被人摸出来的。
    上得庭院，抬头向山顶望去，百米之高处，俨然是一座石质的城堡，城堡依山而建，年岁也很悠久，窗户什么的却是暂新的，木质的屋檐上红漆惹眼，让城堡看起来颇有深度却不失活泼。
    庭院之中，有一棵大树，树冠足有几十米方圆，一看便知此树没有千年也有百年。
    而江入云心中一动，盯着大树下的水井细细看了片刻。
    水井的井台他很熟悉，因为那上面有着一些淡淡的符文，符文的样式，正与万灵堂卧云院后院的那口水井上的符文一样！
    江入云的神色十分惊讶，难道这里跟万灵堂本出一脉？
    那么……师父会不会也跟这里有什么关系？
    他正盯着水井看，苗子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问道：“江兄？有什么不妥？”
    江入云立刻回过神来，诺诺道：“无妨无妨。我有些担心我们在这里住不惯而已。”
55.城堡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在江入云的想象中，原本徐元会是一个道骨仙风的上年纪的老者，身着一身白色仙衣，满头华发，臂中抱着一把浮尘，满脸的皱纹写着“肃静”、“听话”，然后满口的仁义道德，一副老先生的模样。
    即便他不是一个上年纪的老者，也应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颌下挂上一把山羊胡子，手中拿着一柄戒尺，背在身后，用波澜不惊的一双鹰眼随时审视着对面之人的举手投足是否符合消云岭书院的规矩，然后随时准备着给来人一个警告。
    但是在看到徐元之后，江入云知道自己错了。
    徐元的外貌完全出乎江入云的意料之外。
    从外貌上，他显的比点微还要年轻！点微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徐元看上去却只有二十岁出头，甚至一脸面皮都是未经风霜的样子，颇有点养在深闺的细腻。
    点微刚带着众人进了约莫百米方圆的庭院，一个身影几乎是脚不沾地地便从大殿中“飘”了出来。这人一身玄色衣衫，发如泼墨，顶上一顶紫金冠，眉若刀削，面如冷月，腰间系着金纹盘龙金腰带，脚下一双厚底龙纹金靴，足底足有半尺厚！
    这装束，这样貌，竟比戏台上的戏子还要俊美上三分！
    “啊呀呀，点微道兄，你终于来了，这都快一个月了你才来，让我好等！”徐元的声音还人是同时到了众人的面前的。他眼含春风，扫了众人一便，目光闪过江入云的眼角，却让他不由得心中一亮。不知道别人感觉如何，江入云从那双眼中，俨然看到了一片灿烂无比的明媚春光！
    徐元的目光落在了点微的脸上，却是脸色微变。
    他一把拉过点微的手臂，一指搭在他的脉搏上，道：“点微，你……你这是……”
    点微苦笑道：“一时大意了。不过不甚要紧。”点微说着，轻拂他的胳膊，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徐元却一把拉住点微，回头对众人撇下一句“上面的城堡你们都看见了，先去那里收拾你们的住处，稍后我会去找你们。”便和点微同时在原地隐去了身影。
    徐元和点微走得太快，根本看不清身影。
    江入云和一众魔域王子不禁面面相觑。卓不凡道：“欢迎仪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画魂道：“看起来是的。”
    其实众人并不是在意两人瞬间消失了踪影，也不是在意没人来完成欢迎仪式，而是其中有七八分的情况是……这徐元怎看也不像是个能教书的……先生。
    众人呆了半晌，卓不凡一摊双手，扭过头看看江入云，道：“江兄，你看这城堡我们是去还是不去？你主意大，给我们一个指示？”
    江入云也是一脸迷茫，叹了一口气，笑道：“什么指示？我也没什么好的想法。魔君让我们来这里学习，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了，也就没必要畏首畏尾的了，况且路上已经打了两架，这回去架不是白打了？就算这里是贼窝我们也都已经进来了，还怕在这里睡上一觉？”
    只这一句，众王子哈哈大笑。毕竟都经历过了两场恶仗，众人胆子都已经大了起来，打架都不怕还会怕在贼窝里睡觉？“头儿，就算那里是寒冰地狱也不用怕，我的熔岩保准让什么地方都变得温暖如春！”苗子道。他这话有些奇怪，但是却十分奏效，众人心中不自觉生出的些微阴寒感觉顿时不见了踪影。
    山磊则摇头表示反对：“你那熔岩都是一股臭味，怎么取暖啊，还不如我起几个炉子烧柴舒服些！你，最多也就是引个火。”众人又是一阵同意的哄笑。
    半个时辰后，众人到了高出徐元所在庭院百米之处的城堡之前。
    山顶的这座城堡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城堡高有十余丈，不同于一路上山间所有的建筑，这座城堡的主体是由岩石建成，它不是依照山势建立起来的，而是在山顶数十丈得山顶平台上用方形的石料一块块地精心拼成。
    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石料大小不一，但被切割得很是细致，像是经过精确计算，彼此嵌合处十分得体，并且从外观上缝隙均匀平直，不见一丝一毫的弯曲变形。
    江入云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工匠能建成如此高大细致的工程。
    城堡总体形状上像是数块矗立在山顶的巨大菱形人造山峰，彼此之间互相倚靠，联合在一起，傲然挺立在白云和疾风中，远远凝望着向南缓缓延伸出去的山体。从远处看到不像是人为建起来的一座城堡，而是从地面生长出来的一座形状独特的奇峰。
    城堡的不同位置开着大大小小的菱形的窗体，窗体中是用木料做出来的窗棱，裱糊着白色的细纱。
    窗户上方则安装着鲜红色的屋檐，一看便知是后来画蛇添足增加上去的东西。
    “嘿，这一住进去，我们即便不是魔族也与众不同了。”卓不凡道。
    “这里面不会有什么机关吧？”冯明华道。
    “怎么可能？如果有机关，我们早就在路上被点微上人给干掉了，他怎么会花这么大力气把我们带到这里还要用机关给困起来？这不是多此一举么？”画魂摇头道。
    “嗯，这城堡倒是有点意思，挺合老子的胃口。”镜儒放下背上的大包袱，颇为满意的点着头。
    而江入云则脸色更为凝重起来。如果观察的没错，城堡的外围，也就是山顶的形状并不是天然生成的，而是硬生生被人削去了顶端，遗留下来这么一座平台！
    虽然历经了悠远的年代，平台上由于风雨侵蚀已经出现了缝隙和坑洼，甚至碎石，但是根据江入云在山崖上居住多年的经验，没有人为切割，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一片山顶平地！
