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尤利乌斯 “醒醒，叶芝，可怜的孩子快醒醒……” 老科林焦虑而又沉重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叶芝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 可是身前的叶芝没有任何反应，他依旧双手紧攥、双目紧闭、额头斗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滴在头下的睡枕上，水渍在不断扩大。他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仍是深陷于前几日的梦魇中无力自拔。 龙脊山脉呈西北-东南走向，延绵二千多公里，似一柄利刃深深插入洛林帝国的腹部。暮星镇是龙脊山脉南面中段偏僻山区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对于龙脊山脉来说，偏僻并不意味着穷困。龙脊山脉盛产宝石、魔晶、各类附魔效果上佳的魔兽毛皮以及吸引梦想获得荣誉与财富的年轻人的远古遗迹。譬如距离暮星镇就近的洛克镇就是以血石矿而闻名，但这一切都与暮星镇无缘，小镇方圆千里均是穷山恶水，周围地形复杂，沟壑纵横，镇子存在的意义是作为周遭数十个村落商品交易的集散地。山里出产的魔兽毛皮、魔力草药，村民生活所必须的盐、布料等都在此交易，久而久之，小镇粗具规模。但这并不足以维持大部分小镇居民的生存，每年的持续数个月的大雪都会阻断进山出山的路，因此小镇居民都会在这之前入山狩猎，以储备度过严冬的食物。 叶芝的父亲在小镇经营着一间药剂铺，不像大城市分工严密，叶芝的父亲同时兼任着医师、药剂师、猎户等多种职业，有时也会亲自进山采集珍贵的魔力草药。 融雪之月月初，叶芝的父亲根据大陆历法推断他早年就已留意到的一株伏都魔兰即将在盛春来临之际、魔法元素最为活跃之时成花。因此叶芝的父亲带着叶芝和店里的几个年青力壮的店员外加几个熟识的老伙计进山，打算趁伏都魔兰异香吸引来山脉深处魔兽前将其采摘，再进城转手卖给魔药店，那样就能一次性偿清叶芝在亚尔曼勋爵手下学习武技所欠下的学费了。 成花的伏都魔兰价值连城，仅仅一株就可以保证叶芝一家终身衣食无忧，但这不是叶芝的父亲所关心的。毕竟有钱挣的前提得是有命花。 然而原本预计并无多大危险的行动，却伤亡惨重，除了叶芝被橡树村村民连夜送回暮星镇，余下之人全部死在了魔兽的袭击之下。 老科林接着又推了推叶芝。见叶芝有转醒的迹象，老科林面露喜色。连忙转身向大厅中央的法师郑重的施了一礼，随后取来以店铺作抵押筹借来的金币，以答谢法师的救助。 在已被传教牧师遗忘的暮星镇，法师的身影甚是罕见，能让法师出手施法更是天大的荣幸，但是代价必然不菲。 那法师年龄大概六十上下，手持一支几乎与他身高相等的法杖，握手处已被磨得发亮；他身着灰色法袍，长袍上镌刻有繁奥、复杂的魔法纹路，如果定睛细看，会发现偶尔之间有一缕金色光华自魔法纹路中流动。不过长袍领围、袖口隐隐有些发白，显然法师这套衣服已经有些年头了。 老科林在法师身前说了一通感谢的话后，发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由得抬起头来。却见法师的目光越过他肩头，落在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叶芝身上。 “他醒了。”法师淡淡的说道，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叶芝此刻正缓缓移动手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老科林见状立刻折身，搀扶叶芝，让他坐在床沿上。其实“他”早在法师施放咒法系魔法“暮光之炎”不久，老科林呼唤他名字前就已苏醒。只是苏醒的“他”已不是原来的他。 叶芝清醒的瞬间，海量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经历混杂在一起，让他的灵魂产生了强烈的被撕裂的痛楚，身体不住簌簌颤抖。待痛楚消退后，叶芝才慢慢挣扎着起身。 他融合的记忆告诉他，在一位法师眼皮低下隐瞒自己已经苏醒的事实是极为不明智的。 趁着起身的间隙，叶芝用眼角余光粗略把屋子里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屋子里围满了看热闹的小镇居民。接着叶芝将目光聚焦法师方向。 法师身旁有一名与“自己”相比稍显稚嫩，大概十一二岁的少年，衣着华贵，从头到脚与这间破旧的屋子格格不入。此刻他也盯着叶芝，眉宇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傲慢和轻蔑。 按照洛林帝国的传统，有能力的贵族家庭在正式安排自己的孩子去魔法学院学习前，一般会让其跟随魔法师一段时间，进行学前教育，积累正式魔法学习所需要的知识，而同时如果这名学徒天赋实在不突出，一名法师的推荐也可让他畅通无阻的进入一所普通的魔法学院。而即使是一所再普通不过的魔法学院，它的大门也轻易向普通平民开放。 魔法是构成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根基之一，也是贵族王侯维系其世代享有的权势的保障。 法师与少年身边是四名保卫时刻保持警惕的侍卫，他们将他们的主子与围观的小镇居民分隔开来。此刻数名侍卫似乎是接到了法师的授意，正有计划的将围观的小镇居民驱离出房间。 见此情形，叶芝的目光也就从众侍卫身上离开，望向仍被人群簇拥着的法师。 法师似乎很满意刚才的施法效果。与叶芝四目相接，还没等叶芝开口，就说道：“你亲眼见过伏都魔兰？”。 他语言干脆直接，言辞中带着不容否定的语气，声音水大，语速不快不慢。可当声音传入叶芝耳中，脑中紊乱纷繁的思绪似乎突然凝滞起来，只有法师不容否定的问话在识海中久久回荡。 “果然。”叶芝心里想道。“每年进到进山打猎的猎户、做小本买卖的商人、远道而来的探寻远古遗迹的冒险者不计其数，而在此期间被魔兽袭击重伤致死致残的也接近三位数。他们中大多数人直接埋骨在人迹罕至的山中，少数被同伴拼死带回小镇的幸运儿，等待他们的是恶劣的医疗环境，他们有的在日夜痛苦的哀嚎中死去，剩下的则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终身残疾。如果自已没有利用价值，恐怕此刻早已埋进某座荒山土坟里了。” 念及此处，叶芝的不由得想起方才在房间内围观的众人。仅最前面一排的人群就有过半数的人，裸露肌体有明显的伤痕。 “不瞒大人，我亲眼见过，但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叶芝淡然答道，“事发当天，家父正是带我去采摘一株即将成进入花期的伏都魔兰。法师老爷你也应该知道的吧，一旦伏都魔兰成花，其异香就会引来山脉更深处蛰伏的凶悍魔兽，届时恐怕就算是亚尔曼大人带领手下骑士亲自出马也必定空手在回。因此我们一般会赶在伏都魔兰成花前采摘，虽然效能、价格都会打折扣，但是却能减少不必要的死伤。” 说话间，叶芝眼角的余光微微瞥了法师一眼。见法师脸色并没有异样，叶芝接着道：“可是这次的经历却颠覆了我们以往积累的经验。伏都魔兰二十年一花期，于盛春之际，札兰提尔、卓瓦歌、亚瑞斯三颗月亮齐聚夜空，元素力量最活跃之时，才会绽放。我们提前十二天抵达，却在进入魔兰生长地不久遭到魔兽袭击。” 法师呼吸似乎粗重了几分，目光也灼热了几分。如果叶芝所言不差，这株伏都魔兰至少有上百岁的株龄，只有经历不下五个花期的魔兰才能产生这样的魔力。这也就意味着用它制成的药剂，助自己突破瓶颈的可能性越大。 “看来这株魔兰品阶远高于普通植株。”法师喃喃道，看向叶芝的目光也和蔼了许多。“现在，小家伙，告诉我你的名字。” “叶芝-尤利乌斯”叶芝答道。 闻言，法师淡陌的脸庞露出一丝讶异，随后哑然失笑。 站在他身旁的学徒则直接哼了一声，眼中的轻蔑之意更浓。虽然他跟随法师的时日尚短，但在他有限的关于魔法起源历史的知识中，他清楚记得“尤利乌斯”的含义是：“来自东方的贤者”。 第二章 伏都魔兰 见此情形。叶芝隐隐猜到在声两人发笑的原因，大概是自身家境与这个姓氏的不匹配，但还是佯装不解，表情茫然的问道：”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吗？” 奥斯顿法师伸手制住身旁学徒，温声说道：”没什么，你的姓氏让我们联想到一桩尘封的往事。你的家族在这里居住多久了？自你被人自山里抬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天了，怎么到现在还没看见你的亲族的身影，他们人呢？” “回大人话，我们家自暮星镇建镇以来，世居于此，而在建镇之前，我们家族居住在山林深处的黑木村。我们家族人丁并不兴旺，到我父亲那一代，已经没有带有血缘关系的父系亲人了。至于母系亲族，就在镇子另一端，他们并不待见我们父子，没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叶芝语带悲凄的说道。 闻言，法师奥斯顿露出一幅了然的表情。 附庸风雅不止是上位者的专利，相反平民更易受英雄史诗、民间传说的影响，在现实生活中最普通的反映就是以历史上传奇英雄甚至消逝的神祗的名字为自己的子嗣命名，或者在史诗经典中选取姓氏。眼前这家伙很明显属于后者。 在法师十数年的游历生涯中，遇到的此类事件也不在少数，至今仍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年青时在北地的经历。一个离群索居农户以当地信奉的太阳神的名字为他的儿子命名，而且好死不活的带着他儿子进城。 在城里被巡逻队发现并逮捕后。第二天正午，他裹挟在广场的人群中，目睹了太阳神的神官在祭坛上慷慨激昂地痛斥农户的渎神之举，以及木架上一家三口在烈焰的灼烧下痛苦的哀嚎，最终化为道道灰烬。 奥斯顿法师摇了摇头，驱散心头的回忆。眈于回忆对于魔法师来说并不是好兆头，它往往意味着这位法师已近暮年，一只脚已悄然踏进坟墓，而自身对此一无所知。 “小家伙，你们上次进山用了多长时间？”法师问道。 “4天”，叶芝坦然答道。”上次进山并不急着赶时间而且我们顺道去橡木村采购了必备草药，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 法师闻言，喃喃道：“算算时间，现在距离三月齐聚、伏都魔兰盛开还剩六天，如果明日动身，将时间安排紧凑，应该就可提前一天抵达。” 法师再次打量叶芝。经过先前的施法治疗，现在他胸口紧挨心脏位置，几近致命的创口已结疤，其他相对较小的伤口已无大碍，苏醒时乌黑发紫的嘴唇现在也有了血色。 突然法师双目与叶芝对视，浑浊的双眸直刺叶芝心海。这一刻叶芝的视野里法师的身体骤然高大无比，充斥整个视野。 叶芝的表情变得呆滞赶来。 “叶芝·尤利乌斯，我在你的灵魂即将成为万物终结之主、死神格雷厄姆无数玩偶之一员前，将它带回光明的世界。做为回报，我需要你带我去龙脊山脉深处，找到伏都魔兰的生长地。你可答应？”法师洪亮有若雷鸣的声音在叶芝耳畔响起。 “我……” 法术“强效催眠”是幻术系心灵类的一门术法，主要通过对话的方式，将自身的意志烙印在对方的意识里。被施法者在随后的决策中会潜意识的执行施法者的意志。此刻叶芝身体初愈，体力与精神力都极为虚弱，正是法术效果最好之时。 “不可。” 老科林的喊声打断了叶芝的回话。身处法术生效区域外沿的老科林受影响相对较小，出于对尤利乌斯家唯一子嗣的忠诚，条件反身般的喊出声来。 “愚蠢。” 法师怒喝一声。握法杖的手一紧，提起法杖在地上一顿，衣袍鼓荡，一道无形的气浪撞在老科林身上。老科林整个人被翻滚的气浪击中，倒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体上，耷拉着脑袋昏了过去。 意识恢复清明的叶芝看见昏倒在墙角的老科林，心头不由一揪，强忍住心头的愤怒道：”法师阁下，我答应您。明日一早我就随您入山。现在您可以让您的侍卫去置备山里生活所需要的必需品。不过还请尽量详尽些，这段时间山里来并不太平。”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此久留了。你也好好准备吧。还有，尽早把这支药剂服下，这样你的身体明天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言尽，法师一挥衣袖，一支药剂被一股无形气流托着轻轻落在桌子上。未待药剂彻底落定，奥斯顿法师就领着一道来的学徒和侍卫向门外走去。 走在队尾的侍卫仿佛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向桌子上盛金币的木盘。正欲抬起手将盘中金币一把扫尽。却听法师道：”不必了，阿尔杰，这笔钱就留给他们当作酬劳好了。” 阿尔杰悬在半空的手悻悻的放下，丢给叶芝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转身离去。 奥斯顿一行人走后，叶芝忍着绷紧伤口的强烈剧痛挪到老科林身旁，将他扶起。接着找来治疗内伤所需要的药剂在他伤口处涂上，并做了简要的包扎。良久老科林才悠悠醒来，只是整个人仍显然萎靡不振。 “少爷，您答应他了？”老科林醒来立刻问道。 见叶芝缓缓点头，老科林不由得流下泪来。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叶芝喃喃道。 老科林侍奉叶芝家族三代人，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些许伏都魔兰的习性。伏都魔兰在未正式成花前，以智慧生物的鲜血浇灌可以暂时使花灵陷入沉眠，失去攻击力。奥斯顿法师千里迢迢来此找寻伏都魔兰，自然知道它的这些习性。也就隐隐猜到法师的盘算。 法师只有四名侍卫，为了抓紧时间及留出更多人手保护法师、学徒的周全，显然不可能带更多的人入山。在猛兽横行的蛮荒之地，保留战力显然是第一首选项。叶芝此行除了作为向导，另一个作用便是作为一个人形血袋，在魔兰面前献上自己的鲜血。就算当场侥幸存活，在返程路上，寻着异香尾随而来的魔兽，也会让法师毫不犹豫的抛弃虚弱的叶芝，尽快回到安全地带…… 这是一趟注定有去无回的行程。 叶芝猜到老科林心中所想，望着这位矜矜业业为叶芝一家奉献一生的老人，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酸楚。温声安慰道：“放心，上次我能回来，这次我也同样能够安全地回来。” 