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初来人界（一） “——痛，痛，痛死了！” 一个阴暗潮湿的小洞内，黑衣女子摸着摔疼的臀腚，精致的小脸上泛着一丝苍白，细长的柳眉似蹙非蹙，那双灵活圆润的眼眸慧黠地朝四周转动了一圈。 发黄的洞壁，阴暗的空间，潮湿的空气，以及壁上石缝间那发出阵阵恶臭的苔藓…… “难不成，这里便是我在人界的居所？”她轻抿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吐出一口气吹散了两腮边的发丝。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进入传送门的时候，那个鬼差跟她说已是吉时，那她应该是成功穿越到了父亲安排的历练之国才是。 就在她有点失望地靠在发黄的洞壁上感叹着这并不尽如意的历练时，只觉得脚边似乎触到异物般奇痒难耐。 提起警觉性，目光落在脚边的那个异物上……蛋？！ 透明的蛋体在接触到她的那一刻瞬间发出一道幽幽白光，在这阴暗狭隘的空间内显得异常诡异。 她弯腰将它拾起，盯着它看了许久，并未从蛋里闻到任何心灵的气息。看样子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不已的稍微会发点光的蛋罢了。 * 就在她欲要随手将它丢出去的时候，从头顶的洞口传来陌生的对话声…… “王子殿下，天色已晚，请早些回宫吧。” “不急不急，本王倒要看看今天的陷阱里到底有何收获。” “你们两个，先到前方的陷阱看看有何动静！” “是！” 紧接着，头顶上方响起有规律的脚步声，看样子是朝她这个方向奔跑而来。 就在她抬起头来望向洞口的时候，另外两颗陌生男子的脑袋一同朝洞内伸了进来，在看到渡瑶的那一瞬—— “啊——！” 啊—— 当然，渡瑶并没有大喊出声，虽然受到惊吓，但她外表依然沉着冷静，目光如炬地回视着洞口的四只眼睛。 其中一个侍卫迅速收回脑袋，站起身朝五尺外的男人跑去，神色慌张，吐字不清，“回禀王……王子殿下，陷阱里……里面有个女……女……” “真的？本王猎到一头驴子了吗？！”男人看起来兴奋不已，不等侍卫把话说完，就急急忙忙地朝洞口跑去。 “王子……”还在洞口傻傻地不知所措的侍卫见他跑来，立即退到三尺之外。 被称为王子的男人面色潮红，棱角分明的脸庞辉映着落日的余晖，带着激动的心情趴到了洞口上，向下望去。 渡瑶再次抬起头的那一瞬，就看到了这样的一个男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下有着坚挺的鼻梁，红润的薄唇，身穿华裔之服看似雍容华贵之辈，但他那充满希望的眼神很快让渡瑶领会到他的内心，那颗纯洁，渴望自由的心灵。 “诶……女人？”王子眨巴了几次长长的睫毛，证明自己并没看错后，才开口说道：“姑娘，这是本王狩猎的陷阱，想必委屈你了。” 陷阱？狩猎？ 意思她被当成猎物掉到这个陷阱了？！ 渡瑶在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没吃过猪肉，但至少也见过猪跑，冥界的日子呆长了，自然也懂得一些人界的事情。 原来，这个奇怪的洞并不是人类的居所，而是传说中的……陷阱！ 她悄悄捏紧藏在长袖下的拳头，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那颗蛋，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它塞进了袖管里。 “姑娘，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王子见她冷漠的神情，以为她心里有气，于是向她示好地伸出了右手。 渡瑶的手微微动了动，并未马上伸给他。 自她成为灵魂摆渡使者开始，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实体版的美男子，虽然修罗王千叮咛万嘱咐她切莫与人类产生感情，但还是难以阻止她这般的心跳速度。 “多谢。” 王子以为她谢他的同时，会伸出柔弱的手，接着由他将她拉出洞口，但没想到，渡瑶在说了那两个字后，居然一脚搭在了洞壁上，另一脚稍提气力，两手撑在了洞口，一跃而出。 “哇……”不远处的侍卫们纷纷张大嘴，由衷地发出感叹。 突然，“护驾，快！保护王子殿下！把刺客包围起来！” 接着，一层，两层，三层……所有的侍卫将“破洞而出”的渡瑶围堵了起来，敢情除了头顶的那片天，她还真插翅难飞了。 王子从人群中走了进来，两眼发亮，敬佩地说道：“姑娘真是好身手！” 渡瑶望着这些奇怪的人类，始终没明白过来他们为何要将她包围，只听那个手持拂尘的老头喊了几声“保护王子殿下”，她就被包围了。 “姑娘别害怕，这些都是本王的亲信，你若不喜欢这般待遇，我遣散了便是。”王子说罢，转向那个老头，“你们都退下。” “王子殿下，时辰不早了，若不及时回宫，国师定要在大王面前参你一本。”老头面露难色，苦口婆心。 渡瑶细心打量着这个老头，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心灵气息，深知他忠心耿耿，是个难得一见的老仆从。 怎料王子凑近她，又道：“姑娘，为了表达本王的歉意，不如你随本王入宫游玩一日，待明日本王再派人送你回家，如何？” 如果是平常女子，受到这般邀请，定然会误以为是登徒子，但是渡瑶看得真切，也从他的灵魂上闻到了难得的纯净气息。 “也好。”她平淡地回了他两个字，因为她相信一个人的灵魂是不会出卖自己的初衷，而且她初来乍到确实还未做好去哪的打算。 兴许还没做好如此准备的王子及一众人马，在听到渡瑶爽快的回答后，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备辇！”随着老头的一声命令，一辆华丽的布辇出现在渡瑶面前。 莫看此时的渡瑶外表依旧沉寂冷漠，实则内心已经燃烧起一团熊熊焰火。最怕陌生男子主动示好的她，从小因为身份特殊，不得不戴上这副冰冷的枷锁面具。如今，她终于逃离了那个黑暗的“囚笼”，心中的雀跃伴随着旭旦王子的出现更显跳动。 ? 2.第2章 初来人界（二）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渡瑶终于来到了王宫。 “姑娘，我看你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是否有何心事，不妨说出来让本王看看是否能够帮到你？”王子一路热情地为她解说着王宫内的风景，可是渡瑶那张始终没有笑容的脸上总是紧绷着让他心惊肉跳的神情。 见渡瑶不说话，他连忙又道：“其实，若是不可告人的就算了，本王就是希望你多笑笑。” “为何要笑？” “诶？……”王子瞬间语塞，盯着她半响后突然失声笑了出来。 这个国家里没有人会悲伤，会流泪，尽管有些烦心事，在国师向上天祈福的时候都会一并倾吐出来，再由国师施法扫掉他们心中阴霾之气，所以每个子民到死的时候都是开心无比，国王取其名为欢乐之国。 虽然他不知道渡瑶为何一直不笑，但见她那副严谨的表情，以及那双透彻的眼里满是戒备和不安，便知她并非普通女子。 “姑娘，相逢即是缘分，今日这美酒佳肴，就当是本王的谢罪宴，还望海涵。”他并未直接回答她奇怪的问题，而是朝一旁拍了拍手，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好。” 相反，渡瑶的话不多，只是敏锐的警觉性让她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整座王宫呈环岛而绕，抬头即见青山耸立，伴随一侧的小瀑布，绿水细流进假山池中，发出潺潺水声，尤为动听。 宫人们踏着木屐踩在鹅卵石平铺而成的小路上，响着一阵阵悦耳有趣的节奏。顺着堤围的宫殿望去，不远处那座金碧辉煌的高殿上方似乎中了一道邪气，隐绕着常人看不见的黑色雾霾。 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秀眉，刚要询问那宫殿居住的主人时，妖娆俏丽的宫女成群结队地踏着脚上独特的节奏感从他们眼前经过，美酒，佳肴也一道一道地被摆上她面前精致的檀木桌，无不让她眼花缭乱。 “呃……还不知姑娘的芳名，若是不介意，你可以直呼我的名讳，旭旦。”王子热情好客，亲自为她斟酒。 “渡瑶。” “唔，是个好名字。” 就在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时，先前的老头神色慌张地朝他们跑了过来，嘴唇哆嗦着一直喃喃自语。 “王子殿下，大事不好了！”终于，他小跑至旭旦身边，单手掩住半脸，凑近旭旦的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只见旭旦突然站起身，脸色瞬间苍白，看样子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渡瑶安静地坐在原来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来回转了几圈。 终于，他鼓起勇气，朝她走来，“渡姑娘，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等晚些再去看望你，好吗？” 不等渡瑶回话，他又转头对老头说道：“安从，你先叫下人安排个厢房让渡姑娘住下，本王先去看看情况。” “是。” 渡瑶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王子匆匆离开的背影，直到那个被唤作安从的老头朝她引了声：“渡姑娘，随咱家来吧。” 她不情愿地跟着安从走出亭子，目光眷念地停留在亭子里的那些美酒佳肴上，要知道在那个黑色的冥洞中，她几乎天天以吸食地气裹腹，从未食过人间烟火，刚才只差一点，就能品尝到其中的美妙滋味了。 但旭旦临走前的神情又让她感到不安，尤其是那座可疑的宫殿……于是，她快步跟上前面险些跑起来的老头，问道：“喂，他出什么事了？” “渡姑娘！”安从突然停下脚步，不满地转身叱喝了一声，“你可知那人是谁？！” “知道啊，是王子殿下。”她回答得有些莫名。 “那就好，那你又知道咱家……不，我是谁吗？”老头高傲地撂起头，目光斜视着她，继续问道。 “知道，不就是咱……咱家嘛？”渡瑶见他忽然心高气傲起来，不禁皱起了眉，但还是小心翼翼回答着他的问题。 “你……”老头有些气急败坏，“什么咱家，那是咱家对自己的称呼！咱家是王子殿下十八年来的贴身随从！日后你要称咱家为安公公，切不可喂喂地叫个没完，知道了没？！” “知道了。” 虽然在她的记忆中自己才对他喊了一声“喂”，但既然身在别人的屋檐下，守这点规矩还是必须的。 “哼，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还非得跟着我们回到这个暗无天日的王宫里，我劝你，最好什么也别问，过了今晚，你就乖乖回家去吧。”安从说完，一甩拂尘，接着往前走去，那臀腚摇摆的幅度让渡瑶感到不可思议。 她边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边四处打量着这周围的环境，气派非凡的宫殿外矗立着数十个当值的武将，两旁仆从们有说有笑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一路上的繁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虽是傍晚时分，却也总能听到树上欢快的鸟叫声，哪里是前面那个安公公嘴里所说的暗无天日的模样。 当然，唯一暗无天日的，就该属先前她从亭子外看到的那座…… “安公公？”她试图小声叫着前面走得飞快的安从。 安从迅速提臀，收腰，接着一副不耐烦地回头，“渡姑娘，又怎么了？” “为何这里除了你，其他人看上去都是很快乐的样子？”她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不想那安从突然黑下脸，抬起兰花指指着她的鼻子，“什么除了我，难道你不是一直这样的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一直保持着在冥界里的那种高大上的冷酷形象，但就算如此，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她刚想发问的时候，安从从嘴里又蹦出一句话，“渡姑娘，咱家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若是再这么折腾咱家的话，恐怕王子殿下就会有生命危险了，到时候你能担待地起吗？！” 渡瑶一愣，她方才并未在旭旦的周身看到一股阴霾之气，但凡是将死之人便会被死神做上死亡标记。且她作为灵魂摆渡者，是很容易闻到人类的心灵气味，若他确实有生命危险，她肯定会有所察觉。 她再次快步跟上安从，“安公公……” 3.第3章 送上断头台（一） ?“咱家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一直叫咱家安公公，还叫个没完没了了！说吧，渡姑娘，你这次又要问什么？！”安从强忍着怒气，回头好声好气道。 渡瑶收声片刻，最后弱弱地说了一句，“你要是赶时间的话，可以先去找王子殿下，随便喊个人带我去便可。” 本以为这安从要火山爆发了，没想到他突然打了个激灵，满脸笑容地凑近她，并朝她鞠了一躬，“渡姑娘，太感谢你了！没想到你这么深明大义，你且在这里稍等片刻，我马上喊个人带你去偏院的厢房里休息。” 说完，他一溜烟跑开了，留下渡瑶一人在原地，只觉得脸上的肌肉似在抽筋般动了几下，最后望着不远处的一个侍女朝她走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旭旦在走的时候就是这么吩咐安从的……“安从，你先叫下人安排个厢房让渡姑娘住下，本王先去看看情况。” * 虽然过程不尽人意，但总算是来到了他们指引的厢房内。这里没有靠近宫殿的那条路边的繁花似锦，鸟语花香，反而是出奇的安静和典雅。 白净的原木桌上放着早已备好的茶具，放眼望去的窗台边，尘埃只粒可见，但并非无人打扫。靠近木桌的是成串的珠帘，里面摆放着一张淡雅的平床，素色的帐帘里整齐地叠放着一床干净的被褥，看上去舒适宜人。 带她来的侍女为她砌上一杯热茶，随后就退出了房间。 望着窗外的满园寂静，除却那一棵梧桐树上凋零在地的叶子发出的摩擦声，她似乎还能依稀听到这间屋子生前的主人发出的叹息声。 再转头看着屋内，想起自己以前在冥界所待的房屋，里面除了一根睡觉的绳索外，便别无它物。没想到在人界里，她居然可以深切地体会到如此温馨的住所。 靠在桌沿，她坐了下去，袖内的乾坤也在此时有了些许动静。她伸手将蛋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手指头对着它反复戳了几下，发现除了那丝亮光外，还真没什么特别之处。 “蛋啊蛋，你说我该怎么办？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然，你就跟我作伴好了，我以后天天对着你说话好不好？”她见四下无人，不禁对着桌上的蛋说起话来。 在冥界中，父亲就教导她来人界保持少说多做，信己防人的原则，还不能施展法术。这颗蛋，既没有心也没有灵魂，她就算这么说，也没关系吧？权当自己在人界里的一个寄托算了。 就在这时，从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有许多人在往她这个方向而来。 她收起桌上的蛋，连忙走到门口望去，只见一个手持火把，身着头盔铠甲的男人带着一群侍卫朝她这里跑来。 “搜！”到了门口的时候，将军一声令下，全体侍卫蜂拥而入，将她瘦小的身体挤出了门外。 “发生什么事了？”她皱起秀眉，不明所以地问道。 将军横眉竖眼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后，突然朝屋里大动干戈的侍卫们举了个手势，“停！” 就在侍卫们奇怪地望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将军阴阳怪气地说道：“不必找了，刺客就是她，带走！” 刺……刺……刺客？！ 不等渡瑶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侍卫们分别架起左右两个胳膊，朝外浩浩荡荡地拖去。 “喂，你们……抓错人了！”渡瑶不禁有些生气，她刚来人界第一天，莫名其妙掉进别人设下的“陷阱”也就算了，本以为跟着那王子可能会得到好一点的待遇，现在居然被当做“刺客”给人抓起来！ “整个王宫内，就数你穿着黑衣，长得面生，若不是刺客，那你是谁？！”走在前头的将军没好气得回她一句。 “……”难道刺客就不能是穿着花俏，长得面熟的吗！ 带着怒气，渡瑶欲要反驳，可是……她总不能道出自己是冥界的灵魂摆渡者，受修罗王父亲的派遣前来人界历练的。况且才来人界确实也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引起恐慌和躁动也不为过。 这么想着，她闭上了嘴，倒想看看这些人类是想要拿她如何。 “哼，没话说了吧！这天底下的贼被抓的时候都说自己是冤枉的，你呀，就等着国师裁判吧！”没想到那将军见她不吱声，没完没了了起来。 直到穿过又窄又长的石子路，渡瑶才意识到自己被带到的地方恍若冥界一角。四周跳动的火焰在几口黑锅中熊熊燃烧着，地上摆放着一个偌大的八卦阵型，正前方树立着一面写着“祭”的方旗，灵台上并排着五果，香茶，烈酒，供香和油灯。 这是——祭祀用的？！可是他们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顺着身旁侍卫的视线望去，她看见一个年长者身穿狐裘长袍，黝黑的国字脸上，带着神圣的威严朝她一步步走来。 “参见国师！” “禀国师，刺客已抓到！”将军上前引道。 渡瑶盯着他看了许久，心中有感，原来他就是国师啊…… “你就是那个不自量力的刺客？”未等她感慨完毕，国师已经发话，说话间，鼻子下方的两撇八字须尤为引人注目。 渡瑶不敢笑，也笑不出来，只不过在心里早就捧腹大笑了一场。她站直了身，顺带着回道：“正是……不，不是。” “嗯？”兴许是听见她模拟两可的回答，国师不悦地回头望了眼站在一旁不再吭声的将军。 “回国师，她千真万确就是刺客！”没想到，将军的自信排山倒海从嘴里涌了出来。 “那就甚好，派人前去通知王子，就说刺客已抓到，现在就举行祭祀典礼！”说完，国师就大步朝灵台走去，一手接过旁边随从递上来的一件道袍。 渡瑶站了许久，趁那国师在加袍的时候，对身旁两个还架着她胳膊的侍卫严肃地问道：“喂，他举行祭祀典礼为何要抓我过来？” 两个侍卫相视一笑，其中一个不假思索地说道：“看姑娘年纪轻轻，相貌可人，没想到这都到了要见阎王爷的时候还没想通我们为何将你抓来。” 4.第4章 送上断头台（二） “抓你来，自然是让上天惩罚你这样的恶人，大王的寝宫都敢行窃，你这姑娘也是胆大包天了！”另一个更是直截了当。 “上刑架——！” 就在渡瑶终于理清了一些思路时，前方一声巨吼震耳欲聋，在她不知所措间，才发现身后突然多了一个刑架，而她正被人强行拖着绑了上去！ “奏乐——！” 又是一声吼叫响起，这次是从四周涌入一群男男女女，看似都是这个王宫里的下人，只见他们在刑架的四周围起了圈，勾着相互的胳膊跳起了奇怪的舞蹈，而站立在火焰两侧的侍卫们，像变戏法似得从身侧举起各自的乐器弹奏了起来。 他们的祭祀方式居然这么独特，可谁能告诉她，为何他们要将她绑在刑架上，就算她穿了黑衣，就算她长得面生，就算她是那个不自量力的刺客，可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呀，绑在刑架上看你们唱歌，看你们跳舞，这算哪门子事？ “上断头台——！” 随着这一板一眼的命令声下达后，振奋人心的时刻到来了！ 十个人围着一具黑漆漆的石桌“嘿咻，嘿咻”地齐声朝这里挪来，到了渡瑶身前，才将它轻轻地置下。 石桌中间有个明显的凹槽，她盯着看了几秒，凹槽的地方差不多有一个脑袋那么大，若是……就在她遐想的时候，忽觉脖颈上一阵冰凉，才惊现自己的脑袋已经被搁上了这个凹槽！ “萨耶大地，欢乐之国。我以国师的名义，将惩恶锄奸，授以极刑，愿沉睡的王者佑我国泰民安，欢乐持恒！”灵台前的国师念念有词，从手里的花碗里撒出圣水，又道：“请恶人以笑示众！” 什……什么……恶人？她怎么就成了恶人了？还要让她笑？这是什么规矩，就算一个真正的贼被莫名其妙地送上了断头台，那也不能强迫人家临死前还要笑啊！ “恶人为何不笑？难道还有未了之事吗？”国师不悦地走下灵台，朝她问道。 “我不是刺客。”她冷静地答道，心想着这国师问得全是废话，她未了之事多得一箩筐了！比如说她的历练还未完成，还想摆渡其他的帅哥灵魂，若是修罗王父亲允许的话，她还要娶一个能干的相公回冥界当差呢……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行刑，但你到了地府就别怨本座未事先提醒你，阎罗王见你毫无悔改之心定让你下十八层地狱！”不知何时，国师居然已经来到她身前，手里的法杖重重地敲在地面，似乎在给她一个警告。 渡瑶已经来不及多想阎王爷的区别对待是否如此苛刻，此时她已几近咬牙切齿，“我不是刺客！” “真是冥顽不灵！”国师一甩广袖，气冲冲地回到灵台前，接着端起花碗，又撒了一遍圣水：“天罚将临，请死神带走这狂傲的恶徒，驱我国之戾气，扬我国之善德！——行刑——！！！” 不是吧！她才刚来人界，这会儿难道又要被送回冥界了？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回去，修罗王父亲定然会以为她软弱无能，到时候又该面临怎样的酷刑也不一定…… “手下留情——！” 就在她将要使出浑身解数震破绑住她的绳索时，一声天籁之音从灵台后面传来。她努力朝前一看，差点没掉下眼泪来，王子旭旦正疾步朝她走来。 “别动，小心头上！”见她激动地要抬起头，旭旦连忙出手制止。 渡瑶侧头一看，这无情的刀刃正架在离她脖颈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只要她动作稍大一点，削掉半边脑袋也是有可能的。 “快拿开！”旭旦撤走身后的持刀侍卫，伸手扶起心有余悸的渡瑶，“渡姑娘，让你受惊了。” 王子如旭般的笑容乍现在她眼前，温暖的声音缓缓流入她的心底，带着祥和，带着慰问一并治愈了她方才受伤的心灵。 “殿下，这可是肮脏的贼人啊，切莫与之甚为亲密！”这时，国师从灵台上也走了过来。 方才没好好看清这国师，这下借着月光，她总算是看到他的灵魂泛着浑浊的气息，奸诈的笑容下隐藏着一颗黑色的心。 “这是本王从外面带回来的朋友，什么贼人，什么刺客，你们一个个都是眼瞎了吗？！” “殿下息怒，庞将军，快上前解释！”没想到国师居然将矛头指向了一旁站了许久不动声色的庞将军。 听到国师点名，庞将军瞬即打了个哆嗦，上前一步，半跪在地，“回禀殿下，此女子与刺客的描述十分吻合，所以……” “荒谬！单是父王的一句蒙面黑衣人，你就能断定是渡姑娘了吗？再说了，父王遇险时，渡姑娘正和本王在亭中相聚，何来行刺嫌疑？！” “这……” “殿下，既然是误会，不妨就此算了吧，刺客之事，我等定当命人加强王宫四周的防范，再在大王和您的寝宫前多安排一些暗卫，您觉得意下如何？” 说这话的正是阴险的国师，渡瑶没想到自己差点被砍了头不说，洗脱罪名后居然只换来两个字“误会”。 “退下！”旭旦并没有理会国师的说辞，而是厉声将他一众喝退。 安公公从身后递上来一件皇室披风，旭旦平和地接过，又温柔地帮渡瑶穿上，一系列的动作就像在细心呵护着一件易碎的宝贝。 渡瑶心里感动，但只是朝他微微点头，“多谢。” “渡姑娘，是本王疏忽大意了，为了聊表歉意，本王亲自送你回房休息，明日再带你好好把玩这王宫四处美景，可好？” 渡瑶静静地观望着眼前的男人，渐渐得入了神。 “渡姑娘，王子殿下问你话呢！”安从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 “好……好。”她迅速低下头，脸上浮出一抹红晕，好在月色被浓密的乌云遮瑕，一行人并未看得真切。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国师假意派人行刺大王，接着再以保护为由暗中监视大王和王子的举动。 他们并排着走在回别苑的路上，夜晚的冷风虽然沁骨，但渡瑶此时已经心花怒放，处处春色满目。 袖内的异物此时又在隐隐晃动，瞬间扰了她一路的美好意境。 5.第5章 会动的蛋神兄（一） “渡姑娘，我还没问你家住何处呢，明日观光后，父王命我去查探民情，顺道将你送回去，你看如何？”到了别苑，旭旦突然想起还未曾了解她的住处。 “我没有家。” 她回头送了他四个字，接着径自走进房内，并关上了门。 门外吃了闭门羹的旭旦和安从等人瞬间不好过了，只听安从附耳对旭旦小声说道：“殿下，我看这渡姑娘并非善类，必是国师安排进宫的奸细。” “安从，你怎可说起姑娘家的坏话，莫非是忘了她差点成了国师祭祀的陪葬品一事？”旭旦无奈地摇摇头，继而转身离去，见安从仍是疑心重重的模样，不禁好笑，“当务之急，是要比国师先一步找到参王，而不是在这里跟一个姑娘家过不去。” “是。” * 一行人终于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他们之间的交谈声，房内倚着门板的渡瑶这才放下那颗从祭祀台回来的路上就“扑通”跳个不停的心。 她从袖子里拿出那颗蛋，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坐到了地上，“你是否也觉得我太差劲了？居然喜欢上一个王子……” 手中的蛋在她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突然摇晃了起来。 渡瑶打了个激灵，不可思议地盯着它看了许久，才确认它不止在动，还前前后后跳了起来。 “喂喂……你别动来动去啊……”她双手将它捧牢，从蛋的周围再次闻了闻，不禁皱起了秀眉，“奇怪，真的没有灵魂气息……” 这世上只要是有生命迹象的便有灵魂，所有灵魂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气息，而她就具备了这个特殊的能力，能洞悉一切灵魂气息。 “没有灵魂……”她想了许多种可能，最后……“难道你是神？！太好了，你是神对吧，那你一定可以满足天底下所有生物的愿望吧？” 她也不管那蛋是否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就自顾自地将它捧到桌上，有模有样地双掌一合，许起了愿：“亲爱滴神呐，我貌似爱上了这个异世里的王子，请你让他也爱上我吧……” 完后，她放大瞳孔，紧紧盯着它，过了半响，见桌上的蛋没了动静，不禁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父亲早就告诉过她，神明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因为她的母亲就是被神害死的。但是死神陌衾末却曾对她提过，神有着至高无上的法力和权利，不仅能翻手覆云，还能满足人们心中的愿望。 就在她丢下它转身走进卧室的时候，从窗台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谁？！”她迅速板起脸上的倦容，从窗户跃出，试图跟上那道影子。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院子里除了那颗枯黄的梧桐树时不时随着夜风发出阵阵和声外，别无他人。以她敏锐的警觉性，也闻不到这附近的灵魂气息。 诡异的色彩笼罩在这看起来不安分的庭院中，但丝毫没有给渡瑶带来一丝恐惧，这种感觉倒像是久违了的重逢，令她松了一口气。 梧桐树的高枝上，一个黑衣男人修长的身躯正隐在枝旁，干净的脸上泛着莹白的光芒，使那双蓝色的眼眸看起来炯炯有神，一片树叶从他的薄唇中吐出，懒散的语气瞬间时整个庭院有了活力，“瑶儿，我在这里。” “陌衾末，我就知道是你，快下来。”渡瑶抬头，朝他招手。 陌衾末倏地凝眉望向她，“瑶儿，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落地了？” 见他还是一味得高傲，渡瑶只得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不悦地转身回屋，“罢了，我休息去。” “哎……瑶儿！”他无奈地从树上飞下，落在她的面前，语气百般温柔，“千辛万苦来到你的世界，你不想好好跟我说说话麽？” “死神兄，我来这里是为了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你呢，哪凉快哪呆着去。”渡瑶戳了戳他的肩头，将他挪到一旁，继续往门口走去。 “我都听说了，可是瑶儿，你不是一直想做真实的自己吗？既然来到人界，不如我带你去历练吧，你看你在冥界这么长时间，连如何笑都不曾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修罗。”衾末边说着边朝她做着鬼脸。 “可我本来就是修罗王的女儿，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修罗有什么不好的！”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啧啧啧，我记得当初某人可是私底下哭得像泪人，说自己厌恶活在父亲的阴影下。难不成是我记错了？”衾末假意沉思道。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在冥界时，修罗王对她魔鬼般的训练，单手劈天链，再苦再痛也要忍着，不能哭不能笑，父亲告诉她，修罗的世界没有妥协二字，他隐忍在冥界里只为了有天她的归去能够复仇天界。 正因为如此，她的回忆里，满满得只有仇恨和杀戮，还有无休止的摆渡灵魂……当她发现自己的体内隐藏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时，就曾想过逃离那样的世界，做一个真实的自己。可她发现，不管自己逃到哪里，父亲总能将她找到，他告诉她，就算三界众生皆负他也无所谓，只要她还是他的女儿，她就得肩负起他势必复仇的使命。 “瑶儿？”衾末见她收回目光，暗淡的眼眸里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忧伤，才知自己又让她想起不开心的事，于是轻声唤道，“抱歉，都怪我多嘴。” 渡瑶回过神，僵硬的脸上试图要给衾末一丝笑容，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让嘴角自然上扬出一道美丽的弧度。 “衾末，你先走吧，我想休息了。”她害怕在他面前出丑，开口说道。 衾末泛起一丝心疼，自她被修罗王抱回冥界之后，他就不曾见她笑过，刚才她别扭的蠕动了几下嘴角，是想要笑给他看么…… “瑶儿，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他说着，忽然靠近她的耳旁，“这个国家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快乐，实际上是被国师施法操控了心智。所以他们不懂悲伤和流泪表达自己的情绪。” “什么？”渡瑶惊诧地抬起头，刚好对上了衾末深不见底的黑眸，“那王子他……” “你是问旭旦王子？” 6.第6章 会动的蛋神兄（二） “嗯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无比肯定。 “据我了解，旭旦王子是王族后代，是不会受国师的妖法魅惑，不过他认同自己的国家是个欢乐之国，所以也不曾悲伤过。”? 渡瑶松了口气，继而紧张地问道：“那国师到底有什么阴谋？” “国师操纵他们，目的是要借他们之手找到参王。”衾末顺手搭在她的肩上，接着说道。 “参王是谁？”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参王能让人长生不老。”衾末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本札记，他翻了翻，最后又将它合上，“不管怎样，你在国师面前切勿太过明显自由，就算不会笑，也要装作愤怒的模样。否则，以国师的心狠手辣，你在这个世界也不会待太久。” “完了……”听衾末说到这里，渡瑶着实接近崩溃。 她今晚不仅与他口中心狠手辣的国师照了个正面，还异常坚定地否认了他的祭祀要求，最让她哭笑不得是，现在总算是知道了国师临走前那怨恨的神情从何而来。 “怎么了，瑶儿？”衾末担心地问道。 她摆摆手，摇着头，哭丧着一张小脸，晃着身子挨着墙边走进屋里，“后会无期，死神兄。”? *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冥界，修罗王苛刻地要求她每天只能休息两个时辰，所以才会令她突然变得如此嗜睡，居然在阳光初射到身上的被褥时才被惊醒过来。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太阳？”她将手遮住眉前，试着直视窗外透过树枝缝隙中朝她释放光亮的太阳。 “渡姑娘，您醒了？”珠帘外响起娇脆的问候声。 渡瑶扭头，才发现桌旁早已站了一排清一色的宫女，她们脸上泛着甜蜜的笑容，所有的视线如同一道利剑直穿她心间。 “你们是……”话还未问出口，她连忙套上布靴，从床上滚了下去，跌跌撞撞来到桌前，发现那颗白蛋已经不翼而飞了！ “渡姑娘，我们是王子安排过来伺候您更衣洗漱打扮的。”领头的一个宫女朝其他人示意了下，只见她们纷纷将自己手上的绫罗绸缎，锦衣玉帛以及翡翠珠宝呈了上来。 渡瑶无视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东西，只是失落地指了指木桌：“你们……有没有看见一颗蛋？” 一旁的宫女们互相对视了一圈，最后纷纷把视线投向方才说话的那个宫女身上。只见她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渡瑶着急地问道：“你……你们不会是把它给煮了……吃了吧？” “回渡姑娘，奴婢见那蛋孤零零地放在桌上，已经命人将它送到膳房……” 未等宫女把话说完，渡瑶已经飞快地朝外跑去，再怎么说，那颗蛋才刚刚被她鉴定成自己在人界的伙伴，还是一个独特的神，无论如何，她都要将它找回来。 “膳房……膳房……糟了，膳房到底是什么地方？”刚跑出没多久，她就意识到这个很严重的问题。 而此时的她早已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地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纵观此时此景，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彻底迷了路，连回别苑的道也都找不到方向了。 * 这里林荫密布，时而从草丛间听到一阵蛐蛐的怪叫，方圆几里竟不见有一处住所，凭她敏锐的直觉也闻不出任何生命的气息。 “糟了，这是迷阵。”她记得自己才从别苑跑出不久，怎么就掉落在旁人的迷阵里，最让她可气的是，在这样一个气势恢宏的王宫里，还有人居心叵测地布下这个阵法。 她朝草丛中走去，试图寻找阵源。可是除了这片阴森恐怖的林荫之地，还有四周毫无章序下垂的藤蔓，她终是一无所获。若不是修罗王交代她万不可使用法力，恐怕她早就脱身而出了。 就在她沮丧地站在原地打着转时，忽然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草丛中发出的摩擦声让她兴奋不已，于是顺着声音的方向再次跑去，结果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僵住煞白的俊容。 “你怎么在这里？！”对方怒容可怖，张嘴质问道。 “我……我好像迷路了。”她往后退去，伸手不经意地抓住了一根从树上垂下的藤蔓。 突然，大地旋转间，她顺着藤蔓牵引的方向回到了别苑外。 “国师，要不要属下去将她……”迷阵里，随在国师身后的暗卫面露杀意，询问道。 “慢。”国师举手阻拦道，“本座倒想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连我的阵法都能随意出入。” 说话间，一股寒意顺带着他浑身的邪气弥漫着整个林荫之地…… 回到原地的渡瑶不禁喘起了粗气，原来找了半天，那根藤蔓才是破阵的根源。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个奸恶的国师居然比修罗王还要可怕。 “想来也是，父亲若想要对付谁，是绝不会耍这些心计的。”她自言自语道，殊不知站在她身后的旭旦王子正奇怪地打量了她许久。 “渡姑娘在说什么心计？”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了句。 渡瑶一惊，怔在原地。此刻她人不人，鬼不鬼地样子岂能让他撞见个遍，再说了，这到底是什么机缘巧合，居然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在王子面前。 “敢问王子殿下，膳……膳房在何处？”她头也不回，只是一味地裹紧身上单薄的黑衣，将它正了正。 “原来渡姑娘是饿了，都怪本王怠慢了。来人，别苑厢房备膳！” “不用了！”渡瑶立即喊道，“我就想去膳房看……看一眼。” 说道这里，她随即咬住下唇，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说话总结巴…… 旭旦有趣地望着她的背影，越发地对她感到好奇，“既然如此，那就一道前往吧。渡姑娘先从膳房开始赏景，这一想法倒是有趣，有趣……哈哈……” 一行人簇拥着旭旦王子和一身狼狈的渡瑶来到了膳房。 * “渡姑娘，这便是膳房了，你顺道看看可有什么想吃的？”旭旦绅士地朝她做了个手势。 刚一进入这里，她就闻到了许多死亡的气息，哀嚎声，哭泣声，悲叹声，无不混杂着那几口金锅内奔腾而出。 尽管都是那些畜生的灵魂，但渡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7.第7章 会动的蛋神兄（三） “姑娘不妨尝尝这道黄金焖鸭？”一旁的厨子见她盯着这口锅看了许久，于是朝她问道。 渡瑶亲眼看着这黄金焖鸭的灵魂飘到空中，含泪不舍的眼中尽是对那厨子的怨恨和悲哀。 她忍不住出声对它说道：“若你想转世为人，就放下心中的怨念，否则下辈子依然难逃被屠杀的命运。” “姑娘你……你……”厨子以为她在跟自己说话，讶异地瞪大双眼，“你怎知我的秘密？” 渡瑶目送着那鸭子的灵魂离开后，收回目光，转向吃惊不已的厨子，这才发觉他身上的灵魂带着一股杀戮的气息，看来他怨念极深。 就在她刚要开口指点他一两句时，旭旦走了过来，指了指黄金焖鸭，“既然渡姑娘喜欢，那就先上这道菜吧，渡姑娘，外面已经安排好用膳的地方，请跟我来吧。” 渡瑶回神，这才想起自己来膳房的用意，连忙抓住王子：“蛋呢？蛋放在哪里？” 王子不明所以，“什么蛋？渡姑娘难不成是想吃蛋类的食品？” 厨子心领神会地立刻回道：“小的马上去蛋房里取些原料，请王子殿下和渡姑娘稍等片刻。” 说完，他屁颠屁颠地朝身后的另一个小屋子跑去。 “我这人，对蛋的要求比较高，所以还是亲自去选一选。”渡瑶见状，立即回头一本正经地对王子说道，接着跟了上去。 站在原地的旭旦一头雾水，这所有的蛋不都长一样吗？……还用的着选吗？ 来到蛋房，渡瑶彻底被这种壮观的世界震惊了！ 这里三层外三层，满满地居然都是白森森的蛋！蛋内的灵魂气息幽幽地从空气中蔓延过来，浩浩荡荡的阵势让她着实不知所措。 “那什么……怎么这么多蛋？”她出声询问着走在前方的厨子。 厨子被她的声音吓到，慌张地回头，见是她后松了一口气，“姑娘，我们王宫里的蛋何止这些，这个蛋房装的是鸭蛋，还有另一个装鸡蛋的，对了，膳房后面的那一排房子里，饲养着好几百只鸡鸭呢，每天都在不断下蛋。” 渡瑶脸部上的肌肉又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大哥，我想问下，早晨你有没有收到一颗比较特别的蛋？” “特别的蛋？”厨子的满脸肥肉随着沉思的时候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恢复正常，“我想起来了，今早颜姑姑送来一颗轻飘飘的鸭蛋，以我们多年的鉴蛋经验，那就是个坏蛋，呵呵。” “不是……后来你们将它放哪里了？”渡瑶见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上，急了起来。 “放哪儿了？坏蛋自然是丢了呗，喏，虽然那里脏了些，不过每天申时都会有人来清理的。”厨子指了指膳房外的那座“小山丘”。 “我滴神呐……你可不能出事。”渡瑶喃喃自语道，随后朝垃圾场跑去。 发出阵阵恶臭的垃圾堆里，有着许多死亡的气息，渡瑶不顾一切地将身子埋了进去，翻找起来。 每一个蛋壳在被她否认后，也被随手丢在了一旁，她几乎将这座“山丘”掀了个底朝天。终于，在身旁的另一座“山丘”形成之时，她看见了那颗隐隐朝她发光的蛋正埋在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下。 她兴奋地伸手将它从恶臭中“解救”出来，“太好了，蛋神兄，我终于找到你了。” 满足地站起身，才讶异地发觉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长得分外可疑。她将蛋揣入怀里，蹲下身想细细得闻闻其中的气息，但几度都被这股恶臭熏得干呕起来。 “渡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糟了！ 渡瑶回头，正见旭旦眉目间揪着深沟，不可思议地望着此时头挂青菜，身沾蛋黄，满脸灰烬的她。 “我……我弄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她低下头，恨不得一掌将脚下劈出一口洞穴装进去。 “那找到了吗？”听她这么一说，旭旦王子关心道。 “找……找到了。” “那就好，我命人立即送你去沐浴更衣。” * 随后，在王子的命令下，渡瑶被嫌弃地带到了别苑中，在厌恶和嘲笑的目光中结束了她狼狈的寻蛋记。 走出浴盆，宫人伺候着穿上华丽的锦服，粉色的花边镶在镂空的蕾丝袖上，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更显吹弹即破。 接着她们又为她画眉抹胭脂，一大串的打扮工序让渡瑶从始至终就不曾舒展过眉头。直到娇嫩的粉唇完成最后的点缀，领头的宫女突然发出一声感叹，“没想到姑娘竟是一个如此娇俏可人的女子。” 透过眼前的铜镜，渡瑶微微发怔，这真的是她吗？从未照过镜子的她自生下来的那一刻就不曾知道自己究竟有着怎样的容貌，今日这副模样到底是这些宫女的巧夺天工之作，还是她原本的面目…… “王子殿下……”门口响起两个宫女的问候声。 渡瑶连忙从镜子前挪步走到他面前，学着那些宫女的姿势俯身轻喊道：“渡瑶见过王子殿下。” 旭旦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本王一直以为渡姑娘是个悍妇的形象，能使轻功跳出陷阱，能在人人惧怕的国师面前从容淡定，宁死不笑，更能在一堆臭气熏天的污秽物中屈伸自如。乍看之下，原来是这般娇滴滴的美人……” 悍妇……？！ “见……见笑了。”她咬咬下唇，目光挪到梳妆台前那颗已经被她洗得发亮的蛋……都是拜你所赐！ “渡姑娘，请吧。” * 在王子的牵引下，她赏过白虎塔，看过飞鸟池，就连昨日差点被砍头的祭祀台也再次目睹了一遍。从未在阳光强烈的照耀下生存了这么久的渡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疲惫不堪。等到了用膳的时候，一看到那道熟悉的“黄金焖鸭”就突然联想到自己在翻着“小山丘”时出现的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连胃口也瞬间被抹杀掉了。 在旭旦的建议下，她只好返回别苑休息两个时辰，待傍晚时分便随王子出宫。 * 刚回到屋内，她就看到那颗蛋又开始摇晃着动了起来。这下报仇的机会来了，她一不做二休地撩起衣袖，将它放在桌子上，“蛋神兄，你知不知自己犯下何等滔天大罪，你让我在王子殿下面前保持的美好形象全化为乌有，为了惩罚你，我今天就要剥了你的壳！” 说完，她两手一抱，朝它扑去，怎料这白蛋就像听得懂人话般，竟然灵敏地闪躲开。 8.第8章 蛋里的精灵出世了（一） “别以为你会动就天下无敌了，今天要是没能活剥了你，我就死了对王子殿下的那份心！”要知道，她发这誓的时候，心有多雄赳赳地疼。 白蛋一跳一闪地在桌上飞来飞去，渡瑶跟着它的节奏连续扑了几个空，这次干脆停了下来，视线直射蛋心，一掌拍在木桌上，直接将桌子震裂，“渡娘我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了是不是？早知如此，就应该让你活生生臭死在那堆垃圾里！” 由于过度气愤，她的小脸上倏地泛起两朵红晕，胸口起伏不定微微喘气，拍在桌上的掌心就在此时也隐隐作痛起来，“什么破桌子，比天链还要坚硬，痛死了！” 白蛋突然识相地跳到她手边，不断地磨蹭着她的手背。 渡瑶一愣，她这是在和一颗没有灵魂的蛋生什么气？ 那么努力地找回它，无非是因为她将它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倾诉对象，至于在王子面前的出丑，只能说明她做得不够好…… “渡姑娘，时辰将至，布辇已备好，可以出发了。”门口突然传来要启程的告知声。 “好的，我马上来。”她应了一声，随后转向手边的白蛋，“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我今天就饶了你。” 说罢，她将它揣入怀里，接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 一路上跌跌撞撞得不知多久，终于听得外面安从那尖细的声音响起，“落辇——！” 宫女为她撩起布帘，扶着她走下辇车，在看到王子笑容满面得站在一旁望着她时，心又像小鹿乱撞般跳个不停。 “渡姑娘，这里便是我的行宫。” 顺着他的指引，渡瑶看到一座被青山绿水围绕着小型宫殿出现在眼前，这里虽不比王宫豪华气派，但也难掩这其中尊贵的气息。 “王子殿下，咱们行宫是到了，但也是时候该送渡姑娘回去了。”安从来到旭旦身旁，小声提醒道。 “这……” 看见旭旦王子为难的表情，渡瑶顿时也陷入尴尬的境地。 当时是不晓得如何回复他，所以才编造出那个谎言，现在安公公摆明了是要赶她走，但除了跟在王子殿下的身边，她还真别无去处。 “殿下，我在掉落您的陷阱时就……就不记得自己的住处和亲人了，请王子殿下收留渡瑶，我愿随殿下身侧为奴为婢！”为了求得一席容身之处，她就当是豁出去了，要让父亲得知她堂堂修罗王之女给人类为奴婢，定要活剥一成皮！ “这……殿下，这渡瑶分明就是国师派来的奸细，您看她，死活都要赖着不走。”安从气得直晃拂尘。 就在渡瑶半睁着眼静待回复时，旭旦温和的声音带着她早就预想好的结局说道：“既然是本王的陷阱误事，本王就该负全责。渡姑娘，你且安心在这行宫住下，直到你找到亲人为止。安从，还不快命人打扫一间屋子给渡姑娘？” “……是。” 安从临走前，那警惕的目光让她心虚得低下头，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跟安公公谈谈人生，消除对她的误会。 * 渡瑶顺利地入住王子的行宫内，不仅如此，王子还为她安排了一个贴身婢女，湘儿。 “渡姑娘，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若是有事，对门口吩咐一声便是，湘儿就在这暗门后住着。”湘儿指了指一副壁画后面的机关，朝她示意道。 渡瑶会意地点点头，她从未了解过人类的住所，自然对这显得格外隐蔽的暗门也不为奇怪，房屋内飘着淡淡的紫薇花香，窗外的院子里分别被摆上了各式各样的花卉和植物，屋内的布置虽然简单，但比起王宫内的别苑也算是温馨了许多。 刚被引进屋的时候，她还在为之前的谎言刚到愧疚，可看到这里令人赏心悦目的环境时，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趁着没人，一个反扑倒在了软榻上，怀里的蛋也顺势掉了出来。 “今天晚上，又可以美美得睡上一觉了。蛋神兄，你今天也定是累坏了，那就一起就寝吧，本姑娘就破例一次，让你与我同窗共枕！”说罢，她将它塞进了被褥里，自己也闷头闭上了眼。 宫殿的屋瓦上，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嘴里歪腻地叼着一根枝头，躺在渡瑶所住的房屋上方，轻声笑道：“没想到这傻丫头死性不改，刚来人界就动了凡心。” 与此同时，手中紧捏的那本札记忽然发出一道白光，他懒散地换了个姿势，自言自语道：“你就让我也休息一会儿吧。” 札记瞬间熄光，倏地朝天际一边飞去。 “真过分，一刻也不让我安生！”见札记自己飞去，陌衾末吸了吸鼻子，跃身追了过去…… * 又睡了一个美好的夜晚，渡瑶揉揉惺忪的眼睛，朝里面翻了个身，不经意间，指尖碰触到壳类的碎片。 她眨了眨眼，一个巴掌大的“小男人”正坐在破碎的蛋壳边紧紧地盯着她…… “看来还没睡够，一大早就出现幻觉了。”她连忙侧过身，再次闭上眼，过了三秒…… “呐？！……你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在我床上！”她抱着身上的被褥迅速挪到床尾，面露惊色。 只见他头上戴着小型的束发镶金王冠，穿着鹅黄色的镶金边袍，那双深谙的双眸在看到她的表情后瞬间变得冰冷孤傲，挺拔的鼻梁下，那张性感的嘴唇正张扬着一道令人窒息的魅惑感，棱角分明的轮廓随着双眸一闭更显俊美。 但是，谁能告诉她，这么完美的男人为什么只有……巴掌那么大？！ “小男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后，对她一惊一乍的表现甚为不满的模样，并无视掉她的质问，双手抱胸突然飘在了半空中。 渡瑶的视线顺着蛋碎片移到空中的“高冷男”身上，“……你居然还会飞？” 谁知她依旧碰了一鼻子灰，趁着他闭眼的时候她突然扑了过去，一手捏起他的小耳朵，将他的小身体拖到自己面前，嘴唇一张一合间将怒气从牙缝中顺带喷了出去：“说，你把我的蛋神兄怎么样了？！为什么它碎了，快说！” “碎了就碎了，紧张什么。”没想到他一副理所当然，毫无忏悔的模样。 9.第9章 蛋里的精灵出世了（二） 过了半响也不见渡瑶有何动静，他忍不住睁开眼，正见她满脸黑线地看着他，不禁嗤之以鼻，两只小耳朵突然用力一竖，瞬间脱离了她对他的束缚，“喂，看够了没？！” 渡瑶的花痴症在他具有霸气磁性的声音中又维持了几分钟，接着面露凶神恶煞，“你还睡这种我的榻上！玷巫了我的清白！” 某男一听，差点没喷出来，但对于她的质问，他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你灞王硬上弓，强行将本王塞在你枕边。所以，本王就勉为其难地睡一觉了。” 她居然做过这种事？！渡瑶不相信地盯着他，试图从他傲冷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终于……她想起昨晚自己对蛋神兄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难不成……“你是蛋神兄啊？！” 某男一听她这么称呼他，直接揪起雾浓的双眉，不悦地反抗道：“真是俗气。” 渡瑶可不管他是在不满自己对她的称呼，还是不满对他的态度，而是再次朝他扑去，抓起他的束发，将他提了起来。 “看在你发育不良的份上，我就免去你的死罪，反正你还是我的蛋神兄，以后我们相亲相爱的日子多了去，对吧？” 