    那么，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建一座山削平？
    如果从空中俯瞰下来，城堡所在的山顶平台形状太规则了，如果将城堡平面投射下去，这图形怎么感觉都像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难道……这是点微上人的另一个精心安排？
    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建筑？而且，他们这些来自魔域的不住别的地方，偏偏要住在这里？
    “江兄，看起来这里还挺不错的，虽说住的高，环境差了点，但是这城堡和风景着实不错，你说是不是？”画魂站在江入云身边，也是跟卓不凡一般满意道。
    江入云当下心思，道：“如果大家都觉得不错，那我们就进去吧。”
    画魂说的很对，如果点微想要对大家不利，早就在路上对众人动手了，更不会赔上自己受伤来保护众人来到这消云岭，所以现在也没必要怕这怕那。当前要务是尽快安定下来，看看徐元有怎么样的安排。
    众人进了城堡大门，便一级级循梯而上，逐层查看城堡内部的情况。
    城堡内部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一间间房间以木料分隔开来，从木料颜色上来看也是新近装修过，甚是用心，无论在房间分隔上面还是房间内的装饰、一应用具方面都是很有用心的。
    一路走来，个人便挑选了自己喜欢的房间安顿下来。
    江入云选了最高那片棱柱接近顶端的一间房间。这间房间并不十分大，但是却在朝南方向有扇菱形的门，打开门走出去，外面正是另一片棱柱的顶端，虽然面积不太大，但是像极了自己在子午峪的那片山崖平台，让他颇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江入云并没有多少行李，待得众人离开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乾坤袋，将其打开，将小红鸟儿放了出来。
56.明暗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虽然每日都会把小红鸟放出来，但是江入云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家伙又大了几分。
    首先是红色的绒毛已经褪了一些，一把摸去，竟能粘上数缕退下来的绒毛，露出绒毛下面新生长出来的成羽。这些新生出来的成羽十分像鸡的羽毛，但是却要柔软一些，摸上去隐隐有些发热的感觉，江入云知道，这热量不是它阻挡了自己手上的热量而出现的，而是这些羽毛天生便会自行发出热量。
    如果需要，只要小鸟儿激活他们，他们便会成为一支支燃烧着火焰的炭火！
    其次，鸟儿翅膀上的飞羽又增加了数根，原有的羽毛长度和硬度也增加了。从外观上来看，这么一来，它的飞行速度和力量自然也会增加了，也就是说，在今后的战斗中它的速度跟攻击力必然将进一步地增强！
    但鸟儿的尾羽却没增加，看起来只有可怜兮兮的四根。虽数量没有增加但是肉眼可以看出来，这几支尾羽长度较昨天却又有了变化。除了长度，尾羽的尖端已经成了一个圆形的尖端，上面隐隐露出一副假眼的轮廓，看起来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根根金羽。
    莫非……这鸟儿是只凤凰？
    会发火，又有战斗能力，还浑身火红，这与传说中的凤凰的能力一般无二。
    江入云心中不由得暗暗得意起来。能够得到一只凤凰做宠物，试问天下能有几人有这运气？
    但是，凤凰该怎么养？这看起来倒是一件麻烦事。
    想了想，江入云又哑然失笑。这该怎么养不早就解决了么？这些天江入云只给它为了些肉，其他什么东西也没给它吃，剩下的时间它除了打架就是在睡觉。它成长的食粮十有八九不就是那些火焰、魔法火焰、还有怒火！
    呃……这小东西看起来还是比较难养的，江入云该要准备怎么样的情况才能再带着它打上几架？江入云虽有些小痞气，可不是个好斗分子！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昏黄的阳光在西方慢慢褪了下去，天上的云也随着这残阳消失在天边，蓝黑色的天空便慢慢随着夜幕的降临笼罩了天涯。
    从城堡上向南望去，华灯初上时分，山下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是坠落人间的星辰，让人不由得觉得自己是悬在空中的一只孤鹰。
    江入云在房间里得意地抚摩着着自己的宠物，却不知道那山下灯火阑珊处，却有人凭栏远望，目光正落在那疑是挂在天上的城堡上。
    这同样也是两个年轻人，一个看上去约莫十五岁，身着一身灰色布袍，而另一个身上披着一袭墨绿色的罩头长裘，站在书院一座长亭之中。
    昏暗不明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形掩映在一片斑驳的竹影之中，夜色中只看得出来身上披着一袭墨绿色的罩头长裘之人露出的衣领部分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铭文，在灯光的照射下略为明显。
    “嗯，城堡已经亮了，看起来一切都按照点微的安排步入了正轨。”布衣年轻人站位靠前，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似能看到无数星辰的起起落落，盯着远方山顶上悬在空中的城堡，面无表情道。
    身着长裘锦衣之人闻言“嗯”了一声，道：“能到这里，说明我们原本预料到的魔域阻挠力量、还有赵王派去的杀手、皇后那边探查他们底细的人都没有得手……看起来国师还真的不简单啊，派出一个点微便能够轻轻松松化解了三方力量的阻挠，的确是不可小瞧的一个人啊！”
    布衣年轻人哼了一声，冷笑道：“一个活了几千年的怪物，岂是平常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几千年！？他真的活了那么久啊？”身着长裘锦衣之人看起来很惊讶。
    布衣年轻人皱眉道：“这世界活了几千岁之人又不是他一个，有什么惊讶的？就像你，六十多岁了，还不是像个不到十八岁的模样？外貌这东西，是最能欺骗人的，用一句普通凡人的话来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身着长裘锦衣之人顺从的低下头，“哦”地应了一声表示知道自己错了。
