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了一只猫,撞见九千岁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喵呜——!” 一声凄厉尖锐的猫叫划破雨幕。 沈知意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视线变得异常低矮,周遭的一切都庞大了数倍。 冰冷的雨水浇透了她……不,是这具陌生的身体。 她低头,看见的是一对脏兮兮、湿漉漉的黑白花小爪子,屁股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尾巴……断了! 她,吏部尚书沈怀安的独女沈知意,死后竟变成了一只断了尾巴的奶牛猫?! 巨大的惊骇与绝望攫住了她。 她想尖叫,喉咙里却只发出“喵呜喵呜”的微弱呜咽。 今夜沈家被灭门,她们沈府上下一百零八口,无一生还,除了灵魂寄付在一只猫身上的她。 一道闪电撕裂夜空,映亮了不远处一顶在雨中缓缓移动的黑缎轿辇。 轿身四角悬挂的宫灯,在风雨中摇曳着昏黄的光晕,透着一股森然的威仪。 是……东厂的仪仗!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沉。 东厂提督陆沉舟,那个权倾朝野,手段狠戾,连太子都要礼让三分的九千岁! 沈家刚被灭门,他就出现在这里,只怕这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冒雨朝着那顶轿辇爬去,却因体力不支,狼狈地滚落,恰好跌在了轿帘前厚重的毡毯上。 轿帘猛地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墨玉扳指的手掀开。 轿内光线昏暗,只闻到一股冷冽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一个身着玄色蟒袍的男人端坐其中,面容隐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沉如寒潭,锐利如鹰隼,正漠然地垂眸看来。 惊慌之下,沈知意——现在是小猫了——本能地挥出爪子。 “嘶啦——” 一声轻微的布帛撕裂声响起。 她那锋利的小爪尖,竟在男人绣着狰狞蟒纹的袍角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划痕。 空气瞬间凝固。 旁边侍立的掌印太监福安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几乎要跪下去:“督……督主!这、这哪来的野猫!冲撞了您!奴才这就把它……”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冰冷的目光制止了。 陆沉舟缓缓伸出手,两根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捏住了小猫的后颈皮,将它提溜起来,凑到眼前。 湿透的毛发结成了绺,黑白相间的花纹杂乱无章,一点也不对称,更别提那截光秃秃、血肉模糊的断尾,简直丑得……别具一格。 陆沉舟眉头微蹙,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素来爱洁,更喜规整对称之物。 这只猫,简直冒犯了他所有的审美。 “脏东西。”他冷冷地评价,声音低沉。 福安连忙凑上前,谄媚地笑道:“督主说的是,奴才这就把它扔出去喂狗……” “喵呜!” 沈知意在他手中挣扎起来,虽然浑身无力,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瞪着他。 一只是剔透的琥珀色,一只是澄澈的湖蓝色——琉璃似的异瞳里,没有寻常动物的怯懦,反而燃烧着一簇倔强不屈的火焰。 那眼神,像极了某个不知天高地厚,总爱在朝堂上与他据理力争的老顽固……吏部尚书沈怀安。 陆沉舟的动作顿住了。 这眼神…… 他的目光掠过小猫脏兮兮的爪子,忽然,视线定格在它右前爪的指缝间。 那里,似乎挂着什么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温润的光泽。 他没有理会福安,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绣春刀。 刀身狭长,寒光凛冽。 福安神色微颤,以为督主要亲手了结这只猫,于是急忙低下头,不敢去看眼前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 然而,陆沉舟只是用那薄如蝉翼的刀尖,极其轻巧地一挑。 “叮——” 半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玉,从猫爪的肉垫里脱落,掉在了他摊开的掌心。 那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虽然碎裂,断面却能看出曾是一枚雕琢精美的双鱼玉佩。 玉质温润,隐隐透着血丝,正是沈家世代相传的那块护身符! 另一半……应当还在沈知意,不,是沈知意那具已经冰冷的身体上。 陆沉舟摩挲着那半块冰凉的碎玉,指尖感受着上面熟悉的纹路,眸色陡然变得深邃难测。 他看着掌中还在虚弱挣扎,却依旧用那双倔强异瞳瞪着他的小猫,沉默了片刻。 福安屏住呼吸,冷汗涔涔而下,大气不敢出。 轿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良久,陆沉舟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带回府。” “……啊?”福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自家督主。 带、带回府? 这么一只丑陋肮脏还冲撞了他的野猫? 陆沉舟没再解释,收回绣春刀,随手将脏兮兮的小猫扔进了轿内一角,仿佛扔掉的不是一个活物,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他放下轿帘,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也隔绝了福安惊疑不定的目光。 “回府。” “……是,督主。” 福安连忙应声,心里却翻江倒海。督主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轿子再次平稳地动起来。 角落里,变成猫的沈知意蜷缩着身体,又冷又饿又痛。 她不明白,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留下她?仅仅因为那半块玉佩?还是那双眼睛? 进入提督府,沈知意被随意丢给了一个粗使的小太监,简单处理了伤口,喂了点残羹冷炙,便被关在了一间堆放杂物的偏僻耳房。 然而,成为猫之后,沈知意的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敏锐。 隔着厚厚的墙壁,她也能清晰地捕捉到远处院落传来的细微声响。 夜深人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顺着风,飘进了她的耳朵。 声音来自……书房的方向! 沈知意强撑起伤痛的身子,往书房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走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陆沉舟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谈话的内容也断断续续传入耳里。 第二章 这猫怎么跟那小姑娘有点像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沈知意顺着门缝偷偷闪进书房角落,蹲在角落处,仔细盯着不远处的几个人影。 这只猫的身体太过虚弱,连最基本的行走动作都让她气喘吁吁,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连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 可尽管这样,她还是放慢呼吸,仔细听着交谈声。 “大理寺的人把地砖都撬开了,还是没找到......” “加派人手,盯紧太子的人。”一道冷冽的男声响起,正是陆沉舟,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刃,惊得沈知意脊背绷紧。 “务必在他们之前找到。” “是,督主,不过......”另一道声音有些犹豫,“沈府已经翻了遍,那封信会不会已经......” “继续找。”陆沉舟冷眸扫过,那人便止住话柄。 “一寸一寸的搜,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陆沉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听得人冷汗直冒。 信? 听见这个字时,沈知意的心里不自觉咯噔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记忆深处翻涌。 她脑海中闪过稀碎的画面,再仔细捕捉时却是一片虚无,可心底的下意识告诉她,这段遗失的记忆很重要。 她的爪子不自觉的抓紧地面,在地板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 “还有......” 陆沉舟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沈知意不得不贴的更近才能听清。 “沈家小姐找到了吗?”陆沉舟说着垂下眼眸,眸底的深意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令人琢磨不透。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沈知意的爪子在地板新添了几道痕迹,心脏砰砰直跳起来。 “回督主,沈小姐的尸体尚未寻到,就像......”那人顿了顿,有些害怕地抬头望了陆沉舟一眼,“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回话的人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了面前正沉着一张脸的男人。 听见话,沈知意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陆沉舟为何关心起她的下落?难道真要对她赶尽杀绝不可? 书房内沉默良久,久到她以为谈话已经结束时,陆沉舟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更加冰冷。 “继续找,务必要赶在他人之前找到。” “他人”两个字在他嘴里碾转,落下的每一个音调都更为低沉,直落落地砸进沈知意的心里,让她愈发确信,陆沉舟迫切的想要找到她,或许真的跟她那段遗失的记忆有关。 “沈府无一活口。”陆沉舟的声音染上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找到她,好歹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陆沉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从沈知意的角度看去,男人被几个侍卫围住,只露出那双冰冷的眼睛。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刺进沈知意的心脏,她呼吸急促起来。 若是先前有一丝怀疑,此刻沈知意却有九成确定,灭门沈家的凶手,就是眼前这个权势滔天的九千岁陆沉舟! 试问京城内能有几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明目张胆在一夜之间血洗尚书府? 何况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冲进马车时,马车就已经停在原地,足以证明陆沉舟早就到了那里。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碎片般的记忆团团拼凑,逐渐在她脑海勾勒出一个完整而可怕的真相。 可明明之前的他们是...... 沈知意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也罢。 染上这等血海深仇,他们断不可能像从前那般。 “什么声音?” 书房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沈知意一惊,下意识后退,却不慎撞到身后的架子。 花瓶掉在地上,“砰”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去看看。”陆沉舟冷声命令。 随着话音落下,几道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沈知意拖着伤痛的身体跳上窗,试图从窗户逃离,却因体力不支踉跄了一下,不受控制地撞倒了供台上的桂花糕。 精致的糕点滚落一地,沾满了灰尘,最后停在陆沉舟的脚边。 “又是这只丑猫。”福安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满,“督主,它把您的桂花糕糟蹋了!” 沈知意慌乱的抬头,正好对上陆沉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月光下,他玄色蟒袍上的金线泛着冷光,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又危险至极。 “本督真是昏了头,竟捡了这么个脏东西回来。”陆沉舟冷冷道,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丢出去。” “是。”福安领了命便立即上前,伸手就要抓她。 不!沈知意后退半步下意识喊道,可喉间却只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一旦被扔出去,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近陆沉舟,更别提为全家报仇了。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她的后腿猛地一蹬,朝陆沉舟扑了过去。 “督主小心!”福安尖叫道。 陆沉舟并没有闪躲,也许他也没想到,这只孱弱的猫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又或许是他根本不屑于躲避。 沈知意的爪子就这么划过他的脖颈,留下几条血痕,鲜红的血珠渗出,在白烛摇曳的火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妖冶的美感,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显得格外刺眼。 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畜牲尔敢!”一旁的侍卫总算反应过来怒喝道,绣春刀出鞘,寒光直劈而下,朝沈知意而来。 沈知意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也好,至少她尝试过报仇,九泉之下见了父母和沈家人,也不会怪她无作为。 若能给她个痛快,她也好下九泉全家团聚,她心里默默想着,等待着那炳绣春刀落下。 “住手。”关键时刻,陆沉舟抬手制止,声音不高,却让刀刃在距离她仅一寸处停下。 沈知意一睁开眼,正好看到陆沉舟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 那眼神中有探究,有疑惑,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那眼神直勾勾的,似乎能穿过这具猫身探究到深处。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仿佛试图从它这只猫身上找到什么答案。 “再有下次......”陆沉舟声音悠长缓慢,却带着浓烈的威胁意味,他俯身,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后颈,声音冷得瘆人。 “本督就拔了你的爪子,剥了你的皮,把你丢给野狗吃了。”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带着熟悉的龙涎香,沈知意浑身僵硬,一双异瞳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或许是惊吓过度,又或许是体力耗尽,她的视野开始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陆沉舟袖口那道被她抓破的痕迹。 意识陷入黑暗前,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擦过她的前爪肉垫。 “这黑痣......”陆沉舟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彻底消失在她听觉里。 陆沉舟低头看着已经昏迷的小猫,脑海里突然闪过沈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多年前的春日宴上,那小姑娘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慌乱中她扶住他的手,也是在那时,他便注意到,她的手腕内侧有两颗并排的黑痣,形如北斗。 只是......这只丑猫的肉垫上,怎么也有两颗一模一样的黑痣? 第三章觉得自己快死了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沈知意病了,病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快死了。 喉咙干得发疼,浑身滚烫伤口溃烂,断尾处传来的疼痛让她连呼吸都困难。 她被在督主府一处偏僻的杂物间里,身下垫着发霉的稻草,四周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她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耳边嗡嗡作响,仿佛还能听到那一夜沈府满门的惨叫。 父亲临死前将她推入暗阁,鲜血溅在她脸上时还是温热的...... 虽然她在灭门时,侥幸变成猫躲过一劫,可她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都是沈家人惨死的画面。 “喵......” 她想哭,可猫的泪腺太浅,连悲鸣都显得微弱,但若是就这样死了,沈家满门的仇谁来报? ...... 陆沉舟回府时,脖颈间的抓伤隐隐刺痒,他抬手按了按那三道血痕,忽然想起那只胆大包天的丑猫。 “那只猫呢?”他冷眸瞥向旁边的人问道。 听见问话的福安一愣,随即脸色发白,“回,回督主,那畜生病的快死了,奴才让人扔在偏院......” 陆沉舟脚步一顿,眸光微沉,“带过来。” 丢下三个字,他便抬脚往前走去,福安不敢多言,连忙让人去寻。 不多时,奄奄一息的奶牛猫被提溜着,送到了陆沉舟面前。 原本黑白分明的皮毛沾染血污,左眼因高烧糊满脓液,看起来狼狈至极——比初见时丑陋三分。 陆沉舟盯着它,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阴沉的脸压迫感十足。 侍卫面色一白,急忙跪地请罪:“督主恕罪,是属下疏忽没看顾好这畜牲......” 话没说完被陆沉舟抬手打断,“去拿药。” 侍卫一愣,随即如蒙大赦,连忙去取伤药。 沈知意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捏着她的下巴,强行灌进苦涩的药汁,她本能的挣扎,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牢牢按住。 “咽下去。”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沈知意艰难的吞咽,药汁滑入喉咙灼烧般的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是陆沉舟! 沈知意浑身一僵,混沌的思绪瞬间回笼。 灭她沈家满门的凶手! 她下意识的弓起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可身体太过虚弱,连炸毛的力气都没有。 陆沉舟似乎察觉到她的敌意,指尖在她脖颈处轻轻摩挲,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试探。 “督主。”一名侍卫匆匆进来禀报,“没找到......” 话音落下,陆沉舟的动作也停住,他抬眼看向来人,声音冰冷。 “沈家小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音量不大,却带着骇人的压迫感,“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咽下药的沈知意剧烈咳嗽着,耳朵却竖了起来。 “信呢?”陆沉舟的声音骤然阴沉。 “还......还没找到......”侍卫跪在地发抖,“不过我们在尚书府中发现,追踪沈小姐和信的,除了太子的人,还有另一批人也在暗中搜寻。” 顿了顿,侍卫观察着陆沉舟的面色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过他们的目的似乎只有沈小姐一人......” 陆沉舟目光一冷,“谁?” “暂时查不出,但对方行事极为隐蔽,似乎对沈家极为熟悉。” 听见“尚书府”几个字,沈知意耳朵微动,心脏猛地收紧。 有人在找她?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会是他吗? 她强撑着精神,竖着耳朵想听的更清楚些,可却发现,自己正被陆沉舟抱在怀里。 陆沉舟的手指仍在她脖颈处摩挲,手上的玉扳指时不时划过,让她浑身紧绷,无法集中注意力。 “继续查。”陆沉舟冷声开口,“尤其是沈家小姐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 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死要见尸。” 陆沉舟的声音落在沈知意耳中,只让她浑身的血液更加沸腾。 陆沉舟果然是要将她赶尽杀绝! 愤怒与恨意瞬间冲上头顶,沈知意再也忍不住,猛的一爪子挠向陆沉舟的手背。 “嘶——” 皮肉被划破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陆沉舟的吸气声也更为明显。 空气骤然凝固,侍卫吓得的跪伏在地,福安面色惨白,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是丑猫还真是有大能耐,竟敢接二连三地挑衅九千岁。 陆沉舟缓缓抬起手,看着手背上新增的三道血痕,眸色阴沉如墨。 “养不乖的东西......”他低声道,嗓音冷的深人 沈知意浑身发抖,却仍倔强的瞪着他,双眸里满是仇恨,可因为发着高烧,左眼的肿胀仍未消除,此刻倒显得有些滑稽。 陆沉舟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冷笑一声,“把阿大二放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沈知意不知道阿大阿二是谁,但她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她挣扎的想要逃离,却被陆沉舟一把按住。 “跑什么?”他低声笑着,带着风雨欲来前的宁静,“不是挺凶的吗?” 沈知意瑟瑟发抖着。 若是从前的尚书府千金,或许早已晕过去了,可现在她满心仇恨,只想着怎么报仇。 不一会儿,院外突然响起铁链拖地声,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犬吠。 沈知意瞳孔收缩——书房内,两只半人高的獒犬破门而入,森白獠牙滴着涎水,正是东厂专门用来处刑犯人的猎犬! 沈知意浑身一僵,猫瞳瞬间紧缩成竖线。 陆沉舟......是要让狗咬死她?! 猎犬的獠牙泛着森冷寒光,沈知意浑身炸毛,弓起的脊背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挥舞着前爪,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却只换来猎犬轻蔑的低吼。 陆沉舟倚靠在太师椅上,指尖把玩着白玉杯盏,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意,“阿大,陪它玩玩。” 猎犬闻令而动,巨大的爪子狠狠拍下,沈知意灵活闪避,却还是被掀翻在地。 她翻滚着躲过致命一击,断尾处的伤口再度崩裂,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血痕。 “喵——”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异色双瞳同因恐惧而紧缩成细线,看着蠢蠢欲动的猎犬,她弓起背挥舞着爪子,喉咙里挤出幼兽般的恐吓声。 第四章陪它玩玩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可体型的悬殊让这场对峙显得可笑至极,阿大低吼一声,前掌猛地拍下,将她死死摁在地上。 沈知意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猎犬森白的獠牙在眼前无限放大,腥臭的吐息喷洒在她颤抖的皮毛上。 陆沉舟饶有兴致地转动杯盏,欣赏着这场猫狗大战,杯中的茶水荡出涟漪,映出他眼底的冰冷。 就在猎犬即将咬断小猫脖颈的刹那,他手腕一翻—— “砰!” 白玉杯盏精准砸在猎犬鼻尖,碎片四溅,阿大吃痛,哀嚎着后退。 沈知意瘫软在地,视线模糊间,只看见陆沉舟修长的手指缓缓收回,他坐在太师椅上,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指尖还残留着掷出杯盏的力道。 “治好。” 冷冷两个字落下,那道玄色身影已然转身离去 这场猫狗大战的代价,是沈知意足足躺了五天才能勉强下地。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陆沉舟似乎对她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兴趣,这五天内,只要他在府中,必定命人把她抱到书房,或是搁在膝上,或是放在案边。 后来,干脆将它安置在书房角落的软垫上。 沈知意对这一切理解为,喜欢她的温顺以此来满足她那心底的变态癖好。 可她不得不低头。 “喵......”沈知意强忍着厌恶,乖顺的蜷在陆沉舟手边。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变成了猫,想要杀掉陆沉舟这个魔鬼简直是天方夜谭,若是做不到一击必中,她绝不会再做无谓的尝试。 毕竟陆沉舟这样的魔鬼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下一次,她不敢保证陆沉舟会留她一命。 但她只有活着,才能替整个尚书府百余人报仇。 不过好在她这段时间的乖顺,也让她对陆沉舟更为了解,只要她表现的乖巧一些,陆沉舟就是一个合格的主人。 正如此刻,他的手指非常冰凉,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索着她肉垫上的黑痣。 痒,太痒了。 她忍不住缩了缩爪子,这和在她手心挠痒有什么区别? 可还没来得及收回爪子,却被男人一把握住,“乱动什么?” 陆沉舟眼皮都没抬,另一只手仍翻着密报,“再挠人,就把你喂给阿二。” 沈知意浑身一僵,异色瞳孔里闪过一丝惧意,那日的猎犬之威犹在眼前,她不敢再冒险。 忍,必须忍。 她放软身子,任由陆沉舟把玩自己的爪子,脑中却飞快盘算着。 这些日子,她摸清了规律,陆沉舟每日戍时沐浴之后,会遣散所有吓人,独自在寝室待上半个时辰。 那里头,一定有陆沉舟不为人知的秘密。 是夜,水汽氤氲。 沈知意悄无声息的蹲在窗台上,透过纱帘看向内室,陆沉舟披着单薄的中衣,湿发垂在颈侧,正抬手转动书架上的青瓷花瓶。 “咔哒。”声音落下,墙面缓缓移开一道暗门。 沈知意的瞳孔骤然紧缩。 果然有密室! 她看着陆沉舟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跳如擂。机不可失,若是她能够进密室,拿到密室里的东西,就算能抓住陆沉舟的把柄! 她轻盈的跳下窗台,肉垫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可就在她即将溜进暗门的刹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拎住了她的后颈。 “想去哪?”陆沉舟不知何时折返,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知意浑身毛发炸开,险些惊叫出声。 他是怎么发现她的?! “喵——” 她急中生智,尾巴讨好的缠上男人的小腿,一双异瞳湿漉漉的望向他,装出一副懵懂模样,似乎是不经意路过。 陆沉舟眯起眼,将她拎起,拇指按上她脆弱的喉管,声音暗含威胁,“本督最讨厌两样东西......” 他慢条斯理道,笑容带着骇人的冷意,“一是自作聪明的人,二是......”他的手指骤然收紧,“不听话的畜牲。”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手越收越紧,沈知意呼吸困难,四肢徒劳的蹬动,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窒息时,陆沉舟突然松了手,自顾自抬脚迈进密室。 沈知意落地后急忙赶了几步,拦住陆沉舟的去路,她望向他,赌他会不会像这几日般,只要她乖巧些,他就能同意一切。 “喵呜——” 她软声撒娇,尾巴卷曲绕在陆沉舟小腿处,一双圆溜溜的异瞳巴巴的看着他。 陆沉舟淡淡扫了一眼脚边的黑白花猫,没有出声驱逐,沈知意知道,这是陆沉舟同意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肉垫踩在冰凉的石板上,烛火在密室的暗室里摇曳,将陆沉舟修长的身影投射在青石墙上。 沈知意屏住呼吸,穿过幽暗的甬道,一股陈旧的檀香味越来越浓,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她的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她看见的一切,或许就是扳倒陆沉舟的关键。 “喵——”她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唤,陆沉舟脚步微顿,却并未回头。 跟着陆沉舟,七转八转来到一扇雕花木门前。 推开最后一扇木门,眼前的景象让沈知意浑身毛发瞬间炸开——眼前三面高墙,自地面延伸到穹顶,每一层阶梯是木架上都整齐排列着无名牌位,烛台的火光只能照到最下面几排。 可猫的视力在黑暗中几乎不受影响,于是她抬头,清晰地看清顶上那些没有刻字的排位,在阴影中泛着诡异的哑光。 她有些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转头却意外发现,陆沉舟的背影在烛火中显得格外孤寂。 此刻的陆沉舟收起平时的心狠手辣和冰冷神情,站在牌位前清冷伤情,俊逸哀婉,虽然孤零零站着,脊背却依旧执拗地挺得笔直。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接着抬手拉开旁边的匣子取香,他取香的动作很慢,在指尖转了三圈才凑近烛火,在碰到香炉时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沈知意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沉舟——褪去狠厉,只剩哀伤。 陆沉舟小声念着她听不清的话,索性她抬头看向这些牌位。 虽然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陆沉舟为什么要偷建暗室祭拜。 第五章身份绝对是禁忌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要祭拜的人身份绝对是禁忌,这些牌位代表的,必是见不得光的秘密。 她记下暗门的位置,决定等日后再独自前来探查,调查这些排位后面的隐藏名字。 同时,她又在心底暗自腹诽着陆沉舟的狡猾,建的密室居然也这样七转八转,就算有人进来,想来没有陆沉舟带路,也找不到这里。 又或许,只要她不着急,跟在陆沉舟身边,她早晚可以知道这些排位背后隐藏的秘密。 “看够了?” 冰冷的声音,惊得她一个激灵,陆沉舟已经不知何时已经祭拜完转身,眼底翻涌的情绪在看见炸毛的小猫时迅速归为平静。 他自顾自转身,也不管身后的猫有没有跟上,可过了一会,他似是嫌弃小猫的笨拙缓慢,于是弯腰拎起她的后颈缓缓往回走。 一人一猫带着满身香烛气息出了暗室。 回到寝室后已是三更天,陆沉舟从鎏金匣中取出一粒乌黑药丸,就着冷水咽下。 沈知意蹲在不远处,异色双瞳紧盯着他滚动的喉结。 陆沉舟抬眸,正好对上小猫的双眸,它正看着他,圆溜溜的眼镜一瞬不眨,似乎在疑惑他吃的东西。 “看什么?”陆沉舟嗤笑一声,下一秒对门外开口,“福安,取叠桂花糕来。” 随着一声轻唤,守在门口的人立刻端来一碟桂花糕,糕点还冒着热气,蜜糖的甜香瞬间充满整个房间,瞬间激起沈知意的胃口,她下意识直起身子。 “没出息的东西,看见别人吃自己也馋?”陆沉舟的语气淡然,可嘴角的恶劣笑容,让沈知意不满的“喵呜”了一声。 她爱吃桂花糕,从前在家里娘亲总会亲自下厨,做软糯香甜的桂花糕吃,然后笑着摸着她的头道,“我们意儿要甜甜蜜蜜地长大。” 可如今,所有人都离开了她。 沈知意盯着眼前的桂花糕发呆,从前的记忆恍如隔世。 陆沉舟用银筷夹起递到她面前,她正要张口时,却见陆沉舟在半空时突然转向送入自己口中。 沈知意失落地垂下耳朵,却听见陆沉舟不满的“啧”一声,接着将咬了一口的糕点扔回碟中。 “甜得齁嗓子,不好吃。” 听见话,沈知意试探着伸出爪子。 会不会跟娘亲做得一般甜呢? 肉垫刚碰到糕点边缘时,就听见一声冷咳,她抬头,正对上陆沉舟似笑非笑的眼神,那里面闪烁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可下一秒,陆沉舟移开了视线沈知意急忙一头叼起一块吃着。 第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时,娘亲的身影突然浮现在眼前,她的眼眶突然发热。 可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陆沉舟面前哭。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让眼泪盈满眼眶,桂花糕的香甜在口中绽开,她吃的速度越来越快。 “没出息。”只剩下最后一块时,陆沉舟突然伸手将她拎起,“你个丑东西,也配吃?” 她眼睁睁看着陆沉舟唤来福安,将桂花糕收走。 她被随意丢在床榻里侧,断尾无意识地轻拍锦被,陆沉舟背对着她躺下,中衣领口露出一截后颈,上面有道陈年剑疤在烛光下泛着青白。 沈知意数着他的呼吸声,直到他睡熟时才彻底放松下来。 龙涎香萦绕在鼻尖,迷迷糊糊中她也渐渐入睡,朦胧间,她闻到青草与铁锈混合的味道,听见战马嘶鸣与铠甲碰撞的声响。 “等我回来!” 少年轻亮的声音穿透梦境,嘹亮的声音带着害羞。 沈知意看见银甲小将勒马回望,束发的红绸在风中飘扬,他逆着光,笑容却比阳光更耀眼。 “待我回来,就让父亲上门提亲娶你回家!” 话语随着梦境消散,沈知意猛地惊醒,发现陆沉舟正撑着手臂看她,烛火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 “吵死了。”他冰冷的手指突然捏住她的后颈,沈知意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在梦中发出了呜咽。 “再吵就把你扔出去。”威胁的话语里带着罕见的困意,沈知意看着他重新躺下,窗外传来四更的梆子声。 沈知意轻轻扭动身子,断尾小心翼翼地避开陆沉舟垂在锦被的手。 在即将坠入梦乡时,她恍惚又看见了那个少年正藏着光里,对着她挥手。 夜色深沉,四更天的梆子声早已消散在寂静里。 陆沉舟却再无睡意。 方才那几声细微又凄楚的呜咽,像是小兽在梦魇中挣扎,扰得他心头莫名烦躁。 他侧过身,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向蜷缩在床榻内侧的那一团小小的黑白花。 它睡得并不安稳,小小的身体偶尔还会抽搐一下,断尾处无意识地轻扫着锦被。 呼吸间带着一丝不稳,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噩梦里。 陆沉舟的脸色有些阴沉。 这猫吵醒了他。 他伸出手,动作算不上温柔,精准地捏住了小猫的后颈皮,想将这扰人清梦的东西扔下床去。 手腕抬起,小猫的身体被悬在半空,四只爪子无力地垂落。 就在他要甩手丢出去的瞬间,目光不经意扫过它悬空的右前爪。 那两颗并排的、小小的黑痣,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清晰地映入眼帘。 陆沉舟的动作蓦地顿住。 他的指尖微微收紧,捏着小猫后颈皮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沈知意手腕内侧,也有两颗一模一样的黑痣。 位置,形状,几乎分毫不差。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世间相似之物甚多,但连细微处的印记都如此雷同,实在匪夷所思。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心,像藤蔓般悄然爬上心头。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小猫柔软的腹部之下。 沈知意正沉浸在断断续续的梦境里。 银甲少年耀眼的身影逐渐模糊,战马嘶鸣与金戈交击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忽地,她感觉身子一轻,像是被人提了起来。 四肢悬空,失重感让她有些不安。 她感觉自己的后腿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扒开。 迷蒙混沌间,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梦境彻底消散。 沈知意甫一睁眼,便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深邃黝黑的眸子。 第六章不知羞!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那双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审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身下? 陆沉舟在看她的性别? 轰的一声,沈知意的脑子炸开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与愤怒瞬间席卷了她全身! 这个浑蛋!魔鬼! 他竟然对一只猫做出这种事! “喵——嗷!” 尖锐的叫声带着极致的愤怒冲破喉咙。 几乎是出于本能,沈知意后腿一蹬,前爪闪电般挥出,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抓去! 锋利的爪尖划破空气,带着她此刻全部的屈辱与恨意。 这小东西,还是只母猫。 爪子倒是挺利。 陆沉舟的眼神倏地转凉,手腕敏捷地一偏,猫爪擦着脸颊划过。 他指尖蓦地一松。 沈知意便被毫不留情地丢回了柔软的床榻上。 锦被柔软,却无法消弭她此刻的羞愤欲绝。 她狼狈地在床上翻滚半圈稳住身形,又立刻爬了起来。 沈知意浑身的毛都炸开,黑白花的小身子弓成一张紧绷的弓。 她死死地盯着好整以暇站在床边的男人,喉咙里发出低沉充满威胁的“呜呜”声。 那双琉璃般的异瞳,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再无半分之前的怯懦与讨好。 准备好下一秒,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去。 他怎的不知羞,竟把她看光了! 奇耻大辱! 沈知意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要将她烧成灰烬。 她浑身的毛都竖立着,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 那双异色瞳孔死死锁定床边的男人,里面燃烧着不加掩饰的羞愤与杀意。 若非她如今只是一只猫,一只断了尾巴、寄人篱下的丑猫,她定要扑上去,撕碎他那张虚伪冷漠的面具! 陆沉舟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侧脸。 那里,一道新鲜的抓痕正在缓缓渗出细小的血珠。 并不深,但足够清晰。 带着铁锈味的淡淡血腥气在他鼻尖散开。 他的眼神倏地沉了下来,如同结了冰的寒潭。 这只猫,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慢慢朝着床榻靠近,玄色的衣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流动,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沈知意察觉到迫近的危险气息。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嘶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她眼中的凶光并未减弱分毫。气势不能输。 陆沉舟再敢靠近,她就要扑上去! 哪怕力量悬殊,就算是飞蛾扑火,她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这关乎她最后的尊严! 砰! 一声轻响。 还不待她蓄力扑出,额头上便传来一阵突兀的钝痛。 像是被什么硬物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力道不大,沈知意却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脑袋里嗡嗡作响。 身体一软,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跌坐在柔软的锦被上。 她晃了晃脑袋,却没驱散那阵昏沉感。 陆沉舟缓缓收回屈起的手指。 方才,正是他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她的额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只跌坐在被褥间,兀自摇晃着脑袋的丑猫。 目露不悦。 这丑东西,打骂都不改其劣性,爪子也是越来越利索了。 “再敢动爪子,”他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温度,“就把你的指甲全都卸了。” 他又俯身,修长的手指再次伸向她。 沈知意下意识地一缩,眼中满是警惕。 然而,那手指并未带来疼痛,只是轻轻落在她的头顶,不带情绪地摸了两下。 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 “下次,”他的声音依旧冷冽,“可就不是敲头这么简单了。” 陆沉舟直起身,面色深沉地看着她。 心头却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她竟然是只母猫。 这只猫,从出现在沈府外,到爪间的碎玉,再到这与沈知意一般无二的黑痣,如今连性别都对上了。 太多巧合堆积在一起,便不再是巧合。 难道是…… 荒唐的念头一旦滋生,便如藤蔓般缠绕不休。 他盯着她,目光锐利,似要穿透这层皮毛,直抵内里。 沈知意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却又被无形的气势压在原地。 她这幅小身躯,除了喵喵叫唤,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翻涌,最终却只能化作一声微弱的呜咽。 形势比人强,她必须活下去。 报仇,需要机会,活着才有希望。 她放低了姿态,喉咙里发出讨好的软糯轻唤。 “喵~” 陆沉舟看着掌下瞬间变乖顺的小东西,眼底的寒冰并未消融。 方才还张牙舞爪,转眼就摇尾乞怜? 倒是个识时务的。 他冷哼一声,总算抬起了那只无形中压制着她的大掌。 “闭嘴。” 他面露不悦,声音低沉。 “再发出声音,舌头给你拔了。” 沈知意闻言,眸光忽而变得幽怨。 讨好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哼哧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转身,在柔软的锦被上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趴下,将脑袋埋进前爪里。 阴晴不定的男人! 有机会,定要让他好看! 她暗暗咬牙,将满腔愤懑压在心底。 这一夜,沈知意带着屈辱与愤恨,反而睡得格外沉。 或许是身体的疲惫压过了心头的怒火。 沈知意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要不是陆沉舟起身穿衣弄出的窸窣声响太大,扰了她的清梦,她觉得自己还能再睡上一个时辰。 沈知意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向床边。 陆沉舟已经穿戴整齐。 今日的他,换上了一身更显庄重的墨色暗纹常服,腰间玉带一丝不苟,连发冠都束得比往日更紧些。 看这架势,定是要去见什么重要人物,或是要出席重要场合。 沈知意的眼珠悄悄一转。 机会来了? 她轻巧地从床榻上跃下,稳稳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迈着小碎步,走到陆沉舟脚边,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挺括的裤脚。 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呼噜呼噜。” 陆沉舟垂眸,看着脚边这只忽然变得黏人的丑猫。 黑白花的毛发依旧杂乱,断尾处光秃秃的,怎么看怎么碍眼。 但此刻,它正仰着小脸,用那双一琥珀一湖蓝的异瞳望着他,里面似乎还带着点依赖和讨好。 是昨天被敲打老实了? 第七章宁死不屈的样子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他眉梢微挑,心情好了些许,直接弯腰,骨节分明的手指精准地揪住了她的后颈皮,将她提溜起来。 “给丑东西喂饭。” 陆沉舟冲着门外喊了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 福安得了令,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退下。 不多时,他便端着一个白瓷小碟,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碟子里,是两条处理干净、还带着水汽的新鲜小鱼,鱼眼透亮,看起来是刚从厨房取来的。 福安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将碟子凑近了些。 他见自家督主竟亲自抱着这只丑猫,态度虽算不上多亲昵,却也绝非寻常,心中早已将这只猫的地位拔高了数层。 这可是督主亲自抱着的小主子,可得伺候好了。 他伸出手,将碟子递到陆沉舟怀里那猫的嘴边。 “嘬嘬嘬,来吃吧。”福安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十足的耐心。 沈知意正被陆沉舟轻轻地圈在怀里,下巴抵在他微硬的胸膛前。 那股子鱼腥味儿一飘过来,她就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腥死了! 她沈知意以前在尚书府,吃的都是精心烹制的鱼脍,哪里闻过这种带着土腥气的生鱼? 这福安是没长鼻子吗?拿这种东西来糊弄她? 见小猫毫无反应,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福安有些不明所以。 猫不都爱吃鱼吗? 难道是嫌弃他喂? 他偷偷觑了一眼陆沉舟的面色,见督主眼神冷了几分。 福安的心头一紧。 再不把这小猫哄好,让它从督主怀里下来,他怕是真要遭殃了。 他立刻将那谄媚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把碟子更往前推了推,几乎要碰到沈知意的鼻子。 “都是顶顶鲜活的,刚捞上来的,尝尝吧,香得很。” 那股腥味更重了。 沈知意胃里一阵翻涌,不仅没抬头,反而将脑袋往陆沉舟怀里埋得更深,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 “yue——” 一声轻微的干呕。 沈知意哼哼唧唧地扭过头,用屁股对着那碟子鱼,表达着无声的抗议。 福安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督、督主恕罪!奴才不知道您这、这小猫……它不爱吃鱼啊!” 他这小猫,怎么比督主还难伺候! 陆沉舟垂眸,看着怀里那个使劲儿往他衣服里钻,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的小东西。 嫌弃鱼腥? 他轻拍着它微微起伏的后背,动作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语气却依旧冰冷。 “拿桂花糕。” 这挑剔的毛病,倒真是像极了某个人。 沈知意那丫头,也是自小就不碰生腥之物,尤爱甜食,特别是桂花糕。 福安闻言,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应了声“是”,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很快,福安便端着一碟精致的桂花糕,快步走了回来。 糕点切得四四方方,上面还撒着细碎的金桂,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沈知意依旧不下来。 她抬起头,水汪汪的异瞳看向紧闭的房门,又转头看向陆沉舟。 “喵,喵,喵。” 细细弱弱的叫声带着明显的意图。 不要吃饭!我要出门! 陆沉舟直接将她从怀里拎出来,放在了铺着密报的桌案上。 桂花糕的碟子就摆在旁边。 “别叫了,吃饱就不饿肚子了。” 哼! 沈知意充满了无力感,他根本不懂她! 看来这门是出不上了。 她心情不爽,心头突然生出一计。 她半趴在桌上,脑袋耷拉着,也不看桂花糕,不动也不吭声,尾巴尖有气无力地扫着桌面。 装病谁不会? 陆沉舟翻阅密报的动作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那团蔫蔫的小东西。 又不吃了? “身体不舒服吗?” 他放下密报,无奈地伸出手,再次将她拎了起来。 沈知意嘴角几不可查地咧开弧度。 机会来了! 就在被拎起的瞬间,她后腿借力在桌沿用力一蹬,整个身体在半空中灵巧地一转。 前爪弹出锋利的尖端,对着陆沉舟崭新的云锦常服,狠狠划下! “嘶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三道平行的抓痕,赫然出现在男人深色的衣襟上,破坏了原本精致的暗纹。 不让我去,你也别想好好出门了! “哎呀,这小猫。” 福安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忽地提了上来,尖叫出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心中又是一阵懊恼。 完了,完了!这次小猫铁定要被丢出去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他! 他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去看陆沉舟此刻的脸色。 结果却听到。 “无碍,走吧。” 陆沉舟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被抓破的不是价值不菲的云锦常服,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 他就这么放过了她。 这只胆大包天,一再挑衅他的丑猫。 福安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陆沉舟再次迈开脚步。 “那奴才给您重新找一件衣服换上。” 福安连忙跟上。 没人不怕这位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可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却接二连三地在他头上动土。 督主今日的容忍,着实反常。 他心中实在忐忑极了,生怕下一刻就是雷霆之怒。 “时间来不及。” 陆沉舟脚步一顿,声音依旧冷淡。 他侧头瞥了一眼桌案上那只毛发微炸,兀自摆出凶狠姿态的小东西。 “你在这看着她吃完。” 他将她重新轻轻放在桂花糕旁。 掸了掸衣襟上那三道清晰的抓痕,接着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玄色的衣袍在身后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留下大眼瞪小眼的沈知意和福安。 沈知意看着陆沉舟消失的背影,又扫过面前的桂花糕,最后目光落在战战兢兢的福安身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如今寄人篱下,性命攥在别人手里。 沈知意也不是那么倔强的,知道眼下好好活着才最重要。 不等福安小心翼翼地开口劝说,她便低下头,凑近那碟桂花糕。 直接张嘴叼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福安准备了一肚子劝慰的话,见状全卡在了喉咙里,又默默咽了回去。 这……这小猫刚刚不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吗? 第八章说变就变,阴晴不定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怎么督主一走,它就乖乖吃了? 罢了,罢了。 督主的心思难猜,这小猫的脾气也一样古怪。 许是都同督主一般,说变就变,阴晴不定。 果真小宠随主人。 福安在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恭敬地垂手立在一旁,看着小猫进食。 沈知意吃得很快,仿佛饿了许久。 