某男看着她那副宽宏大量的神情更显厌恶，虽然被扁为精灵蛋，但他好歹也是掌管着长生不老密钥的人参王，岂容她一个普通的小女子对他指手画脚，不仅如此，她居然还口出狂言要与他相亲相爱，还嫌弃他……发育不良？！ 简直就是个卑劣之女！ 想到这，他迅速从她的魔掌中逃脱出来，高冷之势只增不减，“你这狂徒恶女真是不谓矜持！” 渡瑶还在一本正经地理解着他口中的“矜持”是何意的时候，只听帘外传来婢女湘儿的声音：“渡姑娘，你可醒了？湘儿要进来伺候您了。” 不等渡瑶回话，湘儿已经撩起珠帘，手抬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 还窝在床尾的渡瑶在与空中的“小男人”对视数秒后，在湘儿走向她的时候，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塞进了自己卫衣内…… “渡姑娘，我拿了一套换洗的衣物过来，您先将就穿着，殿下吩咐了，待会儿就让湘儿陪您到街上逛逛，顺道买些需要的物品回来。”婢女一副诚恳稳重地说道。 在她近身的时候，渡瑶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灵魂气息，说不出的好坏之分，只是感觉这具灵魂像是不属于她自己…… “多谢。”她一如既往地板着那张冷艳的面孔，将适才那些夸张的行为和调戏的语言全都抛在脑后。 就在湘儿去取衣物的时候，“小男人”又从她怀里钻了出来，还不断喘起了粗气。渡瑶见状，将他毫不客气地拎了起来，小声怒斥道：“蛋神兄，为了我的清白，你别总是动不动就出来溜达行不行？这里是王子殿下的行宫，让他手下的人看见了还得了！” 某男接近崩溃，“你这个蠢女人，难道把我放在你衣服里面就能洗刷你的清白吗？！” “呐？……” “渡姑娘，您看这套衣裙还满意吗？”湘儿将衣服拿了进来，指着上面的花样问道。 “满意满意……非……非常满意。”渡瑶头也不回地答道，并顺手将“小男人”捏在手心，为了防止他出声，将他又藏进了被窝。见湘儿走向她，又连忙说道：“衣服放下吧，我自己来就好了，还有，你出去门口等我吧，我不喜欢别人伺候这些生活上的琐事。” 湘儿手里拿着的衣服微微一抖，眼里闪过一丝委屈的色彩，嘴唇一抿，轻声应道：“是。” 见湘儿走出去，渡瑶快速将左手捏了许久的“小男人”放了出来，只见他那快要闭气的脸蛋泛着通红的血色，在她松手的那一瞬，倒在了床褥上，嘴里一字一句地蹦出几个字：“普通的凡人是看、不、见本王的，也听不到本王的声音！” 渡瑶一听，长长地呼出一口恶气，一掌拍在了他身上，使他在这外力驱动的情况下翻了个不情愿的身。 “那你早说啊！真是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小人！”她没好气地走下床，拿起湘儿留下的衣服套了上去。 床上几乎要奄奄一息的慕子参已经快将自己的两手捏碎，若不是自己还无法变身，怎会让这刁蛮的女人欺凌自己，说他发育不良也就算了，还敢说他笨，说他笨也就忍了，居然说他是小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待他有朝一日变为八尺男儿，再好好教训这个卑劣女不迟！ 渡瑶哪管得了此时还依偎在床上一面揪着痛彻心扉的眉头，一边暗暗发誓不放过她的慕子参，只是匆匆得绑好衣裙上的腰带，再随意得洗了把脸，漱了下口，便朝外走去。 没走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扭头一看，“蛋神兄，你还在那里纠结什么？你不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子参抬起那张早就被她虐待不堪的小脸，悲愤地飞到她身旁，跟着她往外而去。要不是还要靠她才能解开他身上的封印，他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个魔女身边，哪还会跟着她寸步不离。 走到门口，渡瑶看到院内的石桌旁正端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于是冷声问道：“你就是湘儿吧，我们出发吧。” 湘儿回头一看，吓得花容失色，“渡姑娘，您……您不会是就想这样子出门吧？” 渡瑶低头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圈，疑惑得问道：“怎么了，有何不可么？” “奴婢只是觉得……您的脸色太过苍白了些，需要点胭脂点缀下。还……还有，您身上的衣裙也穿得不够严谨，这女子露着一大块胳膊实……实在是会被人说闲话……”湘儿胆战心惊地小声回到。 “噗……”肩头上的某男禁不住喷了出来。 其实渡瑶身上的衣裙哪是穿得不得体，是压根整件穿反了，裙子里内置的安全短裤已被她反穿在外不说，就连上衣也是…… “真有这么……不堪吗？”渡瑶皱起秀眉，再次细心地看了看自己的穿着。 10.第10章 遇刺（一） 湘儿不敢直视她，只是轻轻地点了两下头，后又说道：“请姑娘回屋，奴婢会好生伺候您，还请您别赶湘儿走。” 渡瑶斜睨了肩头上的慕子参一眼，见他强忍着笑意，故作清高地两手托着后脑勺躺在上面，狠狠地朝他瞪了眼。接着她伸手扶起湘儿，“我怎么会赶你走，若不是你帮我纠正错误，我想出去后定要成为别人的笑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屋内要换衣服，关门前，渡瑶更是毫不客气地将自己肩上的生物朝院子外丢了出去，“委屈下蛋神兄，咱们男女有别。” “渡姑娘，您在跟谁说话？”湘儿看她莫名其妙地睨了一眼院子外，又突然说了一句这句话，不禁显得有些害怕。 “哦，没事，就是刚才有只蚊子，是公蚊子，我就跟它说明一下赶它出去的原因。”渡瑶漫不经心地答道，随后张开双手，任由湘儿为她更衣。 摆谱了许久后，终于穿戴整齐，湘儿又为她梳了个漂亮的发髻，再稍微在脸上抹写胭脂，让渡瑶看起来更显水灵。 “没想到，你手这么巧。”透过铜镜，她朝身后的湘儿夸道，但心中还是介意起她身上的那道灵魂气息。 “哪里，是渡姑娘的美貌浑然天成，如玉雕琢的精致面孔让湘儿好点缀一番罢了，王子殿下交代了，您身体不是很好，所以脸色显得尤为苍白，出门前定要为您好好打扮一番。”湘儿由衷地回道。 原来是王子交代的啊，难怪这么细心，还安排了这么个心灵手巧的婢女给她。不过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的她还是有些不习惯被人伺候的感觉，于是她转身说道：“湘儿，你不必对我敬言的，以后直呼我渡瑶就行。” 湘儿一听，吓得不知所措，突然跪在地上，按着胸口说道：“不不，渡姑娘，虽然您心地好，可是湘儿心中有数，只要渡姑娘不笑，那便是对湘儿的不满，湘儿万万不敢越矩！” 渡瑶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她喊湘儿出去的时候，她那副委屈的样子从何而来了，陌衾末曾告诉她，这个国家是欢乐之国。而他们欢乐的根本是因为国师操控了他们的心智，难怪湘儿的灵魂发出的气息是飘渺不定的！ “湘儿，你快起来，这样吧，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对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逛逛吗，那我们快启程吧。”她将湘儿从地上扶起，心里暗想一定要帮湘儿从国师的妖法中救出来。 主仆二人又一前一后地朝院外走去，在经过石桌的时候，渡瑶顺带揪走还翘着二郎腿望着天空出神的小人儿。 * 一路上，慕子参靠在她的肩头上打起了盹，几次都因为险些从肩膀摔下而磕到渡瑶的肩骨上。 “蛋神兄，请你多注意点形象，我们到了。”渡瑶摩擦着牙齿，恨恨地说道。 落轿的时候，她伸手捏了一把无动于衷的某男，在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中若无其事地随着湘儿走出轿外。 这里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还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热闹非凡。纵使是见过鬼市里的场景，也不见得有这般鲜活的画面，唯一不足的是…… 这里所有的人都怀着空灵的气息！他们没有灵魂！ 可就算如此，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尽管生意不尽如意，却也还是乐呵呵地笑着。 “喂，蛋神兄，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奇怪？”她忍不住扭头问道。 没想到肩头早就空无一物，那巴掌大的小人儿已经不知去向了！ “渡姑娘，就是这里了，快跟我进来。”到了一家裁缝铺门口，湘儿满是欢喜地朝她喊道，接着跑进店里。 “看来衾末说得都是真的，这个国度的人类心智已被操控，难不成，父亲要我来历练便是……”渡瑶已经无暇理会消失不见的慕子参，而是瞬间悟出修罗王派她来人界历练的真正目的。 “老板，这六匹布我都要了，麻烦您按照当下最盛行的款式做几套好看的衣裙，再帮我包起来送到殿下的行宫。” “诶，好的，没问题，姑娘慢走。” 湘儿从裁缝铺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低头沉思的渡瑶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渡姑娘，您脸色……” 突然，湘儿又按住自己的胸口猛喘不止，看样子痛苦难耐。 “湘儿，你怎么了？”渡瑶一惊，忙上前扶住她。 “我的心好痛，只要看到渡姑娘您不笑，我就难过，一难过，就……” 渡瑶终于明白了，早上湘儿那痛苦的神情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吧，“湘儿，我们先回去吧。” 当务之急，她应该找到衾末商量一下，该如何着手处理这些人类的空灵。 刚走到一半的时候，便看见不远处旭旦王子带着安公公从对面走来。 “渡姑娘？这么巧啊……”见到渡瑶，旭旦王子的脸上顿时泛起浓浓的笑意。 身旁的安从不悦地背过身，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巧不巧的，还不是一大清早就看到她出门，就急忙跟着来得……” “王子殿下，你们来得正好，快看看湘儿到底怎么了。”像见到救星般，渡瑶将湘儿交到了旭旦怀里。 “这……” “殿下，湘儿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湘儿抬起头看到旭旦的笑容那一刹，立即收起了痛苦的脸色，继而转为安定的微笑。 “果然如此。”旭旦若有所思地朝安从说道。 “殿下，已经发生过好几回这种事情了，要是再不抓紧时间找到参王，恐怕……” “安从！”旭旦打断安公公的话。 看来他们对湘儿这样的症状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他们口中的参王，和衾末告诉她的想必是同一人。 “渡姑娘，看来湘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要不然本王再给你换一个……” “别啊，湘儿她很好，要怪就该怪我，是我一天到晚都绷着一张脸，让她忧心了才会导致发病……”渡瑶连忙阻止他将要说下去的话。 旭旦好奇得望了她一眼，“这也正关乎本王一直要问的一个问题，渡姑娘，为何从未见你笑过？” 11.第11章 遇刺（二） 近年来，大王身染重病，国师在一次祭祀中得知天机，欲要得到一株人参王，这样才能使大王长生不老，身强力壮。 但唯有旭旦王子清楚真相，除了长生不老的奇迹，人参王还能解除国师下在国民身上的巫毒妖法，所以，他势必要在国师前找到参王！ 在他年幼时，一次意外中得知国师图谋不轨，在一次次的祭祀典礼后他就发觉到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大家似乎都忘却了所有的悲伤，整天笑容满面。他一直以为大家除去悲伤的情绪也算是一件好事，可渐渐地他又发现，只要他们难过和悲伤就会产生心绞痛，而这种痛似乎在看到他的笑容后便会不药而愈。 可唯独渡瑶，是他见过的最独特的一位女子。 “因为……”渡瑶转动着圆润的双眸，心里又开始打起了谎言的草稿…… 这时……一阵骚乱从前方传来，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伙手持长刀，穿着黑衣的蒙面人气势汹汹地朝这里冲来。 “殿……殿下？”安从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方才外出时，王子交代其他侍卫不准随行，看来这次是要大难临头了。 “安从，咱们的暗卫呢？”旭旦从容不惊，问道。 “殿下啊……暗卫不都被您在出门的时候给全撤了吗，这……这会儿……” “那还不快跑？！”不等安从说完，旭旦连忙拉起渡瑶的手朝另一边跑去，身后的湘儿和安从见状也拔腿跟着跑去。 “殿下，后面那些都是什么人？”渡瑶边跑边问。 旭旦头也不回，“还不就是国师派的杀手。” 只要他每次来民间，都会遭遇这种情况，本以为自己安排了暗卫路保，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被国师安插进了奸细。 渡瑶从没这么奔跑过，而且她也不想再跑下去了，于是拉住旭旦，停了下来喘起了粗气。身后来不及急刹的湘儿和安从分别朝她和旭旦身上扑来…… “啊——！” “殿下，小心啊——！” “渡姑娘，本王今日失算，并未携带一兵一卒，若是在这里停下，想必我们都要成为这里的孤魂野鬼了。”旭旦本身也是喘得不行，推开扑在他身上要死要活的安从，耷拉着两手垂在膝上，嘴里仍然说着倔强的话。 渡瑶抬头看向四周，附近已经了无人烟，看情景是已经跑出了集市外，所以来到这片荒地上。 再扭头一看，穷追不舍的黑衣人已经三三两两地将他们四个包围了起来。 安从摊开两手，神情激动地挡在了旭旦王子面前：“保护王子殿下！你们若敢动殿下一根寒毛，我就跟你们拼了！” 渡瑶冷哼一声，“安公公，你怎么跟他们拼啊？” “咱家说了，别一直安公公地叫个没完没了的！”安从这才想起他们并未有兵卒，这才心虚地叫道。 渡瑶脸上黑线再次出现，本想冲上前要跟这几个黑衣人随便打一场时，忽然袖内一紧，某男的声音从她宽大的袖管中传了出来：“吵死了，还让不让本王睡觉了？！” “蛋神兄？！” “谁在说话？”旭旦分明也听到了有个自称本王的慵懒声音。 她连忙捏紧袖口，免得那个小人儿又出来碍事，于是随手一指，指向其中的一个蒙面人，“就是他，他在说话！” 那个蒙面人还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渡瑶在栽赃他，污蔑他。 “小的没有说话，请殿下明察！”那黑衣人突然傻傻地出声辨白。 “大哥，我们的任务就是来刺杀王子的！你跟他们废话什么？！”其中一个气急败坏地提醒道。 “不好……不好意思，那我们……我们上了……” 随着他弱弱地命令声，十几个个黑衣人举起长刀朝他们刺来。 “渡姑娘，你待在这里千万别乱动，本王会保护你们周全的！”旭旦说罢，只身一人前去应战。 “唉哟，殿下，您可要小心点呀，刀板子可是不长眼的哟。担心哪……”安从见旭旦冲过去和那群黑衣人厮打起来，声音抖得几乎不像他自己。 “安公公，你就打算站这里给殿下加油么？”渡瑶两手抱胸，冷静地问安从。 “哎呀，这会儿你还瞎起什么哄呀，咱家说了，别再喊安公公了，听得咱家都烦死了……唉哟，殿下，担心左边哪……不对，不对，右边的来了……”安从翘着兰花指，目光不离旭旦周身，随着他身处的险境，自己也忙得满头是汗。 渡瑶见安从和湘儿两人的视线全都交集在旭旦王子身上，于是提起袖口，极其不满地朝里面小声嚷道：“蛋神兄，你给我在这里面安分守己一点！我得去帮旭旦王子铲除恶徒，还有，殿下他听得到你的声音，切莫再让他看到你！” 正在闭目养神的慕子参只觉得一大堆的唾沫星子从他头顶上飞下来，未等他回她一句，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铺天盖地般地朝他袭来…… 渡瑶已经冲到被黑衣人重重包围的旭旦身旁，做好应战的准备。 “渡姑娘，本王不是喊你在那边保护好自己吗，怎么跑过来了？”旭旦见她突然冲进来，不禁提起了心。 “殿下忘记才见到渡瑶时，渡瑶的轻功可是被您手下的侍卫们由衷赞叹的！”她面不改色地提醒着他，接着空手对战起分批围剿他们两个的黑衣人们。 旭旦一愣，随即从嘴角露出一道不经意的弧度，他倒是小瞧了平日里对他温婉素静的渡瑶，此时的她恍若嗜血无常的女修罗，穿梭在敌人之间，几乎一招一个将他们打趴在地。 “渡姑娘，加油！渡姑娘，加油！”不远处，湘儿随着安从的呼叫声不由自主得形成了强大的啦啦阵队。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十多个黑衣人已经被渡瑶和旭旦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 旭旦上前掀开其中一人的蒙面罩，不禁怒喝道：“怎么又是你们？！” “殿下，我们其实也并非要刺杀您，国师的暗卫中除了我们这几个身手好点，就没他人了，求您饶了我们这几条贱命回去复命吧。” 12.第12章 遇刺（三） “是啊，殿下，我们都放了好几次水了，只要一日不除您，我们对于国师而言就还有立足之地，反复下去，哥几个就都有养家糊口的资本了。” 渡瑶黑下脸，她总算是听出点什么端倪了，敢情这些杀手并非是要以杀死王子为目的，他们只不过想造成王子殿下的恐慌，继而让国师知道他们有行刺的过程，接着回去领取赏金。虽然刺杀失败，但国师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重用这些饭桶，想想，渡瑶也是醉了。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随着旭旦王子的一声怒吼，不到十秒，原先地上哀嚎连连的黑衣人瞬间跑得一个不剩。 趁着安从和湘儿上前慰问他的时候，渡瑶连忙将头钻进袖口里，本想问里面的那个小人儿她表现如何，不想就看到了慕子参两眼早已晕呼呼地转着圈，双脚踏在袖内的蕾丝边上摇晃不止，两个小手更是紧紧抓着一根线头，死也不放。他已经在渡瑶奋战的过程中，几次差点都被甩了出去，而在那恶心的旋转间，他早已丢弃自己霸王的形象，牢牢地抱住救命线…… “渡姑娘，你怎么了？”旭旦朝她走来，关切地问道。 渡瑶惊得抬起头，五指慌张地捏紧袖口，另一手就像打太极般在他面前不断晃道：“没……没怎么，就是有点晕。” “咳咳……”安从在一旁干咳了几声，随后也走了过来，“这次渡姑娘除恶功劳最大，鉴于王子殿下的提议，今晚于行宫内举行盛会，以表答谢。” 湘儿此时也跑了过来，一脸崇拜地望着渡瑶：“渡姑娘，你好厉害呀。” “呃……”尽管如此，渡瑶还是无法笑出来，看到他们自以为碰了灰的神情，心里更是难受不安，“这样吧，我们这就启程回行宫，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盛会长什么样子了。” 旭旦望着她先行一步的样子，不禁好笑，但还是跟了上去。 “哎……渡姑娘，盛会它不是一个人，它是一个仪式……”身后，安从快步追上他们，并做着无用的解释。 “知道啦知道啦，那就看看仪式长什么样呗。”渡瑶头也不回地朝他说道。 唯一冷静的湘儿左右观望了片刻，才朝他们大声喊道：“王子殿下，渡姑娘，安公公，你们走错方向啦，行宫要往这边走才是……” 三人集体回头，有微笑，有尴尬，还有安从那一板一眼地呵斥声：“咱家说过多少遍，最恨的就是别人叫咱家安公公，还叫个没完没了了！” “……” * 回到行宫内，湘儿伺候着渡瑶泡了个温泉澡，随后又给她换上了一身新衣裳，接着再画上一个淡妆…… 盛会上的宫人们闻歌起舞，美酒相碰，好不热闹。坐在上位的旭旦王子不乏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毫无主子的架势。 就在歌舞进行到巅峰之时，所有的歌声，奏乐全都戛然而止。顺着大家的视线望去，正见一个头挽美人髻青丝伴两侧，面似银盘，目若秋水望眼欲穿，口若樱桃娇艳欲滴，身着淡蓝纱衣的绝美女子从偏苑袅娜而出，迈着轻盈的步伐朝他们走来。 旭旦王子手中的酒杯在望见她的那一刻突地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失了神的宫人们连忙又接着自娱自乐了起来。 乐声照旧，歌舞仍然，渡瑶在一旁的湘儿细心指导下，一步一步地走向旭旦王子身侧的座位。 “没想到渡姑娘今晚这身行头是如此光鲜耀人，乍有倾国之姿，落雁之美！”旭旦王子接过安从递上的另一个高脚杯，倒上美酒，赞叹道。 “殿下谬赞了。”她心里美滋滋得，但依旧按照湘儿所教的宫中礼仪只是朝他微微点头，与此同时，豪爽地举起身前的酒杯与他一饮而尽。 “姑娘，饮酒时当要遮掩面部下方，切忌让男子看到您的模样。”湘儿在为她倒酒时小声提醒了句。 渡瑶听闻，才知方才自己失礼，于是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举起酒杯，忽而换上娇滴滴的声音，“殿下，渡瑶再敬你一杯。” 一旁的旭旦膛目结舌地望着她突然的转变，看似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安从站于他的身后，也早已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渡姑娘，你还没回答本王那个问题。” 渡瑶一听，知道他又是指她为何不笑的原因，嘴里含着的酒水忽然不顾形象地喷了出去，再见她胡乱地抹了一下嘴角，“渡瑶不明殿下所指，但还是希望殿下还能像往日一般，切莫过问我的私事。” 一旁的湘儿连忙掏出手绢，为她擦拭嘴角，并凑在她耳旁提醒道：“姑娘，您刚刚可是吓到殿下了。” “呃……”她转了转眼珠，一紧张又将湘儿先前所教的抛到脑后：“渡瑶承蒙王子殿下不弃，留得行宫内一席之地，实属庆幸。日后殿下大可不必如此费心与张扬，若是不嫌渡瑶身份卑微，可直呼名讳，不必以姑娘相称。”她说着，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来这里之前，湘儿已经教了她许多宫中礼仪，让她博得王子殿下的好感。而且她也做好充分的准备向王子表明心迹，好让她堂而皇之地傍在他身侧。可无论怎么做，她发现自己和湘儿所告知的窈窕淑女目标都相差甚远。 想到这里，她郁闷地将湘儿才倒好的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渡姑娘，这是烈酒，你得慢慢品尝才是，后劲很大的。”旭旦担心地看着她又自斟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渡瑶……不对，叫我瑶儿，来，喝！” “瑶儿，你已经喝醉了。湘儿，送她回房休息。” “是。” 她晃了晃脑袋，模糊间听到旭旦王子小声唤着她。于是眯起双眼将自己凑了上去，手里又是一杯满满的烈酒，“干了！” 湘儿连忙前去拉住她，“渡姑娘，您不胜酒力，得回去歇息了。” “叫我瑶……瑶儿知道吗！别再喊渡姑娘了，来，再喝一杯！什么不胜酒力，在冥界里我喝的贡酒多了去！”渡瑶说罢，直接端起一旁的酒壶，误把湘儿当旭旦，朝她叫嚷着。 13.第13章 他叫慕子参（一） 她哪里知道每逢初一十五人们供奉的酒里其实都是渗了水的，这才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已经喝了整整一壶的烈酒，不醉也怪！ “咦？没酒了……真没了……”她失落地仰着头，继续倒着壶底的残酒。发现所剩无几后，就推开湘儿绕到旭旦王子面前，喝道：“你……去给我再打一壶来！” 一旁的安从看不下去，“渡姑娘，你可知自己使唤的人是谁？！” 听到有人质问她，渡瑶的脸色迅速下沉，冷冽地气息透过那双凌厉的双眼折射出寒冷的光芒，她一步一步将安从逼到死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活剥生吞似得。 “殿……殿下……”安从突然被她的转变吓得嘴唇直打哆嗦，一手连忙朝渡瑶身后的旭旦求救道。 旭旦回头问湘儿：“你跟了渡姑娘整整一天，可曾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湘儿吓得直摇头，“除了她一直不笑之外，奴婢就从未发觉她还有哪里可疑的地方……对了，奴婢在给渡姑娘梳妆打扮时，总听她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旭旦望着前面就连眼神都变得格外阴狠的渡瑶，深怕安从真有什么不测，于是伸手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再往前走。 渡瑶回头，在望见十指交叉的那一瞬，白净的脸上忽然泛起两朵红晕，但还未坚持几秒，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 夜深人静时，熟睡中的渡瑶忽被一阵阴风惊醒，窗外那身熟悉的鬼魅之影很快隐匿在她的视线中。 昏昏沉沉的脑海里已经想不起盛会时发生的事情，反而在她撇头望向枕边时，那个熟睡中的小人儿脸上呈着难得的柔和。 她早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这里，又如何爬上床，但是——为什么他还睡在她身边？！ 当她刚要伸手朝他捏去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被惊醒的原因。 “等下再找你算账！”她轻轻地呵斥了一声，随后蹑手蹑脚地从窗台上跃了出去…… “衾末，你找我有何事？” 寒凉的空气中，一股死亡的戾气混杂在其内朝四周弥漫开来。陌衾末收起手里的札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落在渡瑶身前。 “我已经查到一些有关参王的消息了，原来长生不老的传说是真的存在。” 渡瑶吃惊地瞪大双眼，“你意思是说就连一个普通的人类也能做到长生不老？” 陌衾末颔首并不否认，“但这是违逆了轮回天道，是要遭受天谴的，而这个掌握着长生不老药典的人参王据说已经被贬到人界了。” “这个人参王也太逆天了，就连天帝都无法做到的事，他居然能逆改天命，随意给人增福增寿，活该被贬！”渡瑶不屑地说道。 “瑶儿，我猜想修罗王交给你的任务便是找到这个参王，现在谁也不知他的去向。” “对了，今日我在街上看到这里的人全是空灵，还真如你所说全被国师控制了，死神兄，你有没有好的解救办法？”渡瑶想起在上街的时候遇到的情景，连忙问道。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只要找到参王，这个问题便会迎刃而解。瑶儿，你混在人界里定要加倍留心。要是让我捉到他，定要让他挫骨扬灰！”衾末说着，脸上泛起一股阴冷之气。 渡瑶皱眉，“陌衾末，你跟他什么怨什么仇呀，干嘛露出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瑶儿，你不知其中的利害，当年我按照死亡簿在人间标记灵魂时，发现他们非但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死亡，还额外获得生机，这明明就是参王从中作梗，可冥王偏偏以我疏离职守为由，罚了我五年的俸禄！此仇此恨，不报就是伪君子！” “好好好，伪君子，你且暂时回避一阵子，别再突然出现骚扰我的生活，我这历练地好好的呢！”渡瑶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一边将他往门外推去。 “瑶儿！”陌衾末有些恼怒地回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爱上了旭旦王子，我可警告你，你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渡瑶白了他一眼，忽作害羞状，“你声音别这么大声嘛，再说了，你又懂什么，这人终归要死，到时候将他灵魂一并带回去不就得了。” “你……”陌衾末气恼不已，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真是死性不改！” 人家都说这修罗王的女儿比任何一个地狱修罗都来得可怕和残忍，她不仅当着所有鬼差的面劈开千年天链，更是将那些恶灵亲手丢进油锅里煎炸，看着他们垂死的痛苦和哀求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可谁又清楚，其实她这伪装的面具下，有着一颗对所有美男子都毫无免疫力的爱心，以及一旦犯下花痴就闷骚个没完没了的性情…… “陌衾末，你再不走的话，我就大声喊了啊！”见他还赖着不走，渡瑶忍不住朝他“威胁”道。 衾末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我说瑶儿，你这才做了几天的人，怎么当真整起人模人样了？我千里迢迢来告知你这些重要消息，你不懂感恩就罢了，还急着赶我走？” “感恩感恩，非常感恩，你看，又有人要去地府报道了，赶紧忙去吧。”她不耐烦地指了指又飘到他面前泛着银光的那本札记。 “瑶儿，为兄在走之前还是让你再好好看看我，其实我堂堂死神的相貌当真不比那些庸俗的人类差……” 话音未落，陌衾末已经被札记拎起衣领，朝天际飞去……“瑶儿，你定要三思啊，为兄等你！！！” * 天刚蒙蒙亮起，渡瑶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接着翻了个身。 “唔，蛋神兄，早啊。”迷糊间，她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躺在她身边。 “……” “你……你怎么又在我床上？！”忽得，她睁大双眼。 若记忆未乱，她记得自己昨晚进屋后，就毫不客气地将他从被窝里拎起丢在了地上，可这个满脸怒气盯着她看的小人儿是什么时候又袭击到她床上的？！ 怎料慕子参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居然把本王踢到地上睡了一夜！” 14.第14章 他叫慕子参（二） “什么踢不踢的，就只是撵走而已啊！再说了，就你这小身板你还敢对我凶什么？！”昂首，挺胸，渡瑶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将他逼到死角。 他何曾受过这等羞辱，但就算是天大的耻辱，他都死守自己的原则：不管遇到如何欠揍的女人都不能动手！ “对了，蛋神兄，我有个问题藏在心里很久很久了。”见他不吭声，渡瑶直接无视了他那几乎可以省略不计的杀人眼神，进入正题，“为什么你没有灵魂？” 本来还在气头上的慕子参听到她这么问，暗自吃了一惊，但还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本王没有灵魂？” “呐？……”渡瑶哑语片刻，猛得换上另一种鄙视的眼神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要自称本王？难道不怕我告诉旭旦王子，让他烧了你这个小人？” 某男再次咬牙切齿，“本王有名字，慕、子、参！” “好的，蛋神兄……” “说了本王叫慕子参！” 渡瑶被他吼得一愣一愣，隔了数秒后才反应过来，“好吧，慕子参蛋神兄，我就真的特别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对面的“小男人”早已接近火山爆发的边缘，刚要崩溃地朝她暴吼时，就听到婢女湘儿从外面走进来问道：“渡姑娘，你在跟谁说话呀？” “……” 渡瑶连忙将头摇地跟波浪鼓似得，随后走下床，“湘儿，昨日我是怎么回来的？” 不问也就罢了，一问就听到湘儿隐忍的笑声正嘤嘤地从紧低的脸下传出，渡瑶瞬间肃下脸色，“湘儿！” 她心里紧张地要死，不会是自己喝醉了酒结果耍起酒疯吧？ “渡姑娘安心便是，昨晚是湘儿和安公公亲自送您回来的。”湘儿谨慎地答道。 “当真如此？” “回渡姑娘，千真万确。” 渡瑶再次确认湘儿并没有偷笑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任凭湘儿为她打理自己。突然，她一个急转身大喊道，“你刚才是说安公公也送我回来？！” 湘儿吓了一跳，只是机械性地朝她点头。 渡瑶迅速转向背对着她们，飞在半空盯着窗外发呆的某人：“安公公是否也看到你了？” 谁知……某人记恨的目光还是闪着微弱的杀人气息瞟了她一眼，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 “你！……”渡瑶愤愤地回头，她这不也是因为担心他被安从看到，最后传到旭旦王子耳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再说了，安从的灵魂气息也是正常人所拥有的，也就是他并未受国师控制，谁知道他到底会不会看到慕子参呢。 想到这里，她忧心地看着身前铜镜里的自己，眼角不经意地瞥到反复梳着她同一处发梢的湘儿。 只见她目光呆滞地看着渡瑶，自她对着窗口的方向自言自语以来，她就知道渡姑娘又“犯病”了…… * “殿下交代了，今日就由湘儿带着您在这四处转转，等日落前，渡姑娘便可与殿下一起共进晚膳。” 走在行宫的小路上，湘儿一边为她解说着这宫内的奇景，一边安慰着此时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的渡瑶。 渡瑶满脑子都是昨晚盛会时的那段空白，她怎么也想不清楚为何自己会那么不争气地醉倒，想着想着，就想起了陌衾末对她说的那件事。 “湘儿，这个国家的人是不是真的都推崇长生不老之说啊？”她试图套话。 湘儿点点头，满脸幸福地回道：“那是自然，只要有人寿命超过百岁，那就是参王赐予的福利！” 原来他们都把参王当神拜了。 就在渡瑶嗤之以鼻的时候，肩上孤傲的小人儿忽然睁开双眼，安静地听着她们的谈论。 “那王子殿下也想要长生不老吗？”渡瑶随口问了句，因为她知道旭旦王子是不受控制的。 “那是自然，渡姑娘，您是想多了解些殿下吗？” “呃……是……是啊。”渡瑶不禁被动地点点头。 “那您可问对人了，湘儿从小便伴在王子殿下，陪他笑，陪他怒，就连大王都曾拿我们开起联姻的玩笑……不过渡姑娘请放心，湘儿是不会对殿下有任何非分之想的。”湘儿虽然面带笑容，无关痛痒地说着，但渡瑶仍旧真切地看到她内心深处的失落和沮丧。 原来她身边的婢女和她所恋着的王子殿下居然存在着这等渊源。 在她和湘儿滔滔不绝地聊起旭旦的往事时，肩上的某男早已铁青着面色再次闭上了眼睛。 方才明明听她们说起他的功绩，怎么话锋一转就变成了旭旦，真是可气可恨！ * 这一天，渡瑶几乎都在湘儿那无休止的殿下前和殿下后度过，只要她现在一闭上眼，满脑子的就是湘儿有关王子殿下的回音。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传来王子殿下有要事在身，让她先行用膳，于是摒退湘儿去歇息后，她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但是，这个诺大的王室餐桌上，除了她被湘儿的“殿下”摧残过外，另一个人亦是耷拉着他的小耳朵，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看着桌上的美食，她有气无力地拿起精致的黄金筷，蹙着细眉挑起一口蔬菜，“蛋神兄，不用客气啊，这顿算我请。” 某男白了她一眼，随后找了一个相对空的盘子，依着里面的龙虾靠去，一字一顿地纠正道：“慕、子、参。” 渡瑶嚼了几口菜叶，便放下筷子，心里还在想着参王的事。 慕子参看在眼里，“怎么，就因为那个女人告诉你王子喜欢瘦小的类型，你就决心减肥了？” 渡瑶叹了一口气，她宁可自己是这种理由才不碰那些肥腻的荤菜，而是自从在膳房内看到那些挣扎哭泣的灵魂后，对这些菜肴再也不垂涎三尺了。 换句话来说，她现在改吃素了！但是，这根本不是她今日毫无食欲的重要原因！ 只要一想起这人参王杳无音信，无从下手查找时，她就头疼欲裂。 听着她再三叹气后，慕子参厌烦地在盘子里翻了个身，“像你这么低素质的女人居然喜欢那个头脑简单的旭旦，还为了他在这里唉声叹气，要那么在乎，就出去找他。” “对呀，出去找不就是了？！”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15.第15章 闹剧（一） 她每日待在这行宫内，肯定不会有任何收获，倘若到民间走一遭，说不定就有惊喜了呢！ 不过……“你说谁是低素质的女人？！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王子殿下的？！”她几近崩溃地质问。 某男挑了挑小眉，不以为然道：“是谁天天在我耳边念经似得说自己爱上王子殿下，还祈求让王子也爱上她的？” 话音刚落，只见两根粗大的黄金筷泛着丝丝晶亮朝他夹来，回头望去，渡瑶已经不顾形象地爬上餐桌，恶狠狠地张着手里的筷子扑向他：“我夹死你，夹死你！” 餐桌上与筷子赛跑的慕子参早已满头是汗，悲愤交加。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未有人对他下此毒手，简直是逆天了！惨绝人寰——了！ “瑶儿，你在……”身后，旭旦王子前脚刚踏进厢房内，就看到渡瑶一脚踩在高脚椅上，一脚跨在餐桌边缘，身体呈直线平趴，手里握着黄金筷，对着每个盘子内的佳肴狠下毒手，没命地戳去…… 渡瑶回头，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忽然两眼一直，呼吸随之停止……? 被她“庞大的身躯”所遮掩的慕子参迅速从桌底飞到她的袖内，屏气凝神间，还不忘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瑶儿，你怎么了？” 渡瑶像是被定身了似得持续着方才的姿势，唯独两只发亮的眼眸在四下无人的前方眨了眨，他居然叫她瑶儿，不称渡姑娘了？！ 听着他优雅的脚步声就要近临自己身边，渡瑶几乎是在悲痛欲绝中，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举止…… “瑶儿？！传宫医！” 在一阵混乱中，旭旦抱着怀里因为没脸见人所以假装晕倒在餐桌上的某女，飞快地奔跑在行宫的小路上，最后将她轻轻放在了温软的床榻上。 袖内的慕子参此时已经翘起二郎腿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将手枕在了脑后，安静地听着外面的那一出闹剧。 “回禀殿下，渡姑娘脉搏沉稳有力，不似患疾之症，兴许是连日操劳，累倒的。”这宫医反反复复把了几次脉后，摇着头向旭旦澄明一切。 “这可如何是好，本王必须连夜赶回宫中探望父王，恐怕等不及相告她一声了。”旭旦来回渡步，直到看见一旁的湘儿，才舒展开眉头上的结，“湘儿，本王不在的日子，就劳烦你照顾好渡姑娘。” “殿下勿须挂怀，湘儿定当尽心尽力伺候渡姑娘。” “湘儿，委屈你了。” “殿下多虑，湘儿心甘情愿。” 软榻上的渡瑶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说个没完，藏在被窝里的手心不禁冒出了冷汗。她这可是头一次伪装晕倒，虽然听见旭旦王子说自己要回宫的消息，但仍迟迟不见他们离开。加上袖内的某个贱男一直在吹着她衣衫上的线头，那种奇痒难耐的感觉让她恨不得现在就爬起来将他碎尸万段。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听到湘儿的告别声：“恭送王子殿下！” 在一群横七竖八的脚步声中，渡瑶微微吐了一口气，眼睛睁开一条缝的时候，正看到湘儿走了进来。 身上的被褥被她反复按压了几次，在确保渡瑶没有醒来的前提下，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又朝暗门走去。 这下渡瑶总算是可以猛出几口恶气了，当然，第一件事是绝对要先做的！ 待她翻开被褥，挽起袖子……“呐？人呢？！” * 次日天还未大亮，渡瑶收拾了些细软便悄悄地从后门溜走。她知道旭旦王子已回王宫，而自己留在这匿大空虚的行宫内也无法找到参王的踪迹，于是留下一封书信，便不告而别了。 但令她气愤地是，那个慕子参自从逃离了后，就一夜未归！ “罢了，反正也是个没用的家伙，管他是死是活。”她边走边安慰着自己，但内心隐隐还是透着失落划过的痕迹。 “你在说谁没用？”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她脑后跟顺着耳际飘了进来。 “啊……！”她才刚叫了一声，就突然伸手捂住嘴，怔在原地。 难道她刚才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是因为在害怕？她居然对除了父亲以外的男人有这种感觉？！ 可尽管是修罗王突然出现，她也绝不会像刚才那般懦弱地喊出来。方才，究竟是发生了何变故？ “胆子这么小，就别学别人在背后嚼舌根。” 渡瑶双手叉腰，回头怒视着漂浮在半空中依旧双手抱胸的小男人，四目相对间，慕子参忽然将头撇向一侧，闭上双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是无药可救的女人。” 一只细长白皙的大手忽然掐上了他几乎看不见的脖颈，只觉得一阵冰凉伴随着她的怒气喷在他的脸上，甚至身上，“慕子参，你有种就别回来！” 话音刚落，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从原地朝空中不着边际的地方抛出…… “区区一个小精灵，居然敢欺负到我渡娘的头上。”她随意地拍了拍手，继续朝街市里走去。 这一路上，她越想越不对劲，自己怎么又跟他一般计较了？再说了，他那巴掌大的身体经得起她方才那股劲儿吗？ * 带着一番气恼和懊悔，她漫无目的地走在了街道上。就在她打定主意不再想慕子参时，看见人们成群结队地从她身侧跑过，有些商贩甚至关上店铺，跟着一道朝前面跑去。 “大哥，前方发生什么事了？”她随手拉住一个神色慌张的路人，问道。 “姑娘，一月一次的大赦会马上就开始了，国师已经发出全民召唤声，难道你没听见吗？” 说完，不等渡瑶理解过来，那人又摇摇晃晃地朝前跑去。 “全民召唤声？”渡瑶侧着耳朵倾听半响，除却大家奔跑的脚步声和吵闹的叫嚷声，哪有国师的全民召唤声？“不管了，跟上去看看究竟。” 随着一大群人蜂拥而去的地方，她才看清人们聚集的地方是在一个宽阔的天坛上，这里似乎是专门为这种大型活动设置的地盘，比起她先前在王宫里见到的那个祭台，这里更显气势宏伟，庄严威武。 16.第16章 闹剧（二） 而祭台上的国师正手持法杖，肃目仰望着天空，看似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直到大家自觉地排好队，天色忽然一个转变，乌云密布，雷声阵阵，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应景。 “今日，我们又迎来了一月一次的大赦会！我以欢乐国国师的名义，将在此迎天罚，渡民怨！愿上天佑我欢乐国国泰民安，永葆长青！”台上，国师振振有词。 台下，一片寂静，众民低头聆听。 “顺应天意，请罪人上台祈求上天宽恕罪过！”只见那国师嘴里念念有词，一旁的仆从们陆续地在祭台上摆上数百只瓷碗。 就在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前排十个有余的人已经跪在了台上，国师拿着法杖挨着他们的脑门一个个敲过去，紧接着他伸手拿起祭台上就近的一个小青炉。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炉子应该是灵魂摆渡者在人间所用的回魂炉，是专门用来带死神标记下的亡灵回冥界所用。 渡瑶伸着脖颈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只见国师半闭着双眼，对着回魂炉念着开炉咒语，随后他执炉朝低着头的人群一照，在她诧异的目光中，人们体内的灵魂全被抽了出去，朝台上飞去，钻进了回魂炉内。 她侧头望去，周边的人类已经纷纷垂下了脑袋，毫无意识地跟着国师的召唤做着一些不可思议的动作。 “祭炉！” 众人纷纷下跪，渡瑶见状，连忙从众而跪。 “现在你们就倒出心中所惑，尽情发泄吧！” 随着国师的召唤，人群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似得，人声鼎沸，嘈杂嚷嚷。 “苍天呐，我家婆娘已经连生五个女娃子了，祖师爷一脉单传，你可不能让我这一代断子绝孙啊！” “老天有眼，请你让我娘子变得年轻貌美些吧，这些年我真当是受够了她那副人老珠黄的嘴脸……” “我想成为一个大富翁，可生意近来几个月都不景气，这可如何是好啊……” “……” 原来都是一些祈福的人们，他们在这样的祭奠仪式中说出自己所忧所悲，以及愿望等，让国师代为转达上天，再以灵魂做担保，来实现愿望。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国师振词道：“我谨代表欢乐国国民，向上苍传达民意，今以永久不衰的灵魂作为交易，来获得今世的欢乐！” 渡瑶偷偷抬起眉目，看着他将回魂炉置于八卦旗前方，像在炼制丹药似得，将它旋转一圈后再在下方点燃天火，紧接着周围哀声四起，国师将地上的百余只碗都沾了些圣水到杖上，速度快得惊人。 难怪这里的国民每个都看起来那么快乐，原来他们早已无欲无求，所悲所惑早就全被国师一手封锁在回魂炉内，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在她的疑惑中，又见国师执起法杖，往杖底吐了一口口水，接着那口水就像雨滴一样落在所有人身上。 渡瑶暗骂一声，动作不是很大的轻轻晃了晃脑袋，杜绝他的口水飘到她头上。趁着大家闭着眼享受着国师的“雨露均沾”时，她随手翻开身边一个大叔的长袍，将自己躲了进去，“这下可就恶心不到我了，渡瑶，你实在太聪明了。” “本座已经接到上苍的回应，只要你们顺应天意，定当保佑大家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家和万事兴！” 就在国师话音刚落，残余的灵魂又全都从回魂炉内放了出来，应接着归位。 “太好了，请问国师，这次上苍有何指示？”前排有人问道。 “上苍指示，只要大家在三十天内，找到一株通体发红发光的人参，即可……” “哎！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啊？怎么竟往我肚子里钻呢？”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不搭调的怒吼声。 顺着大家的视线望去，一个身宽体胖的大叔正推搡着肚子里的“异物”，嘴里骂骂咧咧着一些难听的话语。 而异物下方，一席粉红的衣裙正扭着奇怪的身姿，两手撑着胖大叔的长袍，对现状丝毫未感到任何危机感。 直到她拗不过胖大叔的力气，被他从袍子里揪了出来，大家才看清这“惹是生非”的姑娘真实面目。 “鬼曜，下去看看发生何事。”祭台上，国师已经气得脸色发黑，手里的法杖更是抖得令人害怕。 “是。”身边被唤作鬼曜的暗卫立即出动。 渡瑶抬起头一看，这人们怎么又恢复到空灵的状态，而他们怎么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似得盯着她。 “啊……那什么……本姑娘呢，刚刚实着害……害怕，所……所以并非有意……有意冒犯，对……对不起啊！”她心虚地说道，转念一想，自己何必要做这些无谓的解释，这些话要是传入修罗王的耳里那还得了，想她堂堂修罗王之女，又何惧这些人。 想到这里，她立即挺了挺背，换上了那副冷傲的神情，正了正音色，刚要换一种语调与这个胖子大叔对峙时，有人拽了一把她的胳膊，将她强扭着带上了祭台。 与国师再一次照面，渡瑶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禀国师，闹事者就是她。”鬼曜说完，站于边上。 只见国师面带愠色，朝她走近，忽而换上一副夸张的笑脸，“原来是……渡姑娘啊。” 渡瑶挑了挑眉，不予理会，心里却打起了鼓。 也不知道这国师唱的是哪出戏，但无论如何，她可不想再次上断头台，加上陌衾末曾叮嘱她千万不要得罪这个人……对了，要么笑，要么生气。 想着，她伸出两手，将自己的嘴角分别往左右两边一扯，呈直线型的唇里瞬间飘出几个字，“对，就是我。” “难不成渡姑娘也有什么烦心事，不凡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国师脸上泛起一丝戏谑的神情。 渡瑶微微皱眉，她这笑也笑了，怎么他还不能放她走，还要让她说烦心事？既然笑不能奏效，那么…… 她沉下脸，极其生气地朝他吼道：“什么破国师，给脸不要脸！我数到三给你一次机会放我走，不放你就看着办！一、三！” 如她所料，国师不为所动，看来她在冥界从人类的灵魂身上学来的这点狡诈也无从发挥。 17.第17章 囚禁（一） 结果在所有人的惊呼中，两把明晃晃的亮刀架上了她的后颈，使她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气。 是的，她不得不承认陌衾末给她的两种建议都是废的！不论她怎么讨好怎么改变自己的行为，这个脸似黑炭，心似焦炭的国师根本就不可能会放过她！ “将渡姑娘押回宫中，好生伺候着。其他人等，散了吧。”国师临走时，那副意犹未尽的眼神看得她心里直打颤。 此时此刻，若是让她谈谈获奖感言，那无非就是脸长得黑的人千万不能得罪，重点是一开始时就得投其所好……可她怎么想，也想不出她才来人界的第一天晚上就被押上断头台时那种心境下，该如何投得国师所好…… 空气中笼罩的阴霾终究是散去了，可是隐藏在渡瑶体内的浮云正一片一片得带着绝望的色彩飘了出来。这一次被抓，她不知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 “完了，完了完了！陌衾末，你快来救救我啊……说好的带我历练呢，结果把我历练在了这个比冥界还要恐怖的地方。来鬼呐……有没有鬼啊，快放我出去啊……”渡瑶已经在这个地下牢狱里喊了许多天，但别说是人了，这里居然连个鬼影都没有。 看来这国师还真有两下子，居然能让阴气最重的地方鬼魂都藏不得，或许是国师自身震慑了所有的鬼魂，让它们不敢来犯。 她抓着牢狱上生锈的栏杆，看着阴暗的壁室上挂着风干的血迹，地上的杂草里偶尔闹腾着几只虫蛇的身影，漆黑的地底连个通风的窗口都不挖一个，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她虽说是习惯了，可是……“住过环境差的，可也从没见过这么差的呀！” 虽然她完全能做到不吃不喝，但总不能在这里关个千百年吧，眼下恐怕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出去了！ “瑶儿，切忌使用法术，一旦用了，你在人界历练的修为便会前功尽弃！”修罗王的话语此时萦绕在耳旁。 她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行，父亲大人一定会觉得我太无能……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我说女人，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晃得本王头都大了。”暗黑的空气内，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 “啊——鬼啊！”渡瑶条件反射性地抱住了身前的栏杆，往上跳了一大截。 不到三秒，她只觉得自己脸部抽筋不断，刚刚那声音熟悉也就罢了，关键是她居然喊出了那么丢脸的话，作为一个曾经的灵魂摆渡者，她居然害怕人类口中的鬼！ 