    布衣年轻人又道：“点微已经回来了，白羽还没有回来么？”
    身着长裘锦衣之人摇了摇头，答道：“白执事那是南山堂的二当家的，谁敢询问他的行踪？反正我的眼线还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这些也不敢打听。你知道，这人做事很是有两把刷子，如果私下里打听十有八九过不了两天就会被他知晓，如果被他知晓了，恐怕我的身份也会暴露，所以还是暂时不要问他的好。”
    “不过，前些天我听有人说他跟皇后一脉的人还有些交往，而且还不浅。这个情况也是有些刺耳。”
    布衣年轻人笑道：“哼，这有什么，白羽是生意人，生意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谁都不得罪，跟谁关系都不一般地深，不过这也是他们最最能够迷惑别人的地方，你只要记得一句话，他们从来都是重利而不重感情的人就好，从这句话上再去看待他们与各方的关系，你就会发现其实他们跟各方的关系其实也就是浮在表面，各为利益而已。”
    “嗯。记下了。”身着长裘锦衣之人答道。
    布衣年轻人再道：“扯得有些远了。白羽此番出去，我猜十有八九跟点微是有些关系的，所以，你可以派人去魔域那边打听打听，只要他出现过肯定会有痕迹，不过这次打听的重点除了白羽的行程，还需要了解一下他跟点微的行动交叉点，看看两个人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状况。”
    “嗯。记下了。”身着长裘锦衣之人再次答道。
    “打听完了之后，先不要禀报陛下那边，先来告诉我。”
    “嗯。记下了。”身着长裘锦衣之人又答道。
    之后，布衣年轻人半晌没有说话。
    身着长裘锦衣之人低着头等了好一会，见布衣年轻人半天没有说话，抬起头来看看他，布衣年轻人的目光还是望着远方，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殿下，你……还有什么指示？”身着长裘锦衣之人试探着问道。很明显，他平日接到的指示不仅仅只有这么一点点，这从他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布衣年轻人终于把目光从远处的山顶移到了他的脸上，微笑道：“你很希望我有什么指示么？”
    身着长裘锦衣之人急切地点点头。
    布衣年轻人摇了摇头微笑道：“没了。魔域一次派了这么多王子过来，各方又对这事情这么重视，甚至赵王都忍不住派了杀手出来，连个傻瓜都能估计出来这个行动在国师那边的重要程度。如果把国师那边比作一条极具势力的大河，那么这一群新增加过来的力量就是一股不小的支流，一旦加入大河必然会引起各方势力的震动，所以，各方力量必然要对这条支流发起各种各样的刁难，以防止国师那边的力量进一步壮大。”
    “在这种情况下，必然出现的情况就是围绕着这一股支流各方势力彼此之间角逐和明争暗斗，游泳之人在激流中最怕什么？暗流，所以，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不需要太多，甚至可以先把力量停下来，看看这些大势力之间的绞杀情况再说。毕竟，明处的激流好应对，如果出现河底的暗流那可就是危险万分了，如果我们现在过早的介入进去，恐怕遇到的不会是机会，而是能够把我们也绞杀进去的暗流！”
    身着长裘锦衣之人“嗯”了一声，舒了口气，顺着布衣年轻人的目光又看了看远处即将在黑色的天幕中隐去外形的城堡，又道：“既然殿下没有什么指示了，那我就先走了。”
    布衣年轻人一把抓住他，笑道：“等等，既然来了，跟我看场好戏。”
    “戏？哪里会有好戏？”身着长裘锦衣之人不明其所以然。
    “点微虽然把人安全带到消云岭来了，但是他自己必然已经力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这时候有人又来捣乱，他该怎么办？”
    “啊？”身着长裘锦衣之人眼睛一亮，一脸好事的表情道：“殿下你是说今晚还会有人来寻这些魔域王子们的麻烦？”
    布衣年轻人否认道：“不是我说的，这是它说的！”随手一摊，数枚月牙形的龟壳落在了长亭扶手的栏杆上。
57.不速之客1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你最好把它先收起来。”
    小鸟儿被江入云从乾坤袋中翻出来，正从昏睡中醒来，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而江入云则趴在案几上，浑身疲惫地看着它。便在此时，屋外露台上有人说话一边进了屋子。
    江入云抬头一看，正是徐元。料想不用进城堡大门能从露台上直接进江入云房间的，也只有他了。
    徐元的脸色不太好看，神情严肃，发丝有些微微凌乱。江入云不用想都知道，点微身受重伤，徐元方才必然想了办法给他疗伤，这会儿定然点微已经安顿下来，徐元这才过来看看他们这些魔域来客。点微能坚持将他们送到消云岭书院来已经很不错了，他身受重伤，灵力损耗过多，徐元能把他安顿下来相比也费了不少功夫。
    江入云当即站起身来，施礼问道：“老师好，点微上人还好吧？”江入云想不出用什么称呼，呼一声“老师”是断然没错的。
    徐元淡淡一笑，瞅了瞅房间里面的布置，轻描淡写道：“他没事，就是灵力损耗过多，需要休息一下而已。怎么？这房间还满意么？”
    江入云点头道：“这房间可比我的山崖要高级多了，何止是满意？”
    徐元听到这回答表情有些惊讶，看起来江入云的回答有些奇怪。但他没有问为什么，而是脸色重又严肃起来，一双目光似乎能看穿这房间的墙，遥遥往东边望了望，道：“把它赶紧收起来，有客人来了。让人看见它就不好了。别出来，我去会他一会。”然后快步走到了露台之上。
    客人？难道又有人要来对他们不利？经历了几次刺杀，江入云想不出有什么刺客之外的人会来拜访他们。
    小鸟儿刚从昏睡中醒来，正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准备有所作为，江入云用乾坤袋一扫，小鸟儿便又消失了。
    乾坤袋的口口冒出一团若有如无的青烟。
    江入云不理会这些，紧紧跟在徐元的身后出了房间。之前来消云岭的路上，一切都有点微打点，现在换成徐元了，江入云有些担心他也会像点微一样被人暗算。
    抬头向天空看去，徐元已经身在半空了。黑漆漆的天空和他的一声黑衣融为一体，看起来是最好的掩护。但江入云略略一想，立刻摇了摇头。用肉眼看是凡人的想法，但凡拥有一些魔力或者灵力的修炼之人，定然大多是通过感受法力来发现来人的。所以，恐怕来人已经发现了徐元的存在。