桂花的清甜和蜜糖的软糯在口中化开,暂时安抚了她躁动不安的心。 吃完最后一口,她舔了舔嘴角,动作轻盈地跳下桌子,径直朝着敞开的房门走去。 她要出去透透气,顺便熟悉一下这提督府的地形。 “哎,小祖宗,您慢点……” 福安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督主吩咐了要看着它,可不敢让它跑丢了。 沈知意才不理会身后的跟屁虫。 她灵活地穿过门槛,来到外面的庭院。 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青石板路上,暖洋洋的。 可福安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后面,让她觉得烦躁。 她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 目光一扫,她看见旁边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下一刻,她后腿狠狠发力,纵身一跃。 黑白相间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敏捷的弧线,稳稳落在了粗壮的树枝上。 沈知意蹲踞在粗壮的槐树枝桠上,茂密的绿叶恰好遮挡住她小小的身影。 居高临下望去,提督府的格局尽收眼底。 亭台楼阁,回廊曲折,占地极广。 这府邸果真大,肯定是贪了好多钱财才建的这般。 这陆沉舟,果然是个大贪官! 沈家世代清廉,府邸远不及此处的十分之一奢华。 她舔了舔爪子,将沾染的桂花糕碎屑舔舐干净。 她一定要好好在这府里逛逛,看看这权倾朝野的九千岁,还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 树下,福安仰着头,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大声呼喊惊扰了旁人。 “小祖宗喂,您快下来吧,仔细摔着……” 沈知意懒得理他,只将头扭向另一边。 她得活着,摸清这里的一切,找到陆沉舟的罪证,为沈家一百零八口报仇雪恨。 …… 陆沉舟出了提督府,径直乘轿前往了京城有名的酒楼,福满楼。 雅间内,熏香袅袅。 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临窗而坐,手中折扇轻摇,眉目温润如玉。 正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南平王。 听见脚步声,南平王转过头,看见来人,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果真是大忙人啊,陆督主。” “邀请本王一叙,倒让本王等了这许久。” 他语气带笑,却并无责怪之意。 “理应罚酒三杯。” 陆沉舟顺着他的话应下,在南平王对面的位置落座。 这朝堂风云变幻,能让他稍稍放下戒备的,也只有眼前这位看似闲散的王爷了。 南平王看似温和,实则心思通透,有些事,瞒不过他。 先太子之事,南平王是少数几个敢于直言,甚至不惜触怒龙颜为其求情之人。 也因此,他被彻底冷落,远离了权力中心。 这对南平王而言,或许是求仁的仁。 但对陆沉舟来说,这潭死水般的朝局,需要一个像南平王这样有分量,却又看似无害的人来搅动。 沈家灭门案震动朝野,正是最好的时机。 陆沉舟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不动声色地说道。 “现在的日子是王爷想要的?” 南平王闻言,轻笑出声。 他优雅地收起手中摇晃的折扇,动作不疾不徐。 亲自提起酒壶,为陆沉舟空了的酒杯再次斟满,也为自己添了一杯。 酒液澄澈,在杯中晃动。 “悠哉游哉,快活似神仙,本王为何不想要?” 他将酒杯举至唇边,轻轻啜饮一口,姿态闲适。 这陆沉舟今日相邀,果然不只是喝酒那么简单。 沈怀安刚死,沈府刚被血洗,这位东厂督主就找上他这个闲散王爷,其意不言自明。 只是,他早已厌倦了那些争斗。 先太子殷鉴不远,皇家的亲情凉薄至此,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南平王不为所动,视线状似无意地划过陆沉舟的侧脸。 那里,几道细微的红痕虽然不甚明显,却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放下酒杯,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敲,语带调侃。 “传闻陆督主不近女色,铁面无私,手段狠戾。” “那这脸上的痕迹,是哪位不懂规矩的小娘子,敢在督主脸上动爪子?” 陆沉舟眸光微动,抬手时指尖随意扫过侧脸那几道细痕。 触感微痒,带着刺痛。 脑海中闪过那只黑白花小猫炸毛的样子,一琥珀一湖蓝的异瞳里,满是屈辱和愤怒。 他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复杂情绪。 “王爷说笑了。猫抓的。” “猫?” 南平王挑眉,显然不信。 他放下酒杯,目光在陆沉舟脸上那几道红痕上打了个转,随即又落在他衣襟处那同样崭新的三道抓痕上。 云锦的料子,就这么被糟蹋了。 他眼底闪过兴味。 这陆沉舟向来注重仪容,今日却带着一身伤来赴约,实在有趣。 南平王一脸的不相信,折扇向前一指,意味深长的道。 “这不会也是猫抓的吧?不过本王记得你从未养猫,不会是小野猫吧。” 陆沉舟心中微哂。 这南平王看似闲散,观察力倒是敏锐。 那只丑猫,确实是只不省心的小野猫。 不过眼下,正事要紧。 “王爷猜得真准,新捡的小野猫。不如王爷再猜猜,臣邀王爷一叙,叙的什么?” 陆沉舟俯身向前,眼神紧盯南平王。 南平王收回折扇,垂眸品酒,躲避他灼热的眼神。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杯壁。 先太子的下场历历在目,他不想步其后尘。 “难道不是来把酒言欢的?” 陆沉舟轻叹一声,眉头蹙起。 南平王还在装糊涂。 也罢,有些话,必须挑明。 “怎能把酒言欢,不过是借酒消愁罢了。今日尚书府的惨案,臣不由想起了当年的先太子。” 同样的手段。 同样是满门抄斩,株连甚广。 而幕后下手之人,他们隐约猜的出来,却翻不了案。 先太子的事一直是南平王的心结。 第九章她还活着?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闻言,他动作一怔,面上已没了玩世不恭的笑脸。 兄长含冤而死,他却无能为力。 这份痛楚,从未消失。 陆沉舟旧事重提,无疑是揭开了他心底最深的伤疤。 但他不能冲动。 皇兄猜忌之心甚重,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陆督主慎言。” 此事非同小可,现在正值紧张时刻,背后盯着的眼睛不知有多少双。 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陆沉舟看着南平王故作镇定的模样,端起酒杯,浅酌一口。 “王爷放心,四下皆是臣的人。” 他目光锐利,不肯放过南平王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南平王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这陆沉舟,行事果然滴水不漏。 他今日既然敢在这里提及先太子,必然是做足了准备。 见南平王并未显露出明显的抗拒,陆沉舟放下酒杯,声音压得更低。 “沈家上下,一百零七口,皆已殒命。唯余一人,至今下落不明。” “背后寻她的人不在少数。就算她侥幸活了下来,如今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南平王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迟疑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他低沉着嗓音,试图将自己摘干净。 “此事与本王说得细也没用。本王早已无心朝堂之事。” “今日督主所言,便当本王从未听见。” 说完,他便放下酒杯,作势起身。 当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办法。 他联络重臣,在御前据理力争,甚至不惜顶撞盛怒的皇兄。 可换来的,是什么? 是皇兄更加坚定的猜忌。 是一句,“先太子谋反罪证确凿,尔等求情者,皆为同谋”的冷酷判词。 他自己被斥责禁足不止,连那些附议的官员都被贬或囚,家破人亡。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手足相残的戏码,他看够了。 陆沉舟也缓缓站了起来。 他知道,若不拿出最后的筹码,今日便再难说动这位心灰意冷的王爷。 “臣明白王爷不愿再伤手足之情。” “可王爷以为,您置身事外,那些人就会轻易放过您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先太子是前车之鉴,王爷难道看不明白?” “您手中,曾握有最广的情报网,遍布京畿乃至天下。若能重新动用起来,必能找到沈知意和那封信的下落。” 南平王刚要迈出的脚步顿住,他倏然转身,看向陆沉舟。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眸子里,此刻竟盛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个在皇家围猎场上,不顾自身安危,从失控的惊马前救下他的小姑娘? 在这场灭门惨案中活了下来,甚至有希望能找到她? “她还活着?” 南平王紧紧盯着陆沉舟,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答案。 陆沉舟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 “她是否活着臣不知,手下派人搜查并未见到人影。臣这才想到王爷。” 他微微一顿,话锋陡转,声音里带上了沉重。 “且她手中那封信的重量,王爷想必也能猜出个大概。这关乎沈家,和先太子。” 南平王心攥紧了手中的折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沈怀安是先太子的心腹,那封信……难道是兄长当年留下的什么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那沈知意所面临的危险,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百倍! 那些人,绝不会放过她! 陆沉舟将南平王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适时地后退半步,微微颔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体谅与疏离。 “臣知这件事,您插手肯定会打破现有的平静。” “所以王爷可以好好考虑一番。” 他略一停顿,仿佛不经意般补充道。 “臣还有事,需得先行离开。” 说完,他便转身,作势要走。 留下南平王一人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陆沉舟说得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他今日能对沈家下手,明日就能轮到他南平王府。 置身事外,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份闲云野鹤的心境,在得知沈知意尚在人世,且身陷危局的那一刻,便已悄然碎裂。 他不能再退了。 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他都必须踏进去。 为了那个曾不顾自身安危救过他的小姑娘。 为了含冤而死的兄长。 也为了他自己。 南平王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犹豫与挣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与决绝。 他转身,不再看窗外的繁华。 提督府。 他必须去一趟。 …… 轿辇平稳地停在提督府门前。 陆沉舟掀帘而出,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他径直穿过前院,守门的侍卫纷纷垂首,大气不敢出。 他知道南平王会来。 以他对南平王的了解,沈知意和先太子,足以让他放下所有顾虑。 这盘棋,最关键的一子,即将落下。 他并未直接回寝室,而是转向了书房的方向。 有些事情,还需要确认。 陆沉舟推开书房厚重的木门。 屋内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冷冽龙涎香,却混杂了,若有若无的桂花甜香? 他眉头微蹙,目光扫过书案,瞬间,他周身的气压骤降。 原本整齐摆放的密报卷宗,此刻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更显眼的是,几份摊开的重要文书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的、带着墨渍的梅花小脚印。 还有几张纸被揉皱,边缘甚至有被啃咬过的痕迹。 那只丑猫! 陆沉舟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素来爱洁,更容不得半点杂乱,尤其是在他处理公务的书房。 这畜生,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竟敢在他的书案上撒野。 还将他的密件当成了玩物。 可不知为何,那怒火深处,竟还藏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无奈。 甚至是一点点被冒犯后的啼笑皆非? 这念头只是一瞬,便被他强行压下。 他绝不承认,自己对那只丑猫的容忍度,正在变得越来越高。 “福安!” 守在门外的福安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挪了进来。 他一抬头,便看到自家督主那阴沉如暴风雨前夕的脸色,以及书案上那惨不忍睹的景象。 福安的魂儿差点吓飞了。 第十章丑东西,藏得挺好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他跪倒在地,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督主……”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奴才该死!是奴才没看好。奴才已经教训过它了。” 福安以为主动认错,说自己教训了那只闯祸的猫,能让督主消消气。 毕竟,谁家主子会容忍宠物如此放肆? 然而,预想中的怒斥并未到来。 他只感觉到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怒气消散的迹象,反而更加森寒,带着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福安惊恐地抬起眼缝,正好对上陆沉舟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督主这眼神,不是因为猫弄乱了书房而生气,倒像是在气他,教训了那只猫?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福安更加恐惧。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将头埋得更低,身体抖如筛糠。 “督主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陆沉舟看着跪在地上,抖得像片落叶的福安,眼底的寒意更甚。 教训过了? 他的人,他捡回来的东西,何时轮到旁人来教训? 即便是只不听话的丑猫,那也不行! “督主饶命!” 福安连连叩首,声音带着哭腔。 “奴才跟着跑了一晌午,实在是它跑得太快了,眨眼间就到了书房。” 陆沉舟直接打断他的话。 “告诉暗影卫,书房周围再安插几个人手。” 连只小破猫都看不住,这群人还能拦住什么? 福安听闻此言,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悄然落下。 督主并未深究他看丢猫的失职,反而加派人手。 看来主子还是明白他的心酸的。 他一个身宽体胖的内侍,怎的能跑得过那般纤细灵巧的小猫。 一口气还没彻底松完,就听陆沉舟冷冷开口。 “至于你,去领罚。” 福安脸上的庆幸瞬间僵住。 抬头对上陆沉舟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所有的辩解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皱着一张苦瓜脸,认命地磕了个头。 “是……” 起身时,他还是忍不住,幽怨地朝着书房内某个可能的角落瞥了一眼。 都是那只该死的丑猫! 若不是它乱跑,他何至于受这无妄之灾! 陆沉舟不再理会退下的福安,缓步走到桌案前坐下。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沾染了墨迹的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丑东西,出来!” 躲在书架最下方阴影里的沈知意,闻声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些。 她将小脑袋埋进前爪,只露出一双警惕的异瞳,悄悄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福安只是没看管好她,就被罚了。 她可是弄乱了书房,毁了重要文书的罪魁祸首。 现在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以陆沉舟的性子,她毫不怀疑自己会被立刻拖出去喂给阿大阿二。 不行,不能出去。 她现在只是只弱小无助的小猫,她又不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报仇,需要时机,更需要活着。 沈知意心中笃定。 她不主动出去,陆沉舟绝对找不到她。 这里光线昏暗,又堆满了杂物和卷轴,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一时竟有些得意,喉咙里不自觉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呼噜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沉舟冷哼一声。 真是个蠢东西。 还以为自己藏得多好。 有本事别出声! 沈知意听到那声冷哼,瞬间僵住。 糟了! 她连忙抬起前爪,笨拙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该死! 这副小猫身体她实在用不习惯啊! 怎么高兴的时候,还会自己发出声音来? 脚步声逼近。 下一瞬,几卷书册连带着她小小的身体,一同腾空而起。 “小丑猫,藏得还挺好。” 沈知意四爪乱蹬,尾巴也因为恐惧而紧紧夹起。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随意摆弄的玩偶,毫无尊严可言。 陆沉舟看着她惊恐又愤怒的模样,眼底的戏谑更浓了几分。 他手腕一松。 沈知意接着脑袋撞在桌子上,却足以让她眼冒金星。 陆沉舟踱步回到书案后,重新落座。 小猫爱看书? 这倒是有趣。 他拿起一份干净的密报,状似随意地翻看着。 “既然这么喜欢笔墨纸砚,那便在书卷中好好享受吧。” 沈知意却听出了嘲讽。 享受被他抓住的恐惧吗? 还是享受这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处境? 陆沉舟满眼欣赏,丑东西安静的样子顺眼多了。 至少现在,它没有张牙舞爪,也没有发出聒噪的叫声。 安安静静趴在那里,倒有几分可怜。 陆沉舟目光扫过它身侧密函时,伸手拿了下,眼神瞬间带着凛厉。 那份密函,是关于追查沈家余孽和那封信的最新进展。 上面清晰的几个墨爪印,几乎覆盖了关键的人名和地点。 这蠢东西,偏偏毁了最重要的这一份。 是巧合? 还是…… 他眼神骤冷,周身的气压再次降低。 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沈知意忍不住打个哆嗦。 善变的男人! 前一刻还带着戏谑,下一秒就冷若冰霜。 这情绪变得也太快了。 简直阴晴不定。 她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发出细微的破空声。 似是察觉到小猫不满的情绪,陆沉舟抬手捻过一只笔,直接敲在她头上。 力道依旧不重,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沈知意头蒙蒙地斜睨他一眼,用力摇摇头。 这头不能打!打傻了怎么办! 当真不知道要爱惜小动物啊! 陆沉舟轻嗤,又是轻轻敲了一下。 怎的就这般不老实。 打一下还敢瞪回来。 胆子是真不小。 他看着小猫那敢怒不敢言,只能拼命摇头的样子,心底那点因密函被毁的怒气,竟莫名消散了些许。 罢了。 跟一只猫计较什么。 他收回笔,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处理公务上。 只是偶尔,眼角的余光会扫过桌案角落那一小团黑白花。 它趴在那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桌面,似乎还在生闷气。 沈知意见他不再理会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偷偷抬眼打量着陆沉舟。 男人专注处理公务时,侧脸线条冷硬,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戾气。 可偏偏,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就像那晚在密室里,他对着满墙牌位上香时一样。 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第十一章敢怒不敢言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沈家灭门,真的是他一人所为吗? 如果不是他,那晚他为何会出现在沈府附近? 为何要下令寻找她和那封信? “找到她,好歹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那句话再次回响在耳边,带着刺骨的寒意。 不行,她不能被他偶尔流露出的脆弱所迷惑。 他是仇人。 是灭了沈家满门的凶手。 这一点,绝不会错。 沈知意重新低下头,将脑袋埋进前爪。 她有些昏昏欲睡,眼皮越来越沉重。 沈知意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最终还是抵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陆沉舟放下手中的笔,看向桌角熟睡的小猫。 它蜷缩成一团,断尾轻轻搭在桌案上。 他伸出手,指尖犹豫片刻,最终落在它毛茸茸的头顶。 动作轻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这只猫,确实很像她。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又倔强。 还有爪垫上的黑痣。 以及这挑剔的口味和不肯安分的性子。 可那群人何其毒辣,先太子府上尚未有一人活着。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女子能逃出去吗? “督主?” 福安小心翼翼地朝门里叫了声。 陆沉舟思绪被打断,眉头微蹙,声音中带着不耐。 “何事。” “督主,是南平王来了。” 福安刚挨了板子,声音因痛楚还带着颤抖。 臀部的疼痛火辣辣的,每动一下都像针扎。 他微微弓着身子,尽量不牵扯到伤处。 陆沉舟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比预想中还要快一些到来。 看来沈知意和先太子的分量,足够让这位闲散王爷下定决心开始站队。 福安见督主没立刻回应,心又提了起来,正准备再问一句该如何安置。 下一瞬,书房的门从里面被拉开。 陆沉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邀他去后院一坐。” 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南平王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见的。 只是这见面的地点和方式,得由他来定。 他倒要看看,这位王爷的诚意,究竟有多大。 “是。” 福安连忙应下,躬着身子,一瘸一拐地朝着前厅的方向退去。 这差事简单,总好过继续待在督主身边提心吊胆。 只是这腿脚,走快了实在疼得厉害。 二人的对话,吵醒了桌案上睡得正沉的沈知意。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陆沉舟挺拔的背影,正站在门口。 他要走? “喵呜,喵!” 沈知意瞬间清醒,焦急的叫了两声。 哎,这人怎么突然要走了? 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太久。 她必须时刻掌握他的动向。 沈知意后腿一蹬,动作轻盈地从高高的书案上跳下。 稳稳落在地上,发出极轻微的声响。 她迈开小短腿,三两步便蹦到了门口的台阶上。 娇小身影仰着头,望着即将迈下台阶的男人。 福安听到身后那细弱的猫叫声,微微偏过头去。 正对上那双皎洁的异瞳,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凭什么这丑东西毫发无伤,他却要因为看不住它,而结结实实挨上那几板子。 一想到板子落在皮肉上的滋味,福安就觉得那挨打的地方又开始火辣辣地疼,连带着走路的姿势都更别扭了。 都是这小祖宗害的! 沈知意可没空去瞧福安那副苦瓜脸。 她的注意力全在前面那个越走越快的玄色身影上。 这人腿也太长了吧! 她心里一阵埋怨。 走这么快,是诚心不想让她跟上? 况且这么大的提督府,跟迷宫似的,七拐八绕的。 陆沉舟肯定是故意甩开她,才装作没听见她叫唤。 沈知意越想越气,但更不想跟丢,抬头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旁边书房的屋檐上。 她后腿发力,纵身一跃。 黑白相间的小身影轻盈地落在屋脊之上,视野瞬间开阔。 她一眼就锁定了陆沉舟离去的方向。 直接抄近道! 沈知意不敢耽搁,迈开四爪,沿着起伏的屋顶飞奔。 瓦片在爪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等她好不容易循着方向,从另一侧屋顶跳下,来到后院时,已经累得够呛。 她大口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断尾处的伤口似乎又有些隐隐作痛。 这破身体,实在太不中用了。 沈知意直接瘫趴在荷塘边的青石上,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鼻子。 “呼呼!” 她抬起头,目光投向不远处水中央那座精致的凉亭。 陆沉舟已经坐在了石凳上,背对着她。 沈知意喘匀了气,悄悄踮起脚尖,又往前挪了几步,藏身在一丛茂密的芦苇后。 她得听听,这陆沉舟把人约到这么僻静的地方,到底要谈什么。 片刻之后。 南平王随着福安过来,在他对面落座。 陆沉舟眉头轻挑,视线落在他刚布好的棋盘上。 “王爷看看?” 南平王垂首目光落在棋盘上,细细打量。 黑子大军压境,将白子围困于一隅,看似已是天罗地网,无路可逃。 这棋盘上的黑子,来势汹汹,步步紧逼,将要断绝白子所有生路。 像极了如今的朝堂,暗中汹涌的争斗。 不过白子看似毫无转圜余地,实则,在那重重围困之中,尚存一线生机。 只是这一步,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陆沉舟这是在以棋局喻人,试探他的决心。 南平王捻着白子,久久未落。 陆沉舟眼中带笑,一瞬不瞬地瞧着他,话语中带着试探。 “王爷仔细端详已久,可有找到破解之法了?” 闻言,南平王并未立刻落子,反而侧目睨了眼远处荷塘小径。 他下巴轻轻点了点那个方向,并未回答陆沉舟的问题,反而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这事不着急,本王今日有的是时间来与你好好说道。” “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在陆沉舟脸上转了一圈,带上几分揶揄。 “那边几位美人儿,能等得了?” 陆沉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眉头微蹙。 只见荷塘对岸的小径上,果然有几抹娉婷的身影款款而来,皆是容色艳丽的女子。 他心头闪过不解,随即又有些了然。 “这是?” 第十二章误会了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这是南平王的意思? 是因为他看见自己今日脸侧的划痕,以为他宠幸了女人,才特意寻了几个来,想要投其所好? 南平王看他一脸幽深莫测的神情,便知他定是误会了。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出现在你府上的,本王怎么知道是谁。陆沉舟,你该不会以为,这是本王送你的礼吧?” 话音刚落,一直候在不远处的福安连忙小跑着上前。 “督主。” 福安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这是大理寺卿差人送来的,说是……给您解闷的。” 陆沉舟一听“大理寺卿”四个字,原本平静的眸子瞬间淬上一层寒意。 沈家灭门案,正是由大理寺也参与其中。 这个时候送美人来?看来张大人,心思倒是活络得很。 “还有这封信。” 福安上前,将那封信件双手递给陆沉舟。 “督主饶命,不是奴才愿意收下。是来送人的说,督主见到此信件会必会收下。” “若奴才擅自拒绝,督主怕是会有麻烦。” 福安的心在打鼓,生怕督主迁怒。 这大理寺卿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一个小太监,两边都得罪不起。 只盼着督主看了信能明白他的难处。 陆沉舟接过信,指尖展开信纸,目光快速扫过。 信是大理寺卿张文海亲笔所书,言辞间先是问候,随即话锋一转,竟提及他脸上似被小女娘抓到的伤痕。 表示这是他特意从岭南寻来几位娇柔女子,最是善解人心,供督主挑选。 大理寺卿的消息倒是灵通,连他脸被抓伤都知道了。 陆沉舟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完之后,他手指用力。 信纸在他手中化为齑粉,簌簌落下。 “无稽之谈!” 福安见状心下了然,督主果然是动怒了。 也是,这大理寺卿也太不把督主放在眼里。 这种手段也使得出来。 他连忙弯腰,手忙脚乱地拾起地上的碎屑。 “奴才明白,这就将人送走。” 说完,福安直接带着她们消失在小径尽头。 陆沉舟狭长的眸光微眯,眼底深处透露着气息。 张文柏…… 看来沈家这案子,让他坐不住了。 陆沉舟的目光从远处收回,带着冷意。 “大理寺卿张文柏,倒是会钻营。” 送几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过来,既是试探,也带着警告。 刚好,这倒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沈家灭门案背后,果然牵扯甚广。 他转头再次看向南平王时,语气中略显无奈。 “王爷可是瞧见的,这人是大理寺卿送的,不知王爷对此有什么看法。” 南平王单手执子,盯着棋盘的眸子忽而亮了起来。 大理寺卿此举,绝非巴结讨好那么简单。 这是上面的人,在敲打陆沉舟。 看来想揪出背后作恶之人,没那么简单,这浑水,他是非蹚不可了。 “陆督主那么聪明个人,非要本王把话说明白,无趣。” “这送人是其次,他们肯定你不会收下,才不会在此多费功夫,只是这大理寺卿上面的人想借此警告你,你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紧盯着呢。” 南平王将手中的白子轻轻落下,敲在棋盘上。 那一子,恰好落在黑子重围中的一个微妙位置。 看似闲笔,却瞬间盘活了被围困的白子,隐隐撕开了一道缺口。 陆沉舟将目光放回到棋盘上,凤眸随着南平王执子的手落下。 “好棋。” 南平王,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他不仅看懂了棋局,更看懂了时局,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眼前这盘死局,被这一子生生扭转局面,甚至有微弱能翻盘的迹象。 “王爷果真厉害。” 陆沉舟毫不吝啬的夸奖。 “承让承让。” 南平王抬手,示意他接着下。 棋局已开,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真正的较量。 芦苇丛后,沈知意竖着耳朵,努力分辨着凉亭里的动静。 他们在说什么? 她只听懂了几个字眼,却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那个南平王,落了一子之后,陆沉舟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变了。 不再是刚才那种试探和审视,反而多了几分认同。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沈知意瞧着二人言笑晏晏,不由得又靠近几步。 她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肉垫踩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 这两个人一定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不定就和沈家有关。 她必须听得更清楚些。 刚一走到陆沉舟身边,还未站稳,眼前白光一闪。 一粒冰凉的棋子擦着她身上潦草的毛发疾速飞过,掉落在不远处的石缝里。 “喵嗷!嗷!” 沈知意吓得魂飞魄散,全身的毛瞬间炸开,脊背弓起,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尖叫。 这王爷想干什么! 她不过是只小猫,能有什么危险? 他这是要她的命吗! 南平王执子的手还悬在半空,见状,不由嗤笑出声。 “果真是只性格暴躁的小野猫。” 这猫也太丑了点,毛色杂乱,尾巴还是断的,看着就蠢笨,连个棋子都不会躲。 真不知道陆沉舟怎么会养这么个东西,还带在身边。 陆沉舟并未看那掉落的棋子,目光落在脚边炸成一团毛球的小东西身上。 他弯下腰,精准地拎住了她的后颈皮。 小猫在他手中不安地扭动挣扎,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王爷可不能当着她的面这样说,丑东西凶着呢。” 陆沉舟将挣扎不休的小猫圈在怀里,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将她炸开的毛捋顺。 那双总是蕴着寒冰的眸子里,此刻竟难得地闪过些许宠溺。 这小东西,脾气确实厉害,小爪子看着就尖锐。 南平王瞧着陆沉舟那副耐心安抚怀中丑猫的模样,眼底的讶异一闪而过。 这位杀伐决断的九千岁,竟会对一只猫如此纵容? 他无奈地摇摇头,收回了落在一人一猫身上的视线,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棋盘上。 指尖捻起一枚白子,思忖片刻,稳稳落下。 棋盘上的局势再次变得焦灼。 陆沉舟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小猫,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棋局。 南平王落子之处,恰恰堵死了他先前看好的一条通路。 第十三章这丑东西,当真如此通人性?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他盯着棋盘,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怀中的小猫似乎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不安分地动了动爪子。 陆沉舟抬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背,示意它别闹。 良久,他放下了手中一直捻着的黑子,微微向后靠在石凳上。 “甘拜下风。” 沈知意一听,忍不住哼唧几声。 这九千岁竟也会说好听的话,果真在权势面前,没一个敢不低头。 陆沉舟那双冰冷的手,此刻抚摸着她背脊的力道带着几分轻柔。 南平王见他平静的样子,知道他是不打算主动开口了,于是丢下了棋子。 “情报网已荒废多年,若再次启用,未必能像这盘棋一样死灰复燃。” 陆沉舟笑了。 “王爷若已考虑好,臣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南平王收了折扇,又从袖口中掏出一块通体温润的玉牌,中心是一个古朴的南字。 他在手中摩挲几下,递给陆沉舟。 “这令牌你收下,以后情报网的所有人皆为你用。” 陆沉舟抬手,接过了那块温润的玉牌。 “谢王爷信任。” “本王将此物交给你,便是希望你能善用。” 他看着陆沉舟,语气郑重。 “启用后,第一时间去查沈知意的下落。” 南平王说这话时,眸中闪过锐利,那目光如有实质,恰好落在陆沉舟怀里那团黑白花上。 沈知意原本正昏昏欲睡的双眸,此刻却被南平王那句话惊得一个激灵。 半眯着的异瞳瞬间睁大,困意全无。 查她的下落?他不会也想要她的命吧。 沈知意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和这位温润的王爷有过任何牵扯。 难道,他也参与了沈家灭门案? 她的视线不由地锁定了陆沉舟手中的那块玉牌。 这一定是非常关键的东西! 沈知意屏住呼吸,后腿肌肉瞬间绷紧,蓄积着全身的力量。 她摆好姿势,后退用力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陆沉舟的手臂飞身扑去。 砰的一声! 预想中柔软的布料并未碰到,反而是额头撞上硬物,发出沉闷的声响。 剧痛袭来,眼前金星乱冒。 沈知意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她狼狈地摔在了冰凉的石质棋盘上,撞翻了散落的黑白棋子。 “这小猫,真是调皮。” 南平王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从上方传来。 沈知意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感觉后颈皮一紧,整个人又被提溜了起来。 南平王捏着她的后颈皮,将她悬在半空,转着圈仔细打量。 他温润的眉眼间带着审视,仿佛在看一件稀奇的玩意儿。 “也没什么别致的,到底为什么养着?这猫看起来蠢笨,毛色杂乱还断了尾巴,实在不讨喜。” 陆沉舟怎么会容忍这么个丑东西在身边。 陆沉舟将那块价值连城的玉牌仔细收好,放入怀中妥善保管。 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地将还在南平王手中摇晃的小猫接了过来。 宽大的手掌将她整个小小的身体包裹住,隔绝了南平王探究的视线。 他低头,看着怀里兀自发懵,还龇牙咧嘴的小东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不觉得丑的别致吗?” 这蠢猫,胆子是真大,她刚刚是冲着令牌来的吧。 这横冲直撞的性子,倒是越来越像某人了。 喵!喵! 沈知意终于彻底回神,听到这评价,气得浑身发抖。 两个身高八尺的大男人,竟然联合起来言语抨击一只无辜的小猫! 她愤怒地扭动着身体,断尾在空中胡乱摇摆,努力挣脱那只禁锢着她的大掌。 可她的力气在陆沉舟面前,如同蚍蜉撼树,根本动弹不得。 陆沉舟感受到掌中小猫不屈的挣扎,指尖传来的触感带着细微的颤抖。 他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她湿漉漉的小巧鼻尖。 “贵客在场,不可无礼。” 清冷声音带上几分安抚的意味。 南平王看着这一幕,低笑出声,缓缓站起身。 陆沉舟对这只丑猫的耐心,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打扰督主训猫,本王也该回去了。” 他朝着陆沉舟略一颔首,转身便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南平王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陆沉舟这才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怀中仍在不安扭动的小东西。 他转身,抱着她往寝室走去。 沈知意被他圈在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脚步和沉稳的心跳。 可她的心,却一点也静不下来。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一只猫,但直觉告诉她,一旦她的真实身份暴露,陆沉舟绝对不会放过她。 沈家一百零七口人的血海深仇,她还没报。 她必须想办法,毁掉那块玉牌,这样他便不能再重启情报网,休想查到关于她的蛛丝马迹。 “督主。” 门口传来福安恭敬的声音。 福安端着一个黑漆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沈知意鼻子一皱,下意识地抬起爪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这味道!太可怕了! “拿来。” 陆沉舟直接从福安手中接过那碗黑漆漆的汤药。 这丑东西看着乖巧,实则性子烈得很,旁人未必能近得了它的身。 福安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铺在沈知意身下,免得药汁洒在锦被上。 沈知意一看这阵仗,哪里还不明白。 她急得挥舞着两只前爪,小爪子先是指了指那碗散发着恐怖气味的汤药,又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喵呜!喵呜! 不要喝!快拿走! 她如今是只猫,喝人的药做什么?这陆沉舟脑子是不是有病! 福安看着小猫激动的模样,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对着陆沉舟躬身道。 “督主您瞧,这小猫可真有灵性。知道您要亲自喂药,这是高兴呢。” “知道您对它好,心里都明白着呢。” 说完,他便十分有眼力见地退到了一旁。 陆沉舟闻言,原本冷硬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些许。 这丑东西,当真如此通人性?知道他对它好? 他低头,看着爪子还在半空挥舞的小猫,眸中竟真的蕴上了一层极淡的暖意。 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浓黑的药汁,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试了试温度。 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 接着,他将温热的汤匙递到沈知意嘴边。 “乖,喝了药,病就好了。” 第十四章不喝就绑起来!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哄劝。 沈知意毫不犹豫,抬起前爪,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拍开了那送到嘴边的汤匙。 黑色的药汁瞬间飞溅开来,洒落在手帕和陆沉舟的手背上。 她一个小猫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喝什么劳什子的药! 还有福安那个狗腿子! 他说她高兴? 她明明是气得快要炸毛了! 沈知意梗着脖子,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一双异瞳死死瞪着陆沉舟,表达着自己坚决的抗议。 福安瞧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浮出一抹尴尬。 他赶紧上前,手脚麻利地将那块沾染了药渍的脏手帕抽走,生怕污了督主的眼。 这小祖宗,脾气也太大了点。 督主亲自喂药,它竟然还敢动手! 真是恃宠而骄啊! “小祖宗,这么不小心。” 福安是个会说话的,将沈知意的错归于不小心。 陆沉舟看着手背上星星点点的黑色药渍,又瞥了一眼床上那只梗着脖子,毫不畏惧与他对视的丑猫。 她眼中那股子倔强,像极了某个人。 她是不满,不是不小心。 这丑东西,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给点教训,怕是要翻天。 他冷哼一声,将汤药重重放在桌子上,起身行至门口,临门一脚,他又转身冲着福安道。 “福安,将她看好,不喝完就拿绳子拴起来!” “是督主,奴才晓得。” 福安连忙躬身应下,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这差事,真是越来越难了。 督主对这猫的态度阴晴不定,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眼看着陆沉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福安才敢直起身子。 他长长叹了口气,看向床上那只依旧保持着戒备姿态的小猫。 他可不想因喂药失败被这小祖宗挠上一爪子。还好督主给了选择,他左右是喂不了,不如直接绑着。 福安环视一圈,目光在寝室里搜寻着合适的“刑具”,嘴里还嘟囔着。 “小祖宗,你可别怪我呀,等会你别挣扎,奴才给您轻点绑着。” 这猫看着小,力气可不小,万一挣扎起来,弄伤了自己是小,惊扰了督主那才是大麻烦。 忽然看见墙角有一个平日里用来捆扎杂物的旧绳圈,粗细长短都挺合适。 沈知意眼睁睁地见他朝着墙角走过去,心中警铃大作。 绝对不能被拴起来! 这绳子若把她拴着,她还怎么跟着陆沉舟? 沈知意没了办法,如今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不就是一碗苦药吗? 忍了! 恰好在福安再次过来时,直接跳下床,几步窜到桌子前,纵身一跃,稳稳落在桌面上。 她低头,凑近那碗散发着浓郁苦涩气味的汤药。 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极其不情愿的,轻轻舔了一下碗沿。 喵嗷! 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瞬间炸开在味蕾上,直冲天灵盖。 舌头都给苦麻了! 沈知意浑身一激灵,差点没直接从桌子上跳下去。 这药比上次的还要难喝一百倍! 她嘴里嘟囔着,发出委屈又含糊的喵呜声,带着哭腔。 这副小猫的身体,味觉也太灵敏了,简直是折磨。 她欲哭无泪,但为了不被拴起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舔舐着碗里的药汁,喝得吭哧吭哧,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兽。 福安见状,眼睛瞪得溜圆,拿着绳子的手还僵在半空。 这就喝了? 刚刚还宁死不屈,怎么一说要绑起来,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将那碍事的绳子往地上一扔。 福安脸上立刻重新堆起笑容,快步走到桌前。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碗微微倾斜,方便小猫舔舐。 “小祖宗慢点喝,不着急。” 看着她皱着小脸,一口一口把那苦得吓人的药汁喝下去,福安心里竟然生出几分佩服。 真厉害。 沈知意终于将碗底最后一点药汁舔舐干净,突然她前爪将空碗往前一推。 就在福安伸手去接碗的那个短暂空隙,她哈着气,嘴里还残留着可怕的苦涩。 她后腿用力一蹬,整个身体化作一道黑白闪电,直接窜出了寝室的门槛。 这仇,她记下了! 等她恢复人身,定要让陆沉舟和福安也尝尝这滋味! 沈知意凭借着猫咪灵敏异常的鼻子,在偌大的提督府中穿梭。 空气中残留的,属于陆沉舟身上那独特的龙涎香,成了她最好的指引。 七拐八绕之后,她终于循着气味来到了书房外。 还没靠近,她就听见里面隐约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不止陆沉舟一个。 沈知意放轻了脚步,竖起耳朵,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喵~ 一声极其细微的猫叫,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溢出。 刚一出声,沈知意就懊恼地抬起爪子,朝着自己毛茸茸的嘴巴轻轻拍了一下。 闭嘴! 这破身体就不能不发出声音么。 沈知意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往上一个纵跃,轻巧地扒住了窗棂。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透过窗户的缝隙朝里望去。 只见陆沉舟对面,坐着一个身着明黄常服,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面容俊朗,气质温雅,乍一看,确有几分翩翩公子的风度。 正是当朝太子。 可沈知意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看似平静温和的笑容下,眼底深处藏着阴鸷与算计。 那绝非一个真正温和之人该有的眼神。 她将呼吸放得更轻,心中忍不住腹诽。 这提督府今日可真是热闹。 白天刚走了一个闲散王爷,这深更半夜的,又来了一位储君殿下。 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 陆沉舟这奸佞,果然是各方势力都想拉拢的对象。 “殿下深夜来访,不止是为了给臣带些茶叶那么简单吧?” 陆沉舟端起桌上的紫砂茶壶,动作从容地为太子面前空了的茶杯添了一盏茶。 茶水注入杯中,发出清泠的声响,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 太子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端起茶盏,送到唇边轻啜了一口。 他微微眯起眼睛,似在细细品味那茶汤的滋味,片刻后才缓缓放下茶杯。 “陆督主果真如传闻那般,心思缜密。” 第十五章密谋什么呢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本宫不过是得了些新到的好茶,想起督主对茶道颇有兴致,便顺路带来与你尝尝。” 太子笑着道,语气听起来随意又亲近,仿佛真的只是顺路拜访。 他又端起茶盏,示意陆沉舟。 “不错,确实是好茶。督主尝尝看。” 陆沉舟淡淡瞥了一眼那澄黄透亮的茶汤。 这太子,深夜造访,只为送茶?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依言端起了茶盏。 指尖触及温热的杯壁,他将茶盏凑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清洌,回味甘醇。 “确实不错。”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太子脸上。 “若臣没有记错,这应当是西域那边新进贡来的雨前龙井,极为难得。” 陆沉舟后面几个字拖着尾音。 太子脸上的温和笑意未减分毫,端着茶盏的手稳稳当当。 他将茶盏又凑近唇边,借着饮茶的动作,掩去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精光。 “正是,这茶一直在本宫马车上,今日理东西时忽然瞧见,想着督主或许喜欢,便直接过来了。” 他放下茶盏,动作优雅,声音听不出半点异常。 “不过。” 太子话锋陡然一转。 他抬起眼,那双看似温和的眸子此刻锐利如鹰隼,直直盯着陆沉舟。 “本宫听闻,陆督主近来好像对沈家的案子,挺感兴趣的?” “不知督主,是在调查什么吗?” 窗外,沈知意的心猛地一跳。 沈家! 太子果然是为了沈家的事情来的! 她爪子扒着窗棂更紧了些,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陆沉舟迎上太子那双探究的眸子,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这太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沈家灭门,他必然脱不了干系,此刻前来试探,是怕自己查到了什么,还是想借此敲打,让自己安分守己? “殿下说笑了。” 陆沉舟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沈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陛下圣裁,铁案如山。此案从头至尾,经三司会审,早已清晰明了,并无可查之处。”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回视着太子,不闪不避。 “殿下日理万机,切莫轻信坊间谗言,误会了臣。” 太子紧紧盯着陆沉舟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找出说谎的痕迹。 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太子见实在探不出什么,也看不出有任何端倪,终于轻叹一口气,放下了茶盏。 他脸上重新浮现出悲悯痛惜的神色。 “沈家这件事,本宫亦深感心痛。” “沈尚书一生清廉,忠君爱国,谁曾想晚节不保,竟做出此等糊涂事。”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惋惜。 “哎,当真是罔顾了一家老小的性命啊。” “不过陆督主说得对,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圣上已有决断,确实也无需再调查什么了。” 太子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似真心为沈家感到惋惜。 可听在沈知意耳中,却只觉得虚伪至极。 若非有人暗中捣鬼,爹爹怎会蒙冤?沈家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身为一只猫对案子无从下手,可面前两个权势滔天的人,竟也不觉这件案子需要重新调查? 那沈家岂不是要一直蒙冤! 她气得浑身发抖,爪子下的窗棂被抓得吱呀作响。 陆沉舟听着太子这番惺惺作态的说辞,眼底掠过一抹极淡的讥诮,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沈怀安糊涂? 