第三章 橡树村 叶芝忍着伤痛，费尽力气将老科林搀扶到条案前坐下。伤口经过简单包扎处理后，他整个人仍显得有些萎靡。叶芝从小的目濡耳染告诉他，老科林的伤到了脏器，以他现在的年龄与身体状况，没有个三两个月只怕很难痊愈。 看着眼前不断呕血的老科林，叶芝对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有了更加深刻清醒的认识。这是一个充斥着丛林法则的世界，作为平民的叶芝处于法则的最底层，卑微到法师可以无视他，随意将自身意志强加给他。 既然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那不来吧。叶芝目光坚毅，拿起药剂仰头一饮而尽。 药剂在体内生效，叶芝顿感一股暖流席卷四肢百骨骸。窗外夕阳几乎全部隐没在群山之中，山岳中遥遥传来魔兽的怒吼，甚至偶尔还会传来大地的震动。 屋内的光线在一点点变暗。 待药劲在体内散去后，叶芝起身拿出火石点燃蜡烛，随后转身走到窗前。此时夜幕笼罩大地，拂过面颊的山风也愈加寒冷。放眼望去，整个小镇没有一丝火光，连守护镇子安危的哨岗在夜里也没有在户外架起火把。极目远眺，远方森然山峰上有一个个黑影飞出，于云天之间盘旋、翱翔。巡逻的民兵挨家挨户的房屋隔光状况。于是叶芝效仿镇民，把门窗锁死封严，确保没有一丝光线外漏。 山区的黑夜由魔兽主宰，在这个时节更是如此，蛰伏一冬的魔兽苏醒，在荷尔蒙的刺激下更加易怒暴躁。山中的大中型飞行魔法兽极易受到火光吸引，给镇民甚至整个镇子带来毁灭之灾。 叶芝安顿好老科林后，来到药品储存室，为明天出行准备必要的医药，毕竟自己身体才恢复不久，今后几日的长途跋涉给身体施加的负荷，不是一个久病初愈的伤者能承受的。 把一切准备妥当时已近深夜。夜风更寒了，透过墙体吹入屋内，烛光摇曳不定。烛光下的人显得疲惫不堪，夜风的吹拂让他不自觉的紧了紧衣领。叶芝傻子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卧室，他知道明天他将要独自面对未知的命运，一如他“曾经”那样。 ※※※※※※ 天边泛起鱼肚白之时，暮星镇也在一夜的沉眠中苏醒过来，镇民们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从后院打来井水，清扫房前屋后；各家烟囱散出的缕缕清烟在山风的吹拂下，伏低着身子向远方飘去。 昨天的事只是在静谧的潭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波纹已平息，生活照着它既定的轨道行进着。 老科林目送着叶芝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直到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山坡的拐角，才缓缓转身离去。 洛林帝国因它强盛的魔法文明而立足于诺哈瑞亚大陆，但在基础设施方法并没有多少可以称道的地方。在帝国境内，除了少数几条大型城市重要的干道、商业要道比较平坦宽阔。其余大多数是土路，宽度视所处区域而定，一般能容两匹马车或两匹马相向而行。如暮星镇与外界交流的唯一通就是一条仅够两匹马擦肩而过的土路。 叶芝一行人所走的土路较一般土路更为窄小，宽度不够两匹马并肩行走。此行一共七人，叶芝、奥斯顿法师、一名学徒、四名侍从。在崎岖的山路上，队伍看成一条直线，一名侍卫走在最前方，叶芝其次，剩余的名侍卫前一后二将法师与学徒护在中间。 随着愈加深入山区，魔兽活动的踪迹也就愈加明显了。对魔兽的感知也就不再如镇子里那样止步于魔兽的吼声咆哮。此时众人骑在马上，视野开阔，偶尔环顾四周，便能看到魔兽经过留下的疏落的脚印。 叶芝看着周围的草地，眉宇间的忧虑之色愈加浓郁。那片草地连同附近的灌木都有兽群路过留下的痕迹，地上的足迹、稀落的粪、草木伏倒的方向便勾勒出了一条魔兽行进的方向。 这是兽潮的前兆。山区里的积雪化得比山外慢，根据大陆历法，如今已是盛春，应是万物繁盛的季节，可是在这山中累积了整个冬天的积雪才刚刚化尽，此时正是蛰伏一冬的魔兽最是饥饿狂暴的时节。 这个世界的猛兽更具灵性，尤其在这段时间。食不果腹的魔兽往往会在夜间聚集在村子外面，如果聚焦起来的力量并不突破村民的防护，它们会通过嚎叫呼唤更多的食肉魔兽，围攻村子，袭击牲畜。甚至在叶芝的记忆里，在他刚开始记事时，就经历了一次破天荒的兽潮。他依稀记得那次兽潮前一年的冬天，那年的雪即便在老人口耳相传的小镇历史中也从未有过，虽然镇长组织居民日夜不停的除雪，可积雪还是盖信了屋顶。 记得积雪彻底化开是在盛春之月的十五日，那一日也是整个春季魔法元素最为活跃之时。白天就有不少魔兽在小镇周围徘徊不去，到了傍晚，凄厉的嚎叫弥满四野。聚集而来的魔兽，也就是这场从未有过的严冬的幸存者，看起来就是在它的骨架上简单的披上一张毛皮，眼窝深陷，眼里冒着森然绿光。 兽群的躁动在札兰提尔、卓瓦歌、亚端斯三颗月亮同时高悬夜空时达到了顶峰。因三月同空而活跃起来的魔法元素牵引着魔兽体内的魔核，加上数月来饥饿战胜了它们对人类仅存的畏惧。让它们不顾一切的暮星镇，环绕镇子的三米高的围墙对它们来说如若无物。 叶芝当时被他父亲藏在存放药草的地窖内，身体被特征药水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身上再也没有任何人类的气息。叶芝的父亲则响应了镇长的征召加入民兵，有组织的驱逐镇子里的魔兽。 当叶芝在他父亲的带领下走出地窖去往临时收容处时，看见墙上、门上、地上到处都留有爪痕牙痕，路上没有一具完好的尸体，所有的尸体都被魔兽锋利的牙齿、带倒刺的舌头剃去了所有血肉，只留下一具具森森白骨。 一队人马徐徐在山道上行进。此时日头西倾，正缓缓沉入山脉深入，天色越来越阴沉。叶芝勒住缰绳，缓缓调转马头，“法师阁下，天快黑了，我们是否去最近的村子住一晚，明日清晨再赶路？” 马队停下了，行了一天的路，叶芝显得疲惫不堪，而法师一行了，除早就撑不住、现在由一名侍卫护在怀里的魔法学徒，众人还都精神奕奕。 法师顺着叶芝所指的方向望去，山坳里似乎正升腾起缕缕炊烟，问道：“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橡树村，我们此行进山的最后补给站。”叶芝遥望山坳答道。 第四章 惨祸【第二更】 叶芝一行人不急不徐的往橡树村行去。当到达村口时，夜幕已彻底掩下，四野一片沉寂。 橡树村依地势而建。村子不大，村内居民大约有六十多户人家。村子建在一块巨石上，巨石的另一端深深的斜嵌入土里。村民在地势较低的一端垒起了三米多高的石墙，在墙后面隐约能看见三个岗哨。正是凭借这样的地利优势，橡树村才能在抵御一次次兽潮的冲击，在这山脉深处长久存留。 此刻却见走在是前面的侍卫勒住缰绳，同时扬起左手示意身后众人停下来。 叶芝听到前面马匹的躁动，思绪不由从回忆往事中收回，一把勒住身下坐骑。他定睛向村口方向望去，却见村子大门的两扇厚重木门倾颓着斜倒在地上，目光越过村门向村内看去，村子里没有一丝火光，没有一丝声响，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生灵存在的气息。 夜风吹过黑洞洞的大门，被毁坏的部件随风摇曳，发出阵阵令人惊悸的尖啸。 法师第一次流露出凝重的神情。在发觉情况不对后，他曾凝神感知，可是在他在精神力覆盖范围内，竟然没有感知到任何一个村民的存在。当即沉声向叶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叶芝困惑的答道，“橡树村是这片山区最古老的一个村落，村民平日独来独往，生活物资都是统一采购，因此周围的人都对这个村子不怎么了解。我们这个地方几乎与世隔绝，有自己独特的行动方式，一般来说只要村落按时、足量的缴纳赋税，镇长是不会在意他们是怎样一种生存状态的。” 叶芝接着说：“我父亲是远近闻名的药剂师，他曾救过村长年幼女儿的性命，因此也获得了他的友谊。上次进入龙脊山脉也有他的加入，在我身受重伤垂死之时，也是他不顾一切将我带回暮星镇。此次到橡树村除了在此借住一夜，再有就是答谢他的救命之恩。” 这时一路上昏昏欲睡的魔法学徒倒来了精神，扯开嗓子，大声说道：“哼，管那么多干什么，直接冲进去，不管什么秽物兽物都将在被老师的魔焰净化。” “少爷说的极是，法师大人魔力深厚，有他老人家在，我们还能怕了这山中小小的爬虫走兽不成。”四名侍卫齐声恭维道。 这四名侍卫都是魔法学徒柏格所属的家族配备下来保护柏格安危的，他的家族在帝国西陲拥有不大不小的势力，魔法师奥斯顿也半依附于它。柏格正式学习魔法看的游历，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次轻松写意的旅行。此刻的附和不过是想少出些力罢了。 奥斯顿法师颔首微笑，不在此事在多做计较，只是对走在最前头的侍卫长雷德道：“你与阿尔杰爵士并行起在前面探路，剩下两人护住我们三个，注意前后距离不能超过十米。” 侍卫长雷德向柏格看了一眼，见柏格神情平淡，没有异议，也就不情不愿的在前探路。 橡树村的住宅依次建在村子主路的两侧。雷德与阿尔杰在路口停下了，座下战马不安的用马蹄创着地面。他们拿火炬的手同时也牵着缰绳，另一手紧握重型十字弓，双眼警惕的环顾四周。 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柏格大感好奇，轻夹马肚，向前行去。然而映入眼帘的确是一片修罗场，火光所触及到的区域，四处都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骤然一声令人作呕的恶臭袭来，柏格呼吸一滞，只觉天旋地转、坐立不稳。身旁赶来的侍卫立刻将他扶住，过了许久，脸色方才好些。 奥斯顿倒似对柏格的状态并不怎么在意，驱马在他不远处停下，选是仔细观察四野环境，随后扬起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吸入的气体中仍然感觉不到一丝血腥气息，喃喃道：“利用周遭山势地形布置的以细微魔力驱动元素力量用以隔绝气息的长效魔法，这类魔法只需要少许初始魔力，之后很长时间都无须魔力便可自动运转。按照这个村落的生活习性，只怕等到被外人发现时，只剩下满地枯骨了吧。屠尽这个村庄，又施以魔法隔绝气息，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你？有武士，有法师，也是为伏都魔兰而来吗？看来我遇上竞争者了。” 奥斯顿策马跟上，喝道：“打起精神，屠这个村庄的人有武士也有法师，也许他们的人还没有走远。这是我们进山的第一站，我们必须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有些什么，不然我们真正进入山里只怕会遇到更多的不测。” 说着奥斯顿让柏格与自己同骑一匹马，让身边的两名侍卫更大的灵活性与机动性。方才还显得漫不经心的侍卫，缓缓抽出佩剑。叶芝借着昏黄的火光，见他们身体微躬，两双眼睛环顾四周，直觉告诉叶芝如果周围有任何攻击，他们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而令人肠胃翻腾的血腥气息并没有让他们感到丝毫不适。自他们身上，叶芝感觉到一股骁悍、嗜血的气息，这种气息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人所特有的。 叶芝所不知道的是，柏格所属的家族地处西陲，洛林帝国对那里的控制力一直不是很强，边地贵族的离心倾向也很严重，他们经常结成联盟向更西的大公国发动战争，夺取土地，谋求更大的自治权。 此时众人已行至主路中段。一路过来，现场惨不忍睹，所见村民大多身首分离，经过三十多户人家，期间也曾进屋查看，找寻线索，见到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山区民风彪悍，四处都能看到打斗的痕迹，不过双方实力悬殊，反抗显得多此一举，最终仍难逃村灭人亡的命运。 雷德与阿尔杰碰了下目光，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惧意，这种有意识的针对一个村落的虐杀，对于他们来问也并不多见，当下对奥斯顿沉声说道：“法师阁下，前面路的尽的应该就是村长的住宅了，我们抓紧时间去看看那里有没有线索能判断凶手的身份，然后尽快离开此地。” 虽说他们的柏格的侍卫，但这种重大的决策，他们仍然是让法师来拿主意。 “我们检查完现场后，就迅速离开，虽然这个村庄是五天前被屠的，凶手仍然可能在周围游弋，大家需提高警惕。”奥斯顿沉吟后答道。 众人达成默契后加快速度向村长住宅而去。队形呈平行四边行结构，前后左右各一名，将叶芝三人护在中间，这样无论冲锋还是撤退都快速反应。 此时，在他们视线所不及的地方，一只只双眼腥红身躯壮硕的凶暴狼正悄然接近，在众人前方形成一个口袋，静静等待，准备一网打尽。 村口大门前，昏暗的月光印出一个扭曲的人影。 第五章 三首蛇蜥 叶芝众人此时对潜伏于黑暗、伺机择人而噬的危险并未察觉。 主路尽头，一座明显比周围房屋更加宽大、装饰也更加华美繁复的建筑横亘在众人前，这便是此行的目的地。这里曾有过激烈的抵抗，打斗的痕迹更加明显。 打头的侍卫雷德估计平时没少干杀人放火的勾当。见大门虚掩着，当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把，接着取出一个袋子，将里面的油膏胡乱涂抹在火把柄部。随后火把被整个引燃，如一团火球被掷入室内，顿时整个房间灯火通明。 借助火光，叶芝看到两扇大门受强力冲撞，深深嵌入室内墙上，房间内的桌子被斩成两截，切口平滑如镜。房间内零乱的躺着几具尸体。暗红的鲜血凝结成的血块几乎覆盖了整个房间。 “叶芝，你上前去看看。”奥斯顿法师命令道。 叶芝闻言下马，摘下临行前老科林挂找来的马刀，伏低身子、缓步走向屋内走去。屋子东北侧有一个破洞，东侧斜躺着四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一个美艳的少妇，两个三四岁的孩童。那老人便是村长，少妇是他的女儿，皆是一刀致命；那两个孩童却被人提起来狠狠砸在墙上，身体现在仍嵌在上面，死状凄惨。 叶芝顿感胸胃翻滚，伏身呕吐赶来。 “嗖” 一支弩箭空窗而过，接着是重物砸在地面上的沉闷声响。叶芝寻声细看，赫见一颗狰狞狼头上，灰色弩箭直到没柄。凶暴狼躺在地上，声息全无。 “这是拿我当诱饵？！”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叶芝心头浮现。 突然凶暴狼来处的黑暗，出现两点幽幽绿芒。叶芝缓缓拔出腰间的马刀，横在胸前。