    原本漫天的星斗的东边天空已经出现了一团团紫色的云团，云团覆盖了一大片天空，其中隐隐有金色雷光闪烁，似乎有什么要破空而出。
    这是一种从遥远地方来到这里的传送方式么？江入云见过点微的阵法，想必这云团和那阵法有相似之处。
    除了东边天空有些异象，西边天空竟然也在同一时间出现了一些原本不该出现的状况。西边天空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数道流星划破天宇，像是从天幕上坠落的星辰，向着消云岭的主峰疾驰而来。
    江入云看到了西边的流星，向着徐元喊道：“老师，西边也有情况！”
    徐元回头凝神正看着那团紫色的云团，低头看到露台上的江入云，喝道：“小子，快进去！这些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说完，徐元扫了一眼西方，目光重回东方，双手往身后一背，看起来很是悠闲地重又面对着那团紫色的云团。
    云团里面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有什么破空而出。
    江入云根本没有回到屋子里去，说实话，他此时的好奇心完全大于对打架的恐惧。
    从万灵堂到消云岭，一路上的架就没停，打呀打的江入云已经有些习惯了，这会儿看到有人又出现在消云岭，难道消云岭也有敌人要借魔族王子们到来这件事来为难徐元？或者，即便他和中魔族王子们到了这里，有人还要与他们为难？来人是谁？难道除了魔域那些不成器的公子哥儿们、帝都这边的一些对点微和魔族站位不同的势力，还有人要趟趟这浑水？
    来吧，是魑魅魍魉总会跳出来。
    正寻思着，紫色云团中一道道身影从云团中显出了身影。这些出现的身影并不是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相反，他们看起来却是一个个仙界中人！
    这一群人，竟然有八人之多！紫雾消退，江入云这才看清了这一行人的面貌。
    为首之人，竟然是一只羊！
    羊儿通体纯白，头上长了六支角，角上一道道紫色的光纹缠绕，沿着羊角蜿蜒流动，缓缓聚合在额头间的一枚印记之中，看起来这是他的法力之源。羊儿身上的白毛看似有形，但细看却是根部有形，尾部无形的特殊存在，无形的尾端时时刻刻有少量白色的羊毛华为云雾，淡淡飘散开来，让人看不出来这到底是羊毛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从灵兽和魔兽的区别上，一般灵兽也遵从五气的修行原则的，但是由于它们天生便带了某种特质，所以大多魔兽便会有自己的浊气，灵兽便会有自己的清气，从而自然分成两种不同的非凡兽类。
    但是凡事总有特殊。对于一些超乎寻常的灵兽或者魔兽，他们或者修行刻苦、或者窥到了法门，往往修行有道，混淆了魔兽与灵兽的区别，显示出一些与众不同的特点，眼前这只白羊看起来便是修行高深的灵兽，有了与众不同的强大灵力。
    但是这只白羊到底属于灵兽还是魔兽，江入云却看不出来。如果从外形上区分，他可能更趋向于灵兽一类，但是看看他身后的其他人，却明显不像是仙人一类的，却有些魔的味道。
    白羊的身后是个身着青色道服的道人。这道人身材高大，面色柔和，一张脸却白得没有人间烟火色，让人怀疑如果拿把刀子去刮刮，说不定能刮下来一把冰晶。道人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往白羊身后一站，定定的看着徐元。
    道人身边，是一个和尚，身着袈裟，袈裟上金线闪烁，一看便知道这东西并非凡品。和尚脸上带笑，用手捻着自己的胡子，看起来不像是为难徐元的，倒像是来看热闹的，但是他的眉毛是立着的，所以看着并不是什么善茬，倒像是热闹看多了，专门从热闹中捡便宜的。
    第四人是一个年轻书生，手上抱着一把竹简，但是竹简的两册，则露出来刀片的闪闪寒光。
    书生身后出现的是一个女人，女人将手往书生肩上一搭，笑眼盈盈地道：“我说吧，徐大人跟你比起来可要年轻得多，你还不信，这看见了什么感觉啊？”
    书生则一脸鄙夷，上下打量着徐元，哼了一声：“官场中人，那里有我们散仙随和自在！”
    “原来是东海众位仙家！我看着这么一团烟雾，还以为是哪方的魔兽来了呢。哎呀呀，消云岭今日承蒙众位仙家降临，看来敝书院定然要福泽连绵上三五百年了！幸会幸会！”徐元连连拱手，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人还是在恭维人的话。
    “阁下可是消云岭主人徐子安徐元？”那白羊首先发话了。他看起来是这一众人的头儿，率先发话了。
    “徐元正是在下。”徐元稽首。
    “嗯，西方的朋友也来了。”白羊看着徐元身后西方的天空，道。
58.不速之客2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那是雪宫的人。”看热闹的和尚添了一句。
    此话一出，徐元脸上顿时一松。
    江入云从他的神色之中品出了味道。他们的事情江入云并不知道多少，甚至这些人谁是谁他都不知道，但这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些人并不一伙的。根据长久以来打架的经验来说，只要对手并不是一伙的，那么至少自己这边不会吃太多的亏。
    “嘿！雪宫竟然和消云岭联手了？”白羊身后一副渔夫打扮的人怒道。此人长着一把脸腮胡子，样子甚是凶猛，但衣着十分普通，从外貌上根本不像是个神仙。徐元转过身看看他，笑道：“雪宫那是何等的存在，我消云岭是个俗世的书院，这如何高攀得上？这‘联手’二字，阁下是高抬我们了。”
    他否定了白羊身后那人的说法。
    “既然是这样，那这个事情就有趣了。”和尚也笑道。
    白羊这一伙人此时来消云岭就没有什么好事情，八成就是为了江入云一行人来消云岭书院的事情兴师问罪的，他们刚一现身，雪宫的的人也到了，看起来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是只有他们一行人是有意见的。
    西方的流星很快就到了眼前，优雅地在空中停住了身形。雪宫来的共是一十二人，一体银色长衫，手中均握着长剑，无论是长剑还是衣衫都散发着淡淡的银光，发簪之上更是光华莹莹，外貌上远比白羊带领的一帮人看起来要更像成仙之人。
    雪宫带头之人，眉乌唇红，竟然是个女人。雪宫之人穿着一致，所以这人只有到了近处，众人才看得出来她是个女子。
    “雪宫的崽子们，怎么，你们也来凑热闹？”和尚不早不晚，对着刚刚在徐元身前停下来的雪宫众人叫道，语气很是不恭敬。