果然，某男又藏匿在空气中的一角，叹了一口气，“真是个没用的女人。” 渡瑶捏紧拳头，环抱着栏杆的姿势不变，只是正色道：“你给我过来。” “不。”慕子参毫不犹豫地发出拒绝。 让他过去送死，这天底下愚蠢的人除了这个女人外，他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她慢慢地松开了栏杆，因为闻不到灵魂的气味，所以只能用双眼在这暗色的空中寻找他的身影。 终于，在狱内的右上角，她看见了正来去自如地穿梭在栏杆中的慕、子、参！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抛掉的，可眼前这个发育不良，围着栏杆兜兜转转的小男人又是怎么回到她身边的？！ “你……你怎么阴魂不散得跟着我？！” 慕子参斜睨了她一眼，淡然地回道：“本王从未离开过你半步。” 渡瑶几乎是咆哮道：“这跟阴魂不散跟着我有何区别？！快从实招来，你究竟对我有何企图？！！！” 暗黑的四面传来一阵回音，慕子参依旧淡定地吹了吹依附在栏杆上的“大灰尘”，“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被你捡回去的，说到底应该是你对我有企图。” 渡瑶耷拉着一张脸，她就从未受过这种委屈，被人当成刺客也就算了，死里逃生后又被抓回到这个鬼地方，待在这儿怨天尤人也罢了，现在还携带了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东西在这里处处和她顶嘴。 原来人界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好，什么美男子，什么爱情，什么大富大贵，这些纯粹是她从灵魂身上道听途说来的。 慕子参看见她话也不说，径自坐在地上闷闷不乐的样子，这才飞了上前，用脚轻轻碰了碰她，“喂，你肚子不饿吗，这么多天都没见你东西，普通人哪里经受得起。” 她一抹眼角，抬起头望向他，“那你呢？” 谁知他白了她一眼，“你看我像普通人麽？” “那我也不是普通人啊，我从小就习武健体，自然挨得住这几天。”她撇撇嘴，为自己找开脱理由，“对了，既然你都跟在我身边，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出来跟我说话？” 见她心情平复了许多，他又飞到高空，“也不知道是谁叫谁有种就别回来的。” 若不是他暂时还离不开她，哪里要这么作践自己死皮赖脸得跟着她，待他解除封印，势必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不再踏入人界半步。 只是，他只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解开他身上封印的钥匙，却不知到底该让她怎么做。 “小东西？” 听到渡瑶在唤他，他瞬时皱起小俊眉，不悦地纠正道：“慕子参。” “好吧，慕子参。原来你待我还是好的，不管什么情况你都对我不离不弃，就算让我死在这儿，也该瞑目了，至少还有你相伴。” 慕子参真的是受够这个女人薄弱的安全意识了，不过为了附和她，他只好回道：“当初你不也对我不离不弃的麽？” 渡瑶闻见，才明白他指的是那****从膳房外的垃圾堆将他捡回的事，想起那时自己出糗的模样，她就没脸再见旭旦王子了。 想到旭旦王子，“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那日见他匆匆回宫，说有要事在身，也不知是否与国师有关，话说回来，我至今都还未告诉他国师的阴谋呢。” “既然担心，那就出去看看他。”头上，慕子参又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知道渡瑶说的是谁，而且曾在她被关在这里后，趁着她睡着时，他出去过两次。 18.第18章 囚禁（二） 第一次是探地形，这个地下牢狱是建在国王的寝宫下，由于是暗房，所以密不透风，就连出入口也仅仅容得下一个正常人的身段。 据他观察，国王近年大病不愈，时常陷入昏迷，而狡诈的国师居然趁其危在寝宫内的琉璃床下挖开这么一个地道，还将渡瑶丢了进来。 第二次外出，他获悉了些国师的动静，得知他要在不久后宣布旭旦王子继位，但旭旦王子实则早就被他囚禁起来，足不出户。 “出去看看？说得轻巧，这里连个出口都没有，黑嘟嘟地比冥界还阴森，我们怎么出去？！”渡瑶丧气地靠在了墙上。 “你出不去，不见得我也出不去。” 渡瑶抬头，忽然拍着脑门大叫一声，“对呀，这么粗糙的地牢怎么可能困得住你如此苗条的身材呢，蛋神……不，子参兄，那就拜托你了！” 慕子参瞬间黑下脸，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她将他形容得这么动听，还改口叫得如此亲热…… 就在他们商量着一大堆的越狱计划时，只听“咔擦”一声，一丝光亮打进了她的眼里。 “进去！” 随着一声低吼，只听“咚”得一阵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接着从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躁动声，地牢外临近的脚步声让渡瑶打起了精神。 “我先出去看看。”慕子参连忙朝外飞去。 借着那一丝亮光，渡瑶总算看清了来人，只是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她就差没掉下两颗眼珠子！ “王……王子殿下？！” 她刚刚还跟慕子参商讨大计要越狱出去见他，谁知他这么快就被送进来了。 “瑶儿？你怎么也在这里？”看见渡瑶，旭旦王子也吃了一惊。 当日他收到宫里传来的密信，说他父王病危，想见他最后一面。没想到他前脚刚踏入宫门，后脚就被人提起关入殿内。 “我是之前在大赦会上被抓来的。”渡瑶激动地说道。 “呵呵，看来国师还未放弃寻到人参王，还在利用国民做这些无用的坏事。”旭旦轻笑，带着嘲讽说。 她看着此时面目全非，蓬头垢面的旭旦王子，猜想他定是受了不少羞辱和委屈，没想那天行宫一别，再见时会是这样一个情景。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国师的阴谋。 带旭旦进来的暗卫身着黑色卫衣，由于蒙着面，并未看到他的容貌，只是听着声音，就让渡瑶想起那日在街市上追杀他们的那伙人里其中的一个。 “废话少说，安生呆着去！你……给我出来！”他指了指渡瑶。 “我？” “对，就是你！快点！” “不……不用了吧，既然王子殿下来了，我就不想出去了，不……不用好心了。”她连忙拒绝道。 “瑶儿？”旭旦劝说道，“你怎么这么傻，但凡还有生还的机会，你决不能放弃，若是可以，请你帮我在国民面前揭发国师的真面目！我也……死而无憾了……” “快走！”那暗卫凶神恶煞地命令道。 这时，慕子参从出入口的方向飞了过来，凑在她耳边说道：“现在外面并无他人，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真的？”渡瑶喜不自禁地叫出声。 “……”押送着她的暗卫还未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就被她一拳打在了地上。 见他片刻起不了身，她往地牢的方向跑了过去，“王子殿下，快跟我走！” “瑶儿，你怎么又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也别问，快随我离开这儿！” 借着昏暗的天光，旭旦边跑边看着她的侧脸，心中的悸动更显跳跃。不禁暗暗发誓，若是能活着走出这里，他定要娶她为一国之母。 “快，快上去。慕子参，你前面接应一下他。”来到入口，渡瑶扶着旭旦往入口爬去，一边还不忘朝已经在外面放哨的慕子参指挥道。 “开什么玩笑，他这种庞然大物我可抱不动。”他毫不客气地打消了渡瑶的念头。 “你……瑶儿，这是什么东西？！”果然，还是让旭旦看到了慕子参的化身。 “等出去后再跟你解释吧。”渡瑶用力推了一把，终于将他“塞”出了密道口，正当她欲要使用轻功飞出去的时候，有人抓住了她的右脚，将她再次拉了下去。 “你们要是走了，我就必死无疑了。”地上的黑衣人抱着她的腿死也不放。 旭旦趴在入口处，紧张地说道：“有话好好说，若是本王安然无恙，必会保你平安无事！” “没用的，我们这些死士都是滴了血给国师的，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难逃国师的掌心，所以你们不能走！” 渡瑶在黑衣人身上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她知道就算现在成全了他，也未必能让他躲过这一劫。 她抬起头，对慕子参说道：“你先带王子殿下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粗狂的笑声：“哈哈哈……你们以为自己能逃得掉本座布下的天罗地网吗？！” “糟了……”旭旦回头望去，随着他脸色一变，渡瑶便知道来者是谁。 “王子殿下，不知您是否不满本座的安排，这么快就肆意动起逃跑的歪脑筋了？”国师走近，脸上尽是凶狠的神情。 旭旦往后退了一步，颤抖的音色不难听出他的恐惧，“弑君之罪，软禁王子之罪，这条条都是死罪，国师，我劝你回头是岸，别再为了虚无的长生不老传说一错再错了！” “哈哈哈哈哈……王子殿下，知我者莫若于你，可惜呀，你始终不跟我站同一战线上，本座甚是头痛，这才不得已将你囚禁。”国师抚摸了一把脸上的八字须，狡黠的目光横扫着金碧辉煌的寝殿，“不过，长生不老可不是传说，本座今日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短短数日，竟然有上千颗人参进贡王宫，你猜，本座发现什么了？” 藏匿在密道内的慕子参听到他这番话，突然凝起眉头，一种不好的预感徒然而增。 “哼，区区数千颗人参你就以为能找到人参王？”旭旦不屑地说道。 19.第19章 决定（一） “你错了，殿下。本座发现的可不是普通的人参，而是人参精，哈哈哈……”国师说着，突然狂笑不止，单手一挥，身后便有两个暗卫上前将旭旦控制住。“殿下你可知这人参精的用处，啧啧啧，说你涉世未深你还不服。” 此时的慕子参已经握紧双拳，恨不得立即冲出去打掉那国师几颗门牙。 “殿下，待本座放出消息说大王和王子殿下误食人参，一命呜呼，这举国同庆的时候，再由本座坐稳江山，等那时候，人参王自然会出现。”国师一板一眼地边憧憬边说着。 “真是卑鄙！”密道内，渡瑶愤愤地骂道。 国师一愣，接着想起什么似得冷哼一声，“没想到这渡姑娘居然还活着，看来本座还真是低估了你的本事。” 渡瑶一脚踢开还抱着她不放的黑衣人，再使轻功从窄小的道口内飞了出去，落在了国师面前。 “国师大人，你想不想知道像你这样的奸恶小人到了地府，会被做出怎样的判决？”她美目一转，无视身边出现的几个暗卫拿刀指着她，而是径自绕在国师身边，问道。 “哦？这倒是稀奇了，本座也好奇，渡姑娘既然知道，不妨说出来听听？” 渡瑶凑近他耳旁，阴冷的气息随着她的话语飘进了他耳里，“生——煎。” 国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随后捧着大肚又笑了起来，“渡姑娘可真爱开玩笑，哈哈哈……” 暗卫们在国师收声后，也纷纷将她包围了起来，锋利的刀尖直指她的脖颈处。 “渡姑娘，虽然本座查不到你的来历，也无从得知你的身份，但你既然能够出入本座的迷阵，甚至不受回魂控制，那么本座也就只好将你和王子殿下一道打入地府——生煎了，省得你碍手碍脚。哈哈哈，哈哈哈……” 渡瑶冷脸望着他笑得夸张的表情，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忽然提起力道用劲翻转，一股劲风从地下直抽上来，将暗卫们手中的刀刃打落在地。 “啊……” “好强的内力！” 随着暗卫的惊呼声，她的身影已经开始穿梭在他们之间，拳脚交加。 国师看得傻了眼，他从没预料过渡瑶会有如此身手，当初看她那种憨态，只觉得她是个蠢货，是个不值入眼的女人，但现在……他的狠光很快转向被其它两个暗卫控制在对面的旭旦王子，随后跑过去抢过暗卫手中的利刃，架在了旭旦喉颈上。 “渡姑娘，你要再不住手的话，就休怪本座现在就送他去地府！” 渡瑶见状，将一手一个的暗卫一掌打飞在了门板上，接着停下脚上的下一个动作。 旭旦闭着眼，不敢再看自己身处的险境，他只知道一旦渡瑶此时放弃抵抗，那么他们两个也难逃国师的魔掌。 “瑶儿……别管我，你快离开这里！” “王子殿下……”渡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威胁，而人质居然是她来人界一见钟情的王子殿下。虽然她早做好要带着他的灵魂回冥界复命的打算，但并非是此时此刻。 “瑶儿，你快走！记住我说的话，务必让国民看清国师的真面目！”旭旦的喉颈处已经开始渗出丝丝血迹，触目惊心。 望了眼四周，又见不到慕子参的身影，她不禁有些恼火。在这危急关头，他居然一点忙也帮不上她！ 渡瑶的视线再次落在旭旦身上，好在他的周围并未有死亡气息，想必国师并不会在这时对他下手。为今之计，应该是在她离开后，要国师保证旭旦王子毫发无损。 “国师大人，你不是要找到人参王吗，我帮你找！”她脱口而出。 国师抖了抖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说你帮我找人参王？” “对，给我十五天的时间。” “笑话，你有何本事能在短短十五天内找到人参王？还有，你为何要帮我？”国师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道出。 “本事方才你也目睹过了，我可是比你手下这些废物强上百倍。我帮你找，自然是有条件的，只要你能在这十五天内，保证王子殿下的安全。若是我空手而返，到时你再杀了他不迟，加上我这条命。”渡瑶信誓旦旦。 国师放下手中的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既然渡姑娘这么有诚意，那本座就给你这十五天时间，我们比试比试，到底会是谁，先找出人参王。” “一言为定。”渡瑶面无表情道，随后她转向暂无生命危险的旭旦王子，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冒这个险，但她还是希望旭旦的这条灵魂将会是她亲自带走……“王子殿下，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这段时间，你好吃好住，一样可都不能少！” “瑶儿……”旭旦心底泛起感动的涟漪，尽管有千言万语，但也只能尽收肚里了。 * “这死慕子参，关键时刻又不在，害人家下这么大的赌注，要真死人了怎么办？”刚走出寝宫，渡瑶就开始谩骂起某人，脚下的一颗石块也被她随着怒气踢飞了出去。 “唉哟……”不远处传来一阵哀嚎声。 渡瑶抬起头，顺着声源望去，很快就看见了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拿着拂尘不断嚎叫的安从。 “安公公！”她总算是在这王宫内见到一个脸熟的人。 “谁呀，这到底是谁造的孽呀！”安从揉着被石头击中的脑门，气急败坏地寻找肇事者。 “安……安公公，是我，是我造的孽。”渡瑶跑上前，忙着自讨苦吃。 “是你？你……你……渡姑娘？！”安从抬起头，本想一顿臭骂，居然看到了前几天湘儿潜回宫中告知失踪的渡瑶。 “安公公，我遇到王子殿下了，他现在正被国师囚禁着呢……” “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被安从捂住嘴，连拖带拽地将她往僻静处拉去，“渡姑娘，有些话可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想说就说，先回别苑再说。” 回到她第一天住的别苑内，渡瑶就迫不及待地将发生在大王寝殿里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安从，看到安然无恙的他，又觉纳闷：“安公公，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啊？王子殿下差点就……” 20.第20章 决定（二） “此话说来话长，渡姑娘，咱家要是不伪装成被控制的样子，哪还能在这宫中苟且偷生，且不说王子殿下的亲信都被秘密处死，就连那些不服国师政法的官员和王室贵族也都被监视起来了。”安从边说边叹着气，“我随殿下回宫的那日晚上，国师派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了殿下，咱家想去通风报信，结果发现，国师用他的摄魂术想要控制咱家，可其实，那对咱家没用……” 渡瑶听完，这才想起安从的灵魂从她看见的第一天起就正常地不得了，不禁问道：“安公公，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被国师控制了，而你却相安无事呢？再说了，你又不是王亲贵族，怎么会不吃国师的摄魂术呢？” “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是……旭旦王子的生父。” “什么？！”渡瑶惊呼一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这么说，你才是这个国家的大王？” “渡姑娘，切莫高声外呼！”安从瞪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并非如此。只是当年我与王妃青梅竹马，她进宫后，就想给我谋个职位，于是傍上了大王。在一次意外中，我们发生了关系，就……为了不让大王产生怀疑，我不得已才沦为今日这模样。” 原来如此。 “旭旦王子出生时，王妃宾天，临走时她央求大王让我服侍在殿下身侧，这才……以主仆维系到至今。” 渡瑶望着此时悲痛不已的安从，明白他的哀伤发自心间。由于他的体内拥有着和旭旦王子一样至纯的血液，国师的种种威慑也因此对他不起任何作用。 “那殿下他知……知道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是不知道的。”安从站起身，目光落在窗外，略显落寞。 渡瑶心想，难怪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感觉他心高气傲的，让人喊他安公公，结果每次喊都被破口大骂。 “安叔叔，那你现在有何打算？”她立即改了称呼，询问道。 安从满意地点点头，又分外小心地朝外面探了探身子，确定隔墙无耳的情况下才对她小声说：“眼下就要看湘儿的了，我们现在就动身去找她。” “湘儿？”渡瑶不解。 “渡姑娘还不知道吧，湘儿可是在行宫里挖了一条密道直通膳房的密窖，等天黑后我们就通过密窖前往行宫与她汇合，商量大计。” 她还当真不知道湘儿有这项本领，“安叔叔，湘儿她不是被国师控制了吗，你怎么还那么相信她？” 说到这里，安从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虽然湘儿参加过一次大赦会，但她后来知道国师的阴谋后就不再参加了，见过她心痛了吗，那是她违背了欢乐国的宗旨才引起的！” 渡瑶微微一怔，没想到湘儿为了旭旦王子做此牺牲，甘愿承受那心绞之痛，也不再参与国师肮脏的大赦会。 难怪她从湘儿身上闻到的灵魂气息是若有若无的。 “渡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先回行宫。”见渡瑶站着发呆，安从又毫不客气地拽着她往外走去。 * 来到膳房门口，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一阵细微的鸡鸣狗叫声。渡瑶怯步望着门口，迟迟没有跟上安从的脚步。 尽管安从带着她一路像做贼似得来到这里，路上除了避开那些巡逻的侍卫，也极少碰到什么宫人，但这类似“偷鸡摸狗”的事还是第一次亲临身上，令她紧张不已。 此时天色已黑，膳房内早已熄火。走在前面带路的安从往膳房的大门里撬开一条门缝，细细观察一番后，伸手朝她挥道：“快跟上！” 渡瑶随他从门缝进入，接着摸着黑来到密窖前。安从将壁上剩余的一盏禅灯取了下来，接着微弱的灯光，他颤颤巍巍地打开窖口，指着黑漆漆的窖内转身对渡瑶说道：“渡姑娘，你先下去。” 渡瑶倾身看了一眼里面，深不见底的窖内，一股浓烈的霉味直冲她的脑门，散发在周围的空气中。 她忍不住呛了一口，打起退堂鼓，“不行不行，安公公，我们还是走正常的路吧。” “依照你我现在的身份，连宫门都出不去，哪有什么正常路可走。现在要再不动身，等一会儿天亮了，我们就都走不掉了。” “好吧，安叔叔，那你得走前面带路。”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呀，你功夫那么好，走前面保护咱家是再好不过了。” “安……安叔叔，难不成你也是第一次走这密道？” “可不是嘛，湘儿也就走过那么一两次，更何况是咱家。” “……” 就在他们推搡着你一言我一句的时候，从灶房里传出一阵怪声。 “嚓、嚓……嚓……” 黑暗中，两颗脑袋一上一下地出现在灶房外的门边上，安从顺手熄了手中的禅灯，发抖的手挨在了渡瑶肩上，双眼紧紧盯着灶房内的动静。 虽然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但是透过窗外折射的月光，他们看见一个粗狂庞大的黑影手持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正一下，一下地对着案板上的“庞然大物”砍着。 渡瑶习惯了这种黑暗后，很快看清了案板上的东西，一缕幽魂正从菜刀下缓缓升起，哀泣声断断续续地飘进了她的耳里。 “渡……渡姑娘，我们快走吧。”安从已经看不下去了，轻声说道。 “再等等。”渡瑶将视线投在砍人的黑影身上，透过侧脸，她很快辨认出他是那日在膳房带她进入蛋房的厨子，那时她就发觉他身上怨气极重，后山可疑的肉团也曾令她质疑过，不曾料想，竟然跟这个厨子大叔有关系。 只见他将案板上的人手削皮，接着砍成块状，丢进沸腾的锅内，再将一旁大块的胸脯肉剁成肉泥，熟练的手法极其残忍，令人作呕。 但其实真正作呕的却只有安从一人，他早已掩嘴忍住干呕的声音，不断戳着渡瑶的脊背示意着她赶快离开这里。 渡瑶回头，小声问道：“安叔叔，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将尸体砍了放入锅里吗？” “别问了，赶紧走吧！”安从欲哭无泪，他哪里想到自己以前吃到的那些美味佳肴，居然是人肉！ 21.第21章 决定（三） 就在他拖着渡瑶要走的时候，只见地上的黑影停住手里的动作，明亮的菜刀悬在手里迟迟没有落下，一声粗狂的声音打破这诡异的气氛，“谁，谁在那里？！” “快，快走！”安从将渡瑶从地上拉起，两人慌张地朝外跑去，但由于不熟悉这里的地理环境，灶房外的禅灯又被熄灭在地，他们两人很快就被堵死在门口。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闯入我的地盘？！”胖厨子伸出握有菜刀的手，怒气冲冲地问道。 不等安从回话，渡瑶已经先他一步，带着疑问说道：“你为什么要把死人的肉放在锅里？” “既然都被你们看见了，那就让你们今天有进无出，永远的闭上你们的嘴，为这欢乐的王宫再添佳肴吧！哈哈……”胖厨子像失心疯一般拿着刀冲他们砍来。 为了保护安从，渡瑶一把将他推开，接着躲过胖厨子的冲击，但头上的发簪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削开，落下一把散发。 “嘿嘿嘿，女人的肉更香更醇，要是配上一壶美酒，那就美不胜收了。”胖厨子奸笑着，又一次朝她扑来。 渡瑶没想到这个疯厨子居然为了烹调美味，不惜杀人剁尸，将人肉制成菜肴敬献给王宫各处的宫人们享用。 连躲了几次胖厨子的猛追猛砍后，她实属无奈，只好出招打他，不料一掌用力过胜，将他手里的菜刀震飞出去，朝安从的方向掉去。 “安叔叔！”渡瑶吓得连忙伸手去接刀。 怎料胖厨子以为她要抢刀对他不利，就想先她一步拿回菜刀，于是不顾一切地朝安从扑了过去，在刀欲落下的那一瞬，他伸出的双手突然停在了半空…… “啊——！！！”一声惨叫震耳欲聋。 渡瑶惊得瞪大双眼，“安叔叔！你别死啊……” “怎……怎么可能会死呢……这死……死胖子太沉了，压得咱家的骨头快散架了！”安从几乎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从膳房外的不远处传来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声音从哪里传来的？” “回将军，像是膳房内传出。” “进去搜！” “是！” “快，快扶咱家一把。”安从吃力地从胖厨子身下爬了出来。 而此时的胖厨子聪明反被聪明误，被自己的菜刀一刀插中胸肋，气绝身亡了。若不是他替安从挡了这一劫，恐怕倒在血泊里的就将是…… 渡瑶心有余悸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个，直到安从将她拉回现实，“还看什么，快走啊！夜巡的侍卫来了就走不掉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大门已经被破而开，“搜——！给我仔仔细细地搜！” 就在渡瑶以为他们将要被发现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之前掀开的密窖让她看到了一线生机。 在安从绝望的眼神中，他已经被她拎起丢下密道，随后她紧随而下，在宫卫们闯进来的时候封上了窖口…… * 他们一路狂奔不止，直到外面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为止，才稍稍放慢了逃命的速度。 “安叔叔，没想到你一把年纪了，逃起命来倒是比谁都快。”渡瑶揶揄道。 前面已经累喘不停的安从瘫软地坐到了地上，语气满是责备，“渡姑娘，要是你听咱家的话早点走的话，就不会出这些事端了！现在倒好，一条人命又没了。” 渡瑶弯下腰，口气倒显冰冷，“那是他咎由自取，希望到了冥界，他能忍受抽筋扒皮之痛，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十八年后，咱家就该是一堆黄土了。渡姑娘，咱家走不动了，不然歇息一会儿再走吧。” 看着安从年迈的老脸上纵横岁月的沧桑，渡瑶忽然想起自己在冥界风生水起的修罗王父亲，心里一片感慨，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两只手搭在了自己肩上，将他背在了身上。 “渡……渡姑娘，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快放咱家下来。”安从有着些许抗拒和羞愧。 渡瑶并未顺从他意，而是掂了下他的身体，往前走去，“安叔叔，叫我渡瑶吧。今日背您，是因为您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只想体会一下为人子女的那份心，只怕以后回到那里，就不再有机会了……” 安从心里徒然升起对她的一种认可，虽然她外表冰冷，不爱说话，也从不笑对别人，但是从她心里烘烤出的炙热已经温暖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 到了出口，天已微亮。渡瑶环顾了眼四周，真如安从所说，一出去就是行宫内，而且最让她感到诧异的是，这里居然是她在行宫住的房间里。 这么说，湘儿平时从这密道内进进出出的，也是有原因的，当初她还真以为湘儿是住在这里面。 刚把安从放下，就看到湘儿从外头走进来，见到渡瑶时，满脸惊喜：“渡姑娘，你可回来了！” 乍一看，“安公公？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们……你们从这里出来的？”她指了指墙上的暗格，吃惊不已。 见他们二人灰头土脸地一起点头默认，湘儿不禁笑出了声，“你们……就走个密道，成这样了？” 安从只得把在宫内发生的种种，还有命悬一刻时的心情全告诉了她。湘儿听后，突然捂着胸口，疼痛难耐的神情令渡瑶担心不已。 “殿下如今深陷囹圄，湘儿不知还能为殿下做些什么，湘儿真是没用……”她自责地蹲到了地上，痛苦地说道。 “湘儿，你且起来平复下心情，如今殿下不在，他身边剩下的也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切莫在这时灰心丧气，若你发病了，还谈何救出殿下？”安从宽慰道。 “安叔叔说的对，不过，我们不止三个人，还有第四个人。”渡瑶坚定地说道。 “四个人？还有谁？”安从显然不知这第四个人是何方神圣。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不过要等先我把他找到。”她走出院子，看着庭院内繁花似锦，越来越能体会到这人间的冷暖自知。 “陌衾末，若能听到我的呼唤，今晚我们相约一见。”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着，随手摘下一片树叶，以抛物线的形式丢了出去。 落叶无声，魂绕梁。 22.第22章 决定（四）加更 经过一天的忙碌，渡瑶终于收集了一些关于人参王的资料，并从湘儿和安从身上获取了国师图谋不轨，肆意灵魂交易的证据。 “渡姑娘，您真的要去找传说中的人参王吗，这些古籍记载的不一定是真的，您还是别去冒险了。”湘儿一脸担忧地望着还在查阅资料的渡瑶。 渡瑶合上卷册，严肃地看着湘儿，“那你是希望国师把王子殿下给杀了么？” “不不不，湘儿不是这个意思！”湘儿连忙罢手，坚决地否认渡瑶的猜测。 “那不就行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要去试一试，再说了，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什么精灵国呢，趁这次机会去长长见识也不错。”渡瑶说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小精灵的模样，那个该死的慕子参，自从在寝殿里消失后，就再也没回来找她过。 “渡姑娘说的对，咱家也做好出发的准备了。”一旁不吭声的安从突然从桌底下掏出几个大包袱。 渡瑶黑着脸看着他口中所谓的“准备”，再见他一本正经地又从桌底拿出几张开光的符咒纸，“这是咱家特地委托一个朋友从国师那里偷拿的，据说是辟邪圣物，还能降妖驱魔呢。” “安公公想得可真周到，那湘儿也要两张，路上也不会被妖魔缠上。”湘儿笑着拿起两张塞进兜里。 渡瑶站起身，讽刺道：“安叔叔准备得可真多，不过……”她凑近他们两个，语气几近冰冷，“我有说要带上你们两个吗？” “渡……渡姑娘……” 房内的两人眼睁睁看着渡瑶拿着一些古籍走出院子，心中一同前往精灵国冒险的愿望瞬间破灭。 渡瑶来到院内，将古册丢在桌上，坐在石椅上望着夜色渐浓的天空。明天她就要去寻找传说中的精灵国，慕子参万一回来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突然打了个激灵，“那个发育不良的小人，我怎么可能会想到他？” 这时，一阵阴风忽然刮过，屋内的烛光随着风起而灭，正在纠结的湘儿和安从也顺势趴在桌上沉睡了过去。 “瑶儿，你说你在想谁？”屋檐上，陌衾末翘着二郎腿，揪着俊眉，不满地问道。每次他来都撞见她唉声叹气的模样，不是因为思念谁，就是见到他时感到不耐烦。 “衾末！”这下可把他给盼来了，渡瑶连忙起身，热情地招呼道，“快下来，我有话要说。” “……”陌衾末眉头皱得更紧，看着她那副真诚的模样，他就知道她绝对不安好心，于是干脆翻了个身，背对她：“说吧，什么事，说完我再下去。” 渡瑶白了一眼他的背影，真是不作就不会死！ “不下来就算了，反正明天我就要去什么精灵国了，恐怕一去不返了，到时候你想见还不一定见得到我。”她无所谓地说道，接着坐回石凳上。 果然，陌衾末一个飞身，坐到了她对面，“你说什么，去什么精灵国？为何要去那里？！” “去找人参王啊，为了我亲爱的王子殿下。”她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指甲，一副心不在焉地说道。 陌衾末总算是明白了些许，“瑶儿，你迟早得栽在男人手里。” “栽吧栽吧，求之不得。”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找你来，是有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见她说到重点，陌衾末打起了精神，凑上脑袋，眯着眼问道。 “我有一个精灵朋友，男朋友。”她强调道，接着说：“这两天突然失踪了，我想让你帮我查查他什么来历。” “男……男朋友？”陌衾末真恨不得自己从未听见，转而一想，“你不是能一眼看穿他们的灵魂吗，还要我去查做什么？” 渡瑶猛地一巴掌拍在了石桌上，“说来就可气，我这男朋友他没有灵魂！啊……痛……痛死了！” 陌衾末一把抓住她吃痛的手掌，往上面吹了一口黑气，瞪了她一眼，“真是活该，你当这里是冥界，想拍就能拍碎的，要记住你现在可是一点法力都不能用的。” “知道啦，真是啰嗦鬼！言归正传，他叫慕子参，就因为他没有灵魂，所以我才要你去冥界翻一下冥王的出生簿，看看有没有他出生的记录。” “没有灵魂？”陌衾末起身咬着这几个字，印象中只要有生命体的人都具备灵魂，否则是无法投胎轮回转世。 “说来也奇怪，他还是从一颗蛋里孵化出来的。”渡瑶补充道，“还有啊，在我离开这里的时间，还请衾末兄替我多留意下，看看他是否回来找我过。” 陌衾末回头，瞪大双眼，“我说你这要求怎么越来越多了？还有，你去精灵国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据我所知，精灵国里的牲口可都凶神恶煞……” “怕什么，我在冥界里可是人鬼都闻风丧胆的渡娘！父亲只是说不能在人界里施法，可并没说在精灵国里也不能使用法力的。”渡瑶打断他的担忧，一板一眼地说着修罗王的初衷。 她已经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若是找不到人参王，她也有办法全身而退，根据古籍上面的记载，精灵国进入容易，但是出来极其困难，唯一的办法就是祭血。 “你来人界这么久，怎么就不多长点记性，我要的是你平安回到冥界，而不是你如何去冒险！”陌衾末纠结道，“不如，我陪你一起去。” 就算她是为了救另一个男人，他仍旧不愿意她独自涉险，自古冥界与精灵井水不犯河水，渡瑶这次要是闯入，定会掀起一阵巨大波浪。 “开什么玩笑啊，你可是背负使命的死神，你要跟着我去了，就是擅离职守！我呢，一切准备妥当，你就放心吧。”她说着，两手将小嘴往两边扯去，试图给他一个微笑。 陌衾末“噗嗤”笑了出声，伸手将她的手往脸部上方提去，“傻瓜，笑是这样的，不是你那样的。” 渡瑶打掉他的手，瘪着嘴坐回凳子上，难怪上次对国师不奏效。 身后，陌衾末带着笑意道：“总有一天，我会做那个第一个让你真心笑出的……死神。” 23.第23章 前往精灵国（一） 渡瑶回头，除却一地的荒凉和树上发出的阵阵婆娑声，再无陌衾末那抹高挑的身影。 房间内，湘儿醒了过来，摇晃着安从的手臂，面露惊色，“安公公，快醒醒！” “怎……怎么了？”安从疲惫地睁开眼，不悦地问道。 “渡姑娘呢？” “这……她不是出去了吗？”安从亦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再望窗外时，“哎呀！这天……何时变得如此黑森，咱家方才如何睡过的？” “我也是才醒来，渡姑娘！渡姑娘……”湘儿往外跑去，寻找起渡瑶的身影。 院子外，渡瑶先前抱出去的基本古籍和书册依然安静地淌洋在月光的沐浴中，偶有威风刮过的阵阵清凉里，夹杂着渡瑶身上的暗香。 “找到了没？”安从也慌张地跑了出来。 “她才刚走没多久，这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香，安公公，看来渡姑娘是真的嫌弃我们会拖她后腿，故而不带我们一起前往。”湘儿失落得说道。 安从垂下眉帘，在他转身进屋之际，忽见一张字条飘落在地，于是弯腰拾起。 “是渡姑娘留下的。”他道。 “是吗，我看看。”湘儿一把扯过字条，于是两个一老一少的脑袋争锋相对地凑在这张小得可怜的字条上。 “兵。” “分。” “两。” “路。” 两人分别读出这四个字，才意犹未尽地读懂了一切…… * 本想再歇息一个晚上后离开的，但她明白，若早一日到达精灵国，那么就能多一日的时机找到人参王，所以趁着他们还未醒来，渡瑶匆匆不告而别。 伴着皎洁的月光，她走在冰冷的夜路上，仿若自己还身处冥界时的那份淡冷和高傲。只要将这条夜路走亮，在黎明之光到达前，找到传说中的东源，再借着曙光之力，找到最先滴落的晨露，那便是通往精灵国的大门。 来到古册中记载的东源山涧，虽然夜色渐浓，但这里的夜景丝毫不受任何影响。淳朴的自然景象透着清晰的气息扑鼻而来，丛山峻岭的一侧伴着林中鲜花摇曳的方向发出阵阵耳语，不远处的山溪传来悦耳的叮咚水花声，灵魂们带着清脆的笑声，说着质朴的花语，迎接着突然闯进它们世界的渡瑶。 若是喧嚣繁华的世界属于人类，那么如此清新安雅的天地自然属于这非人的世界。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喃喃自语着：“不知还要何时才能见到曙光。” 趁着时间有余，她随眸瞅了一颗就近的大树，突然将身上的腰带扯了下来，借用内力抛到一根粗犷的树枝上，在花灵的惊呼中，渡瑶一个旋身，拉着腰带的一角，华丽地飞到树枝上。 尝试着跳跃了几遍，发现并无大碍后，她才若无其事地躺了下去。 就在她假意闭上眼的时候，树枝突然强烈地晃动起来，随着树下花灵们的笑声，便是树灵苍老的不满声：“老朽这都一把骨头了，还要被人类这么欺负。” “树伯伯，不然就把她扔下来吧。” “不成不成，她那么大个，万一掉下来砸死我们怎么办？” “树伯伯好可怜呀……呜呜……” 灵魂们纷纷出招给树灵，可这也不行，那也不成，最后树灵只能无奈地让她待在上面，偶尔晃了下树枝吓唬吓唬她，可是渡瑶分明不为所动，依旧闭着眼假寐。 好不容易安静了许多，渡瑶再次睁眼的时候，天空月色渐退，雾气正浓，看样子只等第一道曙光初现便会有晨露滴下，可这么大的山涧，哪里才会产下第一颗晨露…… “树伯伯，她醒了，你没被压痛吧？” 她侧眸望去，正是树灵下方的一株草灵发出的声音。 “唉哟，还好没断了胳膊，谢谢你，孩子。”树灵回道。 渡瑶突然靠在树干上，眨着发亮的双眸，说了句：“树伯伯，多谢你借我枕靠的胳膊。” “……” “哎呀，这孩子居然看得到我们。” 顿时，山涧里响起了灵魂们不可思议得轰炸声。 她从未在任何生命体面前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包括她身为灵魂摆渡者，也只是负责在冥界里执行对灵魂的去向安排，而其他低等级的摆渡者则要负责在人间收集死神标记的灵魂，只有他们才有机会接触这些生灵。而今日，她第一次主动跟它们套近乎，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和不安。 “你是谁呀，为什么你会看得到我们？”先前那株草灵开口问她。 其他灵魂刹那间安静下来，全都将视线挪到她身上，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她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草稿，可就是不知该如何说出。 眼见曙光即将出现，她连忙开口道：“我其实是将死之人，而且我生前就是一个奇怪的孩子，我来这里，是有一事相求。” “奇怪的孩子？” “她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就在别的灵魂议论纷纷的时候，她脚边那株草灵又问道：“你想要求我们什么事？” 相比那些长得高的草灵，还有那些争鲜夺艳的花灵们，这株草灵更显多智沉静，它似乎也能一眼看穿渡瑶的心事，句句锋芒的问题直逼向她。 “我想让你们告诉我，谁能孕育第一颗曙光降临的晨露。”她直截了当道。 “呵呵呵……”树灵伯伯忽然笑道，“又是一个想去精灵国的人类。” 渡瑶凝起秀眉，看来，有人比她更早一步来到这里，糟了，难道是国师？！ “你走吧，我们不会告诉你的。”那株草灵冷静地说道。 “是啊，我们跟精灵国可是达成协议，不能让外人进入破坏它们的生活。”另外一个花灵扯高气昂地说道。 “你走吧，我们不会说的！” “走吧，不要再来了！” 接着，一大串都是驱赶她离开的话语。 渡瑶心里委屈，但只要一想自己必须要找到人参王，就又收回了退缩的念头，高声说道：“我是不会走的！我没有要去破坏谁的生活，但我必须要挽救一个人的性命，为了他我必须进入精灵国寻找我想要的东西，请你们成全我！” 24.第24章 前往精灵国（二） “不可能的，你还是离开这里吧。”那株草灵依旧无情地拒绝了她。 “之前我只不过借了树伯伯一只胳膊，你们都对他关心备至，若有一天你们的朋友遇到危难，难道你们会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它死去吗？！”渡瑶有些生气，她差点就要放弃跟它们继续对峙下去。 山涧瞬间沉寂下来，大家互相对视着。 “曙光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渡瑶望去的时候，正见一抹光辉打在她脸上，而透过这耀眼的光芒，她看到脚下那株灵草的身子微微一倾…… 晨露！ 她伸手抓去，当触摸到那冰冷透彻的晨露时，恍若掌心被狠狠撕裂般的疼痛，陷入昏迷前，她似乎看到了一道赤红从手心流入到那株灵草身上…… * “拜见参王，大事不好了！” 精灵国的大殿内，身长蜜蜂翅膀的小精灵已幻化成一男人的模样，俯首在地，面露惊慌。 殿上的紫金琉璃桌旁，摆着一道道分散的派遣令。在听闻蜂灵的禀报后，慕子参从凌乱的书堆中，抬起一张苍白的倦容，“何事？可有紫灵的消息？” “并非有关紫灵，是……是有人闯入我们精灵国！” 慕子参一听，恼羞成怒，指着桌上那堆派遣令，“本王已经为这些派出人界的国民们伤透了脑筋，区区一个凡人来扰，你们就这么乱了分寸了？” “回禀大王，此人不仅打破您布下的国界，目前还……” “难道本王养的都是一群废物吗？！不论是谁，擅闯我精灵国，杀、无、赦！”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三个字，对他而言，人类都该死，他们不仅不懂感恩，还恩将仇报！ “是！” 直到蜂灵颤着身子退出大殿后，他才瘫软在那张日夜为席的玉椅上，呆滞地望着桌上那几个被滞留在人界的精灵遗落给他的派遣令。 只要他身上的封印一日不除，他就无法在人界现身救出为寻他踪迹而冒险的子民。这一切，都怨曾经的他太过狂妄自大，才导致今日的果。 若再不为他们做点什么，他就真的枉费他们一番心意，愧对整个精灵国，愧对紫灵。 * 迷迷糊糊中，渡瑶只觉得全身酸痛难在，身体就像是失去了掌控，无法动弹。 试着睁开眼，眨了几次长睫，一双星眸终于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忽得瞪大，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些身体矮小，长相奇特的精灵们对她的指指点点。 “她就是人啊？”身穿蝶衣的小女孩诧异地盯着她细细打量着。 “人怎么可能长这么好看，你看她那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花灵羡慕地说道。 “瞎说，紫灵上次回来跟我提过，人都是丑死的怪物，他们既没有翅膀，也没有特异功能，就只想着长生不老。”一个身体满是触须的男人嫌恶得看着她。 “那她到底是不是人呢？” “管她是不是，大王交代了，擅闯者杀无赦！”这时，蜂灵带着参王的口谕从精灵群中挤了进来。 “对，杀了她！” “杀了她！” 精灵们将她围了起来，高声齐喊道。 震耳欲聋的声响让渡瑶一时半会没明白过来，待声音减弱下来，她才开口问道：“我这是到了精灵国了吗？”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自己闯入了我们精灵国。”蜂灵冷嘲热讽着。 “原来真的到了精灵国，太好了。”她低头自语了一番，就在得意忘形之际，她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居然被绑起来了，难怪身体无法动弹！ “拿穿肠刀来！” 随着蜂灵一声喝下，他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比他自身高大一倍的长刀，看样子极其凶煞。可是谁能告诉她，那个长得像蜜蜂的精灵他到底拿得起那把大刀么…… “蜂将军，小心啊。”一旁围观的精灵们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不碍不碍，你们都躲远点，本将军就是太久没有拿刀了，照理说，咱们精灵国可是第一次有人闯入，都该严肃点，慎重点。”蜂灵边说着边擦了下额前的冷汗，心里暗骂着穿肠刀还真不是一般的沉！ 渡瑶感到好笑，但依然面不改色地看着蜂灵再次举起大刀，一个不慎，身子随着刀柄往后倾去，身后的一群精灵尖叫着飞起躲开了穿肠刀的压境。 “看来这穿肠刀真是太厉害了，蜂将军，不如还是叫我们大王出来吧，也只有他毫不费力地拿起过这把刀。”蝶灵担惊受怕地小声提议道。 蜂灵一听，吓得连忙抱着刀柄，使出吃奶的力气站直了身，“万万不可，大王正烦着呢，此刻我若是进去了，一定会被丢出来的。” “我有办法了！”花灵出招了，“我听闻，人类很怕痒，他们大部分都是忍受不住奇痒，最后都笑死了，我们不如换个办法处死她吧？” 渡瑶咽了咽有些干涸的细喉，她在冥界待了那么长时间，但还真没见过有这种死法的人，真不知道这个封闭的精灵国内，这些奇奇怪怪的思想是如何诞生在他们的小脑袋瓜里。 “唔，这个建议好，不过要怎么让她感到痒？”蜂灵听到有这种死法，高兴地将穿肠刀丢在地上，忙凑上去询问办法。 “那还不好办，你看红参哥哥身上有那么多的触须，只要对着她的脚底板挠上半个时辰，她准忍不住笑死。” “真是好主意，那我红参就要试试了。”红参精摇头晃脑地来到渡瑶的面前，猛得吸了一口气…… 只见他身上的触须越来越长，在他提力的时候，触须已经顺着地上的草砖爬到渡瑶的布靴上，再绕到她的脚底板处。 本以为这是一种闻所未闻的酷刑，可她在真正被实行这种极刑时，却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她随意地动了动在鞋里的脚趾头，是有感觉的。 难不成是因为她本身不会笑，所以，纵然这红参精再怎么“调戏”她，也无动于衷？ 妈蛋，真是太浪费时间了。她忍无可忍地自爆掉身上捆绑的绳索，再一脚踹飞还在鼓着气挠她痒痒的红参精，最后拍了拍手，冷冽的目光扫了一眼在惊叫中纷纷往四处逃命的精灵们。 25.第25章 精灵国遇参王（一） 蜂灵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大殿内，两手不断地在空中比划着，“参……参王，不……不好啦！那个人可厉害了，把我们精灵国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慕子参再次抬头，凌厉的双眸上，早已凝成一道深邃的山沟，视线紧紧落在满口“落花流水”的蜂灵身上，最后悠然地合上书卷，起身走出殿外…… * “快说，人参王究竟在何处？！”混乱的精灵群中，渡瑶见一个抓一个问道。 “不……不晓得。” “你说！”她毫不费力又提起另外一个精灵。 “人家也不知道啦，别想趁机吃我豆腐！”对方几乎是拼尽全力从她手里挣脱，临逃时还不忘抱着摇摇欲坠的胸器，委屈地喊道：“你要成了精灵国的人，可是要对我负责的！” 渡瑶的嘴角不断地抽着筋，她真不知这些精灵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不是答非所问，就是有极度的自保欲，还总从嘴里蹦出一些莫名其妙让她无所适从的话来。 她转身飞到另一个精灵面前，一手挡在他身前，“说出人参王的下落，我饶你不死。若是再敢愚弄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我……”被截下的精灵花容失色，吓得不知所措。 “参王，她就是那个您要杀无赦的擅闯者……”蜂灵凑在慕子参的耳旁，道着她的身份。 “你这么急切地寻找本王，所谓何事？！”不等那个被威胁的精灵说出话来，一个极好听带着磁性的男音从身后飘入渡瑶的耳里。 她寻声望去，温和的日光下，他如同一尊雕琢地完美无瑕的美玉站在她身前，高大的身躯中不断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王者气息，霸气的剑眉下，一双沉着稳重的黑眸将她尽收眼底，那张性感的薄唇忽而扬起一道放荡不羁的弧度，冲她微微一笑。 “慕……慕……”她喊了半天，终是没能将他的全名道出，于是侧脸自嘲道，“怎么可能会是他呢，慕子参他可是发育不良的小精灵。” 慕子参的俊脸在听到她自言自语的那番话后，冷不丁得惨白下来。方才站于远处，他已经清楚看到她的身影，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来大闹精灵国，还口口声声说要找他，原本以为是她聪明地猜到他的身份，这才上前与她打招呼，没想到，她居然还在说他在人界身为精灵模样的事。 “你还未回答我，为何会擅闯我精灵国？”不知为何，他原本的怒气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都已经烟消云散，而今已经换上温和的声段。 “你……你就是那个人参王？！”她显然一副无法相信的样子。 在她看到红参精后，曾在脑海里幻想出人参王的模样，乌黑的参体，丑陋的触须摇荡在空中……那简直是一副不忍直视的画面！ “怎么，需要我证明身份麽？”他好笑道。 她连忙罢手，心里突然又紧张起来，深知自己的花痴症又犯了，一向对美男子毫无免疫力的她此刻已经将命在旦夕的旭旦王子抛到脑后，“不不，我只是觉得……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哦？说来听听。”他挑起眉头，背过身，一道冷硕的目光投向蜂灵身上。 原本还呆立一旁的蜂灵在看到他的眼神后，立即将方圆几里内探着脑袋的精灵们全都打发了回去，接着自己也带着疑问连滚带爬地远离现场。 “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就是你和他相貌比较相似，不过他没你发育得好，身材也没你这么有魄力，说起来，也是蛮……蛮可怜的一个小精灵。”渡瑶照着他的样子说着。 慕子参嘴角上的弧度越来越明显，直到她最后的那两个字“可怜”，听在耳里尤为不顺，“为何会觉得他可怜？” “他……”渡瑶本想说出他是从蛋里出身的，但是在对上他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眸时，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对不起，我不能说，这是关于他的出身秘密。” 本以为他会究根到底，不料头顶传来他令人温暖的声音，“那与你来找我又有何干？” 他放下身段，除去本王自称，让她毫无压力得道出缘由。 渡瑶一拍脑门，真是见色忘义了，居然把正事给忘了！“我来是希望你随我到人界一趟帮我救一个人！” 她一口气将来意表达了出来，接着安静得看着他的反应。 他听后，眉头紧蹙片刻，在她意料之外点了点头，“好。” “真……真的？”她不可思议得睁大双眼，就怕自己是看花了眼。 “真的。”他一把揽过她的肩头，随即换上一种戏谑的语气道，“不过，你得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渡瑶条件反射地逃离他的身边，两手迅速挡在自己身前，语不成调，“除……除了我的清白，为奴……为……为婢都可以！”