身子缓缓伏底，双眼对两芒，不敢露出丝毫破绽。 绿芒越来越亮，在离叶芝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伏身蓄劲。--这是它的最佳攻击距离。 叶芝借助摇曳的火光，堪堪能看到一个狰狞的狼头，以及一道贯穿整个狼脸的恐怖疤痕。伤疤两旁的兽毛上还凝着血块，显然是不久看留下的。 忽然一阵夜风自房间破洞灌入，火光猛的摇曳间，叶芝忽然眼前一暗。不由分想，叶芝侧身一让，闪避开去。凶暴狼一击扑空，折身再度袭来，叶芝再次避过。如此反复，虽然没有直面冲击，却在叶芝身上留下数道爪痕，衣服也快被撕成布条。 “嘿，孽畜，你看这是什么？” 叶芝辗转腾罗期间，掏出一个紫色药瓶，砸在它身前的地下。 房间内紫雾弥漫，那巨狼虽已闪至一旁，可是一与紫雾接触，顿时一阵惨嚎，在房间内横冲直撞。 这种药剂是叶芝出发前专门制备的，是叶芝家族独有的避兽秘方，它不仅能造成魔兽长时间的失明，也可使其失去嗅觉。这也是叶芝父亲敢于深入深山的依仗之一。 叶芝站立不动，不断将拾来的木块扔出。凶暴狼循声在房间内四处冲击，不过片刻就已遍体鳞伤，速度更是直线下降。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叶芝扬手将一支木块抛向身侧不远处，凶暴狼再次循声扑来。叶芝抓住时机，一刀往狼颈间劈下。立时狼头离体，鲜血喷溅。 当叶芝走去屋子时，看见与法师同骑一马的学徒正饶有兴趣看着自己，接着目光一移，打量起他腰间装放药剂的口袋来。 此时屋外蹄声有序，四名侍卫彼此配合娴熟，箭声不辍。重型十字弩一次填装容量20支，每名侍卫各配两把，且四名侍卫都是行伍出身，久经沙场，配合无间，端坐马上，箭无虚发。转眼间，就已有二十多头凶暴狼伏尸于地。 战圈止于十米开外，凶暴狼不断攻击，却不得寸进。 突然间狼群中一阵骚动，围得水泄不通的战圈同时出现数条通道。三道黑色身影蹿出，顿时马匹受惊，一片嘶鸣。侍卫稳住坐骑，集中十字弩一齐攒射，可是黑影却丝毫不受影响，其中一条黑影转眼便蹿至侍卫阿尔杰身前。 阿尔杰见状，提枪向下一扎。黑影灵活的蹿至马下，伸出一头咬在阿尔杰脚踝上。阿尔杰提枪又要扎下，黑影另一只头咬在马肚上。坐骑顿感吃痛，人力而起。然而身下黑影紧咬住脚踝不放，阿尔杰身体失去平衡，一头摔下去。不过在摔下瞬间，阿尔杰拔出腰间配剑，顺势刺下，一剑刺在那东西的背上。三声凄厉的惨嚎同时响起，直到这时阿尔杰才看清黑影的真面目--一只长着三颗硕大蛇头又有着蜥蜴身躯的魔兽。全身上下有覆盖着深黑色的鳞甲。阿尔杰一剑插在这东西的心口，劳劳钉在地上，气息奄奄。 “三首蛇蜥” 一个名词浮现在他心头，顿时让他心凉了半截。蛇蜥在大陆上并不罕见，但是大多数终其一生只长有一颗头颅，此时其毒性虽不能立即致命，却极其难解；只有寥寥可数的蛇蜥会在成年后再长出一颗头来，而长有三颗头的蛇蜥，从来都只是出现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中。蛇蜥每长一颗头，身体的毒性就会成倍飙升。而眼前这家伙竟长有三颗头。 阿尔杰不再敢想下去，坐起身来握住剑柄正反手一拧，将三首蛇蜥心脏搅碎，发泄心中怒气。 三道蛇蜥三颗头颅同时抬起，又重重的落下，彻底没了声息。接着当机立断，抽出匕首咬住，一剑将小腿斩断。 “注意了，这是剧毒的三首蛇蜥，千死别被它咬中了。”阿尔杰放声大喝道。 广场上的情况不容乐观，三条三首蛇蜥成功的拖住了三个侍卫。雷德一人显然应付不过来。战圈被破，狼群立刻蜂拥而上。 法师一阵呢喃后，手中魔杖骤然白光大盛，他举起魔杖的同时一声高喝，顿时狼群连同剩下的两只三首蛇蜥身形同时一滞，细声呜咽，口、鼻、眼、耳中同时鲜血喷溅。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自法师身后的屋顶飞跃而下，在空中化为一头巨熊，发出震天巨吼，向法师呼啸而来…… 第六章 围殴 一波尚平，一波又起。 此时正是旧力刚去，新力未接之时。众人看到飞扑而下的巨熊都感到心有由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巨熊与法师的距离快速拉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雷德，他见状立刻调转马头向巨熊奔去，手中长枪顺势向掷出。两名没有受伤的侍卫出在初是的惊诧之后，也反应过来，同时将手中的长枪向巨熊柔软的腹部投去。 长枪瞬息便至，巨熊挥掌拍断当先射来的长枪。此时另两支长枪也飞至，巨熊反应不及，长枪直向腹部插去。 长枪并没有如预期般的刺入巨熊腹部，而是只插入寸许，枪头有一大段留在体外。巨熊收腹、一挺，长枪飞快弹身回去。 巨熊扑势未停，继续向下，腥红的双眼牢牢锁定法师与被他搂在怀里的魔法学徒。他最喜欢做的就是撕碎法师与稚嫩少年的身体，前者能让他获得巨大的成就感，而后者则作为他偶尔放松的方式。 “还有十米”，巨熊心里估算，不由狞笑起来。 眼看与法师的距离越来越接近，却发现法师怀里的学徒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怜悯与幸灾乐祸。不幸的预感袭上心头，不过旋即被驱散。法师身体孱弱是出了名的，它不信在最后的十米，眼前法师还能玩出花样来。 突然法师左手一翻，现出七颗奇形怪状、棱角突起的块状物，抬手向巨熊掷去。块状物在空中散成一张网，封住巨熊去路。其实自巨熊跃下屋顶，法师就在默默运转魔力催动，此时块状物个个通红，已然进入临界状态。 巨熊见飞来的不明块状物，本能感到惊惧，浑身汗毛倒竖，蜷缩身体，双手格当在身前。 法师左手光华流转，浓郁的魔法元素绕掌流动，随即一声沉喝：“律令-破”。 七颗通红的块头物同时剧烈爆炸。巨熊以比平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重重砸在来时建筑前的石阶上。 法师挥手驱散光罩，他本能的感觉到这只是麻烦的开始，等待他的还有更多的麻烦，必须尽可能少的消耗魔力。 三名赶来的侍卫停在巨熊身前不远处，提起悬挂在马侧的重型十字弩一阵攒射，一轮过后，填装箭簇又一轮，均是往巨熊伤口处射出。 巨熊虽皮糙肉厚也架不住这样的折腾，不久全身上下被炸伤的伤口都插满了箭簇，而伤口喷涌的鲜血已经快漫延到马蹄下了。 巨熊仰躺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气息微弱。 接着缺了一只脚的阿尔杰带来团队备用的长枪。侍卫取来长枪准备给巨熊一个了断。这场意外的战斗，让他们的兄弟失去了一只脚，显然激怒了他们。 “够了，留活口，我要问话。”法师吩咐道。 三名侍卫闻言，翻身下马，左手持盾，右手提枪，伏低身子，呈扇形，缓慢而谨慎的向巨熊躺的石阶逼近。 待逼到进前，雷德试探着往巨熊大腿伤口处一戳，枪尖尚未接触到皮肤，巨熊突然暴走向雷德扑来。 雷德见状，长枪递出，刺向巨熊腹部伤口，同时身子一侧，顶着盾牌翻滚出去。巨熊拼尽最后力气的垂死一击，可不是他这个五级战士能够承受的。 两侧早有准备的侍卫同时将手中长枪刺出，直中巨熊双腿关节。 “吼……吼……” 巨熊发出声声痛苦的咆哮。它双腿关节伤上加伤，立刻站立不稳，整个身子摇摇欲坠。趁它痛苦分神间，雷德与另一名侍卫取出随身长剑同时再次往巨熊关节处砍去。此时巨熊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摇摇晃晃倒下。 三名侍卫立刻上前，提着盾牌照着巨熊伤处又是一顿狂敲猛砸。巨熊躺在地上，不住呻吟，却提不起一丝劲道反抗。 原本站在一旁的阿尔杰受到感染，提着长剑，摇摇摆摆的赶上去。 一旁的法师都有些看不下了，再次喝道：“够了，它的命留着还有用处。” 三名侍卫，两人按住上肢，一人按着下肢，直到阿尔杰上去戳了几剑方才摆手。 学徒原先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过在向前冲的时候，法师抓起他的领口，一把提了回来。 “一群兵痞”，法师愤愤的骂了一句。紧跟着一阵吟唱，抬手一挥，一道白光洒在巨熊身上。“法术驱散”效果显现。巨熊一阵痉挛、抽搐，身体慢慢收缩，最后现出一个身躯高大、面目狰狞、浑身肌肉偾起的中年男子。 “你们俩把这家伙给我绑了，做完后去房上放哨。雷德随我留下，给我搭把手。”法师随即侧过身子，面向叶芝道：“叶芝你去给阿尔杰处理伤口，然后去清理出一间干净的屋子。” ※※※※※※ 一桶冰水泼在那名中年男子身上。此刻他双手反绑，吊在上房梁上。四肢关节处被打上特制钢钉，可以使他无法凝聚力量；而奎斯剑麻搓成的绳索，则会保证即使是他全盛时期的巨熊化身也无法挣断。良久后，他悠悠转醒，在经过刚开始的萎靡后，眼睛在室内粗略的扫了一眼，大致了解了屋内情况，最后眼神聚焦在奥斯顿法师和雷德身上。 “是不是觉得很讽刺？”法师不等中年男子回话，就自问自答的回答道，“屠杀橡树村前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设下魔法屏障隔绝声响、气息。而在刚才的战斗中你几次呼唤同伴，可是啸声却被这魔法结界所屏蔽。” 中年男子恶狠狠的看了法师一眼，“对付你们并不困难，我一个人就足够。要不是在先前的战斗中我体力损耗过度，再加上没有料到你同时还身兼炼金术士一职，我绝不可能被俘。”说着，他身体剧烈摆动，极力挣扎，想要脱离束缚，同时语带威胁的说道：“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放了我，我可以保证卢克回来后让你们死得舒服些，给你们几个留个全尸。” 法师不理会他的威胁，“像你这样肌肉长到脑袋里的德鲁伊还真不多见，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告诉我，你们为何出现在此地？为何屠村？”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眼中满是怨毒，“卢克回来后，会给你答案的。我在冥界的路上等着你。”话音未落，他全身骤然黑气萦绕，身体急速膨胀。 事发突然，雷德急忙提盾护在法师身前。法师急念咒语，袖袍一挥，一团光晕泛着淡淡白光将中年男子罩住，将他自爆的能量全数抵消。 烟尘还未散去，在外放哨的两名侍卫走进来，一前一后抬着一个黑色口袋。两人进门后殷勤的向睡眼惺忪的魔法学籍道：“少爷你看，这是我们给你找来的新玩具。” 说话间，已将口袋放在地上，解开袋口，赫见一名闭目沉眼的少女。虽然一身普通打扮，脸上也沾染了不少尘土，却难掩其出尘之美。她长发如瀑，五官精致，微微抿起的樱唇娇嫩欲滴，随着视线下移，胸部已初具规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叶芝在两名侍卫进屋时，见其举动有异，也好奇的转过头来，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随着袋口被解开，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叶芝的心不由得一紧。药瓶被他握碎，碎片深深刺入手掌，滴滴鲜血自掌中淌出，却不自觉。 第七章 海蒂 袋中沉睡的少女名叫海蒂，她幼时曾身患一种罕见怪病，一度病危垂死。而叶芝的父亲是这片山区唯一的正式注册药剂师，对于药剂学、医药方面颇有研究，周围几个小镇的居民若遇到疑难杂症也会请他施药开方。海蒂的父亲安德烈为了使女儿的恶疾得到彻底根治，曾带着海蒂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 后来海蒂的怪病，在她父亲安德烈数次进入龙脊山脉取来珍贵药材后得以全愈。再后来，叶芝就没有在暮星镇见过他们父女了。直至上次，叶芝的父亲带领着一群人进山采摘伏都魔兰，路过橡树村并邀请安德烈加入，他再次见到前来送行的海蒂，此时的她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了，让叶芝印象深刻。因此当叶芝再次见到这张俊秀俏丽的面孔时，立刻认出她来。 叶芝心念急转，海蒂的父亲安德烈曾经是一名强大的战士，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他为了彻底根治海蒂的病症，数次马不停蹄的猎杀大型魔兽，取其魔核、心中精血作为药引，这些大型魔兽大多早已通灵，在与它们的连番战斗中，它们的戾气、施放的毒素、临死前的怨念逐渐积淀在他体内，留下了无数的暗伤。这些暗伤起初并不明显，也没有让他感到任何不适。当叶芝的父亲发现安德烈体内的暗伤时，已经太迟了。毒素已经与他的骨髓融为一体，药物的药力只能保证他的生命无虞，他的力量仍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点的消失。但是即便如此，他现在仍然是一名八级的战士，同时还怀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与精湛的武技。 屠村的究竟是些什么人？能让安德烈放弃珍视的族民，只带着自己的女儿突围。而海蒂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显然是被那化身巨熊的德鲁伊打晕后带回来的。这是否意味着那位强大的战士已遭遇不测？不过目前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他们计划找到海蒂后，回到橡树村会合。 叶芝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凛，看来这件事绝不简单。 叶芝正自思量间，却见被德鲁伊自爆惊醒的魔法学徒柏格，他原本惺忪的睡眼在看清沉睡的少女的容貌后突然来了精神。他双眼盯着少女怔怔出神，眼中尽是亢奋，良久，一丝口水自他不自觉张开的口中溢出。 柏格随意用袖子抹去嘴上的口水，双眼仍色眯眯的盯着海蒂，“他奶奶的，老子离开西陲快三个月了，看来今天终于可以如愿开荤了。”说着转身向一旁的叶芝命令道：“你在这里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一盆热水给这样小姐洗把脸。” “这就去” 虽然叶芝对柏格随着使唤自己感到愤怒，但在这强者为尊、丛林法则支配的世界，他还是太弱小了。叶芝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同时叶芝察觉到一丝异样，这股愤怒的情绪同时来自这个身体原来的意识，“他”在上次见过海蒂一面后，海蒂的身影就日夜萦绕在“他”心海，让他久久不能忘怀。