真正糊涂的,是那些被权欲蒙蔽了双眼的人。 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太子垂眸,指尖在温热的茶盏上轻轻摩挲。 眼底深处,那抹算计的光芒一闪而过。 “此事已了然,不讲也罢。” 他将茶盏轻轻放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如今朝堂局势看似平静,实则风波暗涌,督主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这话问得轻飘飘。 沈知意的心又提了起来,朝堂局势和沈家灭门,又有什么关系? 她竖起耳朵,听得更加仔细。 陆沉舟眼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终于开口了,这才是太子今夜前来的真正目的。 试探他对沈家案的态度只是前奏,摸清他对当前夺储之争的立场,才是关键。 他面上轻笑一声,佯装未曾听出太子话中的深意。 修长的手指执起紫砂茶壶,再次为太子添了些茶水。 这太子,野心勃勃,手段狠辣。 先太子尸骨未寒,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拉拢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巩固他那并不稳固的太子之位。 自己这东厂提督的身份,手握缇骑,监察百官,自然是他眼中一块必须争取的肥肉。 可惜,他陆沉舟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他有自己的棋局要下。 “东厂做事,皆是为皇上分忧。” 陆沉舟放下茶壶,声音清冷,不带半分情绪。 “臣无需有什么看法,听皇命,安心做事便可。” 这是最安全的回答,也是最让太子失望的回答。 太子脸上的笑容一僵。 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些。 陆沉舟这只老狐狸! 他话里话外的拉拢之意,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只要陆沉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哪怕只是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倾向,他便能许以重利,将其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 可他偏偏不接招,句句不离皇上,将自己摆在纯臣的位置上,滴水不漏。 真是可恨! 太子强压下心头的不快,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储君的风度。 “好好好。” “不愧是父皇所欣赏的肱骨之臣。” 他端起茶杯,将那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饮下的是满腔的郁结。 陆沉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嘲讽和不甘。 他权当未闻。 沈知意正全神贯注地趴在窗缝上偷听,冷不防窗内的人影靠近。 她突然一惊,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跳。 然而,她快,有人更快。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闪电般伸出窗外,精准地捏住了她命运的后颈皮。 “喵呜!” 沈知意吓得短促地叫了一声,四只爪子在空中徒劳地蹬了蹬。 完了!被发现了! 她浑身僵硬,尾巴紧紧夹起,连呼吸都忘了。 第十六章狼狈为奸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被抓后,她不再挣扎,直接安静待着,任由那只手将她拎进了温暖的书房。 也好,正好也想听听二人怎么又谈起沈家。 陆沉舟面不改色地将手中那团毛茸茸的小东西放在书案上。 这只丑猫,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偷听到书房来。 太子看着陆沉舟从窗外拎回一只黑白花的小猫,眼底闪过诧异。 他负手走到书案前,目光落在桌上那只蔫头耷脑的小猫身上。 “这猫?你养的?” 陆沉舟抬手,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小猫头顶柔软的毛发。 “让殿下见笑了。臣孑然一身,府中空旷,难免寂寞。” 他桀然一笑道:“恰好这段时日还算安稳,臣这才有时间养只小猫,聊作陪伴。” 陆沉舟这是在用一只猫来搪塞他? 这只猫,出现得未免太巧了些。 “督主不爱美人,倒养起小猫?挺好。” 太子旋即起身,单手负后,目光再次落在小猫身上,细细打量。 “就是督主这眼光挺别致。” “丑得出奇的猫,挺少见。” 沈知意正缩着脖子装死,听到这话,耳朵不满地抖了抖。 说谁丑呢! 她当即不满地喵了一声,抬起头,用那双异色瞳狠狠瞪了太子一眼。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陆沉舟感受到怀中小东西的怒意,指尖安抚性地挠了挠它的下巴。 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淡了几分。 “殿下说笑了。臣觉得,挺顺眼的。” 太子闻言,看着陆沉舟护着那丑猫的模样,眼底的探究更深。 这陆沉舟,心思深沉,滴水不漏。 连养只猫,都透着古怪。 他伸出手,想要逗弄一下桌上的小猫。 “小家伙还挺有意思的。” 太子手伸到一半,突然又收回来。 这小猫看起来挺凶,万一不长眼伤了他,怕是会让陆沉舟借口不让他多来府上。 何况今日试探无果,再留下去也无益。 他敛了神色,恢复了储君应有的端庄。 “时间不早,本王也该回去了,督主不必相送。” 太子转身离开,步伐从容。 陆沉舟并未起身,只淡淡看着太子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 太子刚才那番惺惺作态,沈知意听得清清楚楚。 他为沈家惋惜?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若他当真觉得爹爹糊涂犯下大错就该彻查此案,还沈家上下一个清白! 不过现在看来,太子和陆沉舟,都是一丘之貉。 一个阴险狡诈,一个冷酷无情,皆为利往,都不是好东西! 沈知意越想越气,将目光放在太子送来的茶叶礼盒上。 她跳上去前爪弹出锋利的尖端。 对着那崭新的礼盒,狠狠就是几爪子。 撕拉—— 精致的锦缎封面瞬间被撕裂,露出里面包裹严实的茶叶。 沈知意还不解气,又对着那木盒抓了几下,留下深深的爪痕。 看你怎么喝。 让你们狼狈为奸! 陆沉舟看着小猫突然发疯似的破坏着太子送来的茶叶,微微挑眉。 这丑东西,脾气倒是不小。 太子刚走,它就敢拿太子送的东西撒气。 是不满太子说它丑? 还是……另有缘故?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那团黑白花的小身影在茶叶盒上张牙舞爪。 倒是有几分性情。 沈知意挥舞得正起劲,身体突然腾空。 这次她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陆沉舟拎起来的。 “喵~” 沈知意尴尬地叫了一声,梗着脖子扭过头,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小小的身体在他手中微微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气愤。 陆沉舟看着掌心里那团炸毛的小东西,黑白相间的毛发根根竖起,尾巴尖还在不服气地甩动。 那双异色的眸子瞪得溜圆,里面明晃晃写着“放开我”三个大字。 他非但没生气,唇角反而勾起笑意。 “做得不错啊。”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玩味。 “你知道这茶叶有问题?” 陆沉舟不怒反笑,甚至眼中带着几分赞赏。 他将沈知意捧在手里,凑近了些,仔细端详。 这丑东西,鼻子倒是灵得很。 太子送来的茶叶,看似寻常,里面却掺杂了微量的软筋散。 无色无味,少量服用不会致命,却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四肢乏力,精神萎靡。 若是长期饮用,后果不堪设想。 他原本还想寻个由头处理掉,没想到这小东西倒是先替他解决了。 这丑东西似乎挺通人性,看着看着,也有几分顺眼了。 “喵呜?” 沈知意歪了歪脑袋,有些发懵。 陆沉舟说什么? 她怎么知道茶叶有问题? 她只是单纯看不惯太子那虚伪的嘴脸,又气他和陆沉舟沆瀣一气,才拿茶叶撒气的。 沈知意在他温热的掌心趴下去,同样抬起头,打量着他。 烛光摇曳,映衬着男人俊朗却冷硬的侧脸。 此刻他眉眼间的戾气似乎消散了些许,表情柔和,看起来也没那么冷漠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沈知意狠狠掐灭。 哼! 沈知意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哈气声,短小的断尾在空中疯狂摇摆。 她狠狠扭过头,不再看他。 这可是灭了沈家满门的仇人! 是害得她家破人亡、变成这副鬼样子的罪魁祸首! 沈知意绝不能被他偶尔流露出的,这点温和表象所欺骗了! 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他是敌人! 陆沉舟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指尖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点了点。 这副炸毛又不敢发作的模样,倒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将小猫重新放回桌面,目光扫过那被抓得不成样子的茶叶礼盒。 太子想用这种手段对付他,未免太小瞧人了。 只是这软筋散,若非这丑东西误打误撞给毁了,他还真未必会第一时间察觉。 看来以后,对入口的东西,需得更加谨慎。 沈知意稳稳落在桌面上,甩了甩尾巴,依旧用屁股对着他。 哼,还点她脑袋! 要不是打不过他,她非得挠回去不可!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极快的黑影闪过。 沈知意敏锐的猫耳朵捕捉到了那细微的破空声,眼神瞬间一厉。 “喵呜!” 第十七章让他被打个措手不及才好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警告,浑身毛发再次炸开,弓起身子,摆出了十足的战斗姿态,一双异瞳警惕地盯着窗外。 有人! 陆沉舟在小猫炸毛的同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 他眸光骤冷,反应极快,宽大的衣袖忽地一拂。 桌上的烛火应声而灭。 整个书房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不等沈知意反应过来,身体便被一只大手捞起,紧接着就被塞进了一个带着熟悉冷香的温暖怀抱。 天旋地转间,她只感觉抱着她的人快速移动、旋转。 黑暗中,兵器相接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刺耳的摩擦声。 紧接着便是拳脚相击的闷响,以及物体倒地的声音。 刀光剑影在漆黑的房间内交错闪烁,映出两个纠缠打斗的模糊身影。 沈知意被紧紧护在陆沉舟怀里,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只觉得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现在无比后悔。 早知道外面的是刺客,她刚才就不该叫出声提醒陆沉舟! 让他被打个措手不及才好! 可现在,她自己先要被晃晕过去了。 打斗并未持续太久。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房间内便恢复了平静。 烛火重新被点燃,昏黄的光线再次照亮了书房。 沈知意立刻被陆沉舟从怀里掏了出来,重新放在了冰凉的桌案上。 刚一落地,胃里的翻涌再也压抑不住。 “Yue——” 她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将刚才喝下去的苦药吐了个干净。 陆沉舟看着桌上那摊污秽,又看了看趴在那里,吐得浑身发抖、奄奄一息的小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抬眼,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躺着的黑衣刺客,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墨影!”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房间中央,单膝跪地,头颅深垂。 “督主。” 来人声音嘶哑,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 “属下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请督主责罚。” 他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片刻不见陆沉舟回应,他心中忐忑不安,忍不住微微抬头。 这一抬眼,却让他愣住了。 只见自家督主并未看他,也未看得上那名生死不知的刺客。 而是俯身,正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书案上那摊污秽。 那动作,竟带着几分他从未见过的耐心。 墨影怀疑自己眼花了。 督主对一只猫这般上心! 陆沉舟将污掉的帕子随手扔在一旁,眼神扫过桌角那只蔫头耷脑的小猫,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随即,他抬起眼,一记冰冷如刀的目光,骤然射向还跪在地上的墨影。 那眼神,瞬间让墨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仿佛坠入冰窟。 督主还是那个督主,刚才的温柔定是他的错觉。 “自去领罚。” 陆沉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 “是!” 墨影不敢有丝毫辩驳,恭敬领命。 他知道这次失职的后果,调虎离山之计虽然常见,但发生在守卫森严的提督府,便是他们的耻辱。 他撑着地面站起身,却并未立刻退下。 “主子,情报网的人手,属下已查到大概下落。” 墨影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多了几分小心。 他略微犹豫,似乎在斟酌用词。 “只是这些老人大多早已退隐多年,散落各处,想要重新启用,怕是……” 沈知意原本头昏昏沉沉,胃里依旧难受得紧。 听到情报网三个字,她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强撑着抬起小脑袋,支棱起耳朵。 “若以我们现有的人手和速度去联络、说服他们重新出山,恐怕需得半年时间。” 墨影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明显弱了下去,头也再次垂得更低。 半年?太久了。 陆沉舟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随即拿起桌上另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指尖。 他抬眸,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唇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请不动?”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那就带着点诚意去请。东厂那些手段,都忘了?” 这语气平淡,却透着令人胆寒的血腥气。 他等不了半年。 沈家那封信,还有那个下落不明的小姑娘,半年之后,她还能活着吗? 陆沉舟眸光微沉,掠过焦躁。 墨影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督主的意思。 “是!属下明白!” 他不敢再多言,连忙应下。 看来,有些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此次潜入的刺客,身手路数,像是齐王府的人。” 墨影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 “是否需要彻查?” 齐王? 他倒是越来越按捺不住了。 陆沉舟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色。 当务之急,不是处理这些跳梁小丑。 他需要尽快找到沈知意,还有那封信。 “无碍。”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决断。 “情报网的事情放在第一,不必查了。” 至于齐王。 他唇角勾起一丝冷冽。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沉舟明白其他势力的心思,无非是互相试探,搅混这潭水。 他只需要小心点便能避开。 可沈知意不一样,她身处暗处,孤立无援。 多耽搁一日,她的危险便多一分。 “属下这就去安排。” 黑影消失在原地,书房内重归寂静。 沈知意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劲儿还没过去,脑子已是一片混沌。 眼前的烛火晃动着,变成模糊的光晕。 黑暗袭来,她彻底失去了意识,直接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沈知意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锦被之上。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味,还有一股熟悉的、甜腻的桂花糕香气。 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四只爪子在光滑的锦缎上踩了踩。 目光一转,便看见床头的小几上,果然放着一碟精致的桂花糕,旁边还有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沈知意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假装没看到那碗讨厌的药。 她轻盈地跳下床,径直朝着桂花糕扑去。 第十八章先喝药,再吃饭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小爪子刚要碰到那香甜软糯的点心,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更快一步,将碟子端了起来。 “先喝药,再吃饭。” 沈知意认命地低下头,舔舐起碗里的药汁。 守在一旁的福安,看着小猫竟然如此乖顺地自己喝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这就喝了? 前两次喂药,不是威逼就是利诱,还差点被挠。 今日督主不过冷着脸说了一句,这小祖宗就乖乖听话了? 督主好手段! 审犯人有一套,训猫也不在话下啊! 福安看向陆沉舟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福安,备马车去东厂。” 陆沉安边给沈知意顺毛边开口。 “是。” 福安立刻去安排。 沈知意眼珠一转,并没有缠着陆沉舟,乖巧叫了一声儿。 “喵呜~” “真乖,在家好好待着”。 陆沉舟没有看穿沈知意的小心思,他收回手,理了理衣袖,转身便朝着门口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沈知意才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轻巧地跳下床,落地无声。 沈知意循着那若有似无的龙涎香气,一路小跑着跟了出去。 提督府外,华丽的马车早已备好。 陆沉舟弯腰踏入车厢,福安则坐在了车辕上。 马车缓缓启动,朝着东厂的方向驶去。 沈知意躲在府门旁的石狮子后面,看着马车远去。 她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缀着。 幸好这只小猫身体轻盈敏捷,穿梭在街巷之中,倒也不算太费力。 只是东厂那地方,光听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 传闻中,那里是人间炼狱,是无数冤魂哀嚎之地。 陆沉舟去那里做什么? 东厂门口,守卫森严,马车畅通无阻地驶入。 沈知意不敢从正门进,只能绕到侧面,寻了个墙角的缝隙,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东厂内部更是阴森可怖。 光线昏暗,长长的甬道两侧,是紧闭的牢门。 隐约能听到压抑的呻吟和锁链拖动的声音。 沈知意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的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她强忍着恐惧,小心翼翼地循着陆沉舟的气息,一路深入。 七拐八绕之后,陆沉舟在一扇厚重的石门前停下。 福安上前,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 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更加幽深黑暗的通道。 陆沉舟走了进去。 沈知意连忙加快脚步,在那石门彻底关闭的前一瞬,敏捷地窜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宽敞的暗室。 墙壁上燃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勉强照亮四周。 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刑具。 带着倒刺的鞭子、烧得通红的烙铁、锋利的匕首、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但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地上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 沈知意只看了一眼,便吓得腿都软了。 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四肢僵硬,一步也挪不动。 这里这里简直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一百倍! “喵喵呜。” 恐惧之下,细弱的呜咽声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溢出。 声音虽小,在这寂静的暗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正背对着她的陆沉舟,动作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门口那团瑟瑟发抖的黑白花上。 竟敢跟到这里来! 这丑东西,胆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陆沉舟周身的气压骤降,眼底翻涌着怒意。 他几步走到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只吓傻了的小猫。 沈知意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吓得往后缩了缩。 完了!他生气了! 他会不会直接把她也挂到墙上去? 陆沉舟抬起手。 沈知意吓得闭紧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落下,只是额头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力道很轻,更像是警告。 下一瞬,身体腾空,落入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他终究还是将她抱了起来。这小东西,怕成这样,还敢跟来。 福安看着自家督主抱着猫,脸上虽带着怒意,动作却不见半分粗鲁,心中暗暗称奇。 督主对这猫,当真是不一般。 他连忙上前,识趣地伸出手。 “督主,您还要审犯人,这猫儿吵闹,不如让奴才先照看着?” 福安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他可不想这小祖宗等会儿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惊扰了督主审讯。 陆沉舟瞥了他一眼,并未将怀里的小东西交出去。 “无碍。” 他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抱着怀里还在微微发抖的小猫,径直走向暗室中央。 那里绑着一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黑衣人。 正是昨夜那个刺客。 陆沉舟走到那人面前,拿起旁边刑具架上一个烧得通红的烙铁。 烙铁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他直接将那滚烫的烙铁朝着黑衣人的胸膛摁了下去。 “你确定,见到沈家逃出来的那个女子了?” 滋啦—— 皮肉被烧焦的声音骤然响起,伴随着浓烈的焦糊味。 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吓得沈知意和福安同时闭紧了眼睛。 沈知意更是下意识地往陆沉舟怀里钻去,小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陆沉舟抬起手,在她毛茸茸的背脊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 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安抚。 那黑衣人早已没了人样,浑身是伤,瘦骨嶙峋,气息奄奄。 可偏偏,那双眼睛里还带着一丝不甘的狠厉,嘴硬得很。 “就是见过!” 那人声音嘶哑,带着濒死的疯狂。 “你不是要找她吗?沈家那个女的!我可以告诉你她的下落!但你必须放了我!还要给我赏金百两!” 他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最后一搏的希冀。 沈知意原本缩在陆沉舟怀里,吓得不敢动弹,听到这话,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 这人是疯了吗?狮子大开口啊。 陆沉舟抱着猫的手臂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眸色深沉,似乎真的在犹豫。 他俯视着地上那苟延残喘的人,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是说,你无意中听到有人传言,提督府在找沈家女的下落,所以你才壮着胆子找去书房,说这件事?” 第十九章人找到了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这借口,未免太过拙劣。 陆沉舟眼底最后一丝温度褪去,只剩下冰冷的讥诮。 他甚至懒得再多问一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福安。 福安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手中寒光一闪。 噗嗤一声。 那黑衣人眼睛瞪得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随即彻底没了动静。 福安收回匕首,用帕子仔细擦拭干净,才躬身回话。 “督主,他背后之人怕是早为他想好的出路,想借着沈家小姐的由头,看看您的反应。” “只可惜他嘴硬,到死也不肯透露背后主使。” “好在督主您慧眼如炬,识破了他的诡计。” 沈知意听着他们的对话,一颗心沉了又沉。 原来,陆沉舟为了找到她,竟已是这般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连这种明显是圈套的试探,他也要亲自审问。 他到底想做什么? 找到她,然后像他说的那样,一家人整整齐齐吗? 想到那句话,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 她正胡思乱想着,抱着她的人动了。 陆沉舟面无表情地越过地上的尸体,继续朝着暗室更深处走去。 那里面,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暗室深处,光线愈发晦暗。 又一道石门挡在前方。 与外面那扇门不同,这扇门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透着一股肃穆之气。 陆沉舟抬手,在石壁某处轻轻一按。 石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片漆黑,空气也微薄。 沈知意感觉头昏昏沉沉。 直到陆沉舟点燃了墙壁上的烛台,室内才有了些许微弱的光亮,这里比外面的刑讯室要小一些,但更加空旷。 空气中只有淡淡的檀香和灰尘的气息。 正对着石门的那面墙壁,密密麻麻摆满了无字的灵牌。 沈知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地方,她之前在提督府的另一处密室里也见过。 一模一样的牌位同样的压抑。 这陆沉舟的秘密,当真多得吓人。 陆沉舟表情有些凝重,他将怀里的沈知意轻轻放在地上,示意她别乱动。 然后走到那些牌位前,从一旁的香案上拿起三炷香,点燃。 他对着满墙的牌位,深深地拜了下去。 动作虔诚,带着几分悲戚。 沈知意蹲坐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却显得孤寂的背影。 这个男人,到底背负着什么? 为何对着这些无名牌位,会流露出如此复杂的情绪? 趁着陆沉舟点香的功夫,她按捺不住好奇,悄悄从地上爬起来。 小小的肉垫踩在冰凉的石砖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跳上一旁的矮几,仔细打量着四周。 除了满墙的牌位和简单的香案,这里似乎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 她的目光扫过墙壁,忽然被角落里悬挂着的一幅画卷吸引。 那是一幅围猎图。 画中崇山峻岭,草木葱茏。 两匹骏马并驾齐驱,马上的青年意气风发。 左边那个,眉目温润,含笑晏晏,正是多年前的先太子。 爹爹曾是太子太傅,她幼时有幸见过几次先太子,对他温和的笑容印象深刻。 右边那人同样年轻,轮廓俊朗,眉宇间带着飞扬的锐气。 这个人,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是谁? 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剧烈的绞痛袭来。 眼前景物开始旋转、模糊。 身体一软,从矮几上滚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陆沉舟刚上完香,转过身,就看到那小东西蜷缩在地上,身体不住地抽搐。 他脸色一变,疾步上前。 将那小小的一团捞进怀里。 小猫身体冰凉,呼吸微弱,眼睛紧闭,似乎极为痛苦。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颤抖的背脊。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陆沉舟的眼神复杂难辨。 眼底深处,那常年冰封的寒潭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翻涌上来,眼中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雾气越积越浓,终于凝成一滴滚烫的泪珠,顺着他冷硬的脸颊滑落。 沈知意在剧痛的间隙,勉强睁开一丝眼缝。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陆沉舟近在咫尺的脸。 还有他眼角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他哭了? 这个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九千岁,竟然哭了? 沈知意伸手抚去他即将掉落的泪珠,却被陆沉舟一把拍掉。 “别动。” 沈知意有点尴尬,她不知怎么安慰,只能喵喵叫。 片刻后,外面响起墨影的声音。 “督主,人找到了。” 陆沉舟眼底瞬间漫上刺骨的寒意,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他抱着怀里那团柔软小东西的手臂,默默收紧。 沈知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吓得瑟缩着,爪子无意识地抠紧了他胸前的衣料。 陆沉舟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 找到沈知意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 这消息来得太快,太巧合,反而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 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还在微微发抖的小猫。 “此事,可还有旁人知晓?”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墨影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头垂得更低。 “回督主,绝无旁人知晓。” “属下带人寻到她时,她正躲在神像后,浑身脏污,状若疯癫。确认身份后,便立刻秘密带回,安置在前厅,未惊动任何人。” 墨影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督主,属下在整理过往密函时,意外发现了一些情报网中残留的旧信件。” “似乎与先太子有关。” 他从怀中掏出几封泛黄的信件,双手恭敬地奉上。 陆沉舟眸光一凝,接过了那几封信,信纸陈旧,墨迹却依旧清晰。 沈知意好奇地从他怀里探出小脑袋,伸长了脖子想去看。 陆沉舟却在她看到之前,将信件合上,重新塞回了怀中。 怀中的小猫似乎有些不满,轻轻哼唧了一声。 陆沉舟低头瞥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先回府。”陆沉舟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抱着怀里的小猫,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密室。 马车很快回到了提督府。 陆沉舟抱着猫,径直走向前厅。 沈知意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第二十章假的沈知意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她悄悄抬起眼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前厅中央,站着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枯黄,面色憔悴,脸上还有些脏污。 她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身体微微颤抖,看起来怯懦又不安。 像,但又不像。 眉眼间依稀有几分她过去的影子,可那神态,那气质,却截然不同。 沈知意一眼就看出,这个人也太假了! 陆沉舟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眼底深处闪过波澜,随即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这便是他们找到的沈知意?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倏地抬起头。 看到陆沉舟的瞬间,她像是受惊的小鹿,往后瑟缩了一下,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一丝困惑。 “是您的人救了我?”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和颤抖,还有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茫然。 “为什么要救我?” 陆沉舟抱着猫,缓步走到主位坐下,姿态从容。 他将怀里的小猫放在腿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它的毛。 “沈家为何会灭门,你应该比本督更清楚。” 他的声音冷淡,带着审视。 那女子,也就是赵雅茹,闻言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底打转。 “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就像做了一场噩梦,等我醒过来家就没了。” “还有好多人,好多人一直在追杀我。” “我只能装成乞丐,东躲西藏,才没有被他们发现。” 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透着无助和凄惨。 沈知意趴在陆沉舟的腿上,听着这番说辞,气得差点没忍住跳起来挠人。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她? 陆沉舟看着赵雅茹那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底忽地掠过一抹异样的情绪,在那种情况下能逃出来,必是受了不少罪。 见她哭得浑身颤抖,肩膀不住耸动,似乎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陆沉舟抱着猫的手指微微一顿。 心头竟莫名闪过一抹心软。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随即又松开。 他伸出手,宽大的衣袖拂过,似乎想要替她拭去脸颊的泪痕,却又在半途停住,最终只是虚虚地落在她颤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动作带着极淡的安抚。 沈知意趴在他腿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瞬间僵住。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沉舟竟然在安抚这个冒牌货? 他不是应该一眼就看出她是假的,然后勃然大怒,将她拖下去严刑拷打吗? 他费尽心思找她,难道不是为了灭口? “喵!喵喵!喵呜!” 沈知意急得不行,忽地抬起头,冲着陆沉舟发出一连串急促尖锐的叫声。 她拼命想要传达自己的意思,奈何只能发出无意义的猫叫。 那女子被陆沉舟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止住了哭泣,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怯生生地望着他。 他这是相信她了? 她心中暗喜,面上却愈发显得柔弱无助。 陆沉舟并未理会怀中炸毛的小猫,收回了手,目光重新落在赵雅茹身上。 “你现在安全了。”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比刚才缓和了几分。 “这里是提督府,没有人会追杀你。” “但你好好想想,逃亡路上,可曾听到或见到什么特别的人和事?任何重要的线索,都不能遗漏。” “福安。”陆沉舟淡淡开口。 福安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候命。 “去将张嬷嬷喊来。” “是。” 福安应声退下,很快便领着一个面容严肃,穿着深色比甲的嬷嬷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督主。”张嬷嬷规规矩矩地行礼。 陆沉舟的目光转向赵雅茹。 “带沈小姐下去梳洗,换身干净衣裳。” “将西厢的听雨轩收拾出来,暂且让她住下。” 张嬷嬷是府里的老人,见惯了风浪,闻言立刻上前,对着赵雅茹福了福身。 “是。沈小姐请随我来。” 张嬷嬷领命退下。 福安狗腿上前。 “督主,从来没见你对一个姑娘这么有耐心。” 陆沉舟一记冷眼飘过去,福安自觉捂嘴退下。 他见腿上的小猫歪头看他,伸手将它抱了起来。 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她前爪肉垫。 他动作一顿,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被遗忘的细节。 沈知意前爪肉垫,有两颗并排的黑痣。 他抱着猫,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大步流星地跟着张嬷嬷离开的方向走去。 客房内。 赵雅茹刚褪下那身脏污的外衫,露出里面同样破旧的中衣。 房门突然被推开。 赵雅茹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抱住自己,缩成一团,满脸惊恐地看向门口。 声音因害怕而颤抖。 “督主,有什么事?” 陆沉舟的目光快速扫过她裸露的手臂,在看到她手腕内侧那两颗清晰的黑痣点,眼神中的锐利和疑虑瞬间消散。 他刚刚竟差点忘了,应当好好检查一番的。 如今记号皆有,是他多心了。 这般想着,他面上神色缓和了些许,甚至带上了歉意。 “无事,你继续。” 陆沉舟略有歉意地开口。 赵雅茹怯怯地应了一声,看着他转身。 房门被轻轻合上。 站在门外的沈知意,将刚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冒牌货仿的真像,怪不得能让陆沉舟相信,她看到那并排的黑痣时也诧异了几分。 这个女人冒充她绝对是有阴谋的! 她需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应对之策才是。 沈知意蹲坐在门边,歪着脑袋,仔细回想陆沉舟刚才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他眼神里的锐利和怀疑是闪过一瞬,又继而相信。 是在看到那颗痣后,他神情缓和,不过眼底深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藏着,一闪而过。 沈知意甩了甩脑袋。 她看不懂陆沉舟,但这个假货一定有问题,陆沉舟也有问题。 她必须想办法,弄清楚这假货到底想干什么,陆沉舟又在打什么算盘。 她得盯紧他们。 赵雅茹梳洗干净,换上一身柔软的锦缎衣裙后,陆沉舟竟真的在前厅摆了晚膳,等着她一同用饭。 第二十一章证据藏起来了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沈知意被陆沉舟抱在怀里,安置在他身旁的椅子上,面前也放了一小碟特意为她准备的桂花糕。 可她现在哪里有心思吃饭。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那个坐姿拘谨,却难掩眼底窃喜的女人。 她看着陆沉舟拿起银箸,神态自然地为赵雅茹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虾仁。 “尝尝这个。” 赵雅茹受宠若惊,连忙拿起自己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将那虾仁夹起,送入口中。 “谢谢督主。” 她的声音依旧怯怯的,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沈知意看着这一幕,肺都要气炸了。 给她夹菜?陆沉舟是眼瞎了吗! 这个冒牌货,演技也太拙劣了! 沈知意气地用爪子扒拉面前的桂花糕碟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陆沉舟侧头瞥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点了点。 “安分点。” 语气带着一丝警告。 沈知意委屈地喵呜了一声,低下头,假装啃桂花糕,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注意着对面的动静。 赵雅茹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陆沉舟。 她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终于,她像是鼓足了勇气,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看向陆沉舟。 那双眼睛里,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 “督主对我这么好,想必也是为了我手中的证据吧。” 她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快,仿佛是无意间吐露。 沈知意吃桂花糕的动作瞬间停住。 这个假货果然是带着目的来的! 陆沉舟听到这话,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赵雅茹那张带着紧张和期待的脸上,眼底深处,一抹冷光稍纵即逝。 她终于肯说自愿出来了,也好过他主动开口,只是想要证据是真,对她好也不曾掺假。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只是对她的话感到好奇。 陆沉舟放下筷子,身体后靠,姿态闲适,目光却带着审视。 “你想起什么了?” 赵雅茹听他发问,像是被吓到一般,瞬间低下头,双手紧紧攥住了衣角。 “爹爹护我离开时,曾偷偷塞给我一样东西。” “他让我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拿出来。” 赵雅茹抬眼,飞快地瞥了陆沉舟一眼,又迅速垂下。 那眼神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鹿。 “我想那应该就是督主想要找的东西。” 沈知意趴在椅子上,气的尾巴都快竖起来了。 这女人是想利用沈家,真当沈家无人了啊! 赵雅茹见陆沉舟不语,心中有些忐忑,但想起齐王的交代,接近陆沉舟这个心思缜密的提督,一定不能操之过急,需得动动脑子,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陆沉舟。 “爹爹说,让我把东西藏好。” “万一真的被抓到了,或许还能凭此物,换自己一条性命。” 她说到这里,声音又带上了哭腔,肩膀耸动。 “可是督主待我这般好,已是救了我的命。” “这东西,我愿意交给督主。”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感念陆沉舟的恩情。 陆沉舟看着她那张苍白消瘦的小脸,泪珠滚滚而落。 他面上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淡。 “你父亲可有说,此事是谁在背后捅的刀子?” 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赵雅茹听到这话,身体一颤。 仿佛那个名字,是什么洪水猛兽,让她不敢提及。 她犹豫了许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 “是太子!” 沈知意猛地抬起头,一双异瞳瞪得溜圆。 她竟然说是太子?怎么可能! 爹爹虽然与太子政见偶有不合,但绝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她在故意误导陆沉舟! 陆沉舟听到“太子”二字,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眼底深处,那抹冷意愈发浓重。 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看着赵雅茹。 仿佛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你确定?” 陆沉舟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着对面的女子。 赵雅茹被他看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避开那道探究的视线。 她放在膝上的双手,用力绞着衣角,指节泛白。 齐王交代过,陆沉舟此人,心思深沉,极难对付,绝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听起来更加可怜无助。 “我不敢确定。爹爹只是隐晦地提过,说东宫那边手伸得太长了。” “他还说,朝中有人容不下沈家,迟早会对我们下手。当时我年纪小,不懂这些,只当是爹爹多虑了。直到出事那天……”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陷入了极度痛苦的回忆。 沈知意在旁边看得直翻白眼。 演!继续演! 这演技,不去唱戏都可惜了! 爹爹是说过朝中局势复杂,但绝不会跟她说这些朝堂秘辛,更不会直接点名东宫! 这女人,谎话连篇! 陆沉舟静静地看着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赵雅茹不知道陆沉舟信了几分。 这个男人太难懂了,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根本无法揣测他的心思。 “爹爹交给我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据。” “只是,我逃跑路上太过害怕,忘了藏在哪里了。” 她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太没用了!要是我现在能拿给督主,督主一定能帮我主持公道是不是?” 陆沉舟看着她哭泣的模样,眸色深沉。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拂过她挂着泪珠的脸颊。 “若你能将证据找回来,幕后黑手定原地遁形。” 赵雅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目光像是能穿透人心,看清她的柔弱伪装。 “这个我得再想想……” 她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这几日劳苦奔波,身体实在不适,可否先回去休息?” 陆沉舟看着她双含泪的眸子低垂着,仿佛受惊的兔子。 这幅样子,与记忆中那个明媚张扬的沈知意,确实相去甚远。 第二十二章黑痣,不见了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可那腕间的黑痣,又做不得假。 或许,真是颠沛流离,磨去了她的棱角。他终究是心软了些许。 “去吧。”他淡淡应允。 赵雅茹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对着他福了福身,脚步略显仓促地退了出去。 陆沉舟眼底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下惯常的冰冷。 沈知意见那假货走了,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稳稳落在陆沉舟结实的大腿上。 她抬起一只前爪,气鼓鼓地指着赵雅茹离开的方向。 嘴里发出急切的喵喵声。 “喵喵!喵呜!” 陆沉舟伸出修长的手指,捂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指腹感受到她柔软的绒毛和温热的呼吸。 这丑东西,倒是机灵。 “丑东西,别叫。”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松开手,指尖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点了点。 随即,他抬眸,目光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声音陡然转冷。 “墨影。”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厅内,单膝跪地。 “去,把她的底细,给我查个一清二楚。” “是。” 墨影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沈知意趴在他腿上,听到这话,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还好,他没有完全相信那个女人。 她蹭了蹭陆沉舟的手指,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陆沉舟垂眸看着腿上这团放松下来的小东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它背脊的毛发。 片刻后,他抱着猫站起身。 “福安,备车,去南平王府。” 福安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督主这个时候要去南平王府,但还是立刻躬身应下。 “是。” 沈知意还是第一次跟着陆沉舟出门拜访别人,心里有些莫名的兴奋和好奇。 马车最终,在一座看起来略显朴素的府邸前停下。 相比于提督府的气派森严,这座王府显得低调了许多,甚至有些陈旧,看着还没提督府一半好呢。 南平王对陆沉舟的到来有些意外,更震惊地看着他的猫。 “你平时也是走哪带哪?” 陆沉舟将小猫放在腿上,拨弄着她的爪子。 “当然不是,王爷上次觉得她丑,想着带来让王爷看顺眼。” 南平王笑得爽朗,但又低声询问:“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到底所为何事?” “沈知意找到了,多亏了有王爷的情报网。”陆沉舟轻声说道。 南平王眸中闪过狐疑。 “倒也没那么好用吧,一天不到就找到了?” 陆沉舟解释:“正是有些蹊跷,且她一口咬定是太子所为,并说是沈尚书交代的。” 