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奴婢，更不会要了你的清白。只需要你在精灵国内陪伴身侧，寸步不离，直到你学会……如何去笑。”慕子参忍住要敲她一记爆栗头的冲动，淡漠地说道。 渡瑶哑然，她吃惊地望着他的侧脸，越发地对他感到好奇，他又是怎知她不会笑的？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慕子参回头，疲惫的倦容中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哀愁，做这样的决定或许对他来说，是一种极为残忍的酷刑，但若是有一线希望能够解开封印，就算是破例让人类居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又有何不可。 而带着这样的初衷，他或许还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因素。 “我累了，扶我回宫歇息吧。”他伸出手挨在了她的肩上，将全身的重力都往她身上压去。 渡瑶咬住下唇，心想不管他有怎样的动机，但只要他愿意随她前往人界去救旭旦王子，那么忍这一时半会儿，她也心甘情愿了。 当然，心甘情愿之一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居然也是一个令她怦然心动的美男子！这次回到人界，她定要告知陌衾末，在这里发生的种种。以及两美男二者选一，该如何抉择的画面，现在想想都有一种心碎的感觉。 26.第26章 精灵国遇参王（二） 初晨袅袅，琴声扬扬。幽雅的古亭里弥漫着水池中初露的莲花香，偶有飞鸟疾驰而过快乐地附上两声清脆的啼音。 一男子盘坐于古琴后，面如阳刚，眸似星。搭在琴弦上的指尖正一下一下得拨弄着，视线仅落于对面早已心花怒放的女子身上。 一曲终了，渡瑶还沉醉在先前的意境中。 “手累了，腰酸了。”慕子参朝她暗示着。 “再弹一首！”她毫不客气地命令着，见他冷下脸，又撅嘴小声道：“真是没用的家伙。” 慕子参一甩长袍，只身往外走去，留下她独自一人在古亭内。 “喂，那什么王的，你嚣张什么劲啊，告诉你，要不是为了我的历练，我才懒得靠近你呢。”她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暗骂道。 不等她欣喜若狂得可以到处游走时，那道身影卷着一股劲风突然又来到她身边，低沉的声音瞬间将她拉入地狱的边境，“本王不是叫你寸步不离的吗？” 她回头，双眼朝他狠狠一瞪，“本姑娘上茅厕不行吗，如厕你懂吗？！” 慕子参眉头深锁，这女人的脾气看来得治治了，“精灵国内，没有茅厕，请自便。” 说完，他再次甩袖离开。 渡瑶又恨又气，见他这次真走远了，才忙不迭得追了赶去，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再忍一段时间，只要在十五天内将他带回人界换回旭旦王子即可。 * 宫殿上，渡瑶的脑袋几度都差点磕在了桌沿上，她已经坐在他的身旁看他翻阅着那些书籍整整一天了，若在冥界，她早就处理了许多事务，而且还能活动活动筋骨。 就算是在人界，她也定然好吃好喝好睡了一番，哪会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翻看书籍到现在。 一旁的慕子参依稀间又听见她打了个哈欠，可是眼看他就要把这本淬炼术研究透彻，于是他淡然说道：“去膳房给我备些点心来。” 渡瑶打了个激灵，这精灵国里居然也有点心？ 可见他脸色依然冷漠，看都不看她一眼，于是只好弯着腰，好声问道：“请问参王，你们膳房在哪儿呢？” “出门右拐十步，蜂将军在那里当值，你去问他。”谁知他头也不抬地回道，目光依然专注在那本书籍上。 渡瑶悄悄白了他一眼，虽然相处地不是很愉快，但总算可以出去透透气了。 走出殿外，正如他口中所说，右拐十步后，蜂灵矮小的身体穿着一件不合外形的铠甲，头上套着一顶几乎遮住他双眼的头盔，两颗圆溜溜的眼珠正四处嗅着“敌情”。 “蜂将军？”她弯腰将脸凑到他面前，“你知道膳房在哪儿吗？” “妈呀——！”不料，蜂灵见了她就如人类见到鬼似得吓得两腿一蹬，没命地往前跑去。 渡瑶奇怪地望着他跑去的背影足足有半响，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是先前自己把他们给吓到了，所以他们才这么怕她。 “胆小鬼，我自己慢慢找去。”她不屑地自我安慰道，接着随右侧方向的小路走去。 精灵国内虽然居住得大部分是矮人，但不论是建筑还是景色，风格皆为大气高端，香气怡人，与她所想象中的国度完全是不同类型。 绕过宫殿的右侧，她看到一座紫色的小城堡紧挨着参王所在的寝宫，虽然视角并不是那么协调，但中间相通的那段桥梁让她产生了好奇心。 站在两座宫殿的下方，她看到右方参王所在的宫殿是金碧辉煌，坐落大方。而左侧的紫色城堡则是神秘梦幻，精致小巧。 她难以想象这两座宫殿的主人居然会是同一个人，见四下无人，于是提起内力，飞上桥梁，往那座紫色城堡进攻…… 紫色的外壁，紫色的木桩，紫色的纱幔，紫色的地垫……渡瑶自袭入这里的那一刻，眼里装的几乎全是紫色，看来居住在这里的主人，定然是有着紫色情结啊。 就在她想往里走去时，忽而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出于警觉，她连忙扯起身后隐蔽的幔帐将自己躲起，静听着她们来到的声响。 “我听说参王非但没有处置那个女人，还把她留在了咱们精灵国，这事要让紫灵知道了，还不知要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可不是嘛，也不知参王心里究竟还有没有紫灵。”另一个声音里透着极为不满的声调。 “紫灵为了寻找参王，可是费了多年的修为，要是再被参王所负，那就实在是太可怜了。” “是啊，希望紫灵能快点回来与参王团聚，我们精灵国可是许久没有喜事发生了。” “哎……如今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紫灵的这片真心，切莫让其他精灵破坏这一切。” 两个精灵的声音渐行渐远，躲在幔帐后的渡瑶不禁皱起秀眉，乍看这里的布置和摆设，确实该是一个女子所好，又怎会是那个不懂浪漫情怀的参王所居。 只不过，她现在倒是好奇起来了，她们口中的紫灵，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连参王那块朽木都能打动，还在他们之间的宫殿建立起那个桥梁…… “不管不管，得尽快找到膳房才是。”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顺着来时的路线从桥梁上经过。 本想从桥上跳回地面，目光却被另一侧的寝殿所吸引。 那里应该就是参王平日里休息的寝宫了，不知道那里面会是怎样的一番情调。 “反正再着急也找不到膳房，不妨先去探探路……”她心里又为自己寻找借口，接着蹑手蹑脚得往参王寝宫奔去。 相比方才所见的情景，参王的寝宫显得有些冷调，除却壁上悬挂着一把弯月弦刀，就连窗台上都不见任何值得深究的蛛丝马迹。 干净宽敞的寝室内，一张灰白的大床显得有些孤单，伴随着空气中淡淡的檀香味儿，与之共鸣。 “什么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下人住的房间呢，一点金光闪闪的样子都没有。”她极其鄙视地自言自语着，随后，视线突然落在床上再也移不开，“既然让我逮到了你，那就先好好睡一觉再去找膳房也不迟吧？” 27.第27章 讲笑话（一）打赏加更 想罢，不管三七二十一，整个人和着靴子呈八字形朝大床扑去。 被褥上有一股淡淡的人参味，闻着极其舒适，渡瑶的嘴角忽然情不自禁地上扬，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居然做了一个梦。 梦见修罗王将她召了回去，她正站在阴森恐怖的修罗殿内，神色慌张地望着高座上那袭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的男人。 “瑶儿，在人界历练得如何了？”男人冰冷的语气一口呵出，在空中瞬间凝成一道白霜落在她脚下。 “回禀父亲大人，用不了多久，即可完成此次历练。”她将头埋在拳间，平稳着心中的躁动。 “据闻，你在人界的表现与冥界内似有不符常理之处……” “绝无此事！”她一口否定，面色从容淡定，双眉傲然挺立在坚定的眸宇上，“父亲大人，您所见到的，所听到的，只有一个渡瑶！” “但愿如此。”修罗王忽然近身而立，一股寒气直逼她心间，“但愿你别忘了自己的使命，终有一日，为父这把交椅会由你来坐。” “父亲大人……”她抬眸，修罗王的半脸面具贴至她的眼前，泛着触目惊心的一幕，“瑶儿谨记您的教诲！” “哈哈哈……哈哈哈！”修罗殿内，一段长笑令人毛骨悚然。 * 参王寝宫中，紧锁的眉头出现在她那张白皙俏丽的小脸上，显得格外的不安和害怕。 “父亲大人……”她呢喃出声，带着最后的恐惧和心悸惊醒过来。 “醒了？”慕子参已经静静凝视着她的睡相许久，见她睁开眼，并无过问她在梦中的事，而是两手枕在脑后，盯着房顶安然地问道。 “原来是梦。”她坐起身，擦了把额上的冷汗。 只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猛地一个回头，对上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俊脸，惊呼道：“你怎么在我床上？！” 翻开身上的被褥，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发现自己衣裳整齐，除了脚上的靴子不翼而飞之外，其他还和睡前之时保持一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本王的床，睡得还习惯麽？” 什……什么，他的床？！ 渡瑶再次巡视了眼四周，这才确定是自己真的是睡在他的寝殿里！顿时哑口无言了。 “叫你去膳房拿点心，竟然闯入本王的寝殿，还在这里睡起大觉，你简直是个不懂矜持的女人！”他指了指那张雪白的软榻，面带愠色。 “我……”渡瑶刚想解释，却又纠结在了他的话里，“你说我不懂矜持？” 记得那日慕子参也对她说了这两个字，当时的她还不明所以，直到后来问了湘儿才明白，矜持是作为一个女人该有的特质，否则就会被认为放浪不羁。 “它只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床而已，我睡了它跟矜不矜持有何关系？”她几乎是扑到他面前，怒视着他问道。 慕子参发愣地盯着她突然凑上来的脸，忽然嗤鼻一笑，在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时，堵住她逃离的方向，一字一句地反问道：“精灵也都无灵魂，那本王同样用你对待这没有灵魂的软榻对待你，又何妨？” 渡瑶没料到他会突然来此一招，听他这么一说，她确实从未闻到他身上的灵魂气息，不由地脸一红，一掌拍在了他脸上，“你硫氓！” 慕子参摸向自己被打的侧脸，起身站于地上，冷冽的声音从喉管低沉而出，“本王只要你记住，没有灵魂，不代表没有心。今后你就睡在这里，有事吩咐蜂将军即可！” 说完，他迈着大步离开了她眼前。 渡瑶怔在床上，一双受伤的眼眸更显不知所措。貌似，她下手重了些，而且，确实冒犯了他…… 想到这里，她立刻坐起身，追了出去。 出乎意料，她看到他朝着桥梁的方向往那栋紫色的城堡走去。不知为何，她光着的脚丫就像生了根似得停在原地，直到他落寞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她视线里。 抬头望去，精灵国的夜，弦月透亮。 她第一次这么清醒地认知到，原来精灵没有了灵魂，但是心还会跳动，还会发热……同时，她心中的矛盾也再次升华，用这个男人去换旭旦王子的平安，真的可以吗？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脑海里突然出现之前的梦境，这才惊得捂住自己的嘴，难以置信——她做梦了！ “不，那一定不是梦，我也没有灵魂，怎会有梦境。一定是……”一种可能性从心里油然而生，风高月黑下，她紧握的双拳忽显无力而痉挛。 …… * 次日，她从桥梁上的一端终是见到了那抹颀长的身影，于是连忙朝他奔去。 慕子参大老远就看到她跑来，脸上依然是一成不变的僵硬，不禁皱紧眉头，“你来做什么？” “不是你吩咐的吗，要寸步不离。”她说着，顺势勾起他的胳膊，吊着走起。 “我今日还要再看一天的书，无暇顾及你，你让蜂将军带你去转转吧。”没想到，他的态度几乎和昨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语气也冰冷透彻。 “喂……”完了，他定是记恨昨晚发生的事，到时候他不会不跟她回人界去吧？ 渡瑶想着，仍旧不死心地追了上去，“不然这样，你先陪我转转，告诉我你看那么多书籍究竟为何，说不定我能帮上你呢？” 慕子参迈着大步，头也不回，直到在拐弯口看见蜂灵，他才突然停了下来，身后的渡瑶来不及急停，一个闷头撞上了他结实的后背。 “蜂将军，你今日就负责给渡姑娘讲讲笑话，她要是笑了，本王重重有赏。”他面无表情地将身后的“包袱”交给了一脸茫然的蜂灵。 “讲笑……笑话？”蜂灵显然被吓到，“参王，小的自己都没听过笑话，如何说给渡姑娘？” “没有人告诉你，蜂将军本身就是一个笑话麽？例如，本王看到你，就很开心。”慕子参留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走到殿内，无视身后面面相觑的两人。 渡瑶摸着撞疼的前额，一把拉住欲哭无泪的蜂灵，“蜂将军，他干嘛要你讲笑话给我听？” 28.第28章 讲笑话（二） “渡姑娘，您就别逗小的了，要是早知如此，小的就会提前准备些笑话讲给您听了……呵——呵。”蜂灵哭丧着一张脸，亦是满脸无辜。 渡瑶黯淡下一张脸，探头望了眼宫殿入口方向，随后低声问道：“蜂将军，你家大王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我见他昨晚睡在那栋紫色城堡里。” “嘘——！小点声。”蜂将军一惊一乍地将她拉到另一个角落，“紫林苑是参王赐给紫灵的，现在紫灵不在，参王定是睹物思人了。” 看蜂灵这八卦样，渡瑶暗自窃喜，心想定能从他身上挖到许多秘密。 “紫灵是谁啊？” “紫灵是我们精灵国长得最漂亮的精灵，在我们眼里，她就像女神下凡，高贵美丽，气质脱俗……”说起紫灵，蜂灵滔滔不绝，一脸憧憬和向往。 渡瑶黑着脸终于听他说完对紫灵的爱慕之情，也知紫灵是精灵界的护法之一，从小与参王青梅竹马，并相互许诺，终生相偎相依。 “那她现在去哪儿了？” “参王犯了错，受天罚至人界，紫灵就留下派遣令，带着几个亲信前往人界寻找参王，没想到前些日子参王独自回来，却没了紫灵的音讯。”蜂灵说着，还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滴。 原来如此，渡瑶深深吸了一口气，侧头回眸一看，慕子参不知何时已经站于他们身后，脸上早已是一片阴霾。 蜂灵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吓得两腿一软，跪于地上，“参……参王。” “你们在说什么？”他走近一步，寒气逼人。 “没……没说什么，蜂将军在跟我讲笑……笑话呢。”渡瑶连忙圆场。 “笑话？好笑麽？”他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望着她。 渡瑶试着挤出一丝笑容，但无奈这僵硬的脸部表情依然还是无动于衷，于是她挫败地垂下双睫，“不好笑。” “既然如此，蜂将军，你就带着渡姑娘在本王的文殿中给她多讲几个笑话，只要她不笑，你就有失职之罪！” “……” “……” 渡瑶和蜂灵对视一眼，无奈的眼中尽是对那个浑身散发着霸气的男人数不尽的怨恨。 * 殿内，蜂灵憋着一道气，苦苦哀求着渡瑶，“渡姑娘，求您笑一笑吧，别为难小的了。” “实不相瞒，蜂将军，你这才是强人所难。”渡瑶低着头，愁眉苦脸道。 不远处的琉璃桌上，慕子参从书里的烦躁中抬起头，恰好望见他们相互折磨的一幕，不禁觉得好笑，于是冷不丁得轻笑了声。 见自己失神，于是干咳一声。 蜂灵听见声音，吓得声音直打颤，“渡……渡姑娘，那……那我开始讲了。” “恩。”渡瑶正襟危坐，做好仔细听笑话的准备。 蜂灵酝酿了几次，最终结果仍然是与渡瑶大眼瞪小眼。见他如此辛苦，迫于压力，渡瑶只好说道：“那不如我先给你讲个笑话吧？” 两人一同望向慕子参，见他埋头翻阅着另一本册子，于是等同默认。 “这个故事是一个既恐怖又悲伤的笑话……”她板着脸先行告知。 慕子参闻言，偷偷地抬起脑袋，透过书堆中安静地聆听着她口中的故事。 “从前呢，有一只鬼……”她道，看着蜂灵的反应在听到鬼的那瞬间露出了惊恐的反应，满意地接着说：“有一天，它放了个屁……然后死了。” “……”对面的蜂灵哑语片刻，忽然不顾形象地笑得天翻地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渡瑶沉寂着脸色，转而望向参王，只见他将头埋在书从中，一颤一颤地似乎中了邪。 “渡姑娘……还有吗还有吗，快再跟我讲讲！”蜂灵捂着肚子，笑不成声。 “有啊，一箩筐呢！”她收回视线，夸张地说道，其实这些笑话都是从陌衾末那里听来的，当初为了逗她笑，他将在人界收集到的一些好笑的人和事都讲给她听，可最后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以前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去山顶摘草药。可不幸的是，有个朋友脚底一滑，掉下了悬崖。”她顿了顿。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在山顶的朋友就着急地问掉下悬崖的朋友，‘喂，你受伤了吗’。那个朋友就答他，‘不知道呢，还在往下掉！’。” “噗……”蜂灵早已按耐不住，捧腹大笑。 “真那么好笑吗？”渡瑶淡定地望着他笑得不成人形，再侧头望去，某人的脑袋抖得更加厉害了。 “渡姑娘，没想到你这么逗，太好笑了！哈哈……”蜂灵眼泪都笑得挤了出来。 过了许久，他终于平复了下来，但面临严峻的时刻又来了。 此时慕子参已经站于他们面前，“蜂将军，看来本王的命令对你而言开始不奏效了……” “参王饶命，参王饶命！小的立刻讲……讲笑话！” 渡瑶见状，实在不忍，于是站起身，挡在蜂灵面前，冲他说道：“你怎么能逼他做这种事，我告诉你，就算你们说遍全天下的笑话，我也不可能会笑的！” 见他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她再次鄙夷道：“因为有人，比你更早想到了这个方法，但是他失败了。” “滚！”他低吼道。 蜂灵吓得屁滚尿流地冲出殿外，渡瑶转身亦跟着离去，却被他反手拉住。 “你站住。” 他走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眸底，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麽？” 她怔在原地，昨日他的要求还回荡在耳旁，“只需要你在精灵国内陪伴身侧，寸步不离，直到你学会……如何去笑。” “原来，只要我不笑，你就不会跟我走……”她犹如五雷轰顶，大彻大悟过来。 他冷笑，“是的。” 她咬住下唇，不断地摇着头，“意思就是你永远不会跟我去救那个人……” 他知道她喜欢旭旦王子，但只要一想到她为了旭旦不顾一切地闯入精灵国，闯进他的视野，与他作对，就一肚子火气中烧起来。 不过是因为想看见她笑，所以才出此下策逗她开心，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29.第29章 不被理解（一）打赏加更 “我会随你去救人，但在这之前，你连留给我一个笑容都不愿意麽？”他就是无法理解，笑本是所有生灵的本性，为何她却偏偏做不到。 “不是不愿意，而是做不到。”她低垂着头，不愿再回想起在冥界的一幕幕。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参悟出书中的奥秘，定会实现对你的承诺。” 她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此时认真到令她不敢直视的男人，“为什么？” “因为，本王也有要救的人。”他道。 虽然轻描淡写，但在这一刻，她似乎读懂了他心中的一切。他是为了要去救紫灵吧……在来精灵国之前，她就听国师对旭旦王子说，他抓了人参精灵，要引出人参王。而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不管怎样，她还是选择了再次相信他，于是朝他微微点头。 “从今天起，你在精灵国可以自由走动了，我不会干涉你。唯有紫林苑，你切不可进入，听清楚了吗？”他背过身，朝琉璃桌走去。 她似懂非懂地应了声，看着他打开另一叠厚厚的卷册，开始忘我地参透，便悄悄地退出了文殿。 * 待她走出殿外，想要找到蜂灵时，拐角的地方已然不见他那矮小的身影。 渡瑶抬头望了眼天空，这里的国度天蓝云白，鸟语花香，到处充满着梦幻的色彩。若是没有身份加身，没有使命背负，那么她倒想一直住在这里感受着这沁人心脾的气息。但她知道，这些遐想，是不可能有实现的那一天。 失落地叹着气，在这里谈得上认识的也就只有参王和蜂灵了，不妨去看看其他精灵的生活方式。想着，她顺着记忆的方向，朝当初的入口走去。 路上遇见精灵们纷纷朝前面的一颗大树飞去，而树下时不时传来的笑声也引起了她的注意。 走近一看，原来是蜂灵正分享着她之前跟他讲的笑话，其他精灵们听了，也捧腹大笑了起来。 “你们看，是她！” 渡瑶被精灵认了出来，她以为他们都害怕她，又要逃跑，于是想要出声解释。 “渡姑娘，参王没拿你怎样吧？太好了，我正跟大伙儿讲笑话呢，你快过来！”蜂灵热情地朝她招呼道。 见她愣在原地不动，其他精灵蜂拥过来，将她推到蜂灵面前。 “渡姑娘，你还有其他的笑话吗？我们都爱听呢！”蜂灵问道。 “有啊。”见大家都接纳了她，她心里感动，于是顺势坐了下去，附和着他们。 “快讲讲，快讲给我们听！” “从前……” ……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她讲了一遍又一遍的笑话，几乎要将陌衾末说过的重复了一遍。可精灵们仍旧意犹未尽，每天围绕着她，缠着她，听着她所讲的故事，感受着欢乐的氛围。 不知不觉，她渐渐地融入到他们的生活中…… * 这日，从窗外飘来一阵旭风，带着幽香扰醒还在沉睡中的某人。宽敞的大床上，只见她伸了个懒腰，随后睁开眼。 再过三天便是和国师约定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参王是否已经参透他要看的书，今日不妨去探探口风。 她换上一件素色的雅裙，长发随意地在左侧挽起一个松髻，认真地洗漱完后，对着铜镜再次确认了遍自己的精神面貌，接着走出寝殿。 “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也不曾见他吃过什么，难不成与我一样都是吸食地气饱腹的？”她边走边自言自语着。 “渡姑娘，早啊。” 刚走到台阶下，就见花灵扭摆着妖艳的舞姿，朝她打招呼。 “早……啊。”她有些尴尬得应了声，随后往左侧的文殿走去。 “渡姑娘，早！” 再次寻声望去，正见蜂灵和红参精抬着一箩筐的东西朝她走来。 “蜂将军，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她指了指后面一早就开始“不正常”的花灵，再示意着他们手里抬着的东西。 “渡姑娘还不晓得吧，今日是精灵国一年一度的舞会，大家将在舞会上评选出最美精灵和最酷精灵，这不一大早就和红参筹备宴会上的食物。”蜂灵乐呵地解释道。 渡瑶凑上脑袋，望了一眼他所说的食物，满满的竟都是番茄。 “渡姑娘，今晚酉时定要来文殿，届时你会看到我们精灵国所有可爱的精灵们。”蜂灵补充道。 “恩。”她点点头，随后目送他们离开。 正当她想着蜂灵所说的舞会时，前方三三两两走过几个精灵，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其中有两个是那日在紫林苑里她偷听对话的精灵。 “看见了吗，就是她。” 在她迈着脚步欲要往前走去，精灵的窃窃私语又传入她敏锐的耳里。 “紫灵要知道是这样的人天天缠着参王，肯定会大发雷霆。” “可不是吗，听说前些日子为了讨好其他精灵，还托蜂将军讲笑话博得大家的信任。”其中一个红精灵回道。 “人类的心机可真重！” “快走吧，我们得在今晚的舞会上表现出众，才能为紫灵争一口气。” “对……” 渡瑶往后退了一步，难不成她们所说的人指的是……她？ 看来紫灵在这些精灵心中还是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不管她如何努力，怎么做都无法让这些精灵对她产生一点点的好感。 一想到这些，准备好的精神瞬间又灰飞烟灭，直到她哭丧着一张脸走进文殿内，才发现参王根本不在这里。 “渡姑娘，你是提前来占位置的吗？我偷偷告诉你哦，今晚的舞会可精彩了，所以既然你来了就别走了，挑个好点的位置坐下等吧。” 文殿内，几个忙碌不已的精灵看起来都精神奕奕，不亦说乎。蝶灵是她的笑话头号粉丝，见她进来，忙上前与她打招呼。 “那个……你们参王呢？我来找他有点事……”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身后的两个精灵耳语道：“你看，她又来找参王了。” “你来找参王啊？”蝶灵有些失落地问道，继而指了指殿外，“兴许是去了古亭吧。” 在一片议论声中，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文殿。 好在，这样的日子，她再坚持三天就够了。 30.第30章 不被理解（二） 古亭内，慕子参闭目而坐，俊逸的面孔优雅从容，风采依旧。 亭外，渡瑶静静地看着他，没来由地心里一阵悸动。到底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配上他这副天资飒容…… 他倏然睁开眼，视线与她交替在空中，嘴角忽而扯起一道优美的弧度，声音极具磁性，“你偷窥本王，这样真的好吗？” “我……”她的双颊飞起两朵红云，两手晃在身前不知所措。见那古琴安静地淌洋在他身前，于是指了指它，“我是来弹琴的，恰巧经过看到而已！” “哦？你还会弹琴？”他惊奇得问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就弹个琴嘛，有什么难的！”她拗着脾气，白了他一眼，傲然道。 “既是如此，那烦请渡姑娘赐教了。”他起身将琴位让给了她。 渡瑶没料他会想拆她的招，但说出去的话就像喷出的米田共，是收不回来的！于是两手叉腰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重重地坐在他之前的位置上。 慕子参看着她猛得皱了皱眉，忍着臀部传来的阵阵隐痛，非得摆出那张高傲的神情，不禁有了笑意，倚在亭柱上望着她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起手，拨弦，奏音。 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但琴音实在不堪入耳，他是瞬间就懂了这女人与音律完全是没有造诣的天分。 “怎么这么难听……”她皱紧秀眉，手中的琴弦就跟她有仇似得一根又一根地在她指尖脱了音节。 慕子参悄然来到她身后，两手抚上她纤白的手背，捻着她的手指教她起落与不同琴弦上的音符。 她侧脸望去，近在咫尺的面孔让她再次怦然心动，手背上传来属于他的温柔和暖意，更是掳掠了她的芳心。 第一次，他用她的双手在琴弦上弹出一首完整的音律。 第一次，他用他专属的温柔融化她心里的冰层。 第一次，他们如此近距离地相望彼此，心与心的贴近升华极致。 “果然很难听。”身后，某男突兀地道了一声。 沉浸在美好遐想中的渡瑶脸上瞬间落下几条黑线，“不用你提醒！” 她从他身边站了起来，坐到对面的石凳上，掩盖着此时小鹿乱撞的心，淡定地补充道：“其实我就是来问问你，何时才能出发去人界。” 他欲落下的指尖停在了一根高弦上，发出清脆的音响，良久，才听闻他答道：“今日乃是精灵国的盛会，这是本王回来后与他们首次相处在一起的机会。” “所以，你还不想走对吗？”她有些失望。 他动了动嘴皮，还是无法对她说出原因，若是解不开他体内的封印，就算回到人界还是要变成小精灵的模样，且不说施展不了法术，到时候更会将她连累。 望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她愤然离开。 来精灵国之前，她就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找不到人参王，那就回到人界铤而走险一次，以她的本事救出旭旦。 如此一想，她回到寝殿中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包袱，随后背着它匆匆走出去。在路过中间的那段桥梁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紫林苑，心里陡然涌起一道酸水…… 经过膳房的时候，她犹豫着要不要与蜂灵打声招呼，告知她要离开的事。 站了许久，终是没有勇气，于是扭过头继续朝前走。 “渡姑娘？”眼尖的蜂灵还是跑了出来将她叫住：“渡姑娘，你这大包小包要去哪儿呀？” “我要离……” “对了，你来得正好，我正在准备宴会用的食物，你是人类，一定也有拿手的菜肴吧？”不等渡瑶说明去意，就被蜂灵揪着手袖拖到膳房里。 一进膳房，她就看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水果拼盘摆在长桌上，相比人类的大鱼大肉和丰盛的佳肴，这里的水果盛宴更显清雅开胃。 “渡姑娘，我已经把往年用到的食物全准备齐了，但因为你是我们的第一个客人，所以想请你亲自下厨做几道菜，让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精灵尝尝味道。嘿嘿。”蜂灵摆着一张百般讨好的圆脸对她笑道。 “蜂将军……怎么这些吃的住的用的，都是你来做啊？”渡瑶扫视了一眼整个膳房，发现里面就只有他一个。 “那当然，我可是我们精灵国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勤劳兼并智慧和英武而诞生的……” 见他又开始自编自导，她连忙附和道：“蜂将军可真是多才多艺，勤劳能干，能文能武能下厨。” “渡姑娘也如此认为吗？那真是太好了！”蜂灵捋了一把头盔上的长须，自命非凡地笑了起来，“难得渡姑娘与小的有如此共鸣，那不妨一起讨论下笑话是如何……” “蜂将军不是要我帮你做几道菜吗，那不如现在就做吧。”与其再跟他讲笑话，还不如动手来得快。 “对对对，渡姑娘不提醒，小的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这是剩下的材料了，渡姑娘请自便发挥吧。”蜂灵说着，还不忘抖一下脑袋，就差没拿一把铜镜照照现在自己的帅样。 渡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所谓剩下的材料，居然就是他们早上提进来的那一筐——番茄！ 而桌子上摆着的，几乎是除了番茄外，品种丰富多彩的水果。 她颤抖着手拿起一个番茄，抚摸着它光滑的躯体，心中感慨万千。将要离开精灵国了，但凡能留下属于自己的一些“杰作”，也算是一种美好吧。 “渡姑娘，难不成你是被我帅得晕头转向了？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我，但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有了喜欢的精灵了，今晚的舞会上，我做好向她告白的准备了。” 真是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渡瑶抽着嘴角，想笑，但笑不出，最后只得回道：“那还请蜂将军暂时回避下，我怕你这么帅的人站于这里，会影响我做菜的水平。” “那是，那是。你请自便，我到门口候着。” 蜂灵说完，迈着欢快的脚步离开了她的眼前，渡瑶望着他背影，喃喃自语道：“真不知你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渡娘我所喜欢的，只是美男子，而已。” 31.第31章 离开（一） 在膳房里折腾了一个下午后，渡瑶终于将自己的“杰作”从锅里捞出，盛在三个精致的果盘内。 接着她走到门口，却发现蜂灵已经侧躺在门槛上打起了呼噜。 看这天色，也差不多到了酉时，怕蜂灵睡过了头，于是她弯腰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唤道：“蜂将军，舞会开始了，你该起来了。” 沉睡中的蜂灵不予理会，只是擦了把嘴角的口水，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蜂将军，酉时了，快起来！”她略微提高音量。 “……” “参王来了！快起来！！！”她不得已只好使出杀手锏。 果然，蜂灵就如触电般，头顶上的两根触须就像接收到信号似得迅速立起，两颗乌亮的眼球不断在眼里转了起来，下跪时还不忘猛吸了一口口水，神色慌张地喊了一声：“参见参王！” 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渡瑶只好摊牌道歉：“是我，哪有什么参王，见你睡着了雷打不动，只好出此下策了。” 蜂灵抬起头，憋着一张红脸看着她，“渡……渡姑娘，本来我还是可以考虑考虑接受你的表白，但是经过这事，我们彻底不可能了！” “哦。”她哑然道，心里嘀咕了句，“我也不想和你有啥可能的丫。” “糟了！时辰到了，这么多的盘子我一个人哪端得过来，渡姑娘，你就再帮我一次，将这些食物送到文殿，可好？” 蜂灵从地上连滚带爬地来到膳房内，看着几十道精致的果盘形成的庞大阵容，不禁哭丧下脸。 渡瑶本想叫醒他就离开精灵国，但见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好叹了口气，好人做到底吧。 好在精灵会飞，所以缩短了不少时间。在蜂灵把其他的果盘都上到文殿后，渡瑶端着自己的三个盘子刚到文殿门口。 在王座上的慕子参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她一手端着一个果盘，头上还稳稳地顶着另一个盘子，朝殿内走来。 在所有精灵的视线中，她仿佛成了一个小丑，他们对着她指指点点地笑个没完。 “参王，渡姑娘为了表达诚意，可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做了人界的三道名菜，您今日可有口福了。”蜂灵站于慕子参一侧说道。 其他精灵一听，都睁大了双眼，瞅着她所持的果盘里的“人间菜”，有的甚至还咽着口水，迫不及待想要尝尝其中的美味。 “有劳渡姑娘了，还请你介绍一下为我们准备的菜肴名称。” 见她走到自己桌前，他想着在众精灵面前帮她挽回一丝声誉。 渡瑶将三道果盘呈予琉璃桌上，冷着脸介绍道：“水煮番茄，油炸番茄，清蒸番茄。” 慕子参在看到面前红彤彤的三个果盘后，脸色煞是难看。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欲要离去。 “跳一个！跳一个！” 不知是哪个精灵先起了哄，要她先跳一支舞。 于是整个文殿像是炸沸了的锅顶，“跳一个！跳一个……” 她心里躁动，握紧双拳，顶着这潮声一步一步朝殿外走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晚这条出殿的路口尤为漫长，走了许久也不曾走出…… “参王，往年紫灵在的时候，可是由她跳的开场舞，今年既然渡姑娘来了，又是作为人界的代表，不妨就让她为我们舞一曲吧。”有个精灵挡在了她的面前，朝慕子参跪下提议道。 渡瑶认出，这个便是早晨嚼她舌根的红精灵。 红精灵的提议很快获得其他精灵们的赞同，他们一致要求让渡瑶跳一支开场舞。可对渡瑶而言，除了惩戒灵魂，除了摆渡灵魂，除了用最高最强最残忍的法力来证明自己，人界，精灵界，这些国度里所有人的虚表和才艺展示，都是陌生到只要她一回冥界就能将这里的事顷刻忘怀。 就在他们等着看她好戏，看她出丑的时候，一道金黄的身影从高殿上飞落在她身旁，宽敞的披风裹起她瘦弱的身体，带着她往殿外飞去。 她扭头望去，他平稳的呼吸声随着耳边呼啸而过的晚风变得若有若无。脸上的线条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显刚毅且棱角分明。 落于那颗大树下，他将她放至地面。 就在他转头望向她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世间最美的笑容。 她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两旁镶嵌着小巧可爱的梨涡，荡漾着幸福的滋味。如碧波般清澈的双眸，水雾遮娆，透着晶亮洋溢着淡淡的喜悦。 他看傻了眼，愣了神。 她将自己最初的美好呈现在他面前，却忽然显得格外不安，脸上的笑容似浮云般再次掩埋在那张僵硬的冷脸下。 “你笑了。”他道。 她慌张地背过身，就连自己也疑惑方才为何而笑，他带着逃离最不堪的现场，远离那声声讨伐，势要与紫灵一较高下的羞辱，只因为如此，所以她笑了么？ “这是本王见过的，最美的笑容。”他沙哑着声线，由衷道。 她紧握的拳头瑟瑟发抖，不想再在这里呆下一分一毫的时间。于是偏头望去，漩涡状的传送门在此时显得尤为醒目。 于是，她二话不说，朝它飞去…… “啊——”不料，她被撞了一个结实，从高处的传送门狠狠地摔到地上。 他震惊地看着她的举动，才醒悟过来她是想离开这里，于是连忙上前，蹲在她身前，“为何要在这时离开？” 她摸着撞疼的额头和臀腚，咬着下唇，泪眼朦胧，依然倔强地别过脸，一声不吭。就是要离开，离开这里！她在心里无休止地喊着。 “等明日午时，我再带你离开，可好？”他像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小孩，语气温柔平和。 可她等不了，一想到自己再回那个寝殿，还要忍受着那些精灵的指点，从未受过如此委屈的她，做不到！ “不，现在就走。”她沉下脸，不敢抬头看他，“借你的弦月刀一用。” 古籍中记载，若要强行离开精灵国，那便要血祭，然而要想通过以血祭月，就得拿到参王随身宝刀，弦月刀。 他忽然应道：“好。” 她抬眸，错愕。 32.第32章 离开（二） 夜深皖凉，弦月炙亮。 她伸出纤细的胳膊，手执弦月刀朝白嫩的细肉割去，划出一道殷红的血迹。 他立于身侧，心丝丝生疼。 当月色染上血红，斜照在传送门上，形成一副唯美的意境，打开了传送的虚无门。她回头对上他的眼，发梢随着晚风轻抚额前，媚眼如丝，情难掩。 几次轻启唇齿，都没能道出自己想说的。 最后带着遗憾，跃身跳进传送门。传送门下的慕子参，手握弦月刀，上面未干的血滴顺着刀柄渗入他的骨血，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芒。 他的嘴角，忽而含笑微翘，意味深长…… * 渡瑶回到人界的第一反应就是，“我会笑了？我居然会笑了！哈哈哈……” 百花丛中，溪水依然长流，山涧不改傲气。 还未成型的精灵们纷纷鄙视地看着这刚从精灵国出来后就笑得跟傻子一样的女人，分不清她的真假面目。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树灵俯视着她，叹了口气道。 渡瑶缓过神来，见到自己所处的环境立即收了声，肃下脸来扫视了一圈先前并不待见她的精灵们，才微微启齿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你们让我进入精灵国。” 就算没能带出参王，至少，她在精灵国的最后一天，找回了自己最初的美。 “我们可没帮你任何忙，别自作多情。”草灵冷言道。 “下次绝不会再来了，谢谢你们！”道谢是人类最基本的礼貌，不管怎样，她还是要学会这一点。 在精灵们的一阵埋怨中，她带着欢快的步伐一蹦一跳地离开了这里。 走了没多远，她回头望向那里，山涧，树灵，草灵，还有精灵国内的一切，都将要掩埋在她心底深处，不再触及这份伤痛。 因为，从今日起，她要笑对所有难关，把所有不开心的历练统统抛到脑后，做一个真实的自己。 * 穿过热闹的集市，各式各样的商铺传出阵阵吆喝声响彻街尾，闻香扑鼻的包子铺，琳琅满目的饰品摊，都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唯独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在他们身上都看到了徒然升起的黑色死亡记号。 是陌衾末留下的！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 所有的人笼罩在一片黑暗的瘴气中，行走在大街小巷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何时将与死神谈判，依旧各有所司，路人亦是行色匆匆。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整个街道上她能看到的人们都走向了死亡的边际，而他们自己却浑然不觉。 行宫！不知道安从和湘儿情况怎样了，现如今要尽快找到他们，问清楚这里发生的情况！ 她侧头望去，马圈里的牲口在此时显得格外温顺，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轻功一跃，她落在了马背上，在马夫还未反应之时，已经策马奔腾而出…… “喂，喂！那是我的马！”身后马夫气愤而无助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她耳里。 从闹市到行宫，用了不到半个时辰。远远望见行宫大门紧紧封锁着，上面还贴着两道奇形怪状的符纸。 顾不上那么多，她直接踩上马背，纵身一跃，跳进两人高的围墙内。 “安叔叔！湘儿！”她一路往别苑跑，并扯着嗓门大声叫唤着。 整个行宫内居然连一个人影都不见，卵石路上并排落了一地枯黄的树叶，凉亭内的摆设覆着一层厚厚的尘埃，景象甚是萧条冷清。 只不过离开了数十天，这里就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渡瑶的心瞬间又跌入谷底，快步跑进别苑。 “湘儿！”她边喊着边推开门，映入眼前的不是她曾预想的模样，而是一地的狼藉和虫蚁盛行的桌角。 早已干涸的血迹淌在桌上，地上，无不令她触目惊心。 “安叔叔！你们在哪儿啊？！湘儿？！”她忍着心中的酸涩，一遍又一遍喊着他们的名字。 院子，其他的厢房，她一间一间的推入，可见到的景象依然是醒目的萧条。 “你们快出来啊！”她回到自己住过的房间，再次走向带有血迹的桌椅，“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全都变了样？” 当她颤抖着手抚上那滩凝固了的血液时，酸痛的眼眸已经看不清现实，再也止不住的泪水奔涌而出…… “陌衾末，你给我出来！你出来！”她知道，唯一能告诉她答案的只有他一人，死神。 也只有他，做到将人类拖向死亡，并能以血迹来还原事实的真相！ 她冲到院中，一掌击飞地上的盆栽，里面的泥土瞬间如同天女散花，空气中粒粒可见它们的悲切。 一个，两个，三个……无论她打飞多少个盆栽，也无法解除心中的悔恨和疑惑。若不是她去了一趟精灵国，也许还能阻止将要发生在人们身上的悲剧，若不是她执意不带他们两个一同前往，那么此刻见到的就不会只有那一滩发干的血迹…… 是她过于执着，是她的任性，导致了这一切…… “对着它们发火又有何用，时间是不可能回到你做决定的那一刻。” 凌乱的别苑内，陌衾末安然地将那些盆栽恢复原样。 她回眸，及腰的长发散落两侧，随着晚风吹出别样的面貌，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地指向他，质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不过是在履行我的义务，尽自己的本职。瑶儿，这里的人与你毫无瓜葛，他们终是要面临死亡的那一天。”陌衾末走向她，握住她的手指，轻声道：“你没必要将他们看得如此重，胜过我的职责。” 她抽回手，冷笑。 陌衾末在看到她的笑容后怔在原地，虽如昙花一现，虽是带着冷意，但这却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在真正的笑……“瑶儿？” “是你的职责，我不追究。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死，总能告诉我吧？”她抬起头，眼里势必要追根究底的坚决，让他不寒而栗。 他点点头，无奈道：“虽是天意，但事出有因。若不是国师将人们的灵魂抽得一干二净，今日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忙得焦头烂额。那个安从和湘儿确实已经殒命了，我已将他们的灵魂安排在下一拨投胎者中，虽然越矩，但也算是尽力帮你做了一件善后之事。” 33.第33章 死亡挣扎（一） “萨满国师！”渡瑶恨不得捏碎自己的拳心，自从她来到人界，就看到他有违天理的所作所为，本想待这次她从精灵国回来，救出旭旦王子后再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可是没想到自己不仅没带出参王，倒让国师趁机动了她身边朋友的性命。 此仇此恨，她必报无疑。 “瑶儿，你切不可轻举妄动，别忘了自己来人界的初衷，杀人之罪岂是儿戏？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陌衾末看出她的用意，连忙劝阻道。 “国师的死亡薄，几时。”她冷声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不……不可！死亡薄乃是天机，不可泄露！” “既然如此，那今日，就是他的祭日！”她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剑。 陌衾末认出，那是她从小就携带着的断魂剑，瞬间变了脸色，惊得伸出两手阻拦她道：“瑶儿！你难道忘了修罗王不让你在人界动用法力的吗？你……” “你让开！” “瑶儿！” “让开！”她含冰欲裂的双眸一凝，手中的断魂剑直指向他，“为了自己的私欲而牺牲整个国民的性命，单此一点他就该付出千刀万剐的代价！我杀他，是替天行道，务须父亲首肯！你若阻拦，休怪我剑下无情！” 陌衾末愣在那里，他万万没想到渡瑶为了这些人，而妄动杀气，甚至以此威胁他…… “瑶儿……” 他望着她自行离开的背影，喃喃道：“你变了……” * 渡瑶不费吹飞之力来到王宫内，这里的守卫比她离开时还尤为森严，过往宫人们的灵魂早已不复所在，顶着驱壳如同行尸走肉地晃荡在这里，看来宫内的局势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但就算巡逻的侍卫再多，也挡不住此刻她的复仇心切。 绕过一排排的精卫，她瞬移来到寝宫里，这里似乎都不曾改变过什么。唯独先前大王的软榻上，那具病恹恹的身影已经满是尸斑和咀虫，看来国师并不在这里。 她扭头后退，转身欲要离开这里。 突然，一张弥天大网从上而降，落在她身上，将她困在网内的同时又朝顶上拉去。 “哈哈哈……本座就知道你会空手而返，还知道你会冒险来救王子，可是你没想到吧，没想到自己落入本座设下的空城计，哈哈哈……” 萨满国师从屏障后现身走出，嘲弄的语气让渡瑶再次燃起怒火。 “你以为区区一个破网就能将我困住吗？！”她抓着网上的绳索，亦是讽刺道：“今日，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断魂剑——！！！” 随着她的召唤，断魂剑再次腾手出现，毫不费力地为她斩断大网的束缚。 国师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才恍然大悟过来，“你……你……你不是人？” 她执剑走向他，冰冽的语气带着丝丝沁冷，“哼，你想不到是么？今日，我便是替天行道，收了你满是罪恶的灵魂，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炼油，脱骨，戴上天链从此痛不欲生，终生不得进入轮回之道，你觉得如何？” 她冷哼着，将断魂剑对上了他的喉颈。 “别……别冲动！千万别乱来！你不是要救……救王子吗？放下手里的剑，我让人放了他。” 对了，旭旦王子还在他手上！ 她倏地紧锁眉头，手里的断魂剑开始颤抖，“现在就把他带出来！” “你放下剑，我就带……带出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举着双手，眼里闪过一抹狡诈。 反正他现在当着她的面也耍不出什么花样，等旭旦王子平安救出来后，再惩戒他也不迟。想着，她将断魂剑收回体内。 “带上来！” 随着国师一声令下，旭旦王子被四个暗卫押了上来，他脖颈上明显有被掐过的痕迹，人也消瘦了许多，嘴角处的血丝和脸上的鞭痕更充分证明了此前受到的非人虐待。 见到渡瑶，他眼里顿时弥漫起泪雾，张着嘴，却听不到他的任何发音。 “你对他做了什么？！”她不满地质问道。 “呵呵……本座不过嫌他太吵，就在他平日里所享的食物里加了点料……”见渡瑶神色有变，他立即转移话题，“不过并非无解，若渡姑娘想要他说话，就在此稍等片刻，本座这就去取解药来，让你们好好畅聊一番。” “快去快回！”渡瑶不耐烦地吼道。 此时她巴不得旭旦能安然无恙地到她身边来，国师虽然有诈，但任何危险也比不上旭旦的平安和健在。 旭旦一直在朝她示意着什么，无奈她偏偏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是满脸疼惜地看着此时他消瘦的模样。 国师离开了半柱香的功夫，渡瑶发现屏障后面有一根细小的线头，旭旦的出现也是在这个屏障后，这么说，那后面定是也有着像湘儿挖过的暗道类似的密室。 但只要她往前一步，那四个暗卫也就提高警惕将利刃陷入旭旦的脖颈一分，所以她更不可以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含着泪，摇着头。 就在渡瑶开始没有耐心等下去的时候，国师再次出现在屏障后面，手里拿着个盒子，里面珠白色的药丸袒露在她眼里。 “这是解药？”其实她更想问，这难道又是毒药。 “哈哈……渡姑娘，是不是解药，你一看就知道了。”国师说着，将手上的药丸塞到了旭旦的嘴里，只见他闷哼一声就将它吞下肚里。 过了一会儿，旭旦终于能发出声音，可是他的第一句话便是：“瑶儿，快离开这里！你会有危险的！” 渡瑶不明所以，就在她欲要召唤断魂剑的时候，国师已经先她一步，撒出另一张大网，将她牢牢困住。 试了几次内力，她都无法召唤出断魂剑，不仅如此，她身上的法力似乎被另一种力量所控，只要她一用法力，自身就会受到反噬。 “你！”她咬牙切齿，后悔自己就不该相信这个奸诈小人。 “渡姑娘，别挣扎了，这天罗地网乃金蚕丝所织，内有抑制法术的咒语，名为捆仙网，即便你是天上的神仙，也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哈哈哈……”国师大胆地靠近她，狂妄地笑道。 34.第34章 死亡挣扎（二）打赏加更 “瑶儿，你怎么能这么傻，他的话也能信吗！为了长生不老，他早已铲除异己，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他是绝对不会留我存活的！”旭旦哭喊道。 