叶芝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想彻底适应这幅身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海蒂免除失身之噩。 不多时，叶芝便从灶台打来热水。柏格见叶芝手里的水盆，显出一幅急不可待的神情，急忙伸手过来抢夺，想要亲自趁为海蒂清洗的机会占她便宜。 叶芝顺势将水盆往柏格怀里一送，松开双手。 “咣当” 一盆热水洒在柏格身上。柏格痛的哎呦哎哟直叫唤。叶芝佯装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屈身为柏格擦拭身上的水迹。 柏格怒气上涌，一脚照叶芝腹部踢去。 叶芝顺势屈躬身子，卸去大半脚劲，正想如法炮制，让他转移注意，暂时没有心情让去想其它。正当叶芝以为此法奏效时，突感背部遭遇重击——阿尔杰倚在墙上，手持长枪，以枪作杠，枪杆重重抽在他身上——叶芝直觉眼前一黑，站立不稳，身子身前扑倒在地上。 “少爷，他是故意洒你一身水的。”叶芝耳中传来阿尔杰幸灾乐祸的嘲弄声，背上的拳脚更加密集、也更加重了。 叶芝强撑着意识，被让自己不被痛晕过去。他极力保持清醒，认真感受击落在身上的一拳一脚，发誓终有一天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 法师见两名本该放哨的侍卫带回一个口袋，而袋中竟装着一名少女，再联想起适才发生的战斗，顿觉诡异，出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清理完战争就去房顶放哨吗？怎么这就回来了？还有这少女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侍卫应道：“我们确实在清理完战斗就去屋顶放哨去了，不过在放哨时，我始终感觉我们已经检察过的德鲁伊出现过的建筑有问题，于是我们再次去仔细检查了一遍。”说着，他的头往少女一支，继续说道：“结果证明我的感觉没错。我们在一个不起眼的草垛里发现了她。” “看来他们屠村是为了这少女，结果被这少女逃掉了，他们分头搜寻，相约事后在此地会合。”法师试着将他知道的线索结合在一起，以便勾勒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蓦然，他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无论他们通过何种方式联络同伴，有很大的概率此刻他们的同伴正在赶往橡树村的路上，他们的数量不明，还是选撤往山林深处，找一处地点隐蔽为好。” 注意既已拿定，法师不在犹疑。见柏格此刻正着叶芝拳打脚踢，脸上露出嫌恶之色，如果不是修行魔法的资源需要倚重他的家族。如此不法无术的魔法学徒，早就被他一把火烧为灰烬了。当下不再理他，朗声对众人说道：“众人立刻整理装备，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村落，到山林深处扎营。众人抓紧时间。” “那这个女孩怎么办？一起带走吗？”柏格出言问道。 “扔在这里。”法师话语中带着怒意，显然对他眈于女色感到很不满。 第八章 夜路 柏格仍不死心，争辩道：“山林里毒虫遍布。现在离开，到扎好驻地，驱散毒虫，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况且阿尔杰的伤口刚包扎好，不宜作剧烈运动。” 法师回应道：“他们的目标是这个女孩，与我们此行的目的并不相干。带上她只会让我们节外生枝。”说着，移眼看了阿尔杰一眼，继续道：“既然阿尔杰的身体没有中毒反应，那么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完全能承受。” “现在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伏都魔兰。”法师再次强调道。 “不行，如果我们在半路上与敌人相遇该怎么办？夜战可不是我们的强项，到时我们的处境只怕会更加被动。”柏格继争辩道。 争辩间，三名没有受伤的侍卫已经整理完毕，正关视着这边的进展。柏格的这四名随身侍卫是从柏格家族的私军中挑选的精锐，效忠的对象也是他。但是在重大事项上，仍然是由法师作主——这是临行前柏格的父亲授予他的权利。 叶芝丝毫不理会争吵的两人。他挣扎着起身，面无表情的向罪魁祸首阿尔杰看了一眼。 平静淡漠的目光映入阿尔杰的眼里。原本还一脸幸灾乐祸的阿尔杰神情顿时一滞。阿尔杰十六岁随军，到现在已有整整二十年军旅生涯，也算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他在战场上杀过不少人，在敌国境内也是一路烧杀抢掠。他清楚的记得那些人的眼神，悲怜、绝望、愤怒、仇恨……叶芝的眼神让他心头凝重，他在叶芝的眼神体会到了一种性格——坚韧，昭告着叶芝的决心，不死不休。 阿尔杰眼中杀机顿现，紧握长枪，凝力蓄势，想要就此将叶芝击杀。 就在待发之时，一只手掌握住枪杆用力一抖，将力劲卸去。阿尔杰抬眼一看，来人正是雷德，他一手握住长枪，另一支手将阿尔杰搀起，向屋外走去，同时压低声音道：“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间，待采到伏都魔兰后，再向奥斯顿法师说明，到时杀他也不迟。” 阿尔杰解释道：“他刚才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中。这次是一时冲动。” 另一方，奥斯顿法师与柏格的争论也有了结果。法师拗不过柏格和一旁帮腔两个侍卫，决定将海蒂带上一起上路。不过在出现之前，法师 在出发之前，奥斯顿法师取出一瓶试剂。他是一名法师，同时也是一名炼金术士，因此对反追踪有一定的研究。他多年在外游历，走南闯北，能够活下来，凭得显然不只是在近战中不怎么出彩的魔法师称号。每名在大陆游历多年的魔法师都有不少的保命手段，而那些个不信邪的愣头青法师早在踏出他们的城市不久就被做掉了。毕竟法师的肉体脆弱、不善近战、身怀宝物是出了名的。杀人放火金腰带，只要自持有点武力的亡命之徒都想上去啃一口，试试运气。 法师取出试剂，平摊在掌心，口中快速念出一连串咒语，不到一分钟，小瓶发出砰的一声轻响?，瓶盖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了个弧形，方才悠悠落地。瓶中冲出一股近乎透明的白烟，若不定睛细看，很难发现。那白烟出瓶即散逸于空气中。 旁观的叶芝在白烟散入空气后，隐隐感到有某种事物正在消失，然而一时却无法准确说出是何物。 见瓶内散逸出的烟雾越来越淡，法师捏指一提，瓶中最后白烟绕指而动，接着在法师的催动下，在海蒂周身久久萦绕，方才散去。 叶芝见状，猜出了这试剂的用处。这瓶试剂应是为反追踪而制的，方才叶芝感觉消失的事物正是在场众人在屋子里留下的气息。它不仅能消除人的气味，更让叶芝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它竟然连人存在过的生息也能抹去，连带着屋内的温度也低了下放。 法师显然是个反追踪高手，在确定白烟消去了任何可能被追踪的痕迹后，方才将柏格护在胸前、同乘一马，在侍卫的守护下向村口奔去。 叶芝一路上都在寻找时机留下可以辨析的讯息，让追踪而来的人与法师一行人自相残杀。然而侍卫在前，法师在后，让他迟迟找不到机会。 恰在此时，众人骑马穿过村口大门。叶芝佯装身体受伤后体力不支，身体摇晃，几欲摔下马去。 突然一只手伸手扶住叶芝，问道：“你没事吧？” 叶芝抬头一看，看清扶他的人正是雷德，此刻他正狐疑的盯着叶芝，生怕他搞小动作。这里是村口，只要不留下残留有个人气味的随身物件，他就有把握让来者不能轻易追踪到他们的去向。至于马蹄印，在他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奔行中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静待事情进展。缺了一只脚，骑马仍是四平八稳的阿尔杰出声喝道：“小兔崽子，你最好少给老子玩花样。” 叶芝不理他，向雷德微微摇头，道：“刚才脑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现在好多了。” 雷德的目光在地上、叶芝周身扫过，不见任何异样。示意叶芝先行，自己垫后。最后众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而在叶芝、雷德停留处，马蹄停留而踩出的零乱马蹄印中，其中一个马蹄印里赫然嵌着一粒小拇指大小的铜纽扣。它通体乌黑，并不起眼，在黑夜里更是难以辨认。这是叶芝算准时机后留下的。纽扣落下后，雷德就骑马过来，此后纽扣一直被雷德的马踩在蹄下。 时值午夜 法师在离橡树村有相当距离的地方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扎营地。在简单驱虫、留下四人两两轮换守夜后，法师去到帐内打坐冥想，恢复今晚施法消耗的魔力；柏格早在先前一路的奔波中就已瞌睡连连，在营地扎好前，就已沉沉睡去，此时更是鼾声如雷；海蒂也在半路上悠悠醒来，法师见她身体纤弱，不似习有武技，就安排她早些休息，恢复体力，明日开始就是延绵小路，需要她与叶芝轮流搀扶受伤的阿尔杰。 第九章 陪伴 天色微明，声声婉转悠扬的鸟鸣传入叶芝耳际。他悠悠转醒，迷蒙的双眼扫借住晨曦将帐内情况纳入眼底。 此时帐篷内有四人，法师仍在打坐冥想，借住微弱的光线，叶芝看到法师周身萦绕着一层氤氲雾气。在微光下，映出道道七彩光辉，这是受法师冥想时溢散的精神力吸引而聚拢的魔法元素，在叶芝的感知中，这些魔法元素时刻保持在活跃状态，散发出沉凝的魔力波动，外界如有任何异样，法师都可瞬息调动，暂时抵挡来犯之敌。学徒柏格依旧故我，鼾声如雷；剩下的两名侍卫虽在酣睡，可右手仍然紧握剑柄。 叶芝的目光再次扫视帐篷，却不见海蒂的身影，顿时一个激灵，脑子里的睡意少了大半，精神清醒不少。叶芝心念转动：海蒂被柏格视作禁脔，法师坐镇。现在柏格沉睡，他手下的侍卫必定不敢对其下手，因此不会受到太大威胁。既然帐内不见人影，那就去帐外看看。而且现在这个时候，也是该他升火备餐的时候了。 叶芝小心绕过躺在地上的“障碍”，轻声合上帐帘时，天色更亮了。叶芝回身，见海蒂就静静坐在不远处。她双手抱膝，头贴在膝盖上，双眼怔怔的看着前言的草地。晨曦空过树林，透过晨雾，斜斜的洒在她的身上，在这一刻她显然如此孤单，似乎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心有所感，叶芝双目不自觉的流下泪来。他们经历了相似的命运，最亲的亲人都遭受到杀身之噩，猝然离世。明明在记忆里他们是如此的真实，实在难以接受他们已经离去的事实。叶芝拭去眼泪，睹物思人，他的情绪不可避免的要受到“他”的影响。 叶芝走到海蒂身旁坐下，她清丽的脸上没有一滴泪水。是泪已流尽？亦或是悲至极深处，无泪可流？叶芝不知，也不想去猜，他就这样静静坐在她身旁，为她分担她的孤寂。 良久，见海蒂小脸苍白，面无血色，晨露在她纤长的眉毛上结成露珠，挂在眉尖。叶芝担心她受凉，以她现在的心绪、身体状态，一旦生病，就极有可能重病。法师答应带上她可不只是因为柏格的强烈要求，还包括让她和叶芝一起照顾受伤的阿尔杰，这四名侍卫在一起共事多年，血与火凝结的友情，注定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同伴。而法师现在只关心如期到达伏都魔兰生长地，至于过程，他无心过问。生病的海蒂只会被法师无情的扔在路上，那时等待她的结局可想而知。 叶芝脱下衣服为海蒂披上，同时指着昨晚他搭好的简易灶台道：“去那里吧。我要升火备餐，暖和些。” 见海蒂轻轻点头回应，叶芝为海蒂擦去脸上晨露，接过藕臂，她扶起身，二人慢慢向简易灶台走去。 早餐并不丰盛，温一壶麦酒，带来的干粮放在火上烤烤，消去凉气就行了。海蒂也过来帮忙，叶芝有意无意将烟灰扬起，不多时海蒂清秀的脸上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将海蒂清丽的容颜掩下。 待他们备好早餐后，侍卫们已将帐篷拆了，柏格感觉光线刺目，扯来毯子盖住脑袋，继续呼呼大睡。他刚刚进山的热乎劲已散支，现在对继续行程并不热衷。众侍卫对这个少爷感到无可奈何，不过碍于他是他们现在的效忠对象，只得由着他去。 早餐期间，法师向海蒂问了他关于橡树村屠村事件的疑惑，试图让她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海蒂一一回答了他的疑问。奥斯顿法师听罢只是微微点头，不再多问。叶芝在一旁也无法从法师的面部表情看出他在想些什么。不过法师进橡树村，是因为橡树村屠村事件有可能与他志在必得的伏都魔兰有关。从这个出发点推测，法师只是不愿节外生枝，等采到伏都魔兰，返程的路上他自会调查个清楚。 餐后，在得知海蒂也会骑马后，奥斯顿法师将柏格的坐骑让与海蒂骑乘。进入深山区域后，山林中魔兽活动的痕迹更加明显，加之山道崎岖难行，法师唯恐柏格出意外，因此仍与他同乘一马，护他周全。 骑队一字排开，在这样的小路上坐骑使不上力，因此只得沿着小路悠闲缓行。期间，走在前头的侍卫用手中的重型十字弩射杀了几只小型魔兽，算是给午饭加餐了。 午后的路更难相差，山高林密，众人不得不下马，牵马步行。路更加窄小，大多是魔兽经年累月行走所留下的。 三名侍卫轮流在前方劈荆开路，叶芝在身后指示方向，在他身后海蒂搀扶着阿尔杰紧紧跟上，奥斯顿法师与柏格在剩下两名侍卫的保护下走在最后。 一路上柏格都在小声抱怨着，看见前方海蒂的身影总是忍不住凑上去。每当这时，法师都将他拉回到自己身边，随着离伏都魔兰生长地的距离越接近，他的眼神愈加炽热，态度也更加强硬起来，柏格不愿触怒他，只好将胸中炽烈的欲望压下来。 …… 到了第五天中午，众人出现在一条溪流的浅滩处。路程并未如原先预料的一帆风顺，他们不断受到魔兽袭击。第三天夜里，他们更是遭到大型魔蜥的突然袭击，魔蜥数量众多，法师一时奈何不了，众人只得且战且退，一名撤退不及时的侍卫胳膊被魔蜥撕碎，阿尔杰也因为不慎，伤口破裂感染，卫护的战力剧减。行程速度也因为需要照顾两名伤员而不得不慢下来，是以到了第五天中午，方才抵达伏都魔兰生长的山谷之外。 此刻海蒂与叶芝正分别为阿尔杰与另一名侍卫清理伤口。其余众人包括法师在内都显得有些疲惫，脸上有连日奔行的风尘之色。不过当法师目光越过溪流浅滩，溯流而上，望向山谷深处时，眼中的炽茫表明此刻他已忘记了所有的疲劳。 那山谷深处就是伏都魔兰的生长地了。 第十章 黄金巨猿与血色猛犸 叶芝站在山谷外，他隐约能从空气中嗅出伏都魔兰的花香。心跳也因为花香刺激的缘故，跳得更加沉重有力。