    他这一叫，徐元很是配合，刚刚想要稽首打个招呼，错愕着重又转过身望向那和尚：“乌眉大师，你们认识？”
    和尚还没回答，雪宫带头的女子一脸寒气，扫了和尚一样，却向着徐元道：“东海诸位难道是徐道长请来的帮手？”
    这行人他们也认识，这是在确定徐元的站位。
    徐元自然立刻否认：“啊，不，东海诸位只是比阁下早到了几句话的时间。刚刚我还在说呢，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东海的诸位散仙来了我这俗世的书院，让我这里三五百年将祥瑞不断，这话音还没落，雪宫诸位就到了，看起来我这里今天真是热闹啊，众位要不要先落下去去我的牧云斋喝杯茶？”
    “既然不是，那就好办了！”女人柳眉倒竖，喝道：“出家人竟然嘴巴这么不干净！”手中长剑一抖，身体微微一动，手中长剑上一道水银般的剑气闪着光便淋漓地向着东边的和尚自下而上扫了出去。
    徐元脚下却很是有分寸地往南让出来数步，让剑气毫无阻碍地冲向了东边。
    和尚并不在意，哈哈一笑：“小姑娘，好大的火气！”
    而白羊则轻轻叹了口气，脚下一顿，数道羊毛化成的丝状雾气后发先至，在空中织成一面一丈方圆的光网，挡在了和尚的面前。
    剑气撞在光网之上，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羊毛却并未受损，回缩到白羊的身上。
    “仳离，你要护着他？”女子激怒，向前走了一步，右手上的长剑的银光更为强烈，盯着白羊寒声道。
    仳离道：“他们是我带来的，自然我对他们的安全负有责任。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何人，在雪宫处于什么地位，但是小姑娘，这一见面便是砍砍杀杀的，难道你家玉真门没教过你们出门在外，要谦卑一些？”
    雪宫的人也并不是莽撞之人，这女子一击不成，连点仙力凝成的羊毛都没削下来，自然明白自己的仳离的实力，咬了咬牙，躬身道：“既然这里有仳离你做主，那么就请你管束一下你带来的人。敝派虽然不是什么天下的大派，但是也不允许外人随意侮辱我派！”
    仳离回头看了看乌眉和尚，对他点了点头，乌眉嘿嘿一笑算是回应。但是他笑得很勉强，看得出来只是在应付仳离。仳离并不在意，看乌眉和尚没有反对，回过头来道：“乌眉失言，雪宫见谅。阁下刚才的寒玉剑法足有三成功力，这在后生之辈还是不多见的，据我所知，玉真人的徒弟里面并没有能将他的寒玉剑法三十六式学到二成的，阁下可否自报名号，可否让我等认识一下？”
    女子稽首道：“在下梨剑。是掌门真人的第三代弟子。”
    仳离唔了一声，笑道：“记得百八十年前玉真人说他要做一个黄道剑阵，他已经成功了？”
    梨剑肯定道：“前辈所说的成功还谈不上，但是我等练的正是黄道剑阵这没错。”
    仳离和雪宫之人一番闲谈，别人倒是没什么，徐元却是焦急起来：“乌眉大师，听说东海三仙山从来都不怎么往来，怎么，这一回就连你和熊道人都跟着仳离来了我这消云岭，是商量好的还是凑巧？另外，雪宫各位仙家降临，又有何指教？”
    这怎么变成认亲大会了？
    江入云即便是仰着头看的天上众人能体会到徐元的心思。如果这些人站位相同了，都是冲着魔族子弟入学这件事来的，那徐元就会面临很大的压力。
    江入云想到此处，脖子一梗，仰头大声道：“仳离大人！我老早就听说您仙法强大，冠绝天下，就连魔域中中家中的堂屋中，都供着你的画像，今日得见您的真身，真是三生有幸！说实话，我等今日来这里完全是被迫的，家中长辈和朝廷特使都想让我们来这里学习，所以我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
    “但是，其实我们都觉得仳离大人是我们真正想要跟随的老师，如果大人不弃，我们都愿意跟随大人学习天下最强的法术武功！”
    说罢，江入云还嫌自己的样子不够诚恳，直接腿一软，跪了下来，一脸殷切地望着天空中的仳离！
    江入云自然不是真的想拜仳离为师。
    作为师徒，那是要以性命相见的。自己的师傅点苍上人救了自己，没让他在山涧里面冻死饿死，自然是性命相见的恩情，当然是不可割舍的性命相见，点微上人为了一路护送他们来到这消云岭，自然也是性命相见，而自己跟仳离只是初次见面，何谈性命相见？
    魔域之中大家桌上供着的，其实各种各样，既有魔兽，也有魔神，更有天上的神仙，仳离却是从来没见有人供着。
    所以，江入云用痞子手段，编了一个小故事。
    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站在城堡露台上的少年身上。
59.不速之客3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啪”的一声脆响，江入云的脸颊上多了无根指印。
    这五根指印，是从天空一人手上打出的，虽跨过了将近五六十米的距离，但是跟在江入云面前站着打中他的脸颊一般无二，清脆中带着一丝急切。江入云的脸颊立刻鼓了起来，嘴角带出一丝红色液体。
    而天空中的目光，立刻全部集中在了徐元刚刚落下的手上。
    天空中的各位仙家都是千八百年的高手，在这世间是属于顶级存在，谁都看得出来江入云身上没有一丝半点的灵气，完全就是凡人一个，再加上一个小小少年能有多少城府，自然是经历了什么就会说什么，谁也不会想到他是在说谎。
    而徐元这一巴掌下去，什么都不用说了，江入云定然是个诚实的孩子，这事情里面的内容定然没有大家刚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江入云原本是跪着的，徐元这一巴掌下去，江入云劲直坐在了地上，天空中的仙人们都看得出来，这一掌对少年来说是很重的一掌。
    江入云揉了揉脸颊摸了摸嘴角，缓缓站了起来，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他身后便陆陆续续走出来九个服色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九个魔族王子，一个个脸上带着惊疑和憎恨出现在露台之上向着天空望去，将天空中众仙家的忐忑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其实江入云并没有咒骂，而是捂着嘴让早已出现在他房间的魔族王子们“不要反抗，装可怜走出来”，只不过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身边的几人听得见。
    “徐大人，看起来……我们是错怪你了？”乌眉和尚首先打破乐沉默。
    “错怪？错怪什么？”徐元脸上的怒容未退，望向乌眉和尚的眼神自然没有多少善意。