捆仙网内的渡瑶已经手慌脚乱，听不进他的任何一句话，只是恨恨地望着国师，“你不可能关我一辈子！” 她知道捆仙网是由施法者自身的能力来决定控制的时间，以国师与她悬殊的能力，他定然不会困她超过两天！ “对，你说的对。”国师假意露出害怕的神情，八字须抖得更是夸张，“可是渡姑娘，等你解除了这捆仙网的咒语，你就会发现，旭旦王子已经……死了。” 他凑近她耳旁，低声说着最后两个字，忽然又像着了魔似得仰头狂笑。 “瑶儿，你若是能自保，就千万不要回来找我！早知道你会冒此危险，我真该在当日就了结自己，而不是现在成为你的威胁！”旭旦望着身在捆仙网内的渡瑶，心如刀割。 她回头，想着要不要将他生父是安从之事告知于他，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如今连她都被国师所擒，就算道出所有的秘密又如何，还不是要给他徒增伤感。 “啧啧啧，你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情意浓浓了？不过，这样两情相悦的时间可不多了，因为，他就要死了。哈——哈哈哈！”国师掩饰着得意之势，挥手命暗卫将他们押走。 渡瑶只觉得他话里有话，在暗卫将她拖走的时候，朝他吼道：“你究竟把他怎么了？！你一定会遭天谴的！我真后悔没能一剑杀了你！” “哈哈哈……” 国师的笑声，成了她最大的讽刺，一直萦绕在耳边，久而不散。 * 好在她和旭旦关在了一起，彼此也相互有个照应。 “瑶儿，我帮你解开这个破网！”黑暗中，借着幽幽的残烛发出的光芒，渡瑶看到旭旦忍着身上的疼痛朝她挪来。 “没用的，这是捆仙网，没有法力，是解不开它的。”她平静下心，看着视野内的情景，心生疑虑，“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国师设在王宫里的密室，我们被关的地方是其中一间暗门，隔壁好像还有其他人被关在这里。”旭旦说着，指了指她背后的那堵墙。 她转身望去，伸手扣了扣乌木色的墙体，发现它是由空心木砌起，很容易就能听到从对面传来的另一阵敲叩声。 “他们是谁？”她回头问旭旦。 只见他摇了摇头，忽然揪紧眉头，按住胸口，不断喘着大气。 就在这时，从对面传来了一阵细语声。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爬了过去，将耳朵贴在壁上，仔细聆听着这面墙后的动静。 “参王！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的！”是一个婉转动听的声音，出自一个女人。 令渡瑶不解的是，她口中的参王难道是…… “什么也不要多说，快离开这里！”果然，是精灵界的参王！ “他怎么来了？”她抽回耳朵，自言自语道。 “瑶儿，你在说什么？咳咳……”旭旦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如意，抓着胸口的手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王子殿下？！”见他不适，她立即支起胳膊肘的关节，向他爬去，因为被困在网内，爬行速度被限制，待她来到他身边，一口黑血猛地从旭旦口中喷出，落在了她将要爬到的地面。 她惊得抬起头，望着此时逐渐虚弱的旭旦，目光寸步不移，“他给你吃的果真是毒药？” 旭旦吃力地点点头，随后摸上她的发梢，朝她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都怪我太傻，竟然相信他会拿解药给你……”她不断自责着。 “瑶儿，不是你傻，是我太傻。早知道他不会放过我，我就不该留着自己这条命，妄想能够与你双宿双栖……咳咳……”情到深处，他抑制不住地咳喘起来。 “什……什么？”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瑶儿，我要你记住今日……我所说的话。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从你突然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一瞬……我就……就被你深深吸引住……我……” 他吃力地说着，恶血再次从口中喷出，这次甚至从鼻子里也流出了黑血。 “你说你喜欢我？”她眼里闪过一丝晶亮，强忍了一次又一次的泪水再次滴落，“殿下……” “叫我……旭旦……” “旭旦，你不能死！我也喜欢你，我不会让你死的！”她抱住他虚弱的身体，泪如雨下。 第一次她来到人界，触动着心弦与人类接触，学会哭，学会笑，学会感恩，学会爱慕……可这短短的人界之行，却让她体会到了断肠之痛。 回想在冥界里，她冷着脸看着灵魂们撕心裂肺的抗拒和哀嚎，竟然没有一次动过恻隐之心。 而今，她似乎明白了这种痛，来自与生离死别。 “瑶儿，你再说一遍……前……前面那句……”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旭旦，我喜欢你！”她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悲痛欲绝之际，看着他的脑袋无力地埋进她怀里。 旭旦的灵魂破体而出，立于身侧，正悲伤地望着她。 由于所处地势有国师的法阵压制，她猜想摆渡者不会在这时候来带走他，于是伸手朝他抓去，不料却扑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凡人之躯，只能看得到，却无法触摸到。 “瑶儿，你还能看得到我？”灵魂上，他吃惊地与她对视。 “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她抱着旭旦的尸体瘫软地趴在地上，冰冷的地气袭入她的周身，可她浑然不知。 “要是本王能救他，你还有无紧要呢？”突然，一声乍冷之声凭空出现在她头顶。 她抬眸，寻声而望，原本绝望的神情在见到来者后忽得变了脸色，“你怎会在这里？！” “我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当他看到她怀里的男尸时，笑容瞬时凝固，微皱的眉头紧紧一凝，带着不屑和冷漠朝她说道：“原来，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 看来，他都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她怔在原地，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35.第35章 领罪（一） 顾不上和她解释太多，他俯身将旭旦的尸身扶起，手掌发出闪闪金光，朝旭旦脑门捂去。 她惊诧地看着空中旭旦的灵魂突然扭曲了起来，接着钻入他的尸身。 在参王手中那道金光熄灭的时候，她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旭旦居然睁开了肉眼！ “旭旦……”她唤道。 “瑶儿？我……我活过来了？”显然，他自己也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而令他起死回生的，无非就是此时挺立着高傲之躯站于她身侧的参王。 只见他将手背到身后，抬脚欲要离开这里。 “等等！”渡瑶喊住他，“谢谢你。” “就当是本王欠你的一个人情。”他道，头也不回。 她想追上他，可怎奈身上的捆仙网束缚住自己的行动，于是……“若你帮我解了捆仙网，那我就再欠你一个人情！” 话音刚落，她身上的捆仙网终是散落在地，而她，终于能行动自如了！ 她开心地转头望向旭旦，“太好了，我终于能带你离开这里了！” “瑶儿。”旭旦此时恍如被抽了魂，对着她突然说了一声，“你笑起来，好美。” 这是第二次她听到有人说她美，不禁红了脸，“快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她带着旭旦好不容易走出了密室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往空中一晃而过，而在他之前的那道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衾末和参王！”她惊呼道，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而生。 “我们得赶紧走！”她拉着旭旦一路小跑，恨不得现在就让旭旦插上一对翅膀也能飞起来。 “站住！”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国师的恶魔之音。 旭旦吓得身子一缩，躲到了渡瑶身后。 “你们统统别想离开这里！”国师丧心病狂之际，拿出回魂炉，朝他们罩来。 为了不让旭旦的灵魂再次被抽走，渡瑶一把将他推开，召唤出断魂剑，凌空跃起，一剑朝国师刺去。 国师想着能躲过去，于是转手将回魂炉对向她。 “萨满国师，在你临死前，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你手中的回魂炉，本姑娘三岁时就已拿到手酸，对我而言，它不过是一无是处的玩具，而已！”话音一落，断魂剑上折光射出国师惊恐的表情。 断魂剑刺入回魂炉，炉内被压制的灵魂纷纷潜逃出去，在国师还未来得及反应的那一刻，连炉带体，刺穿在剑上…… “没想到本座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参王会去救……救……你……” 渡瑶手中的剑收回，看着国师怨气缠身的灵魂破窍而出，径自飞走。死不瞑目的双眼惊悚地突出在外，远远地盯着她。 她转身，不想看到了旭旦害怕得望着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缩的模样。 她不解，自己替他铲除了一个害群之马，他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你怎么了？”她关切地向他走近一步，问道。 旭旦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刚才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也知道她并非是人类，残忍的杀人手段更是令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怎会再敢和这样的她在一起呢…… “你别过来！”他伸手阻止道，“瑶……不，渡姑娘，你还是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我……我……” 她知道了，原来他是在怕她。 “王子殿下？”她试图再次走近，“你在怕我么？” “我们……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别过来！”他退到身后的墙柱上，大声阻止她靠近。 原来如此，呵呵。 她冷笑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望向他，“既然恶徒已除，大家的灵魂也都归位，王子殿下你也能安心地登上王座，一统欢乐国，从此，渡瑶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说完，她立即转身离去，旋转在眼里的泪花强行地被她吞回肚里。他的出身，他和安从的秘密，就让她也一并带走吧，留给他一个干净且无忧的世界即可。 可是，可是…… 她原本以为的美好爱恋，建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经历过死亡的考验，定然是坚定无比，风摧不残。 “呵呵。”走出王宫，她仍然笑得凄凉，笑得无奈。 抬起头看着天空，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两道身影，这才晓得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于是开始寻找他们的踪影。 顺着他们飞行的方向，渡瑶来到了一片荒芜的地皮上，这里四处绝无人烟，草木凋零，寒冷彻骨。 按陌衾末的行事风格，他应该会在这里逗留上一段时间，因为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更有发挥的优势。 “衾末！”她开始一路高声喊起。“衾末兄——！！！” 不远处有个荒废的院子，若是她没看错，这应该就是她曾住过的行宫后面的一座废院，当时她偷偷逃离去精灵国，走得也是这里的近路。 不作它想，她朝院子的方向跑去。 还未来到院内，就已经听到一阵打斗声，听声音便知非得斗个鱼死网破的情势。于是她冲了进去，本要出声让陌衾末住手，却看到了参王身边，还有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为他助阵。 那个女人美得令她窒息，只见她风髻露鬓，皮肤细嫩如温玉。一袭紫衣贴身裹胸，勾勒出一个绝美身段。鹅蛋脸上的媚眼随着一举一动勾人心魂，樱桃小嘴更是不点而赤，娇艳欲滴。 令她愣神的不仅是她的美貌，而是她和参王之间的默契更是无法比拟，举手投足间犹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美不胜收。 “瑶儿，你来做什么？”若非眼尖的陌衾末发现了她的到来，她定然还在沉醉在那个紫衣女子的一颦一措间。 参王顺着陌衾末的目光，视线也朝她投来，自然还有那紫衣女子。 见他们都停下手上的动作，她这才跑了向前，怒斥衾末：“你们都别打了！” “瑶儿，你在说什么？他可是我们寻寻觅觅许久的人参王！也是他一次又一次打乱生死簿，包括今日……” “你别说了！”她打断他，“今日，他所救的也是我必救之人！所以，错在我，与他无关！” 身后，慕子参的眼里尽是迷茫。 36.第36章 领罪（二） “瑶儿！”陌衾末快被气疯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还记得你让我查你身边那个小精灵的身份吗？他就是你要查的慕子参，次次与我作对的参王，慕子参！” “什么？！”渡瑶难以相信地回头，望向此时一脸无措的慕子参，“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蛋……不，你是慕子参？” 看见他点头，她瞬间有一种想死的冲动，一直围绕在她身旁的小精灵，居然就是他们当日誓必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的参王！ “瑶儿……” “什么都别说了！衾末，我们走！”她拉起陌衾末的手，转身说道。 “不行，我今日定要将他捉回冥界，交给修罗王，让他为我做主！否则今日之事，修罗王定然不会放过你和我！” “那又如何？！我杀人了！”她冲他吼道，在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中，她道出了事实：“我杀了萨满国师！他的灵魂早已逃逸，我现在除了回去领罪，别无他路！” 是的，就连旭旦王子也无法接受她，此时的她就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人，是谁，都无法原谅她的过失。 “瑶儿……你真的把他杀了？”陌衾末一愣，随即将她拥入怀里，“别怕，回去后，我定会与你一起承担……” 渡瑶痛苦地闭上眼，她知道这次回到冥界，将会迎来修罗王对她实行巨大的酷刑…… 身后，听到参王对身边的女子道：“紫灵，我们走。” “是。” 原来，她就是紫灵，难怪在精灵国，她被比得一无是处……呵呵。 * “你真的要随我回冥界吗？” 荒废的屋檐上，深秋的落叶一片一片地散落在他们身侧，陌衾末难掩担心的情绪，转头望着已经不说话许久的渡瑶。 她伸手接过一片凋零的落叶，点了点头。 “依修罗王的性格，我们都难逃其咎，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就带你浪迹天涯。”他轻声说道，紧张地盯着此时她的反应。 她摇着头，尽管此时还有陌衾末在身边陪她，可是一旦修罗王父亲知道此事，不管天涯海角，他都会将她抓回冥界问罪，就如从前她叛逆地不想过那样的生活般。 就在这时，她闻到一股熟悉的灵魂味，抬头望去，原来是冥界的勾魂使者，只见他腰间别着一条勾魂鞭，一手拿着追踪仪，往他们头顶飞去。 “看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灵魂了，连勾魂使者都派出来了。”陌衾末依然不动声色。 渡瑶倏地站起身，“萨满国师的灵魂逃逸，冥界派来勾魂使者，想必父亲已经知道此事了！我得去帮忙将他的灵魂捉拿回去！” “瑶儿！”无奈，陌衾末只好也跟了去。 他们很快追上了勾魂使者，在见到他们两个时，使者死白的脸上竟是吃惊不已，“渡娘？死神？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兄弟，你在追萨满国师的灵魂吧？就让我们将功赎罪一下呗。”陌衾末搭上他的肩头，说道。 “死神，这次恐怕想让你赎罪也来不及了，修罗王已经在我出来之前发出追捕令，要将你们两个抓回冥界，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冥界束手就擒吧。”使者不带任何表情，说完话后就加快了追踪的速度，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渡瑶停在空中，父亲还是知道此事了么…… “瑶儿，你看后面！” 顺着陌衾末所指的方向望去，她看到一群黑压压的鬼差朝他们飞来。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渡娘，我等奉修罗王之命前来请你回去！”带头的鬼差显得分外谨慎，还用了个“请”字。 眼前忽然乍现一道光圈，她知道那是回到冥界的紧急入口。 “渡娘，我等奉修罗王之命请你回去！！！”一群鬼差黑压压地跪地，齐声喊道。 陌衾末伸手拉住她，“瑶儿，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她苦笑一声，晚了，一切都晚了。 * 黄泉路上，黑风习习。 忘川河内，水流涓涓。 走过奈何桥，绕过三生石，她身就一袭统一的黑衣，面无表情地来到修罗王殿前。 还记得在精灵国时，她做的那个噩梦，修罗王的质疑和警告还在耳边萦绕，如今她已然要鼓起最大的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渡娘，请。”殿前的引路者朝她伸出手，示意她进入。 她深吸了一口气，迈起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内走去。 不等她走到殿内，突然一只隐形的黑手抓起她的脖颈，将她从门口吸进冰冷阴森的殿中。一股寒气莫名的袭体，让她打了个寒噤。 高处，修罗王戴着半只面具站于黑龙椅上，居高临下的威严透过那双濒临绝望的蓝眸威慑向殿内各处。 “父亲大人，瑶儿知错了，愿接受一切惩罚。”她双膝落地，忍着生疼的寒意，低头请罪。 “说说，在人界里你都学了什么？”修罗王无情的声音具有穿透力地朝她道来。 他越是这般的若无其事，她就越感到害怕。 声音随着微微颤抖，“学……学会了如何在人界生存……”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说出自己学会笑，学会哭，学会生成感情，倘若父亲得知…… 她还未冥想完，一道剧痛就从膝骨蔓延向大腿根部，生寒的气息将她环在一个球状体中，随着殿上的修罗王五指晃动间，她连人带着球体一并撞向坚硬的石壁上。 “学会在人界生存，就忘了如何在冥界生存了吗？！”他暴怒的声音震响整个修罗殿。 “瑶儿不曾忘记，更不……敢忘。”她强忍着痛意，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虚弱地答道。 修罗王瞬移到她跟前，尖利的黑爪扣上了她的下巴，冰蓝色的眸里全无一丝父爱，只是满满的恨意，“最好如此，瑶儿，别再让为父失望了！” 她喘着气，眼里的疼痛一瞬而过，继而换上了令他满意的彻骨冷眸，“谨记父亲教诲！” 他甩开她的脑袋，背过身，“三生池里的石头上，最近长了些不该长的东西，去把它处理干净了回来！” 她抬起惊眸，随后咬住下唇，应道：“是。” 拖着内伤的身体，她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殿外。 37.第37章 投胎（一） “瑶儿，你怎么伤成这样了？！”见她受重伤走出，陌衾末眼里尽是疼惜，上前扶住她。 她捂着胸口，抹净嘴角的血迹，脱离他的搀扶，“别管我，这是我应受的惩罚。” 陌衾末刚要说点什么，就听引路者朝他叫道：“死神，修罗王有请。” 他的嘴角抽了抽，该来的还是来了，一边被罚俸禄，一边还要挨骂，他这个死神也算是当得最倒霉的一个了。 目送着他走近修罗殿内，渡瑶只能默默祈祷他能安然走出这里，随后她拖着伤体朝三生池走去。 方才路过的时候，她还没好好看着三生池的变化，现在她终于明白修罗王要她在这里清理什么了。 只见三生石上，密密麻麻地缠绕着许多错综复杂的天链，池内的天链宛如一条黑色的蟒蛇，蜿蜒着爬到石头上。 若她用尽功力劈断上面的天链，肯定会将三生石一并破坏，但依照这样的情况，又断然无法将天链从石头上取出，修罗王这是摆明了要让她待在这里反省下去。 坐在池边，她苍白的脸上泛着点点无奈。 本还想着好不容易在人界学会了情绪的表达，就一直那么笑着在那里生存下去多好，可是没想到会发生让她措手不及的事，安从和湘儿也…… 想到他们两个，渡瑶忽然打起精神，陌衾末跟她说过，安从和湘儿的灵魂被安排在下一拨投胎，看现在的时辰，应该是差不多到了！ 她慌张地朝轮回道跑去，路上问了多个鬼差，他们都说没见过这两只鬼。 来到投胎池边，映入眼前的是五个胎池，人，畜，植，精，妖。而投胎的灵魂分别排着整齐的队伍等着摆渡者的分配。 她望向人池，并没看到她所熟悉的两道灵魂。 “渡娘，你回来了？”还在安排队伍的摆渡者见到渡娘，满脸的兴奋，“大家可想你了。” “应生。”她顺手将他拉到身边，“帮我查查这拨投胎者里有没有叫安从和湘儿的。” 被叫做应生的摆渡者在触碰到渡瑶的手时，犹如触电般呆在原地，心想着以前的渡娘可是只能远远得被望着，被崇拜着，被暗恋着。如今她去了趟人界回来，居然主动拉起他的手来。 直到渡瑶再次唤了他一声，他才惊醒过来，“哎哎哎，您说安什么的人？” “安从和湘儿。” 他开心地翻开投胎薄，在最后一页终于逮到这两个名字，“喏，就在这里。” “灵魂安排在哪里？” “湘儿将要投胎到妖池，至于安从嘛，下辈子要成为畜生了。”应生合上投胎薄，两手背到身后，无关紧要地向她透露道。 “妖……畜……”渡瑶白了他一眼，“你们还真会安排！” 说完朝对应的灵魂队伍里走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应生。 终于找到安从，渡瑶连忙跑上前，将他从第二个投胎的队伍里拉了出来，“安叔叔，你别去！” 安从回头，看见渡瑶吃了一惊，“渡姑娘？你也死了吗？唉哟，我就知道……” “安叔叔，这些先别说，你知道自己现在站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那个小白脸都给咱家说了，这是投胎池，要去投胎了！”安从指了指还在忙活不已的应生，表示就是他给自己引的路。 渡瑶已经无暇顾及他口中的“小白脸”和“咱家”了，只是将他拉到妖池的队伍旁。 “湘儿！你看湘儿也在这里！”安从开心地唤道。 渡瑶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很难碰到有人死了还能在冥界里这么活蹦乱跳的，见到认识的灵魂，还以为能叙旧聊天，居然这么热情地打起招呼。 再看看其他的灵魂们，皆是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有些嘴里还在呜呜地低鸣着，哭喊声不断的该属畜池的那支队伍……再一看身边这个激动地朝湘儿直打招呼的安从，仿佛不知自己身处的境地。 “安公公，可找着你了。渡……渡姑娘？”见到他们两个，湘儿亦是吃惊。 “安从！安从在哪里？！”畜池那头，响起鬼差的叫喊声，是在催着他该上路了。 “渡姑娘，湘儿，在喊我呢，下辈子，咱们有缘再见哈。”安从佝偻着背影，朝她俩说道，接着若无其事得朝畜池走去。 渡瑶的心里突然一阵心塞，酸楚的感觉涌上心头，最终还是忍不住伸手拉住他，“安叔叔，你别去那边！” “为……为什么呀？” 渡瑶并未跟他多做解释，而是径自走向畜池那头的鬼差，弯腰对他耳语了一阵，只见那鬼差点头哈腰了一会儿，又将畜池投胎薄上安从的名字划掉。 在安从和湘儿不解的目光中，渡瑶又与妖池那头的鬼差说了几句话，也见鬼差对她毕恭毕敬地点点头，将湘儿的名字也从妖池薄上划掉。 当她再站到他们两个灵魂面前时，安从和湘儿已经感激涕零，道不出话语来。 “你们，现在都跟我来。”她拉着他们两个来到人池边上。 这拨投胎为人的灵魂甚少，负责的鬼差已经合上投胎薄欲要离去，不想就看到了渡瑶朝他走来，吓得弯腰行了个九十度大礼，“拜见渡娘！” “给他们两个选个好点的人家，投了吧。” “这……”对方面色难看，极其为难。 渡瑶向他投去一记凌厉的眼神，“叫你做你就做！” “是……是。”鬼差连忙翻开投胎薄，这什么鬼都能得罪，但修罗王的女儿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在他翻看投胎薄的时候，渡瑶转向还在身后被她的气势震得一愣一愣的安从和湘儿，换上一张他们都不曾见过的绝美笑颜，“不管了，你们自己来看，喜欢什么身份，就投了吧。” 她将他们拉到池边，两手朝漆黑的池口挥出一道蓝光，只见人界将要临盆的人家都浮现于池面。 “安叔叔，你看，这家怎么样？”渡瑶指向一个身穿华服，富贵尽显的妇人，问道。 只见安从羞涩地低着头，“多……多不好意思。” 38.第38章 投胎（二） “那就这儿了！”渡瑶毫不客气地替他做决定，“还有湘儿的，我看看……” “渡娘，这几户人家都是被预定了的……他们花了好大的代价换来的呢。”一旁的鬼差胆战心惊地提醒她道。 渡瑶也知道这投胎也是有富投和穷投之分，有钱的收买了阎王，就能获得好一点的人家，所谓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就是如此而来。 他们将这些富贵人家掩盖起来，为的就是给下一拨“积了德”的灵魂投胎用的。 “现在轮得到你做主么？”她抬头，冷冷道了一声。 鬼差手里的投胎薄一抖，掉到了地上，连忙顺势跪下，低头听她差遣。 “这家人也不错，湘儿，你意下如何？” “恩。”湘儿紧张地两手搓着衣角，看也不看就应道。 选好了去处，渡瑶松了口气，回头朝他们说道：“你们安心投胎去吧，这一世已经成为过去，国师作恶多端一定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至于旭旦王子……他现在过得很好。” 说道这里，她沉了沉气，望向他们。 其实安慰的环节，早在摆渡者将他们从人界带回冥界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了，但为了让他们走得更加安心，她还是觉得有必要让他们知道结局。 “渡姑娘，你看……我娘她好像疼得不行了，我能……现在就去投胎吗？”安从伸着头，指着投胎池里的一幕。 渡瑶和湘儿都忍不住笑了出声，看见她点头，安从连忙一头栽进了池中，消失在她们的视野里。 “渡姑娘，谢谢你告诉我王子殿下的消息。只要他过得好，就一切都好。”湘儿握紧她的手，由衷地说道。 接着在渡瑶许可的眼中，她紧张地走向投胎池，刚要跳入，脚下忽然被一物体绊倒，接着磕到了池边一角。 “啊——” 渡瑶伸手将她拉起，再见湘儿的脸上，右脸已经被投胎池所伤，蹭破了一层皮。 “湘儿？”她担心地望着湘儿，生怕她发觉自己此时的面貌已经受损。 “渡姑娘，我脸上没事吧？”湘儿问着，伸手胡乱地摸着自己的脸一通，在碰到伤口的时候忍不住叫了出声，“啊……” “没事没事，湘儿，你这一耽误，可是要错过了投胎的最佳时辰，快去吧。”渡瑶连忙安慰道。 在她看来，只要这伤不会耽误她投胎的吉时便可。 投胎池内，身着锦衣华服的妇人冷汗直冒，抱着圆润的肚子满脸痛苦，哀声不断。湘儿见状，只好捂着脸，往投胎池纵身一跃…… “但愿你们一切都好。”渡瑶望着早已不见他们踪影的投胎池，呢喃道。 “恭……恭送渡娘。”直到渡瑶离开投胎池，依旧跪在地上的鬼差这才擦了把头上的冷汗，拾起地上的投胎薄匆匆往阎王殿跑去。 * 回到三生池，渡瑶展开两手，双脚掠过冰凉的池水，立在三生石上。 现在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与他们告别一段落了。但不知为何，总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时不时晃动着…… “原来人界真的有长生不老啊？我做人做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听说。” 这时，两个鬼差交头接耳地从三生池经过。 “就算有，又有何用。方才你没听修罗王对死神说，要将那参王永远从六界除名吗，那是要赶尽杀绝啊！” “那也难怪，也只有这样，死神才保得住头上的那个光圈。”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三生池的范围内，渡瑶的记忆依然停留在他们那句“赶尽杀绝”上。 慕子参有危险！ 这是她唯一接收到的信号。 她伸手摸了摸身上的伤口，修罗王父亲只不过轻轻一掌，就将她打成如此重伤，若是慕子参被带到他面前，恐怕是要灰飞烟灭了。 想到这里，她朝池外飞了出去。在赶往修罗殿的路上，碰到了先前去人界追踪萨满国师的勾魂使者。 见他神色慌张，她连忙伸手将他拦下，“是不是萨满国师的灵魂出事了？” “渡娘？哎呀……说来话长，总之，得立即禀报修罗王，否则就让那狡猾的灵魂穿越时空逃逸了！” 勾魂使者显然是火急燎燎，径自绕过她的身边，接着往修罗殿的方向跑去。 看来这萨满国师的灵魂定要再起一阵风波，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慕子参的安危！ 渡瑶站在原地怔了许久，眼里忽然闪过一道慧黠…… * 想必此刻父亲正为她所犯下的错忙得焦头烂额，已经无暇顾及她的行踪。儿时，她曾在他的寝殿内见过一颗珠子，父亲曾告诉过她，那是世上唯一一颗“脱胎换骨丸”，能够使任意一种生灵脱胎换骨，直接转世为人。 趁着这道空闲，她摸黑进入修罗王寝殿，在速度与时间奔跑的闲隙中，以风驰电掣之速来到被封印住的红色匣口前。 若她没有记错，这红色匣口内便是藏着那颗“脱胎换骨丸”，而她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开封印，取走丸子！ 不顾身上的内伤，她起手施法与红色匣口上的结界对抗，在一次又一次被封印的力量反噬之后，她已经略显吃力。 “看来硬闯不是办法，得想出另一个法子……”她扶在一旁的石柱上喘着大气，还不忘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好在其他鬼差的力量无法感知到她的存在，才给了她再一次破解的机会。 血祭！ 这是她脑海里唯一能取代的办法了！ 于是她迅速咬破食指，取血滴入匣口。奇迹出现了，原本泛着水光沉睡在封印中的红色匣口终于恢复正常模样，落入她的手中。 “没想到父亲是用我的血来布下结界。”她暗喜道，随后打开了匣门，见到了那颗晶莹剔透，如绿豆大的丸子。 就在她拿着“脱胎换骨丸”难掩激动的心情时，从外头传来一阵对话声，看似正朝修罗王寝殿的方向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将空匣口放入原位，再重新注血布下结界，一切又恢复成了她初来的模样。 趁外面的鬼差还未临近，她以疾影瞬间消失在殿内，朝最初通往人界的传送门飞奔而去…… 39.第39章 前往精灵国救他（一） 熟悉的山涧，熟悉的溪水声，熟悉的笑声中，她再次站在了这片熟悉的环境里。 树木摇曳着枯叶，花丛散发着暗香，清灵的水声仿佛要滴落于她的心间。难以言喻的心情让她开始不知所措。 “你怎么又来了？”草灵不满地问道。 她朝它们吃力地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带着些许的憨厚和诚实，小声说道：“我还要再去一次精灵国。” 兴许是见到了她越发苍白的面色，树灵突然问道：“孩子，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呢？” “我……我没事。”她说着，摇晃着的身体还是不听话地落在草丛中。 这一路她深怕修罗王父亲派鬼差来追捕，只好忍着身上的剧痛一路施法飞到这里，没想到还是要倒在这里，可眼看着，曙光就要来临…… “喂，你怎么了？” “怎么办，她晕过去了！” “树爷爷，你最年长了，快想想办法吧。” 山涧的一角，乱成一团。 还未成型的精灵们都惊慌失措地望着此时倒在地上一蹶不振的渡瑶，树灵沉思片刻，开口提议道：“大家先把自身的甘露传输给她，让她润润心肺。她不是要进入精灵国嘛，待曙光一来，就由草灵护送她进入精灵国求助参王救她吧。” 原本对她一直有疑义的精灵们在听闻树灵的决定后，都纷纷表示赞同。 草灵看着此时虚弱的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于是山涧内，所有的精灵们都开始了甘露传递接力赛，大家纷纷将自己身上的甘露传给离渡瑶最近的草灵身上。 受到滋补的草灵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翩翩少年。 他缓缓朝渡瑶走去，蹲下身体，将她的头支了起来，从口中吐出一道雾气，随着雾气凝聚在空气中形成了一滴甘露，滴落于她微启的唇间。 曙光乍现，草灵抱着她一同消失在大家眼前…… * 精灵国的文殿内，琴声绕梁，紫衣飞舞。 其它精灵羡慕地躲在殿外偷偷看着，就怕一个不慎打扰到他们的雅兴。 就在他们沉醉在美音佳舞中时，蜂灵突然从殿外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在进入门槛的时候还被拌了一脚摔了个狗啃泥，可他丝毫已将自己的形象抛到脑后，在一片哄笑声中跪在了弹琴者前，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好了！有人又闯入我们这里了！” 紫灵停下曼妙的舞姿，接着轻蹙眉头，低声问道，“蜂将军，此话怎讲？” 她自然还未听闻过先前渡瑶来过的消息，被蜂灵这么一闹，兴致顿时也全无，将目光投向了同样眉头紧皱的慕子参身上。 “这……这次是一个男的，抱着一个女的来！”蜂灵并没有明确回答紫灵的问题，而是继续向慕子参禀告着。 “若无其它要事，就将他们赶出去。”慕子参头也不抬，仍旧弹着未完的曲子。 “那女的，是……是渡瑶！”蜂灵豁出去了。 琴弦忽然崩裂，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猛地站起身，在紫灵和一众的精灵面前，心无旁鹜地朝外走去。 精灵国入口处，草灵抱着仍无知觉的渡瑶跪在大树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草灵求见参王！求见参王！求见参王……” 在见到草灵怀里昏迷不醒的渡瑶时，慕子参微微一怔，冷声问道，“她怎么了？” “你就是参王？”草灵抬头，面露喜色。 “确是本王。”他紧接着问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请参王救救她！半个时辰前，她到了入口说要来精灵国，可不知怎的就晕倒在地了，小的们不知所措，就将她送进来了。”草灵一脸肯切地说道。 慕子参心中暗疑，她来精灵国莫非是要找他？难不成又是要求他去救人？ “子参，发生何事？他们是谁？”身后，紫灵赶了过来，问道。在看到渡瑶的时候，她也吃了一惊，“这姑娘不是上次在……” 她想起来了，那时候死神也在，她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送他们到本王的寝宫。”慕子参扭头对着还缓不过神来的蜂灵说道，随后自己迈着大步离开。 往前走了两步，听到紫灵提醒道，“子参，她是有目的接近你的！你这是要陷精灵国的精灵们于不义！” “渡姑娘不会有这样的心机，我相信她！”蜂灵突然帮着渡瑶说起好话，刚脱口而出又后悔了起来，但心里不说又不痛快。 慕子参并未多言，而是折返回来，俯身将草灵怀里的渡瑶抱了起来，朝寝宫走去。 紫灵讶异着他这突兀的温柔举动，就连她自己，也不曾见过他这样的举措。 众精灵们又开始议论纷纷，围着草灵那张生涩的面孔乱成一团。 * 将她放在软榻上，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片刻，发现她的脸上不带任何点缀，辉映着身上与死神一致的黑袍更显苍白。 不由得伸出手指轻触上她的唇边，毫无血色的唇角早已干涸冰冷，像她这样的女子，倒让他突然好奇她的身份。 为什么只有她才能解开他的封印，为什么是她遇到了初为精灵蛋的他，为什么她会和死神在一起……这种种的疑问，令他迫切地希望她现在能够醒来回答他。 他微启双唇，凑近她的脸颊，缓缓地将一丝生灵的气息注入她的体内。 “子参！”紫灵从门外冲了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短短一阵子，他又怎会对另一个女子这般呵护与怜惜？ 然而，时间就像停止在他为她疗伤的这一刻，不管紫灵如何的伤心欲绝，终是无法阻止他对她的付出…… “不……不好了！又来……来了个人！”蜂灵不分场合地再次摔在了地上，当他看到正在为渡瑶疗伤的慕子参时，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一旁早已万念俱灰的紫灵转头望去，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又是什么人？” “死……死……死……”蜂灵憋了老半天。 紫灵一掌将他轰了出去，“没看到参王正专注救人吗？一个死人而已，何须大惊小怪来惊扰参王！真是没用的东西！” “是死神！”被打出门口的蜂灵终于喊出声来。 40.第40章 前往精灵国救他（二） 紫灵当场怔住。 在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正看到慕子参站起身，目光紧随着软榻上的渡瑶，声音低沉道，“他还是来了。” 他走到门口，紫灵一把拉住他，“子参，你别去，我先去看看情况。” 一潭深情的水眸晃动着丝丝晶亮，为了他，她甘愿赴汤蹈火。 “紫灵，你别傻了，死神来了，我们是无法躲避的。”他阻止她的前往。 紫灵回头，娇艳的红唇猛得对上他的唇边，声音如梦如铃，“以后不管你在哪，我就在哪，再也不分开。”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当初他被贬为精灵蛋是因为他的傲然正气，任性所致，可也因此与死神结下梁子。但这次恩怨的升华，无非是他又让一个人类起死回生，而初衷却是为了现在躺在床上的渡瑶，无论如何，她再也不会轻易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不，本王现在命令你，带着精灵族迅速撤离这里，找个更为隐蔽的地方建立国度。” “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你的！”紫灵紧紧地将他抱住，泪眼婆娑。 “紫灵！”他自知死神这次闯入精灵国，定要与他斗个你死我活，他无法保证让自己身边的精灵们安全地继续生活在这里。 就在他们仍在依偎相抱着的时候，从门外飞进两个精灵的尸体，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慕子参脚边。 “慕子参，识相的话就束手就擒，否则我就屠遍你精灵国，将这里的万物生灵化为灰烬！”陌衾末飞身而入，掌心带着一股旋风朝他击来。 他带着紫灵闪到一边，见陌衾末揪起地上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蜂灵，连忙伸手阻止道：“不可！放了他，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 “子参！”紫灵拉住他，不让他过去。 迷迷糊糊间，渡瑶依稀听到一阵争吵声，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酸疼不已。 翻了个身，便听到陌衾末那熟悉的声音：“算你够识相，否则我这一趟又得浪费一番力气了。” 渡瑶咂了咂干巴巴的嘴唇，眼睛仍然处于睡梦状态，只是一只手不经意地朝空中一挥，大声喊道：“知道了知道了，吵什么吵，没见人家正睡着吗？！” 陌衾末侧头一愣，这声音怎会这般熟悉？！ “瑶……瑶儿？！”他将蜂灵从高处丢了出去，慌忙跑到声音的来源地，真切地看到渡瑶毫无睡相的趴在被褥上，双手呈八字而开，嘴巴还不安分地发出几声咂音。 “瑶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快醒醒！”他轻轻地拍着渡瑶的小脸，着急得唤道。 渡瑶皱了皱眉头，脑里全是陌衾末无法相信事实的声音，于是烦躁地爬起身，对着他就是一阵暴吼，“陌衾末！你是没看见我在睡觉吗？！你知不知道父亲那一掌将我打得是有……” 对啊！她明明受了伤，后来又潜入修罗王寝殿内盗出“脱胎换骨丸”，接着来到精灵国的入口外，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可是…… 她转了转四周，在看到慕子参和他身边的紫灵时，瞬间傻了眼，这里居然是在精灵国！而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无形象地睡在慕子参的床上！ “瑶儿，你是不是伤糊涂了？你不是应该在三生池吗，怎么会又来到这里？！”陌衾末试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渡瑶已经完全断了能够思考的神经，她慌慌张张地走下床，捂着胸口胡乱摸了一通，奇怪，她的伤居然莫名其妙就好了！ “陌衾末，我……我好像走错地方了。”她回头满脸不可思议道。 “走错了？” 正当陌衾末还未回神，就被她拖起身向外走去，“快，快带我马上回冥界，不然就不是挨一掌那么简单了！” “不……不……”他挣脱开她的钳制，“瑶儿！你能不能别闹了，我来这里是办正事的！” 办正事？ 渡瑶回头，满脸狐疑地望着他，直到半响，她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岂是走错了就能敷衍了事！ 糟了，陌衾末来是要带走慕子参的。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着其他人的面耍起了无赖，装疯卖傻地踮起脚尖，一手勾住陌衾末的脖颈，笑得极其无奈，“呵呵……这么巧，你来办正事，我也来办正事。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去办吧。” “是啊，真的好巧。我说瑶儿……”陌衾末缩着脑袋，真是又气又好笑，“你能不能别胡闹了，这次的事非同小可，要么他死，要么我亡，你明白吗？” 他指着还在一旁盯着渡瑶看得迷糊的慕子参，一本正经地说道。 紫灵见死神被渡瑶缠上了，于是拉起还未反应过来的慕子参朝外跑去，只要有一线生机能保住他的安危，哪怕让她付出再大的带价，也无怨无悔！ “别跑！”见他们要逃跑，陌衾末一边急着脱离渡瑶这个千斤锤，一边不忘追了上去。 “紫灵，你快离开这里，别管我了，只要我跟他回冥界，精灵国才会永恒！” 精灵国内，小精灵们在得知死神的来临后，都吓得往出口逃去。慕子参望着受到死神腐蚀的传送口慢慢得将要闭合，回头朝紧抓着他的手不放的紫灵说道。 “不，紫灵与参王，生死与共！” 身后，穷追不舍的陌衾末好不容易跟着来到传送口，见他们要逃离，将手里的那本死亡札记抛向空中，嘴里念念有词。 瞬时，原本明媚的天空被乌云笼罩上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戾气，所到之处花儿凋谢，草木尽枯。 “罩！”随着他一声令下，札记受到死亡号召，封住出口，将其余逃命的精灵吸进札记里。 渡瑶一看，精灵国的小精灵们正一个一个被死亡札记盯上，就此下去，不仅毁了它们的灵体，还无法再投胎转世。 再看此时的慕子参，正用耗尽全身的真气发出一道金光护住身下的紫灵，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陌衾末，快住手！”她朝天空中的札记迎面飞去，两掌释放出一道强大的瘴气，阻止札记的行为。 41.第41章 前往精灵国救他（三） “瑶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快下来！”陌衾末高声喊道，他没想到渡瑶会在这关键时刻阻扰他。 渡瑶心里自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精灵国不能灭亡，慕子参不能死，否则，她所做的一切都皆为空谈！ “衾末，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们走，父亲那里，我一人承担罪过！” 陌衾末一听，气急败坏，“你能承担什么？他一掌就能让你生不如死，又岂是让你劈几千年几万年的天链那么简单！” 要不是他在修罗王面前力保自己能捉回参王，以此将功赎罪，免去她的皮肉之罪，她又怎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 可惜他所做的一切，她全然看不进眼里。 另一边，慕子参已经力不从心，身体渐渐缩小，在紫灵的惊呼中变回了小精灵的模样。 渡瑶见说服不了陌衾末，于是做出一个令他吃惊不已的动作…… “我……渡瑶！以修罗的身份命令死亡札记，停下你的死亡召唤，回到死神体内去！” “修罗……”慕子参喃道。 所有骤变的风云突然遏止，散发着死亡召唤的札记也顷刻恢复原状，飞到陌衾末身边。而这一刻的带价，却是让她付出了终生痛苦的代价！ 她承认了自己修罗的身份，从此，她的面具再也摘不下来，将要步上与修罗王一样的无情之路…… 冥界的众生鬼差，皆可升灵，成为修罗。他们能够驱使一切冥界物体，具有极为强大的号召力与命令，是位于阎王之上的职位。 而修罗当中，修罗王乃是拥有最高主宰权力者，也是天帝为了迎合他给予的特殊权利，让他生成属于自己的修罗阵队，掌管冥界一切事物。 渡瑶的出生，分界于冥与天，乃修罗王之女，并有小修罗称号，可是她一直从未自称过，从而摆渡灵魂至今。 当她从空中落下，站于他们中间的时候，陌衾末已经接近崩溃，“瑶儿！你怎么能这么傻？！为了这些个精灵，值吗？！” 她回头望去，雾蒙弥漫的冰眸更是带着困惑，“不这么做，你停得下来么？” “……” “你等我片刻，我会随你回冥界，这一次，不论有怎样的罪责，我都无怨无悔。”她说着，转身走向慕子参。 紫灵将他抱到怀里，警惕地望着此时一步步往这里走来的渡瑶。 “蛋神兄……”她蹲到他面前，脸上漾起一抹温馨的笑容。 慕子参从紫灵的怀里挣扎了出来，来到她手里，定定地望着她。 “遇到你，是我活着的最大意义，是你让我懂得如何去笑，让我有了在这里生存立足的动力，谢谢你。”她站起身，将他带到树下。 “你是修罗王的女儿？”他突然问道。 她点点头，忽而抬起头望向天空，“我知道你们都怕我，就像旭旦王子一样，在他知道我真实面目后，选择了逃避和恐惧……蛋神兄，你能听完我要说的话后再走吗？” 他淡然地看着她，一种揪心的痛莫名地沿着胸口蔓延至全身。 “你是我遇见的最奇特的男子，除了修罗王父亲和死神陌衾末，是我最毫无保留自己的另一面，只对你一个展示我的喜怒哀乐。”她轻声道，带着一丝不舍，再次伸手捏住他小小的身体，将他拖到自己眼前，“蛋神兄……” “恩？”他想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在，一直在听着。 “你可以说话了。” 他张开小嘴巴，刚要开口，不料她突然塞了个不明物体落入他的体内，让他措手不及，“你……给我吃了什么？” “蛋神兄，希望下辈子，你不再是一个小精灵，而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人……”她笑着，说道。 他被她的笑容晃得迷了心智，一时半会儿还没听懂她的意思，就发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子参——！”身后，发现不对劲的紫灵疯了似得跑过来。 可一切都晚了，慕子参消失了！ 凭空消失了！ 就连陌衾末都看呆了眼，他惊得张大嘴，无法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你对子参做了什么？！你把子参还给我！！！”紫灵将渡瑶从地上拖起，一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他不过是去了一个该去的地方，你若想见他，天涯海角就都去找……”她冷冷地说道，脸上的那巴掌，没有指痕，却泛着刺骨的疼。 “你什么意思，子参好好的被你带过来，怎么会消失不见了？！你这个妖女，我要杀了你！”紫灵失去理智，冲她打来。 陌衾末见状，一脚将她踹飞在地，“你给我听清楚了，瑶儿她不是妖，她是神女！” 渡瑶心里好笑，她明明就是个修罗，不折不扣的修罗王之女，所作所为与妖有何分别，又何必为她冠上神女如此好听的名。 “瑶儿，我们走！” 她任凭陌衾末拉着她朝传送门走去。 “等等！”树下，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渡瑶回头望去，看到一个脸上早已风霜累累的少年正朝她招手。 “你是谁？”她蹙眉问道。 “你不认得我了？我是草灵。”他朝她露出憨实的笑容，不禁让她想起外面的山涧里，那颗处处刁难她不让她进入精灵国的灵草，“是你？” “这是大家为了让你安全来到精灵国，耗尽所有的修为提炼出来的甘露，本想在参王治疗你的时候派上用场，现在怕是也无用武之地了。”他垂下眼帘，手里拿着一颗晶莹透亮的水珠，显得尤为失落。 渡瑶微微愣神，继而伸手将它从他手里吸了过来，朝他一笑，“谢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最珍贵的礼物。” 在少年知足的视线中，她和陌衾末离开了精灵国。 在通往冥界的传送门中，她忽然道了声，“等等。” 原来，脚下的地域，正是东源山涧，那片曾经灵气十足的山脉，如今已经成了一片沉寂，正如草灵所言，它们耗尽了修为，只为换来她的平安。 低头看着手里的甘露，鼻头一酸，一滴泪珠与它瞬间混合在一起，变为一块晶莹的玉石…… 42.第42章 受罚（一） “渡娘回来了！” “什么？！渡娘回来了？” “……” 冥界内如同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顿时沸腾在这嘈杂的地狱中。 渡瑶前脚刚踏上黄泉路，后脚就被栓上了天链。 随之，她在众鬼差的疑义下，戴上沉重的枷锁，扣上坚硬的脚镣和手链，押往通向灵魂炼狱的一端。 她心里暗讽，如果她铁心要逃，这样的道具就算是上了她的身也是无法困住她，可父亲明明一清二楚，还要她受到这样的待遇，让她在鬼差们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瑶儿！瑶儿！”炼狱口处，陌衾末被挡在外面，眼睁睁得看着她被绑上了邢架，“你们放开她！不能那样对她！知道她是谁吗？快放开她！” 渡瑶抬起双眸，就算在这最后一刻，她也毫无怨言，只是委屈了他，“衾末兄……” “瑶儿……瑶儿！”陌衾末用尽力气想要往里挤。 “修罗王到！” 与此同时，一声通报响彻整个灵魂地狱，带着渡瑶的绝望，一起吞并在了这个无情的炼狱中。 