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众人，见他们都精神大好，两名受伤侍卫的脸上更是出现一层不正常的红。叶芝不久前来过这山谷，自然知道这并不是他们体力的恢复，只是众人已经无意识的进入到魔兰摄取心识的范围了。 眼看日头一点点西移，奥斯顿法师变得急躁起来。山谷内不时传来魔兽愤怒的咆哮，偶尔还伴随着参天巨树的倾倒，魔兰必须在今晚午夜，札兰提尔、卓瓦歌、亚瑞斯三颗月亮齐聚夜空时及时采下，一过它开花的时辰，它的药效就会全部挥散，与普通草药无异，因此必须尽早驱逐山谷内的魔兽。 主意既定，法师从坐骑上取下一个一路上从未打开的行囊。行囊内装的是法师的炼金成果，为对付大型魔兽特制的炼金试剂，将其中一部分分给四名侍卫。连叶芝与海蒂也分别分得一瓶试剂，瓶身上皆刻着一串晦涩难民的字符。经法师说明，这是一瓶驱兽药剂，提取自一头凶兽的血液。之前，在叶芝和海蒂清理完两名侍卫的伤口后，法师分别再次给他们施放了法术：“强效治疗”，不仅使他们的伤势得到有效遏制，而且已能正常使用兵器。 见一切布置妥当，法师提气扬声道：“伏都魔兰近在眼前，我们仍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现在出发，将山谷里的魔兽驱逐出去。” 话声散去良久，那四名侍卫却仍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奥斯顿法师见状，双眉一扬，问道：“怎么？还有什么疑问吗？” “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这东西？如果两天前你拿出它，也许我不不会失去这条手臂了。”手臂被魔蜥撕碎的那名侍卫紧攥着一瓶淡金色药剂一问一顿问道。 奥斯顿法师见其余三名侍卫也抱持同样想法，不想在这关键时刻激怒四人，让所有努力功亏一篑，转移话题说道：“想想临行前伯爵大人给你们的许诺，每人一块紧临商路的富饶骑士领、两百个领民以及世袭的权利。”法师语音缓缓，言语间带着引诱的口吻。 果然，四名侍卫听到“骑士领”、“领民”、“世袭”这三个词后来了精神，特别当提到“世袭”时，法师清楚的看到他们眼睛里闪过的一抹精光。西陲连年战乱，边境诸侯争相扩张， 西陲连年战乱，边境诸侯离心倾向严重，纷纷向境外异族出兵，扩充领地。然而西斯伯爵的封地地势并不好，紧临边境一侧被山脉阻断，还好死不死的夹在两个公爵领中间，因此伯爵领近一百年来就没有扩充过。算上分封给三名男爵、一众骑士的领地，处于他直接控制下的领地只比普通子爵大些。基于这样的原因，西斯伯爵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封赐新骑士了。 四名侍卫尽管心情不怎么畅快，仍是勉强拿起武器，走到各自坐骑前整顿认真整顿装备，显然奥斯顿法师的一通话打动了他们。 山谷三面皆是绝壁，只有面向叶芝众人的一侧可以出入。小溪一侧有一条魔兽常年出入山谷形成的泥泞道路，由于近日大型魔兽的活动加剧，泥路两侧都有被拓宽的痕迹，残枝断木散落一地。队形整顿好后，四名侍卫冲在最前面，呈锋矢形，向谷内奔去。叶芝作为此行的向导被要求紧随其后，而海蒂则被法师留在他身侧。 离山谷越近，人类活动的迹象就越明显。地上零乱的散落着人类的头骨、胫骨……没有一根是完好的，它们都已被魔兽咬碎。从衣服风化程度看，来者显然不是一波人。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来到这山谷，最终却都葬身于此。 泥泞道路两旁魔兽尸体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血腥味也越来越重。尸体没有明显被啃食的痕迹，看来山谷内的尸体只会更多，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咻，咻……” 虽然在坐骑上涂抹了奥斯顿法师给的可以震慑普通魔兽的凶兽血液，但仍然不时受到沿路灌木中窜出的冬狼的袭击，不过都被眼疾手快的侍卫以重型十字弩一一射杀。 在伏都魔兰花香的侵蚀下，它们已经彻底失去往日的机谨，双眼腥红，眼里只剩嗜血的渴望。 当众人进入山谷时，尽管事先通过谷外的动静对谷内的情况有所预判，但仍然被眼前看见的景象震住。 谷内少说已有数百头魔兽伏尸，死状惨烈，尸身残缺，有的则直接被生生撕裂，身首异地。谷内土地都像是被犁过一遍，参天巨木有的倒伏，有的被拦腰折断。 谷内的魔兽面还剩不到一百头，但都是经过一番厮杀生存下来的十分强大的存在；不过幸运的是，它们此刻个个带伤，战力都有减弱。而在山谷更深处，赫见一头身高将近十五米浑身长着金色毛发的巨猿正与一头成年猛犸战斗，两兽战力不想上下，战得难分难解，因此谁也没有主意到闯入山谷的人类。 叶芝见它们周围巨树倒伏，有数十头魔兽因它们的战斗受到殃及。或被踩入地下，脑浆四溢而死；或被暴怒的巨猿狞碎身体，浇在身上激发凶性。显然这谷内的景象有大半出自它们的手笔，不过它们身上都没有明显的伤口，看来它们一时来会还分不出胜负出来。 四名侍卫见到这个状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纷纷转头看向奥斯顿法师，要他拿主意。 法师一声轻喝，手中法杖向四名侍卫一挥，环绕在他周身的元素顿时活跃越来，四周的元素受到感应，飞速聚拢过来，在嵌在杖头的紫水晶的引导下源源不断的加持在侍卫们身上。加持的是常见的法术“敏捷”。 分别是能将物理伤害与身体力量增强百分之五十的四阶法术：“强力杀伤”与“力量加强”。众侍卫顿时感到浑身舒畅，力量强大了不少。 一阵施法过后，叶芝见奥斯顿法师喘息声只是微微加重，魔杖上紫水晶颜色竟然愈加鲜艳，心中一凛，看来一路上法师并未显露他真正的实力。 奥斯顿法师见四名侍卫精神饱满，大声说道：“谷内情况还在可接受范围，仍按原先制定的计划行事。解决这些小杂鱼解决了再说。” 第十一章 炼金剧毒 四名侍卫仿佛感觉到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量，磅礴元素之力游走周身，打通筋脉，使身体反灵活性、应力、战力大胜从前，加之受到受封赐地的鼓舞，大声应道：“清除这些杂鱼，以西斯家族的荣誉。” 声音洪亮，响彻山谷，余音久久回荡。 山谷更深处对峙的黄金魔猿与血色猛犸不约而同向谷中望去，不过目光只持续了片刻，似是感觉到谷口众人对自身并无威胁，遂再次转头盯着对面的宿敌。两只巨型异兽暗暗蓄劲，准备下一轮的战斗，已然无视谷口众人。 黄金魔猿与血色猛犸的反应正中奥斯顿法师下怀，提起魔法杖斜指左前方，沉声道：“现在先将那里清理出来，然后布置魔法阵。” 那是出入山谷的必经之路与整个山谷唯一稍微平整的地面。也正是因为这个独特的地理位置，山谷里超过三分之一的魔兽皆聚集于此。此时地面已经魔兽尸体盈野，临死前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在地面上积成数十个两三平米的血洼。 “冲啊，冲啊……” 三名侍卫提着重型十字弩，乘骑战马向左前方草地冲去；余下的那名独臂侍卫紧紧跟在后面，他的坐骑两侧挂着十来支拳头粗细、半米来长、通体闪着暗金色光泽的锥状物。 扬起的重型十字弩箭尖在午后的阳光下泛起诡异的惨绿光华。这是法师在研究炼金术过程中无意间发现的一种炼金剧毒，之后经过他不断的改进、强化，毒性更加剧烈。即使应对少数中型魔兽，也能有见血封喉的奇效。用于眼下场合最适合不过。 四名侍卫飞速接近谷中草地。原本征战不休的三十多头魔兽意识到近在咫尺的威胁，纷纷调头威胁来源处望去，却见四名侍卫勒马停在两百米开外。雷德缓缓将手中重型十字弩移下，准星对准离得最近的一头冬狼。 这是头最早来到这无名山谷，并在魔兽群混战中一路血战下来的冬狼王，它体长三米，高近两米，激烈的战斗在它健壮的狼躯上留下数十道纵横交错的伤痕，但全身上下并没有任何致命伤。 “咻” 弩箭夹着凄厉的破空声呼啸而出，二百米距离片刻便至。冬狼王不及反应，一支弩箭自它尖长坚直的左耳穿过，倏忽而过的箭簇带走了它左侧脑袋的大片皮肤——雷德正在测试这炼金剧毒的威力。顿时冬狼王凄厉的惨嚎响彻山谷，它双眼血红，屈腿蓄劲，准备向雷德扑来。然而冬狼王用力挺身一跃，身体只是虚晃着身前跃出半米，然后直挺挺的栽在地上，再无声息。 叶芝看着倒地不起的冬狼王，心头震撼不已。那日围杀叶芝父子的魔兽中包括这头冬狼王及它所率领的狼群。叶芝清楚的记得，当众人一齐将浸有速效毒液的箭簇射向冬狼群时，它所带领的冬狼很快出现中毒现象，动作迟滞，而中箭最多的冬狼王行动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猎杀众人。 叶芝极目定睛细看，从冬狼王中箭，跳跃，倒地，再到现在不过片刻，它左耳处的皮肤同样泛起如同箭簇的惨绿光华。毒性之剧烈，闻所未闻，前所未见。叶芝手心、后背渗出阵阵冷汗，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个老家伙手里究竟还掌握有多少未视人的手段。 叶芝脑海里随即又浮现出使伏都魔兰暂时沉眠所需要的代价——需要以智慧生物的鲜血浇灌。这山谷里显然没有矮人、侏儒、精灵之类的智慧生物，四名侍卫又都是西斯伯爵的亲信，血祭伏都魔兰的“大任”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他与海蒂的身上了。 念及此，叶芝转头向身边的海蒂望去。也许同是山里孩子的缘故，对山里气候、环境有较强的适应时，经过三天的跋涉，海蒂的精神恢复不少，早已不复最初醒来时的萎靡。不过此刻海蒂双眉微蹙，眉宇积蓄着怒气。 叶芝心中若有所感，向另一个方向望去。果然与奥斯顿法师同乘一马的柏格正侧过身来，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海蒂身上上下打量。柏格感受到叶芝的目光， 柏格感受到叶芝的目光，他灼人的目光从海蒂身上移开，与叶芝目光相碰。目中满是轻蔑与鄙夷，随后抬手往喉咙上虚上一划，目中戏谑之意更浓，似乎在预示叶芝将会是这场冒险之旅的第一个被卸磨杀驴的对象。 奥斯顿法师没有在意两个小辈之间的较劲，双目紧盯左前方。众人的到来，就像在宁静的水潭中投下一粒石子，它激起的涟漪倏忽远去，不久之后水潭又恢复到原先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并未发生。此刻的山谷就处于这种状态，对人类初来的惊诧散去后。谷内的魔兽群一切照旧，依然同先前的死敌战斗不休，对发生在谷中空地上的战斗不闻不问。 谷中空地上的战斗已经进入高潮。冬狼王在这三十多头魔兽中实力至少能排近前十，曾在与血红猛犸的短暂战斗中安然脱身，它的死让谷中空地上众魔兽感受到死神迫近的威胁。因此它们纷纷放下争端，全都向前方的侍卫冲来。准备集众兽之力一举除去眼前四人。 三名侍卫在初次验证炼金剧毒毒性后，望着急速奔来的三十多头魔兽，脸上闪过一丝狞笑，抬起重型十字弩往魔兽来往射去。 几名侍卫皆是行伍出身，箭法精准。冲在最前面的魔兽眼窝，颈侧、腿部动脉纷纷中箭，一头栽倒，庞大的身躯寄着惯性在地上犁出道道深沟。 山谷深处，妖氛渗人，空气中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暗红色，似是一道血雾，地上散布着无数骷髅，在枯骨地中央，赫见一株异花，它高约一米，枝干与叶片均呈深紫色，在顶端赫然是一朵将开未开鲜艳如血的花蕾。就在此时，它花枝突然一颤，四周妖氛大盛。 谷中空地上畏葸不前的魔兽受到感应，双眸血光大盛，不顾一切的向四名侍卫扑去。而在周围的山坡上，周围相互征战的魔兽也似受到刺激，狂暴不止，吼声震天，一起向叶芝众人扑来。 第十二章 兽王之威仪 除了两头仍征战不休的黄金巨猿与血色猛犸，其余全部魔兽均受伏都魔兰花香影响，铺天盖地向众人扑来。 四名侍卫饶是有丰富的战争经验，见到眼前一幕仍不由的怔住了，身下坐骑更是惊惶不已，嘶鸣声不绝于耳，不断扬蹄。 在他们眼前的魔兽，双眼泛着腥红的血光，杀戮的欲望让它们忘记了身上的伤势，身体机能暂时重回巅峰状态，伏都魔兰的异香彻底激发了谷内魔兽的生命潜能。 奥斯顿法师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情，立刻驱马奔向谷中空地，与四名侍卫会合。那里是出入山谷的必经之路同时由于地面平整，是他布置魔法阵的最佳选择。 叶芝与海蒂立刻驱马跟上。因为在进入山谷后，他就有偶尔意无意向谷口望望。离开橡树村后他一路上都是留下指明路径的暗迹。如果那名德鲁伊的同伴回到橡树村，那他一定会发现叶芝在村口留下的纽扣，并一路寻迹追踪而来。到时，他必将与奥斯顿法师及四名侍卫展开激烈战斗，他与海蒂便可伺机逃离。他偶尔看向谷口，并没有出现他预期中的人影，可却看到谷口魔兽隐现，显然又是被伏都魔兰花香吸引而来的，现在脱离有死无生，不得已只得跟上法师。 奥斯顿法师与众魔兽几乎是同时谷中空地，空地上原有的魔兽被箭雨死死压在五十米开外，此时只剩下三头在战斗中体力消耗不大、反应灵活的魔兽。不断拿下的死尸激起他们求生的本能。它们暂时放弃进攻，在外围游走，等待身后同伴的到来一同发起进攻。 奥斯顿法师的到来让四名侍卫压力大减，绝望的情绪依然萦绕他们心头。20支装的重型十字弩在刚刚的一阵攒射中，每人都用去了一把，剩下的这把重型十字弩应对呼啸而来的魔兽远远不够用。 叶芝还未停稳，忽见一团物体向他抛来。他本能的接住，低头一看，是用尽箭簇的重型十字弩。接着又抛来一物，叶芝接住一看，是一个大号箭筒，有上百支的容量。转眼间又扔来二把重型十字弩，叶芝转头看去，一旁的海蒂也抱着箭筒和弩弓不明所以。 “用你们最快的速度把它填满，注意箭尖上涂有炼金剧毒，填装完毕后交给我们。”一名侍卫大吼着说。 对于十字弩的构造，叶芝十分熟悉。他在亚尔曼勋爵手下学习时，就练习过如何使用和维护这种武器。手中的重型十字弩弓不过是某些部分做了优化处理，相对于普通十字弩结构上并没有太大变化。 叶芝接过重型十字弩，略微熟悉构件后，就快速的装填起箭羽来。 不过片刻间，众魔兽已经奔袭至重型十字弩的有效射程之内了。在外缘游走的三头魔兽立时加入汹涌而来的魔兽军团。 四名侍卫正打算提起重型十字弩抵御来犯魔兽。 忽然，魔兽群中三个方向分别飞出三颗光球，向四名侍卫急速飞来。虽然颜色不同，但是连从未接触魔法的叶芝都能感觉三颗光球中蕴含着同等恐怖的魔法能量。 雷德见状，面如土色，大呼道：“立刻退到法师身旁。它们中有五阶魔兽，主意它们还可以施放两个法术。” 奥斯顿法师自进谷后就始终凝神备战，见光球飞速靠近，急速默念咒语，袖袍一挥，一片光幕同时将众人罩入其中。 光幕刚罩下，光球便飞至。三颗裹挟着魔法能量的光球结结实实撞在光幕上。光幕一阵摇晃，慢慢黯淡下来，直到与光球中和，混乱的魔法能量肆虐。 