    乌眉笑道：“呵呵，我们今天之所以来，其实就是想问个究竟，消云岭千年以来从没收过魔族弟子，这一回怎么竟然收了魔族弟子，一收还是十个，这下看来，消云岭收魔族弟子，是朝廷的命令不是？”
    徐元一愣，立刻点头，脸上堆砌起道道愁容道：“大师说的没错。人在岸边走，咋能不湿鞋？我消云岭是朝廷支持下的书院，自然有些事情得为俗世分忧不是？”
    众人脸上的惊疑已然消失，转而望向仳离。“仳离大人，这小子倒是想拜你为师呢。”仳离身后的女人笑眼盈盈，但是语气却是极近讽刺。
    仳离沉默不语，既不回答，也不辩解而是低头仔细的扫视着露台上一个个的魔族王子。当然，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江入云的身上。
    “哼，夜罗王，不知道你看了这么久，对这几个小子有没有兴趣？”仳离抬头望着天空的一域道。那片区域的星光璀璨，却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
    天空中其他人都是一惊。仳离能感觉出来那里有人一直在默默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们却一点没有感觉出来。如果这夜罗王所来不善，那么他们不就处于危险之中了？
    仳离话音落下，那里边想起来一个沉闷如鼓的声音：“嗯。实话实说，这几个小子身上都多多少少带有天生魔族的魔力，对于修仙一途来说不是很合适，或许只有这个浑身没有一点魔力的小子可能还有点希望。但是……他看起来身上也没有什么灵力，就算有好学之心，也是没什么用，这样的体制，恐怕找些天地之间的灵果给他也是事倍功半。”
    “你们就不要多想了，竖子的话，不值得听。”徐元恶狠狠地看着江入云，眼中尽是深黑的夜色。“朝廷指定的事情，我想你们再有心也得放下。你们难道忘了，赵氏朝廷这六千年来除了他们自己内部为了争夺帝位而发生过几次动荡，其余时间根本没有丝毫动摇过其背后的原因了么？”
    “还有，这天下这么多的神魔，为什么都要避开大梁？你们难道心里没数么？你们今天在这大梁城近郊露面，恐怕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现在正在看着这里，所以，关于收徒什么的，就不要妄想了吧，他们是朝廷指定的要在这里学习的子弟，谁也别想将他们带出消云岭去！”
    “嘿，费这么大力气，不如杀了就好了，干嘛要留着么？”仳离身后的女人插道。
    徐元回过头，压着性子道：“碧波仙子如果有兴趣，不妨试试？”
    徐元这话自然是反话，这话甚至有些威胁的味道。
    千米之外，山下灯火阑珊处的长亭之中，身着长裘锦衣之人笑道：“果然都是些二流货色，一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
    布衣年轻人和长裘锦衣之人身份不简单，他们的手段自然也就不简单。城堡上空发生的事情除了夜罗王的出现，一点也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耳朵。徐元一巴掌扇在江入云的脸上倒是让他们颇有些意外。此刻，就连他们也在心里嘀咕，难道这些魔族子弟真的是被强行送到这里来学习的？
    这倒不是不可能。当今皇位上的那个人已经让天下太平了四十年，用他的手段，怀柔之中含着三分胁迫，并且对于分寸拿捏得十分准确，却又让人说不出来什么错，所以江入云的话倒听起来不像是假话。
    布衣青年闻言笑道：“二流货色？也对，这些不受节制的家伙都是二流货色，不过，很多事情坏也就坏在这些不知深浅的二流货色手里。不过，这些家伙也不怎么好处理，数量多、关系混乱……唉，说回来吧，他们要是今天非要在这问题上作下去，你还真拿他们没辙。”
    眼睛转了转，布衣青年盯着露台上一众魔族王子，还有江入云，笑了笑又道：“这小自倒是挺有趣的，原本一场兴师问罪的事情，硬生生让他几句话一个巴掌给转变成了一场阴谋和反抗的戏，这就有趣了，暂且看看徐元怎么唱下去。”
    长裘锦衣之人嗯了一声，道：“我倒是有些担心。如果他们真的要动手，徐元可能撑不住。”
    布衣青年摇头道：“打不起来。没理由。这事情原本是仙界对于消云岭收魔族做弟子的兴师问罪，但是这么一转，却成了俗世对于魔族的阴谋压制和魔族对于俗世反抗，这问题几千年来度没有解决，现在就更不可能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爆发出来。要知道，咱们能这么看着，帝都的那几位又怎么会不瞧瞧这场戏？即便有什么出格的，收拾这么几位二流货色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那……那这事情会怎么收场？”
    “不知道。八成有可能变成抢人大战。”
60.不速之客4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兵武》中的《联动》一篇中有这么一句话：“借刀杀人，己方强可转移矛盾，己方弱可寻求保护，但不可擅用，非为他故，因目的不分善恶易招忌恨尔。”
    虽说江入云十分怀疑点微将他们带到消云岭书院的初始目的是为了在魔域中培植偏向于朝廷一方的力量，以便将来确保朝廷对于魔域的控制权，但是一路上点微拼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安全倒丝毫参不了假。另外，多多学习一些知识，且不论这只是来源于被强迫学习还是自愿学习，多一些对于魔族王子们和江入云自己来说终是一个好事，所以江入云从内心的天平上还是认可了点微和徐元这一边的，所以他这一番动作的初始计划并不是针对徐元的，而是针对仳离的。
    仳离看起来是这些不速之客之中实力最强的，如果他被自己拉下了水，嘿嘿，那么自然不仅自己会轻松一些，连带着徐元这边也会少了不少压力。朝廷那边虽然可能也有人盯着这边，但是从一路上的遭遇来看，他们十有八九观望心大于正义感，未必真的出手化解这边的危机。
    反正魔族一众人的死伤，是眼前这些仙灵们造成的，魔域追问起来他们也没有多少责任，可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上仙门玩的却是自己这十一个人的命！
    孰可忍是不可忍！
    所以，江入云想借用消云岭的目的来砍在仳离的头上。况且，他的头看起来比较美丽，自然能够承载的压力也就比自己这一十二人要大得多。
    “杀了？杀了却有些可惜了。”天空中那一片璀璨的星光微微聚拢，然后向着城堡上空移动过来。或许在天上众位仙人的眼中，夜罗王的样子是另外一种状态，但是江入云和众位魔族王子们看到的却只有一片看起来比平常区域稍微璀璨的一片星空。