陌衾末瘫软地坐在了地上，完了，他无能为力了…… 邢架上的渡瑶将头靠在了架上，直勾勾地盯着此刻依然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黑龙椅上观望刑场的修罗王。 她曾经想过无数遍，倘若她不是他的女儿，那么这一生又该是曲写出另一道怎样的风景。 可是，无论她做了多少遍假设，都无法更改她是他和天帝之女而生的孽障…… 想到此时，她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眼睛仍旧不离修罗王身上。 黑龙椅上，修罗王的半边面具下，冷冽的蓝眸随着她的嘲笑慢慢凛紧，但仍是无法阻止他的寒气扩散，“上刑！” 渡瑶闭上眼，手心里紧握着的那块玉石是她此时唯一的念想，只要过了这道坎，她或许就能再风生水起呢…… 一条被烤得火红的天链被执刑的鬼差挑起，就着渡瑶那单薄的身段狠狠地甩去—— “瑶儿——！！！”此时打在她身上，痛在他心上，陌衾末喊得撕心裂肺。 一下，两下，三下…… 她在心里默默得数着，整整三十下。她都咬着牙，眉头不皱一下，挺了过来。为的就是，不想在修罗王面前表现出懦弱的一面。 而对面那个在整个过程中都冷着脸不动声色的修罗王，此时终于动了动依附在椅把上的手指，嘴里再次喷出一道寒气：“给我烙！” 他就不信，她能撑得住这天火炎烤的天钳烙刑。 稍微普通点的灵魂若是受到此极刑，定会被天火化为灰烬，他倒要看看，她的嘴皮子到底有多硬，一声求饶也不愿吭出。 渡瑶微微睁眼，曾经施于恶灵的酷刑一一在自己身上体验，她不禁冷哼一声，捏紧手里的玉石，看着烧得通红的火钳朝她而来。 “呃……”一阵剧痛袭向肩头，伴随着火钳在耳边发出的“滋滋”声，她的冷汗禁不住得往下落。 痛——全身心的痛！她就快支撑不住了…… 脑海里，竟全是慕子参初为人形的模样，以及在精灵国内，他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温柔…… “啊——！！！”她仰头发出一声长叫，不知是痛，还是太痛。这世上是有多少的不公，为何要让她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为何她会是他的女儿！ 她不甘。 被挡在外面的陌衾末跪了下去，不断哀求着，“修罗王大人！陌衾末愿意削去死神一职，替渡瑶受刑，恳求修罗王大人同意！恳求您同意！” 黑龙座上的背影，依旧无动于衷。 在火钳一次次烙印在她身上的时候，一道烧糊的焦味顺势蔓延。修罗王捏紧椅把上的手心，从齿缝间再下一道命令：“上油锅！” 所有的鬼差，包括陌衾末和渡瑶，全都惊得将视线投向他，修罗王当真残忍到要至自己的亲身女儿于死地吗…… 只见他走向渡瑶，面无表情地夺下鬼差手上的火钳，将它当着她的面丢人油锅，只听“嘣”地一声，沉入锅底的火钳瞬间融化，消失在油面上。 “瑶儿，休怪为父不念旧情，就当是你背叛的下场。”他说着，背对着她又道：“杀人，放灵，盗窃，欺骗，以及逆天而行，这条条死罪，怕是你死上千百次都无法弥补。” 渡瑶冷哼一声，“逆天而行？父亲就真的如此在乎天意吗？那么我娘亲，到底是为什么而死，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修罗王突然凝眸，一把掐住她的喉咙，他最恨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提及帝女的死。 “你掐死我吧，就当是我从没出生过，你的仇恨，我背负不起！”她对上了那双曾经熟悉而仰望过无数次的蓝眸。 一直无法理解，为何父亲会这么在乎要替她娘亲报仇，后来在陌衾末的口里才得知，原来她娘亲是天帝之女。在一次天庭盛宴中，修罗王看上了帝女，并强行与她发生了关系，后来帝女在众神的羞辱与天帝的愤慨中生下了渡瑶。 因为不堪修罗王此番凌辱，帝女选择了自尽。修罗王将渡瑶从天界抱回冥界时，就把一切过错推搡于那些羞辱帝女的神明和不理解她的天帝，并发誓要替她报仇雪恨。 本以为是父亲太过于溺爱娘亲，所以她甘心成为他复仇的工具，可是当她明白了爱的定义，才知道父亲对娘亲的感情，不叫爱，而是霸占和侵吞。 “你再说一遍！”修罗王的黑甲陷进了她的脖颈中，隐隐有一丝血液顺势流淌出来。 “我说……”渡瑶使出全身的力气，欲道。 陌衾末再也无法容忍这一切变故，对着修罗王就是无休止的谩骂：“修罗王你不配有瑶儿这样的女儿，她从小到大都不曾违逆过你的心意，你说一她不敢说二！为了成为你最佳复仇工具，她不敢哭，不敢笑，到了人界历练也成了行尸走肉！你给不了她最简单的幸福，还一次又一次把她伤得体无完肤！虽然你不是人，但你有一颗人心，难道你就体会不到她的辛酸吗！你连一点父爱都那么奢侈难以给她吗？！你不配当父亲，也不配站在这样的高度俯视众生……” 43.第43章 受罚（二） 修罗王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陌衾末的话犹如当头一棒，将他骂醒。 看着此时身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瑶儿，他忽然失神放开了手。他在做什么……从始至终，他不过是想要让她亲口对他承认错误，再向他低声下气地求饶，怎会让怒火烧坏了自己的神智，差一点要将她掐死…… 渡瑶湿了眼眸，用力捏住手心里的玉石。就连这些还未成灵的花草树木都宁可耗尽修为保她一命，带给她深深的震撼与感动。而他呢，眼前她的亲生父亲，他又是怎样对她的…… 在行刑的鬼差不解的目光中，修罗王忽然甩身离开了这里。 “瑶儿！”陌衾末就像是脱离了急弓的箭弦冲渡瑶跑来，为她松开身上的天链。 看着她遍体鳞伤的样子，他都不知道要将自己的双手往哪里搁，心里依然痛得难以呼吸。 “衾末，谢谢你……”她朝他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接着倒在了他的怀里…… * 这一次，渡瑶在冥界里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而且，她有了属于自己的软榻。 当然，这一切，对于一直处于睡梦中的她，是一无所知的。 待她一觉醒来，只觉得身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相反，一阵清凉迎合着伤口传递着舒适且安神的感觉。 她侧头望去，见一位头发鬓白，但精神奕奕的老婆婆正为她细心地涂着药膏。 “孟婆婆……”她轻吟了一声。 “孩子，你醒啦？”孟婆起身端来一碗汤药，“来，把这个喝了，一身病痛就全无了。” 渡瑶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喝前还笑道，“哪有那么神奇，孟婆婆，你是不是又学陌衾末忽悠人了。” “我呀，忽悠的都是鬼，哪是人。但这次，孟婆婆是真没有骗你，因为你喝的，是我亲手煮的孟婆汤。” 孟婆汤！ 渡瑶顿了顿，可喝到肚里的汤水已经开始沸腾，刚要质问为何给她一碗孟婆汤，就看到修罗王和陌衾末齐走向她。 她惊得往后缩去，忽觉脑袋如万金沉重，不等发出只字片语，就倒在了榻上。 “你退下吧。”修罗王冷声朝孟婆道。 若不是借用渡瑶对孟婆的信任，想必她是不会喝下那碗汤，更不会如此顺利地让她忘却前尘往事…… “你想清楚了，真愿随她而去吗？”他凝声问着身后的陌衾末。 “萨满国师灵魂逃逸，作祟人间，我有一定的责任将他捉拿归案，至于瑶儿，既然她也身负使命，那我定会护她周全。”陌衾末若有所思地望着此时躺在软榻上不省人事的渡瑶。 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修罗王将他带回修罗殿中，告知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决定。原来，他打算让渡瑶以凡人的身份去人界历练，让她在人界活一个最真实的自己。 但他设定为十七年弥留之际，恢复她修罗身份，将仍逃逸在人间的萨满国师灵魂捉回冥界，来弥补她在这之前犯下的过错。 “也罢。”修罗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榻上的人儿，看着她与帝女相似的面孔，心里的愧疚隐隐而生，这么多年来，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衾末有一事不明。” “说。” “未经瑶儿的允许，我们就私自将她投胎，若她有一日回想起……” “那便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责任，与你无关。” “……”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余下的只是他们两个各怀心事的叹息声。 * 渡瑶再次醒来，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只见一个帅气的男人朝她走来，唤了一声，“瑶儿，我们要启程了。” 她歪着脖子，奇怪地问道，“去哪里？” 陌衾末伸手将她拉起，不费劲地抱着她走出这个满是黑色瘴气的屋子。 绕着立有三生石的池边，他们往标有轮回道字体的大洞穴走去。到了里面，渡瑶看到了许多个长相怪异，面色苍白的“人”，其中还有一个带着面具看起来极为冷漠的男人。 她从陌衾末怀里挣扎着下来，发现除了戴面具的和抱她来这里的男人，其它人都在胆战心惊地望着她，于是出声问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戴面具的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身边的鬼差宣读判决书。 “地府死神，陌衾末，因触怒修罗王，罚其到人界历练，直到生老病死！”鬼差手持天谕，振振有词，“地府渡瑶，因触犯冥规，罚其前往人界历练十七载，并捉拿恶灵萨满归案，方可赎罪！” “陌衾末，渡瑶，该出发了！”此时，另一个鬼差走向他们，提醒道。 同时，位于渡瑶身边的一口井突然发起光，隐隐约约中她看见了两个大腹便便的产妇分别躺在各自的床上哀嚎连连。 陌衾末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瑶儿，这一世，我会让你彻底爱上我。” 不等渡瑶回头问他什么情况时，他已经朝那口井里纵身一跃，消失在她眼前。 “啊！救命啊！有人跳井啦！你们站着看什么丫，快救人啊！”渡瑶一惊，大喊大叫起来。 其它鬼差都低着头忍着笑意，不敢看她。 修罗王眉头紧皱，难不成瑶儿在人界里的性格竟是这般活跃和大惊小怪？ “喂！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看到有人跳井自杀吗？！还不快救人啊？！”见他们无动于衷，渡瑶只好亲自过来拉人。 鬼差们纷纷吓得往后退，唯独修罗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快！快救人！”渡瑶拉起他的袖子就往投胎池走，可是试了几次，发现自己还在原地打转。 她回头，不满他的反应，“你们一个个都是冷血动物吗？莫名其妙把我抓来这里，还逼死那么帅的一个美男子，你们不羞愧我还感到惋惜呢！” “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就是死人，冷血动物。”修罗王凑到她耳边，“瑶儿，就让为父送你最后一程，希望你这样的性格能在人界历练出更强大的力量，去吧……” 渡瑶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随后整个人飘到了空中，来到那口井的上方。 在她惊慌失措，两手乱挥喊着“救命”时，只见眼前突然跪下大片的鬼差高声齐喊道：“恭送渡娘！” “恭送渡娘--！！！” 跪拜声具有穿透力地响彻整个冥界，在渡瑶放大的瞳孔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失重感袭向周身，再睁开双眼，她已经坠落在地，成了一个才出生的女婴…… 44.第44章 笄礼（一） 繁华弥天高城门，荣贵享尽未央国。 “盛际十五载，年岁殊平安。今皇恩浩荡，凡芳龄十五，二十余下女子集于文庙前行笄礼，各皇子并驾随之，钦此。” 黄橙橙的告示铺天盖地得粘贴在各处显眼之地，人群里瞬间闹腾得满城皆知。 “这虽说是要为笄礼的女子举办一个盛大的仪式，可各个皇子并驾而临，这可非同小事啊！” “摆明是要为各皇子选妃纳妾，听闻大皇子和二皇子才貌出众，深得帝宠，但一直未有心仪的女子，怕是这次就为了他们而举办如此盛会。” “可不是嘛，可惜我家犊子是个男娃，不然就有机会让皇子一睹风采了。” “哈哈哈……” * 安府 日暖三竿，张灯结彩的安府内，匿大的四合院里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喜庆。 “一、二、三、四……五……”安从盯着排成一队的女儿们数了一遍又一遍，每每数到第五的时候就没了下文。 今日是他要带六个女儿前往参加笄礼仪式，眼看着这备好的马车都已经停在门口，七个妾室也都准备妥当，站于一排等候。官场胜败就取决于今日他六个女儿的表现了，不，理应是五个女儿。 因为最小的女儿出生时面带天煞，所以他一直未对外公布她的存在，就连百日酒宴也不曾为她备过，最让他难以启齿的是，这幺儿居然是弱智无能，天生疯癫之相，但因为是难产致死的正室瑶氏所生，故而一直宠爱有加，并取名为安瑶。 “安瑶呢？！安瑶——！！！”这时，安从竭嘶底里地朝屋内吼道。 难怪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她不在队列中！头次带着如此大的阵势出门，他还真是伤透了脑筋。 “爹，瑶儿一早就从后门偷溜出去，至今还未回来呢。”老大安雅看着怒火中烧的安从，心里不知有多得意，巴不得下一刻安瑶就出现在她们面前，接着挨她爹一耳光。 若不是因为这安瑶一直霸着父亲对她的宠爱，想必她娘这会儿早就是安府名正言顺的夫人了。 “真是顽劣不堪！”安从一听，又是跺脚，又是皱眉，心想罢了，反正她去不去都不会在台前露面，随后只得朝她们挥了挥手，无力道：“都出发吧，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这一次大型笄礼仪式，他就不信这么多个女儿，皇子没一个看得上。 通往文庙的街道上拥挤不堪，偶尔还听得见几声粗狂的骂咧声，带着不满和烦躁，马车碾转过无数沙石，最后终于抵达到文庙圣地。 看来此次笄礼盛会是传得沸沸扬扬，除了看热闹的平民百姓，在座的更多是官宦之家，也不乏富商儒雅世家。 顺着大家仰望的角度而视，天子之座龙威震慑全场，无不让人心中崇敬仰之。 安从将一家老小都安排妥当后，就位而坐。 “安尚书可真是清闲啊，这原本礼部最为忙碌的一天，您倒是带着一家大小来凑这份热闹了，怕是皇上那儿，可不好交代吧？”一旁久坐难耐的兵部尚书开口酸道。 “孙尚书此言差矣，安尚书家有女儿国，此次皇子选妃，岂能错过如此良机，女儿的终生幸福还是最重要的，您说对吧，安尚书？”前排的护国公更是话中有话，还不忘回头问了一句，“对了安尚书，不知您家里那几位千金可都安排妥当了？听闻这次来参加笄礼的共有五个女儿，加上之前嫁为人妇的那几个，可是有八个女儿？” 此时安从的脸上早已是一阵青，一阵紫。 整个未央国内，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堂堂礼部尚书安从共娶了八个妻妾，可每个生的皆是女孩，还不加上安瑶这一个…… “皇上驾到！” 就在他最为尴尬的时候，一声传诏如同天籁降临，头顶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只见高阶上的龙座已经被一袭黄袍掩盖，肃穆的威严下，那个令他多次想要觐见都无果的天子此时已经高高在上，冕视着台下上千国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从随着一众下跪，齐声喊道。 “平身。” 与此同时，两个宫人抬着几面青色透明的屏风上台，位列在龙椅下方一侧，将它们围起一个大圈，屏风的路口既是台阶一角，方便出入。知情的人一猜便知，那屏风中间，坐上的将是这次的男主，皇子们。 “皇上，大皇子还未来到，二皇子声称自己肚子不舒服，要闹一阵才会来到呢。三皇子倒是已早早……”主持仪式的徐公公附耳轻声道。 “那就不必再等了，朕自会为他们斟酌。”皇上面不改色，抬手示意仪式开始。 …… * “小姐，您可别摔着啊！担心点！” 文庙外的菩提树下，身着翠绿罗裙的丫鬟闻香正伸着两手，一脸着急忧虑地望着树上正活蹦乱跳的小身影。 路过的人们抬头纷纷指点，“这是哪家不知检点，胆大包天的姑娘，居然爬这么高的地方，要是摔下，可得摔得一团肉泥。” 可树上的人儿根本无暇听进他们的闲言碎语，一双纯净的桃花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靠近树梢的一个鸟巢。 “小姐，小姐您快下来吧！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老爷定会责罚闻香的！小姐！” “嘻嘻，闻香，你看到了吗？小鸟！是小鸟呢！”树上的女孩忽然抓住另一根枝头，朝有鸟巢的树梢走去。 “小姐！闻香求求您了，快下来吧！闻香带你去别处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我不要！”细长的柳眉一皱，几乎想都不想，她就一口否掉闻香的提议。她才不要做那个什么都要被管束的孩子，她想像这里的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得想飞就飞！ 就在她看着鸟巢痴痴地笑着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哇，那里好热闹啊！”站在树梢上的安瑶一眼就看到声音来源的地方，那里似乎在举行着什么仪式，人山人海。 “小姐，既然您喜欢，不然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树下，只求她家小姐能够平安着陆的闻香顺着她的感慨，连忙再次提议。 45.第45章 笄礼（二） “好哇好哇！”安瑶开心地跳了起来，已然忘却自己还站在不如脚掌粗壮的枝头上，只听“咔擦”一声，树枝断裂。 “啊——” “小姐——！！！”闻香吓得不知所措，她不想看到的情景还是悲剧地发生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疾如雷电，从闻香身后一闪而过，借着树根给予的脚力，蹬到枝头下方，将掉落下来的安瑶稳稳接住。 ……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四目相望的瞬间，安瑶的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眼前的男人简直完美到亮瞎了她的双眼，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隐藏着魅惑的黑眸如同星辰照亮了她幽禁的内心，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无不在释放着令她熟悉的霸气。 男子微微皱眉，这女孩身上怎会有着令他熟悉不已的气息。可是她那双花痴状的眼眸，又让他打消了对她感兴趣的念头。只是如此肤浅的眼神，他就能判定出这女孩与其他女人一样，都对他心思不纯正…… “呜哇……闻香！你怎么当人家丫鬟的！你看有人要轻、薄我，居然不阻拦他！我不要活了……哇……” 就在他不屑地将头望向别处时，对方做了一个令他始料未及的反应。 “小姐……小姐你别哭了，有没有摔疼哪里了？让我看看……这……这位公子，能不能请你先把我家小姐放下，你看她……”听到安瑶的哭声，闻香这才收回惊诧的表情。 眼前的男人，实在是太光彩耀人了…… “大皇子，您没事吧？” 就在安瑶被他一把甩到地面上的时候，从另一方向跑来一个穿着宫中侍卫服饰的人，对他辑手慰问道。 他瞥了一眼此时还哭个没完的安瑶，一副“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转向身旁的侍卫，冷声问道，“里面情况如何了？” “回大皇子，除了您和二皇子，其他皇子皆已就位。” 听完，他的脸上瞬间浮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他这同胞皇弟，还真与他有几分相似，殊不知这会儿又跟他玩起了什么花样，居然在这种场合与他相较起上场的次序。 “无妨，我们走吧。” 说完，他看都不看安瑶一眼，就提起脚往文庙的方向走去。反倒是那侍卫，在临走前，视线滞留在安瑶身上片刻后，才接着离开。 安瑶在他走后，停下哭泣，嘟起嘴问向闻香：“爹说过，要是有男人抱了我，就要嫁给他对不对？” 闻香一听，吓得脸都唰白了，小声说道：“小姐，您可别乱来，没听刚刚那个人喊他作大皇子吗？” “大皇子？”安瑶更是不解了，“是很可怕的东西吗？” 闻香见大皇子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可怕，小姐，大皇子是皇上的大儿子，他可是万人敬仰的皇子，若是今日顺利选妃，是要封为太子，假以时日，就是咱们未央国的储君。咱们还是回府安生呆着吧，别再招惹事端了。” 虽然闻香说得头头是道，但是安瑶亦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突然，她想起什么似得，惊叫起来，“哎呀！还有一个地方没去呢！” 说完，不顾身后闻香的叫喊，已经两腿抹油似得一溜烟向文庙跑去…… 文庙的笄台上，笄礼的女子犹如百花争艳，风骚有余。在加上钗冠后更显风韵妖艳，群姿百媚而生。 安瑶在台下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姐妹，她们都身着一致艳丽的芙蓉裙，背对着她望着那道屏风扭摆着各式各样的风姿。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 台上，祝辞依旧。 屏风后，除却大皇子冷漠的表情有增无减，二皇子的座位空落无人，三皇子轻抖鼻翼尤为满意外，其他的皇子们皆是一副满载而归的模样。 而台下看不到仪式的安瑶，此时正绕过宾客席，顺着外围的桌底爬上了宽敞的台阶，来到了屏风后的入口。 撅着手指头，她探了探脑袋，仍旧看不到姐姐们妖娆的身影，不禁抓狂地挠起了头。紧接着又开始东张西望起来，找着最佳的观望点。 这时，仅一人之躯进出的缝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透过有限的视野，她望见了屏风内的一众美男子，双眼条件发射地弯成月牙，口水欲滴的模样让人无法直视。 这么看着还是不够过瘾，两边的美男子也看得不够真切，真是气煞某女！ 就在她蹑手蹑脚地欲要撬开屏风口时，身后一股寒气忽然袭身…… “你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呐？”她回头，在看到又一个美男子的同时，吓得两手一张，分别抓住两侧的屏风边沿。 “瑶儿？是你！”不料他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晃得生疼，“我终于找到你了！” 原来，他便是投胎在世的死神陌衾末，未央国的二皇子未央衾末。带着记忆重生的他，只为寻得她的踪迹，伴她一路相随。没想到上天眷顾，让他在今日最心不甘情不愿到来的场合里，遇见了她。 安瑶被他这么一晃，吓得“哇哇”直叫，“臭流氓！你还敢摸我！呜哇……” “瑶儿，你在说什么？我是衾末……”他情不自禁地朝她抱去，满心的欢喜只想让她记起他，以至于忘却了她的记忆早就被抹得一干二净的事实。 就在他试图要唤醒她的记忆时，只听“哗啦啦”地一阵巨响，皇子们所在的屏风外围顺着安瑶挣扎的蛮力而集体倾倒。 眼看着安瑶往后摔去，衾末立即将手紧紧地环在她的脑后，让她不受任何伤害，不料却连人带着屏风一并倒在了她身上…… “啊……” 台下宾客哗然，台上曼妙女子们如惊弓之鸟。 屏风被毁，皇子们神情各异的俊脸瞬间呈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围观的人群中顿时沸腾了起来，对着台上的男男女女议论纷纷。 位于高处的未央皇帝一眼就望见屏风下正压着一位女子“卿卿我我”的衾末，不禁怒色顿起，一掌拍在了面前的祭桌上，呵斥道：“未央衾末，你们在做什么？！” 46.第46章 被赶出府（一） 这一声天子怒吼，霎时吸引了所有在场人的目光。 安从也搁着脑袋，掂着脚尖，通过道道蜿蜒的脑缝中看到了地上正被二皇子压了许久的安瑶，顿时脑门一热，惊得捂住了嘴。 可又不能当着皇上和皇子们的面将她拉下，且只能听天由命了。 “二……二皇子，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先起身解释解释吧。”祝辞的徐公公忙上前提醒着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衾末。 陌衾末抬起头，正撞见皇上甩袖离位的一幕，于是若无其事地拉着安瑶一道起身。 “瑶儿，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千万别走开！”他宠溺地捋开她额前的发丝，轻声说道，接着在笄礼者的惊叹中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原地。 若不是要讨好他的父皇，他恨不得此刻就带着渡瑶远离这喧闹红尘。而讨好他父皇的唯一目的就是，打垮自己的同胞兄弟，大皇子——慕子参。 皇子们也随之一道离去，剩下台上的佳丽们可谓是青着脸，红了脖子，将狠毒的视线投向了还站在原地感到莫名其妙的安瑶。 终于见到姐姐们的身影，安瑶激动地跑了过去，不顾紊乱的辫子如同杂草丛生般垂在两侧，身上的裙摆也早被树枝扯破了丝，就此形象地拉起安雅的手，大声叫道：“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你们今天都好漂亮啊！在玩什么，瑶儿也想玩！” 其她的名门闺秀，各路佳丽们显然被她的出现吓到，一脸嫌弃之相皆是好不掩饰地露出，看好戏般得望着安府的女儿们。 台下的安从早已心如死灰，被安瑶这么一闹，安府的脸也彻底被丢尽了！ “什么姐姐，哪里跑来的臭丫头，还出口诋毁我们的身份！” 随着台上安雅的娇叱声，散去的人们又纷纷回头，只见安瑶被推倒在地，满脸委屈。 安府其他姐妹这时也出来作证，一脚踹走这“来路不明”的妹妹。 “就是，你这丫头存心是来搞破坏的吧？我看你是活腻了不成！” “姐姐也是你叫的吗？你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吧！” “……” 安瑶缩着身子，听着昔日对她爱护有加的姐姐们在此时对她又踹又打又骂，心里越发难受，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你们骗人，这里一点也不好玩！不好玩！我要回家！回家！” “原来是个傻子！”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道了一声。 “生出这样的孩子，她的父母定然是上辈子没烧好香吧。” “看起来也怪可怜的。” “哎……” 一阵零散的声讨中，人们总算是走得寥寥无几。 而贵宾座的安从，此时犹如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走出了文庙，心乱如麻。 * 安府后门 笄礼结束后，她就被安从抛弃在现场，远远看着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这才一路跟着跑回来，可没想到原本只属于她一人进出的通道，此时却撤掉了一早的红花似锦，已经赶在她回到的时候紧闭不开。 “爹！快开门啊！爹——”任凭她怎么喊，怎么敲门，眼前的门缝依然纹丝不动。 府内，耀眼的彩球仍悬挂在院内四处，显得讽刺不堪。 “老爷，求您让小姐进来吧，她年幼无知，才犯了错，求您原谅她这一次，放她进来吧！”昏暗的壁灯下，闻香已经跪了将近两个时辰。 安从坐于大堂上，两侧数列坐着七位姨娘，身后站着各自的女儿。 “爹，这次您可不能再心软了，安瑶在这个家要是能受您控制的话，她也不会出去到处闯祸。”安雅开口打破死寂。 “是啊，老爷，打烂商贩的摊子，偷拿别人的钱袋等等这些也就算了，今日她居然当着大庭广众面前，让我们安府难堪，且不说女儿今日都白费了力气，万一皇上怪罪下来，那哪能是我们能担当的罪责啊。”其母亲紧接着附和。 “就是，这要是摘了头上的乌纱帽，那我们一家老小还不就要喝西北风了。”其她人跟着见风使舵。 安从叹了叹气，他又怎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怕委屈了瑶儿……虽然她连族谱都没有登记，可一旦皇上追究下来，他确实也难逃其咎。 “老爷，您可不能将小姐赶出家门呐！小姐除了您，就举目无亲了！依小姐的脾性，断然无法在外生存……”闻香听到她们的排斥声，急得高声喊道。 当年她流落街头，若不是受瑶夫人恩惠，恐怕至今她还吃不饱一顿像样的饭。瑶夫人临走前让她待安瑶如亲妹，她就算豁出这条贱命也要护安瑶周全，以慰瑶夫人的在天之灵。 “闻香，你这臭丫头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我们安府的家事岂是你一个卑贱的丫鬟就能插嘴使唤的？”安雅从堂内走了出来，骄横的凤眉一抬，俯视着此时卑躬屈漆的闻香。 “都别吵了，闻香，你去收拾收拾，带着些银两给小姐找个落脚的地方，先暂时避避风头吧。”安从无奈地站起身，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接着朝身后的管家示意了下。 “老爷！您不能这么做啊！老爷，瑶小姐不管怎么说都是您的亲身骨肉，您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风餐露宿，自生自灭！老爷……您就发发慈悲，让小姐留下来吧！” “爹，我看这丫头也留不得了，就让她和安瑶一起出去住算了！”安雅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见闻香百般维护安瑶，更是气打不过一处来。 “也罢，闻香，小姐就交给你了，去吧！” 安从甩甩手，朝内堂走去。 一群妖娆多姿的身影紧接着消失在这原本乌烟瘴气的大堂中。 后门外，一个瘦小的人儿正蜷缩在门口的一角，缩着发冷的脚趾，嘴里依旧呢喃着：“爹，开门……开门……我要回家……” 闻香背着带有几件老夫人留下的遗物和安瑶的衣裙打开了后门，看到她昏昏欲睡的模样，心里一阵发疼。 “小姐，小姐！快醒醒！” “嗯？闻香？”安瑶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闻香时，就禁不住靠在她怀里撒起娇来，“嘻嘻，闻香，还是你待我最好，帮我开了门，谢谢你！” 说完，她起身欲要进入安府。 47.第47章 被赶出府（二） 闻香心里一酸，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其实小姐心里都是有数的，可自她五岁那年起，心智就开始停滞，没有心眼，不懂流言蜚语。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是天生的顽疾，无法治疗。正因为如此，今日的小姐，才落得如此境地…… “小姐，我们别回去了好吗？” 闻香伸手将她拉住，哽咽着声音道。 安瑶眨了眨迷糊的眼睛，带着困惑，“闻香，你在说什么呀，这里是我家，不回这里，那回哪里呀？” 闻香无法狠下心来告诉她真相，只好半骗半哄地将她从门里拉了出来，“老爷说他想吃巷口的那家圆球，咱们去买一份回来，顺道也让小姐尝尝如何？” “是甜甜的圆球吗？”安瑶瞬间两眼发亮，她想吃了许久的甜食，今天终于要如愿了！ “恩。” 月黑风高，一主一仆相互搀扶着走在早已淡冷的街道上，单薄的身体透过街上昏黄的灯笼投射出两道孤寂的影子。如此寒夜，除了几家酒铺和客栈的大门还开着外，方圆几里，根本就见不到她们口中的卖“圆球”的小摊位。 兴许是累了一天，在走进客栈的时候，安瑶已经靠在闻香的肩头上打着盹，以至于到了客房里，她彻底忘记了“圆球”之约。 睡梦中，那对可爱的梨涡在她嘴边乍现，唇边发出的阵阵呓语更是让守在一旁的闻香感到心酸，“就要嫁给你……嘻嘻，瑶儿就嫁给你……唔……” “小姐，哪怕上天能够眷顾你一点点，让你变得聪明一些，闻香就算是折个十年的寿命也在所不惜……或是让你如此无忧无虑地活下去，也够了……” 窗外，晚风呼啸而过，似在怜悯着屋内的主仆，低低呜咽…… * 翌日 天刚蒙蒙亮，街上就传进来商贩各式各样的吆喝声，伴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和着讨价还价的琐碎声，安瑶慢慢地睁开惺忪的双眼。 简陋的房间，掉了漆的红木墙上稀疏地挂着几件她平日里换洗的衣裙，靠近窗台的那张木桌已然蒙上一层岁月的痕迹，裂痕横生地刻在上面，一套破旧的茶具孤零零地端坐在一侧，显得尤为寒碜。 好在地上和墙角处都打扫地一尘不染，见不到任何虫蚁蛛丝的痕迹。 她望了这陌生的环境许久，突然惊坐而起，破了几个窟窿的床帐歪歪斜斜地落在床沿，像是也在讽刺着她昨日被抛弃的遭遇。 “闻香？闻香！”她心里害怕起来，连着开口大声叫喊道。 许久等不来闻香的应答声，安瑶慌忙下床，就着一件单薄的长亵衣，只身跑出了房间。奇怪的是，这里的房门一间连着一间，根本不像安府那般有东西南北厢房之分，她顿时失了分寸，光着脚丫朝长廊的尽头跑去。 穿过又长又窄的廊沿，终于看到一个不高不矮的台阶横在一侧，于是她顺势跑了下去。 “小二，再来一壶酒！” “好勒！来喽！” 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扑鼻的糟酒，忙得不亦说乎的店小二，埋头打着算盘的掌柜，桌前吃得津津有味的食客们…… 冰冷的脚心就像踩不到支撑点，在看到这些陌生的情景后，安瑶一个不稳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唉哟，姑娘，您这是怎么走路的呀？这么高的台阶您看不到吗？”一旁专心算账的掌柜听到声响，连忙前去将她扶起。 这才看清了原来是昨晚深夜来投店的那个姑娘。 “大叔，你别碰我！我心有所属，不会再嫁给你的！”谁知安瑶站起身，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朝他不客气地嚷道。 早在她小时候，安从怕她傻傻地会吃亏上当，就灌输了一种“凡是被男人碰过就要嫁给他”的理念，就在昨日，她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夫君”的位置，就等何时上门“提亲”了！又岂容别的男人再碰她一分一毫。 掌柜的脸色瞬间红得发紫，看到店里的食客们好奇地望着他这个方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轻薄了人家，才遭到拒绝的，“你……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我哪……哪里碰你了？你可别不分场合地污蔑我，要是被我家娘子听进耳里了，那就不好笑了！” “那我问你，见过我家丫鬟了吗？你把她关哪里去了？！”安瑶拍了拍身上沾着的一些死灰，拿出了些许大小姐的姿态，高声问道。 “这……这……这不是冤枉我了吗？我这好心将你扶起，你说我碰了你还不算，现在又污蔑我关了你家丫鬟，姑娘，这俗话说得好，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一旁的食客们带着耐人寻味的有色眼镜盯着他们这里，更多的视线则是投在安瑶那贴身衣服下玲珑剔透的身躯上。 右侧的上等包房内，坐在雅座上的男人听到外面的吵杂声，不禁皱起眉头，扭头对站于身后的贴身侍卫说道：“芒草，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是。” “我说是你关就是你关的！你这楼上阴森诡异，房间还隔了那么多，不是你，难道是我自己到这个破地方来的吗？！”安瑶双手叉腰，一副要跟掌柜拼命得样子。 就在掌柜欲哭无泪的时候，只听人群里有人道了声：“这不是昨日笄礼上闹事的傻姑娘吗，她怎么又跑这儿来闹了？掌柜的，你就认栽了吧，这姑娘，脑袋不清楚的！” 其他人一听，顿时释然，这疯疯癫癫的小女孩，居然是个傻子，不穿鞋不穿外衣，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出来丢人现眼，也不知是哪家生的孽障，想必她嘴里所说的丫鬟也不过是她幻想的人物罢了。 掌柜听闻她是傻子，瞬时拉下脸，朝一旁的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就见小二朝外头跑了出去。 “爷，是昨日您在文庙外救下的姑娘，听闻是个傻子，在外面闹事呢。”芒草进入上房，俯身回禀道，两手交握间，不由地捏紧。 救下的姑娘？傻子？闹事？ 这几个关键词在他脑里拼凑在一起后，魅惑的嘴角忽然一提，站起身朝外走去。 48.第48章 安府喜讯（一） “就是这里，把她丢出去！”小二刚好带着两个彪型大汉走了进来，指了指堵在柜台旁的安瑶，朝他们示意道。 就在这时，外出寻找住处的闻香赶了回来，见到那两个大汉无视安瑶微弱的挣扎，一人一手将她提起往门口走来。 “小姐？！你们在做什么！快放开我家小姐！” 闻香上前欲护住安瑶，可是她的速度还是没能快过那两个肥粗肉厚的男人，只见安瑶已经从门口甩到了她跟前。 “闻香！”安瑶哭喊着，不顾形象地在地上直接打起了滚。 “小姐，快起来，您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万一着凉了可如何是好？”闻香将她扶起，怜惜地抱着她道。 楼上，突然丢下一个包裹，带着掌柜的怒音，传入过往看戏的人们耳里，“姑娘，带着你家傻小姐回去住吧，本店住不下她这尊大佛！” 什么？！闻香惊诧地抬起头，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您行行好，我多加两锭银子，只要您让我们再在这里住上一天，等我找到住处定会离开的！” “一刻也不容许！滚吧！”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身子，忽然一骨碌地爬起身，指着窗上的那个脑袋怒喊道：“我们才不稀罕住这个鬼地方呢！又脏又乱又窄又小，鬼都不想住！闻香，我们走！” 门口，某男的嘴角似有若无地带着一道弧度，从始至终，他都是以看客的身份望着这一幕，若是他没有记错，昨日他的二弟，不就是抱着她倒在了笄礼场上么…… “爷，要不要……”一旁的芒草暗示道，眼看着安瑶就要被赶走，他心里一阵着急。 “什么也不要做，多此一举。”他冷冷地瞅了一眼外面那一瘸一拐的背影，接着转身回到厢房内。 如今册立太子迫在眉睫，他必须在此前寻到十年前弃他和衾末独自离开的宸妃，以了他父皇的此生心愿。想到这里，他轻蹙眉心，问芒草：“二皇子那边情况如何？” “昨日风波一过，皇上就下了圣旨，让他与安府的大女儿结为良缘，今日二皇子一直殿门紧锁，未曾出宫。” “哦？礼部尚书安从的女儿？” “正是。” 眼角笑意四起，他轻置手中精致的茶杯，在桌上不经意地转了一圈，看来父皇这次亦是有意要颠覆以往的储位竞争方式。 “爷，紫灵姑娘捎信来说，您已经有一阵子没去看她了。要不要……”芒草看着他此时的反应，没了下文。 慕子参伸手端起茶杯，一口闷进嘴里，“走。” …… * “小姐，您定要牢记，不可再不穿外衣就在人前露面。还有，您要是见不到闻香，也不可到处乱跑，一定要在原来的地方等着闻香来接您。”小胡同里，闻香为安瑶披上外裙，一遍遍地教导道。 “闻香，你不是说爹爹要与我们玩捉躲猫猫吗，那我们快点再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安瑶粉嫩的脸上充满了不问世事，不卷红尘的天真。 见她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闻香只好顺着她，“好，就委屈小姐今日跟着闻香一道寻找住处了。小姐，您饿了吧，先去吃点东西吧？” “嗯。” 两人携手来到一家包子铺，坐在了外面的露天位置上。 “来两笼包子！”闻香朝过来招呼的小二示道。 “哎！好的，您稍等！” 就在等待的这时，闻香看了眼这里的环境，方才忙着照顾小姐，也不曾好好打量一番，这么一看，那条胡同里的屋子看似有些破败，像是许久无人居住的样子。 她转了转眼珠，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回头对安瑶叮嘱道：“小姐，您在这儿坐着等会儿吃包子，我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地方可以住的。” 安瑶正专注地玩着桌上的茶具，根本未曾注意到闻香的离去。 直到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街头响了过来，一群举着“回避”牌子的宫人正有序地从她这边走来，一顶华丽的布辇也随之出现在她视野里。 路人纷纷退避三舍，就连摆着摊的小贩也都自觉地将摊位往后挪去。 “这是哪家的喜事啊？” “你还不知道啊？今日皇上钦点安府上的大女儿为二皇子的侧妃，现要接到宫中学习礼仪，也不知道这安尚书上辈子是烧了多少香，修来得这番好福气。” “听说昨日光台上那几个姑娘，安家就占据了五个！” “也难怪他生了那么多个女儿，总算是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了，日后可谓平步青云……” 人群里，议论声随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来临逐渐小了下去。 安瑶好奇地抬起头，看着这锣声一阵响过一阵，唢呐声跳着欢快的旋律从她面前经过。于是挤了进去，尾随着队伍后面要去看人脑的人群，一路朝安府前进。 * 原本还在担忧着昨日的事故会惹来麻烦的安从，今日就接到圣旨，指定大女儿安雅即刻启程入宫，学习宫中各项礼仪，不禁整个人神采飘飘，激动万分。 “雅儿呢？准备好了没有？这轿子都快到门口了，她还在磨磨蹭蹭些什么？”刚见雅氏从安雅闺房中走出，安从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问她。 “老爷，瞧你紧张得，我们家雅儿第一次要去宫里，这不要打扮得漂亮些吗，总归是女儿家吗，多花些时间又何妨！”雅氏妩媚的凤眼翘首而立，见其他侧室带着各自的女儿从厢房走出来，于是提高音量又道：“再说了，我们家雅儿可是未来的皇妃！让那些下人多等些时辰，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是，是！你瞧我这一紧张，就忘了雅儿日后的身份，你们呐，都先去大堂内候着，你们这几个做妹妹的，进去看看姐姐有何需要，统统应允了她。” “是。”众妾室颔首应道，接着前往大堂帮忙打理并接应那些前来道贺的宾客。 其余的四个姐妹相互望了一眼，最后都极为不情愿地进入安雅的闺房内…… 安从眉目笑得眯成一条缝，带着喜悦哼着小曲儿往大门走去，“乐队声响，震于一方。今有安府，内有佳人。” 49.第49章 安府喜讯（二） 门口的轿子已经落于旁侧，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欢乐的奏乐更是顷刻不停，前来迎接的徐公公已经迈着大步走进安府。 安瑶一眼瞥见从堂内走出来的安从，双眸一亮，从人群里挤到了门口，高声唤道：“爹！我在这儿！在这儿呢！” 安从刚与徐公公交接，就听到这一声叫唤，循声望去，就看见门口朝他挥着小手，咧着小嘴笑得正欢的小女儿，安瑶。 与此同时，大堂后面在众姐妹的搀扶下，安雅缓缓迈着小步走了出来。只见她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鬓发斜插镶嵌着珍珠的碧玉簪子，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 见到徐公公，她轻摇身段上前行礼，“徐公公好。” “见过小主。” “雅姐姐，你今天好美啊！” 突然，一道令他们大煞风景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焦距的地方，安瑶两手搭上她的左臂，嘟着红唇，羡慕地望着她，“嘻嘻，雅姐姐最美了！” “这……”徐公公定睛一看，这不是昨日二皇子抱着的那位姑娘吗，怎么乍看下有些痴傻，言语举止竟也是这般不分场合。 安从刚要将她拉开，就听“啪”得一声，瑶儿脸上已经印上那五根不分青红皂白的指痕。 “哪来的贱婢，居然还公然弄脏了我的衣裳？！”说话间，安雅已将她一把推到在地。 就如昨日的那般不堪与奇辱，安瑶再次愣傻了眼。 “爹……姐姐她打我！爹爹……”她跪在地上，双手扯着安从的衣角，哭得像个泪人。 在众人的哗然中，安从在她的身上补上一脚，“你这丫头胡乱说什么话呢？！谁是你爹！来人，快把这疯疯癫癫的丫头赶出去！” “爹！你说什么呀？我是您的瑶儿啊，爹爹！” “哎……真是晦气！”徐公公说着，用手遮了一把下脸，眉目间全是对安瑶的不满。 这时走来四个家丁，毫不费力地将安瑶抬起，朝门外丢去。 安雅露出一抹邪笑，为了迎合徐公公的心情，对着那四个家丁道：“那丫头还敢反抗，给我死劲打！” 语毕，雨点般的拳头顿时毫不客气地落在了蜷缩成一团的瘦小身体上。 “爹……救我……好痛啊……爹！姐姐！瑶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爹……”安瑶抱着头，虚弱的身体禁不住几下打，就倒在了门前。 “好了好了，赶紧出发吧，别让二皇子等急了。”徐公公总算是落了个心安，再怎么说，今日也是这二皇子迎接侧妃的好日子，怎可因为这样的疯子而耽误了吉时。 安雅俯身，“徐公公说得极是，爹，你让他们把门口的疯丫头丢远点去，别在我们家找晦！” 安从不吭声，只是憋出一张难看的笑脸，迎合着徐公公，送他们出门。 门外，安瑶晕死的小身体已被两个家丁抬远…… * 就近的红楼台，歌舞笙箫，醉人如梦。 红楼外，黑风拂过的雨路，透着阵阵凄凉，似在嘲笑着深巷里遍体鳞伤的人儿…… 群带上的泥泞已被雨点刷白，湿骨的衣裳紧紧贴着她瘦弱的身形，在不为人知的黑夜里，那根食指终于颤了颤。 脖子上悬挂着的玉石混合着黑黄的泥土早已失去光泽，尽管如此，她的手仍是第一时间地摸到了脖颈，轻轻地安抚着它。 她再傻，再笨，也算是猜出来了，爹不要她了……安府，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世人皆可笑她是疯子，是傻子，可谁又能知道，她疯得是有人生没人教的性情，傻得是天真无邪的行为。 “闻香……闻香……”此时，她又饿又冷，整整一天，她就这么睡过来，滴水未进。 她匍匐在地上，朝巷口外爬去，嘴里道着闻香的名一遍又一遍。 终于看到光了！ 她咧着嘴角，更是卖力地朝光线挪去。 空气里弥漫着扑鼻而来的酒肉香，其中还伴着浓厚的胭脂粉香，飘散在一处。 她舔了舔被雨水打湿的唇角，奋力朝着香味散来的地方爬去。 “这什么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还让不让老娘做生意了！”红楼台门口，正伫立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胖女人，对着下个不停的雨不住地埋怨着。 刚要转身走进门里，就听到一声弱弱的气息道：“有没有吃的，瑶儿肚子……饿了。” 胖女人回头，转了半响也不见半个人影，那刚刚那声音，不会是撞鬼了吧？！ 想到这，她吓得拿起绢帕捂住自己红厚的香肠嘴，往里面缩去。 “肚子……饿了，给瑶儿一点吃的……” “鬼……”胖女人的“啊”字在看到地上那个不断蠕动的身影时，瞬间咽回了肚里，凑上脑袋一看，哟，还是一个长得格外水灵的雏儿！ * “慢点吃！慢点吃！” 安瑶一边大口扒着碗里的饭，一手忙得去抓菜碟里的鸡腿，足足吃进三碗饭，这才悠悠地打了个饱嗝，冲着胖女人就是一声傻笑。 “小丫头，你……家在哪儿啊？”胖女人试探地问道，眼角瞥着她又去抓另一个盘子里的鸭翅，不禁暗暗发恨，这顿饭可是花了她不少成本，也不知这丫头是不是天生的酒壤饭袋，居然如此能吃！ “家？”安瑶嚼着嘴里的肉，转了转眼珠，一副无关紧要地答道：“没有家。” “那……你有什么亲人在这里吗？”胖女人暗喜，接着问道。 “没有。”安瑶扯下一大块鸭肉塞到胖女人的嘴里，笑得极为开心，“你也吃！” 胖女人嫌恶地拍掉她的手，问了这么久总算是摸清她的底细，无亲无故，落难傻子一个！这回总算是逮回了块肥肉，只要她好好培养，说不定以她的容貌和第一夜就能够帮她捞回大把大把的银票！ “喜欢这里吗？”胖女人忽然又换上一张诱惑的笑容，问道。 安瑶舔着油腻腻的手指头，看也不看地就把头点得像拨浪鼓，“喜欢！” “那日后你就叫我渡妈妈，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这些菜肴啊，保管你吃个够，这个房间，就是你的了，怎么样？”她循循诱导着。 “好！渡妈妈！” 50.第50章 红楼台（一） “诶！乖！”渡妈妈顺口应道，心里乐开了花，看着安瑶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大大的金元宝坐在她对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安瑶。” “唔……不好不好，以后你就叫渡瑶。” “渡瑶？嘻嘻……渡瑶好！”她开心地说道。 看着她疯傻的模样，渡妈妈不免又泛起丝丝忧心，不管了，只要是能成为她赚钱的工具，管她是傻子还是疯子呢！ * 次日，急雨骤停，天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彩虹，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又是崭新的一天。 红楼台，二楼转角的厢房里，安瑶慵懒地翻了个身，肆意地将小腿搭在了床沿上，脚趾头还摩擦了几下。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香浓的胭脂水粉味，虽然呛鼻，但她还是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渡瑶——！” 突然，一声怒吼破门而入，挂着绿藤的门槛不禁抖得厉害。 “这都日晒三竿了，你居然还在睡觉！快随我去见客人！” “唔……”安瑶一脚踹开正拉着她手的渡妈妈，“闻香，你真烦，哪有这种时候就叫人起床的……” “你起不起来？！”渡妈妈两手捂着被踹疼的小腹，双眼一横，唾沫星子喷了安瑶一脸。 “不起。”安瑶依然闭着眼，继续着美美的梦境。 “不起是吧？”渡妈妈下了最后一道通牒。 “不起。”这次，她干脆将被子掩住耳朵，懒得再听。 房间里终于静谧下来，可外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招呼声倒是扰了她的好梦。 她将整个人躲进被里，意识渐渐清醒过来。昨日被打的地方到现在还痛地呲牙，腰就像快要断了似得慢慢得有了知觉。 “客官，您慢走。下次记得再来找我呀！” “美人儿，一定，一定的……”门口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她翻开被子，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还未站起身，就看到渡妈妈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护卫走进来。 “把她拖到柴房里去！