这是奔袭而来的魔兽离众人只有不到五十米，反应过来的侍卫立刻用重型十字弩射击，希望能压制住它们。 就在这时，魔兽群中再次飞出三颗光球，向聚在一团的众人飞来，准备一网打尽。 奥斯顿法师深知，即使运用魔法光幕抵御了飞来的火球，也无法抵挡瞬息而至的魔兽，于是当机立断，聚齐剩余的魔力，给自身加持了一个漂浮术和小型防御结界后，搂起怀里的魔法学徒柏格冉冉飞起。 四名侍卫见法师升上高空，绝望的提起挂在身侧的盾牌抵挡。 叶芝本来就不是与奥斯顿法师一条心的，时刻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奥斯顿法师升空，深知只能自救。他扑向身侧的海蒂，将她带落下马。马上目标太大，更有可能受到能量光球波及。 叶芝与海蒂翻倒在地，紧紧将她护在身下。 三颗光球在不远处爆炸，激起的气浪将连同叶芝与海蒂掀起，落在一个积血的小坑里。 一只纤纤玉手从坑里伸出，拽住身旁一头身长近三米幽影枭熊的尸体，盖在她与昏迷的叶芝身上。 天空上，奥斯顿法师的施法准备已经完毕。他高举起手中的魔法杖，谷内的魔法元素向他疯狂涌来，积聚在他周身。 他一声大喝，聚焦在他周身的魔法元素突然凝定不动，接着向内不断坍缩，最终全部附着在奥斯顿法师身上，形成一套晶莹剔透的兽王铠甲，铠甲之上无数魔兽图形烙印其中，将他衬托得无比庄严、神圣而威严。正是一门四阶冷门魔法“兽王之威仪”。 咆哮嘶吼的魔兽突然全部沉寂下来，针落可闻。嗜血本能充斥的双眼复现一丝清明，清明里只有恐惧。 奥斯顿法师自天空缓缓降下。他每下降一分，地上魔兽就感觉身躯沉重一分。当他距离地面三米高时，地面上多数魔兽已经无法承受压力，或四腿跪立，或深深陷入地里，生不起一丝逃跑的欲望。 当奥斯顿法师距离地面只有一米时，地上已经没有可以保持站立的魔兽了，所有魔兽都瘫倒在地。无声的死寂弥满整个山谷。 在他着地的刹那，兽王铠甲纷纷裂解。裂解的碎片在空中化为一圈圈无形波纹，荡漾开去。波纹所过之处，所有魔兽都失去生息。 第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虽然奥斯顿法师竭力控制四阶魔法“兽王之威仪”的作用区域，但兽王虚影咆哮的声波仍然不可避免的传到山谷深处，正在激烈战斗的两只大型魔兽：黄金巨猿与血色猛犸均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它们慑人心魄的血色巨瞳同时望向谷口，阴沉的雾霭中，四颗血瞳犹如与冥域相连的四条通道。 置身血瞳凝视下的奥斯顿法师手头的动作骤然一滞，额间冷汗直流。任他托大，也没有把握能在魔力消耗近三成的情况下，在与两头大型魔兽的战斗中捞到便宜。至少在魔法阵布置好之前不能起正面冲突。 法师环顾谷中空地，四名侍卫有一人在方才的魔法光球的爆炸中身亡；阿尔杰胸膛起伏幅度逐渐减弱，已离死不远；还能勉强活动的就只有雷德和另一名侍卫了；叶芝与海蒂则不知去向。 深知时间就是生命，法师急诵咒语，一团魔法火焰在他掌间成形。他提掌一挥，魔法火焰被抛上空中，在谷中空地中央炸裂成十几个小团，分别落在不同方位。 奥斯顿法师指着地面上青蓝色的魔法火焰吼道：“快去把放在阿尔杰坐骑上的“傀儡柱”取来以逆六芒星方式布置。” …… 昏迷中的叶芝被大地的剧烈抖动震醒，他挣扎着抬起头，漫至耳际的血水一阵哗哗作响。 大地的震动由远及近，叶芝心头危机愈加强烈。他费力的移开压在身上的幽影枭熊，却见山谷深处的黄金巨猿与血色猛犸出于心头的危机感，已经暂时放下的彼此的仇恨，转而一起共同灭掉眼前的人类。 谷中空地，按逆六芒星布置的傀儡柱已经布置完毕。大地与傀儡柱经由魔法火焰的沟通融为一体，源源不断从大地汲取土元素之力。汇集到傀儡柱顶端的骷髅头骨处，化作道道白烟从骷髅头骨的七窍散出。 散出的白烟聚拢到奥斯顿法师周身，缓缓将他托上高空。在他身后，一个比之前更大的灰色兽王虚影正在形成，由于土元素的不断汇聚，虚影有转虚入实的迹象。这是加强版的“兽王之威仪”。 黄金巨猿与血色猛犸见状，奔速更急，同时它们口中各自喷出一道闪电与火球。 闪电与火球几乎同时到达。 奥斯顿法师默念咒语，身后兽王虚像顿时幻化到身前，双臂交叉，生生硬悍。 剧烈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刹那远去，山谷两侧参天巨树的树叶被一扫而尽。同时，兽王虚影也消耗甚大，虚影黯淡，几近透明。 奥斯顿法师急催魔力，加大从地层中抽出土元素速度。但是以目前的速度，在黄金巨猿与血色猛犸到来之前，绝对无法凝出兽王虚影。 奥斯顿法师顾不上心痛，从怀里取出一个通体泛着暗红色光泽的魔法卷轴抛向高空。魔法卷轴迎风展开，在法师头顶形成一幅巨大且精美的画卷。画卷甫一出现，傀儡柱吸纳土元素的速度立刻成几何倍上升。 不过片刻功夫，兽王虚影又一次在法师身前形成。 此时血色猛犸已奔至，见不远处，凝聚成形的兽王虚影，它抬起锋利的象牙狠狠的刺上去。 奥斯顿法师急提魔力，操纵兽王虚影。立时，兽王虚影由虚转实，两只巨大的手掌握住刺来的象牙，同时胸腹一鼓，俯身对着身下的血色猛犸发出一声洪亮的咆哮，巨大的咆哮声如天雷般在山谷滚滚回荡，经久不绝。 顿时，血色猛犸整个身躯陷入地里，七窍鲜血狂喷，奄奄一息。 “吼。” 不待法师喘息片刻，黄色巨猿也已奔袭而来。它从另一个方向扑来，绕开了兽王虚影，直接扑向逆六芒星阵中央的奥斯顿法师。 黄金巨猿庞大的身躯瞬息扑至，奥斯顿法师来不及撤回兽王虚影。顿时右手一拧，一道魔力经过魔杖传到杖顶的紫水晶。紫水晶受魔力牵引，碎裂成无数粒锋利的晶片。在法师魔力的牵引下，全数向黄金巨猿激射而去。扎扎实实的与扑袭而来的黄金巨猿撞在一起。 一声凄厉的惨嚎响彻山谷，黄金巨猿全身出现数十个拳头大小、前后通透的血洞，血泉喷涌。 奥斯顿法师趁黄金巨猿步伐停顿之际，再次急催魔力，兽王虚影顿时受到感应。它胸腹鼓到极致，傀儡柱产生的白烟与汲取的土元素之力，顿时全部被它吸入胸腔。又是一声巨吼，磅礴的音波直接将黄金巨猿掀飞，坠落在二十米外，一动不动。 魔力几近枯竭的奥斯顿法师，运使着最后余留的魔力缓缓下降。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丛灌木枝叶轻轻抖动，一道潜伏已久的人影冲出，在草地上奔行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与阴沉的雾霭融为一体，在距离奥斯顿法师不足三米处，突然被血色猛犸伤口喷出的鲜血喷了个正着。 一个身高中等、身材匀称的身影顿时出现在雷德与柏格眼前，一声惊呼传开。法师也有所察觉，侧身向一旁闪避。 法师还是慢了一步，来者一剑中他的腰部，留下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法师逃过一劫，立刻向雷德与柏格所在方向奔去。 雷德见状，立刻执剑护在奥斯顿法师身前。来者缓步向前，与雷德拼了两记，随后格开他手中长剑，一剑刺入他的心口。 来者将生息渐弱的雷德推到一旁，仍是优哉游哉的向奥斯顿法师走去，就像在戏弄一只已经到手的猎物。 接着又另一名赶到的侍卫。 跌坐在地的奥斯顿法师竭力捂住伤口，见来者来到近前，一把将身旁的柏格向他推去。 来者连格斗都省了，直接一剑插入柏格心口，接着推向一旁。 奥斯顿法师拖着身子慢慢向后退，来者迈着不急不徐的步子向他走去。 “猎人戏弄误入陷阱的猎物时，就是这样。”叶芝见到这一幕联想到。 双手刨地后退的奥斯顿法师在后退过程中摸到一物，正是一支重型十字弩。法师二话不说，抬手就向来者面门射去。 来者步伐未亭，戴着黑色手套的他抬手握住箭簇，箭尖与手套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不屑的将手中的箭矢扔在地上，不过当他抬脚再走一步时，突感指尖一阵刺痛。 他抬手一看，手套虎口处被弩箭滑破了一个小口子，连带着里面的皮肤也被擦伤。手套破口处残留有一丝惨绿的液体。他隐约明白这是一种罕见的剧毒，不及他采取自救措施，毒素就已扩散全身，浑身僵直着倒下。 “这是什么？”来者望向前方的奥斯顿法师问道。 回应他的是另一支弩箭。 见来者已气绝身亡，法师紧绷的身子松弛了下来，口中不住的喘着粗气。他看着身前的尸体，怜悯的说道：“少一分装风度，多一分真实，或许死的就是我了。”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至，扎过法师后心。法师看着自胸口穿出的箭尖，怔怔出神。他挣扎回头，想确实是谁，然而头只转了90度就已气绝。 奥斯顿法师身后，叶芝慢慢站起身子，模仿他的语气说道：“即使取得胜利，也切勿松懈。” 第十四章 融雪之月：札兰提尔 叶芝放眼四顾，整个山谷魔兽尸体遍布，所有的魔兽都在刚才那场战力中战死。山谷死一般的沉寂。 叶芝抓住时机，用重型十字弩射杀奥斯顿法师后，仍伏低着身子，身躯紧绷，谨防周围再出现偷袭的人类。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后，仍只有习习山风、浅浅溪流拂过或流过的声音，叶芝的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他转身回到血洼处，奋力推开压在海蒂身上的幽影枭熊。血洼中，海蒂半个身子浸泡在血水里，一头如瀑黑发在血水中漂散，几滴鲜血凝固在她脸上，整个人显出一种妖异的美。 叶芝双手抱起她，放到一处干净地方，一路上半凝固的血水哗哗滴落。叶芝从怀中掏出一支半掌长、拇指粗细药剂。他指抵在瓶盖上，轻轻一挤，瓶盖在空中抛出一个好看的弧形。他把瓶盖凑到海蒂鼻端处，一缕青烟缓缓自管口飘出。这管药剂由十三种产自阴湿之地的草药混合烧至在成，这也是叶芝父亲的一项技艺，不过随着他的死亡，这门手艺也就彻底失传了。 一吸入青烟，海蒂纤巧的鼻翼不自觉的皱了一下，均匀的呼吸被打乱。她呼吸急促，努力将吸入肺部的青烟排出。良久之后，悠悠转醒。 “那两个混蛋魔掌学徒和法师被你干掉了？”海蒂醒来后，环顾四周后问道。 叶芝摇摇头，答道：“不是我，奥斯顿法师干掉黄金巨猿后，追踪而来的杀手偷袭了法师，法师重伤之后，柏格和不能活动的两名侍卫被杀手杀死，接着杀手死在了奥斯顿法师的重型十字弩下，然后法师又被我射杀。” 海蒂撇撇嘴道：“这故事真复杂，不过罪有应得。”随后她挣扎着走向，走到杀手面前。 那杀手仰面朝地。从叶芝角度看上去，他的侧脸布满了与炼金剧毒颜色相仿的惨绿色尸斑。他抬脚踢在他身上，杀手整个身体都跟着动了一下。 “他已经死透了，全身都僵了。”叶芝说道。 海蒂蹲下身在杀手身上一阵摸索。不久，从杀手怀里找出一个手掌大小、表面磨损严重的口袋。 拿着搜出的口袋，海蒂神情突然变得慌乱。她使劲扯开袋口，提起袋底倒在手心。一件造型古朴的菱形物件掉落在她手心，一根不知是何种材料搓成的黑白相间的细蝇穿过它的一个角，菱形物件的表面刻着一个细长繁复的图案，如同一只竖立的眼睛。 海蒂怔怔的看着手心的菱形物件不发一语，继而小声的啜泣起来。 “看她的神情，难道这是她父亲身前之物？”叶芝心里想道。 叶芝在一旁观看，逐渐感觉竖眼似的图案在眼中不断扩大，意识陷入神秘图案构成的深沉黑暗中。 自从有了被法师施加“强效催眠”法术的经历后，叶芝对这类慑魂夺魄直指意识的术法加强了警惕。因此叶芝甫一陷入神秘图案构成的深沉黑暗中，立即鼓起全身力量，拔出马刀，用手在马刀刀刃上擦过。 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贯穿叶芝手掌，不过剧痛也破除了神秘图案制造的黑暗，将他拉会现实。 身旁的海蒂似乎想起过往之事，越哭越伤心。 “看来她父亲确实已经去世了。”想起那位为了给女儿治好伤病数次杀入龙脊山脉为女儿取来珍贵药引的父亲，叶芝心中一阵感慨。 他口齿有些笨拙，也不善安慰人。上次海蒂在晨曦下独坐时，他所能做也只是蹲在她身旁，以默默地陪伴来分担她心中的悲伤。 而现在，天色渐暗，雾霭沉积的山谷能见度已不及十米。他现在要做的事，是清理现场，收拾装备，还有…… 叶芝将目光看向不远处，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呼吸微弱的阿尔杰。还有就是有仇必报。 叶芝走到阿尔杰面前。 阿尔杰也早已侧过脸目视着叶芝的到来，说道：“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西斯伯爵的儿子因为奥斯顿这个混蛋的诱导，来到这深山老林里不明不白的死了。西斯伯爵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两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找到你们，让你们尝尽世间的所有痛苦后，为死去的儿子陪葬。”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几乎每说一句话，嘴里都溢出一口鲜血。 “那就让他来吧。”叶芝提起马刀，一刀插进他的心口，直至没柄，然后双手紧握刀柄，前后压了几下，方才拔出刀来。找来两个水袋，将他四名侍卫和柏格的没有被炼金剧毒污染的血液收集起来。 随后叶芝自死去的战马身上找到一些食物和两套干净的衣服，七匹战马有五头在战斗中死去，剩下两头被剧烈的魔法爆炸吓破了胆，在战斗中甩下主人，奔出山谷逃命去了。 当叶芝换装完毕，夜幕已笼罩苍穹。他抬头向天空望去，一轮明亮的圆月已升到高空，正是融雪之月：札兰提尔。 既然札兰提尔已经现身，那么离另外两颗月亮卓瓦歌与亚瑞斯出现也就不远了。 心知不能再耽搁时间，叶芝快步回到海蒂面前，将剩下的那套衣服扔她，说：“你去我身后把这身干净衣服换上。没时间耽搁了，我们既然来到这里，那就在三月齐聚之前再会会这伏都魔兰。” 说完叶芝立即蹲下身子，摸索奥斯顿法师衣服。一阵摸索，从奥斯顿法师身上搜出的都是不明用途的炼金产物，并没有一眼能看出与魔法有关的器物。他在这几天与奥斯顿法师和四名侍卫的接触中，逐步了解到魔法与斗气是支撑起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两根支柱，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必须在魔法与斗气领域有深处进展，不然迟早会被西斯伯爵或其他什么人干掉。 “我想你应该可能需要这个。”海蒂清脆悦耳有如凤鸟鸣叫的声音在叶芝身后响起。叶芝闻声转头，见海蒂一手攥着菱形物件，另一支手拿着一本书籍，伸向叶芝。 走到近前，叶芝才发现压着书籍的拇指上前还压着一个信封。叶芝接了过来，粗略翻了一下书籍，除了扉页“奥斯顿”三个字的签名叶芝认识外，其余内容均是由另一种叶芝尚不通晓的文字写成；信封并未封闭，叶芝从里面取出一页未知材料制作人信纸，展开一看，赫然是一封推荐信，一个参加圣格瑞魔法学院入学考核的机会。