南平王挥了挥扇子:“我们甚至都不能确定这件事同太子有关,她却紧咬太子,估计有别的心思。” 陆沉舟也同样明白,只是心中缠绕着说不清的滋味。 若她不是沈知意,那真正的沈知意还活着吗? 南平王看着陆沉舟腿上那只不安分的小猫,爪子一会儿挠挠他的衣袍,一会儿又试图去够桌上的茶点。 他不禁失笑。 “这小东西,闹腾得很。” 南平王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 “你倒是好性子,竟也愿意留着。”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探究。 “带着这么个小东西,不会影响你替沈家翻案吗?” 沈知意正扒拉着陆沉舟的衣袖,听到这话,勾着陆沉舟衣袍的爪子一僵。 南平王说陆沉舟在替沈家翻案? 她耳朵竖得笔直,难以置信地看向南平王,又倏地扭头,望向抱着她的陆沉舟。 他神色平静,顺着她毛发的大掌依旧温柔。 并未因南平王的话而有丝毫影响。 可沈知意一直以为,陆沉舟是覆灭沈家的刽子手,是她的仇人。 她待在他身边,不过是为了寻找报仇的机会,查清当年的真相。 难道她一直都误会他了? 所有的一切,难道都不是为了灭口,而是为了追查真凶,为了找到她,保护她? 沈知意脑中一片混乱。 这个男人,冷酷的外表下,隐藏着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如果他真的在帮沈家,那他之前对那个冒牌货的态度是为了试探? 沈知意瞬间明白了。 陆沉舟和南平王刚才那些看似随意的对话,根本就是在互相传递信息,在推测那个假“沈知意”到底是哪方势力派来的棋子! 陆沉舟是怀疑那个女人的,他在将计就计! …… 沈知意脑海中不断涌出这段时间的细节,她把真正对她好的人当成了敌人。 她缓过神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回了提督府。 陆沉舟抱着她下了马车,径直往主院走去。 他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沐浴,并未像往常一样将她带进寝室。 “去玩吧。”他将她放在廊下的软垫上,转身进了浴房。 机会来了! 沈知意竖起耳朵听着浴房里传来的水声,确认陆沉舟一时半会不会出来。 她悄无声息地从软垫上跳下来,四只小爪子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身体化作一道黑白残影,朝着西厢听雨轩的方向飞快窜去。 听雨轩外一片寂静,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烛光。 沈知意放轻脚步,敏捷地跳上窗台,躲在窗棂后面。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透过窗户缝隙朝里望去。 只见赵雅茹正坐在梳妆台前。 她已经屏退了所有下人,房内只有她一人。 赵雅茹对着铜镜,抬起手,似乎在整理鬓发。 一切看起来并无任何异样。 沈知意的心提了起来。 难道是她猜错了? 就在这时,赵雅茹抬手解开了衣领的盘扣,又顺手挽起了衣袖。 她动作随意,似乎并未察觉窗外有人窥视。 沈知意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裸露出来的手臂内侧,光洁一片。 之前在前厅看到的,那两颗清晰的、并排的黑痣,不见了! 果然是假的!那痣是画上去的! 沈知意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还打算继续在这里看着,既然有一处作假,定有别的蛛丝马迹也会被她寻到,然而到了后半夜,赵雅茹也没有任何动作。 她眼皮越来越重,努力想撑着,可脑袋却一点一点往下耷拉。 最终,沈知意没能抵挡住身体的疲惫,趴在冰冷的窗台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栓上链子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次日。 沈知意从窗台醒来。 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从冰冷的窗台上跳下。 刚一落地,就察觉到府里似乎与往日不同,隐约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抖了抖毛,好奇地循着声音,朝着前院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多远,就被匆匆赶来的福安一把捞了起来。 “小祖宗!你跑哪儿去了?” 福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后怕。 “督主找你都快找疯了!” 沈知意刚想张嘴喵喵叫几声,表达一下不满。 脖子上却突然一紧,一个精致的银项圈被牢牢套住,项圈上还连着一根细细的链子。 她错愕地抬起头。 陆沉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神色冷峻,手里正牵着那链子的另一端。 他竟然给她套上了链子?士可杀不可辱! 沈知意瞬间炸毛,四肢并用,拼命挣扎起来。 “喵!喵呜!” 然而她的反抗毫无作用,陆沉舟牵着链子。 链子随着她的挣动越收越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他这是在惩罚她昨晚偷跑出去吗? 陆沉舟面无表情,牵着不情不愿的她,径直回了书房。 他将链子的末端固定在沉重的桌案腿上。 这下,她的活动范围就被限制在了桌案附近。 陆沉舟坐回桌案后,拿起一份公文翻阅起来。 “想逃?” “长长记性。” 这冷酷无情的家伙! 沈知意气得用爪子狠狠挠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可除了发泄怒气,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愤愤地跳上桌案,决定化悲愤为动力。 既然跑不了,那就看看他在做什么。 桌案上摊开的,正是关于先太子谋反案的卷宗记录。 字字句句,记录着当年的惨烈和构陷。 沈知意看着那些熟悉的罪名,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先太子贵为储君,尚且落得如此下场,多年沉冤不得昭雪。 爹爹不过一介尚书,想要翻案,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福安亲自上前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赵雅茹。 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热气腾腾的参汤,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和温柔。 “督主待我如此好,我无以为报。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督主分忧。” “有心了。” 陆沉舟点了点头。 赵雅茹将托盘轻轻放在桌案一角,避开了那些摊开的公文。 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拿起桌案上的墨锭。 “督主一人在处理公务想必也是空寂,我来为督主研墨吧。” 她的动作自然,仿佛只是随手帮忙。 陆沉舟没有拒绝赵雅茹。 赵雅茹一边磨墨,一边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陆沉舟的神色。 见他似乎专注于手中的公文,并未过多关注自己。 她心中暗喜,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她故意放慢了研墨的速度,状似无意地开口。 “督主这是准备对太子下手了吗?” 陆沉舟翻阅公文的手指,倏地停顿。 他抬起眼,目光沉静如水,无波无澜,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她。 赵雅茹被他看得心头一跳,握着墨锭的手指收紧。 他这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发慌。 陆沉舟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对于除掉太子的急切。 看来,是齐王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想借他的手,除掉太子这个最大的障碍。 齐王心思颇深,不出面只想隔岸观虎斗,且看他能不能坐得住。 陆沉舟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公文上,语气平淡无波。 “证据想起来了?” 赵雅茹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握着墨锭的手指颤抖。 齐王交代过,证据只是幌子,不能直白说出来,要吊着他,才能获取更多信任。 赵雅茹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懊恼和委屈的神情。 “还未想起来。” “只是我想着,督主若要调查太子,想必是需要早早做准备的吧?” 眼泪恰到好处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手背上。 “我只是胡乱猜测,督主勿怪。” 陆沉舟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赞赏。 “你能想到这些,已是不易。” 这番话,让赵雅茹彻底放下了心。 “督主谬赞了,那我就不扰督主办公,先回去了。” “去吧。” 他淡淡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公文上。 赵雅茹连忙福身行礼,转身快步退了出去。 沈知意气的胡须都在抖。 她转头看向陆沉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被骗了。 却见陆沉舟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眼神锐利,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温和。 他起身,竟也一言不发地朝着门外走去。 他要找那个女人吗? 沈知意顿时慌了。 她低头看向束缚着自己的链子,又看了看那沉重的桌腿。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许多,张开嘴,用尽全力去啃咬那根细细的银链。 猫咪的牙齿虽然不如犬类锋利,但胜在坚韧。 终于,链子断了! 沈知意来不及欣喜,立刻从桌案上跳下。 空气中还残留着陆沉舟身上那股熟悉的冷香。 她循着气味,飞快地追了出去,穿过回廊,跑出主院。 陆沉舟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沈知意一路追到提督府门口,却发现外面街道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正是午后最热闹的时候。 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干扰着她的嗅觉。 陆沉舟的气味,已经变得十分微弱,难以追踪。 沈知意急得在原地团团转。跟丢了!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际,鼻尖忽然捕捉到另一股熟悉的、带着脂粉香气的味道。 赵雅茹她竟然也出来了! 沈知意眼神一凝,立刻循着那股味道追去。 赵雅茹的气味比陆沉舟的要清晰得多。 她脚步匆匆,似乎急着去什么地方。 沈知意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距离。 赵雅茹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胡同。 沈知意敏捷地跳上旁边院墙,借着墙头茂密的枝叶掩护,悄悄探出脑袋。 只见胡同深处,赵雅茹正对着一个身穿锦袍,面容阴鸷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 那男人背对着她,看不清样貌,但那身形,那气度,绝非普通人。 “他果真还在查先太子的事情,齐王殿下果真料事如神。” “那是自然,这阉人心思缜密,却又不站队,实在令人才不透,他想干什么。” 第二十四章督主,我好怕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沈知意躲在墙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巴尖直窜头顶。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好人! 赵雅茹还在低声汇报着什么,言语间满是讨好和谄媚。 沈知意心急如焚,她转身从墙头跃下,用尽全力朝着主院的方向狂奔。 她一口气冲到书房门口,却见陆沉舟正站在廊下,负手而立,似乎在等她。 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神色晦暗不明。 沈知意脚步一顿,刚才那股冲劲瞬间消散。 完了,他肯定生气了。 她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蹭到他脚边,仰起小脑袋。 “喵呜~” 她发出讨好的、软糯的叫声,尾巴尖轻轻摇晃着。 陆沉舟垂眸,看着脚边这团主动认错的小东西。 那双异瞳里,写满了心虚和讨好。 他心中的那点不悦,竟莫名消散了大半。 这丑东西,倒是越来越会看人脸色了,跑出去野了一圈,还知道回来。 他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解开了她脖子上那个精致的银项圈。 冰凉的金属离开脖颈,沈知意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只要不再夜不归宿,便不拴着你。” 陆沉舟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带着警告。 沈知意听懂了他的意思,高兴地就地打了个滚,四只爪子朝天蹬了蹬。 可随即,她又难为地喵呜两声。 怎么才能让陆沉舟知道那个女人是假的呢? 她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 …… 晚膳时分,前厅的饭桌上。 依旧是陆沉舟、赵雅茹,还有被安置在旁边椅子上的沈知意。 桌上菜肴丰盛,其中便有一碟沈知意最爱的桂花糕。 赵雅茹低眉顺眼地坐着,小口吃着饭,目光却时不时瞟向陆沉舟。 她对那碟香气诱人的桂花糕,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以前的她,可是最爱吃这个的。 这个细节,陆沉舟会注意到吗? 她跳上桌子,走到那碟桂花糕旁边。 “喵!” 她用爪子指了指桂花糕,又扭头看向赵雅茹,叫声急切。 看!她不吃!她不喜欢! 陆沉舟侧目,看着小猫围着桂花糕打转。 这是吃腻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放进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吃吧,换换口味。” 沈知意看着面前的虾饺,气得差点厥过去。 谁要吃虾饺!她直接伸出爪子,一把将那只虾饺推翻在地。 虾饺撒了一地,沾染了灰尘。 赵雅茹吓了一跳,拿着筷子的手一抖。 陆沉舟的目光从地上狼藉的虾饺,移到桌上那只炸着毛、气鼓鼓的小猫身上。 它这是在做什么?这小东西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沈知意见陆沉舟只是看着她,没有丝毫反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忽地想起一件事,那两颗画出来的黑痣,她要揭穿她! 沈知意后腿用力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赵雅茹的方向猛扑过去。 目标,正是她那截露在衣袖外的、看似光洁的手臂! 她要挠花那虚假的印记! 赵雅茹根本没料到这只猫会突然发难,眼看那闪着寒光的爪子就要抓到自己。 她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想要躲避。 轰隆——! 就在这时,窗外骤然响起一声惊雷。 震耳欲聋。 赵雅茹本就心虚,又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魂飞魄散。 她尖叫一声,身体完全出于本能地,朝着离她最近的陆沉舟扑了过去。 柔软的身体直接撞进了他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督主!我好怕。” 她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沈知意扑了个空,重重落在冰凉的桌面上,爪子在光滑的桌面划出几道刺耳的声响。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紧紧抱着陆沉舟的女人。 竟然让她躲过去了! 赵雅茹柔软的身体撞入怀中,带着刻意的颤抖和恐惧。 陆沉舟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眼底掠过一抹厌恶。 下一瞬,不动声色地将赵雅茹的身子扶正。 赵雅茹感受到陆沉舟刻意保持距离,心中有些失落,面上却不敢显露,只将头埋得更低,肩膀依旧颤抖。 这陆沉舟,果然如齐王所说,是个不近女色的冷面阎王。 陆沉舟轻笑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 “打雷而已。” 赵雅茹抬眸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和羞赧。 “对不起,我自小便怕打雷,一时被吓得不知分寸了,还望督主莫怪。” 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不敢再看他。 “夜深了,督主早些歇息,我先告退了。” 赵雅茹福了福身,落荒而逃。 沈知意气哼哼地甩了甩尾巴,算她跑得快! 陆沉舟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情绪暗涌,抬手揉了揉眉心。 沈知意跳下桌子,蹭了蹭他的裤腿,发出轻轻的咕噜声。 陆沉舟低头,看着腿边这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刚才它扑向赵雅茹,是想做揭穿那画上去的痣吗? 这丑东西,倒是比他想象的更聪明。 他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指尖轻轻挠着她的下巴。 “你也觉得她有问题?” 沈知意舒服地眯起眼睛,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 “喵呜~” 就在这时,一阵风袭灭房间内的烛火。 整个房间一片黑暗。 陆沉舟眼神骤凛,抱着猫的身体忽地一侧,躲开了黑暗中袭来的一道劲风。 好快的身手! 他将怀里的沈知意迅速塞进自己衣襟内,动作快如闪电。 紧接着,他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直接穿窗而出,闪身到了室外。 沈知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只觉得天旋地转。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陆沉舟怀里,外面传来兵器碰撞的激烈声响。 沈知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身体被陆沉舟紧紧护在怀里,动弹不得。 而且,听外面的动静,这次来的人似乎不少。 他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 外面刀光剑影,杀气凛冽。 抱着她的人动作迅捷,腾挪闪避,每一次兵器的碰撞都带着令人牙酸的锐响。 对方人很多,身手也极好,招招狠厉,明显是冲着要陆沉舟的命来的。 第二十五章变回人形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黑暗中,他护着怀里的小东西,避开致命的攻击,出手却越发狠辣。 沈知意能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紧绷,甚至有温热的液体,似乎渗透了衣料,沾染到她的毛发上。 他受伤了? 沈知意心头一紧。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比刚才那声更加骇人。 沈知意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浑身一抖,往后缩了缩爪子。 也就在这一瞬间,她透过衣襟的缝隙,看到一道寒光直刺陆沉舟的前心! 而他为了避开另一侧劈来的长刀,已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 来不及了! 沈知意脑中闪过救他的念头,接着她用尽全身力气,从陆沉舟的衣襟里窜了出去! 小小的黑白身影快如闪电,狠狠扑向那个偷袭的刺客! 她张开嘴,露出尖厉的牙齿,一口咬向那刺客握刀的手腕! 刺客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只猫,手腕吃痛,力道一偏。 长刀擦着陆沉舟的肋下划过,带出一串血珠。 但也仅仅是皮肉伤。 天空中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劈下! 亮如白昼的光芒映亮了整个庭院,也照亮了沈知意那双惊愕的异瞳和刺客扭曲的脸。 滋啦——! 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穿过沈知意和她咬着的刺客身体。 刺客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抽搐着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沈知意只觉得浑身剧烈的麻痹和灼痛,眼前发黑。 但紧接着,一种奇异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 她的视野在快速拔高,原本只能看到人小腿的视角,变得越来越宽阔。 低头看去,不再是毛茸茸的爪子,而是一双纤细白皙、沾染着血污的手。 身体也不再是小小的一团,而是恢复了少女应有的身形曲线。 她变回来了? 沈知意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远处,陆沉舟捂着肋下的伤口,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了廊柱上,脸色苍白如纸。 “陆督主!” 沈知意回过神,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异状,连忙冲上前去,想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陆沉舟听到声音,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中,只有一个身形纤弱、面容却有些熟悉的女子焦急地看着他。 他想看清,意识却如同潮水般退去,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知觉,晕倒在她怀里。 “快!督主在这里!” 院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是墨影带人赶到了! 沈知意心中一慌。 正愁着该往哪里躲藏,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又变回了毛茸茸的一团。 …… 次日。 陆沉舟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帐顶。 “墨影。”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前,单膝跪地,头垂得很低。 “督主。” 陆沉舟靠在床头,缓了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昨天你们过来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人?” 墨影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实回禀。 “回督主,这次来袭之人比上次更多,身手也更高。” “属下们带人赶到时,皆被外围那些人死死缠住,费了不少功夫才冲进来。” “等进来时,就只发现督主您倒在廊柱下,身旁只有那只小猫。” “并无其他人在场。” 陆沉舟眉头微蹙。 难道真的是他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 可那个身影,那个焦急的眼神,感觉如此真实。 他挥了挥手,示意墨影退下。 墨影无声地消失在房间。 陆沉舟独自一人靠坐在床头,思绪纷乱。 他闭上眼,试图再次捕捉那模糊的记忆。 究竟是谁?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忽地,他发觉往日里,那只总会喵喵叫着的丑东西,今日,却毫无声息。 他心中微动,掀开被子,忍着痛楚下了床,披上外袍,缓步走到门口。 一眼便看到沈知意,正蜷缩在门口冰凉的台阶上,小小的一团,背对着他。 脑袋耷拉着,尾巴也无力地垂着,一动不动。 像个失去生气的毛绒玩偶,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沉舟的脚步顿住,她背上的毛发,有一小片有些焦黑卷曲,像是被火燎过。 沈知意看起来无精打采,蔫蔫的。 连他走近都没有察觉。 陆沉舟心头莫名一紧,一股说不清的担忧涌了上来。 “福安。”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 守在院外的福安听到传唤,连忙小跑着过来,在几步处停下,小心翼翼地躬着身。 他能感觉到,督主今日的气息,似乎比往常更冷冽几分,不由得更加谨慎。 “督主,您有什么吩咐?” 陆沉舟的目光落在台阶上那团小东西身上,眉头皱得更紧。 “今天没给她喂饭吗?”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下沉的声线,还是让福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督主这是在责怪他怠慢了这只猫? 福安吓得腿肚子些发软,连忙低头回话。 “回督主,喂过了的!早上奴才亲自端了桂花糕和羊奶过去,看着它吃了几口呢。” 沈知意听着他们的话,却一点都不想回应。 她脑海中正在想着自己怎么突然会变成人形,又变回小猫。 是因为那道闪电吗? 还是因为她只要是濒死的时候,就会恢复人形? 她甩了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不悦的香风飘了过来。 “督主,听说昨天晚上有刺客,督主好像受伤了,这是我特意为你熬的药。” 赵雅茹端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莲步轻移,来到了廊下。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担忧。 沈知思绪被打断,立刻警惕地抬起头。 看到来人是赵雅茹,她瞬间弓起身子,背上的毛根根竖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哈气”声。 这个女人又来干什么? 赵雅茹仿佛没有看到,台阶上那只充满敌意的小猫,也没有被那威胁的哈气声吓到。 她眼中只有坐在廊下的陆沉舟,脸上带着柔弱的关切。 赵雅茹将药碗从托盘里端起,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陆沉舟面前。 第二十六章差点被淹死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督主快趁热喝了吧,熬了一个多时辰的。” 陆沉舟看着她这副殷勤小意的模样,又瞥了一眼旁边炸毛的小猫。 齐王那边果然不死心。 昨夜刺杀不成,今日便换了法子,改成送毒药。 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看来是真的坐不住,非要置他于死地。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似是真的被她的关心所打动。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碗尚有余温的汤药。 “多谢。” 沈知意见他毫无防备地伸手去接,心中警铃大作。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后腿狠狠一蹬,娇小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陆沉舟手中的药碗狠狠扑了过去! 药碗瓷片碎了一地,浓重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沈知意稳稳落地,甩了甩沾上药汁的爪子,扭头看向陆沉舟,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喵呜”声。 不能喝!有毒! 陆沉舟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又看向一脸警惕盯着赵雅茹的小猫,眼神晦暗不明。 这丑东西,是在护着他? 福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碎裂的药碗和督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赶紧上前一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开口打圆场。 “哎呀!小祖宗是不是也想看看督主喝什么呢,沈姑娘可别介意呀,她这不是故意的。” 这猫儿是越来越大胆了,连督主的药都敢打翻。 他连忙弯腰,小心翼翼地将还在冲着赵雅茹龇牙低吼的沈知意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都怪奴才没看好它,惊扰了沈姑娘,还望沈姑娘恕罪。” 赵雅茹脸色虽不是很好,可却也强撑着一抹笑意。 她心中恨不得立刻将这碍事的猫剥皮抽筋,面上却要维持温婉大度的形象。 赵雅茹目光落在福安怀里,那只还在挣扎的小猫身上,眼中闪过算计。 竟主动伸手,从福安怀中将沈知意接了过来。 沈知意猝不及防落入这个女人的怀抱,闻到她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顿时更加不安,四只爪子拼命蹬踹。 放开我! 赵雅茹强忍着被抓挠的不适,手臂用力将它禁锢住,脸上依旧是那副柔弱无害的笑容。 “一碗汤药不打紧的,晚会再熬一碗便是。” “不过这小猫身上都弄脏了,不如由我带着它过去洗洗。” 正好,可以趁机处理掉这个麻烦。 …… 西厢,听雨轩。 赵雅茹抱着沈知意,一路无话,脸上那温婉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鸷。 张嬷嬷早已得了吩咐,在房内备好了浴桶,又提了两桶冒着热气的水倒进去,兑好了水温。 “沈姑娘,热水备好了,您看还有什么吩咐?” 张嬷嬷放下水桶,恭敬地问道。 赵雅茹挥了挥手,语气不耐。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 张嬷嬷不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门合上的瞬间,赵雅茹脸上的伪装彻底撕裂。 她看着怀里那只安静的有些反常的小猫,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就是这个畜生! 几次三番坏她的好事! 若不是它,那碗药早就让陆沉舟喝下去了! 齐王那边催得紧,她不能再等了,必须除掉这个障碍! 赵雅茹眼中闪过几分狠厉,她抱着沈知意走到浴桶边。 她突然伸出双手,死死掐住了沈知意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将她按进了满满一桶热水中! “小畜生!敢坏我的好事!拿命来!” 冰冷的恶意伴随着窒息感瞬间将沈知意吞没。 热水灌入鼻腔,呛得她肺部剧痛。 沈知意四只爪子在水中徒劳地扑腾着,根本挣脱不开那双铁钳般的手。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视线开始模糊。 难道她又要死一次了吗? 就在沈知意感觉意识快要消散,身体渐渐停止挣扎的时候。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如同神兵天降,忽地扼住了赵雅茹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赵雅茹吃痛,手上的力道一松。 下一瞬,沈知意被那双大手从水中捞了出来,浑身湿透,瘫软无力,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冰冷刺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滔天的怒意。 “你在做什么?” 陆沉舟来了! 沈知意呛咳着,抬起湿漉漉的脑袋,透过模糊的水汽,看到了陆沉舟那张冷峻如冰的脸。 他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眼神像是要将人凌迟。 陆沉舟迅速扯过旁边架子上干净的布巾,将瑟瑟发抖的小猫裹进怀里。 怀里的小东西冰凉湿透,还在颤抖,那双异瞳里满是惊恐。 他只是不放心跟过来看看,没想到竟撞见如此恶毒的一幕! 这女人,果然是包藏祸心! 他抱着猫,转过身,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倏地攥紧了赵雅茹纤细的脖颈! “呃!” 赵雅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掐得几乎窒息,脸色瞬间涨红,双脚离地,只能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这个阉人! 他怎么会跟过来! “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陆沉舟眼神冰冷,字字如刀,手上的力度骤然收紧。 他早就怀疑这个女人的身份,如今她竟敢对他的猫下杀手,彻底触碰了他的底线! “没……没有……” 赵雅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想挣扎。 她不能说! 说了就是死路一条! “咳咳……督主误会……是这猫……它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 还想狡辩? 陆沉舟眸中淬着寒光,耐心尽失。 “若不说,便拖下去,严刑拷打。” “东厂的手段,想必你有所耳闻。” 陆沉舟掐着她脖颈的手指再次收紧,赵雅茹的脖颈被死死扼住,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东厂的酷刑,光是听闻便足以让人胆寒。 何况是从眼前这个煞神口中说出。 恐惧瞬间击溃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眼中闪过绝望,随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灵机一动。 当即服软。 “我……我说……”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破碎。 陆沉舟见她终于松口,眼底寒意稍减,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第二十七章服毒自尽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这个女人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他手上力道一松,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赵雅茹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就在得到空气的一刹那,她的眼中闪过决绝的疯狂。 她飞快地从袖中摸出一颗极小的黑色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嘴里! 陆沉舟瞳孔骤缩,想要阻止,却已然不及。 赵雅茹吞下药丸,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即瞪大了眼睛。 黑色的血液从她的眼、耳、口、鼻中汩汩流出。 她死死地瞪着陆沉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沈知意裹在布巾里,将这惊悚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吓得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这个女人,竟然服毒自尽了! 好狠! 她下意识往陆沉舟怀里缩了缩。 “阿嚏!” 大概是刚从水中捞出,又受了惊吓,沈知意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细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 陆沉舟紧绷的神经,瞬间被这个喷嚏声吸引了过去。 他低头,看向怀里那团湿漉漉、瑟瑟发抖的小东西。 方才的杀伐果断和冰冷戾气,悄然褪去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心疼和无奈。 这丑东西,真是没一点心眼。 差点被那毒妇淹死,自己都不知道。 他将裹着她的布巾又拢紧了一些,动作轻柔给她更多温暖。 随即,他抬起眼,目光冷冷地扫过地上那具死状可怖的尸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 “福安。” 一直缩在门外不敢进来的福安,听到传唤,连忙应声跑了进来。 当看到房内的景象和地上的尸体时,他吓得脸色惨白,差点没站稳。 “督主……” “处理干净。” 陆沉舟没有多余的废话,只冷冷丢下四个字。 “是!” 福安不敢多问,强忍着恐惧和恶心,连忙躬身应下,叫了两个小太监进来,手忙脚乱地开始处理尸体和地上的狼藉。 陆沉舟抱着怀里还在轻微发抖的小猫,转身走出屋子。 回到主院寝室,他将沈知意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又拿来干净柔软的细棉布,开始仔细地给她擦拭湿透的毛发。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抹力道,在表达着不满。 “丑东西,下次长点脑子。” 他眼神有些幽怨,盯着她那双湿漉漉的异瞳。 手上给她擦毛的动作,加重了几分。 沈知意被他擦得有些疼,不满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喉咙里发出哼唧哼唧的抗议声。 这个男人,莫名其妙。 忽地她想,如果身体受到伤害,就能变回去,那是不是…… 沈知意碧蓝与琥珀色的眼珠转了转,悄悄打量着陆沉舟。 他正专注地给她擦着肚皮上的毛。 沈知意趁他不备,后腿用力一蹬! 她从床榻边缘滚落下去。 结果没等她的小身子砸实在地面,一只有力的大手便快如闪电地伸了过来,稳稳地将她捞住,重新放回了床榻。 陆沉舟低头,视线紧紧锁着她,带着审视。 这丑东西,又想干什么? 刚才的动作,绝不是意外失足,它似乎是故意的。 “喵呜~” 沈知意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连忙仰起小脑袋,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手指,发出讨好的、软糯的叫声,尾巴尖也配合地摇了摇。 心里却是一片懊恼,竟然被他抓住了! 沈知意只能装作无事发生,从他手边溜开,敏捷地跳下床榻,朝着敞开的房门跑了出去。 得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试试! 陆沉舟看着那团飞快消失在门口的黑白影子,眉头微蹙。 这小东西,越来越古怪了。 “福安。”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命令。 守在门外的福安立刻应声。 “跟上。” “是!” 福安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跟了出去。 沈知意一口气冲出主院,跑到院子里。 她四下张望,目光锁定在院角一棵不算粗壮的海棠树上。 她后腿用力,朝着那棵海棠树猛冲过去! 只要撞上去,说不定就能变回去了! 跟在后面的福安眼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直直冲向树干,吓得魂飞魄散。 这小祖宗是要寻死吗?! “小祖宗!” 福安尖叫一声,也顾不得仪态,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就在沈知意的脑袋快要撞上树干的前一刻,福安一个飞扑,险险将她抱在了怀里。 “我的小祖宗喂!您可不能跑那么快!” 福安抱着怀里还在懵圈的小猫,心有余悸,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你这要是真撞出个什么意外,奴才这条小命可就交代了啊!” 沈知意只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的,刚才冲得太猛,被福安这么一拦,直接撞在他的身上。 她晃了晃脑袋,无视福安的絮叨,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既然撞树不行,那从高处跳下来呢? 她几下灵活地爬上旁边不算太高的假山,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依旧是稳稳落地,除了感觉四肢有点麻,身体没有丝毫变化。 还是不行! 福安看着沈知意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先是撞树,又是跳假山,惊得目瞪口呆。 这猫儿莫不是真的中邪了? 他越想越怕,赶紧上前将还在原地发呆的沈知意重新抱起来,不敢再让她乱跑,急匆匆地往主院赶。 书房内。 陆沉舟刚换好干净的衣服,正坐在桌案后处理公务,就见福安抱着猫,一脸惊惶地跑了进来。 “督主!不好了!不好了!” 陆沉舟抬眸,看着她慌张的样子,眉头微皱。 “何事?” 福安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将怀里的沈知意放在桌案上。 “督主,这猫它不知怎么了,奴才瞧着,好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福安将刚才沈知意撞树、跳假山的事情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语气里满是惊恐和不安。 陆沉舟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只蔫头耷脑的小猫身上,眼神微眯,带着几分探究。 他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这丑东西今日确实反常,先是故意摔下床,又跑出去撞树跳假山。 第二十八章误会大了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陆沉舟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片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般上蹿下跳,精力旺盛,又举止怪异…… “哪来的邪祟。”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莫不是……因为春天的缘故,该找个伴了?” 沈知意听到这三个字,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沉舟。 这个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刚才那么拼命的又是撞树又是跳假山,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想办法变回人身,替沈家翻案,想着怎么报仇! 他竟然以为她是在想小公猫? 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知意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扑上去挠花他那张俊美却可恶的脸。 福安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督主果然是督主,见多识广! 福安看着陆沉舟,眼中充满了崇拜,又偷偷瞄了一眼桌上那只气鼓鼓的小猫。 原来是这么回事。 福安觉得自己瞬间领悟了督主的意思。 督主一定是心疼这小猫,又不好直说,才故意这么点他的。 福安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一副奴才明白的了然模样。 “督主放心!这事儿包在奴才身上!” 他拍着胸脯保证,语气轻快。 陆沉舟看着福安那欢天喜地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明白什么了?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看这丑东西精力旺盛的异常罢了,并未多想。 陆沉舟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公文上。 赵雅茹虽死,但她背后的人还没揪出来。 齐王那边,怕是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动作。 他必须尽快理清线索,做好应对。 福安得了“指示”,立刻欢欢喜喜地退了出去。 他要赶紧去办,不能耽误了小祖宗的“大事”。 沈知意还趴在桌案上生闷气,完全没注意到福安那诡异的笑容和匆匆离去的背影。 等着吧! 等她变回人,第一个就找他算账! …… 陆沉舟处理完手头紧急的公务,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他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想找那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目光扫过书房,却不见那熟悉的黑白身影。 桌案上空荡荡的,软榻上也空无一物。 连角落里它常待的软垫都是空的。 那丑东西跑哪儿去了? 陆沉舟起身,走出书房。 院子里静悄悄的,他正准备开口喊福安。 隐约间,似乎听到一阵不同寻常的猫叫声从偏院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凄厉,又带着几分挣扎和惊恐。 不是他怀里那只丑东西惯常的软糯叫声。 陆沉舟脸色一沉,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他身形一动,快步朝着偏院走去。 刚走到偏院门口,就看到福安正守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外,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听到脚步声,福安连忙转身,看到是陆沉舟,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督主,您忙完了?” 陆沉舟没理会他的问候。 “怎么回事?” 福安连忙躬身回禀。 “回督主,奴才看小祖宗它像是发情了,奴才想着,它许是需要个伴儿……” “督主放心,这只小黑猫是只家养猫,干净得很,性子也温顺。” “奴才特意找来的,保证不会伤到小祖宗。” “这会儿它们都在屋里呢,许是处得正融洽?” 融洽? 那里面传来的分明是惨叫和挣扎! 陆沉舟听完福安这番自作聪明的解释,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眼底燃起两簇怒火,周身的气息冰冷刺骨。 这个蠢货! 他竟然真的去找了只猫来,还把它们关在一起! 他胸腔中的怒意彻底炸开。 不再废话,陆沉舟抬起穿着皂靴的长腿,卯足了力气,狠狠一脚踹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砰——! 一声巨响,门板四分五裂。 门内的景象瞬间暴露在眼前。 只见一只通体乌黑的公猫,正死死地压在沈知意身上。 那黑猫体型比沈知意大了不少,尖厉的爪子按着她的背脊,嘴巴正凶狠地咬向她细弱的脖颈。 沈知意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喉咙里发出绝望而凄厉的嘶叫。 她背上的毛发凌乱不堪,沾满了尘土,身上有几处渗出了血丝。 那双漂亮的异瞳里,此刻写满了惊恐和痛苦。 看到这一幕,陆沉舟只觉得一股暴戾的怒气直冲头顶。 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又是一脚,精准地踢在那只黑猫的腹部。 黑猫发出一声惨叫,如同破布袋一般被远远踢飞出去,撞在墙角,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沈知意见压在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终于得以喘息。 她下意识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那个如同神祇般降临的身影。 是陆沉舟!他救了她! 巨大的委屈和后怕瞬间席卷了她。 沈知意像是看到了救星,也顾不得浑身的疼痛和狼狈,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陆沉舟的方向爬去。 她每爬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小片凌乱的脚印和几根脱落的毛发。 终于,她爬到了他的脚边。 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脑袋轻轻蹭着他冰凉的靴面,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喵呜”声。 像是在寻求庇护,又像是在无声地控诉。 陆沉舟垂眸,看着脚边这团瑟瑟发抖、狼狈不堪的小东西。 那依赖的姿态,那委屈的呜咽,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了他的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他突然后悔自己那句随口的猜测,后悔没有早点发现福安的愚蠢。 他缓缓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 怀里的小东西身体还在颤抖,毛发湿冷,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和抑制不住的恐惧。 陆沉舟抱着她,站起身,目光冷冽如刀,射向门口那个早已吓傻了的福安。 “福安!” 福安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地磕头求饶,声音带着哭腔。 “督主饶命啊!督主饶命!” “奴才该死!奴才愚钝!” “奴才是以为小祖宗她是想找个伴,这才自作主张找了小黑猫来……” “奴才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啊!奴才罪该万死!” 第二十九章心疼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陆沉舟冷冷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愚蠢不是借口。 差点害死这丑东西,不可饶恕。 他不予废话,声音冰冷刺骨。 “自己去刑房领二十板子,好好反省。” 福安吓得脸色惨白,知道这是督主最后的仁慈,也不敢再求饶。 他颤抖着应下。 “是,奴才遵命。” 福安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连看一眼那只黑猫的勇气都没有。 房间里只剩下陆沉舟和怀里惊魂未定的沈知意。 沈知意也抬起头,狠狠地看着陆沉舟。 那双异瞳里,除了残留的恐惧,更多的是愤怒和控诉。 都怪你! 要不是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遭这种罪! 她张开嘴,冲着他发出一连串急促而愤怒的“喵呜”声。 “喵呜!喵呜!喵呜!” 声音虽然不大,但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明明白白地表达着她的不满。 陆沉舟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心中的那点怒气,竟被这小东西气势汹汹的控诉给冲散了些许。 “好了,没事了。福安那个自作主张的蠢货已经去领罚了。” 他一下一下,轻柔地顺着她的毛发。 “别怕,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沈知意嗓音沙哑,泪眼婆娑,委屈急了。 她的小爪子无力地搭在他胸前,碧蓝与琥珀色的异瞳湿漉漉的,控诉般地望着他。 都是他不好! 若不是他胡乱猜测,她怎么会险些被那只凶恶的黑猫欺负死! 陆沉舟抱着她,一下一下轻抚着她凌乱的背毛,动作极尽温柔。 这小东西受了大惊吓,连毛都炸着,看着可怜又可气。 他心中那股因福安愚蠢行径而起的怒火尚未平息,又添了几分对这小东西的心疼和无奈。 她确实遭了大罪。 任由陆沉舟百般哄着,沈知意也是喵呜叫个不停,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倾诉出来。 陆沉舟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安抚。 就在这时,偏院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嗓音。 “陆督主——” 一个身穿绛紫色太监服,面白无须,眼神精明的老太监,正站在院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 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黄公公。 他怎么来了? 陆沉舟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心中掠过一抹不安。 这宫里来人,通常没什么好事。 黄公公见陆沉舟看过来,脸上堆起几分僵硬的笑容,往前走了几步,在廊下站定。 他躬身,语调平稳无波。 “皇上有旨,劳陆督主随咱家走一趟。” 陆沉舟目光沉静。 他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怀中的小猫。 她刚刚受了惊吓,情绪还不稳,府中那个假“沈知意”虽死,但其党羽未清,此刻将她独自留在府上,他不放心。 沈知意也感觉到来者不善。 她停止了呜咽,小脑袋从他怀里抬起,紧张地看着那个陌生的老太监。 随即,她又低下头,用爪子扒在他衣袖上紧紧的,不愿意松开。 细微的“喵呜”声带着明显的依赖和恳求。 陆沉舟看着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看了看已经转身,似乎在等着他动身朝外走的黄公公。 他心中一动。 忽地将沈知意抱到面前,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毛茸茸的耳朵,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俯在她耳边小声道。 “你若不跑,不闹也不叫,安安静静待着,便随同我一起入宫。” 这小东西颇通灵性,或许真能听懂他的话。 将她带入宫中虽然冒险,但也好过将她独自留在危机四伏的提督府。 沈知意闻言,那双漂亮的异瞳瞬间亮了起来。 她立刻停止了挣扎,小脑袋用力地点了点,表示同意。 只要能跟着他,去哪里都行! 接着,她便十分自觉地,小心翼翼地往他宽大的衣袖里缩了缩。 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外面。 陆沉舟见状,心中那点担忧稍稍放下。 他直起身,理了理衣袖,遮住那团小小的凸起,面上恢复了惯常的冷峻。 “黄公公,请。” 他抬步,朝着院外走去。 马车辘辘,一路摇摇晃晃。 沈知意蜷缩在陆沉舟宽大的衣袖里,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若不是刚才经历了那场惊魂,她恐怕早就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终稳稳停住。 外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和整齐的脚步声。 到了吗? 沈知意竖起耳朵,紧张地动了动。 衣袖外的世界,对她而言陌生而危险。 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人隔着衣袖,轻轻拍了她两下。 是陆沉舟在提醒她。 沈知意心中了然,立刻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结实的手臂内侧,表示自己明白,会乖乖待着。 他没有将她独自留在府中,已是莫大的安慰。 陆沉舟感受到衣袖里那小小的回应,紧绷的心弦微不可察地松动几分。 他下了马车,脚步沉稳,跟随着黄公公往宫殿深处走去。 这里应该就是皇宫重地了。 她能感觉到陆沉舟的身体线条依旧挺拔,步伐从容,没有丝毫慌乱。 终于,脚步声停在了一座宏伟的宫殿前。 黄公公在殿门外停下脚步。 “督主,皇上在里面等着您呢。” 陆沉舟颔首,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入金碧辉煌的大殿。 沈知意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大气都不敢喘。 殿内铺着厚重的猩红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檀香袅袅,空气中弥漫着威严而沉闷的气息。 正前方的高台上,龙椅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中年男人。 他面容威严,眼神深邃,不怒自威。 正是当今圣上。 陆沉舟撩起衣袍前襟,动作流畅地跪了下去。 “臣参见皇上。” 龙椅上的皇帝并未立刻叫起,带着审视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 沈知意能感觉到头顶那道威严的视线,仿佛有实质般压下来。 这就是皇帝? 那个高高在上,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 沈家的冤案,他是不是幕后推手之一? 她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只能死死攥紧陆沉舟的衣料,寻求微薄的安全感。 过了许久,皇帝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第三十章科举舞弊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平身吧。” “谢皇上。” 陆沉舟起身,垂手立在一旁,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 皇帝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面前的奏折上,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此次科考,竟有众多人举报。” “皆说世家贵族,都有人暗中透题,才导致他们都取得了不少的分数。” “可那寒门子弟一个二个却皆落榜。朕想问问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科考舞弊,自古以来便是动摇国本的大罪。 牵扯到世家贵族,更是盘根错节,极难处理。 皇帝将这烫手山芋直接抛给了他。 陆沉舟眼帘微垂,掩去眸底深处的冷光。 皇帝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试探他。 看他会如何站队,又是否能担起这彻查的重任。 更深层的,恐怕还是想借此机会,进一步打压那些势力庞大的世家。 这帝王心术,果然厉害。 他面上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认真思索皇帝的问题。 陆沉舟垂首,声音沉稳。 “臣以为,此案应当彻查。” “每年一度的科举考试,本就是为了为朝堂增添更多有用人才。” “也同样是为了让寒门子弟也有出路。若真有人透题,那其背后的心思,只怕居心叵测。” 既然皇帝想查,那便查个彻底,正好借此机会,将水搅浑,或许能从中找到与沈家案相关的线索。 皇帝听了他这番话,面上看不出喜怒。 “朕也是这样以为。” 皇帝抬了抬手。 “不过,你看看这个。” 黄公公会意,立刻躬身从御案上拿起一本薄薄的册子,步履无声地走到陆沉舟面前,双手奉上。 陆沉舟眼帘微动,他藏着猫的那只衣袖,动作不宜过大,他伸出另一只手,稳稳接过那本册子。 陆沉舟略一翻看,册子上记录的,竟是一条条来自寒门入仕官员的血泪控诉。 字字句句,皆指向科考舞弊。 而矛头,竟同时对准了当朝太子,和他这个东厂提督! 认为正是他们二人在暗中操作,勾结世家,打压寒门,才导致此次科考如此不公。 陆沉舟握着册子的指尖,倏然收紧,指节泛白。 一股怒火自心底烧起,却被他死死压制。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将他和太子绑在一起,推到风口浪尖。 究竟是谁的手笔? 是齐王那边贼喊捉贼,还是这位高坐龙椅的陛下,又在玩弄制衡之术?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恭敬的神色,将册子合上,双手奉还。 “皇上明鉴。臣此前一段时日,一直在为沈尚书一案奔波查证,日夜不休。” “实在分身乏术,绝无可能再去干涉科考之事。”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被冤枉的愤怒,只有陈述事实的沉稳。 “陆爱卿朕当然是信的,只是这悠悠众口,却不好堵。” 陆沉舟当即俯身。 “皇上放心,这件事情交给臣彻察,定不负皇上的期望。”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皇帝似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龙颜稍霁,语气才颇为缓和。 “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他略显疲惫地摆了摆手。 “去吧。” “臣告退。” 陆沉舟再次行礼,随后直起身,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背脊挺得笔直。 只有藏在他袖中的沈知意,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细微的紧绷。 沈知意蜷缩在温暖的黑暗里,大气不敢出。 刚才皇帝和陆沉舟的对话,她听得断断续续,却也大概明白了。 似乎是有人诬告陆沉舟和太子在科考中舞弊。 皇帝嘴上说着相信,却还是把查案的苦差事丢给了他。 这个皇帝,心思真深,陆沉舟他又要面对一场硬仗了。 她的小爪子,下意识地又抓紧了几分他衣袖的布料。 陆沉舟出了大殿,一路沉默地跟着黄公公往宫外走。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那股压抑的气息才稍稍散去些许。 陆沉舟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闭目养神,眉头却并未舒展。 他将沈知意,从宽大的袖口中轻轻掏了出来,放在自己腿上。 重获自由的沈知意立刻大口呼吸着,略带凉意的新鲜空气。 刚才在袖子里憋坏她了。 她抖了抖有些发麻的身体,抬起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唇紧紧抿着,周身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沈知意歪了歪脑袋,异瞳里映出他疲惫的侧脸。 虽然她之前恨他入骨,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尤其是在他几次三番救了她之后,加之明白他并不是幕后之人,那份恨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淡了许多。 甚至此刻,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竟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他的跟前,用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搁在腿上的手。 像是在无声的安慰。 陆沉舟紧绷的神经,被这柔软的触感轻轻拨动。 他垂眸看向腿上那只小心翼翼的小东西。 那双清澈的异瞳里,带着懵懂的关切。 他眼中的波涛汹涌,悄然沉寂了几分。 再多的阴谋算计,再深的城府心机,在这一刻,都被这小小的温暖驱散了些许。 他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她柔软的下巴。 “福安。” 守在车外的福安连忙应声:“奴才在。” “去找南平王。” “是!” 福安不敢多问,立刻扬鞭,调转马头,朝着与提督府相反的方向驶去。 马车最终停在南平王府那略显朴素的大门前。 陆沉舟抱着她下了马车,径直往里走。 南平王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错愕。 “陆督主未免来得有些太频繁了。” 陆沉舟抱着猫,并未落座,神色是少有的凝重。 “王爷在外面游玩那么久,是时候该回宫见见你那位皇兄了吧?” 南平王心中明了,这平静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臣的意思是说,王爷深居简出太久了,外面似乎要变天了。” 他将沈知意轻轻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那小东西很乖觉,缩成一团。 陆沉舟便将深夜被召入宫,以及科考舞弊一事,简明扼要地向南平王叙述了一遍。 第三十一章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包括那本将矛头同时指向他与太子的册子。 南平王静静听着,脸上的闲适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 这简直是将满朝文武和皇上都当成了傻子。 “他的手伸得那么长,想将这次科举考试的魁首,都安排成自己的人?” “臣也是这样认为,皇上特命臣去查此事,以徐来为首的几个清流皆上书。” “让皇上直接给臣降罪。” “臣觉得这次的波及不小,王爷应当早做打算。” 陆沉舟言尽于此,剩下的也不便多言,便直接起身离开。 马车再次启动,朝着提督府的方向驶去。 沈知意被重新抱回怀里,她能感觉到陆沉舟周身散发的冷意,比刚才在南平王府时更甚。 那个什么徐来,竟然要皇上给他降罪? 看来这科考舞弊的案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 陆沉舟回到书房,并未点灯,只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 他走到书架前,从一排排整齐的卷宗中,抽出了几本。 这些都是关于朝中官员的记录,特别是那些新近冒头的清流官员。 他将卷宗摊开在桌案上,借着月色,仔细翻阅起来。 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一行行记录。 徐来、李茂、张远……这些上书弹劾他的人,背景都十分干净。 大多是出身寒门,凭借科考一步步走上来的。 彼此之间,似乎也只有同为寒门出身的相互扶持,并无明显的党派勾结。 更看不出与太子或是齐王有任何直接的牵扯。 这背后操纵之人,隐藏得极深。 陆沉舟捏了捏眉心,感觉一阵疲惫袭来。 线索在这里断了。 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将一切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 他往后靠坐在椅子上,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桌案边缘堆着的一卷画轴。 哗啦一声。 画轴滚落,在地上摊开,露出一副绘制精细的京城地图。 沈知意原本趴在桌角打盹,被这声音惊醒,睁眼便看见地上那幅巨大的地图。 沈知意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快闪过。 她悄无声息地从桌案上跳下,动作轻盈地落在地图旁边。 小小的脑袋凑近,鼻子几乎要贴到图纸上。 坊市街道、王公府邸、各部衙门……这地图绘制得极为详尽。 她以前身处深闺,对京城的了解仅限于自家附近和几条常去的街巷。 如今这幅完整的京城布局展现在眼前,简直是雪中送炭! 她瞪大眼睛,努力将地图上的每一处细节都记在心里。 沈知意的小脑袋凑得很近,几乎要贴到冰凉的图纸上。 爹爹的书房里似乎也有类似的舆图,但远没有这般详尽。 哪里是六部衙门,哪里是禁军驻地,哪里又是那些勋贵府邸。 这些,将来或许都能用上。 看着看着,眼皮却越来越沉。 白日里的惊吓和奔波,耗尽了她小小的精力。 浓浓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 她终是抵挡不住,小脑袋一歪,趴在地图上沉沉睡去。 爪子还无意识地搭在代表“吏部”的那一小块区域上。 …… 再次醒来时,天光已透过窗棂。 沈知意动了动耳朵,感觉身上暖融融的。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方触感极佳的白色绒毯。 绒毯的一角,还细心地掖在她小小的身子底下。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谁给她盖的? 抬起头,便看到书桌后的陆沉舟。 他依旧维持着昨夜的姿势,靠坐在椅背上。 只是脸色更显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 桌案上的卷宗依旧摊开着,烛火早已熄灭,显然是一夜未合眼。 他竟一夜未眠,看来这个案子有些棘手。 沈知意的心头,划过一抹异样。 她轻轻晃了晃尾巴,试探着发出一声细微的叫唤。 “喵呜~” 陆沉舟被声音惊醒,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看到她醒来时,似乎掠过一抹松缓。 他坐直身体,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带着宿夜未眠的沙哑。 “醒了?” 他看着她,视线在她小小的身子上停留片刻。 “丑东西,是不是饿了?” 他这般问着,不等沈知意回应,便扬声朝着门外喊了一句。 “福安。” 守在门外的福安立刻小跑着进来。 “督主,您有何吩咐?” 陆沉舟的目光扫过桌案。 “去准备些吃食来。” “是!” 福安应声退下,动作麻利。 没过多久,福安便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 托盘上放着的,赫然是一小碟精致的桂花糕。 又是桂花糕! 沈知意看着那熟悉的糕点,顿时没了胃口。 虽然她确实喜欢桂花糕的香甜,可也不能天天顿顿都吃这个啊! 她赌气似的,将小脑袋扭向一边,连看都不看那碟桂花糕一眼。 尾巴尖还不满地拍打着桌面。 陆沉舟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挑眉,看向一旁还等着被夸奖的福安。 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却让福安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督主这眼神是嫌弃桂花糕了? 福安吓得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他连忙端起托盘,连连后退几步。 “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换别的!” 福安慌里慌张地转身,落荒而逃。 看着福安那惊弓之鸟的样子,沈知意心里有点想笑,但更多的是无奈。 这提督府的日子,真是……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 墨影的神色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督主!不好了!” 陆沉舟原本微蹙的眉头,瞬间拧得更紧。 能让墨影如此失态,定然是出了大事。 “何事?” 墨影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头垂得很低,声音却难掩急切。 “回督主,就在刚才传来消息。以徐来为首,昨日上书弹劾您的那几位清流言官。皆暴毙于各自府中!” 陆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昨日刚刚上书弹劾,皇上让他查案,今日便悉数毙命。 这绝非意外,是杀人灭口。 第三十二章泼脏水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对方动作如此之快,如此狠绝,显然是要将这盆脏水,死死地泼在他和太子身上。 他握着扶手的指节,用力而泛白。 好手段,这背后之人,不仅心思缜密,而且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重新恢复了冰冷和锐利。 他抬手,示意墨影不必多言。 墨影会意,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沈知意趴在桌案上,将刚才墨影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小心脏忽地一缩,这也太可怕了。 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今天就没了,而且偏偏是告发陆沉舟的人。 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沉舟。 这件事,明摆着是冲着他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以及一个尖细而熟悉的声音。 “陆督主。” 又是黄公公。 沈知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陆沉舟的耳朵动了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衣袍。 “劳陆督主再随咱家走一趟吧。” 黄公公依旧站在门外,脸上那笑容,似乎比上次更冷了几分。 陆沉舟抬步往外走。 “喵呜!” 沈知意见状,急忙从桌案上跳下来,小跑到他脚边,伸出爪子,轻轻勾住了他的裤脚。 陆沉舟心中软了一下,但随即又硬起心肠。 “丑东西,在家等着。” …… 皇宫。 陆沉舟刚踏入殿门,便感觉到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龙椅上的皇帝,面色阴沉如水。 下方两侧,还站着两人。 太子一身锦衣,面带忧色,眼神却闪烁着光芒。 另一侧,是南平王,依旧是一身素雅长袍,神色平静,只是眉宇间染上了一丝凝重。 南平王在皇帝视线未及之处,极快地抬眼,与陆沉舟的目光短暂交汇。 那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提醒。 风暴已至,小心应对。 陆沉舟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这般阵仗,皇帝是要兴师问罪了。 他上前几步,在殿中站定,撩袍便要行礼。 不等他跪下,龙椅上便传来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动作。 “陆爱卿!你作何解释?” 陆沉舟动作一顿,垂首立着,并未抬头。 皇帝这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直接将罪名扣了下来。 “朕昨日刚让你去查科考舞弊一案!” “你今日就把那些上书的言官,全都杀了?!” 皇帝怒拍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人心头发颤。 他语气愈发激动,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地质问。 “昨日还只是以徐来为首的那几人上书弹劾!” “今日!便是连着那些在科考中落榜的寒门子弟,也一同呈上了万言书!” “桩桩件件,都指控你与太子勾结,杀人灭口,意图遮掩舞弊真相!” “你说说!你要朕如何向天下交代!”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雷霆之怒,心中却带着盘算。 这火,终于烧起来了。 烧得越旺越好,正好让他看清,这底下的人,究竟谁忠谁奸,谁又该被舍弃。 陆沉舟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沉静如水。 太子听到皇帝的怒斥,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愕和惶恐之色。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息怒!” 南平王也上前一步:“皇兄息怒。” “此事疑点颇多,那些言官昨日上书,今日便悉数暴毙,未免太过巧合。” “以臣弟对陆督主的了解,他虽行事狠厉,却非愚笨之人。” “断不会在刚刚接手此案,风口浪尖之时,做出此等引火烧身的蠢事。” 南平王心中焦急,皇兄这明显是动了真怒,陆沉舟今日处境危险。 他必须开口,哪怕只是稍稍缓和局面。 太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悦,立刻接口反驳。 “皇叔此言差矣。” “正因陆督主聪慧过人,才更懂得当断则断。万一是选择铤而走险,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呢?” 陆沉舟听着太子的说辞,心底冷笑更甚。 他正愁找不到由头将太子拖下水,对方却自己送上门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太子,声音无波无澜。 “太子此番是何意?” 他转而面向龙椅上的皇帝,躬身。 “皇上,臣记得昨日看到的那本册子中,徐来等人不仅言语抨击臣。” “更有数条,直指太子殿下也参与其中,官官相护,打压寒门。” 此言一出,太子脸色瞬间一僵。 “简直无稽之谈!本宫昨日才从父皇口中得知科考舞弊一事,此前毫不知情!” 太子极力辩解,他相信皇上放弃谁,都不会放弃他这个太子,陆沉舟竟妄图将他拉下水,可笑! 陆沉舟看着太子那略显慌乱的模样,眼神依旧平静。 “臣也是昨日才知晓此事。” 他再次转向皇帝,语气沉稳,不卑不亢。 “臣昨日接手此案,连夜调阅卷宗,分析案情,尚未有任何实质进展。” “那些言官的死,绝非臣所为。若真是臣杀人灭口,定会留下证据,然臣昨日回去后便未出门,皇上大可让大理寺的人彻查。” 皇帝看着下方各怀心思的三人,面色稍缓,但眼底的阴沉并未散去。 南平王的话有道理,陆沉舟的辩解也并非全无逻辑。 太子的反应,更是值得玩味。 但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平息众怒,又能敲打臣子的结果。 他将目光重新落在陆沉舟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陆爱卿,这件事情毕竟是你负责彻查。” “不过就短短一晚上的时间,人证皆亡。” “如今外面群情激愤,众多落榜士子和官员皆上书要朕处置于你。” “朕,也是难办。”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却像是一块巨石,重重压在了陆沉舟的心头。 这是要定他的罪了? 且皇上并未提起太子也被波及,分明是想让他一个人顶着压力。 若结果不合人心,他将即刻被推出去来堵住那悠悠众口。 好一个父子情深,好一个帝王心术。 第三十三章三日查清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南平王上前一步:“皇兄息怒。” “此事疑点颇多,那些言官昨日上书,今日便悉数暴毙,未免太过巧合。” 皇兄这话,分明是要保太子。陆沉舟这次是真的陷入死局了。 现在唯有他能帮陆沉舟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话。 “这件事换做谁都断不会在刚刚接手此案,风口浪尖之时,做出此等引火烧身的蠢事。” “皇兄,寒门子弟不易出头,偶遇此事激愤联合上书,情有可原。” “陆督主行事向来公正,此事疑点重重,皇兄不如给他一个查证的机会。” 陆沉舟闻言,立刻顺势而为。 他单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 “求皇上给臣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三日之内,臣定查出幕后真凶!” “若三日查不出来,臣甘愿领受任何处罚!” 有了陆沉舟这句话,龙椅上的皇帝,面上的表情果然缓和了不少。 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有个交代。 皇帝看着下方跪着的陆沉舟,又瞥了一眼旁边神色各异的太子和南平王。 最终,他缓缓抬手。 “好。朕就给你三日时间,此事,依你所言。退下吧。” “臣,遵旨。” 陆沉舟叩首谢恩,随后站起身,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大殿。 出了宫门,提督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外。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回到了提督府。 刚到府门口,还未下车,陆沉舟便透过车窗的缝隙,看到了台阶上那抹小小的黑白身影。 沈知意正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马车回来,立刻站了起来,仰着小脑袋张望。 陆沉舟掀开车帘,快步下车。 沈知意看到他,立刻发出一声喜悦的“喵呜”,小跑着迎了上来,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脚。 陆沉舟弯腰,一把将她捞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让沈知意躁动不安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她将脑袋埋进他怀里,小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衣襟。 陆沉舟抱着猫,一边往府里走,一边冷声吩咐跟在身后的福安。 “这几日,若有外人求见,一律不见。” 福安见陆沉舟语气沉重,脸色也异常难看,心中不由一紧。 督主语气这么沉重,还不见客,宫里定是出大事了。 他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督主,可是宫里面出了什么情况?” “需要查一些案子。”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你亲自去一趟大理寺,将关于徐来等人死亡的卷宗借回来。” 徐来等人死得蹊跷,大理寺那边必然已经验过尸,卷宗里定有线索。 福安身子一颤,连忙应下。 “是,奴才这就去!” 他不敢耽搁,躬着身子,快步退了出去,书房内只剩下陆沉舟和卧榻上的沈知意。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 墨影单膝跪地,头垂得极低。 “督主。” 陆沉舟抬眸,看向他。 “这次的事情,情报网怕是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对方行事如此干净利落,显然是早有预谋,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你们去给我紧紧盯住齐王府。” 陆沉舟的眼神中,透出一股狠厉。 墨影没有任何疑问,只沉声应道。 “是!” 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在原地。 沈知意趴在卧榻上,将陆沉舟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虽然不懂朝堂的弯弯绕绕,但也听明白了大概。 那些官员的死,有人栽赃陷害他! 她的小爪子不安地蜷缩起来。 心里,隐隐有些替他担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福安气喘吁吁的声音。 “督主……” 福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汗水和惊慌。 他跑到书案前,连气都顾不上喘匀,急忙禀报。 “奴才去了大理寺,那大理寺的张柏文,竟然说卷宗乃是机密,概不外借!” “他还说督主若是有什么要查看的案件,须得亲自过去找他!” 福安显然是被那张柏文给气得不轻,也吓得不轻。 张柏文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油盐不进。 可再刚正,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地驳了东厂提督的面子啊! 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陆沉舟听完,面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手中的狼毫笔,被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眼底寒光一闪。 “出去吧。” 陆沉舟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福安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就被督主的怒火波及。 书房再次安静下来。 陆沉舟坐在椅子上,静默片刻。 随即,他站起身,走到内室的衣架旁,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 既然张柏文不肯借,那他,便亲自去“取”。 有些东西,还是在暗夜里,看得更清楚些。 沈知意看着他换上一身劲装,黑色的衣料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更加利落,也更添了几分危险气息。 他这是要去哪里,难道是要去大理寺? 她碧蓝与琥珀色的异瞳倏地亮起。 不行,她也要去! 眼看着陆沉舟整理好衣襟,抬步就要往外走。 沈知意急忙从卧榻上跳了下来。 她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到他脚边。 “喵呜!” 她仰起小脑袋,用毛茸茸的脸颊蹭着他黑色的裤腿,尾巴尖也跟着摇晃。 带我去! 陆沉舟低头,看着脚边这团缠人的小东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要去的是大理寺的停尸房,不是什么游玩的好去处。 那里阴森可怖,血腥遍地,这丑东西胆子小,若是吓坏了,或是闹出动静,反而麻烦。 他弯下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抱起来,放回卧榻上。 “乖乖待着。” 他的声音刻意放缓了些,带着安抚的意味。 沈知意怎么可能听话。 她灵活地躲开他的手,顺势抱住了他的胳膊。 小爪子紧紧勾住衣料,用力往上爬。 动作敏捷的不像一只受过伤的小猫。 她三两下就爬到了他的肩膀,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头钻进了他微敞的衣襟里。 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固执地看着他。 就是要去! 第三十四章印泥?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陆沉舟感觉到胸口处那毛茸茸的一团,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伸手进衣襟,想要将她抓出来。 可那小东西却像是泥鳅一样滑不留手,爪子还死死地扒着他的里衣。 抓了一下,没抓出来。 反而惹得那小东西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算了。 由着她吧。 这丑东西,看着娇气,骨子里却倔得很。 陆沉舟放弃了将她揪出来的打算,只是将衣襟拢得更紧了些,确保她不会掉出来。 他低头,凑近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警告。 “丑东西,待会儿你若是害怕,就伸出头。” 沈知意从他衣襟里探出半个脑袋,对着他轻哼了几声,算是回应。 她才不会怕。 只要能找到线索,别说是停尸房,就是刀山火海,她也敢闯一闯。 陆沉舟不再多言。 他检查了一下腰间的软剑,确认无误后,身形一动,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沈知意蜷缩在陆沉舟温暖的怀里,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身下的景物飞速倒退。 她偷偷掀开一点衣襟,往外看去。 屋顶、飞檐、街道都在脚下一掠而过。 好厉害的轻功,这个男人,果然不简单。 他绝非仅仅是一个弄权的阉人宦官。 沈知意的心,莫名地跳快了几分,她对他的认知,似乎又加深了一层。 不知过了多久,陆沉舟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他落在一处高墙的阴影里,动作轻巧地避开了巡逻的守卫。 大理寺。 沈知意紧张地缩了缩脖子,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些。 就在这时,一股若有似无的、阴冷腐朽的气息,顺着风飘了过来。 是腐肉的味道! 陆沉舟显然也闻到了。 他眉头微皱,并未停留,抱着她,熟门熟路地绕过几处守卫森严的院落。 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阴暗的小院门前。 但那股腐朽的恶臭,却正是从这院子里散发出来的。 是停尸房。 陆沉舟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沈知意猝不及防,被这味道呛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赶忙把头埋得更深,死死捂住鼻子。 太臭了! 陆沉舟感觉到怀里小东西的颤抖,低头看了她一眼。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无声地安抚。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盖着白布的尸体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 他伸出手,缓缓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白布之下,是一张年轻而扭曲的脸。 正是昨日上书弹劾的清流言官之一,徐来。 他双目圆瞪,瞳孔放大,嘴巴微张,脸上凝固着极度震惊和恐惧的表情。 他的脖颈处,有一道细而深的伤口,边缘整齐,皮肉外翻,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凝固。 一刀毙命。 随着白布被掀开,那股混合着血腥和腐烂的恶臭味,更加浓郁地散发出来。 沈知意再也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涌。 她忽地从陆沉舟怀里跳了下来,跑到墙角,干呕了几声。 太恶心了。 陆沉舟并未理会她。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徐来的尸体上。 他仔细查看了徐来脖颈处的伤口,又翻看了他的眼睑和指甲,没有挣扎的痕迹。 致命伤只有脖颈这一处,伤口极深,切断了喉管和动脉,干净利落。 下手之人,手法极其老练,而且力量极大。 陆沉舟放下徐来的手,又走到下一张停尸床边,掀开了白布。 是另一位昨日上书的言官,李茂,死状与徐来如出一辙。 张远,赵申,他们的死状,惊人地一致。 沈知意在墙角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那股恶心感。 她抬起头,看向陆沉舟,他正站在一具具尸体前,仔细地查看着什么。 她咬了咬牙,强忍着不适,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她跳上一旁的空置木凳,居高临下地看向那些尸体。 当看清那些人死不瞑目的脸,和脖子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时,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可怕的死法。 而且,为什么他们死前的表情,都如此相似? 凶手到底是谁? 沈知意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目光死死盯着其中一具尸体的手。 那人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唯独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一点点暗红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 她屏住呼吸,凑近了些,仔细辨认。 颜色暗沉,质地细腻,像是印泥? 沈知意的心一跳,立刻扭头,冲着还在仔细检查伤口的陆沉舟发出一声急促的“喵呜”声。 快看!这里! 陆沉舟闻声,转过头,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 他的目光落在尸体那微蜷的手指上。 他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尸体僵硬的指节。 果然,在食指的指甲缝隙深处,藏着一小块已经干涸的暗红色印泥。 若非这小东西眼尖,如此细微的痕迹,极易被忽略。 他用指尖轻轻刮下那一点点残留的印泥。 印泥干燥易碎,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 陆沉舟将那沾染了些许印泥的指尖,凑到鼻端,轻轻嗅了嗅。 墨香混合着一种独特的、极淡的药草气味。 这气味,他很熟悉,是国子监司业,梁平,他惯用的私人墨印。 梁平的印泥,为了防伪和彰显独特,特意添加了几味药草香料,寻常人难以分辨,但他过鼻不忘。 梁平怎么会和这些言官的死扯上关系,死者指甲缝里,为何会留下他的印泥?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细微而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陆沉舟眼神一凛,动作快如闪电。 他俯身,一把将还愣在原地的沈知意捞了起来,重新塞回自己微敞的衣襟里。 小东西,又立功了。 他拢好衣襟,遮住那不安分的小脑袋。 身形一晃,如同暗夜里的鬼魅,悄无声息地闪出了停尸房。 他几个起落,便已越过大理寺的高墙,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脚步声在停尸房门口停下,似乎是守夜的差役在例行巡查。 “奇怪,刚才好像听到里面有动静?” “错觉吧,这鬼地方,谁大半夜的敢来。” “也是……赶紧走,瘆得慌。” 第三十五章丑东西功不可没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提督府。 陆沉舟悄无声息地落在书房外的廊下,他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合上。 他将怀里的小东西掏出来,放在书案上。 沈知意还有些惊魂未定,她抖了抖毛,异瞳带着疑惑的看向陆沉舟。 刚才的味道他好像认出来了。 陆沉舟走到书案后坐下,脸色在烛火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福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督主,您回来了?” “进来。”陆沉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福安推门进来,躬着身子,低声禀报。 “督主,南平王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已在后院花厅等候多时了。” 陆沉舟眉头微蹙,这个时辰过来,定然也是为了言官暴毙之事。 正好将大理寺的发现告知他。 “知道了。” 他抬步朝着后院走去。 书案上的沈知意看着他的背影,小脑袋歪了歪。 …… 后院花厅。 南平王独自坐在石桌旁,面前放着一壶清茶,两只茶盏。 陆沉舟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月亮门外。 南平王放下茶盏,站起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他目光落在陆沉舟身上,尤其在他一身夜行衣上停留了一瞬。 “看陆督主这身装扮,想必是刚从外面回来?” 南平王为陆沉舟斟满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可是有什么收获?” 陆沉舟将刚才沾染了印泥的指尖,伸到了南平王的面前。 南平王一怔。 “这味道好熟悉。是梁平特有的墨印香?” 国子监司业梁平,为人方正,但也有些恃才傲物,与他们素无深交。 他的印泥气味,怎么会出现在陆沉舟手上? 陆沉舟缓缓点头,收回手。 “是。” “这么巧。” 南平王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锐利。 “本王这里,也查到一些东西。” 他从宽大的袖中,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轻轻放在了石桌上。 那是一张账单,抬头写着“福满楼”三个字。 账单上的数目不小,消费日期密集,署名者,是吏部侍郎,吴忠明。 南平王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账单上。 “吴忠明不过一个四品侍郎,俸禄有限。” “哪里来的这么多银两,几乎日日在福满楼这等销金窟一掷千金?” 南平王抬眸,看向陆沉舟,目光沉静。 “更何况,他时常邀约之人,正是国子监司业,梁平。” “本王还打听到,曾有人不止一次,见到齐王殿下,也出入过吴忠明定下的雅间。” 散落的珠子,在这一刻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南平王心中了然,这浑水之下,藏着的果然是齐王那不安分的野心。他布下此局,一石数鸟,既要安插亲信,又要扳倒太子和陆沉舟,手段不可谓不狠。 陆沉舟眼眸中,寒光一闪而过。 齐王,果然是他。 科考舞弊,杀人灭口,他的手段越发狠辣。 …… 沈知意此刻正扒在花厅通往书房的月亮门边,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紧张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齐王?爹爹的死,沈家的灭门,到底和谁有关? “喵呜!喵呜呜!” 陆沉舟听到了那熟悉的叫声,转头看去。 月光下,那只丑东西正焦急地看着他们,小小的身体颤抖。 他心中微动,走过去,将那小东西从门边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他将沈知意刚才被他塞回衣襟里,弄得有些凌乱的毛发理顺,动作竟带着几分温柔。 他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像是安抚。 随即,他抱着猫,转回身,看向南平王,语气平淡。 “许是跟着臣出去饿了。说起来,若不是她眼尖,臣还不能这么快,就发现指尖上的印泥。” 这小东西,倒是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发现。 南平王闻言,眼中闪过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 “看来提督府果然不养闲人。” “连只猫儿,都不是等闲之辈。” 南平王心中暗忖,陆沉舟竟会对一只猫如此上心,还带着它夜探大理寺?真是奇事。不过,这只异瞳小猫,确有几分灵性。 南平王站起身,将那张账单在石桌上摊平放好。 夜色已深,该查的线索有了方向,剩下的,便看陆沉舟的手段了。 “证据确凿之前,还需谨慎。本王先回府了,若有需要,随时派人告知。” 南平王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 陆沉舟抱着怀里安静下来的小猫,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石桌那张写满了奢靡记录的账单上,眼神冰冷如霜。 他转身,抱着猫,大步流星地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刚走到书房门口,他便沉声下令。 “福安!” 守在门外的福安一个激灵,连忙跑了过来。 “奴才在!” 陆沉舟脚步未停,直接跨入书房。 “传令下去,召集人手。” “即刻随本督,去吴忠明府上。” “抄家!” …… 夜色深沉。 东厂番子们浩浩荡荡地停在了吏部侍郎吴忠明府邸门前。 动静早已惊动了府内。 吴忠明衣衫不整地从内宅冲了出来,脸上带着宿醉的酡红和被打扰的怒气。 “陆督主!就算你得皇上信任,也不能这般放肆!” “你一没证据二没皇命,怎敢大肆搜查我家?” 轿撵的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一角。 陆沉舟并未起身,只侧倚在软垫上,怀里抱着那只黑白相间的小猫。 他修长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沈知意柔软的背毛。 “本督就是来找证据的。” 这吴忠明,竟是个沉不住气的。 齐王选的棋子,也不过如此。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正好拿他开刀,敲山震虎。 陆沉舟抬眸,视线扫过那些持棍戒备的家丁,眼中寒光一闪。 “搜!” 一声令下,东厂番子们如狼似虎地涌入院内。 吴府的家丁试图阻拦,却哪里是这些训练有素的东厂高手的对手。 吴忠明惊恐地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想要阻止,却被两个番子上前死死按住。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番子冲进他的宅院,翻箱倒柜。 很快,便有番子抬着沉重的箱子出来。 一箱,两箱…… 箱盖被粗暴地撬开。 第三十六章贪官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整整五箱白银,还有满满两大箱黄金! 吴忠明看着那些被翻出来的金银,面如死灰,浑身瘫软下去。 这些都是齐王殿下陆续赏赐的,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贪墨来的。 本以为藏得隐秘,却不想…… 陆沉舟看着那些金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证据确凿。” 他目光转向被按在地上的吴忠明,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蝼蚁。 “抓起来。” 两个番子上前,用铁链将瘫软如泥的吴忠明锁住。 陆沉舟放下轿帘,不再看那狼藉的场面。 他怀里的沈知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她的小爪子抓紧了陆沉舟的衣襟。 陆沉舟感觉到怀里小东西的动静,低头轻轻拍了拍它。 轿撵缓缓启动,在一片哭喊求饶声和金银碰撞声中,张扬而放肆地离开了吴府。 …… 回到提督府,已是后半夜。 陆沉舟的心情,显然比去时好了许多。 虽然吴忠明只是个小角色,但顺着他这条线,定能挖出更多东西。 齐王,梁平一个都跑不了。 他抱着沈知意,并未直接回书房,而是难得地亲自去了小厨房。 福安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看着督主亲自翻找食材。 督主这是要亲自给这小祖宗弄吃的? 陆沉舟寻了些新鲜的小鱼干和温热的羊奶,回到卧房。 他将沈知意放在铺着软垫的矮几上,将盛着羊奶的小碟子推到她面前。 又拿起一条小鱼干,耐心地撕成细小的碎块,一点点喂到她嘴边。 沈知意确实饿了,也累坏了。 她乖乖地舔舐着碟子里的羊奶,又小口小口吃着陆沉舟喂过来的鱼肉。 他喂得很耐心,动作轻柔。 烛光下,他冷峻的侧脸线条也柔和了几分。 这个男人,真是复杂。 时而冷酷狠厉,杀伐决断,时而,却又流露出这样难得的温柔。 吃饱喝足,沈知意舔了舔爪子,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陆沉舟看着她慵懒满足的样子,心情越发好了些。 这小东西,倒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 沈知意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陆沉舟看着她蹭脏的小脸和爪子,眉头微皱。 刚才在吴府闹腾了一番,又沾了些灰尘。 他起身,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很快,一个半人高的木桶被抬了进来,里面盛满了温度适宜的热水,还撒了些香气清淡的花瓣。 陆沉舟挥退下人,关上房门。 他走到矮几旁,伸手就要去抱沈知意。 沈知意看到那冒着热气的浴桶,顿时警惕起来。 他要给她洗澡?! 她忽地往后一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陆沉舟的手顿在半空。 他看着一脸戒备,甚至有些炸毛的小东西,有些好笑。 这丑东西,还怕水? 他放缓了动作,声音也变得温和。 “乖,洗干净就不脏了。” 沈知意哪里肯听,她拼命挣扎,四只小爪子胡乱蹬踹。 男女授受不亲! 她现在虽然是猫,可灵魂还是沈家大小姐!怎么能让一个男人给她洗澡!何况还是陆沉舟这个大宦官! 她的挣扎在陆沉舟看来,却更像是小动物怕水的本能反应,他有些无奈,又觉得有趣。 没想到这小东西胆子这么小。 他用更大的力气,将她小小的身体固定住,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轻轻撩起温水,试探着淋在她身上。 “别怕,水不烫。” 沈知意感觉到温热的水流沾湿了毛发,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她扭动着身体,爪子无意间划过他的手背,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陆沉舟吃痛,却并未生气,反而更有耐心了,动作越发轻柔。 他一边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一边用指腹轻轻揉搓着她湿漉漉的毛发。 “就快好了,别挣扎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安抚的力量,沈知意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了下去。 不是屈服,而是真的没力气了。 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竟然意外的舒服。 她无力地趴在陆沉舟的手臂上,任由他摆布。 只是那双异瞳里,依旧充满了羞愤和无奈,这日子,没法过了! 沈知意一身脏污洗去,露出底下干净柔软的黑白毛发。 她湿漉漉地趴在陆沉舟手臂上,像一团缩水的毛球,总算结束了。 陆沉舟一双大手将沈知意从水盆中捞出来。 带着水汽的身体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嚏!” 