今天老娘就要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长点记性！”渡妈妈指着她，对身旁两个护卫说道。 很快，他们朝她大步走来，夹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外拖去。 安瑶心中窃喜，被人抬着的感觉真是好舒服啊！显然是将渡妈妈说过的话当成耳边风。 走出门口，她很快就看到红楼台里的场面，楼内红灯高悬，楼上楼下香艳妩媚，红粉绿娟，慢歌艳舞，燕瘦环肥，短襟长裙，伴着女子清脆的吟笑，男人粗声不羁的调洗语，成双结对的男女在酒桌前放肆地搂抱着，一缕缕幽香沉浸在靡音中散播开来。 突然，她两眼一亮，桃花再现，使出全身力气，也顾不上身上的痛楚，朝目标跑去，接着一个八爪爬式抱上了对方，嘴里更是嘟喃喃着：“相公！你也在这里啊？” 受到“袭击”的某人双眉一凝，怒目一瞪，方才看清吊在他身上的小女人。 见到来者，渡妈妈脸色大变，上前将夹在他腰间那两条腿用力地掰了下来，再惊慌失措地跪地喊道：“大……大皇子，是我管教不力，这就带她去反省，请恕罪！” 说完，朝后面使了个眼色，两个护卫便上前将渡瑶从未央子参身上撇了下来。 “相……相公！” 安瑶的声音心有余力不足地消失在这片歌舞笙箫中。 “渡妈妈，她犯了何事？”他望着她的背影，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 “大皇子是认识安瑶？”渡妈妈惊道。 “不认识。”他一转先前的多管闲事，忽然问道：“紫灵回来了吗？” “回大皇子，紫灵一早就在厢房里等您了。” “你去忙吧。”他目不斜视地径自往楼上走去。 * 柴房内，荒废的灶炉透着隐隐黑气，堆积成山的干柴有序地排放在一边，地上残余的干枝落叶随着门开的一刹，卷起了一道浓尘。 安瑶被顺势丢了进来，背上的於痕烙在树枝的开叉上又是一阵生疼。 “喂，你们两个大叔！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干嘛下手这么重？！”她揉着后背，牙咬地咯吱作响。 两个护卫不屑一笑，这傻子居然还会说成语，还懂得怜香惜玉是何意，也真是破天荒的一个有文化的傻子。 “说你们呢！”见他们都不说话，安瑶斗气道。 这时，渡妈妈庞大的身躯将整个门口堵住，黑压压的身影仿佛就要将她明媚的视野一道吞并。 “死丫头，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真将老娘这里当成撒野之地了？！你可知方才你得罪了什么人！”渡妈妈拿起一根柴棍，就着安瑶的屁臀腚狠狠地打去。 安瑶跳着跑开，“不就是大皇子吗，他是我相公！” “死丫头，你还敢做春秋大梦！还想麻雀变凤凰，今天你要不去给我接客，就别想走出这里一步！”渡妈妈挽起袖子，朝门口吼道：“把她给我绑起来！” 安瑶吓得四处逃窜，自从姐姐打她，爹不认她，闻香找不到她，这个世界就全然变成了恶魔的地盘，动不动就有人欺负到她头上，忽然脑袋灵光一闪，“不就是接客吗？那些姐姐做的，我都会做！” 渡妈妈一听，乐从心起，连忙朝护卫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停住。 “你说的可是真话？” 见她不再打自己，大叔们也没对自己怎样，安瑶心中吃了一惊，原来顺着她的意思就免了一顿暴打啊？ 她转着灵动的双眸，朝渡妈妈点着脑袋，“那当然了！” “那成！现在就跟我去上妆！” 不由分说，渡妈妈已经快步上前，将她拉出去往颜妆阁走去。 一番折腾过后，安瑶换上碧绿的翠烟衫，和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再身披翠水薄烟纱。头上挽起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小脸略施粉黛，在侍女的巧手下俨然成了这烟花之地的一份子。 “我没叫你说话的时候你就笑，客人若是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记下了吗？”一路上，渡妈妈反复强调着，生怕她那副疯傻之相被人识破。 “记下了。”安瑶紧紧拉着她的衣摆来到了大门口。 51.第51章 红楼台（二） 就在这时，有个吃食的男人走了过来。 “哟，客官，进来坐坐嘛，新来的姑娘各个貌美如花，看看都不要钱的。”渡妈妈往门口一站，手里的绢帕就开始往空中乱舞，声音嗲得令站在一旁的安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也是新来的？”那男人瞅了一眼安瑶。 “客官可真是好眼力，这瑶儿姑娘的确是新来的，您要瞅着欢心，不妨带进去找个好地儿聊聊呗。”渡妈妈笑得厚粉直甩，一个劲儿地朝安瑶挤眉弄眼，示意她开口说话。 安瑶看着她，一个忍不住，捂住肚子大笑道：“渡妈妈，你眼睛是不是长针痘了啊？怎么老是眨个没完没了，哈哈……” “神经病。”男人丢下这三个字，就掉头离去。 安瑶还在笑着，渡妈妈已经怒火冲天，一掌打在了她脸上，“我让你笑，让你笑！你接着笑啊！” 火辣辣的左脸，烧起了与昨日相同的愤慨。 她抬起无辜的双眸，将委屈吞回肚里，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渡妈妈，我错了。” 她知道，只要她不认错，不顺着她的心意，得到的下场就将是可怕的揍打。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再学不会，就去给我端茶倒水！”渡妈妈警告着，脸上的脂粉又落下一大块。 本想这会儿无人，再教训安瑶一番，就见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背着手走过来。于是连忙换上笑脸，软声嗲气道：“哟——这不是许久没来的孙尚书吗？今儿个可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孙尚书一脸冷傲，欲要跨进的右脚突地收了回去，再警惕得望了眼四周，发现并无熟人，于是开口说道：“把紫灵姑娘的时间安排出来。” 渡妈妈一听，连忙摇手，“孙尚书，这不是在为难我吗，紫灵姑娘概不接客，您是知道的。” “哼，当婊子还想立贞洁牌坊？她不接客，那昨日我在护国公府里见到的是谁？快去叫她出来！”孙尚书咄咄逼人，一副势必要见到紫灵的模样。 渡妈妈心知肚明，紫灵昨日确实去了护国公府，但所谓何事她也不得而知。更何况此时大皇子还在紫灵房内，若是被孙尚书看了去，怕是她的脑袋又要不保…… 想到这里，她身上的冷汗直冒，手心里的绢帕也湿了一截，左顾右盼之际，看到还站在身旁的安瑶，心里徒然升起一丝希望。 “孙尚书，恐怕您又来得不巧了，紫灵姑娘今日一早又去了护国公府，还未回来呢。您看，我们红楼台新来的姑娘，样貌可不比紫灵差，虽是稚嫩了些，也是哄人的一等好手呢。”说着，她将安瑶拉了过来。 悬着脑袋望着高处的孙尚书低垂下眉，眼角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渡妈妈欲要搪塞给他的姑娘，只觉得分外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快，向孙尚书问好。”渡妈妈小声提醒道。 “孙叔叔好，嘻嘻。”安瑶冲他一笑，朝他问好。 在安府里，安瑶还尚为年少，当时她趴在堂内桌底玩耍，正撞见来府上寻找她爹的孙尚书，两人还在那次为了宫中采购之事闹得不合。自那时起，安瑶就记下了这个对她爹横眉竖眼的孙尚书。 “什么孙叔叔？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是孙尚书！”渡妈妈气得掐了一把她的后背。 安瑶吃痛地跳了起来，连忙喊泪委屈地改正道：“孙……孙尚书好。” 孙尚书总算是想起了点什么，指着安瑶这不伦不类的打扮，对渡妈妈怒斥道：“你居然把一个傻子放在这里当红楼台的姑娘？渡妈妈，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傻子吗？” 前日，他可是亲眼见这傻子在笄礼仪式上出了丑的，没想到今日，居然又碰到，简直就是倒霉透顶！ “孙尚书……”渡妈妈刚要开口说点什么。 “哎——！算了，今日出门，忘记看黄历，等下次本官再来时，你定要让紫灵姑娘出来，别让我再看到这个傻子了！”孙尚书气得脑门冒火，甩袖离开。 渡妈妈还一愣一愣地站在原地，直到身后传来一阵叮铃话音：“渡妈妈，发生何事了，方才莫非又是孙尚书来扰？” 安瑶回头望去，两眼一直，小嘴一张，着实被紫灵的美貌勾了魂魄，也浑然不知紫灵身旁站着的就是大皇子。 “啊，拜见大皇子……” “我说过了，在这种场合就不必拘礼了，省得让他人见到。” “是。”渡妈妈应允着，回头再看紫灵，“可不是嘛，这最难打发的就数孙尚书了，怕是下次，拦也拦不住了。” “渡妈妈不急，下次他若再来，就随了他，我自有办法应付。”说着，她款款纤弱的身子，侧头看向安瑶。 这一看，不禁让她也怔了神，渡瑶？！ “哎……”渡妈妈叹着气，见紫灵盯着安瑶发怔，安瑶望着紫灵发傻，于是顺手将安瑶推到身后，嘴里骂骂咧咧道：“还不快走，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即日起，你就去厨房里打下手，别给我惹是生非！” 安瑶被撞了一下，回过神，嘟起小嘴，不满地反抗道：“明明是他的不对，还总说人家，那个孙尚书就长着尖嘴猴腮，不讨人喜的模样，我对他笑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还敢嘴硬！”渡妈妈照着她的背又掐下去。 “啊……疼！别……” “怎么，你认识她？”未央子参见紫灵一直望着那道又蹦又跳的小身影，不禁有趣地开口问道。 “不……不认识。”她垂下头，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得追了过去，拉住渡妈妈，“妈妈，这丫头是新来的姑娘吗？” “什么姑娘，你别看她长得人模人样，骨子里就一根筋，疯癫的很！还浪费了妈妈我不少的粮食，现在就罚她去厨房帮工，好歹给我省几个子儿。”说起安瑶，渡妈妈就一肚子气。 紫灵轻笑，“妈妈，正好我手底缺个使唤的丫鬟，既然你觉得她无用武之地，不如就成我之美，如何？” 52.第52章 红楼台（三） “你要她？”渡妈妈难以置信地说道，“紫灵，她可是个傻子啊，不见得厨房能用得上。放在你身边？不成不成，我还是不放心，万一她哪天就掀了你的床盖也不一定。” 紫灵看着此时静静地在一侧掰着手指头玩耍的安瑶，目若秋水。朝渡妈妈撒起了娇，“妈妈，试试看吧，我若是烦了她，再将她还你不迟啊。好不好嘛？” 子参见渡妈妈还一脸犹豫的样子，于是也上前一步，“不就一个下人么，既然紫灵喜欢，渡妈妈何不赏了她？” 这大皇子都开口了，她怎能推托，于是牵强地扯起笑脸，“大皇子说得极是，瑶儿，还不过来谢过大皇子和紫灵姑娘的美意？” 安瑶又被拽了过来，一个踉跄撞上了大皇子跟前。 “相公！”突然，一双毫无防备的小手圈上了他的脖颈，在紫灵的酸目中，安瑶已经肆无忌惮地抱住了未央子参。 “放肆！”只听一声怒吼，未等紫灵前去分开他们，安瑶已经被他一掌打飞了出去，掉落在旁边的空桌底。 真是不知廉耻的女人！他怒视着地上吃痛不已的安瑶，随即朝紫灵温和地说道：“我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紫灵的嘴角勾起一道令人销魂的笑容，只要他不记得就好。 回头望向渡妈妈，又婉言：“妈妈，你且去忙吧，她就交给我了。” “好。”渡妈妈临走前，还不忘投给地上的安瑶一道冷光，“哼，活该！” 安瑶摸了摸雪上加霜的背脊，扶着一旁的椅凳站起身，灿灿地冲紫灵笑道：“姐姐，你可真美。” 她显然是忘了方才被大皇子嫌恶的样子，此时眼里尽是对紫灵的崇仰。 “你随我来。”紫灵并没有接她的话，冷艳的表情写着一脸的绝然朝楼上走去。 身后的安瑶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到了她所在的房间，安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感叹声，“哇……好美啊，好香啊！” 这里的香气并不似她先前所住的屋子那般俗气，而是来自山涧灵谷中的花香，清冽而爽朗。 撩起珍珠串起的帘幕，再看屋里的摆设，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沿掉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绣着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堪比她在安府里睡过的那张大床还要华贵。 “给我倒杯茶。”紫灵沿着桌前坐下，朝她道。 “呐？”安瑶回头，“姐姐，你叫我吗？” “这里还有别人吗？”那双仅对一人温柔似水的眼睛，此时看起来冰艳冷冽。 安瑶随即打量了眼四周，这才“嘿嘿”干笑了两声，心想神仙姐姐真厉害，只说一句话就能将她考倒。 接着，她端起桌上精致的紫砂茶壶，往紫灵递来的茶杯倒去。 一个不慎，茶水溢出，渗入紫灵指尖。 安瑶吓得打翻茶壶，条件性地往墙角缩去，深怕又因自己做错事而被打被骂。 “你在怕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过来。”紫灵头也不抬，眼睛紧盯着逐渐发红的手指，小心地吹了吹。 “对……对不起，姐姐。”安瑶胆战心惊地往她那边挪去，小声喃着。 “做错事还懂得道歉，看来并不是太傻。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称大皇子为相公？”她将茶壶放回原来的地方，手里的动作一刻也未曾停过。 “安……安瑶。” 安瑶？原来不是渡瑶。 “他就是我相公，因为他碰过我！” “啪——！” 不等安瑶把话说清楚，紫灵尖利的指甲已然划在她的脸上，这一掌，可真是解了前世之恨。 若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渡瑶，想必她和子参还犹如神仙眷侣，活在精灵国中。这一掌，乃是她咎由自取！ “姐……姐姐？”安瑶泛着晶亮的水眸，不解地唤道。 “啪——！！” 又是一掌，打在了同样的位置，指痕深深地烙印在安瑶白皙的脸上，道着紫灵泄愤的心境。 是她，让她寻了十多年，才在这个异世找到他，这十多年的艰辛和痛苦，又岂是这一巴掌就能解决得了的！ “我……”安瑶想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是不等她问出口，第三掌已经再次响起，这一次，血丝从她嘴里流出，脸上的指痕更是泛起指甲划过的血迹，触目惊心。 “不管你是谁，从今以后，都不准缠着大皇子，听清楚了没有？！”抑冷之声伴她耳髓。 她微微蠕动着唇角，忍着疼痛，轻轻回道：“清楚了。” 原来是因为大皇子，难道神仙姐姐也被大皇子碰过了，所以才要和她抢大皇子麽。 紫灵起身，往珠帘内侧走去，“我乏了，你就在坐这里等我睡醒，有事我会叫你的。” “是。” 目送着她那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的身姿进入寝房，安瑶的心里猛地涌起一道酸楚。 这是第一次，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成长，原来除了安府，这外面的任何一个看她不顺眼的人皆可打她，骂她，甚至她都没有任何理由去还手…… 捧着丝丝沁疼的脸颊，望着窗外便走了神，也不知道闻香去哪里了，她还要在这里待到何时。 伸手将衣内的玉石拿出，好在昨日那场大雨并未将它污浊，此时还是那般细润光亮。满足地再将它塞回去，脸上久而不散的血痕顿感不再疼痛。 “紫灵姑娘，在屋里吗？”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细腻的奶声。 安瑶换了个姿势，仍旧盯着窗外发呆。 “紫灵姑娘？紫灵……” 门被打开，映入敲门者眼里的是一个被打肿脸充胖子的女人，她的右脸足足比左脸肿了一倍，压抑着右眼眯成一条缝，带着慵懒的声音，朝他道：“你吵什么吵，开门不需要时间的吗？姐姐还在睡觉呢，你再乱喊，就把你轰出去！” 来者不断抽着嘴角，似笑非笑，“姑娘，恐怕你也是才被轰不久的人吧，瞧你脸肿的……” 那人说到一半就掩嘴偷笑了起来。 “你还不走，不走我真轰你了啊。”安瑶学着渡妈妈的凶狠样，想要给他点脸色看看，不想扯到右脸的血痕，又痛得咬牙切齿。 53.第53章 护国公府（一） “倘若我这次走了，这后果怕是你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快去请紫灵姑娘，就说护国公有请！”对方肃下脸，一脸正气道。 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安瑶抽了一口冷气，她这头上吊着的也就一个脑袋，要没了就再也见不到相公了。 “那你就不要走嘛，我去喊姐姐。” 来者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安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朝珠帘内走去。 “姐姐，外面有人找你，说你要是不起来，就要赔十个脑袋给他。” 安瑶伸手晃了晃紫灵柔软的身子，撅着还在发疼的嘴角朝她的背影说道。 紫灵轻蹙眉头，半睁美眸，“可有说是何事？” 安瑶想了片刻，“嘻嘻，说是护国公有请。” “什么？”紫灵跃身坐起，看都不看安瑶一眼，就往门口跑去，见到来人，脸上迅速涌起花样的笑意，“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管家啊。” “紫灵小姐，我家老爷有请。”苏管家欠着身子，引道。 “有劳苏管家了，我回头换件衣裳就过去。” 安瑶听着外面的对话声，看着紫灵睡过的大床直咽口水，狡黠的目光望了眼门口，见她还未进屋，于是乐呵呵地将头靠了上去，幽沉的暗香从枕芯吸入她的鼻内，不禁满意地咧着嘴傻笑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阴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侧响起，安瑶吓得立即站起身。 “姐姐，我不过是……” 紫灵早已不耐烦地当着她的面换起了衣裳，玲珑有致的身体显露在她眼前，安瑶的喉咙间再次发出一阵怪声。 整装待发后，紫灵才看到还坐在她床上的安瑶，两眼发直地盯着她看个没完。于是白了她一眼，从妆盒内掏出一块面巾丢到她面前，“把它戴上，省得吓到别人。” “姐姐，你也要带我一起去吗？”安瑶激动地问道。 “你别忘了，现在你是我的丫鬟，我到哪，你就要跟到哪。”紫灵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傻子就是傻子，真是无药可救。 然而安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进她设下的圈套，潮红的脸上依然是对她无尽的信任和崇敬。 * 到了护国公府，轿子落下，紫灵伸出手，过了半响也不见安瑶来牵她，顿时恼火。下轿一看，见安瑶一手捂着肚子，满头大汗地一路小跑过来。 “你怎么回事？就几步路也喘成这样？” 安瑶张了张嘴，刚要解释，又听她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指望你，等会儿你就候在门口，等我出来。” 安瑶摸了摸伤口洒汗的地方，喘着大气朝她点头，见紫灵走进府里，便乖乖地站到了门口。 “姑娘，能不能别挤着我的位置，若是等人，就先到那亭子里等，别妨碍我们。”看门的大哥看起来并不是很友善，一脸嫌弃地对安瑶说道。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她看到了一个搭建得很精致的古亭，错落在右边的池塘上，确实是个等人的好地方。 她嘿嘿干笑了声，接着向目的地挪去。 终于有地方坐了，终于不用晒太阳了，终于不会再流汗了，这还得多谢门口那好心的大哥，只可惜她有相公了，不然还会考虑嫁不嫁他。 想着，坐在亭内的她忽然痴痴笑起。 护国公府内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春光融融。不论是庭院还是花圃，还是这铺满绿叶荷花的水池，都比安府辉煌大气出许多。 惬意地躺在长椅上，望着红木雕刻的降龙卧虎亭，她轻触着脸上的面巾紧贴着的还隐隐作痛的脸颊，心若沉思。 “小姐，方才我见那紫灵姑娘又来找老爷了，您就不去看看吗？”这时，有人往亭子这里靠近。 “看了又何用，还不是徒增烦忧，还不如来喂喂这池底的鱼儿打发时间来得好。”一声叹息，一句感慨随着临近的脚步而起。 “可是……您不是一直心仪大皇子吗，老爷可是千方百计要让您如愿呐。” “可笑，那不过是见不得人的勾当罢了。”说话的女子无限忧伤，脸上迎风而起的面纱，正隐隐看到她左脸上的一道红疤顺着眼角延生到鹳骨处。 “哎呀！你是谁啊？！怎么躺在我们家的亭子里……！！！”突然，丫鬟一声惊叫，将欲要进入沉睡的安瑶唤醒。 她侧头望去，看到那个与她一道蒙着下半边脸的女子，缓缓地站起身。 “我就是我！你干嘛叫这么大声？”她斜睨了一眼那丫鬟，后又问一旁的大小姐，“还有你啊，你干嘛学我戴面巾？” “你……你居然说我家小姐学你？！你是哪儿来的贱婢？”那丫鬟看起来凶狠无比，挽起两边的袖子就是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 “燕秋，别胡闹。既然不是我们府内的下人，眼下紫灵姑娘又入府，姑娘看着面生，若非是紫灵的姊妹，就是她的贴身丫鬟，你说我道得可对？”那女子虽然掩面，但美眸清澈动人，流光溢彩。声音婉转动听，思维敏锐整齐，就连安瑶也膛目结舌了起来。 “哇，你好厉害啊！这都能猜得到！没错，我就是神仙姐姐的妹妹，叫我安瑶就行了！你呢？”看她也不像是坏人，安瑶就当自己也多交一位朋友了。 “安瑶？”她轻唤一声，又道：“那你叫我湘儿即可，这是燕秋，我的贴身丫鬟。” 燕秋高傲地撅起鼻尖，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只要是紫灵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安瑶无暇顾及燕秋的态度，趁着兴奋之际，拆下面巾，走到湘儿身边，“湘儿，你看，吓不吓人？” “噗嗤……”燕秋见到她那张大肿脸，忍不住喷了出来，“你的脸不会是被打成这样的吧？” “燕秋，不得无礼！”湘儿小声呵斥道，她深知被人嘲笑的滋味，也懂得一张无暇的脸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谁知安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朝她笑得更欢，“燕秋说对了，就是被人给打的，还是神仙姐姐打的！不过，我还是感到好开心，因为神仙姐姐跟我喜欢的是同一个相公！” ……这，什么跟什么。 只见湘儿的双眸一凝，“紫灵姑娘打的？” 54.第54章 护国公府（二） “小姐，看吧，我就说那紫灵姑娘就不是好人，下这么重的手，还难为这个傻姑娘不记恨她。”燕秋随口附和道。 “才不是这样，神仙姐姐人长得那么美，怎么不是好人。”安瑶嘟起嘴，不满地喝道，随后转向湘儿，“那我都给你看了，你要不要也给我看看你长什么模样啊？” 说着，她凑在了湘儿那幡面纱下，神秘的面纱拂过一阵暖风，蠢蠢欲动，瞬间勾起了安瑶的好奇心。 “大胆！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小姐的容貌岂是你这等小辈想见就能见到的？！”燕秋忽然变了脸色，一把推开安瑶。 “瑶儿，你在那里做什么？！” 安瑶刚要说明自己的身份，就听亭外传来紫灵的冷声，慌忙拾起椅上的面巾，胡搅蛮缠地贴到脸上，“湘儿，以后再见哦。” 湘儿微微欠身，算是行了礼，接着目送着她们离开。 方才分明看到这女孩在听到紫灵的声音时，那种害怕和哆嗦，虽然只是一瞬，但她是绝不会看错的。 身旁，只听燕秋担心地问了一句：“小姐，您没事吧？” “傻瓜，我好端端地怎会有事。” “我看那个安瑶，举止行为都透着傻气，紫灵姑娘怎么会与她走在一起。”燕秋望着走出护国公府大门的两个背影，摇头叹气道。 湘儿觉得好笑，“在我看来，是她太过天真，才选择了紫灵。好了，燕秋，快喂这些鱼儿吧……” * 回到红楼台，紫灵便吩咐小厮去捎信给大皇子。 后又摇摆着婀娜多姿的身影回到房间，整个过程，安瑶不吱一声，只是默默地尾随她身后。 “说吧，你与苏湘儿都聊了些什么？” 到了房里，紫灵坐在梳妆台前，望着同样出现在铜镜里的安瑶，拿腔作势道。 安瑶低着头，语气平缓地回答：“就是说那池里的鱼儿长得好看，然后说……说姐姐你也长得好看。” 她说谎了，紧张的双手不住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紫灵睨了她一眼，看到她还未消肿的右脸，又想起过会儿大皇子可能会来，于是沉声说道：“你去厨房取两个鸡蛋敷脸，他们若是不给，就说是我要的。” 安瑶一听，满脸欣喜，看来神仙姐姐待她还是极好的，“嗯。” 她顾不上身上的伤，飞奔着朝门口而去，一眨眼就消失在紫灵眼前。屋内剩下的女人，嘴角微微上扬，柔媚的眼里尽是对她的嘲讽之意。 今夜，她就要让这个傻子看一出好戏。 * 安瑶千辛万苦取来鸡蛋，回到房间，看到紫灵已经又躺到榻上，故而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听信厨房的佣人，将鸡蛋打碎后涂在了右脸上，接着用手轻轻地按摩着。 “哇……好凉快啊。”冰冰凉凉的蛋清滑在脸上，瞬间消退还在隐隐作痛的肿痕。 趁着午后，她仰坐在窗前的椅凳上，和着暖风轻呼着脸上清凉如席的液体，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急若鼓声的敲门音，扰了安瑶又一个好梦。 她没好气地站起身，打开门，低头咒骂道：“谁这么没礼貌，不知道本姑娘正睡……”话还未全部说出口，就看到一袭白色的锦袍，腰间一根金色束带，上面别着一块刻龙纹案的玉佩。 顺着他的身子向上望去，花痴状再生，往前却扑了一个空。 经过前两次的教训，他这次已然不再被她袭击成功。只是这女人的脸怎会变得如此不堪……还飘着一阵令他作恶的味道…… “相……”她刚想叫出声，脑里突然提起紫灵对她的警告，于是咽回肚里，木讷地道了一声：“大皇子……” 在听到她的改词时，他面容触动了一下，随后向前踏出一大步，身形飘逸恍若幻影，从她身后绕进了屋里。 “大皇子，姐姐还在歇息，你就不要进去打扰她了。”安瑶紧紧跟在他后面，担心地说着。 他打扰她？ 子参蹙紧眉头，不是紫灵托人捎信给他，说是有要事相商的吗，为何又在房内长睡至此…… 走到珠帘内的榻边，安瑶看见他伸出手，轻抚着紫灵额上的发丝，动作缓和有序，脸上的神情更是洋溢着无限的宠爱和温柔。 原来他们看起来竟是这番般配，再看看她自己，的确如渡妈妈所说，妄想麻雀变凤凰。 假寐中的紫灵见时机成熟，忽而睁开那双柔媚的眼眸，望进旁边那湾深潭里，脸上泛起浓浓笑意，“你来啦？” “嗯，今日怎么这般劳累？是不是下人没有好好服侍你？”说话间，他将矛头指向站在一侧发愣的安瑶。 “瑶儿，还不快去给大皇子倒杯茶来？”紫灵回头娇叱一声，接着坐起身，一把抱住他，“子参，苏融他答应我了。” “真的？”他果然没走错这一步棋，让紫灵代护国公那见不得人的千金与他联婚，使他一举两得。 但依照护国公苏融狡猾的手段，是万万不会答应这对他没有好处的要求，所以，他还要暗地里将苏湘儿一并纳为妃子，并要巩固他在朝中的势力。 没想到他谋划了这么久，单是靠紫灵这段时日不辞辛劳前往护国公说服于苏融，就让他一并兼得这其中的好处，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母妃…… “紫灵，辛苦你了。”他满是心疼，将她拥入怀里，低声呢喃道。 “大皇子，给你的茶！”本是温馨的一幕，在安瑶的突然出现中又变得乏然无味。 他抬起星眸，厌恶地看着她：“不必了，你出去吧。” “哦。”切，看来这大皇子也不是那么正儿八经，这会儿就迫不及待想要跟神仙姐姐亲昵了。 他反感地看着她离开时那副鄙视的表情，心如五味杂粮，不是滋味。 “瑶儿，再去倒一杯过来给我。”紫灵的嘴角倏起笑意，她又怎么可能让安瑶这么简单地走出这扇门，不管她是安瑶还是渡瑶，只要她是喜欢子参，那就要让她遭受被自己所喜欢的人嫌弃厌绝的痛苦！ 安瑶正端回茶杯，听紫灵又让她送水，正纠结着是重新倒一杯好，还是将就着这杯端过去。 55.第55章 遇贵人（一） “紫灵，过几日，我就回宫禀明父皇，要与护国公苏荣联姻。我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伤害。” 紫灵偎在他怀里，小鸟依人的楚楚模样让他更是有了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姐姐，茶来了！” 安瑶端着茶几盘，落在他们身侧。心想这次神仙姐姐和大皇子肯定不会再口渴了，还会夸她聪明呢。 子参望去，盘子里的茶杯都倒满了茶水，而一旁还不乏滴落着些她脸上的蛋黄流下的痕迹。不禁脸一黑，猛地站起身将她拎起，丢到了珠帘外面，“紫灵，像这样不懂分寸自作主张的下人，不要也罢。” 又丢她！ 安瑶气嘟嘟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改往日的傻样，对着他就是瞪鼻子上脸，：“干嘛这么凶？！要不要还轮不到你来决定，我想走就会走！” 刚坐回床边的他听到她说他凶，还不知死活地对他大吼大叫，顿时不悦。 眉头深皱，就被紫灵拉住手，“大皇子何必跟这傻丫头一般计较，紫灵今晚想要大皇子在此过夜，瑶儿，你就到门口守着，若是有人来找，一概打发走。” 在……此过夜？ 神仙姐姐居然要她的“相公”留下来过夜！ 安瑶瘪气地走出珠帘外，掩上门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屋内，未央子参眉头仍未舒展，“紫灵，今晚我无法在此留宿，只怕要辜负了你一番心意。” 不知为何，每当紫灵要求他留下的时候，他的心总是没来由地抗拒。 紫灵暮然低头，语气带着失落不满：“这是你第几次拒绝我了？” “紫灵，我答应你，等你成为我的妻子，定然会好好补偿你的。” “补偿，又是补偿？大皇子，为了助你登上太子之位，我做得还不够多吗？为何你还要一再得拒绝我？” 屋内，硝烟四起。 屋外，安瑶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作响。 回头望了一眼红木门，似乎并无任何动静，不管了，先去填饱肚子再说。想着，她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紫灵的房间处于二楼偏僻之处，所以她呆坐了那么久都未听到其他的噪音。这不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到形形色色的男女穿梭在楼道楼下间耳磨厮鬓，那些俗语红遍了楼台内姑娘的脸。 在他们的庸俗里，安瑶一眼望见台上坐着一位带着面纱抚琴的女子，正唱着：“午夜梦回时，独拨相思弦。笼灯照红线，尘世欲相连。” 听着这般清灵动听的声音，她瞬间忘却自己正饿着的肚子，一步步朝台上走去。 “一纸淡墨，写你不成。今朝爱恨如梦，摇曳青灯……”玉指轻扬，女子露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抚着琴面，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韵味。女子独自唱着曲儿，除却此时受到感染的安瑶，台下竟无一人倾听。 琴声截然而止，歌声也画上句点，女子收琴离开，退到后幕。 安瑶跟着来到她身后，“姐姐，你刚刚唱的是什么呀？能教教我吗？” 女子回眸，那双清若秋水的眸里竟是满腹忧伤，在看到安瑶的笑脸时忽而舒展开眉，轻声问道：“你想学？” “嗯。”安瑶坚定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安瑶。嘻嘻。” 在听到她的名字时，女子眼底划过一道灵光，继而朝她问道：“你不是卖身给渡妈妈的人？” 卖身？ “好像没有哦，瑶儿只记得，渡妈妈把我赏给了紫灵姐姐，不过现在紫灵姐姐没空理我啦，我就跑出来了。” “紫灵？”听到这个名字，女子的身子微微一颤，“你是紫灵的丫鬟？” “瑶儿才不是丫鬟呢！瑶儿的丫鬟叫闻香。”安瑶将脸抬得老高，骄傲地回她。 只听她掩嘴一声吟笑，“原来你竟是这般可爱。” 可爱？头一次有人说她可爱，而不是说她傻，说她疯？“姐姐，你说我什么？” “当然说你可爱了，你定然也是被渡妈妈骗进来的，随后才在紫灵身边做事的吧？”女子边说边往无人的后院走去，安瑶紧紧跟着她。 这个院子幽暗无光，杂草丛生，看起来很久无人打理。 “姐姐，你就住在这里啊？”安瑶随手挥了挥这空气中弥漫的灰尘，这里和她之前看到的柴房没什么区别。 女子倾身将古琴放在桌上，并点了一根蜡烛，招呼安瑶坐下后，她又从桌底下倒出一碗冷水，轻声说道：“这里，总好过那些带着残忍记忆的地方。” 安瑶环视了一周这里的环境，屋顶上扎着几个破洞，木墙上鲜明得淌着一些虫子爬行的痕迹，脚上的松土就如踩在棉花上，稍一个不慎就会陷入沼泽，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陡然害怕起来。 这里……不会是传说中的鬼屋吧？ “怎么，你害怕了？” “谁……谁害怕了？只不过有些些冷。”她将脚支到摇摇欲坠的长椅上，心虚地说道。 “这里是红楼台后面荒废的院子，传闻有许多想不开的歌姬和舞姬就是在这里自刎的。”女子不以为然地接着说，“夜半三更时，住在前方院子里打杂的一众人，都听得到这里传出去的低鸣哀吟声。” 安瑶听到这里，浑身打起了哆嗦，视线随着掩面女子的起落而浮动。 “你若是怕了，现在就走。若是不怕，就留下来学艺。”整理好床褥，她转头对安瑶说道。 安瑶的身体抖得厉害，从小她就听闻香给她说这些闹鬼的事件，以此警告她不能到处乱跑，万一落到了鬼窟窿里，那将万劫不复，永远见不到天日。 看样子，她真是进了鬼窟窿了。 “我……是怕。”她低头，嗫嚅着说，“可是我不想回去，不想看到大皇子跟紫灵姐姐恩爱的画面。” 女子原本只想吓唬她，顺便逗乐她，没想到却在她嘴里听到大皇子的消息，“你说什么，大皇子来这里了？” “是啊，他们还把我赶出来了，紫灵姐姐说，要留大皇子过夜……”一想起自己的“相公”被其她的女人碰了，安瑶就一肚子委屈。 “果真是狐狸胚子！”女子突然满脸愤慨，嘴里竟是对紫灵的恶语。 56.第56章 遇贵人（二） 这么多年过去了，紫灵还霸着她的皇儿不放手！ 突然，她转身抓住安瑶的胳膊，粗声问道：“瑶儿，你喜欢大皇子吗？” 安瑶被她的转变吓到，但还是忍不住得朝她点头，“喜欢啊。” “那就好，我宁可在大皇子身边的人是你，也不要是那个狐狸精！”女子说罢，将桌上安瑶还未动过的汤水端给她，沉声说道：“喝了它，我就将毕生所学教会予你！” “……”安瑶的眼里尽是惊恐之相，她看到眼前所唤的“姐姐”扯下那面蒙纱…… 歪歪扭扭的息肉狰狞得贴在她的脸上，满目疮痍的肉孔在胭脂的遮盖下已经开始流脓，两边脸颊上的肤色渐变发黑，只剩下一双袒露在外的眼睛还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怎么，害怕我？”女子一手搭在了安瑶的手背上，在昏暗的烛光中，一张极具恐怖的脸放大在安瑶眼前，声音恍惚着，“既然随我来到这里，若非我允许，你是离不开的。” 她扯起安瑶的头发，将桌上脓凉的汤水灌进了她的嘴里。 安瑶双眼的瞳孔逐渐增大，看着这犹似魔鬼的女人从嘴里呵出冰冷的气息，身体不听使唤地向后倒去…… * 等她睁开眼，天已大亮。 昨晚恐怖的画面再次袭向脑门，她转了转眼珠快速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才确认了一个事实……那根本不是梦！ “你醒了？”门口，一个纤长的身影晃动着向她走来。 突然—— “啊——鬼啊！！！”安瑶从木塌上滚了到地上，边哭边喊着朝门口以袋鼠的速度冲刺而去。 不料，还未爬到门口，两手就被“鬼”踩住无法动弹。 “痛……鬼姐姐，你先让我出去好不好嘛，要是你有什么冤仇未报，我去替你报好了，求你不要吓我，被吓死就不好玩了啊！”安瑶哭丧着一张脸，趴在地上叫嚷着。 “看来昨晚的醒魂汤还是蛮有效的，你这傻性子倒是好转了不少。”女子蹲下身，勾起安瑶的下巴，望着她那双水灵的眼眸慢条斯理地说着。 “醒魂汤？”安瑶反应了过来，昨天晚上，她确实被灌了不少难喝的毒药，现在自己居然能够有独立的思想，思考着这其中的关联……按她的思路来说，她确实变聪明了！ “是一种能唤醒人心智的一种药，你这丫头傻里傻气得虽然可爱，但是为了我的皇儿，我必须要让你变得聪明，才能有足够的资格与那女人相斗！”说罢，她面纱上方的双眸闪过一道阴狠。 安瑶思忖了片刻，她嘴里说的皇儿是谁，而那女人又是谁？自己好像被莫名其妙地卷入到了一场恶斗中。 想到这里，她撬开眼前“鬼姐姐”的脚，将自己的手从她脚底挖了出来，一股脑儿地坐起身，佯装着以前的傻样，撅起嘴大哭起来，“不嘛，我就要回家！要回家！”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的醒魂汤对你有效吗？”女子站起身，背对向她，道出了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秘密，“若是普通人喝了它，也就相当于喝了一碗极为普通的茶水。但是被下过摄魂药的人喝下，那效果就会特别明显，比如说，现在的你……” 摄魂药…… 安瑶停下手上的动作，眼里蒙上一层酸雾，“你说什么？什么摄魂药？” “安瑶？礼部尚书安从连族谱都不让上的幺儿，你认为我说得对不对？” 安瑶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满朝文武，包括未央皇帝，他不知道的，我都知道。”女子忽然仰头笑起，笑声具有穿透力震响着四院八方，让安瑶浑身打颤。 摄魂药，不为外人所知的身份，误打误撞进入的废院，满脸脓包却有着绝美身段的女人……这一切，让在这天突然清醒过来的安瑶，措手不及。 五岁那年，她在安府的庭院内游玩，不慎打翻雅氏从番外移植过来的花卉，接着被她抱到房内毒打，没了半条命。等她醒来，心智就逐渐不清晰，行为举止开始透着疯癫，只要一说话就莫名的舌头发颤。 大夫诊断说是先天智障，说她这一辈子就只能如此了。 到头来，却是被人下药所致……呵呵，多么讽刺。 “怎么，你不信我说的？” 安瑶的下巴被她捏得生疼，眼角的泪花忍着就是不落下，“信，我信！” “哈哈哈哈哈……” 安瑶定定地望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散落的长发在空中随着笑声飞扬。 “鬼姐姐”虽然疯狂，但她知道，她心中一定是有着难以言喻的伤痛。 “瑶儿，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你的身上已经融入了血海深仇，从今日起，我会将你打造成比紫灵还要妖三分，媚七分的绝世宠儿，重要的是，你有着一颗从未涉世的心灵，透明而干净。”女子的双手捧在安瑶的脸上，美眸间流转着皆是复仇心切。 “我帮。” 她垂下眼帘，此刻的她恨不得回到安府里揭穿雅氏的罪行，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以后，我就是你娘，莫问我是谁，只需专心学艺。”女子轻抬下颚，看着此时眸里渐生冷意的安瑶，满意地站起身，“今日，我们就把这里翻新一下，如何？” 安瑶站在她身侧，朝微微颔首，甜甜地唤了声：“娘。” …… 砌墙，动土，翻葺，种植，最后打扫。 整整忙了三天，废弃的院内终于产生了人气，屋子里也被安瑶用了些廉价的珠子串起了一道屋帘，原本松动的地上也被她用院子里的黄土掩实，再用木板覆盖。 宸妃看着屋内正欢跳在木板上的身影，面纱下的笑意渐浓…… 一直以来，她只身一人浑浑噩噩地栽在这个无人过往的废院里，靠着为红楼台唱歌为生。但由于红楼台有专属的乐师，所以她出台的机会甚少，拿到的月钱还不够养活自己。 尽管如此，她仍然愿意藏在这里，听着那些酒醉的官员说着朝廷里的琐事，只要让她知道两个皇儿过得好就足矣。 ? 57.第57章 遇贵人（三） 原本就想这样了结此生，但安瑶的出现，让她萌生了复仇的欲望。十多年前的事故，只要一提及，就如同在她伤口上撒盐般，痛不欲生。 不管是紫灵，还是宫内曾对她暗下毒手的贱人，她都要让她们也尝遍这生离死别的个中滋味！ “相思风干笑容，青梅煮你，只见泪增。我拿半凭浮生，为你而等……” 院外，她的歌声悠扬悦耳，恍如山涧中的潺潺水声，浑然天成。陡然升起的感情带着悲伤，如泣如诉…… 一年后 皇命受天，胄后而存。大皇子未央子参，性温有礼，恰逢斯年，其宫无主，苏氏湘儿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今帝赐恩，令成眷属，以延国祚。二皇子未央衾末，少年有成，孝惟德本，恰逢斯年，其宫无主，安氏温婉淑德，娴雅端庄，今促姻缘，以表皇恩。普天同庆，三日后完婚。以此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皇榜一贴，家喻户晓，消息漫天而飞…… 艳阳高照的午后，红楼台宾客满棚，座无虚席。 前前后后的院子里，打杂的下手忙得前胸贴后背，连一口水都未来得及喝，又紧接着忙活。 唯独偏僻的小废院里，那道被封锁地狠紧的钥锁已接近生锈，泛着冰冷幽暗的光芒。 侧耳聆听，门内正低低得传出几声琴音。 接着，一曲荡人心魄的琴音清扬而起，就象远天的暮云，高空的飞絮，飘渺而又幽远，接着又像百鸟争鸣，在明媚的春色中，震颤着宛转错杂的啁啭的歌喉，唯独彩凤不语。 石桌旁，端坐着一个面貌丑陋的女子，正细细聆听着弹琴者的学成。 一曲终了，她缓缓地睁开眼，“再练习当初我所教你的三十二式舞姿和乐声。” 弹琴者听闻，便站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她，随着另一种琴音而起，只见她起袖漫舞，精致的小脸未沾脂粉，醉人的微红颊间泛起一对梨涡，惑人心间。 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抚琴的女子脸上渐渐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朝她微微点头。 “娘，我美吗？”安瑶撒娇般地钻进她的怀里，低声问道。 “美，瑶儿是娘见过的最美的姑娘。”她轻笑，抚摸着安瑶头上那支当年她戴过的玉步摇。 再过三日，她将要把她送进宫中，在皇子的婚宴上献上一支绝世美舞，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复仇之路这才拉开序幕而已。 “瑶儿，来，跟娘进屋来。”她拉着安瑶来到屋子，从破旧的床板下找出一个破损不堪的盒子，再轻拍着上面那层厚厚的灰尘，转头对她说道：“你将它打开。” 安瑶接过，顺势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堆散发着璀璨的首饰珠宝。 “娘？”她不解地回眸唤道。 “这些首饰都是当年我私藏带出来的，虽是信物，但娘身无分文，不能够为你置几件像样的衣裳，你就全拿去当些银子回来，为自己添置些。” “不行的，娘，你还记得红楼台的那几个姐姐丢弃在我们井边的衣服吗，我捡了好些……” “瑶儿！”宸妃打断她，这一年以来，她都不曾让安瑶踏出院门一步，为了维持生计，她抢过东西也当过小偷，始终都舍不得变卖这盒子里的首饰，可如今不一样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唯有押上这宝贵的回忆，来洗涮当年的耻辱。 “你要谨记自己的身份，若是有人问起，你就答市井蛮姑，非富非贵，竭我所能，献予所长。” “娘……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我记这个记那个。你就不能让我好好陪陪你吗？”安瑶赌气地将手里的盒子放在床上，走到屋外，她哪里晓得这一年为了能让她不饿着肚子，宸妃所付出的一切。 宸妃见状，心中难过，“瑶儿，这一年，你跟着我拼命学艺，但凡宫中礼仪，皇上皇子所好，我都详细告知予你，以你现在的聪明才智，定是已经猜出我的身份。” “娘！”安瑶突然回头，一把将她抱住，附在她耳旁低语道：“我不管你以前是何身份，也不管你现在的长相如何，反正你是我娘，这一辈子都是我娘！” 这一切的恩怨是非，从此以后，就让她一个人背负起，不想让娘再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废院中。 终有一天，她会破茧而出，成为万丈光芒的绝色宠儿，替娘报她所受到的痛苦之仇！ “孩子，谢谢你。”宸妃泪如雨下，“听娘的话，拿去当了吧，在宫里也总要打点些下人。” 安瑶接过她递来的盒子，心情复杂。 * 皇子即将大婚，这大街小巷也是真做到了普天同庆，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安瑶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从那个院子里走出来，或许自从她第一次将脚踏入那道破败的门槛时，就注定了自己这一生不再平凡的命运。 “掌柜的，我这盒子里的全都当了，你算下一共值多少钱？！”她来到当铺，将盒子递给窗口里的掌柜。 那掌柜打开盒子一看，脸色忽然一阵苍白，嘴里哆嗦着问道：“姑……姑娘，您这是全要当？” “嗯。”安瑶秀眉一挑，怕那掌柜的不识货，又加上一句，“怎么，不当我换别家了！” 说完她欲要伸手去取，不料却被他揽在怀里，“谁……谁说不当了？！只不过，你这盒子里的价值不菲，我要先折算一番，你且稍等一会儿。” “好。” 那掌柜的回头招了个小工过来，附在他身边耳语了片刻，随后开始埋头打起算盘，倒是那小工听完他的话后，就像火烧屁股似得，火急燎燎地朝外奔去。 过了一会儿，掌柜的递给安瑶一张当票，问道：“姑娘，您对这上面的数额可满意？不瞒您说，这已经是按照所有首饰的无损质量来折算的当价了。” 一……一千两？！ 安瑶张着能塞进一个核桃大的嘴，下巴久久不能愈合。 “姑娘？若是没有别的问题，您现在就可以去取银票了。”那掌柜提醒她道。 “咳咳……”安瑶回过神，一副别把我当乡巴佬的模样看了他一眼，“知道了，多谢。” 58.第58章 离开（一） 说完，她疾步去取了银票，又兑了些碎银揣在兜里。 “卖包子咧！卖包子咧！” 听到包子铺伙计的吆喝声，她顿了顿脚步，带几个包子回去给娘尝尝，她定会开心的！随后回头朝他走去，“给我一笼包子。” “诶！好的！” 看着伙计备着包子的时候，记忆突然涌上脑海，一年前，她与闻香在这里走散，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好…… * “驾——！驾！！！” 安瑶抱着怀里的包子，满心欢喜地往红楼台的后院走去，虽然是废弃的院子，但不知为何，这两日往这条路走的人要比以往多上几倍。 身后还传来阵阵的策马奔腾声，使安瑶自觉得往墙边靠了靠，视线落在前方废院后门的墙角处，那里正围着一群人，打骂声连连。 “就是你这个小偷！长得丑还敢出来偷东西！” “居然抢了我的翡翠玉镯，真是不要脸！” “打死她！像她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也是遭罪受！！！” 人群中的谩骂声不断，多是红楼台里的几个姑娘和嫖客。被围殴的像是一个外貌丑陋的女子，正背对着人群往墙角里缩去。 安瑶眉头一皱，那身影看得居然如此熟悉……娘？！ “娘！” 被打得正是宸妃，因为担心安瑶，她一直站在后门等待，没想到被几个红楼台的姑娘撞见，认了出来，便邀了几个男人就是对她一阵拳打脚踢。 安瑶怀里的包子洒落了一地，朝人群里跑了过去，“放开她！快放开她！别打了！” 一路紧随她的人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眼里的迷雾渐浓。 “别打了！”安瑶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宸妃，“娘，你这是何苦呢？” “瑶儿，娘心甘情愿……这是我应受的。咳咳……”宸妃说着，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原本常戴的面纱也不知被谁扯下丢在地上，早已映上些黑黄的脚印，可她还是颤抖着手朝它抓去，试图再次戴在脸上。 “娘，别捡了，我们回去吧。”安瑶忍着身上如雨点狂下的拳头，再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甩在了地上，“别打了！我娘欠你们的，我来还！这些你们拿去分了吧，以后谁要是还敢来找麻烦，我安瑶第一个就不放过她！” 银票落地，众人像见到从天而降的金元宝，伸手疯抢。 她扶起宸妃，往院内走去，那道歪斜不堪的木门，随着关上的时候抖下一层灰烬。 “安瑶？你到底是怎样的女子？”门外，蓝袍下的双脚滞停，望着这矮小的门栏和逐渐散去的人影，眸里尽是不解。 当他收到当铺传来的消息，说他母妃的遗物出现了，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据掌柜描述，他好不容易跟上这位当那些珠宝首饰的女子，没想到她居然是一年前从紫灵身边逃走的傻丫鬟，安瑶。 然而，他今天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与众不同的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弯腰捡起一个散落在地上那些还冒着热气的包子，若有所思。 “娘，我知道你那么做都是有自己的缘由，是瑶儿太傻，让你受苦了。”回到屋里，安瑶扶着宸妃躺到床上。 经过他们这么一闹，宸妃的身体似乎显得更加脆弱。 看着她那双失去神采的眉目，和逐渐脱落的脓皮，安瑶心如刀割。 “瑶儿，东西……都买好了吗？” 直到现在，她心里最惦记着的依然是入宫一事。 “娘，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这档子事。你快背过身，我检查看看有没有其它地方受伤的。”安瑶从桌底下找出跌打药，一脸焦急。 就在这时，院外的那道残破的木门传来一阵敲打声。 她手中的动作顿了下来，视线落在随着敲门声而不断震动的门上。一年以来，这道门除了她们，就再无人碰过。会是谁呢？ “瑶儿，你快躲起来，娘去看看是不是那些人又来了。”宸妃说着，挨着起身。 安瑶回过头，娇嗔了一声，“娘！你这是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都伤成这样了，难不成还要出去给他们欺负？你躺下别动，我去看看。” 为了不让她担心，安瑶立即起身朝院外跑去，身上被打的地方还扯着隐痛。 开门之前，她从怀里又扯处一张银票，并做好那些贪得无厌的人进来闹事的准备，接着，深呼吸，开门—— “拿着这些臭钱，有多远滚多远！别再来打扰我们母女俩的生活了！！！” 怒吼间，她将手里的银票第一时间地抛，却发现被人伸手接住。 一袭蓝色锦袍，熟悉的腰间佩玉，再到那张曾令她感到窒息的脸庞，正傍观冷眼地望着她！ “大……大皇子……”她膛目结舌地站在原地，甚至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施行。 “你是安瑶？”他开口问道。 安瑶一怔，他居然记得她的名字，心里忽然奔涌起感动的潮流，对他死命地点头。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他的嘴角扯起一道优美的弧度，让她再次着了迷。 