这封住的申请人与推荐人都是一片空白。 “看来这应该就是奥斯顿法师给柏格的诱导之一。”叶芝看向海蒂身后，明应不定的火光下，能勉强看清魔法学徒柏格随身衣物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因此猜测作出猜测。 叶芝把两件东西小心收起，准备等这件事结束后再研究，随手拾起法师遗落在一旁的魔法杖被备用武器，说：“既然你收拾好了，我们这就进去吧。我要除掉这株伏都魔兰，然后再把我父亲和他死去的队友好好安葬了。” 第十五章 绽放的魔兰（上） 夜凉如水。失去代步工具的叶芝、海蒂两人只得举着火把，循着山道，谨慎小心的摸索前行。因为谁也无法肯定所有魔兽都已死在奥斯顿法师的魔法下，指不定就有魔兽冷不着自那个角落窜出来索命。 山谷看似不深，可一路走下来却颇为费劲。叶芝见海蒂气喘吁吁，不住抬手擦汗，将手中魔杖给她做打拐杖，同时接过她手中的重型十字弩。 “还好吧？”叶芝关切的问道。 “还行。还能撑住。”海蒂微喘着粗气回应道，同时抬起纤纤玉指，指向高天，说：“初春之月卓瓦歌已至中天有段时间，接下来就该是盛春之月亚瑞斯升空了。我们现在距伏都魔兰的生长地还有多远？如果等到三月齐聚夜空，我们就没有机会了。我们那里流传有一个传说，盛放的伏都魔兰将是世间可怕的魔魇。传说末代森林与泉水女神因终末战争降临人间，一次她在森林中漫游，偶然遇到盛放中的魔兰。森林与泉水女神立即被魔兰的妖异之美所吸引，她俯身亲吻魔兰，结果遭受魔兰诅咒之力的侵蚀，神性日渐流失，神格也慢慢崩解，最终不得不选择陨转生。当她历经劫难，重新点燃神火之际，却遭到亲密伙伴的背叛。背叛者窃夺了她的神职，并与自己拥有的神职相融合，最终形成一个全新的神职。那个可鄙的背叛者因为继承了全新的神职，吸纳到更多的信徒，神力也就越来越强大。并对这件事的知情者、异议者施加残酷的迫害。” 海蒂隐晦的提到背叛者，没有直接点出她的名字，显然这其中有不能喧之于口的禁忌。 对于终末战争，在亚尔曼勋爵手下学习时，那时他对武技并不十分感兴趣，反倒比较喜欢阅读。按亚尔曼的话来说，就是有成为书呆子的潜质。那时的他，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泡在亚尔曼勋爵的书房内，里面恰好有不少关于大陆历史的书籍。 但关于终末战争，叶芝细细回想，只有有限的几句话草草提及，都是一笔带过。不过叶芝从书籍的上下文时间节点推测，这场战役发生在久远以前。发生在那个巨龙统治苍穹，精灵统治大地，萨迦统治海洋的时代。彼时人类刚走出蒙昧时代，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世界，探索着世界，那是人类最初的记忆。 未待叶芝理清脑中思绪，海蒂又接着说道：“虽说这只是一个年代久远的传说，但我父亲也曾向我提起过，他说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也不会去招惹一株全盛时期的伏都魔兰。伏都魔兰并不是普通的通灵魔法植物，它通过不断的开谢、枯荣使自身升华，从而摆脱自身桎梏。父亲将魔兰比喻为一个受诅咒的神灵，因数千万年来被困在植物体内，心中的执念让祂心智混乱，神识扭曲，对世间的一切生物充满憎恨。每二十年一次的花期就是它冲击下一个生命阶段的关键时期，下方山谷堆积如山的魔兽，死后产生的怨灵鬼气就是它进阶的最好养料。恐怕我们此行入山并不能取得预期效果。” 叶芝听罢，哽咽的回应道：“我父亲和追随他而来的众多镇民的尸体就在里面，无论如何我得给他们收敛尸骨，不能让他们死无所依，无处安放。要不你在这个地方等我，我进行处理好相关事宜后，我回来寻你，一同回去。如果盛春之月亚瑞斯出现在夜空，而我还没回来，你就不必等我了。”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这些只是为了提醒你，伏都魔兰危险异常，待会儿遇到一定得加倍小心，谨慎对待。并不是畏惧魔兰威能，不愿前往。伯父曾经为救我性命，费尽心血，几乎一夜白头，我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心惧，让他在死后尸体仍无处可归，不得安宁。更何况，我若留在此处，到时魔兽袭击，我孤身一人可应付不了。”海蒂听过叶芝话语后，淡淡回应道。 海蒂接着道：“我现在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是抓紧时间要紧，现在就进去吧。” 说完话，海蒂就单手杵着魔杖撑起身来。叶芝也不再多言，一手执火把，一手持重型十字弩走在前台。他虽说心头没说什么，不过步子却比之前急了许多，显然打算尽早结束这一切。 …… 当两人越过溪涧，沿着一条魔兽经年走动留下的路径后，一片巨大的谷地出现两人进前。叶芝来过一次，这次是第二次来，对这里的地形地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是谷中谷，整体结构如同一个葫芦，外面是大谷，内里是一个小谷，他们此刻大谷与小谷的交接的颈部未段。 谷地上方的空气中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暗红色血雾，于夜空中散出点点荧光。然而荧光太多，聚拢在一起，形如一团火云。叶芝正是借这些荧光看清了山谷中的情形。山谷的空地上，无数魔兽的骨骸纵横遍布。 其中有数只魔兽骨骸通体血色，它们的尸骨表面不断溢出荧光，接着受到空中暗红血雾的路引，缓缓向血雾斜飘而去。这几只魔兽即便是倒地而亡，忽略其埋在地下的身体，其躺倒的部分仍有数米之高。从它们骨骸体形判断，它们生前的威势绝对不亚于外面山谷死于奥斯顿法师之手的黄金巨猿与血**猿，更有甚者，少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无尽的枯骨都是魔兰历次盛放时受异香吸引而来的魔兽，它们全都充当了魔兰蜕变之路的垫脚石。 在无尽骨骸、暗红血雾中央，一株高不足一米的异花映入叶芝与海蒂眼中，它枝干与叶片均是深紫色，拳头粗细的枝干苍劲古朴，流露出一丝岁月的沧桑感。在它的顶端，一枚鲜艳如血的花蕾伸展开来，只差一点就能完全展开。 叶芝转头往另一个方向望去，那里是一片绝壁，绝壁下是纵横交错的人类尸骸。他们已经身上已经没有了血肉，尸骸更是随着点点流莹的溢出，变得枯败腐朽。那些尸体中，就是他父亲的尸体…… 第十六章 绽放的魔兰（中） 夜空双月临空，月明星稀。 谷中景象与上一次来时有很大的不同。叶芝屏息静听，四野出奇的寂静；细看之下，叶芝发现谷地中除了不时自尸骨中溢出的点滴流荧，整个谷地内的一切事物仿佛都被定格住，如同时间静止。 谷地诡谲的异象让叶芝除去伏都魔兰、为父报仇的信心受挫。他进谷前，心中就已拟好方案：方案一，先毁去害人不浅的伏都魔兰，然后收敛受害者尸骨；方案二，先收敛受害者尸骨，然后在伺机毁掉伏都魔兰；方案三，如若时间紧迫，带出受害者头骨，到外面安葬。他在来时的路上，也将他的想法告诉海蒂。然而此时谷地的诡异邪氛却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拿不定主意。 他转过头看向身侧的海蒂。海蒂也被谷地的诡异邪氛、遍地尸骨所震惊，转头看向叶芝。二人目光在空中接触，彼此均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惊惧之色。 “我们现在就去收敛他们的尸骨，收敛完成，立即离开。”深知时间紧迫，叶芝拿定主意后，当机立断道。 说完叶芝握住海蒂纤细的藕臂，拉着她向左侧绝壁之下、叶芝父亲遇难的地方奔去。身后的海蒂，俏脸闪过一丝羞涩，身体微微一僵，任由叶芝牵引。 然而就在此时，一缕清冷中带着肃杀寒意的月光自群山之巅跃出，穿过山谷绝壁上的树丛，稀稀落落铺洒在谷地。 这是盛春之月亚瑞斯释放出的月华。叶芝见状心中大急，急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过去一趟，马上回来。” 叶芝松手后，向伏都魔兰飞奔而去。地面上的尸骨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年，脚踩在上面，地表或地下的骷髅受力破碎，化为齑粉，脚步深陷。叶芝的速度顿时受制。 远处，静静吸纳月华的魔兰有所感应，舒展的花枝顶端滴下一滴湛蓝液体，那液体晶莹剔透，在空地拉出一条湛蓝色的丝线，正好滴在花蕾中央。花蕾吸收液体后，刹那间花瓣一颤，舒展得更开。 随着花瓣的颤动，叶芝感到一圈无形的能量向四野扩散而去。当无形能量穿过他身体，立时让他浑身汗毛倒竖，手心、后背冷汗直流。无形能量透体而过，继续向远方扩散。 叶芝沉身警戒，双眼环顾四周，防范接下来的危险。却在这时，叶芝后方传来沙沙脚步声，他紧攥重型十字弩转身，泛着幽幽绿光的箭头几乎抵住来者。叶芝这时视线方才跟上，见来者是海蒂。 叶芝心神大急，唯恐途有炼金剧毒的箭头刺伤海蒂，这可是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从毒素渗入皮肤到毒性身亡连短短的一分钟都不到。他紧忙将重型十字弩上扬，箭头堪堪避过海蒂的皮肤。 见海蒂并未受伤，叶芝紧绷的身体一松，满头淋漓大汗倾泻而下。叶芝想走刚才一幕仍心有余悸，他抬手擦了擦汗道：“不是叫你在原地等我吗？怎么跑着来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来帮助你。”海蒂见叶芝紧张的模样，不觉微微一笑，悄生生的回应道。 叶芝正要驳斥，遍布四野的骨骸微微抖动起来，地层深处传来泥土翻动的声音。而伏都魔兰正上方经年萦绕的暗红血雾，也快速转变为鲜红色。血雾滚滚翻腾，似欲向叶芝方向袭卷而来。 就此此时，一只惨白的骨臂从地底探出，手臂挂着来自地层的腐殖质向叶芝抓去。正当叶芝抽刀欲斩，却见魔杖杖端一头杵在骷髅手臂之上，将之撞碎。 海蒂得意洋洋，似是炫耀，说道：“我以前可是经常上山打猎的。还是有些力量的。不过这支法杖还真好用。”见叶芝眼中疑惑之意愈浓，她接着说道：“之前在半道上，不知是何原因，身体突然不舒服。不过现在身体好多了。” 说话间，周围破土而出的骷髅手臂越来越多。它们惨白的手臂在空中胡乱的滑着，寻找足够坚硬的物质，以支撑它们的身体离开地层。 叶芝不再多话，转过身来，向前方奔去。海蒂紧紧跟在他身后。 右前方一具骷髅已完全爬出地层，显然他身前特别爱干净。他没有立刻向叶芝扑来，不理会身后花枝剧烈颤动的伏都魔兰，自顾自的抖动身体，把身体上的腐殖质、泥土一一抖落在地，未了还举起纤长的手指擦去身上的泥渍，接着挨个剔去手掌各个指节上的泥垢。 后方的伏都魔兰的花灵被它的举动气得不轻，深紫色的枝叶血色丝线闪没隐现，全数汇集在枝叶顶端、花蕾上方。那里的树皮慢慢涨大，裂开一条口子，接连两滴湛蓝液体滴出，全数落在花蕾中央，花瓣猛然一张，舒展到极致。现在只待三月齐聚夜空，它便能彻底展开了。连续滴出三滴晶莹液体的魔兰花枝萎靡，不复先前神采奕奕。 花瓣舒展之时，上方血雾猛烈旋动，分出一部分，注入伏都魔兰根茎深处，顿时止住了魔兰的萎靡之势。剩下部分在空中翻滚成各种形状，威慑那个正在修指节的骷髅。 那骷髅被他催得不奈烦，放下手头“工作”向叶芝奔来。 叶芝接连向它射出三枝箭，两支自它骨隙透过，一支钉在它颈骨上，铮铮作响，惨绿色的斑点迅速蔓延开来，炼金剧毒的诡异毒性可见一斑。那骷髅顿时大怒，拔下箭簇，加速冲向叶芝。 叶芝不敢怠慢，一边急速向前冲去；一边举起重型十字弩，以骷髅头为目标，连发数箭。那骷髅有了前次的经验，对飞来利箭加倍认真对待。它接连避开了射来的几支利箭，不过还是有一只自它空洞的眼窝射入，钉在他后脑头骨上。 转眼间，那骷髅的整颗头骨都被染成了惨绿色，于黑夜中透发出诡异的慎人绿光。它头颅中的明澈灵魂之火，箭簇的物理冲击对它没有丝毫影响，然而却被炼金剧毒染成了惨绿色。炼金剧毒覆盖整颗头骨后，那骷髅的动作一滞，速度陡然慢了一大截。对叶芝与海蒂二人已暂无威胁。而其它骷髅，此时身子还有一半埋在土里。 第十七章 绽放的魔兰（下） 夜，极深。深邃的夜空不见半粒星辰。 天穹之上，融雪之月札提尔与初春之月卓瓦歌，因盛春之月亚瑞斯的出现而月华大盛。它们慢慢褪去皎洁的月华，代之以鲜红腥厉。爬升中的亚瑞斯回应以更加鲜红夺目的光华。 整片天空如同染血。殷红的月华缓缓向远方渗透，云层被染红，直向那山天交接之处而去。 向伏都魔兰急速狂奔的叶芝心头一惊。每年这个时节，三月都会齐聚夜空，可在他的记忆里，三月齐聚从未出现过这般诡异的景象，而且也从未听镇子里老人说过。 跟在叶芝身后的海蒂，目睹了天穹之上的诡异一幕，身子僵在原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月神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叶芝无暇他顾，奔至离伏都魔兰不远处，解开挂在腰间的血袋。借着惯性，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血袋抛向伏都魔兰。空中血雾涌动，袭卷而下，将飞来血袋裹住。 叶芝见状，解下腰间的另一个血袋，再次将手中血袋抛出，不过角度更高。血袋越过腥红血雾，直往伏都魔兰砸去。 见血袋掠过魔兰上方，叶芝抬起重型十字弩。测算出运算血袋运动轨迹，接连射出三箭。箭羽分三个方向倏忽而至，几乎在同一时刻射中血袋。三股强劲的冲力将皮制袋子撕得粉碎。淋漓的鲜血凌空铺洒而下，将伏都魔兰笼罩在内。枝叶花瓣在鲜血的击打下，摇摆飘零。 不过片刻，伏都魔兰就像喝醉了一样，花叶低垂，枝干现出颓态。近处，凝成一团的血雾失去支配力量，四散开来，被其包裹的血袋掉落在地。 智慧生物的鲜血可以让伏都魔兰暂时陷入沉眠；而且力量位阶?高，其效果越好。鉴于上次众人的鲜血只让魔兰沉眠片刻，随后除叶芝和海蒂的父亲外其众人皆被魔兰吸引而来的冬狼杀死。因此虽然此次用的是五级战士的血液，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 叶芝飞速向前，弯腰正要拾起血袋。突然感到周围月光更亮，殷红的月华铺满整个谷地。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敢置信的抬头向天穹望去。却见夜空染血，三月齐聚。三颗月亮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月华相互交融，似是即将结为一体。 而此刻的大地上，狂乱的魔法元素肆虐狂舞；栖居深山大泽的异兽受殷红月华刺激，嘶吼咆哮。龙脊山脉深处甚至传来阵阵洪亮凄厉的嘶吼，海蒂听罢，花容色变，那时真龙的咆哮。 