    “碧波，看来你不懂这世间万物生存的道理啊，也不知道你这修了千儿八百年的，绣的到底是什么。杀戮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在很多情况下，约束和束缚反而是能够有抓手的一种控制方式。朝廷的目的是稳定政局，而不是要多少人从这世界上消失。否则的话，你我今日还能在这儿？”
    夜罗王对碧波仙子说话，完全就感觉他在对一个小姑娘说话。
    “嗯，自从鞠荣花淡出人、仙、魔、妖四界，女仙和女魔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胸无城府不说，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完全没了仙人应该有的慈悲和正义。”夜罗王讥讽道。
    鞠荣花？妖后？这名字听着十分刺耳。
    江入云心里一惊，这夜罗王，竟然也认识妖后？也对，夜罗王和仳离实力相差不多，或者还要高于仳离，定然也是几千年或者更高的修为，那么他们能够认识鞠荣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鞠荣花几千年前跟魔域的魔族打得水火不容，他们说不定也在某种程度上有一定程度的参与，强者们见多识广，相互认识那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们如果知道现在鞠荣花就困在自己身上的摩罗之眼中，该是如何的反应？
    夜罗王的话立刻有了反应。
    “女人！女人怎么了？”碧波仙子是个急性子，一把推开身边的书生，落在了仳离的前面，指着夜罗王叫道：“有本事过上两招，让我看看你夜叉一族的真正力量是不是在我这个女人之上？”
    “碧波仙子，不可造次！”仳离急道。能轻易在大家面前隐藏行踪的，哪里会是好惹的？
    夜罗王看起来要证明一下。
    无声无息的，数点星光像是被释放出来的萤火虫，从星光群中飞舞而出，闪闪烁烁地向着碧波仙子飘了过来。星光飞行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很奇特。不同于方才雪宫梨剑长剑荡出的水银般淋漓的剑气，这些星点看上去完全没有力量，也没有声音，没人看得出它们到底是什么属性、什么力量的攻击方式，但是闪烁的光芒看起来很遥远，仿佛星体与漫天的星斗同在极远之处，又离大家很近，唾手可得。
    “快躲开！”仳离急道，一个闪现身形出现在碧波仙子之前，羊角上紫光频现，天空中响应他羊角上的闪光，数颗紫色雷光当空落下，砸在闪烁星光必经之路上。
    紫色雷光落下的方位十分巧妙，正是星点之前一指左右的位置，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仳离对于法术的控制精确程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微妙的程度。但下一刻，还没发出的雷声却伴随着紫光一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大家都看得见，原本已经在空中绽出一颗硕大火团的雷光，扭曲着改变了外形，完全被星点近距离地给吞噬了进去！部分的空间也微微发生了扭曲，被拉入了星光的范围消失了！
    星光微微一震，弱了三分，却没有消失。依旧不紧不慢向着碧波仙子飘去。
    “怕他？不过是一点空间魔法而已！”碧波则当仁不让，喝道：“水来！”
    一方天河当空垂下，数米高的巨浪翻卷着冲向夜罗王。
    这天河并不是天上群星闪烁的银河，而是一条数十丈宽的大河！顿时，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置身于巨浪之中，看着滔滔河水带着威势向着夜罗王迎了上去。但是，令人惊奇的是除了夜罗王之外，河水并没有对空中和露台之上的任何人造成威胁。
    这么看来，自然这河并不是真正的河水，而是法力具象化的一个表现。
    碧波仙子的法力，难道已经如同这和水一样汹涌无边了？
    江入云明白，能够具有如此汹涌的法力，却能够控制得如此精确，碧波仙子的能力恐怕也不亚于仳离!.
    星光再次巨震，六颗星点灭了两点，然而剩下的四颗星点却滋滋巨响，如同落入了水中的炭粒般不知道是在吸取法力形成的河水还是两者相遇，彼此在迅速消耗。
    但事情很快见了结果，河水并没能越过星体冲向夜罗王所在的天空，而是被收集到四个点，收缩、变小，旋转着，打着旋涡又消失了！
    碧波仙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惊慌起来，星点并没有被巨浪浇灭，而是滋滋作响着将自己的天河吸了进去！
    这些星点能够吞噬面对的一切！？
    碧波仙子脸色冷峻，正要再次出手，却被书生拉到了身后退回到了一众东海仙人之中。
    而仳离上前一步，羊毛再次舒张，化作一团紫色烟雾，将星点都裹了进去，之后，羊毛消散，星光也消失不见了。
    仳离赶上一步，挡在一众东海仙人的面前道：“夜罗王请息怒。我们来这里并不是来比拼实力的，我们来这里，原本就是来看看消云岭收的这一班魔族子弟的，在后辈们面前这样干戈相像，是不是有损我们这些长辈的威严了？”
    江入云愕然，听起来，仳离这话倒是全然没有对自己的拜师之说有什么不同意见，竟然把这事当真了！
    有了夜罗王这两次攻击和仳离的极力化解，从能力上来说，他做江入云的师父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江入云去看徐元，徐元脸上早就变得冷的要掉下冰渣来。
61.焦点 - 火云崖 - 随疯而来

    问题回到了初始点。只是这一刻，场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虽然仳离一行人来到消云岭，直至此刻还没有明言他们此来的目的，而雪宫方面和夜罗王一样没有说明他们来消云岭做什么，但是即便不说，每个人都知道彼此来这里的初始目的目的并不是像仳离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的“我们来这里，原本就是来看看消云岭收的这一班魔族子弟的”，而是另有图谋。
    从古到今，有谁听说过仙灵派手魔族子弟为底子？
    而且，打破这一规矩的，不是什么下三滥的仙灵派别，而是现在人间风头正盛的消云岭书院！
    要知道，消云岭可是当今朝廷插足仙界的一枚棋子，其动向十有八九都能透露出来当今朝廷对于人、仙、魔三界的态度！如果允许魔族子弟进入消云岭书院学习，这是否说明了当今人间朝廷即将改善对于魔族的关系？如果人间朝廷的态度发生了变化，那么结果可能不只是目前看到的这么简单，这有可能就是一场人、仙、魔三界大战的开端！