陆沉舟担心她会感染风寒,解开自己的外袍,直接将她裹在里面。 温暖干燥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 沈知意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慌乱和羞赧,这个距离,太近了。 她奋力挣扎起来,小爪子胡乱地在他胸前的里衣上抓挠。 几道清晰的口子立刻出现在那上好的丝绸衣料上。 “丑东西,不知好歹!” 陆沉舟感觉好心没好报,眉头一蹙。 他抓着怀里那团不安分的小东西,直接将她丢在了铺着柔软锦被的大床上。 沈知意在被子上滚了一圈,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陆沉舟转身走向屏风后面。 窸窸窣窣的换衣声传来。 他换了身干净的寝衣,才重新走回床边。 他俯身,再次将那只刚刚洗干净的小猫捞进怀里。 被褥的柔软,和他怀抱的温暖,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淡淡龙涎香气,包裹着疲惫不堪的沈知意。 眼皮越来越沉。 她迷迷糊糊地,任由他将自己搂在怀中,沉沉睡去。 陆沉舟低头看着怀里呼吸均匀的小东西,眼底的冷厉也散去了几分。 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她往怀里又拢了拢,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陆沉舟早已起身,换上了那身代表着权势与肃杀的飞鱼服。 床榻上,那团黑白相间的小东西依旧睡得香甜,四仰八叉,毫无防备。 他低头看了一眼,眸光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随即,他敛去所有情绪,转身,大步离开了卧房。 今日朝堂,注定不会平静。 …… 养心殿,朝会。 庄严肃穆,压抑沉闷。 第三十七章查清了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百官依品阶分列两侧,垂首肃立。 陆沉舟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和一份清单。 “皇上明鉴。臣奉旨彻查科考舞弊一案,于昨夜带人搜查了吏部侍郎吴忠明府邸。” “在其府中,搜出巨额来源不明的财产,白银五箱,黄金两箱。”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一个四品侍郎,竟贪墨如此之巨? 他拿起那本账册,随意翻了几页。 福满楼的流水账目,清晰地记录着吴忠明日日挥霍,夜夜笙歌。 更刺眼的是,账册上频繁出现的另一个名字——国子监司业,梁平。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不仅仅是贪腐,更是结党! 皇上将账册和清单一起摔在地上。 “好!好一个吏部侍郎!区区一个四品官,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贪赃枉法,结交朝臣,夜夜笙歌!这些金银,是哪里来的?!” 皇帝气得胸膛起伏,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如同在审视一群待宰的羔羊。 这朝堂,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底下的人,一个个都当他是瞎子聋子吗?满朝文武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以几位阁老为首,大半个朝堂的官员都跪了下去,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金砖。 “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啊!” 陆沉舟依旧站着,垂着眼帘,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吴忠明这颗棋子,算是废了,接下来,该轮到梁平了。 齐王还能藏多久? 皇帝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臣子,心中的怒火并未消散,反而烧得更旺。 “黄福海!” “奴才在!” 黄公公连忙上前,躬身候命。 “传朕旨意!” “吏部侍郎吴忠明,贪赃枉法,罪证确凿,即刻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命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司会审!” 皇帝的声音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陆沉舟。 “牵涉其中,即刻停职反省,听候发落!” “朕倒要看看,这底下,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旨意一下,朝堂之上,更是人人自危。 皇上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三司会审吴忠明,矛头直指梁平。 这把火,看来是要烧起来了。 朝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底下跪着的官员们,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陆沉舟的身影,依旧如松柏般挺立,他要的,不仅仅是梁平的停职。 这把火,必须烧得更旺,才能将藏在最深处的毒蛇引出来。 皇帝乐于见到臣子间的撕咬,乐于见到权力的制衡,那便让他看个够。 “禀皇上。此事他一个吏部侍郎肯定没那么大的胆子。” 他侧身,目光扫过那些战战兢兢的同僚。 “所以这国子监司业也少不了责任。” “二人狼狈为奸,凭借贩卖考试内容敛财。” 话音未落,他抬手,并拢的食指与中指在空中轻轻一叩。 “臣已经派人去抓了。” 清脆的击掌声,在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同时,殿侧的偏门被推开。 两名身着飞鱼服,面容冷肃的东厂番子,押着一个身穿国子监官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正是国子监司业,梁平。 往日里那个注重仪态,颇有几分清高孤傲的梁司业,此刻官帽歪斜,发髻散乱。 他脸上不见了平日的倨傲,只剩下灰败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显然,他是被强行带来的。 番子毫不客气地将他推搡到大殿中央。 梁平一个踉跄,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底下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陆沉舟竟然直接将人抓到了养心殿上! 先是抄家吴忠明,再是殿前擒拿梁平! 这位陆督主,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梁平被粗暴地推搡到殿中,膝盖砸在冰冷的金砖上。 他身上的国子监司业的官袍已是褶皱不堪,往日的斯文儒雅荡然无存。 他抬起头,目光惶恐地扫过大殿。 当他的视线触及站在官员队列中,神色不明的齐王时,浑身一颤。 齐王眼角的余光瞥向他,带着冰冷的警告,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击溃了梁平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若是东窗事发,他必须一力承担,否则,他那远在乡下的妻儿老小…… 梁平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皇上!罪臣认罪!”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连龙椅上的皇帝,也微微眯起了眼睛,审视着下方这个突然认罪的臣子。 梁平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骚动,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科考舞弊,是臣一手策划!” “吴忠明贪墨的银两,大多是臣给他的好处,让他配合行事。” “徐来等言官上书弹劾,臣怕事情败露,更怕陆督主彻查下去,牵连到臣。” “所以,所以臣派人去找他们,想让他们签下保证,不再追究此事,不再上书。” “可他们宁死不从!臣一时情急,怕他们坏了臣的大事,便将他们都杀了!” 梁平伏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在为自己的罪行忏悔。 这番说辞,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但陆沉舟却不信。 梁平虽然贪财,却素来谨慎,怎么会在风口浪尖时,冒险杀害朝廷命官? 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陆沉舟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伏在地上的梁平。 “梁平,你当真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能做到这一切?” 他的语气陡然转厉。 “交代出背后的人,或许还能留你一命。” 梁平伏在地上的身体一僵。 陆沉舟看着他细微的颤抖,眸色更沉。 梁平这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人果然是在替人顶罪。 只是,是什么让他宁死也不肯招供? 是威胁,还是利诱? 亦或是,两者皆有。 这背后之人,手段当真是狠毒又周密。 皇帝也将梁平的反应尽收眼底。 看来,陆沉舟猜对了。 这梁平,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 大殿之上,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梁平忽地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恐惧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愤怒和决绝。 第三十八章撞柱而亡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陆沉舟,而是死死盯住了龙椅上的皇帝。 “皇上!臣做此事,皆因一时贪念蒙蔽了心窍!妄图通过科考舞弊敛财,又怕事情败露,才痛下杀手!” “所有事情,皆是臣一人所为!” 他知道陆沉舟的手段。 东厂的诏狱,进去的人,就没有能囫囵着出来的。 他不想受那样的酷刑,更不敢赌齐王会不会信守承诺。 死,是他唯一的选择。 也是保全家人的唯一方法。 他再次将头重重磕下,额头撞击金砖发出闷响。 “臣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臣宁死,也绝不愿落入东厂手中,受那奸佞宦官的审问!” 他这话明晃晃地指向了陆沉舟。 满殿再次哗然。 梁平竟然敢当着皇上的面,如此辱骂东厂提督! 陆沉舟的脸色,瞬间冷得覆上了一层寒冰。 梁平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的死,来彻底坐实罪名,同时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齐王果然够狠,连自己人都算计得如此彻底。 跪在地上的梁平,突然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嘶吼。 他忽地从地上弹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大殿前方那根雕龙的巨大红漆柱子,狠狠撞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砰——!” 一声沉闷巨响,众人才反应过来,他撞柱而亡。 血花,瞬间在那根冰冷的柱子上绽开。 梁平的身体,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软软地滑落在地。 鲜红的血液,从他额头那个可怕的窟窿里汩汩涌出,很快便染红了身下的金砖。 他当着满朝文武和皇帝的面,一头撞死在了养心殿上。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直沉默旁观的齐王,终于动了。 他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惋惜。 “父皇。” 他先是朝着龙椅方向躬了躬身,随即转向地上的尸体,痛心疾首。 “梁司业何至于此啊!” 齐王心中冷笑,这梁平倒也识趣,死得恰到好处。 他话锋一转,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陆沉舟。 “只是,儿臣有一事不明。” “东厂审讯犯人的手段,向来……雷霆万钧。” “这梁平来的时候,神色慌张,如今又如此刚烈自尽。” “也不知道,他先前在东厂,是否受了什么非人的对待?这才屈打成招,又不堪受辱,以死明志?” 这话,问得极有技巧。 既没有直接指责,却又句句都在暗示陆沉舟严刑逼供。 他转而看向站在百官前列,负责监察百官,素来与东厂不睦的侍御史。 “王大人,您是侍御史,掌管监察弹劾。” “依您看,此事会不会真如本王所忧虑,乃是一桩屈打成招的冤案?” 侍御史王大人闻言,精神一振。 他早就看陆沉舟和嚣张跋扈的东厂不顺眼了。 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齐王递过来梯子,他岂有不接之理? 王大人立刻出列,对着龙椅深深一揖。 “皇上!” 他声音铿锵,带着一股凛然正气。 “臣以为,齐王殿下所言,不无道理!” 侍御史心中暗喜,终于有机会弹劾这个阉贼了。 定要让他在皇上面前失了圣心。 “陆督主执掌东厂以来,行事狠戾,爪牙遍布,朝野上下,早已是怨声载道!” “如今皇上委以重任,命其彻查科考舞弊这等动摇国本的大案。” “他却只用了短短一日,便如此草草结案,更是逼得朝廷命官当殿自尽!” “这分明是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更是视朝廷法度如儿戏!” 王大人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 立刻便有几位平日里就依附齐王,或是对东厂不满的官员,也跟着出列附和。 “王大人所言极是!请皇上明察!” “东厂行事,向来不问缘由,只重结果,难免冤枉好人!” “梁司业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定有内情!” 一时间,殿内群情激愤,矛头纷纷指向了陆沉舟。 陆沉舟依旧静立原地,面无表情,安静观着他们的狗急跳墙的样子。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南平王,上前一步。 他神色平静,目光却带着锐利,扫过那些慷慨陈词的官员。 “诸位大人此言差矣。” 南平王心中焦急,皇兄这是默许了齐王对陆沉舟的发难。 但他不能眼看着陆沉舟被这般污蔑。 “东厂行事,向来严谨细致,一丝不苟,也正因如此,才能屡破奇案,深得皇兄信任。” “如今诸位大人却一口咬定陆督主屈打成招,草草结案。” 他语气微微加重,带着几分嘲讽。 “莫不是因为此案牵连甚广,有些人心中有鬼,害怕陆督主查到,才会如此急着往陆督主身上泼脏水,混淆视听?”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几位官员,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却又不敢公然反驳南平王。 皇帝听着下方的争执,眉头越皱越紧。 他想看到的,已经看到了。 梁平已死,死无对证,再争论下去,毫无意义。 重要的是,科考舞弊案,需要一个结果,来平息外面的议论。 梁平自尽,正好将所有罪责都带走了。 皇帝不耐烦地抬了抬手:“行了。” “此事已经水落石出,梁平畏罪自尽,便是最好的证明。” “朕不想再听你们为此事争执不休。” 皇帝的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吴忠明交由三司会审,彻查其贪墨罪行。” “至于科考舞弊一案,到此为止。” 他顿了顿,看向陆沉舟,语气听不出喜怒。 “陆爱卿,你查案辛苦,只是手段,还需斟酌。” 这看似安抚的话语,实则带着敲打。 陆沉舟垂首。 “臣,谨记皇上教诲。” 皇帝端坐在龙椅凝视众人,颇为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还有何事要启奏?” 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臣,有事启奏。” 巡盐御史周正明,从队列中走出。 “启禀皇上。臣近日核查各地盐税账目,发现江南地区的盐税亏空,数目巨大,情况严重。” “据臣所了解,江南一带物阜民丰,水陆交通便利,断不至于连区区盐税都收不上来。” 第三十九章盐税有问题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此事处处透着蹊跷,恐有地方官员与盐商勾结,中饱私囊,欺上瞒下。” “恳请皇上降旨彻查,以正国法,肃清吏治!” 江南盐税,这可是个牵扯极广的肥差,也是个极易滋生贪腐的烂摊子。 龙椅上的皇帝,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面色平静无波。 江南,盐税亏空,又是一桩麻烦事。 不过,这麻烦来得倒也正是时候。 正好可以借此,再看看陆沉舟的本事。 “周爱卿所言,不无道理。” 皇帝的目光,缓缓转向了站在原地,身姿笔挺的陆沉舟。 “江南盐税一案,关乎国库民生,确实该查。” “陆爱卿。” 陆沉舟上前一步,垂首。 “臣在。” 皇帝看着他,语气带着威严。 “科考舞弊一案,你虽查清了主犯,但手段过于刚硬,以至梁平当殿自尽,物议沸腾。” “朕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这江南盐税亏空一案,就交由你去查办。” 皇帝的声音顿了顿,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但有一点,你需谨记。查案可以,审问也可。” “万不可再对嫌疑人滥用酷刑,重蹈覆辙。朕要的是水落石出,而不是屈打成招的冤魂。” 这番话,敲打之意,显而易见。 皇上身边只是暂时,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来执掌东厂,处理这些棘手的案子。 这是皇上再次给他的机会,却也是更严苛的考验。 陆沉舟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无丝毫波澜。 他不假思索,直接躬身领命。 “臣,领旨。定不负皇上所托,彻查江南盐税一案。为免夜长梦多,臣明日便启程,赶赴江南。”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沉舟这般干脆利落,倒是省了他不少口舌。 “好,朕给你便宜行事之权。但切记朕的话。” “退朝。” “臣告退。” 陆沉舟再次行礼,随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南平王则微微蹙眉,眼中带着几分担忧。 江南盐税案,绝非善地,陆沉舟此去,怕是凶险重重。 他想上前说几句,却见陆沉舟脚步未停,很快便消失在了殿外。 出了宫门,提督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外。 陆沉舟上了马车,并未立刻吩咐回府。 他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片刻,掩去眼底的疲惫与冷厉。 去江南之前,有些事情,还需安排。 尤其是太子那边,必须去走一趟。 表面功夫要做足,让他安心,也让他放松警惕。 科考舞弊案虽被皇上强行压下,但太子心中定然记恨上了齐王。 此去江南,正好让他以为自己远离了京城的争斗。 他睁开眼,眸色恢复了惯有的冰冷。 “去太子府。” 福安愣了一下,但不敢多问,连忙应声。 “是,督主。” 马鞭扬起,马车调转方向,朝着东宫驶去。 太子府。 马车在朱红色的府门前缓缓停下。 陆沉舟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守门的侍卫见到是他,脸上闪过几分惊讶,随即恭敬地行礼,快步入内通报。 不多时,太子便亲自迎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陆督主来了?” 太子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热络的笑容。 “上次的茶叶可喝完了,本宫这还有一些。” “来,凉亭一叙。” 他热情地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 陆沉舟面上也适时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这笑容并未达眼底,带着惯有的疏离和客套。 他随着太子,穿过抄手游廊,来到庭院深处的一座精致凉亭。 石桌上早已备好茶具,旁边的小炉上,泉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太子亲自拿起茶壶,动作娴熟地冲泡起来。 氤氲的茶香,很快弥漫开来。 陆沉舟在石凳上坐下,看着太子行云流水的动作,并未立刻开口。 太子将一杯澄黄透亮的茶汤,推到他面前。 “本宫还以为,陆督主今日脱身后,会先回府好生歇息。” 陆沉舟端起茶盏,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温热。 他并未饮茶,只是将茶盏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那清雅的香气。 “殿下今日在朝堂上并未开口。” “臣猜测,是怕受牵连吧。” 太子闻言,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随即,他若无其事地呷了一口茶,脸上依旧是那副悠闲自得的神情。 陆沉舟这阉人,倒是敏锐。 不过,那又如何? 父皇最终还不是将此事轻轻放过。 吴忠明和梁平,不过是两个弃子。 能用他们的死,敲打一下陆沉舟,让他更认清形势,倒也不错。 陆沉舟看着太子脸上那抹掩饰不住的得意,继续说道。 “臣自知殿下有宏图大志。” “只是齐王今日,宁愿冒着被猜测居心不良的风险,也要拉臣下水。” “怕是也同样为了宏图吧?” 太子听到“齐王”二字,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 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齐王未免有些心急了些。” “但他那点心思,父皇看得清楚,本宫也看得清楚。” “本宫却不担心。” 陆沉舟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 “殿下不会真以为齐王如同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吧,这件案子他为什么那么上心,难道不是和他有关?” 太子眼神锐利,立刻捕捉到陆沉舟话语中的暗示。 “你是说,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齐王?” 陆沉舟端起茶盏,送到唇边,却并未饮下。 茶水的雾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臣可没有这么说。” “没有证据,乱说影响很大。” 太子将茶盏轻轻放回石桌上,这阉人,果然滑不溜手。 话只说一半,引人猜忌,却又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不过,他这番提醒,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齐王最近确实过于活跃,行事也越发大胆。 科考舞弊案,他跳出来指责陆沉舟,看似是为了打压东厂,但焉知不是为了转移视线,掩盖他自己才是幕后黑手的事实? 若真是如此,那齐王的心机,就不得不防了。 这一次,若非陆沉舟反应够快,手段够狠,及时抓住了吴忠明和梁平,恐怕这盆脏水,就真的泼到他和陆沉舟身上了。 第四十章同一条线?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既能打击他这个太子的声望,又能除掉陆沉舟这个碍眼的鹰犬,一石二鸟,算盘打得倒是精妙。 只是,他未免也太小看父皇,太小看他这个太子了。 太子放下茶盏,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冷了几分。 “你是想让本宫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陆沉舟端起茶盏,饮了一小口,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太子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这位储君,看似温和,实则多疑。 想要让他完全信任,为己所用,还需要更多的筹码和引导。 不过,眼下借他的口,敲打一下齐王,转移一下皇帝的注意力,倒是可行。 “正是。” 他坦然迎上太子的目光,微微颔首。 “有殿下为臣辩解一二,齐王便不会死咬着臣不放。” “齐王无非是因为他生母温贵人遭身边太监陷害致死,才对阉人恨之入骨。” “加之臣的东厂若无主心骨,怕是给不少人可乘之机。” 这话,半真半假。 齐王对宦官的恨意是真,但他针对自己,绝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更重要的,是东厂这把刀,碍了他的事。 至于东厂会不会失控,那更是无稽之谈。 他陆沉舟的人,只听他一人的号令。 但这番说辞,却正好能戳中太子的痛点。 太子需要东厂这把刀来稳固地位,清除异己。 他绝不希望看到东厂失控,或者落入齐王手中。 太子听到陆沉舟的分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带着几分满意。 陆沉舟果然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取舍,也知道该向谁靠拢。 齐王那个蠢货,以为拉拢几个言官就能扳倒他?可笑。 东厂这把刀,必须牢牢握在他手里。 太子爽朗答应。 “好,此事本宫记下了。” “陆督主为国操劳,本宫自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他端起茶盏,示意陆沉舟。 “那你这是准备投靠本宫?” 陆沉舟并未立刻回答。 他看着太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招揽之意,心中冷笑。 投靠? 他陆沉舟忍辱负重,蛰伏至今,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当狗。 太子也好,齐王也罢,不过都是他复仇路上的棋子。 现在谈投靠,还为时过早。 “太子若这般理解倒也算可,不过,眼下这时节也不好拉帮结派吧?” 陆沉舟将话说的模棱两可,放下杯子起身。 太子也是聪明人,并未着急要这答案,只要陆沉舟愿意像向他靠拢,就有合作的机会。 太子起身相送。 “期待陆督主从江南带回好消息。” …… 提督府。 陆沉舟径直走向书房。 夜色已深,府中灯火阑珊。 他推开书房的门,走到书案后,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方蟠龙玉玺,正是东厂提督的印信。 此去江南,调动地方,少不得要用到它。 他正要将印信仔细收好。 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跃上了书案。 沈知意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匣子和玉玺。 她轻轻嗅了嗅那方玉玺,似乎对这冰凉的玉石很感兴趣。 随即,她轻巧地一跃,直接跳到了那打开的紫檀木匣子上,稳稳坐住。 小小的身体,正好将匣子占满。 “喵?” 她低下头,看着匣子里的玉玺,又抬头看向陆沉舟,发出一声疑问的叫唤。 你带这个去哪里? 陆沉舟垂眸看着沈知意,有些无奈。 这丑东西,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连他的印信都敢当坐垫。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从匣子上抱了下来,放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 “别捣乱。” 他将印信仔细放回匣中,盖好盖子。 随即,他扬声唤道。 “福安。” 守在门外的福安立刻推门进来。 “奴才在。” “明日启程去江南,你去交代小厨房,多做一些桂花糕,路上带着。” 他记得这小东西似乎很喜欢吃这个。 此去路途遥远,带些它爱吃的,路上也能安分些。 福安闻言,偷偷瞥了一眼椅子上那只黑白小猫,心中了然。 “是,奴才这就去办。” 福安躬身退下。 沈知意将陆沉舟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要去江南! 她顿时高兴起来,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咕噜”声。 可以出远门了! 她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下来,绕着陆沉舟的脚边转了两圈。 尾巴尖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喵呜!喵呜!” 她仰着小脑袋,冲着陆沉舟叫唤着,表达自己的喜悦。 陆沉舟看着她兴奋得有些忘形的样子,嘴角勾了勾。 果然是个贪吃的小东西。 沈知意一高兴,尾巴甩动的幅度更大了。 只听“啪嗒”一声。 她过于兴奋的尾巴,不小心扫到了书案边缘的砚台。 黑色的墨汁飞溅开来。 一部分溅在了地上,还有不少,直接泼在了沈知意那身刚洗干净不久的黑白毛发上! 尤其是她雪白的胸前和爪子,瞬间被染成了墨黑色。 沈知意呆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爪子上那黏糊糊、黑乎乎的墨汁,整只猫都僵硬了。 完了,又弄脏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她。 她忽地想起了上次被按在水桶里洗澡的恐惧! 立刻转身,四只爪子并用,往门外冲去。 然而,她快,陆沉舟更快。 在她刚有动作的瞬间,一只大手便准确地捏住了她的后颈皮。 她瞬间被提溜到了半空中。 四只沾满墨汁的小爪子,在空中胡乱蹬踹着。 “喵呜!喵呜呜!” 放开我!不要洗澡! 陆沉舟看着手里这只瞬间炸毛,拼命挣扎的小东西,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刚洗干净没多久,就又弄成这副鬼样子。 他低头,看着她胸前那一大片刺眼的墨迹,还有那几只黑乎乎的小爪子。 “丑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学乖点?” 他的声音带着叹息和无奈。 这小东西,真是时时刻刻都能给他惹麻烦。 他当然看出了她想跑的心思。 “怕水怕成这样?” 他将她捏得更紧了些,防止她挣脱。 沈知意感觉到后颈传来的力道,心中绝望。 跑不掉了。 第四十一章逃不掉的洗澡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沉舟提着她,走到了卧房,然后,就听到他吩咐下人。 “打水来。” 很快,张嬷嬷便带着两个小丫鬟,提着一桶桶冒着热气的热水走了进来。 又是那个半人高的木桶! 沈知意看着那熟悉的场景,吓得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喉咙里发出威胁又可怜的“呜呜”声。 陆沉舟完全无视了她的抗议。 他将她带到浴桶边。 一手固定住她不断扭动挣扎的小身体,另一只手试了试水温。 温度正好。 他不再犹豫,直接将沈知意按进了水盆里。 “哗啦——” 温热的水瞬间浸湿了她满是墨迹的毛发。 “喵呜——!!!” 沈知意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挣扎起来。 四只爪子胡乱地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 陆沉舟皱着眉头,手上动作却没停。 反而因为她的不配合,力道加重了几分。 他一手按住她的背,一手拿起旁边的布巾,沾湿了水,开始往她身上搓。 墨汁很快被洗掉,露出底下干净的毛色。 但沈知意依旧在激烈地反抗着。 “放开我!你这个变态!流氓!” “喵呜呜呜!喵!喵!” 她用尽全身力气叫喊着,可惜,出口的只有猫叫声。 陆沉舟完全听不懂她的控诉。 他只觉得这小东西太不老实,洗个澡都这么费劲。 他动作加快,只想速战速决。 用布巾将她身上的墨渍大致擦洗干净。 又撩起清水,将她身上的泡沫冲掉。 整个过程,沈知意都在不停地扭动、蹬踹、尖叫。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陆沉舟将瘫软成一滩的小东西从水里捞出来,随手扯过旁边干净柔软的白巾,将她包裹住,仔细擦拭着湿透的毛发。 沈知意浑身无力,只觉得屈辱又愤怒。 她现在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那双大手在她身上揉搓。 这个仇,她记下了! 陆沉舟感觉到怀里小东西的僵硬,以为她是冷,擦拭的动作更快了些。 真是个麻烦精,洗个澡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他将她擦得半干,又用另一条干燥的厚毯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湿漉漉的小脑袋。 然后,他将这团“猫咪卷”抱回了温暖的卧房,放在了铺着锦被的大床上。 沈知意累得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裹在温暖的毯子里,闻着被褥上淡淡的龙涎香气,眼皮越来越沉。 迷迷糊糊地想着报仇的事情,却很快陷入了沉睡。 陆沉舟看着床上那小小的一团,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身去处理后续事宜,吩咐下人收拾残局。 …… 第二日清晨。 沈知意是被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唤醒的。 她动了动耳朵,从温暖的毯子里钻出脑袋。 昨晚被强行洗澡的屈辱感,瞬间涌上心头。 必须给陆沉舟一个教训! 让他知道,她沈知意,不是好欺负的! 虽然现在是只猫,但尊严不能丢!她眼珠子转了转,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跳下来,溜出了卧房,凭着记忆,她一路小跑,朝着府邸后院的方向奔去。 她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等陆沉舟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着急。 到时候,看他还敢不敢那么粗鲁地给她洗澡! 后院空旷,她四下张望着,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处。 不远处的马厩,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里气味虽然不太好闻,但草料堆很高,正好可以藏身。 她迈着小短腿,飞快地钻进了马厩。 刚找了个草料堆准备藏进去,就听到旁边传来压低了的说话声。 “都喂好了?”一个陌生的粗犷声音问道。 “放心吧,按吩咐加了料,保证这马到不了江南就得趴窝。”另一个声音回答,带着几分阴狠。 “到时候没了马,看他们怎么走,路上正好下手。” “干得不错,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沈知意的小心脏倏地一缩,耳朵瞬间支棱起来。 有人要在路上害陆沉舟! 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刚想探出头看清楚说话的人。 “小祖宗!我的小祖宗喂!您跑哪儿去了?”福安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再不出来,督主可真要走了!” 坏了! 沈知意顾不上隐藏,立刻从草料堆里跳了出来,冲到马厩门口。 果然,陆沉舟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地站在院中,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身后的番子和仆从,已经将行李装上了马车。 沈知意急得不行,却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朝着陆沉舟发出急促的“喵呜”声,引起他的注意。 马有问题! 陆沉舟看到她从马厩里钻出来,眉头皱得更紧。 这丑东西,又跑去哪里疯玩了。 弄得一身草屑。 他没有理会她的叫唤,转身就要上马车。 沈知意见状,更加焦急。 她飞快地跑到那几匹准备套车的骏马旁边,绕着马腿打转,还用爪子去扒拉马蹄。 离那马远点!有毒! “咴——” 高大的骏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扰,不安地刨了刨蹄子,险些踩到她。 “放肆!” 陆沉舟脸色一沉,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拎起她的后颈皮。 “再乱跑,腿给你打断!”陆沉舟冷声呵斥。 他直接将她塞进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车厢里。 沈知意不死心地在狭小的车厢里乱窜,爪子扒拉着车壁,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陆沉舟被她吵得心烦意乱。 他一把抓住到处乱窜的她,扯过旁边的薄毯,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了点缝隙透气。 “安分点!” 车厢内,颠簸依旧。 沈知意被裹在毯子里,只觉得憋闷又无助。 她扭了扭身体,从毯子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陆沉舟闭目靠在车壁上,脸色冷峻,似乎并未留意她的小动作。 她现在是一只猫,说不出话,他又不信她。 硬碰硬肯定不行,得想个办法,让他主动相信自己。 沈知意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旁边陆沉舟垂下的手背。 动作极轻,带着几分讨好和试探。 陆沉舟的手指动了一下,但并未睁眼。 这丑东西,又在耍什么花样。 第四十二章装委屈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刚才还闹得天翻地覆,现在就来撒娇讨好? 沈知意见他没反应,又大胆了些。 她努力伸出还算干净的小爪子,软软的肉垫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喵呜~” 她发出了一声又低又软的叫唤,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委屈。 陆沉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垂眸,看着扒拉着自己手腕,仰着小脸看他的丑东西。 那双异色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谄媚。 真是个会装模作样的小东西。 不过,看在她难得这么乖顺的份上,暂且饶了她。 他没有抽回手,任由她的小爪子搭着。 沈知意见他看过来,胆子更大了。 她又蹭了蹭他的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努力扮演一只乖巧无害的小猫咪。 等到了休息的地方,她再想办法提醒他马有问题。 陆沉舟看着她的样子,心中那点烦躁散去了几分。 重新闭上眼睛,时间一点点过去,马车终于在一处驿站前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福安的声音。 “督主,到驿站了,歇息一下吧。” 陆沉舟嗯了一声,坐直身体。 他看了一眼已经从毯子里完全钻出来,正眼巴巴望着他的沈知意。 这小东西憋了一路,也该让她出来透透气了。 他伸手,将她从软垫上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走吧。” 他率先走下马车。 沈知意被他抱着,终于呼吸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 她紧张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驿站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但除了正常的喧闹,似乎还有些别的。 一种若有似无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还有几道隐晦的视线,似乎正落在他们这边。 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沈知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忽地扭头,看向陆沉舟。 他正低头吩咐福安安排食宿,神色如常,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不行,必须立刻告诉他! 沈知意急了,也顾不上伪装乖巧了。 她突然从他怀里挣脱,直接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又快又突然,陆沉舟猝不及防,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丑东西,刚安分没多久,又开始作妖! 沈知意根本不管他的脸色。 她焦急地伸出双爪,强行按住他的脸颊,迫使他转向西边。 快看,人藏在那边! 她的爪子有些用力,指甲不小心划过他的皮肤,留下浅浅的红痕。 “放肆!” 陆沉舟被她的举动彻底惹恼了。 他正要伸手将这无法无天的小东西抓下来。 “咴——!!!” 驿站拴着的几匹马,包括他们来时乘坐的那几匹,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发出了惊恐的嘶鸣! 马儿挣断了缰绳,双眼赤红,不受控制地朝着四面八方狂奔乱窜! 驿站内顿时一片大乱! 尖叫声,躲避声,马蹄声,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驿站周围的屋顶上,暗巷里,突然冒出十几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 他们身手矫健,目标明确,如同鬼魅般,径直朝着陆沉舟扑了过来! 陆沉舟反应极快,在黑衣人冲过来的瞬间,一把将还趴在他肩上,吓得僵住的沈知意重新捞回怀里,护住。 对方人多势众,且早有准备。 陆沉舟抱着沈知意,脚尖一点,朝着驿站后方的密林冲去! 沈知意用尽全身力气,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稳稳落在他肩膀上。 然后,在那张冷峻的侧脸上,毫不犹豫地给了一巴掌。 虽然力道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陆沉舟的动作一顿,侧过头,眼神冰冷地看向肩上那只胆大包天的小东西。 这丑东西,竟然敢打他? 真是反了天了! 沈知意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异色的眸子里满是控诉和焦急。 让你自以为是! 就在这时,林外传来追兵靠近的声音,几支箭朝着陆沉舟射来,他身子矫健躲过几支,但却因此暴露位置。 更多的羽箭袭来,陆沉舟躲避不及,还是中了一箭。 陆沉舟眼神一凛,抱着她,再次加快速度,往密林深处掠去。 沈知意闻到血腥味,抬起爪子一看,竟是黑色血液。 “喵呜!” 陆沉舟眼皮越来越沉,浑身乏力,撑着最后几分力气,隐在草丛。 “快跑!” 与此同时,身边响起追兵的声音。 “搜!肯定跑不远!” “仔细点,别让他跑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沈知意急得不行,在陆沉舟脸上拍打几下,无果。 他们快追上来了! 乌云密布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头顶。 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潮湿气息。 “咔嚓——!” 一道刺目的闪电,如同银蛇般撕裂了昏暗的天空!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 沈知意懵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突然变回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身后追兵的声音更近了。 “在那边!” “快追!” 沈知意心中一紧,也顾不上自己是怎么变回来的了。 抬头看向陆沉舟,发现他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是中毒已深。 他必须换个地方,再这样下去会被追上的! 沈知意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壁。 那里似乎有个凹陷,像是个小山洞! “这边!” 沈知意努力拉起陆沉舟的手臂,硬拖着,往那山壁移去。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他半拖半拽地拉到山壁前。 拨开厚厚的藤蔓,果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小小洞口。 洞内漆黑一片,散发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进去!” 沈知意将陆沉舟用力往里一推。 接着她也跟着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将藤蔓重新掩好。 洞外,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近在耳边。 “人呢?刚才明明看到往这边跑了!” “分头找!肯定就在这附近!” 脚步声在洞口附近徘徊了一阵,又渐渐远去。 洞内,一片死寂。 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 沈知意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好险。总算是暂时躲过去了。 她缓过劲来,这才借着洞口藤蔓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看向旁边的陆沉舟。 第四十三章死马当活马医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他靠坐在地上,双目紧闭,眉头紧蹙,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嘴角甚至隐隐有血丝渗出。 沈知意担忧的皱起眉头,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他。 “陆督主?”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担忧。 他好像快不行了! 沈知意急忙俯下身,开始在他怀里摸索起来。 他的衣襟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坚实的胸膛。 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里衣传来。 沈知意脸上闪过不自在,但救人要紧,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在他怀里仔细探寻着。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小瓷瓶。 她连忙将瓷瓶掏了出来。 瓶身上没有任何标识。 她拔开瓶塞,凑到鼻端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奇异的药香传来。 这是什么药?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沈知意倒出一粒深褐色的药丸,药丸只有小指甲盖大小。 她小心地捏开陆沉舟的嘴唇,他的唇很薄,带着几分冰凉。 沈知意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然后,她又笨拙地抬起他的下巴,帮他把药丸咽下去,又见身边有清血的药材,直接撕碎一股脑塞进陆沉舟嘴里。 做完这一切,她紧张地盯着陆沉舟的脸,大气都不敢出。 陆沉舟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药丸咽下去了! 沈知意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就在这时,陆沉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锐利的眸子,此刻带着几分迷茫和虚弱。 他的视线,慢慢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脸庞,眉眼精致,琼鼻樱唇。 尤其是那双透亮的眸子,此刻正担忧地望着他。 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沈知意见他醒来,又惊又喜。 “你醒了!” 就在她开口的瞬间,异变再生!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用力挤压、缩小! 那种熟悉的、骨骼错位的轻微痛感再次传来! 眨眼之间,原本那个娇俏的少女,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黑白相间、尾巴断了一截、湿漉漉的小猫。 小猫正蹲坐在他胸前,歪着脑袋,用那双依旧是异色的眸子,茫然地看着他。 “喵?” 陆沉舟:“……” 他看着眼前这只丑东西,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周围。 刚才那个少女,是幻觉? 是他中毒加失血过多,神志不清了。 怎么可能会有猫变成人这种荒谬的事情。 一定是昏迷太久产生的错觉。 后肩撕裂般的剧痛,陆沉舟蹙紧了眉头。 他艰难地动了动,视线落在自己沾染了泥土和血迹的衣袖上。 一片狼藉。 更让他心惊的是,胳膊边沿,有几处渗出的血液,竟是带着不祥的暗黑色。 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被嚼烂的草药碎片,散发着淡淡的苦涩气味。 这是…… 他努力回想,记忆却在冲出驿站后变得模糊不清,只记得一片混乱的厮杀,和利箭破空的声音。 怎么会到了这个山洞里? 这些草药,又是谁找来的? 他目露疑惑,下意识地看向蜷缩在他身侧,睡得正沉的小东西。 它小小的身体一起一伏,呼吸均匀。 难道是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一只猫,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这些……是你为我找来的?” 他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 沈知意被他的声音惊扰,不满地“喵”了一声,翻了个身,小爪子无意识地扒拉了一下,又沉沉睡去。 显然是累坏了。 陆沉舟看着它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的疑惑更深。 在这荒山野岭,除了那些追兵,难道还有旁人? 他挣扎着坐起身,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毒素并未完全清除,四肢依旧有些乏力。 但眼下,这不是久留之地。 他将沈知意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用衣襟裹好,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接着他扶着冰冷的石壁,慢慢站起身,踉跄着朝洞外走去。 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他咬紧牙关,一步一步,朝着记忆中驿站的方向挪动。 然而山林幽深,方向难辨,他体力不支,头也开始发昏。 太阳渐渐西斜,林中的光线越来越暗。 再找不到人烟,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眼前阵阵发黑之际。 “扑棱棱——” 一只灰色的信鸽,扇动着翅膀,精准地落在了他伸出想要扶住树干的手边。 陆沉舟瞳孔骤然一缩,是南平王的信鸽! 他心中一凛,强撑着精神,颤抖着手解下了鸽子腿上的信管。 展开那张薄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寥寥数行,却让他本就凝重的神色,更添了几分阴霾。 江南的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赵刺史,账本…… 这些信息,来得太及时,也太凶险。 他毫不犹豫地将信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嘴里,艰难地咽了下去。 这上面的内容,绝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重重地朝着地上倒去。 怀里的沈知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 她从他怀中跳了出来,稳稳落在地上。 看到陆沉舟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地倒在地上,她急得“喵呜喵呜”叫了好几声。 他不能死! 她焦急地在他身边转了两圈,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扭头朝着一个方向飞快地跑去。 