就在此时，陷入沉睡的伏都魔兰在月华在刺激下复苏过来。它花枝抖动，花蕾完全展开。顿时一阵扑鼻异香袭来，叶芝不慎吸入，立时双眼无神，跪倒在地。紧接着，叶芝头顶，四散的血雾凝成一团，呼啸而下，将叶芝团团裹住。 “你敢。”远处海蒂见叶芝身陷危境，一杖砸碎两具扑来骷髅后，大声叱喝道。 伏都魔兰枝叶摇动，叶子碰撞间发出讥笑的咯咯声。接着血雾猛提，裹住叶芝，向魔兰方向飘去。 海蒂提步欲追，然而从地层爬出的骷髅挡在身前，放眼望去茫茫无际。海蒂见状，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远方山谷，魔兽死尸遍布整个山谷，流出的鲜血将一旁的溪流染得通红。然而此时山谷被莫名邪氛笼罩，魔兽尸体内的精气、精血迅速分散溢出，在半空中汇成一颗硕大血球。在无形力量有的牵扯下，向山谷深处的谷地急飞而去。 正当海蒂停步间隙，那颗硕大血球自她头顶飞掠而过。在半空中与裹着叶芝的血雾混成一团，迅速向魔兰飞去。 海蒂心知不能再犹豫下去，从怀里摸出扭曲符记，握在手中，抬手直面伏都魔兰。随后海蒂手掌一紧，菱形扭曲符记的三个尖角刺破手掌。滚滚鲜血自伤口溢出。 扭曲符记中心，那个繁复玄奥似竖眼的符文将鲜血引入，猛然迸出一道极纯粹的精光。直往伏都魔兰轰击而去。 远方魔兰惊觉危机临身，似鲜血凝成的花蕾猛地一颤。瞬间地层剧烈隆动，一股无匹能量自根茎汇聚而来，在魔兰身前筑成一道厚实的能量防护罩。 扭曲符记激射出的能量光柱瞬间穿过骷髅大军，刹那骸骨肢节满天纷飞，接着重重击在能量防护罩上。不出片刻防护罩的能量被消耗殆尽，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而扭曲符记激发的能量光柱，不见丝毫影响，继续向前激射，最终击中魔兰花蕾。 霎时落英缤纷，丝丝血雨洒满山谷；同时伴随着的是一声响彻谷地的凄厉惨嚎；魔兰花灵幻化出的虚影在半空浮现，带着怨毒狠厉的眼神向海蒂深深的看了一眼，随即灰飞烟灭。 急飞的血球失去魔兰力量的维持，于半空中破裂开来，整个谷地瞬间被鲜血所浸没。 海蒂放眼四顾，在伏都魔兰旁发现了被血水冲来的叶芝，见他身体平躺，昏迷不醒。她担心叶芝再出意外，立刻快步跑上前去。 来到近前，海蒂俯身，平伸食、中二指按在叶芝颈侧动脉上。良久海蒂未见异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海蒂转身望向罪魁祸首，魔兰此时花叶凋零，只剩少许枯枝败叶，犹自焉萎垂落。 她走到魔兰近前，随即看了看绝壁下的横七竖八的人类骸骨，以及岩壁上的血迹，当日众人内心之绝望可见一斑，她寒声道：“你当为你往日之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于是提起魔杖，往伏都魔兰根茎处狠狠插去，想要连根拔起。 魔杖深入地下，海蒂想要将之带起，阻力却异乎寻常的大。她握杖的双手一紧，沉身施力，却见魔兰仍纹丝不动。海蒂继续加大力度，得自死去的奥斯顿法师的魔杖不堪力道，居中断开，一个直径三指大小、手臂长短的物件飞出。 海蒂握住半截魔杖后退数步，踩在叶芝手臂上方才止步，同时她顺手接住飞来物件。海蒂粗略一看，是一卷不知由何材料制成、卷起的书卷。 未待她细看，脚下叶芝微微呻吟了一声，悠悠道：“别这样踩着我呀。快扶我起来，我感觉我还能抢救一下。” 第十八章 米泽德安语 海蒂这才想起脚下踩着的叶芝，低声轻呼，连忙前驱几步，将脚从叶芝手臂上移开。她转身，见叶芝神情萎顿，缓缓抬起刚才被她踩着的那支手臂，向她伸来。 海蒂稍一犹豫，还是伸出纤纤玉手接住叶芝伸来的手掌。 青葱玉指入手，叶芝感觉她小手柔若无骨，冰凉如水。叶芝从未料到伊人之手如此柔滑，一时怔住，任由海蒂将他拉起身来。 对于美丽绝伦的事物，大多数人都难以生出亵渎之思，唯恐破坏难得的意境。但叶芝显然不再此例，他在经过初时的一愣神后恢复过来，拇指不自觉的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拇指划过，在她血管、筋骨之间上下起伏。 海蒂见叶芝此刻神色平淡，脸上没有半点痛苦的表情。她心念一转，估计在他被裹在血球内只是吃了些苦头，并未受重伤。随即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纤手一松，青葱玉指从叶芝手里滑出。 “啊” 叶芝一声尖叫，跌坐在地上。 海蒂屈身蹲下，半截魔杖在叶芝身上几处明显的伤口挨个的戳了戳，见伤口并无明显的神经反射，说：“没毛病啊。没毛病，起来走两步。” 叶芝见小心思被识破，不再扭捏，干脆的站起身来。 “咦！这是什么？”叶芝擦拭身上血污时，见海蒂左手握着一个年代久远、表面被锈蚀的的铜制圆筒，于是出声问道。 “这是刚才魔杖被撬断时，从杖内弹出来的。应该是一件奥斯顿法师极为珍视的物品。”海蒂指着魔杖断口处的空洞回答道。 “在传说故事和吟游诗人的诗歌中，法师可是很富有的啊。据说他们富可敌国，拥有可与巨龙相媲美无数珍奇宝藏。他们随意一次魔法实验所耗费材料的价值，远远超过普通人劳作一辈子收获财富的总和。可是这奥斯顿法师为何如此寒酸？身上连件像样的装饰品都没有。唯一看起来高档显价值的东西就只有你手上这个铜筒了。”叶芝道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我也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海蒂应道。她握住铜筒的左手一紧，准备将它捏碎。不过想到身旁还有叶芝，于是赶紧收力，寻到铜筒顶端的盖冒，小心将它旋开。 当海蒂握信铜筒的手移开时，赫见原处有五个轮廓清晰的纤细指印。叶芝咽了咽口水，想起刚才不自觉用拇指摩挲她的手背，心有余悸。如果她手不是抽出，而是直接捏下来……叶芝一阵激灵，不可想象。 就在这一愣神功夫，海蒂已将铜筒中的物体抽出。那是一册古卷，卷身上下两端经过悠久岁月的洗礼变得坑洼不平；而在卷身上，也时时可见数个大小不一的蛀洞。 海蒂将手中古卷徐徐展开，古卷在腥红的夜空下透出道道乳白色光华。瞬间乳白色光华弥漫整片谷地，所有血腥气息一扫而空，代之以圣洁神圣的气氛。沐浴在乳白光华中，叶芝感觉到身体的伤痕与暗伤正在缓慢愈合，体力迅速恢复。 在海蒂在古卷展开有一段时间之后，古卷散溢出的乳白色光华才慢慢散尽。直到这时，叶芝才能清楚看清古卷的内容。镌刻于古卷上的是一种他尚不通晓的文字，它优雅而繁复，刻在古卷上苍劲峻逸，如金钩银划。 叶芝目测，古卷足有六十厘米长，三十厘米宽。在古卷的末端，是一道纵横上下、参差不齐的裂口，它直挺挺把古卷截成两半，另一半不知去处。 叶芝见古卷上文字，虽然尚不通晓，但又似在那里见过，于是急速回溯记忆。不过片刻，他猛然醒悟过来，古卷上书写的文字与从魔法学徒身上搜来的魔法入门书籍似乎是同一种文字。 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叶芝问道：“这文字与山谷外你递给我的那册魔法入门书籍是同一种文字？” “是，也不是。”清脆的声音回应道，接着海蒂解释说：“这是米泽德安语，它是一门顶级魔法语言每一个字符中都承载了海量的信息，是世界力量的具化，因而是魔法师藉以沟通魔法元素的最佳媒介。但是米泽德安语异常玄奥晦涩，首先因为单个字符承载了无数信息，难以准确理解；而且当多个米泽德安语字符构成魔法阵时，其各个字符之间力量冲突更加难以把握，因此失败率极高。所以米泽德安语已经淡出一般魔法师的视野很久了，高阶魔法师为了冲击更高的位阶时才会专门研习这门古老深奥的语言。而你手里那本魔法入门书所书写的语言是一种普通语言。” “那它们之间又有怎样的关系？”叶芝接着问道。 “由于米泽德安语的玄奥晦涩，使得年轻法师研习魔法异常艰难，那些日子魔法的数量相当稀少，且经常处于青黄不接的状态。在五千年前，至高魔法师协会为了重新振兴魔法，汇聚人类、精灵、羽族等各族的无数奥术贤者，经过数百年的努力，在米泽德安语的基础上修订简化，并最终颁布了大陆通行的标准魔法语言，并最终促成了魔法的广泛传播，加速了魔法纪元的到来。由于标准魔法语言在大陆的通用，米泽德安语地位大大下降，最终罕有魔法师能通晓。至于精通，整个大陆可能一个手都能数得过来。但世界上总有些魔法师对标准魔法语言不悄一顾，他们偏执的认为标准魔法语言是米泽德安语的阉割版，斥责它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严重削弱了米泽德安语力量与信息承载功能，进而固执的钻研米泽德安语。不过这样做的魔法师，最终几乎全部都失败了。” “你为何知道这些事？还有能否告诉我，橡树村血案的前因后果？”叶芝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一提起橡树村血案，海蒂俏丽的脸上顿时染上一抹哀伤。她抬头望向天穹上的三颗血月，鲜红的月华笼罩整个苍穹，在血色月华照耀之处，元素之力已尽沸腾。而在龙脊山脉最深处，巨龙的凄厉咆哮不断减弱，最终戛然而止，同时伴随而来的是龙脊山脉最高峰巨龙之脊的剧烈火山喷发，大地巨震。 今夜，诺哈瑞亚大陆重大事件层出不穷，历史既定的走向，隐隐在这一夜出现了偏差。 第十九章 生存亦或毁灭 龙脊山脉最高峰巨龙之脊山峰强烈的火山喷发，无尽的火山灰由于巨龙之脊火山强大无匹的冲力，向四周滚滚涌去。 猩红嗜血的三轮圆月，猛烈喷发的火山，翻腾滚动的灰云，不时坠落的巨石，共同构成一幅末日图景。 海蒂迅速收起古卷，转身急步向伏都魔兰走去，她边走边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回到橡树村将一切处理妥当，我会一一解开你心中的困惑。现在首先毁去这株魔兰再说。” 话语未尽，人已到魔兰之前。叶芝在她身后，紧紧跟上。 海蒂蹲下身，用手中的半截魔杖，刨去插在地里的另外半截魔杖周围的尸骨与土层。叶芝见状，也拔出腰间马刀，有样学样的在伏都魔兰周围刨起地来。 刨得越深，二人越是心惊。此刻伏都魔兰周围的枯骨全部被扫到一旁，露出一个一掌高、一人合抱的凸台。二人对视一眼，默契交心，继续往下刨去。“凸台”最终现出了它的本来面目。土层之下，“凸台”分出数根粗壮的根茎向四方延伸开去，这分明是一株存在了悠久岁月的巨型伏都魔兰。 叶芝抬手拂去“凸台”上的泥土。“凸台”切口平整，一株新生的伏都魔兰自树心处重生而出。 海蒂见状，深吸一口气，在平复内心震惊后向叶芝解释说：“这是一株古老的伏都魔兰，至少有三千年的树龄。”说着她用手抚过伏都魔兰树干平整的切口，“不过几百年前，它应该被一名力量卓绝的强者斩断树干，强者的斗气同也封住了它的生机。直到最近一百年，强者留在树干上的斗气才彻底消散，使得这株伏都魔兰重新诞生花灵，焕发生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村子里经常有猎户入山狩猎，却对这里曾经生长着这样一株巨型伏都魔兰一无所知。因为我们村子存在的历史不超过三百年。” 说着，海蒂将手伸向叶芝，“把刀给我。我毁去它的根茎，让它在世间彻底消逝。” 海蒂接过马刀后，提刀聚力，点点星芒萦绕剑尖，载沉载浮。叶芝自这些星芒出现时，心中就涌出一种无比熟悉之感。可是当他凝神细思，欲找出这股熟悉感的起源之时，那莫名的熟悉感却慢慢淡去，消失无踪。 当叶芝还在为这莫名的熟悉感的出处感到困惑时，海蒂聚力完成。数颗星辰在刀尖浮现，散发出绯红雾气，有如天穹星河运转。她掉转刀尖，直指魔兰根茎刺下，萦绕刀尖的有如星河的斗气凌利而下，将魔兰一支树根彻底绞碎。海蒂如法炮制，三两下就将伏都魔兰其余根茎全部毁去。狂乱的斗气同时也将伏都魔兰周围的泥土一扫而尽，露出一截光秃秃的树桩。 叶芝见现在的魔兰不过是截嵌在地层里的光杆树桩，于是一脚踹在树桩上，树桩微微向对面倾斜。这情景与叶芝所预料的树桩翻倒一旁相差甚远。他再踢一脚，树桩再一次向对面小幅度倾斜，仍然没有翻倒。于是他绕着伏都魔兰转了一圈，每走几步，就用力踹一脚。 一圈过后，树桩周围的泥土被叶芝震松。他俯身抱住树桩，沉声一喝，双腿骤然发力。魔兰树桩顿时被拔出地面。 叶芝将魔兰树桩扔到一旁，见有一支直径大约十五厘米的根茎与树桩底部中心相连，而根茎的另一端则笔直的伸入大地。就是它支撑着侧根尽毁的伏都魔兰在叶芝的一连串踢踹下屹立不倒。 海蒂见状，路过来拉住露出地面的根茎，一把将剩余根茎拔出地面。这支树根大部分与先前斩去的树根相同，树皮都呈渗人的惨白色。但是它的根尖却迥异于常，呈现出一种与魔兰花蕾相似的血红色。 海蒂一剑斩下，将伏都魔兰不足二十厘米的血色根尖截下，找来碎布小心包裹，收藏起来。 叶芝心中疑惑，问道：“这根尖有何用处，值得你如此重视？” “这是伏都魔兰除花蕾外，最有价值的部分。它是魔兰的灵根，只有达到一定树龄的魔兰，在天时地灵的作用下才会偶尔生成，因此数量非常稀少。这支灵根是魔兰生命的另一个极端，拥有与魔兰兰花完全相反的属性，是高级魔法治疗药剂、恢复药剂的主要成分。”海蒂解释说。 叶芝闻言，耸耸肩，道：“好吧。我们家世代为医，对伏都魔兰药性有一定了解。只是想不到魔兰还能孕育灵根，而且灵根还有这样的用处。” “这是世界法则使然。法则塑造这个世界时，将两种极端属性困锁于少数种族体内，使之呈一种对称状态。伏都魔兰就是一个例子。”海蒂回答道，她声音悠悠，双眼怔怔的看着魔兰树桩，似乎方才的对话让她想起了许多往事。 叶芝没有再接下去，一脚踩在魔兰树桩上，问道：“这个树桩怎么解决？我始终不觉得光这样就可以轻易断绝它的生机。” 海蒂再次提刀而来，回应他的是较刚才更盛的璀璨如星河般的斗气。 叶芝赶紧闪身躲到一旁。 斗气随刀劲而至，击在树桩上，一时碎屑满天飞舞，纷纷扬扬，每一块碎屑不足指甲盖大小。 …… 叶芝确定伏都魔兰再无复生的可能后，带着海蒂去到谷地西侧绝壁。 在那里静静躺着十三具尸骨，那些尸骨中有他父亲与一同进山的同伙。他们当日被冬狼群团团围住，一行十五人中除了海蒂的父亲安德烈带着叶芝拼死突围，剩下的全部被冬狼群杀死在这绝壁之下。 当日疯狂的杀戮，无数鲜血喷溅在绝壁墙面上，在绝壁上凝成厚厚一层。如今在火把的明灭不定的火光下，叶芝感觉到每一道血迹都在哭诉着亡者生前的绝望与挣扎。他的眼泪不自觉从双眸淌出，他们为了生存而进山，同样为了生存而拼死抵抗。 在这一刻他无比深刻的体悟到，生存亦或毁灭，这两个抉择在他身处的世界每天都在发生、每时每刻都要面对。唯有强者才可深入这场赌局，作出自己的选择，抉择自己的命运。 叶芝放下抚摸墙面血迹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墙上的血迹、身前的尸骨、橡树村的血案以及这次被强迫的入山之旅，都告诉他一件事——只是不断变强，成为强者，才能抵挡西斯侯爵的怒火，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