    每一个经历久世的存在，都看得到这后面的危险和机会！
    所以，大家来到消云岭的最初计划，不用说都是来问问消云岭，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还没等他们问出口，江入云的“拜师”、“仰慕”之言，硬生生将责难变得犹如雾中景色一般让人看不透。
    如果人间朝廷的确是如同江入云说的那样，是用胁迫手段将江入云等一众魔族弟子拘押在这里强制他们学习的，那么这事情就变味道了。强行教化魔族子弟，实际上等同于干扰魔族的未来，让他们在未来无法脱离朝廷的掌控，既有利于朝廷对于人间的掌控，也有利于削弱魔族的未来，这倒是有利于加强仙族和人族的存在，那么这事情就会变成一件好事，自然霹雳等人也就完全操闲心了，所以消云岭反而没做错事，反而成了仙族的帮手！
    而方才徐元的那一巴掌，则让这个结论变得呼之欲出。
    在这种情况下，仳离、雪宫和夜罗王一行人的担心则看起来多余了。
    那么仳离此刻的态度则更为让人关注，江入云叩拜的是他，魔族平常老百姓家中供奉的既然也有他，那么他会接受江入云的拜师请求么？
    从平等性上来讲，既然消云岭徐元可以接收江入云一行为学生进行约束，为将来削弱魔族来教授这些魔族子弟，那么仳离这些道行高深的成仙之人将他们收为弟子来进行约束又有什么不可以？
    在这种情况下，徐元的反应就变得十分可以理解了。
    作为人间朝廷倚重的书院，他怎么能将这份荣耀拱手让人？
    还有一个问题，仳离是否真的看得上江入云这一行魔族子弟？
    作为仙人，自然智慧都是极高的，或许大家刚才看不出对于这个问题仳离持什么态度，但是从夜罗王的话上面却可以揣测到目前他的态度。因为夜罗王的话十分耐人寻味。
    夜罗王说，这些魔子不太适合练仙法，只有江入云身上没有丝毫魔力或许有些希望。
    既然这些小子们在他眼里不入流，那么他来这里做什么？他刚才干嘛还要跟碧波仙子过上一两招？
    对于夜罗王这样已经在这个世界处于顶峰的人物来说，难道他会看不出来这些魔族子弟的价值？所以，他方才说的话十有八九得倒着来理解。他这么一说，即便是仳离刚开始没有注意到，现在也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些魔族子弟的资质并不是太差，收为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仙派人物大多修炼的是仙法，但是怎么可能不懂魔法？不懂魔法和仙法的方方面面，如何能成为修炼有成的仙人？仙法虽然跟魔法的修炼目的可能不同，但是在场的人物都是修炼有成的仙人，大家却都对于仙法和魔法的修炼途径驾轻就熟，教几个魔族弟子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事，因此，抢他消云岭两个学生做弟子又有什么不可以？
    看得出来，仳离对这一众魔族子弟也有些动心了。
    “诸位请听我说！”徐元声如洪钟，带出一道音波，夜空中游离的灵力乱流，天空重回深黑。所有人对于夜罗王和东海诸位仙人之间的小插曲的关注重新回到了消云岭这边来。
    徐元重又回到了场中，冷冷道：“诸位请听我说。如果各位来这里是要互相比拼一番的，消云岭既不是海外仙山，也不蛮荒之地，这里只是俗世帝都俯瞰之下的一个人将书院而已，既无法承载各位比拼的破坏力，也无法满足各位一展身手的要求。方才大家也都看见了，各位随手的一招一式，都具有毁天灭地的能力，所以如果大家要比拼实力，尽可以选择一片大好河山去破坏，我消云岭学生众多，可承受不起众位的抬爱！”
    “嘿！这是在赶人么？”安静了许久的乌眉和尚又跳了出来。“我们都是山野粗人，在这天地间野惯了，徐道长的地方……我们尚是第一次作访，我们还没四处看看呢怎么能走呢？别的不说，光看看你这里的这座城堡就很独特，不如让我们好好参观参观？”
    徐元脸色变了三变，看起来硬是将一口气压了下来，看得出来，他这个应该是在官场混迹久了之人，今天是真的怒上心头了。他硬是将一口气压了下来，然后面色如常道：“乌眉大师过誉了，我消云岭的长处并不在于房舍天地，而是在于教化众人，我书院从建院以来培养出里众多的朝廷名臣和仙界大师，所以大师要想参观，何不等改日我邀请众位师兄弟们齐聚书院，与大师切磋切磋？此时正值朝廷严令执行期间，又是夜晚，学生们也都在修习，如果闹出大的动静，恐怕于各方面都不好交代，所以请大师见谅，此时无法让大师尽兴了。”
    仳离也不想在此话题上纠缠了，眼睛继续扫视着站在平台上望着天空的一种魔族子弟，道：“大师，今日我们来不是围着这问题的。”转而又对着徐元道：“徐道长，话到此处，我也不想我们今天在别的话题上纠缠了，我们今天来这里，原本就是为这些魔族子弟而来的。既然刚才这少年说了，他愿意跟着我，不知徐道长的意见如何？嗯……魔族子弟既然能够在你这里学习，那么自然在我们海外仙山上也可以学习，这个不是问题。不过……现下他们都在道长手中，八成会顾及道长的意见，所以，这件事情也需要道长有这个意思才能够拿出来讨论。”
    仳离的话一听就是说给多人的。乌眉和尚张了张嘴，嘿嘿笑着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雪宫人道：“正是，不知道长什么意见？”
    江入云心中大奇。
    点微上人不知道在哪里，徐元肯定和点微是一样的，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不会有变化。点微将江入云这一行人带到这里来，学习只是一方面，为魔族未来在朝廷这边奠定基础才是真的，江入云只是狭小撒了个谎，难道这些仙人们就看上了他们这一众魔族子弟？
    即便是这些仙人们看上了江入云一伙中的某个人，但他们是肯定不会去的，跟他们去的话可能能够练就一身本事，但是定然会失去与消云岭书院的师兄弟们建立情谊的机会，这与江入云一行人来消云岭的目的有冲突。但是如果真的现在这些家伙们起了收徒的心思，那倒是成了一件麻烦事，如果真的他们跟徐道长认真起来，那今天岂不是要麻烦了？
    还有，这些人来者不善，原本的目的就是兴师问罪的，如果今天这事情不能好好解决，让他们有个基本的顾忌，那今后老来这里闹腾，对于江入云一行人和消云岭来说可都不是什么好事，如此一来，徐元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嗯，朝廷的力量是一个底牌，但是这个底牌目前能有多大的分量？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