片刻之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知意领着路,一个小男孩跟在她后面跑来,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衣服破破烂烂的,但脸和手都挺干净。 他手里还攥着半块干巴巴的窝窝头。 陆沉舟费力地掀开一点眼皮,声音沙哑:“是她……让你来的?” 小男孩瞅着地上浑身是血、瞧着快不行的男人,有点害怕,但还是把手里的窝窝头往前送了送。 “你伤得好重,吃点东西吧。” 陆沉舟的视线移到小男孩身上,他衣裳旧是旧,却洗得干干净净。 第四十四章不像坏人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那双眼睛清亮清亮的,不像坏人。 他心里略微一松,费劲地扯了下嘴角,笑了笑:“多谢。” 他没伸手接窝窝头,反而吃力地往怀里掏。 “我不能白吃你的东西。”他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小男孩,“这个你拿着。” “天快黑了,能不能……让我们去你家借住一晚?” 小男孩林秋瞅着手心亮闪闪的碎银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可又有点拿不定主意。 他再看看陆沉舟那张白得跟纸一样的脸,还有那只急得直用小脑袋蹭他手的小猫,最后还是点了头。 “可以,就是我家挺破的,你们可别嫌弃。” 陆沉舟轻轻摇了下头:“不会的。” 能有个地方躲躲风雨就不错了。 林秋把碎银子塞进怀里,弯下腰伸手将陆沉舟扶起来。 “我扶你。”他小小的个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把高大的陆沉舟架起来,一拖一拽地往家的方向挪。 林秋家徒四壁,屋顶甚至还有几个破洞,勉强能遮风挡雨。 陆沉舟随着林秋进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眉头蹙得更紧。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久病之人的气息。 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气息微弱,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 这便是江南?传闻中富庶之地? 他之前虽有预料,地方上的盘剥或许严重,但亲眼所见这般赤贫,心中仍是泛起一股寒意。 陆沉舟的目光扫过屋内,除了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两条长凳,再无他物。 “此地已属江南地界,山明水秀,按说即便只是下海捕鱼,也能换些银钱度日,何以至此?” 林秋望了眼床上病重的母亲,小脸黯淡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大哥哥有所不知,这附近的海域,都被那些大商行的人给圈起来了。” “他们雇了专门的人手替他们捕鱼,旁的人,根本不让靠近。” “若是偷偷去了,被他们发现,轻则一顿毒打,重则……小命都难保。” 陆沉舟黝黑的眸子中,精光一闪而逝,垄断海域,这背后牵扯的利益,恐怕不小。 “官府不管吗?” 林秋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无助。 “官府?官府才不会管我们这些穷苦人的死活。这儿瞧着是富庶,那也只是刺史大人住的溪源县城里头富庶。” “像我们这些周边村子,如今能活下去,都算是不易了。赋税一年比一年重,渔获又被他们霸占,日子是越来越难熬了。” 陆沉舟静静听着,心中对江南盐税亏空的案子,已然有了更深的认知。 巡盐御史周正明所查到的,恐怕还只是冰山一角。 这江南的水,远比他想象的要浑浊。 蜷缩在他怀里的沈知意,将林秋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它那双异色的猫瞳里,也闪过愤怒。 这些贪官污吏,真是该死! “喵!喵喵!” 它忍不住叫了几声,声音里带着急切和愤慨。 陆沉舟垂眸,看了看怀里躁动不安的小东西。 它这是饿了? 他从怀中取出先前林秋给的半块窝窝头,撕下一小块,递到它嘴边。 “先凑合着吃些。” 沈知意:“……” 它不是饿!它是生气! 但窝窝头递到嘴边,那股粗粮的香气还是让它忍不住张嘴叼住。 也罢,吃了才有力气。 陆沉舟只在林秋家歇息了一晚。 次日天一亮,他便给了林秋一些碎银,让他好生照料母亲,自己则去镇上寻了马匹,径直往溪源县而去。 溪源县城,不愧是刺史府所在地。 街道宽阔平整,两旁商铺林立,酒楼茶肆,鳞次栉比。 往来行人衣着光鲜,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 这与昨日所见的贫瘠村落,简直是天壤之别。 陆沉舟放缓了马速,冷眼打量着这表面的盛世繁华。 沈知意也从他怀中探出小脑袋,好奇地张望着。 街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还有各种食物的香气,让它有些眼花缭乱。 这县城,可比那小山村热闹多了。 他们刚行至街口,便有一队官差快步迎了上来,为首一人,身着四品官服,面带谄笑。 “想必这位便是从京中来的陆督主吧?” 那官员离着老远便拱手行礼,声音洪亮。 “卑职溪源县刺史赵寒石,一早就听闻朝廷派了钦差大人前来,今日得见督主,果然气度不凡,风采照人!” 陆沉舟眼底划过冷意。 这赵刺史消息倒是灵通,他昨日才刚入江南地界,今日便在此处“偶遇”了。 他翻身下马,面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客套,扯出一抹淡笑。 “赵刺史客气了。本督奉皇命前来查案,本该昨日便抵达溪源县,只是路上出了些意外,耽搁了。” 赵寒石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立刻岔开话题,粗略解释:“这交界地带,向来有些不太平,时有匪患出没。督主放心,此事卑职定会派人严加彻查,给督主一个交代!” “督主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乏了,卑职已在府中备下薄酒一杯,还请督主赏光,先随卑职去府中歇歇脚,凑合用些便饭,如何?”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对上官的恭敬,又暗示了对此事的“重视”。 怀中的沈知意听着,心里还暗暗点头。 这个赵刺史,看起来倒还算是个会办事的。 只是,它总觉得这人笑得有些假。 陆沉舟看着他那副热络的模样,心中冷笑。 这赵寒石,怕是早就等着他了。 他也不点破,顺水推舟道:“如此,便有劳赵刺史了。” 赵府,坐落在溪源县最繁华的地段,占地广阔,朱门高墙,气派非凡。 一路行来,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花异石,点缀其间,奢华程度,竟不输京中某些王公贵胄的府邸。 这哪里像是一个四品刺史的府邸? 沈知意看得咋舌,这赵刺史,可真够有钱的。 当赵寒石引着陆沉舟来到一处临水的水榭时,饶是陆沉舟见惯了场面,也不由得微微挑眉。 水榭之中,早已摆开了宴席。 第四十五章凑合吃点?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曲水流觞,丝竹悦耳,十数名身着暴露,容貌艳丽的舞姬正在翩翩起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和脂粉香气。 这阵仗,哪里是“凑合用些便饭”? 陆沉舟扫了一眼,淡淡开口:“赵刺史,这就是你说的……凑合吃点?” 赵寒石脸上的笑意明显僵了一下。 他赶紧凑近几步,压低了嗓门,鬼鬼祟祟开口:“陆督主,您看啊,这在外面,说话做事总得小心点,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不是?” “可您是谁呀?皇上跟前的红人,东厂的督主!您大老远地到我们这小地方来,我要是不好好招待,那不是怠慢您嘛?那可是大罪过啊!” 他说得好像,真是掏心掏肺替陆沉舟着想似的。 陆沉舟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接他的话。 赵寒石看他没吭声,以为有门儿,胆子大了点,又凑近了些:“督主,我知道您是奉皇命来查案的,这里头的道道儿,我懂。” “您就放一百个心,您在溪源县查案,我保证全力配合,绝不敢给您添一点儿乱子。” “您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给您办得利利索索的!” 赵寒石一边说,一边偷偷摸摸从袖子里掏出两块金子,也不管陆沉舟要不要,就往他手里塞。 那金子沉甸甸的,入手有点凉。 陆沉舟垂眼看着那两块黄澄澄的金子,眼神冷了几分。 他手腕轻轻一转,就让赵寒石塞了个空。 “赵刺史这是干什么?” 赵寒石脸上的笑僵住了,明显没想到他会直接推开,眼睛里闪过惊讶,赶紧装作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干笑着把手缩了回去,又若无其事地把金子塞回袖子里。 “哎哟,瞧我这脑子,是卑职冒失了!” “督主这一路肯定累坏了,也饿了吧?来来来,先吃饭!” 他还是那副热情的劲儿,好像刚才塞金子的事儿压根就没发生过一样。 陆沉舟也不点破,只是淡淡道:“本督也是奉旨查案,看着赵刺史这府邸的吃穿用度,自是不凡。” “怎么,这江南富庶到如此地步,竟连朝廷的盐税都交不上了?” 赵寒石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堆着笑,悠悠摆手。 这陆沉舟果然不是善茬,三言两语就想套他的话。 “督主说笑了,这其中缘由复杂得很。” “不着急,等明日卑职带督主过去看了,自然就知道。” 说完之后,又亲自为陆沉舟斟满一杯酒,热情地敬着。 几杯酒下肚,陆沉舟眼神开始迷离,身子晃了晃,竟是直接趴倒在了酒桌之上。 怀里的沈知意即刻竖起耳朵,警惕起来,喵呜几声,爪子在他手背上挠了挠。 这就醉了?这点酒量都没有? 陆沉舟依旧一动不动,沈知意心头一紧。 就在这时,水榭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阴狠:“赵大人,我看这陆督主油盐不进,咱们不如趁机直接了结了他,永绝后患!” 听到这话,沈知意吓得浑身毛都快炸起来了,又急又气地在陆沉舟手背上用力抓了几下。 这个蠢货!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陆沉舟依旧毫无反应,趴在那里,人事不省。 赵寒石的声音不悦响起:“你傻呀?没瞧见他已经有所松动?” “凡是能用钱摆平的事情,都不会很麻烦。” “现在动手,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惊动了京城,你我吃罪得起?” 那陌生声音沉默片刻,似乎被说服了。 赵寒石又说:“先扶他进去歇着,明天再说。” 他心里盘算着,这陆沉舟年纪轻轻就当了大官,还是皇上身边的人,背景肯定不简单,能不撕破脸还是别撕破脸。 他们俩嘀咕了几句,一左一右亲自把陆沉舟架起来,送去了早就准备好的客房。 沈知意一看这情况,赶紧从他怀里溜出来,小身子一纵,悄没声地跟在后头,一溜烟钻进了屋里。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屋里头有点暗。 沈知意正急得团团转,想着怎么把他弄醒,床上那个“醉死过去”的陆沉舟,噌地一下坐了起来,眼睛亮得很,一点儿醉的意思都没有。 沈知意呆在那儿,接着一股火就冲了上来,觉得自己被耍了。 他居然是装的!白让她担心了! 它气得“喵呜!”尖叫一声,一下子扑到陆沉舟胸口,伸出爪子对着他的衣裳就是一顿挠,好好的绸子料子,立马被抓出好几条口子。 陆沉舟被它这一下弄得愣了愣,然后伸手在她毛绒绒的小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丑东西,发什么疯?” 他正事还没做呢,这小家伙倒先闹起来了。 沈知意被敲得有点发懵,但还是气呼呼地瞪着他。 陆沉舟没搭理它,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牌子,那牌子拿在手里凉飕飕的,上头刻着个怪模怪样的花纹。 沈知意好奇地凑过去,歪着小脑袋,疑惑地“喵?”了一声。 这是啥玩意儿?他啥时候从赵寒石身上摸来的? 陆沉舟看它有兴趣,嘴角微微翘了翘,才说:“若不是装醉,哪有机会靠近他,拿到这东西?” “丑东西,凡事动动脑筋!” 他说话的口气带着点儿逗弄的意思。 这小东西,刚才急成那样,倒还有点儿可爱。 沈知意听他话里带刺儿,气得又想伸爪子挠他,可瞅着他手里的牌子,还是忍住了。 陆沉舟接着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套黑色的紧身夜行衣,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 接着把沈知意往怀里一塞,动作麻利地从窗户跳了出去,人影一晃就没入了黑夜里。 陆沉舟几个起落,就藏到了一棵叶子特密的大树上。 他怀里的沈知意探出小脑袋,只觉得耳边风呼呼的,等稳当下来,才发现他们已经换了个地儿。 陆沉舟看沈知意难得这么乖,忍不住在她脑袋顶上摸了两下。 沈知意那对异瞳瞪得溜圆。 这是要干什么去! 陆沉舟从怀里摸出一张简单的地图,借着一点点月光仔细看着方向,找到了赵寒石书房在哪儿。 第四十六章账本在哪里?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沈知意偷偷瞅着他认真的侧脸,还有他手里那张明显是早就准备好的地图。 准备得还挺周全,偏偏这时候,沈知意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它今天就啃了半块窝窝头,肚子早就空了。 这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听得特别清楚。 沈知意刚叫唤出声,陆沉舟反应特快,伸手就在它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别出声!”他小声喝道。 沈知意委屈巴巴地用前爪子捂住自己的嘴,心里嘀咕着:它也忍不住嘛!饿了肚子就是要叫的呀! 陆沉舟警惕地扫了眼四周,等一队巡逻的家丁刚换班走开,院子里正好没人,他身子一晃,像猫一样悄没声地溜进了赵寒石的书房。 书房里摆设挺雅致,书架上堆满了书。 陆沉舟直接走到墙边挂着的一幅山水画跟前,伸手在画轴的某个地方轻轻按了一下,然后把他从赵寒石身上顺来的那个牌子,嵌进了画后面的一个槽里。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挂着画的那面墙,居然慢慢地往旁边转开了,露出来一个黑乎乎的暗道口子。 陆沉舟一点儿也不意外,抬脚就走了进去。 暗室不大,摆放着几个箱子和一排书架。 他将那枚令牌取下,放到沈知意的鼻子前。 “丑东西,好好闻一闻这个气味。” “去找找看,这里面,哪里是赵寒石经常动用的东西。” 沈知意闻言,傲娇地“哼”了一声,扭过小脑袋。 她又不是狗!凭什么让她闻味找东西! 陆沉舟见状,也不恼,再次捏着它后颈的软肉,强行将它的脑袋按向令牌。 “你好好闻闻,找到东西,明天本督奖励你桂花糕。” 桂花糕? 沈知意那双漂亮的异色猫瞳里闪过一瞬犹豫。 最终,它还是妥协了。 当然不是为了那区区一块桂花糕,它才不是那么肤浅的猫! 它是考虑到,早日帮陆沉舟找到证据,就能早日让他回京,好去查沈家的冤案! 沈知意认命地仔细嗅了嗅令牌上的气味,轻盈地跳到地上,在暗室里跑了一圈。 最后,只在一处空荡荡的角落停了下来,对着空气“喵呜”叫了两声。 陆沉舟走过去,那角落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积灰。 “难道被他提前拿走了?” 陆沉舟微微蹙眉,喃喃自语。 他得到的情报网消息,向来精准,赵寒石最重要的账本和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就藏在这书房的暗室里。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么快就直冲书房而来。 看来,这赵寒石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 陆沉舟沉吟片刻,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毕竟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他带着沈知意,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离开了赵府。 隔天一早,陆沉舟像是昨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神清气爽地随着赵寒石出门“巡查”。 赵寒石领着他,先到了溪源县的码头。 眼前的景象,却让陆沉舟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码头上冷清得很,就那么几艘运货的船孤零零地泊着,干活的工人也没什么精神,一个个蔫头耷脑的,看着就萧条。 这可跟林秋说的差远了。林秋说这片海都被大商行圈了,渔船多得很,官府也脱不了干系。 陆沉舟眼里带着疑惑,看向身旁的赵寒石。 “赵刺史,这溪源县的码头?” 赵寒石一听,脸立马就垮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装出一副愁苦的模样:“陆督主您刚来,有所不知啊,咱们这地方,压根儿就没表面上看着那么风光。” “赋税又重,老百姓日子难过,这码头能维持到今天这样,已经是下官使出吃奶的劲儿了。” 他话还没说完,陆沉舟就淡淡地打断了他。 “哦?是吗?” “那昨天赵刺史在府里招待本督的酒席,怎么瞧着那么丰盛?” 赵寒石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这陆沉舟真会抓话柄。 但他脸上依旧堆着笑,滴水不漏地把话绕开:“哎呀,陆督主您说笑了。您是京城里来的贵客,皇上派下来的钦差大人,下官哪敢有半点怠慢?那点不成敬意的酒菜,不过是想让督主您在这穷乡僻壤的,也能感受到一点咱们地方上的心意罢了。” 他避重就轻,又接着说:“督主,咱们这儿的醉风楼,那可是江南一绝,陆督主您可一定要去尝尝,品品咱们这儿的特色。” “这码头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就是这么个光景,想必督主您回去之后,也是照实说的是吧?” 赵寒石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陆沉舟的神色,见他没立刻反驳,便悄悄给身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下人也机灵,不多会儿就牵来一辆华丽的马车。 赵寒石脸上堆满了笑,对着陆沉舟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督主,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儿,边走边聊,您看如何?” 陆沉舟怀里的沈知意,听着赵寒石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喵呜喵呜”直叫。 这个大贪官!睁着眼睛说瞎话! 陆沉舟安抚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脸上却浮起一抹让人看不透的淡笑。 他顺着赵寒石的意思,朝着马车走去。 就在赵寒石满脸殷勤地伸出手,想要扶他上马车的那个瞬间,陆沉舟宽大的衣袖微微一拂。 趁着两人身体接触的那一刹那,他手指极快地一动,就把昨夜从赵寒石身上“借”来的那枚令牌,又悄无声息地塞回了赵寒石的袖袋里。 这一切做得极为隐蔽,只有一直竖着耳朵,瞪大眼睛盯着他的沈知意,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双漂亮的异色双瞳一下子瞪得溜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他竟然把令牌还回去了?! 赵寒石引着陆沉舟,径直朝着溪源县最负盛名的酒楼——醉风楼而去。 这醉风楼雕梁画栋,气派非凡,比起赵府也是不遑多让。 二人刚在临窗的雅间坐定,便有下人快步走近,凑到赵寒石耳边,压低了声音,神色慌张地说了几句。 赵寒石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往袖袋里一摸。 第四十七章令牌还在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当触及那熟悉的硬物时,他紧绷的神情才松弛下来,令牌还在。 他瞪了那下人一眼,不悦道。 “大惊小怪的!东西还在,怕什么!” 陆沉舟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眼皮也未抬。 “发生了何事,让赵刺史如此动容?” 赵寒石脸上的慌乱瞬间被滴水不漏的笑容取代,他亲自为陆沉舟斟满酒。 “哎呀,不过是一些不足挂齿的府内小事,扰了督主雅兴,卑职该罚。” 他心中却暗自嘀咕,这陆沉舟耳目未免也太灵敏了些,下人说话那般小声,他竟也听见了。 一杯酒下肚,赵寒石轻轻拍了拍手。 雅间的门被推开,鱼贯而入十数名女子,个个身姿曼妙,容貌艳丽,衣着更是大胆暴露,香风阵阵。 “陆督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这些都是本官特意为督主寻来的,您瞧瞧,可有合眼缘的?” 赵寒石眸光闪烁,带着不易察觉的算计,热情地劝着。 他就不信,这陆沉舟年纪轻轻,位高权重,能不好美色?只要他收下了人,便是有了把柄。 蜷在陆沉舟怀里的沈知意,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又瞅了瞅陆沉舟那似乎真的在认真打量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 它喉咙里发出威胁似的“呼噜呼噜”声,小爪子也不安分地在铺着锦缎的桌面上扒拉起来,划出细微的声响。 陆沉舟仿佛未曾察觉怀中小东西的躁动,只是随意地将手搭在它毛茸茸的背上,安抚性地顺了顺毛。 他的目光在那些女子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一个身段尤为妖娆,眉眼间带着几分媚态的女子身上。 “就她吧。” 那被点中的美人儿眼波流转,立刻会意,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凑上前来,伸出纤纤玉手,便要为陆沉舟斟酒。 沈知意见那女人竟敢靠得如此之近,那身上浓郁的脂粉气,更是熏得她几欲作呕。 她再也忍不住,忽地从陆沉舟怀里蹿了出去,化作一道白影,对着那美人儿娇嫩的脸蛋便是一爪子。 “啊!” 美人儿吃痛尖叫,脸上瞬间多了几道血痕,吓得花容失色,脚下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地。 陆沉舟眉头微蹙,发出一声轻啧。 “可惜了,破了相,出去吧。”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赵寒石见状,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立刻挥手让那受伤的女子退下,又想再叫一批进来。 “督主,是下官考虑不周,这就再换一批……” “不必了。” 陆沉舟淡淡开口,打断了他,“本督不好此道。” 赵寒石心中暗骂,这陆沉舟当真是油盐不进,滴水不漏。 但他面上依旧不显,反而更加热情地劝起酒来,一杯接着一杯,亲自给陆沉舟满上。 “督主海涵,是卑职俗了。不过,这醉风楼的‘醉红尘’可是咱们江南一绝,督主定要尝尝!” 他就不信,灌不醉他! 陆沉舟来者不拒,杯到即干,神色自若。 反倒是赵寒石,几轮下来,眼神已经开始迷离,舌头也有些大了。 陆沉舟看着他那副醉态,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状似随意地问道:“赵刺史,本督有一事不明,若你有极为珍贵之物,会藏于何处?” 赵寒石已然醉眼惺忪,闻言,端起酒杯,又猛灌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 “好东西……自然是藏在……最危险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陆沉舟眸光一闪,趁着赵寒石醉得不省人事,直接伸手探入其怀中。 片刻后,他摸出了一本册子。 那册子封皮陈旧,上面并无字样。 陆沉舟翻开几页,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这册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的,皆是些见不得光的银钱往来,数目之大,触目惊心。 他脸色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对着门外沉声喊道。 “来人。” 立刻有两名一直候在门外的东厂番役应声而入。 “将赵大人拖下去,好生‘招待’。” 赵寒石被人架着拖出雅间时,兀自呼呼大睡,口中还嘟囔着什么“喝酒”、“美人”。 再次醒来时,赵寒石只觉头痛欲裂,浑身酸软。 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发现自己竟身处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之中,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霉烂的气味。 “救命啊!来人啊!这是哪里?!” 他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声音因宿醉而沙哑。 “赵大人,醒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赵寒石一个激灵忽地抬头,只见陆沉舟负手立在牢门外,神色冷漠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他瞬间酒醒了大半,连滚带爬地扑到牢门边,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栏。 “陆……陆督主!您这是何意?卑职……卑职可什么都没做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陆沉舟不与他废话,直接将那本从他怀中搜出的账本,扔在了他面前。 “赵刺史,看看这个,可眼熟?” 赵寒石看着散落在地的账本,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瞬间煞白。 他慌忙摇头,极力辩解:“陆督主明鉴!这……这东西卑职不知从何而来!此事与卑职绝无半点关系啊!” “督主,您一定是弄错了!求督主放了卑职,卑职可以帮督主查案!” 陆沉舟冷笑一声,这赵寒石倒真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 他对着身旁的番役使了个眼色,番役会意,立刻取来烧得通红的烙铁。 “看来赵刺史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烙铁滋滋作响,散发着焦糊的气味,一步步逼近。 赵寒石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不……不要!督主饶命!督主饶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牢房中回荡。 几番用刑下来,赵寒石已是体无完肤,气息奄奄,但他依旧咬紧牙关,坚称那账本与自己无关。 陆沉舟看着他那副宁死不招的模样,眉头微蹙。 此人虽贪婪狡猾,但似乎也并非全无骨气,或许,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 他示意番役暂停用刑。 第四十八章还有谁?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你倒是说说看,不是你,还有谁?” 赵寒石闻言,眼中闪过希冀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喘着粗气,声音虚弱却急切。 “回督主,这账本……确实不是卑职的。是城外杏花山庄的庄主,托卑职代为保管的。” “那庄主……他看似只是一个普通的乡绅富户,甚至连个官身都没有,可……可他背后的人,势力庞大得很!卑职也是被逼无奈,才帮着他藏匿此物。” 陆沉舟把玩着手中那枚尚有余温的烙铁,烙铁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他眉头轻挑。 “哦?怎么说?” 赵寒石知道,这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不敢有丝毫隐瞒,将早就备好的说辞,和一部分实情,全盘托出。 “起初是那位庄主主动找上卑职的。他还说,他是跟着当初的巡盐御史周大人一同前来江南的。” “他给卑职看过一块令牌……那令牌的制式,绝非寻常官员所有,卑职虽不知具体是哪位贵人,但……但想来定是某位皇子殿下……” 赵寒石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对提及皇子之事心有余悸。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 “卑职替他做事,每次接头都有暗号。他让卑职收集的那些……那些银两,也都是不定期,由他派心腹之人前来取走,或是直接送到山庄之中。” 陆沉舟眼神冷厉如刀,紧紧盯着赵寒石,仿佛要将他看穿。 “你所言,可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 “卑职不敢!卑职万万不敢欺瞒督主!” 赵寒石吓得连连磕头,额头很快便见了血。 “督主,卑职所言句句是实!卑职愿意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只求督主能饶卑职一条贱命!卑职家中尚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卑职……卑职不能死啊!” 说到动情之处,赵寒石竟是涕泪横流,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凄惨无比,吵得角落里假寐的沈知意不耐烦地“喵呜”了几声,用爪子捂住了耳朵。 陆沉舟见他不似作伪,神色稍缓。 “接着说。” 赵寒石连忙止住哭声,抽噎着说道。 “督主,卑职身上这本账本,是假的。” “滋啦——”一声。 滚烫的烙铁再次印在了赵寒石的皮肉之上。 “啊——!” 赵寒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我说是真的!那本账本确实是假的!是庄主事先交给卑职,以备不时之需,让卑职顶罪用的!” “卑职……卑职本想替他扛下此事,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可现在……现在卑职想清楚了!卑职想活下去!卑职愿意说出真账本的下落!” 陆沉舟收回烙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本督,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赵寒石如蒙大赦,连连叩首。 得了陆沉舟的“恩准”,赵寒石被暂时放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依照陆沉舟的吩咐,派人去约见那位杏花山庄的庄主。 夜色如墨,杏花山庄后山的一处隐秘竹林。 庄主如约而至,他身形中等,面容普通,只是那双眼睛,透着与寻常乡绅不符的精明与警惕。 “赵大人,你不要命了!这种时候,怎敢约我在此处相见?若是事情败露,上面的人,绝不会放过你我!” 庄主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躁与不安。 赵寒石却一改往日的谨慎,反而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和不自然。 “庄主莫慌。上面的人是何等身份,岂是区区一个陆沉舟能动的?就算被他发现了些什么,又能如何?”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对了,上面的人可曾通知你,那本账本,要换个更稳妥的地方存放?” 庄主闻言,眼中警惕之色更浓,狐疑地打量着赵寒石。 “哦?上面的人主动联系你了?” 赵寒石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强作镇定,随意地编造着谎言,还故作神秘地朝四周望了望。 “庄主说笑了。如今这风口浪尖之上,上面的人怎会轻易露面?自然是派人转告于我,再由我通知庄主你。” “你回去之后,务必尽快将账本转移到更安全隐秘之处,切不可大意。” 赵寒石看了看天边的月色,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 他状似无意地朝着不远处一簇茂密的草丛瞥了一眼,那里,陆沉舟正带着沈知意,如鬼魅般潜伏着。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免得被人察觉。” 赵寒石匆匆与庄主道别,脚步略显虚浮地离开了竹林。 他走后,那庄主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徘徊片刻,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竹林深处一棵不起眼的歪脖子树下。 他拨开树下的杂草,搬开一块石头,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接着,他从洞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铁箱。 陆沉舟藏在暗处,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那铁箱之中,想必便是真正的账本,以及这些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了。 那庄主刚抱起沉甸甸的铁箱,还没来得及找个更稳妥的地方藏起来,身后就悄没声地落下一道黑影。 陆沉舟出手那叫一个快,庄主压根儿没反应过来,脖子后面一凉,已经被冰冷的手指给扣住了。 庄主浑身都僵了,手里的铁箱“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他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往上蹿。 陆沉舟另一只手捡起了地上的铁箱。 掂量了一下,沉得很,看来这些年的账,可不少。 他怀里的沈知意伸出小脑袋,那对颜色不一样的猫眼在黑夜里亮晶晶的,好奇地瞅着那个吓得脸都白了的庄主。 这人瞅着普普通通的,胆子倒不小,敢干这种掉脑袋的买卖。 “带走。”陆沉舟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劲儿。 暗地里立刻窜出两个东厂番役,三下五除二把庄主捆了个结实,嘴也堵上了,拖着人影很快消失在竹林里。 第四十九章暗号接头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这铁箱里的账本,牵扯的人肯定不少,必须得撬开他的嘴。 杏花山庄一处偏僻的柴房里,蜡烛火苗跳个不停,墙上晃动着刑具的影子,看着就瘆人。 庄主被结结实实绑在刑架上,早没了之前的镇定,脸上全是害怕。 陆沉舟坐在他对面,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慢悠悠地转着一把小刀,刀尖在烛光下闪着冷光。 “说吧,这账本是谁的?背后又是哪个?” 庄主嘴唇抖个不停,眼神躲躲闪闪的,可就是咬紧了牙,一个字也不说。 他心里清楚,一开口,小命就没了。 陆沉舟看他嘴硬,倒也不怎么意外。 “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会开口的。”他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一个番役走上前,冰凉的铁钳夹住了庄主的手指头。 “啊——!” 一声惨叫在柴房里炸开,几轮刑下来,庄主疼得满头大汗,浑身哆嗦,嘴唇都咬出血了,可还是死撑着不松口。 陆沉舟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看来老法子对他不管用,他朝旁边的番役递了个眼色。 那番役点点头,从旁边拿过来一个黑色的布袋,袋子里的东西好像还在动弹,鼓鼓囊囊的。 庄主一看见那布袋,眼睛里立马露出了吓破胆的神情。 东厂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他早有耳闻,光是想想都觉得骨头缝里冒凉气。 他知道,再不开口,等着他的,可比死还难受。 陆沉舟把那布袋拎到庄主跟前,袋口稍微松了松,一股子腥臭味儿就冲了出来。 “本督的耐心,可不多。” 蜷在陆沉舟脚边的沈知意,闻到那股味儿,嫌弃地皱了皱小鼻子,往后挪了挪。 这东厂督主闻风丧胆的名号可不是虚的,折磨人的法子可真多。 这时候的京城,齐王府里。 天都黑透了,书房里还亮着灯。 齐王正对着一幅江山社稷图出神,窗户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扑棱声。 一只信鸽落了下来。 他从信鸽腿上取下小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才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陆沉舟在江南用刑,差点把人犯给折磨死了? 他嘴角勾起冷笑,这陆沉舟,还是这么不知道收敛。 这倒是个好机会。 第二天,早朝。 金銮殿里安安静静的,透着一股严肃劲儿。 文武百官在两边站得整整齐齐,皇上坐在龙椅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齐王拿着玉笏,头一个从队伍里走了出来,躬身行礼。 “启禀父皇,儿臣听说,东厂督主陆沉舟在江南查案子,滥用酷刑,逼着人招供,差点把人犯给打死了。儿臣担心,这么干,怕是要出冤假错案,丢朝廷的脸面。” 皇上听了,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神深沉地看着齐王。 他没马上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老四,消息倒是挺灵通。 皇上还没开口,站在武将头一排的南平王已经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齐王殿下说的,恐怕只是些传闻。陆督主名声在外,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免不了有人害怕他,故意把话说得吓人,搬弄是非,想把水搅浑。” 南平王神色坦然,说话不急不慢的。 陆沉舟是皇上的人,他这会儿出来说话维护,也正常。 太子紧跟着也上前一步,声音温和。 “父皇明鉴。陆督主这次去江南查盐税的案子,是父皇您亲点的。父皇也特地嘱咐过,查案子要有真凭实据,不能乱用刑。陆督主虽然年轻,但也懂得分寸,肯定不会违背父皇的意思,干出这种冲动鲁莽的事儿。” 太子这话说得挺实在。 陆沉舟现在是他想尽力拉拢的人,自然不能让齐王这么轻易就占了上风。 皇上听着他们俩的话,手指头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着,像是在琢磨什么。 一边是齐王的指控,一边是南平王和太子的辩解,这事儿确实有点不好办。 这时候,站在文官队伍末尾的侍御史王大人,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一脸的正直。 “启禀皇上,老臣觉得,陆督主做事的法子一向都狠,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就算皇上您先前告诫过他,他也未必真能听进去。” “再说,江南离京城那么远,他要是真存心那么干,咱们也难马上知道。” 太子听了,一道锐利的目光扫向王御史。 王御史身子稍微抖了一下,但还是梗着脖子继续说。 “皇上,陆督主接连查的都是些大案子,要是在里头徇私舞弊,或者屈打成招,那后果,可就严重了啊!” 太子心里不太高兴,脸上却还是那副温和的笑模样。 “王大人这话可不对。科举舞弊的案子早就结了,证据都摆在那儿,王大人又何必再提旧事?” “父皇让陆督主查这个案子,也是给他个机会历练历练。他虽然做事是果断了些,但之前那些案子都查得清清楚楚,人证物证也都有。王大人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如等陆大人回京之后,私底下再跟他聊聊,不是更好吗?” 齐王眼神冷冷地瞅着太子,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嘲讽。 这太子,为了个阉人,倒是真下功夫。 等太子回头看他的时候,齐王眼里的不满一下子就收了起来,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淡淡的样子。 太子心里微微一动,隐约觉得齐王今天这么干,不光是冲着陆沉舟来的。 太子眸色瞬变,连带着语气都冷了几分,对视齐王那双温润的眸子道。 “皇兄今天话说得这么肯定,莫非是对陆督主有很大的意见?” 不等齐王开口反驳,皇上已经抬了抬手,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行了!陆爱卿还没回京,事情也没查清楚,怎么能凭一句话就在这儿互相指责,吵个没完!” “这事儿,等陆爱卿回来再说。要是没别的事儿,就退朝吧。” 皇上明显不想再听他们为这事儿纠缠下去,袖子一甩,就在黄公公的搀扶下,起身走了。 这几个儿子,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大臣们都躬身送驾,等着皇上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 第五十章难得为陆督主说话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一时间,朝堂之上气氛微妙,各人面上虽是谈笑风生,心中却早已是百转千回。 齐王整理了一下衣袖,脸上堆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缓步走到太子身边。 “皇兄,今日在朝堂之上,竟肯为陆督主仗义执言,实属难得一见啊。” 太子脚步未停,目不斜视,语气淡然。 “陆督主一心为父皇分忧,侦办要案,本宫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罢了。倒是皇弟,对陆督主似乎格外上心。” 他单手负于身后,从容应对。 齐王这般刻意挑起事端,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形的硝烟弥漫。 齐王想试探太子与陆沉舟之间是否已暗中联手,太子则不动声色,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而想借此机会,摸清齐王真正的意图。 南平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光芒,片刻之后,他微微摇了摇头,转身默然离去。 这京城的浑水,是越来越深了。 另一边,陆沉舟审不出结果,刚回到临时住处,一只信鸽便扑棱棱落在了窗棂。 他取下信鸽腿上的细小竹筒,展开里面的纸条。 是南平王传来的消息。 寥寥数语,已将朝中对他的一些不利言论点明。 陆沉舟眉宇间染上一层寒霜。 那庄主,果然是个麻烦。 必须尽快从他口中撬出实话,迟则生变。 他将信笺凑近摇曳的烛火,火光映着他深沉的眼眸,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而后,陆沉舟一言不发,沉步朝外走去。 蜷在角落假寐的沈知意耳朵动了动,立刻睁开那双异色的眸子,轻巧地一跃,迈着猫步,翘着断尾跟在他身后,“喵呜喵呜”地叫了两声,似在询问。 夜风微凉,吹动竹林沙沙作响。 陆沉舟刚迈出房门,夜色正浓得化不开。 冷不丁,嗖的一声,一支箭带着寒光就冲他脸上来了! 他反应快得很,脑袋一偏,箭擦着头发丝儿钉进了门框。 他眼神一凛,立刻矮下身子,一把捞起脚边的沈知意,把它紧紧搂在怀里,转身就闪进了屋里。 跟着,他抽出腰上的剑,瞅准机会,一脚踹开另一边的窗户,翻了出去。 脚才沾地,好几条黑影就从各处扑上来,手里都拎着家伙,凶得很。 陆沉舟一手护着沈知意,另一只手里的剑舞得飞快,在人堆里左支右绌。 这些人下手都黑,明摆着是要他的命。 正打着呢,一支毒箭悄没声地就奔他胳膊来了。 陆沉舟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胳膊一麻,针扎似的疼,箭头已经穿破衣裳,扎进肉里。 他闷哼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反手一剑就把偷袭那小子给逼退了。 “督主!” 院墙那边,赵寒石带着一队官兵咋咋呼呼地冲了过来。 “卑职护驾来迟,请督主恕罪!” 陆沉舟的脸已经发青,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珠子。 他身子晃了晃,勉强靠住旁边的墙,喉咙里一股甜腥味儿翻上来,忽地吐出一口黑血,身子一软顺着墙慢慢滑倒了。 怀里的沈知意一看这情形,急得“喵呜喵呜”直叫唤。 它赶紧从他怀里钻出来,小爪子在他胸口衣襟里一阵乱掏,很快就叼出了那个眼熟的白玉瓷瓶。 它用尖锐牙齿把瓶塞撬开,把瓷瓶凑到陆沉舟嘴边。 陆沉舟看着那瓷瓶,眼神有点迷离。 他想起上次在林子里,是谁救了他?那模模糊糊的影子,跟眼前这小东西的动作重叠起来。 他张开嘴,把瓷瓶里的药丸含进嘴里,一股又凉又苦的药劲儿很快就散开了。 “陆督主中毒了!”赵寒石看见他吐黑血,吓得脸都白了,大声嚷嚷起来。 陆沉舟立刻抬起手,止住了他。 “别嚷嚷。”他声音有些发虚,但那股不容反驳的劲儿还在。“这事儿不能传出去。” 赵寒石被他那冷飕飕的眼神一扫,吓得马上闭了嘴,一个劲儿点头。 “是,是,卑职明白。” 他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这陆沉舟要是在他这儿出了事,他这个刺史可吃不了兜着走。 “督主,您这伤可不轻,要不先回府衙歇着,卑职马上去给您请最好的大夫!” “不用。” 陆沉舟深吸口气,暗暗运功,想把毒气压下去。 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脚底下虽然有点飘,但眼神还是跟刀子似的。 他迈开大步,直奔马车那边。 那间关着庄主的柴房,门还关得死死的。 等陆沉舟强撑着到了关庄主那屋,看到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首。 那庄主,竟然上吊死了。 绳子深深地勒进脖子里,脸都发紫了,眼睛瞪得老大,死相吓人得很。 陆沉舟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庄主的尸体。 除了脖子上的勒痕,身上没别的伤,屋里也没打斗过的样子。 他眉头拧成个疙瘩,线索,就这么断了? 他一转身,眼神跟刀子似的扎向跟在后头的赵寒石。 “那庄主,怎么会自杀?” 赵寒石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噗通”一声就跪地上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督主饶命!卑职……卑职不知道啊!” 赵寒石壮着胆子,偷偷瞟了一眼陆沉舟那黑得能拧出水来的脸。 他心里一哆嗦,赶紧拼命磕头,地上都“咚咚”响,额头很快就磕红了。 “督主明鉴!卑职跟那庄主也就是听吩咐办事,平时就靠暗号联系,其他的事,卑职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求督主饶了卑职这条小命,卑职往后一定给督主当牛做马!” 陆沉舟冷冷地瞅着他,心里头火气直冒。 这赵寒石滑头得很,肯定还有事瞒着。 “可本督手上现在就那本账册,能把谁怎么样?”陆沉舟眉头皱得更紧,低头看着地上磕头磕得“砰砰”响的赵寒石。 赵寒石听出他话里有点松动的意思,心里一动,知道这是自己活命的机会来了。 “督主,卑职有个想法,说不定您能放长线,钓条大鱼。” 都到这份上了,赵寒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把这主意给说了出来。 第五十一章机灵的人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陆沉舟看他脑子转得还挺快,人也算机灵,就耐着性子听。 “说。” 赵寒石赶紧说:“督主,那帮人来头大得很,不是好惹的。要是督主肯给卑职一个机会,卑职就继续留在江南,给您当个眼线,帮您盯着他们。只要他们还有动静,肯定还会再找卑职的。” 他这是想将功补过。 陆沉舟眼珠转了转,琢磨了一下,才开口。 “行,我给你这个机会。” 赵寒石一听,像是捡了条命似的,长长松了口气。 “不过,要是让本督发现你还有别的鬼心思……”陆沉舟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到时候别怪本督不客气。” “卑职不敢!卑职真不敢有别的想法!”赵寒石一个劲儿地保证,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老老实实跟在陆沉舟后头。 陆沉舟回到住的地方,就开始简单收拾东西。 “督主,您这是……要回京城了?”赵寒石一看,赶紧凑上去献殷勤地问。 他心里巴不得这尊煞神赶紧走呢。 “嗯。”陆沉舟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江南之事,已暂告一段落,那庄主一死,许多线索中断,留在此处也无太大意义。 更何况,京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闻言,赵寒石脸上立刻堆起不舍的神情,嘴上挽留着。 “督主不多留几日?也好让卑职略尽地主之谊。” 他心中却乐开了花,手脚麻利地帮着陆沉舟安排回京事宜,恨不得立刻将他送走。 陆沉舟一行启程回京,车马辘辘。 刚出溪源县城没多远,官道旁便冲出一人,拦住了去路。 “求大人为草民主持公道啊!” 那人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陆沉舟听闻这声音有些熟悉,眉峰微动,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拦车之人衣衫褴褛,形容憔悴,正是先前曾收留过他与沈知意的少年,林秋。 “何事?” 林秋见到车内的陆沉舟,脸上先是一愣,随即转忧为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求大人救救草民一家!” “草民的家……被一群官兵霸占了!他们还将草民病重卧床的老母亲……从屋里扔了出来!” 他泣不成声,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竟有此事?” 陆沉舟眸光一寒,锐利的视线扫向一旁骑马随行的赵寒石。 赵寒石被他看得心头一凛,连忙缩了缩脖子,解释道。 “督主息怒,这……这恐怕是先前那些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听闻督主来了江南,不敢在沿海城镇久留,便流窜到了内陆……” 这些人没了生计,自然会做出些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蜷在陆沉舟怀中的沈知意,听着林秋的哭诉,又见他这般可怜模样,想起了先前在他家借住时的情景。 林秋虽家贫,却是个孝顺善良的好孩子。 她琥珀与幽蓝异色的猫瞳里闪过不忍。 沈知意从陆沉舟怀里探出小脑袋,一低头,便咬住了他腰间系着的荷包,用力一扯。 叼着荷包,轻巧地跳下马车,小跑到林秋面前,将荷包塞进了他手中。 林秋愕然,连忙推脱。 “使不得,使不得!大人,这……这草民不能要!” 沈知意“喵呜”一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又用爪子轻轻拍了拍,示意他收下。 陆沉舟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嗤笑一声。 “吃里扒外的小东西。” 这小畜生,倒是对旁人比对他这个主人还要上心。 沈知意不满地“哼唧”了几声,扭过头,站在林秋身边,用那双异色猫瞳瞪了陆沉舟一眼。 林秋更是惶恐,再次将荷包高高举起,双手奉还给陆沉舟。 “大人!草民不要您的钱财!草民……草民只想回家,只想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家啊!” “草民的娘……如今还在外面的草垛里躺着,天气这般寒冷,她老人家身子弱,如何受得住……求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他声泪俱下,磕头不止。 赵寒石在一旁看得战战兢兢,小心地觑着陆沉舟的神色。 “督主,要不……卑职亲自过去一趟,将那些胆敢霸占民宅的狂徒,全部抓起来,严加惩办?” 陆沉舟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他目光锐利,扫过林秋那张沾满泪痕与泥土的年轻脸庞。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走,本督亲自去看看。” 陆沉舟长身玉立,将林秋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不由分说,将林秋一把提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 赵寒石等人连忙策马跟上。 一行人快马加鞭,很快便抵达了林秋所说的村落,在他家那破旧的茅草屋外停下。 院门大开,里面传来喧哗吵闹之声。 几个穿着官兵服饰,却流里流气的人正围坐在院中喝酒划拳,桌上杯盘狼藉。 为首那人见陆沉舟等人前来,醉眼惺忪地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地嚷嚷道。 “哪儿来的不长眼的?敢管爷爷们的好事!” “告诉你们,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拿我们没办法!这地儿,爷就占了,怎么着!” 陆沉舟面色冷峻,懒得与这等人废话。 他直接从身旁一名番役腰间抽出雪亮的佩刀,手腕一抖,刀光如匹练般掠过。 “噗嗤——” 那为首的汉子话音未落,胸前便已多了一个血窟窿,他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院中顿时一片死寂,其余众人吓得酒意全无,纷纷扔下酒杯,惊恐地凝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面如土色。 唯有一人,畏畏缩缩地躲在屋檐下的角落里。 沈知意蹲在陆沉舟的马鞍上,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个人的异样。 她从马鞍上一跃而下,迈着轻巧的猫步,主动朝着那角落走了过去。 “喵!” 她对着那人叫了一声,想看清他的脸。 那人见一只猫靠近,本就心中惊惧,被她这么一吓,竟是下意识地抬脚,狠狠一脚踹在了沈知意身上! 第五十二章人皮面具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呜……” 沈知意痛呼一声,小小的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踹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陆沉舟见状,眼中瞬间迸发出骇人的怒火与杀意! “找死!” 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出现在那人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力道之大,将他提离地面。 “敢动本督的猫!” 那人被他掐得面色涨红,呼吸困难。 因着这剧烈的动作,他脸上那张粗糙的人皮面具边缘微微翘起,露出了异样的肤色。 陆沉舟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将那张人皮面具狠狠扯了下来! 面具之下,露出一张虽然惊恐万状,却依稀熟悉的脸庞。 “吴明忠?” 陆沉舟瞳孔骤缩,声音冰冷如刀。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又加重了几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吴明忠,此人本应在京城大牢之中关押,等待秋后问斩! 他因科举舞弊案被陆沉舟亲自拿下,证据确凿,断无逃脱的可能。 此刻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江南,还换了一副面孔,混迹在这群地痞流氓之中。 此事绝不简单! 吴明忠被他认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语无伦次地辩解。 “督主……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把他给本督敲晕,绑了!” 陆沉舟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冷声下令。 他目光死死锁定在吴明忠身上,生怕他又像那庄主一般畏罪自杀。 当即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趁着吴明忠张口呼救的瞬间,迅速塞入了他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吴明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赵寒石见状,哪敢怠慢,赶紧命手下取来绳索,七手八脚地将还在徒劳挣扎的吴明忠捆了个结结实实。 不仅如此,赵寒石又指挥着手下,将院中那些鸠占鹊巢的地痞流氓也全都捆了起来,一个不漏。 随后,他才满脸谄媚地小跑到陆沉舟面前,躬着身子。 “督主,这些胆大包天的狂徒,都已抓获!卑职向您保证,日后此等祸乱乡里之事,在溪源县地面上,绝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您看……这件事情,需要卑职如何处置?” 赵寒石卑躬屈膝,将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满是试探。 “这些人,赵大人看着处置便是。” 陆沉舟的注意力已全然不在这些小喽啰身上,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被捆绑的吴明忠身上,眸色深沉。 林秋见恶人被擒,激动得无以复加,赶忙将亲娘搀扶回到屋内。 他再次跪倒在陆沉舟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陆大人救命之恩!草民……草民永世不忘!” 陆沉舟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 “若真心感谢本督,日后便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方不负今日。” 林秋用力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郑重地做了一番保证。 他目送着陆沉舟一行人押解着吴明忠等人离开,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村口。 陆沉舟一回京,直接押着吴明忠,一同出现在了金銮殿的朝堂上。 早朝刚开始没多久,文武百官在两边站得齐刷刷的。 “回禀皇上。” 陆沉舟一身猩红的飞鱼服,身姿笔挺,声音清晰地在大殿里响起。 “臣这次奉旨去江南查盐税的案子,收获不小。江南官场那些偷税漏税、官商勾结的证据,都在这账本里了。” 他双手将那本从杏花山庄搜出的真账册高高举过头顶。 黄公公赶忙上前接了过去,恭恭敬敬地捧到龙椅上的皇上面前。 皇上翻开账本,才看了几页,脸色就沉了下来,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 账本上记着的银钱往来数目那么大,牵扯到的官员那么多,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陆沉舟看着皇上的神色,又恰到好处地开了口,声音不高,却让殿里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皇上,您再看看这个人。” 说着,他伸出手,一把就将跪在殿中,嘴里塞着布的吴明忠口中的抹布给扯了出来。 吴明忠能喘口气了,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立刻趴在地上,朝着一个方向凄厉地哭喊起来。 “齐王殿下!齐王殿下救我啊!” 他这一声喊出来,满朝的文武官员都吃了一惊,纷纷扭头看过去。 吴明忠刚喊出这句话,陆沉舟就面无表情地又把抹布塞回了他嘴里。 皇上的目光,慢慢地从账本上移开,像鹰一样锐利,落在了队列前面的齐王身上。 那眼神深沉难辨,带着审视和猜疑。 即便皇上一句话都没说,但那股无形的帝王威严,也足够让齐王心里一阵发毛,后背有些发凉。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齐王心里念头转得飞快,脸上却竭力保持着镇定,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上前一步,故作不解地看着陆沉舟。 “陆督主,这个人犯了什么罪?他又为什么……会提到本王?” “臣也正想请教齐王殿下。” 陆沉舟微微躬了躬身,语气听着平静,眼神里却藏着几分尖锐,直直地盯着齐王。 “他说出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沉舟脸上没什么表情,瞅着跪在地上的吴明忠,又扫了一眼齐王。 他心里门儿清,吴明忠是齐王的人,这出戏,该往下唱了。 他伸出手,又把吴明忠嘴里的布条给扯了出来。 “别急着嚷嚷,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陆沉舟声音不高,但那股劲儿不容人瞎咧咧。 吴明忠听话地点点头,眼神却不敢再往齐王那边瞟。 他知道自己是颗弃子了,想活命,就得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谁把你弄出去的?”陆沉舟问。 吴明忠抬头望了望龙椅上的皇上,眼里带着点求饶的意思。 他怕啊,怕说出来小命不保,可陆沉舟那眼神,比阎王爷还吓人。 “是齐王,齐王的人把我带出去的,”吴明忠声音都带了哭腔,“他们说我就是个没用的棋子,只要我肯去江南找人杀了陆督主,他就放我一条生路。” 第五十三章约定还算吗?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吴明忠话音刚落,齐王一脚踹在他胸口上。 “胡说八道!”齐王脸都气红了,冲着皇上嚷嚷,“父皇,依儿臣看,这家伙八成是受了陆沉舟的指使!” 吴明忠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赶紧说:“不是的,陆督主没对我怎么样,他还跟我说,只要我肯说实话,他能保我不死。” 齐王耳朵尖,一下就抓住了话把儿:“父皇您也听见了,是陆沉舟答应了他什么,他才这么说的!再说了,科举舞弊那案子都定了,现在他又反咬儿子一口,儿臣真是冤枉死了!” 太子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温温和和的:“要是觉得冤枉,齐王你慌什么?有什么事让陆督主拖出去审审就清楚了,等证据拿上来,谁也赖不掉。” 太子眼里闪着亮光,巴不得看齐王吃瘪。 皇上听着几个儿子吵吵嚷嚷,眼神在陆沉舟和齐王身上转来转去。 吴明忠这话,再加上齐王今天在朝堂上的那些小动作,让他心里头更犯嘀咕了。 “这事儿,就交给陆爱卿去查,”皇上终于发话了,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管背后是谁,都给朕揪出来!” “臣遵旨!”陆沉舟弯腰应下。 早朝一散,太子特地在宫门口堵着陆沉舟。 “陆督主果然没让本宫失望,这次不光带回来好消息,还让父皇疑心到齐王头上。”太子脸上笑眯眯的,话里透着股亲近劲儿。 陆沉舟脸上淡淡的,偷偷打量着太子。 “臣也是奉命办事,能抓着吴明忠,也是赶巧了。”陆沉舟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太子又凑近了些,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一回你可是清了不少人,江南那边一时半会儿也提拔不上来人,本宫这儿……” 太子话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意思,陆沉舟看得清清楚楚,他明白太子安的什么心,无非是想趁机塞自己的人。 陆沉舟客气地回绝:“太子身边的人那都是有大用场的,要是调去江南,岂不是屈才了?” 太子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收了,冷着声音说:“你怕是忘了咱们的约定了吧?” “咱们之间有什么约定?”陆沉舟反问,眼里带着点儿看戏的意思。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陆沉舟给耍了。要不是陆沉舟故意做出亲近他的样子,他也不会在皇上面前替陆沉舟说话。他原以为这阉人是真心投靠,没想到这么滑头。 太子冷哼了两声,那双精明的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陆督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知道多说也没用,甩了甩袖子,转身走了。 陆沉舟也没多待,直接回了提督府。 回到府里,陆沉舟把沈知意抱在怀里,瞧着它蔫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小东西跟着他东奔西跑的,确实累坏了,小呼噜打得轻轻的。 可一想到还有正经事没办,他立刻起身去了书房,把墨影叫了出来。 “你马上派人,顺着我去江南那条路查查,看有没有一个女的曾经路过,还救过一个男人。”他得找到那个救他的人,弄清楚她到底是谁。 “是。”墨影领了命,人影一闪就没了。 这时候,窝在他怀里的沈知意突然“喵呜喵呜”叫了几声,听着有点着急。 陆沉舟摸了摸它的脑袋,语气里带着点儿期待:“你也看见救我的那个女人了?”他还以为沈知意要告诉他什么线索。 沈知意使劲摇了摇小脑袋,她想说的不是这个,想拦着他别找那个女人,可陆沉舟压根儿没瞧出她的不对劲。 第二天一早,墨影就带了个人到前厅候着了。 过了一会儿,陆沉舟抱着沈知意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沈知意一眼看到那个女子,皮肤白皙,杏仁圆眼,长相颇为乖巧,心里头忽地有点不痛快。白华音看见陆沉舟,微微弯了弯腰:“民女见过大人。” “你就是救了本督的人?”陆沉舟眼神沉沉的,仔细打量着白华音,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回大人的话,是的,民女家就住在驿站旁边,那天在山里采药,瞧见大人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就简单给大人包扎了一下,又把药喂给大人吃了。可毕竟男女有别,又怕人瞧见了说闲话,民女这才把大人挪到山洞里去了。”白华音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一点儿不差。 这些话,都是太子特意教她的。太子发觉陆沉舟对他态度变了之后,就开始派人盯着他,一听说墨影在找陆沉舟的救命恩人,就把这个人给安插了过来。 陆沉舟仔细想了想,这些话确实都能对得上。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沈知意,见她一直趴着不出声,只当是她心情不好。 “既然是本督的救命恩人,那就在府里住下吧。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陆沉舟耐着性子问了几句。 白华音摇摇头,声音有点哽咽:“前年我娘病没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说着,她又一下子跪在陆沉舟跟前,“多谢大人收留,不过民女不会白住在大人这儿的。民女从小懂点药理,虽然派不上大用场,但平时治个头疼脑热的自是没问题的。” 陆沉舟亲自把白华音扶了起来,扶她的时候,还特意闻了闻她身上的味儿,确实有股淡淡的青草香,手上也有些采药留下的黑印子。 这么一来,陆沉舟心里头倒是放下了些戒备。 “不用客气,本督也就是想谢谢你。”接着,陆沉舟又吩咐张嬷嬷,“把原来那个听雨轩再收拾出来。” 沈知意听了,不高兴地哼唧了几声,从陆沉舟怀里跳了出来,冲着陆沉舟“喵呜喵呜”地叫唤。 它以为陆沉舟是看白华音长得好看,才动了收留的心思。 陆沉舟又把沈知意抓回怀里,发现她使劲挣扎,还以为她又在耍小脾气。 “丑东西,想挨揍?” 沈知意委屈得眼泪汪汪的,还是一个劲儿地扑腾。 这时候,白华音也看出来了,陆沉舟看她的时候,跟看那只猫的时候,眼神不大一样。 第五十四章离家出走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她试探着开口:“大人养的这只小猫长得倒是挺特别,不过民女瞧着她好像有点不舒服,能不能让民女给看看?” 白华音心里也打着鼓,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太冒失了。 陆沉舟只犹豫了一下,就把小猫递到了白华音手里:“那你给看看,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性子?” 白华音手上微微一沉,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不曾看过这些牲畜,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便是硬着头皮胡诌:“民女看着她这样子,似乎是因为身体不适。”白华音装模作样的将她放到在桌子上。 沈知意哈着气,弓起身体做出战斗姿势。这个莫名顶替救了陆沉舟的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陆沉舟一双冷眸,紧紧盯着桌上的小猫。 见她似乎要攻击白华音,立刻伸手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沈知意已经一爪子抓在白华音的脸上,立刻跳下桌子跑了出去。 “大人……”白华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着陆沉舟也跟着一起跑了出去。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的闪过积分异样。 沈知意跳上房梁,一路狂奔跑到街道。她不想再回到提督府,不想看到那个女人,和陆沉舟被美色所吸引的样子。 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天也渐渐暗了下来,身体疲惫不堪,却找不到一个休息的地方。但她也不想再回到提督府,她决定自己为沈家找线索。沈家的冤屈,不能只靠陆沉舟一个人。 沈知意没头苍蝇似的在黑夜里乱窜,四周越来越陌生,她心里也跟着发毛。 光想着赶紧离开提督府,离那个白华音远点儿,没成想,道儿越走越偏。 巷子黑咕隆咚的,几对绿眼睛在暗地里闪着光。 是野猫。 沈知意心里咯噔一下,之前府里那只小黑猫就够她受的了,眼前这几只个头还大,呜呜地叫着,一步步往她这边挪。 她扭头就跑,慌里慌张爬上了一截矮墙。 一只野猫蹿得快,飞快地扑了过来。 沈知意没躲开,爪子一滑,从墙头上栽了下去。 “呜……” 右后腿疼得钻心,她差点儿晕过去。 真是倒霉,刚摔了腿,又听见几声狗叫,越来越近。 几条饿得皮包骨的野狗闻着味儿围拢过来,眼睛里冒着绿光,把她当成了到嘴的肉。 沈知意咬着牙忍着疼,拖着那条使不上劲儿的断腿,死命往前爬。 可还是被堵在死胡同里,没地儿跑了。 她心里凉了半截,今儿个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她刚认命地闭上眼,就听见一阵风声。 跟着是几声野狗的惨叫。 沈知意勉强睁开条缝,一个高高大大的熟影子挡在她跟前,几脚就把那些眼冒凶光的野狗踹飞了。 是陆沉舟。 他怎么来了? 还没琢磨明白,一阵累加上疼让她撑不住了,感激地瞅了他一眼,眼前一黑,就栽地上了。 “丑东西!” 陆沉舟一看,心里一揪,刚才那股子冷劲儿一下就没了,透着点慌。 他几步抢过去,小心地把那个沾满了土的小身子抱起来,入手冰凉。 他心里也纳闷,怎么就慌成这样?不就是只猫么。 可这猫,好像真有点不一样。 “沈知意?沈知意?” 他小声叫着,怀里的小猫一点动静都没,就剩下点儿气儿,还算活着。 陆沉舟不敢磨蹭,把她护严实了,转身就用上轻功,用最快的速度往提督府赶。 一进府门,陆沉舟抱着沈知意就往白华音的院子跑。 “快,给她瞧瞧!” 他嗓门儿都急得有点抖,这是头一回。 白华音刚吹灯要睡,听见外面有响动,急忙披上衣裳出来,就瞅见陆沉舟一脸慌张地抱着那只异色眼珠的猫站在院子里。 白华音心里嘀咕,陆沉舟对这猫也太上心了,比她想的还厉害。 这里头,肯定有事儿。 她压下心里的琢磨,脸上装着几分着急和关心,柔声走上前。 “大人别慌,让我看看。” 她小心翼翼地从陆沉舟怀里接过沈知意,一摸就知道小猫身子僵着,还在不正常地抖。 借着月亮光,她很快就瞅见沈知意右后腿不对劲。 “大人,她的腿断了,得马上包扎。” 她话说得很准,像个大夫。 陆沉舟一听,脸更黑了。 旁边伺候的福安吓得直哆嗦,他可从没见过督主这么着急忙慌的样子。 “快,赶紧拿金疮药和干净布条来!”陆沉舟吼道。 福安哪敢慢,小跑着把东西拿了过来。 陆沉舟站在边上,眼睛就没离开过白华音和沈知意。他瞅着白华音小心地给沈知意接好断骨,又拿剪子仔细剪掉伤口边上沾了血污的毛,再匀匀地撒上药粉,最后拿干净布条一圈圈仔仔细细包好。 他看着白华音那专心又轻柔的劲儿,心里的火气倒也消了点。 等都弄利索了,天边都泛白了。 白华音忙了大半夜,这会儿一松劲儿,头晕眼花,身子一晃悠,差点摔了。 陆沉舟手快,一把将她搂住。 “喵!” 一声又气又委屈的猫叫突然响起来。 沈知意不知道啥时候醒了,正好看见陆沉舟抱着白华音,气得浑身直哆嗦。 她挣扎着从桌上站起来,右后腿还使不上劲儿,还是冲着白华音龇牙,嗓子眼里呜呜地吓唬着。 这女的,果然不是好人!陆沉舟也让她给迷住了! 陆沉舟被她这一嗓子叫回了神,赶紧把白华音扶稳了。 “你好好回去歇着,这儿我看着。” 他说话又回到平时那冷冷清清的样儿,就是看沈知意的时候,眼神里还蕴着温柔。 白华音乖乖地点点头,柔声说:“是,大人。” 她转过身走了,走到院门口拐弯那儿,却偷偷回头瞅了一眼。 就见陆沉舟正小心地把那只炸了毛的小猫抱到怀里,小声哄着,那股子耐心可是平时见不着的。 白华音眼珠转了转,把这事儿悄悄记下了。 这猫,对陆沉舟来说,果然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白华音说要去买药材,就出了提督府。她东拐西绕的,进了一家不起眼茶馆的单间。 太子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第五十五章这猫不一般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殿下,”白华音弯腰行了个礼,“陆督主对他那只猫好像特别上心,这事儿不简单,怕是那猫对他来说,不是一般的玩意儿。” 她把昨天晚上瞅见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话里头带着点想讨好的意思。 能帮太子殿下办事,可是她的好机会。 太子端着茶杯的手停了一下,阴沉的脸上慢慢露出点让人猜不透的笑,跟着又冷哼了一声。 陆沉舟的软肋?这就有意思了。 “想法子把那只猫弄出来。” 他话说得淡淡的,可透着股不容反驳的劲儿。 “是。”白华音恭恭敬敬地答应了,心里已经盘算开了。 白华音领了命,垂着头解释起来:“陆督主心思深,书房守得严,我们要的东西,说不定就在里头。” 她这话,也是在给自个儿将来可能的动作找个台阶。 太子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顿了下,杯子边儿在嘴唇那儿停住了。 陆沉舟的书房,确实关键。 “不着急,”太子脸上漾起一抹邪笑,眼底却冷得像冰,“吴明忠那事儿没完,你先别乱动,替本宫盯紧他就行。” “陆沉舟,本宫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少秘密。” 白华音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悄悄退出了茶馆。 回到提督府,白华音没急着动手,先把府里上下打量个遍。 她在书房跟前晃悠,没一会儿,果然看见个小影子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探头。 正是那只异瞳小猫,沈知意。 白华音嘴角偷偷翘了翘,从袖子里摸出一包油纸裹着的小鱼干。 这还是她特地从集市上买的,就等着这时候用呢。 她放轻脚步,慢慢凑过去,把小鱼干递到她跟前,动作轻轻的,透着股勾引的意思。 沈知意正起劲扒拉书房的门缝,想从那细缝里瞅见点啥。 冷不丁闻到一股又腥又甜的味儿,还有一股子府里其他人没有的生人味儿。 她忽地回头,毛都炸起来一点,警惕地盯着白华音,喉咙里低低地“喵呜”着,明摆着是警告。 这女人身上有股怪味儿,让她不舒服,不光是药草味。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陆沉舟从里头出来,一眼就瞧见沈知意弓着背,冲白华音龇牙,那样子凶得很,像是要扑过去。 他眉头皱了皱,几步上前,弯腰把那不老实的小东西捞进怀里。 一摸,她毛都竖着,还轻轻发抖。 “不许乱叫。” 他声音不大,虽是怪她,但没怎么生气。 白华音脸上露出点不知所措,微微屈了屈膝。 “我看她腿脚不利索,想再给她瞧瞧,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 这话听着是关心,眼神却悄悄在陆沉舟和猫身上转了转。 陆沉舟听着,大手在沈知意软软的背毛上顺了几下。 怀里的小东西好像老实了点,可那双颜色不一样的眼睛,还是死死瞪着白华音。 这小东西,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陆沉舟心里想着。 他把沈知意往前一递,塞到白华音怀里。 “那就麻烦白姑娘再仔细看看,别落下病根。” 白华音小心接过那只还带着敌意的小猫,手上微微一沉。 猫在她怀里扭了扭,很不乐意的样子,但很快不动了,就是眼神还是凶巴巴的。 这猫儿,当真通人性,能听懂人话,还能分出好赖。 白华音心里暗道。 “我得给她换药,大人要是不放心,就一块儿过去看看吧。” 她声音柔柔地说着,抱着沈知意往自己的听雨轩去了。 陆沉舟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他也想瞧瞧,这小东西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到了听雨轩,白华音把沈知意轻轻放在铺着软垫的小桌上。 她拿来干净纱布、伤药,还有一把小银剪子。 沈知意趴在桌上,右后腿的伤口还一阵阵疼,她警惕地瞅着白华音的一举一动。 这个女人,让她从心底里反感。 白华音先小心剪开有点乱的旧纱布,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她似的。 她低着眼,神情专注,真像只是在给小猫治伤。 可拿起药瓶,要上药的时候,她手指头微微一动,一点点细细的白末子,悄悄混进了原来的药粉里。 那动作快得很,又被她宽袖子挡着,陆沉舟站一边,啥也没看出来。 沈知意就觉得一股凉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原来针扎似的疼慢慢没了。 跟着,一阵说不上来的困劲儿涌上来,眼皮越来越重,旁边说话声也听不清了。 她想挣扎,想清醒点,可手脚使不上劲,脑子像掉进温水里,慢慢往下沉。 陆沉舟一直瞅着,看白华音上好药,重新包好,那小东西已经歪着头睡过去了。 他心里一动,眼神立刻变得尖锐,看向白华音。 这小东西平时机灵得很,睡着了有点动静就醒。 他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这是怎么了?”他问。 白华音一点不慌,脸上还带着点笑,不慌不忙地解释: “大人,我看她好动得很,怕她乱动扯着伤口,就在药里加了点安神的药,让她好好睡一觉,醒了就能好不少。” 她说得头头是道,听不出一点毛病。 陆沉舟瞅了她一会儿,又低头看看睡得死沉的小猫。 便没再多问,淡淡说了句:“麻烦了。” 陆沉舟刚要伸手去抱那睡着的小东西,白华音忽然出了声。 “大人。”她声音轻轻的,却带着点儿急。 陆沉舟伸出去的胳膊停在半道,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到她脸上。 这女人,好像总在他没留神的时候,弄出些想不到的动静。 白华音迎上他的目光,又微微垂下眼皮,恭顺的规劝。 “大人,小猫刚用了安神药,这会儿睡得沉,药劲儿正好上来,可千万动不得她。”她话说得恳切,真跟为了小猫着想似的。 “要是现在挪动,扰了她睡觉,药效就差了,伤口也不好长。” 陆沉舟眉头微微皱了皱。 安神药?他心里那点嘀咕又冒了出来。 这猫崽子一向机灵得很,一般的安神药,怕是弄不倒她。 可白华音说得一套一套的,脸上又全是关心的样子,让他一时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他更惦记的是小东西的伤。 “那就听白姑娘的。”他收回手,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劳烦白姑娘照看着,要是有什么不对劲,马上来告诉我。” 白华音见他答应了,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成了。 “大人放心,民女一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等她好好醒过来。”她弯了弯腰,态度谦卑。 “民女这儿也得清静些,好专心照料,大人不如先去忙正事,这儿就交给民女吧。” 这话,听着是体贴,其实是想让他快点走。 陆沉舟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瞅了瞅桌上睡得一点防备没有的小猫。 罢了,且信她这一回。 第五十六章抓起来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如此,有劳。”他没再多说,转身出了听雨轩。 看着陆沉舟的影子消失在院门口,白华音脸上那股柔顺关心的劲儿立刻就没了,换上了一副带着算计的冷笑。 她快步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用一块软布把沈知意裹好,轻手轻脚地抱了起来。 这猫,可真是个好东西。太子殿下见了,准保满意。 她抱着沈知意,没从正门走,反倒熟门熟路地绕到提督府后院一个偏僻的角门。 角门外头,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青布马车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白华音左看看右看看,见四下没人,赶紧把怀里的沈知意递进了车厢里。 车夫一句话没说,等她坐稳当了,就一扬鞭子,马车轱辘辘地驶出了提督府的后巷。 马车走得有些颠。 沈知意在迷迷糊糊中被晃得难受,慢慢睁开了眼。 眼前黑乎乎的,鼻子里一股说不出的生味儿,还有白华音身上那种让她讨厌的药草混着别的怪味。 这是哪儿?她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劲儿都使不上,连爪子都抬不起来。 那药,果然有问题! “喵呜……”她想叫,声音却细得跟蚊子哼似的。 白华音听见动静,低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醒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案板上的肉。 马车走了不算近的一段路,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车帘子被人从外面“哗啦”一下掀开,刺眼的光让她不舒服地眯了眯眼。 一张阴沉又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是太子! 沈知意浑身一僵,凭着剩下那点儿力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拖着使不上劲的身子。 她怎么会到太子手里!陆沉舟呢?他知道不知道这事? 害怕像潮水一样把她给淹了。 太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的毒蛇,看得她从头凉到脚。 他伸出手,一点不温柔地把她一把抓了起来,那劲儿捏得她生疼。 “呜……”沈知意疼得低低叫了一声,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太子拎着她,走到一个角落,随手把她扔进了一堆毛茸茸的东西里。 “看好了。”他对着旁边一个垂手站着的随从冷冷吩咐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随从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 沈知意摔在一堆猫中间,勉强撑起脑袋,看了看四周。 这儿像是个没人用的柴房,空气里都是尘土和牲口的臊臭味。 她旁边,竟然有十几只猫,每一只的毛色,都跟她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样的白底子带些橘黄斑块,甚至有几只连眼睛颜色都有些像。 这是要干什么?一股寒气从她心底里冒了上来。 太子府。 陆沉舟接到太子传话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他心里那股不安越发厉害。太子早不叫他晚不叫他,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他带着满脑子的戒备,进了太子府。 正厅里,太子正不慌不忙地喝着茶,见他进来,脸上露出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陆沉舟收敛了下眉眼,先开了口,声音冷冷的。 “太子在这个时候请我过来,不怕被人瞧见,被人议论?” 太子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冷笑。他向来这样,高兴不高兴都挂在脸上,心思也难猜。 “议论又怎么样?”他慢悠悠地开口,话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傲慢和瞧不上。 “没证据,就什么也不是。” 陆沉舟眼神微微一沉,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太子府的守卫好像比平时多了些,气氛也透着股说不出的怪。 太子见他一脸警惕,嘴角的嘲讽更深了。 “陆督主不用这么紧张。”他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本宫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也不会平白无故要你的命。” 这话,说是安慰,不如说是吓唬。 陆沉舟心里冷哼。 太子这个人,又阴又坏,为了自个儿的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太子真会说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回了一句。 “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还有要紧事得办,就先走了。” 他不想在这儿多待,只想赶紧回去看看那小东西怎么样了。 陆沉舟说着就要起身。 就在这时候,一声很轻却很清楚的猫叫,从不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喵……” 这声音! 陆沉舟动作一停,抬眼看向太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声音,太像沈知意了!可她怎么会在这儿? “太子什么时候也喜欢养猫了?”他使劲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静,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尖,紧紧盯着太子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一点点的变化。 太子听了这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停了一下,随即跟没事儿人似的否认,眼睛里却结了一层冰。 “陆督主说笑了,本宫哪有过这种闲情逸致。”他放下茶杯,语气变得有点玩味。 “不过,倒是听说这猫肉味道不错,外面抓了些不成气候的野猫,正打算尝个新鲜。”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沉舟。 “陆督主既然来了,不如也留下尝尝?” 陆沉舟的眼皮一跳,一股火气夹着着急,直往他脑门上冲。 猫肉?他知道太子心狠,却没想到他能这么没人性! “从哪儿来的猫!”他声音一下子高了,带着点压不住的火气和质问。 太子看着他一下子变了的脸色,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眼睛里却全是看热闹的意思。 “陆督主这么激动做什么?”他慢悠悠地站起身。 “想知道,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太子说着,就抬脚往后院走去,那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好像只是要带他去看个平常景致。 陆沉舟紧紧抿着嘴,压下心里的火气,跟了上去。 他必须弄清楚,那猫叫声,到底是不是沈知意。 若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廊上,太子却忽然开口,问起了不相干的事。 “吴明忠那件事,审得怎么样了?” 陆沉舟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太子的背影。 在这个时候提起吴明忠,太子是想试探他,还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证明太子心中有鬼。 “吴明忠招认,其背后主使乃是齐王。” 陆沉舟声音平稳地回答,不泄露半分真实想法。 “此事证据尚在收集中,相信很快便会水落石出,还无辜者一个清白。” 太子听了,并未回头,只是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就在这时,“喵呜——” 又一声猫叫传来,比之前更清晰,也更急切。 是她!绝对是沈知意! 陆沉舟心中再无半分怀疑。 他顾不得太子,也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上前,忽地推开了旁边一扇紧闭的柴房木门。 眼前的一幕,让陆沉舟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昏暗的柴房内,乌泱泱一片,全是猫! 十几只猫挤在一起,毛色斑驳,大多是白底夹杂着橘黄,与沈知意的花色几乎一模一样! 第五十七章找她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她们惊恐地看着突然闯入的陆沉舟,发出细碎的叫声,有的瑟瑟发抖,有的则警惕地弓起了背。 太子施施然走到他身边,看着陆沉舟变了又变的脸色,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太子看着陆沉舟脸上那副失控的样子,慢悠悠地说:“陆督主,你要是能帮本宫把齐王弄倒,再跟本宫联手,本宫倒是可以帮你找找那只猫。”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给陆沉舟机会。 陆沉舟拳头攥得紧紧的,骨节都白了,眼睛却死死盯着猫堆里那个哆哆嗦嗦的小身影。 他抬脚就要冲过去。 “站住!”太子身子一闪,挡在他面前,脸上的笑也收了,冷冰冰的。 陆沉舟停下脚,浑身都冒着寒气。 “殿下若是这么拉拢人的?”他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那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 太子哼笑一声,眼神里全是瞧不起。 此时,天突然就变了脸。 刚才还只是阴着,这会儿黑云压顶,风刮得院子里的树哗哗乱响。 “轰隆!”一个大雷在头顶炸开,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雨点子噼里啪啦就砸下来了,一下子就连成了片。 太子和陆沉舟就在这大雨里对峙着,眼神跟要打起来似的。 柴房里的猫吓坏了,叫得凄惨,乱成一锅粥。 沈知意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这雷声雨声一吓,更是魂儿都要飞了,只觉得身子里有股说不出的劲儿在乱撞。 “咔嚓——!” 一道亮得晃眼的闪电劈了下来,正好劈在那个破柴房顶上! 房顶哗啦一下就塌了个大窟窿,瓦片木头掉了一地。 那片亮光里,慢慢现出一个细细的身影。 猫群尖叫着往四下里跑。 陆沉舟眼睛睁大了。 雨水糊了他一脸,可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缩在地上的,是个姑娘! 白底带橘黄斑点的衣裳,湿透了贴在身上,显出纤细的轮廓。 她慢慢抬起头,一张脸白得吓人,却漂亮得紧,那双颜色不一样的眼睛里,这会儿全是迷茫和疼。 是沈知意!她变回人了! 太子瞧见这情形,脸上的嘲笑一下子就僵住了,眼神里全是戒备。 “这猫……怎么变成沈知意了!?”他吼着问,眼睛在沈知意和陆沉舟身上来回扫。 陆沉舟也只愣了一下,心里就像炸开了一样。 原来,那只让他一直惦记的小东西,竟然是她!是沈家那个不见了的孤女! 怪不得,怪不得她那么通人性,怪不得她看他的眼神那么复杂。 他来不及多想,一步冲上去,脱下自己的外袍,把浑身湿透、抖得厉害的她紧紧裹住,护在怀里。 怀里的人冰凉冰凉的,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受伤了,我要带她走。”陆沉舟声音哑得很,可话里透着不容商量的坚决。 太子眼里冒出浓浓的杀气,他最讨厌事情不在他掌控之中。 他使了个眼色,几十个黑衣人从暗处冒出来,把陆沉舟和沈知意团团围住,冷飕飕的杀气一下子就散开了。 “想走也行,”太子声音阴冷,“把她留下。” 他盯着陆沉舟怀里的沈知意,眼神又贪又毒。 “她身上的东西,你不是也在找?你把她留下,你要什么,本宫就给你什么。” 陆沉舟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法好好收场了。 太子这是要翻脸了。 他把沈知意护得更紧了,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发抖,心里针扎似的疼。 “我要的,是一个真相!”陆沉舟一字一句地说,声音穿过雨幕,带着说不尽的憋屈和狠劲儿,“还当年先太子清白的真相!” 这话一出来,太子脸色大变。 先太子,那是他心里最深处不愿让人碰的伤疤。 “先太子的事证据都在!”太子厉声嚷道,想盖住自己那一闪而过的心虚,“是他自己野心大,想抢皇位,落得个满门抄斩,也是他活该!” 他眼神阴狠地盯着陆沉舟:“你要是敢拦着本宫,你也别想活!” “动手!”太子下了令。 几十个黑衣人饿狼似的扑了上来,刀光在雨里晃来晃去。 太子背着手站在一边,冷眼看着陆沉舟在人堆里左躲右闪。 陆沉舟一只手紧紧抱着沈知意,另一只手挥着从侍卫腰里抢来的刀,在密集的刀光里艰难地挡着。 雨水混着血水,从他身上往下淌。 他要护着怀里的人,手脚不方便,很快就吃了亏,身上多了好几道口子。 沈知意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却能清楚感觉到他胸膛的热乎气儿和砰砰的心跳。 还有他一声声憋着的哼声,和浓得呛人的血腥味。 他为了她,竟然跟太子闹翻了。 眼泪混着雨水,从她眼角滑下来。 陆沉舟咬紧了牙,眼里全是杀气。 他不能倒,他答应过要护着她的。 他使出最后一点劲儿,刀法越发凶狠,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陆沉舟抱着沈知意,踉踉跄跄冲出了太子府的包围。 回到提督府,陆沉舟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住,直挺挺倒了下去。 “陆沉舟!”沈知意吓得叫出声,用尽全身力气扶住他,半拖半扶地把他弄回了屋。 她看着他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还有身上那些深得能看见骨头的伤口,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墨影!”她冲着门外喊,声音里带着哭腔,“快去请南平王!快!” 墨影很快就出现了,答应一声就去了。 沈知意哆哆嗦嗦地从贴身衣裳里,摸出一封用油纸包得好好的信。 这是她爹临死前给她的,是沈家最后的指望。 南平王很快就赶来了,脸色很沉。 “王爷,”沈知意把信递给他,声音哽咽着,“这是我爹当年收着的太子罪证,还有……还有他被太子逼着,冤枉先太子的证据,都在里头。” 南平王接过信,小心地收了起来。 他看看沈知意,又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陆沉舟,叹了口气。 “孩子,苦了你了。” 然后,他也从怀里拿出一叠文书。 “这些,是本王这些年偷偷收着的证据。”南平王声音沉沉地说,“现在有了你爹这份,足够把太子定罪了,沈家的清白,先太子的清白,都能还回来了。” 沈知意听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她看着床上没声没气的陆沉舟,心里疼得厉害。 他为她,为先太子,出了这么多力。 “他这个样子,明天……明天还能撑得住吗?” “能!” 一个很轻却很坚定的声音突然响了。 陆沉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硬撑着一口气,抬起头,挣扎着想起来。 跟着南平王一起来的大夫眼疾手快,赶紧把他按住了。 “督主,千万别动!您伤得太重了,好好躺着。” 陆沉舟胸口呼哧呼哧地喘了几下,虽然躺下了,眼神却还是那么尖。 “明天早朝,我跟你一块儿去。”他对南平王说。 他声音很小,可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王爷,还得麻烦您一件事。”他喘了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令牌,递给南平王,“您拿着这令牌,马上叫东厂所有的人,把各处城门都给我看紧了,要是碰见太子的人,格杀勿论,要是碰见太子本人……直接拿下!” 南平王接过令牌,使劲点了点头。 “督主放心,这事交给我。” 他没再耽搁,拿着令牌,冒着风雨,急匆匆地走了。 柴房里的乱七八糟,雨夜里的打打杀杀,好像还在眼前。 沈知意看着陆沉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一夜,太长了。 但天,总会亮的。 翌日天刚蒙蒙亮,宫门就开了。 金銮殿里头,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 南平王和陆沉舟并排站在殿下。 陆沉舟脸色发白,身上有伤,瞧着是瘦了些,可腰杆还是挺得笔直。 他眼神又冷又硬,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拼命。 那些罪证,一件件一桩桩,南平王用沉稳的声音念了出来。 太子做的那些坏事,陷害忠臣,还想害自己的兄弟,证据都摆在了眼前。 特别是沈怀安那封亲笔信,把最脏的那些事儿全揭了出来。 皇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脸都气青了。 他盯着那些呈上来的东西,手都有些哆嗦。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度那么看好的儿子,竟然这么坏,这么毒。 他心里乱糟糟的,又气又失望,还有点儿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害怕。 要是真让这儿子坐大了,这江山社稷,恐怕真要完蛋。 “真是罪大恶极!” 第五十八章完结 - 灭门当天,被阴鸷督主掳回家 - 欢欢喜喜丫 皇上一声吼,整个大殿都跟着颤了颤。 “马上把他打进天牢,等着砍头!” 皇上发了这么大火,没人敢说话。 沈家一门忠烈,却落得这个下场,现在虽然真相清楚了,可人死不能复生。 陆沉舟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因为受伤有点哑,可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特别清楚。 “皇上,太子昨天夜里想跑,已经被我派人抓回来了。” 他停了一下,眼神扫过龙椅上的皇上。 “沈家当年被抄家的时候,还有一个孤女活了下来。” 皇上听了,眉头动了动。 沈家的冤枉,确实该给个说法。 “那就封沈家那个孤女当朝阳郡主,再赏她一座府邸,也算是安慰忠臣的在天之灵。” 这话算是给了沈家,也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陆沉舟带着一身的累回了提督府。 沈知意早就在走廊下急急地等着了。 看他回来,她赶紧迎上去,眼睛里全是担心。 他身上的伤,看着就叫人心疼。 陆沉舟看着她担心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 “事情都解决了。” 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 “以后你就是朝阳郡主了。” 沈知意愣了一下。 郡主?她从来没想过。 “皇上怕你回沈家老宅子会难过,特地在城东给你赏了座新宅子。”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打转。 “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或者心里有什么疙瘩解不开,随时来找我。” 他会一直在。 沈知意听着,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就是不停地往下掉。 陆沉舟伸出手,想帮她擦眼泪,手到半路又停住了。 他慢慢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 “知意,其实我……” 他深深吸了口气,好像下了什么大决心。 “我就是当年在金陵城外头,那个骑着马,答应过会护着你一辈子的少年。” 这个秘密,他藏了太久了。 沈知意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是他?真的是他? 记忆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慢慢跟眼前这张带着伤却依旧好看的脸对上了。 原来,他一直都在。 她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到他怀里,胳膊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她抱得太紧,勒得他伤口有点疼,可他心里甜滋滋的。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早就不在了……” 她声音里带着很重的哭腔,又是高兴又是后怕。 陆沉舟轻轻拍着她的背,由着她在自己怀里哭。 这些年,她也够苦的了。 “咳咳……” 身后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 沈知意身子一僵,像只吓着的小鹿,慌忙从陆沉舟怀里退了出来。 她脸一下子就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南平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不远处,手里摇着扇子,脸上带着点儿看明白了的笑。 “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沈知意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 南平王把扇子“啪”地一合,神色严肃起来。 “齐王和太子都已经被关进诏狱了,证据清清楚楚,他们翻不了案。” 他看向陆沉舟,脸色也沉了下来。 “皇上因为这事儿急火攻心,身子不大好,已经躺下了。” “我这次来,是特地请陆督主进宫,皇上说有要紧事跟你商量。” 陆沉舟听了,眼神沉了沉。 该来的,总会来。 “有些事,也的确该跟皇上好好说说了。” 他语气淡淡的,却有种不容别人说不的劲儿。 两人没多耽搁,一起往宫里去了。 进了御书房,一股浓浓的药味就扑了过来。 皇上半靠在龙榻上,脸蜡黄蜡黄的,一点往日的威风都没有。 见陆沉舟和南平王进来,他摆了摆手,让屋里的太监都退下了。 大殿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陆沉舟静静地看着龙榻上的皇上,眼神复杂,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陛下知道吗,先太子被害,除了太子陷害,也少不了有人在背后添油加醋。” 他声音不大,可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皇上心上。 皇上混浊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慌乱。 陆沉舟又往前走了一步,眼神一下子变得特别尖锐。 “先太子,是我的亲表哥。” 这话一出来,皇上睁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相信。 “当年他还没成年,那么温和懂事的一个人,陛下怎么会信他有造反的心?” 陆沉舟的声音里带着点压抑的痛苦和质问。 “要不是陛下心里也存了那份多疑和私心,又怎么会轻易让坏人骗了,弄出这么大的冤案!” 这些话,他在心里憋了太多年了。 皇上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只剩下说不出的颓废和后悔。 “是朕……是朕当年糊涂……” 他小声念叨着,声音干巴巴的。 “朕就怕他太出色,功劳太大盖过了朕,万一……万一他以后真有了别的想法……” 话没说完,已经是老泪纵横。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转头看向南平王,眼神里带着点解脱。 “朕现在才明白,这皇位,不是谁都能坐的,也不是谁都想坐的。” “朕活不了多久了,南平王你心肠好,老百姓都拥护你,这皇位,你来坐最合适。” 说完,他挣扎着要起来,让人拿来了笔墨。 一道传位诏书,就这么写好了。 江山换了主人,一切都定了下来。 陆沉舟回到提督府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他没去书房,直接回了自己屋里,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 沈知意端着参汤进来,见他竟然在收拾衣服,好奇地凑了过去。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不是刚把所有事情都弄完了吗? 陆沉舟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对上她带着疑问的清亮眼睛。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没了平日的冷峻,带着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我早就烦透了这朝堂上的你争我抢,勾心斗角。” 他轻轻拉起她的手,眼神热切。 “现在大仇报了,先太子和沈家的冤枉也都洗清了,新皇上也登基了。” “这京城里的风风雨雨,也该停了。” 他眼里全是高兴和对往后的盼望,开心地看着她。 “知意,以后,我就带你一起去逛遍这大好河山,看遍天下的好风景,好不好?” 沈知意看着他眼里的光,听着他温柔的保证,心里五味杂陈。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又把眼睛弄模糊了,这一次,却是高兴的泪。 窗户外头,落日的余晖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前面的路还很长,却再也没有了阴影。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