虽然不再傻了，可不知为何，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就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躁动和想要马上将他按倒在地的冲动…… “做……做什么？”她方寸大乱，一双桃花眼在悸动的心境下显然没有克制住泛滥的爱心，朝他不断放电。 子参内心惘然，看来她还是那般的疯傻，难不成自己之前在门口是看走了眼？ “瑶儿？是谁来了？”屋内，传出宸妃的疑虑声。 安瑶怕她接受不了事实，不想让她知道是大皇子来了，于是转了转眼珠回头答道：“没……没有人来，是一只跑错地方的小狗呢，娘你就好好歇着吧，我去赶走他！” 这疯女人是活腻了不成，居然说她是一只狗？！ 不等子参再次出声，安瑶已经一把扯起他的袖口，将他推了出去，随后，木门重重一关，彻底终结了两人短暂且不愉快的见面。 门外，子参再次举起的手悬在空中，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与安瑶这种疯傻的女人八字不合，还是回头派芒草来打听那些首饰的来源更好些。 想了想，于是转身离去。 59.第59章 离开（二） 听到渐远的马蹄声，安瑶平复下心，缓缓地打开木门，看到无人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刚要再次关门，才发现刚才自己一个激动，把门栏上的扣手给弄坏了，这下连门都没有了！ “瑶儿，方才我怎么听到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走进屋内，宸妃便问道。 安瑶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床沿，嘴里含糊地答道：“哦，是狗的主人，说是来找它的，现在已经走了。” “那就好。” “娘，我给你换个地方住吧，你要再住这里，我走了也一定不放心。”安瑶掏出怀里的银票，开心地朝她说，“你看，这么多的钱，我们足够买一座小方院了。” “傻孩子，这些钱的用处多得是，往后你到了宫中，但凡是一个端茶递水的下人，都用得到的。”宸妃将她手里的银票折了折，又原封不动地塞回她怀里。 其实安瑶担心地不止是那扇已经坏掉了的门，更多的担忧是大皇子又来到这里，到时候让娘撞见了，她一定会…… “娘，我今天当了那些首饰，那掌柜贼眉鼠眼的，我见着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方才回来的路上，还被人跟踪监视了呢，再说我们院子里的那道门，已经不能用了，花点钱，给你买个房子，往后我到了宫里，也不用担心你在这里条件不好，其他的，我会想办法的。”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撒起了谎。 “什么？你被人跟踪了？快给娘看看有没有受伤……”宸妃一听，心中一紧，拉过她的手就开始到处检查起来，深怕她一不测就被人劫财又劫色。 “娘，只是被跟踪而已，身体没事。瞧你紧张的……呵呵，那我们现在就去看房子如何呀？” 看见宸妃点头，安瑶开心地一把将她抱住，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 看了两个时辰的房子，安瑶和宸妃又绕回到了那个包子铺。 “娘，你先坐这里喝口茶，歇息下，我再在这附近转一圈。”她擦了把额上的汗珠，将唯一带出来的一把古琴放在桌上，转头吩咐伙计上茶水。 宸妃薄纱掩面，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板凳上，“瑶儿，一切担心哪。” “姑娘，你们这是要找房子？”这时，前来上茶的伙计热心地问了一句。 “这位小哥，你可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便宜点的房子，能住人就行。”见他开口询问，安瑶立即向他打探道。 “姑娘，你还真问对人了，前日有人托我给她寻户主。喏，就在右手边不远的第二个巷子进入便是她要卖的房子了。” “谢谢你啊小哥！我这就过去看看。” 安瑶说完连忙转头朝他所指的方向奔去，要是能在这个繁华的街市觅得一处住所，对娘来说，是再方便不过了。 走进巷子，只觉异香扑鼻，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奇草仙藤的穿石绕檐，努力向上生长，顺着生长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户不大不小的门庭院子。 她走上前，轻叩门板。 不到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身粉色裙衣落入她的双眸，待她定睛一看，张开的口瞬间哑然。 “有什么……”闻香抬起头，望见来人，惊讶得瞪大双眼，“小姐？！” “闻香。”终于，一对梨涡再现。 闻香一把将她抱住，“小姐，您去哪儿了？知不知道闻香找您找得好苦！这一年来，您都是怎么过来的？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安瑶笑道：“你还是这么处处为我担心，闻香，这些容我晚点跟你说。只是，我现在带着我娘要找一处安身之地，听卖包子的小哥说，你这附近是有寻主的吗？” 闻香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接着破涕为笑，“小姐，若不是您今日来找，怕是闻香又要与您擦肩而过了，这户住处早在一年前我就为您买下，只不过在这里寻寻觅觅了一年，终是不见您的身影，我还想着，会不会是被坏人……” “这么说，果真是你要卖房子的吗？” “嗯。” “太好了，闻香！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把我娘接来！”说完，她转身朝不远处的包子铺跑去。 闻香愣在原地，娘？小姐的娘不是在她出生不久后就离世了吗？怎么会又出来一个夫人？ 过了一会儿，当安瑶再次出现在闻香面前时，她的身边就多了一个戴着面纱，抱着古琴的一位女子。 “小姐，这位是……” “闻香，她就是我娘，这一年里，都是娘在照顾我，教会了我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不仅如此，你看，我今日与往常有何分别？”说着，她转了个圈，朝闻香笑道。 闻香木讷地看了许久，突然惊呼一声：“小姐，您……您不傻了？” 看见闻香那震惊的表情，安瑶只觉得好笑，一把将她又激动得要哭的脸抱住，“好闻香，不要再难过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站了这么久，快带我和娘进去看看房子吧。” “闻香愚笨，怠慢您们了。夫人，小姐，快往里面请……” 到了院子里，安瑶一眼望见一个躺得下两人的花梨石桌，不禁回头唤道：“娘，你看，这个桌子正适合你弹曲。” 宸妃微笑着点点头，早在之前就听安瑶说过这个与她失散的丫鬟，如今看来，的确是主仆情深，难能可贵。 整个院落花园锦簇，剔透玲珑，令安瑶欢喜不已。 “小姐，这院子一直都是闻香一人孤零零地守着，但若是您和夫人住了进来，就更显温馨了。我这就去把其余两个房间打扫出来，今晚您可一定要好好告知闻香这一年中发生的事情。” “闻香，我和你一道去。” “这……” “这什么这呀，我可不是以前那个安府小姐了，如今你要与我姐妹相称才好，我们一同孝敬娘。”安瑶说着，与闻香勾肩搭背地朝厢房走去。 看着她们两个离去的背影，宸妃含笑拨弄着手里的琴弦，音符瞬间如同精灵般跳动起来，围绕着这个温馨的庭院，久散不去…… 60.第60章 入宫（一）打赏加更 一夜过后，阳光依旧明媚。 安瑶伸了个懒腰，好久没在这么大张的床榻上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昨日与闻香畅谈一夜，这一觉倒是不知不觉睡过了大半天。 打开房门，正见到宸妃从院外的大门走进来。 “娘？” 见到安瑶睁着惺忪的眼睛站在桥廊上，宸妃连忙走过来，满脸欣喜：“瑶儿，下午你便可入宫准备了，该怎么做务须娘再提醒你吧？” “嗯。”安瑶点点头，随后说道：“娘，你放心吧，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瑶儿，你要记住，只要你比她们更狠，才能扳倒她们。娘就担心你，以你这样的性子，最终也落得我这般下场……”此时，宸妃心里开始后悔，开始害怕。 安瑶不懂尔虞我诈，心地纯真，将她放入那毒如蛇蝎的后宫中，究竟是对，还是错？ “夫人！小姐！让闻香陪您进宫吧。”闻香正从厨房跑出，听到她们议论着入宫事宜，于是跑上前请求道。 “闻香，你现在还不能随我入宫，当下，你要代我把娘照顾好，等日后我在宫里平步青云，呼风唤雨之际，定然将你和娘安顿在我身旁。” “小姐！” “好啦，什么也别说了，我去准备准备，用完膳我就得离开了。”安瑶笑着道，殊不知她在转身进屋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 这一去，她不知自己能在宫里活多久，但为了替娘讨回公道，为了替自己报仇，她必须入宫。 景后，安雅，紫灵，这将是她逐一要对付的女人！ 闻香，若是我回不来，或者命丧皇宫，请记得，一定要照顾好娘…… * 傍晚，一支庞大的乐坊队伍正朝着宫门有序地前进。 乐坊的女子们均是戴着一顶斗笠蒙纱，只允许低着脑袋各自方能望见自己的双脚，不让外人可视自己的面貌，这是未央国一直以来的文明规定。 走在前方的是赫赫有名的宫廷乐师，敏姑姑，是出了名的严厉和正气。 但对之前突然来到乐坊来报道的安瑶却是不温不火，只是睥睨了她一眼问道：“你就是贵人安排来的领舞者？” 现在她走在前排，与她并列而行，还仍然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傲气和冷香。 “一进宫门深似海，切忌出风头，凡事低调即可，明白了吗？”敏姑姑声音傲骨，穿进安瑶耳里。 也不知是对她示意，还是对所有乐坊的姑娘警告，她跟着一众姑娘微微颔首，回了声：“诺。” 到了宫门，透过那层朦胧薄纱，安瑶看到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低头。” 不等她仔细看完，敏姑姑小声呵斥道，吓得她连忙缩回脖子。 待敏姑姑当着守门侍卫出示了令牌后，他们很快放行，一行女子轻动摇曳着婀娜多姿的身材往宫廷乐坊走去。 进了乐坊，只见两排凤舞争艳的女子纷纷侧头行礼，“拜见姑姑！” 敏姑姑高抬额头，一眼不看就带着安瑶她们入了内室。 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纷呈眼前，身后的乐坊女子不禁发出一声声感叹，宽敞的内室里可容下上百人，每排座前都伫立着一个打下手的宫女，她们皆是精挑细选入宫协助歌舞女们上妆和服饰安排之人。 安瑶摘下面纱，找了一处不太显眼的座位才刚要入座，就见敏姑姑走向她，道了声：“你随我来一下。” 接着，在一众女子的窃窃私语中，她跟着敏姑姑走出乐坊阁。 她心知，那些女人对她的到来并不是很欢迎，因为她的出现，颠覆了以往领舞的作风和惯性。对于这些一向训练有素的专业乐坊者，她们是根本不屑与像她这样的不速之客默契配合，碍于敏姑姑在旁，所以也只得交头接耳，道着她不曾听见的恶语和愤慨。 敏姑姑领着她拐进另一个房间，指着室内繁华的摆设，和一张偌大的梳妆台，上面和着数十种胭脂水粉，向她说道：“今晚你就暂住这里，宴会上的服饰明日便会派人送来，你就练习好自己的独舞即可。还有，我那些手下的姑娘们可能不服你的一些行为作风，该怎么让她们心悦诚服，你自己看着办。” 安瑶自知，敏姑姑是在提醒她，那些女人可能会令她难堪，让她尽快想办法折了她们想要作祟的心思。 “多谢姑姑提点。”她欠身行礼，嘴角的梨涡含笑而现，在月色的折射下更显倾城。 敏姑姑有那么一瞬看愣了神，她还以为是当年的宸妃再次回到这间屋子，但眼前与宸妃又有着不一样气质的女子，似乎让这个原本死寂的屋子更添媚气。 “明日，你戴上它，好自为之。” 安瑶看到敏姑姑从怀里拿出一支玉步摇，面色从容却不够淡定，眉间一闪而过的担忧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若是她猜想不错，这只玉步摇她是故意落在府里的，因为她明白这一定是她娘与皇上的定情。 送她入宫，名为扫除大皇子身边的紫灵，再报她脸上的尸毒之仇，其实，再见到这信物时，她就知道娘是别有用心…… 明日宴会上，她的目标究竟是大皇子，还是皇上，此时她该如何定夺？ “如若没别的事，明日卯时，前殿集合，让你与舞姬们排练一场，待辰时，我们就前往未央殿后的暗室等待传唤。”敏姑姑说着，头也不回得打开门，朝外走去。 “姑姑！” “……” “谢谢你！” 敏姑姑离开时，脸上是带着笑意的。她做了这么多，也是回馈当年宸妃对她的提拔之恩。 犹记十一年前的惨景，宸妃被人封在恭捅里，押运往乱尸岗，抛下八尺尸洞，是她将宸妃救起，送她出宫。 而今，她只是不希望，再有第二个宸妃了…… 61.第61章 入宫（二） 这夜，同样谧静，却另有一番诡异。 安瑶稍做歇息，就隐隐听到鸡鸣声闻晓而起，窗外，蒙蒙雾气，笼罩大地。 她换上了一身浅绿色的丝绸上衣，下罩宽松同款舞裤，绣着朵朵满天星，似绿叶上开满了白莲，诱人粉肩再披上一件透明薄纱。 借着还未散去的笼光，她踩着地上略微冰凉的石砖，往前殿走去。 这时，从偏殿走出几个舞女，望见她走来，皆是绕开了步子。 殿内，早已聚集了所有要在宴会上的表演者，其中不乏有几个跟她一道入宫的民间著名乐坊里的头牌。 迈着轻盈的步伐，她含笑入内。 宫中的规矩，她在宸妃那里听得多，自然也学得多。不论是行走，还是微笑，或是言语举止，她都一一受到别样的培训。 “听说了吗，昨日二皇子来看他未来的侧妃了。” “你说为什么大皇子婚娶的是正妃，这二皇子却只能纳侧妃？” “这你都不知道，大皇子娶的是护国公的女儿，那礼部尚书的安府，算哪门子事啊。再说了，大皇子即将封太子，眼下二皇子也只有是王爷的命。” 安瑶脚步微顿，双眸如同冷箭扣在前方两个正谈论着皇子私事的舞女身上。 她虽不曾入宫，但这宫内的情景早就在她心里烙下深刻的痕迹。闭上眼睛，脑海里总能浮现出娘亲平日念叨的两个皇儿。 大皇子心思缜密，处事雷厉风行，认定的事从不会更改。二皇子桀骜不驯，最为讨喜皇上，却冰寒不近人意。 可偏偏两位皇子在太子之位上颇有争执，自古皆是立长子为储君，可出了二皇子这招棋，皇上就表明要以立贤为重。 若是大皇子没有优先充实后宫，怕是会落下口实，冠上不贤不孝之罪。 “拜见姑姑！” 在她低着头揣测着二皇子的用意时，只听众女子齐声喊道，她回眸一看，原来是敏姑姑来了。 “姑姑吉祥。”在敏姑姑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欠身行以大礼。 敏姑姑站到台前，“姑娘们，今日乃是宫中大喜，大家务必打起精神，呈现最优最美的状态在众人面前，未来你们的前程如何，就全靠这次表现的机会了！” “诺。” 乐师纷纷备好器乐，舞姬站好销魂之姿，一同朝敏姑姑允诺。 “接下来，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原本，我们定好的独舞是由瑶儿姑娘一人完成，但既然二皇子的侧妃开口了，那么，就只能换她来独舞了。”敏姑姑说着，转向安瑶：“你呢，就配合侧王妃完成这支舞，做好后面领舞的本分，别做他想。” 什么？ 二皇子的侧妃……安雅？！ 她脑袋一懵，随着敏姑姑的视线朝门口望去，正见到安雅身着一袭华丽的晕纱留仙裙，对襟边刻丝着牡丹，胸前彩绣并蒂莲，款款朝她而来。 “敏姑姑，看来我的话你并没有听进耳里，安瑶是一个疯傻的女人，从小不曾习舞，她怎么可能会领舞，要么换人，要么就我一人足矣。”安雅风姿卓雅，越过她的肩头，来到敏姑姑身侧。 “可……除了瑶儿，并无合适的人选。”虽然还未正式册封，但面对这刻薄刁蛮的雅妃，敏姑姑还是选择让步，对她低声下气道。 “那就务须什么领舞了，我一人就够了，反正你们都是一群陪衬的，随便跳跳就罢了。”安雅说着，凤眉朝安瑶的方向挑了一下。 陪衬……呵呵。 安瑶走上前，忽而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突然自地上翩然飞起，一股幽香漫天迷醉。 “天哪，是旋香舞！她居然有如此功底！”人群里，有个声音惊呼道。 一旁的古筝乐师见那优美的舞姿悬空转起，忙不迭得就地而坐，为她作曲。十二乐坊不服落后，皆入座和音。 顷刻间，大殿上妖娆纷飞，舞姬们伴着安瑶身侧衬出一道靓丽的风景。敏姑姑怔神地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那支独属于宸妃的自创旋香舞，随后露出心会神领的笑容。 而站于原地的安雅，除了面色铁青，更多的是对安瑶的质疑。明明是一个傻子，明明从未学过舞步，明明对乐声一窍不通，为何这眼前的安瑶却是另一番景象？ “雅妃，哦不，昭告天下的不过是一张破纸，如今，只要你和二皇子还未入堂行夫妻之礼，那便是未来的侧妃。”安瑶旋身落下，嘴里咬着一根食指装着无辜的模样朝她道：“不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叫渡瑶，可是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这相貌更不用多说，人都跟猴子长得像吧？可你为何要认定我是疯傻之人呢？” “你……！”安雅恨恨地瞪向她，又怕有失身份，于是一甩花袖，冲敏姑姑嚷道：“今日的独舞，非我莫属！至于她，随便给她一席之地！” 说完，她蹭着鼻子，目中无人地走出了前殿。 见她走后，殿内有些舞姬开始上前讨教，“瑶儿姑娘，你的旋香舞能不能教教我呀？” “是呀是呀，这传说旋香舞必须是对舞蹈造诣高深的人才能学得会，你觉得我怎么样？” “……” “好了好了，你们都去排练一下吧，再过一会儿宴会就要开始了，不想出丑的就都给我加把劲！！！”敏姑姑将一干人遣散，随后扭头对安瑶道：“随我来。” 安瑶跟着她来到偏殿，心里还在想着安雅那自恃清高的模样。 “你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迈出这一步了？”敏姑姑语重心长地问道。 安瑶回头，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姑姑，瑶儿不懂您的意思。” 装傻，是她日后必备神器，为了生存下去，精明人眼里的她必须是这副模样。但在敌人面前，她只有将自己变得锋利，才有时机杀她个措手不及！ “不管你懂还是不懂，我都会在身后默默帮你，有任何需要，随时来找我。这是今早来到的书信，你的。” 安瑶打开，“瑶儿，敏乃己人。信己防人，勿忘初心。” 她微微一愣，是娘的字迹。 62.第62章 献舞（一） 未央殿。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一旁则是目生妖风，含笑俏意的皇后，当今三皇子的生母。 大皇子和二皇子分别落座于龙座两侧，并由这两侧衍生并坐着相应的官员。 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宫人们来回斟酒倒水，忙得不亦说乎。 “今日，朕高兴，众卿家只管畅饮，不醉不归！”皇上举杯高祝。 众人纷纷举杯，“谢皇上。” 子参抬起头，冷冽的目光望向对面的衾末，见他也是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朝他举杯，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殿中乐声峰回路转，换上一首别出心裁的新乐曲。 一道粉色身影从殿内一侧闪到中央，在众人的高呼中，安雅纤细的罗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妖娆可叹的姿态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手脚合并，一个回眸不住地朝左侧的二皇子衾末放电。 衾末手执酒杯，刚酌一口，在接收到她的电眼时忽得一股脑儿地全喷了出去。 龙座上，未央皇帝斜睨了他一眼，分明是在警告他的举止过分。 当初这带有讽刺的赐婚到现在都让他一言难尽，最是让他感到惋惜的是，好不容易见到瑶儿，却…… 刚想到这里，他手中的动作倏地一僵，视线投向安雅身后的那道淡粉色的身影久久移不开。她的周身围绕着一众身穿淡绿舞裙的舞姬们，将她衬得宛如绿叶上的红花，耀眼而鲜艳。那张雅致的玉颜上雕刻着清晰的五官，水色的双眸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但却带着谈谈的冰冷。 这次他绝对不会看走眼，是她！ 殿上不仅有衾末震惊的注视，对面的子参更是顿住手里执杯的动作，定定地望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在大家惊艳的目光中，安雅只觉得气氛不对劲，原本是她在独舞，为何大家看得仿佛都不是她，而是…… 想着她顺着舞步往后转去，在看到伴舞中的领舞者时，不禁牙咬地咯吱作响。 安瑶自然不会放过前方的景象，只不过，她最后的筹码还未丢出，殿上龙座上的那个男人依旧在与身边的皇后逗乐私语。 娘，你看到了吗，你挚爱的男人早已不管你的死活，在这安定无乱的天下中，他早就醉死靡城，红楼梦柯…… 随着乐声高音突起，曲折而上，她立于一众粉绿之中，忘我地转身而起。 殿中，已无人再看安雅那平枯乏燥的舞蹈，而是随着那道粉色身影高飞殿空而叹为观止。 高位上的未央皇帝望去的时候，瞬间失了神，手里的酒杯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身旁的皇后见其反应，也一道看去。 这一看，顿时花容失色，这是宸妃当年一举成名的旋香舞！ 而未央皇帝，正是因为这支舞，邂逅了宸妃，一宠惊朝。 终于，曲调转向艰涩，好象是每走一步，都很艰辛。安瑶拉着先前敏姑姑搭好的漫香绫段，张开双臂，绕着殿内四周飞起，香气顿而弥漫满殿。 殿内除却那几个失了神的人，大家都闭上眼忘我的呼吸着。 安雅跳了一段无人欣赏的舞后，突然急转回身隐到偏殿，趁着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安瑶身上时，寻到了绫段的源头。 她的眼里闪着一道狠光，揪着上面系好的绳头，一把拉开…… 这时，音声陡然下降，恍如一落千丈，安瑶看着落地点，拉着绫段欲要缓缓落下，却发现手里的绫段失去了重心，等她回过神，身体已经如同飘落的花瓣往下坠去。 未央皇帝倏地站起了身！ 衾末更是直接从位置上翻出，欲要伸手去接她。 然而，谁都不及子参反应来得迅速，再现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她已经落入他的怀里，从空中慢慢而下。 当他再次环抱着她的时候，心里突然没来由得跳动起来，眼里的她更是让他感到扑所迷离，这个女人，她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为何每次都带给他不同的感觉…… “瑶儿！”衾末扑了个空，失声喊出。 安雅见状，手心握着的拳头愈发用力，居然这样都摔不死她！最令她可气的是，二皇子竟然对她如此紧张！ “放开。”见他仍然抱着自己，安瑶只好从齿缝间蹦出这两个字，随即白了他一眼。 今日，这舞，是为未央皇帝而舞，更是为了她娘而舞，哪里轮得到她最后才打算要收拾的男人现在就对她毛手毛脚的。 未央子参的脸上陡然升起一丝不满，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会他母妃的独舞，而且在这之前，她还当了母妃的首饰，难道说，她知道母妃的消息？！ 怅怅地将她放下，看着她一脸冷然地走向未央皇上，并跪在案前。 殿内的议论声已经隐隐四起，大家都奇怪地盯着悬梁上断掉的绫段，指指点点。 “大胆妖女！居然在皇子的婚宴上犯下如此大不讳！该当何罪？！”皇上未出声，一旁的皇后倒是先发制人。 “父皇，母后，瑶儿并非有意要破坏此景，依儿臣来看，定是礼部失职，在布置现场的时候没有好好检查。”不等安瑶开口，衾末已经跪于她身侧，替她辩解。 听到礼部失职这四个字，还恍然坐在后排发愣的安从，已经跪着从后面爬出，来到衾末身后，将头叩得“咚咚”作响，“皇上恕罪！皇后恕罪！微臣已让人严加把关，可并未知晓这绫段的来处啊！” 求饶中，他不忘偏头细细打量着前方的安瑶，心中感叹，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女子！ 就连名字，也是瑶儿，丝毫不差！ 此时未央皇帝举起右手，阻止皇后欲要问罪的话，接着一步步走到安瑶面前，语气恍惚沉稳，“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安瑶不作声，微微抬起头，回视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小女子渡瑶，乃市井蛮姑，非富非贵，竭我所能，献予所长。”就像是在背着顺口溜，她对答如流，顺便将那不齿的安氏换成了渡氏。 63.第63章 献舞（二）推荐加更 渡瑶……渡瑶。 在座的都在嚼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安从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一旁的大皇子却揪起了眉头，深邃如海的双眸微微蹙动了下。 未央皇帝的思绪却被她的回答拉回到了那个樱花盛落的季节，那时候他只身微服私访，遇到了宸妃，她以傲人的舞姿将他打动，就连所答的内容也是一字不落，字字铿锵于心。 他伸出手，抚上安瑶的发梢，指腹碰到那根斜插在美髻上的玉步摇，怔了怔，没错，这是他当年赐给宸妃的第一件信物。 “你怎会有此步摇？！”他将它从安瑶的髻上拔下，语气充满质问。 安瑶嘴角微翘，一对醉人的梨涡深埋脸下，轻声回道：“故人相赠。” 故人？！ 她果然认识母妃！ 子参的脸上一片苍茫，双眼如炬地盯着她，似要将她吞进肚里，更像是在忍着那股要掐上她的脖颈质问她的冲动。 “她人……” “皇上，切莫忘了，今日是两位皇儿大喜之日。”皇后走下案桌，面色暗狠地望了安瑶一眼，随后提醒道。 “禀皇上，渡瑶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拖延两位皇子的婚期。” 闻言，殿里所有的人皆露出震惊的神情。 这姑娘怕是不想活了！ 果然，“岂有此理！朕颁布的圣旨岂是儿戏！来人啊，把这刁女拖出去！” “父皇！瑶儿是为儿臣而来，她只不过是看到儿臣要娶她人为妃，才心生妒忌，口出狂言的，请父皇手下留情，容儿臣开导开导她！”在一场慌乱中，衾末开口求情。 渡瑶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真不知他这么多的自恋是从何而来，居然说她妒忌！ “回皇上，民女并非是为二皇子而来。而是想让您清楚一件事，自古儿女婚嫁，皆有父母同贺，而今渡瑶并未在堂上见到两位皇子的生母，想邀她一道前来见证，也让两位皇子略尽薄孝。” “你说……说什么？！”未央皇帝一个不稳，呛了一步，伸出的手更是颤抖不已，“大胆狂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宸妃早已殁，你居然在此……咳咳……” “父皇！” “宣太医！” 见未央皇帝已倒，皇后伺机下达命令：“将此罪女拖到死牢，择日行刑！” 死牢……！ 渡瑶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后嘴角扯起一道令人不易察觉的弧度。 至少今日，她破坏成功了，不是吗？ “母后！瑶儿她并非有意要……”在群臣手忙脚乱中，衾末试图再次为她开脱。 “末儿！你父皇都气得晕过去了，你还跪在地上做什么？！快前来帮忙！”景后迅速打断他要说下去的话，眼里竟是慌张无比。 而站于一旁面不改色的子参则是看着安瑶面带笑容得被禁卫军拖了出去，紧接着护送未央皇帝离开大殿。 * 这里空间密闭，潮湿阴暗。就连牢门上的铁链也是绕得里三层外三层。 死牢里的囚犯都是单独被关在一间，他们看起来都异常淡定，面对生死的裁判已然毫不畏惧。 “姑娘，看你年纪轻轻，这是犯了何罪，被判来死牢？”在她附近的一个囚犯开口问道。 她轻笑，犯了何罪？ “口出狂言之罪。”她答道。 “什么？！”其它囚犯闻言，皆是面面相觑，随后朝她露出同情的眼神。 但是她有预感，自己一定会被救出去，而救她的，非未央皇帝莫属。 倚靠在生锈的铁栏上，她闭上了眼，心里一阵踏实，许是这么久以来的筹划终于要施以报复，所以内心才这般如释重负和恬静吧。 就在她闭目养神的时候，从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打开。”景后对着安瑶那冰冷的背影，朝一旁的狱卒命令道。 随着牢门一开，一股呛鼻的胭脂味瞬间弥漫在安瑶的周身。 她闭着眼，眉头微蹙，始终没有理睬。 直到景后身边的丫鬟朝她的腿部踢来，她才逐渐有了知觉，睁开双眼。 “放肆！见到皇后娘娘还不下跪磕头问安？！”那丫鬟嚣张跋扈，比她先前见过的燕秋还要横眉竖眼个百倍。 她将头靠在栏杆上，仍旧面无表情，不受屈服。 “你跪还是不跪？！”丫鬟见她不理睬自己，又一脚踹向她的腹部，满脸凶横。 景后横看竖看都看不出安瑶究竟有哪些与宸妃长得相似的地方，于是伸手拦住还在泄愤的丫鬟，问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安瑶撇过头，不看她，也不回答。 “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提起宸妃？”景后蹲下身，尖利的指尖陷入她的下鄂，捏得她一阵生疼。 她嗤之以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娘娘，不给她点教训，她是不把您放在眼里的！”身边的丫鬟提醒道。 “那本宫告诉你，此生本宫手里冤魂无数，最不怕的就是鬼，尤其是像宸妃那样软弱无能的鬼，哈哈哈……”景后音色混沌，笑声猖狂不羁。 安瑶睁眼，看着她那张令人发指的脸，比起红楼台里的老鸨渡妈妈还要让人做恶。 原来，她们一致认为宸妃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宫中蛮横行走。 “怎么，小妖精，你以为本宫看不出来你想利用宸妃当年媚惑皇上的手段，来博得皇上的欢心？” 下巴上随着她指尖的力道加重而沁出血丝，安瑶倒抽一口气，那双灵动如水的美眸泛起阴冷，“不错，我就是要勾引皇上，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到时候别后悔莫及！” 她就是要激怒景后，看着她的怒气渐渐涌上双眼，满脸狰狞的模样就越发得意。 景后一手甩开对她的钳制，随后站起身对丫鬟低吼道：“给我施刑！看她还敢不敢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来人，上刑具！” 安瑶被两个狱卒拖起身，来到牢外的刑房，只见发黄潮湿的石壁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刑具，在幽暗的视线里显得格外恐怖。 她被丢在案板上，四肢朝下，双目决绝。 64.第64章 皇上驾到（一）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定自己的用意，或者道出何人指使你进宫，本宫都会放你一马，否则，弄死你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景后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废话少说！若你今日整不死我，有朝一日，我会连同宸妃那份一并讨回！”她闭上眼睛，无意反抗。 “打！” 随着一声愤慨的命令下达，狱卒手上的木棍已经重重落在安瑶的臀上。 她抓紧两手，指尖掐进案板的缝隙中，忍着从下方传来的疼痛感。 “没想到你皮这么厚，落了十多板居然还不叫出来。”景后靠近她的脸，妩媚的眼里尽是嘲弄，接着回头朝身后施杖的狱卒吼道：“你们是都没吃饭吗？！全都给本宫使出力气，打她个皮开肉绽！” 安瑶只觉得痛感加深，额上的冷汗直冒。但依然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叫出一声。 在进宫之前，她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这当中的痛楚远比她想象得要来得真，来得深。 “啊！”终于，她破口叫出。 棍下的伤口红斑点点，令人不忍直视。 为了娘，为了她这十一年以来所遭受的屈辱，她必须忍！ 景后，安雅，还有紫灵…… “娘娘，不好了，二皇子来了！”外面有个狱卒突然冲进来，面色慌张地禀道。 景后眼角微微一凝，“他来做什么？” 丫鬟连忙示意还在杖法的狱卒，让他们将安瑶拖回牢里，随后转向景后，“娘娘，依奴婢之见，我们应当先离开此地，否则好不容易建立的母子关系……” 景后闻言，脸色大变，这些年她做足了功夫，除了未央子参死都不认她外，二皇子衾末倒是挺听从她的话，要是让他撞见自己在这里施以酷刑，又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白费了这些年的努力。 想到这里，她连忙带着丫鬟抄近路离开了死牢。 安瑶再次被丢进了牢里，身上早已是血迹斑斑，可是嘴角依然笑意渐浓，“景后，你现在不杀了我，以后……就杀不了了！我会千倍万倍，将这一切痛苦讨还回来……” 朦胧的意识中，她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将她扶起，“瑶儿？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是谁干的！” 身后，狱卒们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她心里闷笑不已，只觉得奇怪，这个二皇子到底是谁，为什么对她的生死如此紧张，她与他并不相识，可在笄礼上第一次相遇，他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亲切又温暖。 如今还为了她在未央殿上帮她求饶，甚至说谎……呵呵，可真是笑话…… 不等她嘲笑他一番，沉重的双眼已经难耐全身的乏痛，紧紧地闭上…… “瑶儿？！瑶儿！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传太医啊！”衾末转身朝狱卒就是暴吼。 互相推搡了片刻，狱卒们在衾末的威严下终于有了动静，纷纷朝外跑去。 “哎呀，这天下间最毒妇人心哪……”牢房一侧，死囚两手抱头，一副悠然自得。 衾末沉下脸，“难道你知道瑶儿是被谁所伤？” “哈哈哈……二皇子真会说笑，我们要是看不见那不都成瞎子了？不过也是，过不了多久我们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罢了，就告诉你吧，方才呢，皇后娘娘来过，好大的一个阵势啊……”死囚兴致盎然地说着。 殊不知此时的衾末在听到皇后娘娘来过那句话时，脸上早就是一片死寂，抱着安瑶的那双手更是慢慢得握成拳头…… * 安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在牢里，但原本空无一物，杂草丛生的牢内却多了一张平铺的软榻和布枕，而自己，此时正躺在上面。 动了动嘴皮，干涸燥热。 回头望去，靠近牢门，还放着一张不高不矮的桌子，上面置放着一顶茶壶，虽然破烂难看，但在这种随时即逝的死牢里，却又是另一种风情。 她顺着桌子的方向爬去，摸索到桌上的茶杯，不经意地发出一声碰撞的声音。 外面的狱卒听到喉，执着棍子凶神恶煞地望进来，寻找着声音发出来的蛛丝马迹，待听清是安瑶所在的牢房内时，瞬时换上笑脸，跑了过来。 “渡姑娘，您想喝水可以直接喊小的进来帮您倒，哪用得着自己亲自倒呀，快，快躺床上歇着，小的帮您将水送过去。” 安瑶秀眉微凝，来回地打量了他足足有半响，才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又满怀警惕地看着他那张笑得有些僵硬的脸。 难不成，是这水有毒？ 想着，她将水泼到地上，然后扔下杯子，又躺到软榻上。 “这……渡姑娘，这小的哪里做得不对，您就说出来让小的好改过来呀，再说了，您那伤，也不是小的给打成的呀！”狱卒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到她的塌前，“您可别再想不开了，要是再有任何损伤，小的们脑袋可都保不住了。” 安瑶越发感到奇怪，这狱卒是不是病糊涂了，左一个渡姑娘，又一句渡姑娘，还不断对她用敬语。 再一想，先前她对外宣布的名字，的确是渡瑶，而不是安瑶。 她转过身，看着他，“你去喝给我看。“ 狱卒一听，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茶杯倒满水，接着一饮而尽。 ”渡姑娘，这水绝对没有问题的，二皇子吩咐过了，若是您再有三长两短，小的们就是搭上全家人的性命也不够赔的！大皇子也交代了，只要您在这里感到任何一丝不舒服，小的们就算万死不辞也要将您服侍地体贴周到！“那狱卒说话间，泪腺狂飙，一点形象全然不顾。 安瑶记得自己晕倒前，确实是二皇子来过，然而这大皇子，又是何时……可这么想来还是不通情理。 ”皇上来过吗？“ ”皇……皇上？“狱卒一听，双眼差点爆直，这死牢里还未来过这么多皇子和娘娘，看来这被关的绝非是等闲之辈，如今居然问皇上有无来到……”回渡姑娘，死牢这等污秽，怎是皇上能屈尊降贵之地？“ “皇上驾到——！” 65.第65章 皇上驾到（二） 随着孙公公那独具一格的声音，死牢内外，跪倒一片。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未央皇帝举步生风，来到安瑶的牢前。 先前的狱卒跪在地上的双膝颤个不停，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了，这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都来到这里…… “你下去吧。” 孙公公将他打发了出去，随后倒起桌上的水，来到安瑶面前，唤道，“渡姑娘，喝口水吧，皇上有些话要问你，你可要实话实说。” 安瑶双手刚接过，就又突然往前倒去，未央皇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这才看清她身后衣服上的血迹，不禁皱眉问道：“这是谁对你用的刑？” 安瑶轻声一笑，“皇上又何必多此一问，瑶儿入宫，所谓何事，您是再清楚不过了。听闻宫中一向尔虞我诈，明争暗抢，帝宠荣华乃至一念之间，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对谁影响最大，也就不言而喻了。” 未央皇帝眉头紧皱，他倒是听出了她话里的端倪，只是没想到平日里温婉而顺的景后却是在背地里行此暗招。 看到安瑶遍体鳞伤的模样，他终是叹了口气，转向孙公公吩咐道：“去备辇，顺道邀宫里最好的太医，尽快处理好渡姑娘的外伤。” “诺。”孙公公俯身后退，继而离开牢前。 安瑶脸上浮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娇羞百态间，纵然有万花比娉也无法与之争艳。未央皇帝有顷刻看入了神，突然咳了两声，扫视了一眼这里的环境，对她说道：“还能走吗，朕扶你。” 她的眼底忽闪一道隐光，接着略含微笑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上…… “皇上的戏演得很逼真，瑶儿实在佩服！”路上，安瑶低声说道，嘴角隐隐泛着那丝不假思索的微笑。 她所指的不外乎今早在未央殿上假装晕倒之事，倘若没有未央皇帝这么一晕，就无法终止皇子的婚宴。 未央皇帝正步而行，“咳！……没想到你这黄毛丫头倒是机灵得很！” 黄澄满宫，碎花一地。 在一老一少搀扶的背影中，昏黄的日落折射出一道别有风情的韵味…… * “这么说，宸妃……真的还活着？” 乾德宫，未央皇帝寝宫的偏殿内，安瑶已经被安顿在榻上，太医方才迈出脚步，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安瑶趴在这香浓四溢的蔷薇榻上，两眼微微一眯，懒散得回道：“皇上是希望她活着，还是……” “自然是活着了！”未央皇帝激动地打断她的另种假设，“在她失踪的那几年，朕与子参寻她几度无果，若不是皇后派人从宫外找到她的尸体，恐怕朕至今还在遥遥无期地寻她！” 呵呵，一具尸体就将他打发了？ “皇上可亲眼验过尸体，看见的可是宸妃的尸身？” “这……” 看到未央皇帝那哑口无言的模样，她突然觉得他比自己可怜，深爱过的女人一夜之间被人毒害不知所踪，而他收到尸身的那一刻，居然还是被人敷衍了事，将它入殓。 “皇上，不知您有没有兴趣与瑶儿下一盘棋？”她扶住床头的案板，侧身望向他，笑着问道。 “下棋？”未央皇帝顿时丈二摸不着头脑，这小女孩既机灵又聪明，还反复地吊着他的胃口，到底是想做什么。 安瑶朝他招手，他皱着眉屈尊蹲至她身旁，听着她耳语片刻……愁眉终于慢慢舒展开来…… * “不会吧？宫里闹鬼？！” “你没听说吗？皇后娘娘的凤仪宫这几个晚上都会传出呜咽声，据其他宫人所闻，他们还看到了鬼影呢……” “凤仪宫？你别说了，我晚上还要去那里当差呢。” “……” 近日，宫中流言四起。 传闻凤仪宫闹鬼，此鬼还是只索命鬼，夜夜吟唱悲伤泣血之歌。 景后请来法师，在宫里上下布满结界，法师还告知景后若是此鬼并非她所伤，那么就会绕道而行，不会再扰。 可谁知今晚又是怎样一番闹剧呢？ * 乾德宫外，二皇子衾末来回踱步，迟迟未得觐见。 过了良久，才见孙公公走了出来，朝他鞠躬行礼道：“二皇子，皇上有请。” “太好了，父皇终于肯见我了！”衾末欢喜之际，一进寝宫便开始往内殿走去，像是在搜寻另一道身影，丝毫不把坐在正位上的未央皇帝放在眼里。 可寻了一圈，并未见到他想看到的人，不禁有些失落，回头才发现未央皇帝正一脸怒气地望着他。 “父……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 未央皇帝冷哼一声，“混账，你像是来请安的样子吗？！” 衾末咽了咽口水，心里正虚得紧。前两****再去牢里看望渡瑶时，狱卒告知她已被皇上带走。后又买通皇上寝殿伺候的宫人，说是渡瑶这几日都在他寝殿里寸步不离。 难道消息有错？ “你真是让朕太过失望了！”见他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未央皇帝怒不可遏。 “父皇，儿臣前来是想要一个人。”他壮了壮胆，清了清喉咙，正色说道。 “怎么，胆子变大了，连父皇的人都要来抢了？！” “父皇？！”难道，父皇已经把瑶儿…… “今日起，你回到自己的宫中好好反省！若是再跑来要人，朕就命人将你的侧妃送到你宫里，让你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未央皇帝放出狠话。 这招果然对他有用，只见衾末脸上的肌肉一僵，随后道了声：“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便匆匆离开。 什么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安雅有如此可怕吗？ 殊不知，但凡是渡瑶以外的女子，对他而言，远远都比这种境界还要令他畏惧三分。 刚走出殿外，就见大皇子从另一侧走来，身后紧随着他的贴身侍卫芒草。 慕子参—— 他曲着眉头，看着子参未经通报直入殿内，不禁咬牙切齿，真是冤家路窄，连投个胎转个世也要碰上个死对头，偏偏还要让他成为了大哥！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在精灵国，他忽然消失在渡瑶的手里，便是渡瑶给他吃了“脱胎换骨丸”让他重新做人，渡过一劫。 66.第66章 捉鬼（一） 可真是阴差阳错，他们还真就投在了一起。既然如此，他就在这人界中好好整他一番，让他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就好比这储君之位……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些，带着笑意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乾德宫。 “大皇子，您看，二皇子才刚走。”眼尖的芒草提醒前面正心事重重的子参。 他回头望去，看到的正是他的二弟衾末，那道青色的背影此时看起来轻快不少，想必是在父皇这里取了什么好处…… “大皇子，皇上久候多时了。”孙公公走到门口，就看到他盯着二皇子的背影若有所思，于是连忙出声提醒道。 子参回神，“有劳孙公公。” 今日不知为何，父皇一大早就派人到他宫里传口谕，让他来乾德宫一叙。要是他没记错，这还是头次，父皇对他如此用词。 来到殿内，正看到未央皇帝优哉游哉地喝着温茶，神目极为享受。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 子参站起身，等了许久也没再听未央皇帝说些什么，只见他一味地喝着杯中的茶水，倒像在故意考验着他的耐性。 终于，他忍不住出声询问：“不知父皇召见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未央皇帝又啜了一口杯沿，发出啧啧感叹，“这瑶儿泡的茉莉花茶，味道别具一格，令人回味无穷啊。来，子参，你也坐上来尝尝，别干站着呀。” 瑶儿？莫非父皇指得是安瑶？ 他怀着重重疑虑坐到皇上身旁的座椅上，再斜睨了一眼四周，并不见那个女人的身影，听闻这些日子，父皇“金屋藏娇”，难道只是传闻？ 可若是传闻，这眼下父皇要他品尝的茉莉花茶又作何解释，还是她亲手泡得？ “怎么不喝？”未央皇帝见他神游四方，开口问道。 “不，儿臣只是对这个名字感到熟悉。”他连忙抬起茶杯，将它尽数饮入口中，又迅速地吞了下去。 “哦？是对哪个名字感到熟悉？”没想到这父皇倒像是成了话唠，就着他话里咬文嚼字了起来。 他连忙回道：“自然是您口中的瑶儿。” 也不知道今日父皇是怎么了，会不会又笑里藏刀，暗地里摆他一道。 “哈哈哈哈……朕还想着是这茉莉花茶对你熟悉呢！怎么，你也对这古灵精怪的瑶儿感兴趣？” 他看着皇上又为他倒了一杯茶，甚至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伸手去扶，又听到他口中所的也感兴趣，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那倒不是，只是前些日子儿臣外出视察民情时，碰巧遇到了一位姑娘，前些天又见到渡瑶姑娘才觉得她们二人长得极为相像，有些好奇罢了。” 重要的是，她与他的母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他却当着父皇的面，说不出口。 曾经因为宸妃的事故，他们父子俩便再没有好好得说过话，未央皇帝一度封口，不提宸妃之事。所以他一直背着查找宸妃死的真相，直到他在尸体入殓当天发现端倪，才坚信自己的母妃还活着的事实。 “这倒是巧了，呵呵。”谁知，未央皇帝一副神秘之色，接着望了一眼殿外，看到芒草那威武的站姿，又道：“那个就是你这几年的贴身侍卫？” 子参一愣，父皇居然还关心起他身边的人来了，会不会是已经知道紫灵仿冒护国公女儿的身份了？ “看起来挺有精神的，晚上喊他一道前往吧。”未央皇帝忽然又蹦出一句令他一头雾水的话语。 “前往？”他自喃着。 “怎么，你没听说凤仪宫这些天闹鬼吗？不叫个身手好点的，难道就不怕那厉鬼将我们一道吃了？” 未央皇帝近来受了安瑶的影响，句句是语出惊人。 “父皇，那些不过是宫人们的谣言罢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再说了，要真闹鬼，那也是凤仪宫的那位自作自受，与他何干。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子时前，你再来一趟，带上你那个贴身侍卫随父皇去捉鬼！” “捉鬼？”这下他更是无所适从了，“父皇，您这是开玩笑吗……” “朕像是开玩笑的人吗？！”未央皇帝忽然正色，大声说道。 子参吞了吞苦水，心里只得道，至少儿臣觉得像极了。捉鬼，就真的有鬼，哪有帝皇亲自出马去捉的，那还要法师何用。 但令他最为不满的是，居然要他去帮凤仪宫的那位捉鬼！ “诺。”尽管如此，他依然小声允道，接着站起身，抱拳行礼，“若父皇没有别的事，儿臣想先行告退，好准备晚上捉……捉鬼的事宜。” “唔。”未央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这瑶儿的技巧还真管用，不到三言两语就将这平日里不近人情的大儿子给吼得服服帖帖的，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叫住子参，“慢着，把这壶茉莉花茶带回宫里，好好品尝！” “……”子参黑下脸，依旧乖乖地伸手接住，“诺。” 带着一脸的黑气，他走出殿外。芒草连忙跟上前，“大皇子，皇上是委以重任了，提及太子事宜了吗？” 走在前方的子参转身将手里的茶壶端到芒草的手里，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晚上去捉鬼！” “捉……捉鬼？”芒草打了个颤栗，又见子参自顾自地已经走远，慌忙追了上去，“大皇子，您这是开玩笑吧？这捉鬼也不是咱们能做的事啊……” 未央子参回头，满脸严肃，盯着芒草看了又看，突然低吼道：“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这口气几乎与先前的未央皇帝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心里更是一千万个不解加不解！今日与他对话的父皇分明与以往判若两人，不论是动作或是说话的神韵，以及口气，都让他忍不住想到一个人。 身后，还伫立在原地的芒草直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寒颤，手里拿着的白玉壶更是抖得厉害，嘴里哆嗦地嚷道：“至少微臣觉得您像极了……开玩笑。” 67.第67章 第六十七 捉鬼（二） 夜色浓重，如同诡月下的魅影蜿蜒覆盖着这雾蒙的凤仪宫。 薄窗外，风雨叫作，凉意习习。 树木与泥土在雨水的侵染下，散发出一阵阵令人窒息的气味。 突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罩在万物一片苍白的上方，冷光乍现于寝宫中睡意正浓的那身单影上。 诡月的朦胧光照下，一抹暗黑的影子顺着排排薄门忽闪而过。 睡梦中，锦榻上的人翻了翻身，对外界的一切事物仍然不为所知。 “景……婉菱。” 猛地，一只森森白手搭上了她的背后，幽幽的呼唤声划过她的心间，透着丝丝沁冷。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景婉菱……” “谁？谁在那里？！”景后惊坐而起，额上的虚汗不断层层冒出。 “是我……是我……哈哈哈……”床底下，随着那只苍白的手臂现出，一颗脑袋也渐渐的从床沿浮出，及腰长发披散在脸上，甚是看不清她的脸长得何样。 景后瞪大眼睛，拉着锦被的双手不听使唤地晃了起来，“来人……来人啊！” “呵呵哈哈哈……别喊了，别挣扎了，今夜，我便是来索命的……拿命来！”两只深幽的手骨顺着景后缩紧的方向伸去，吓得她连番几次尖叫。 “宸妃，我知道是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你有什么遗愿，我统统答应你！别过来！”看着那两只陷入她被褥中的骨手森然可怕，景后吓得抱紧被子，露出一对眼睛大声喊道。 “是吗……你将我害死，夺得后位，岂是一句遗愿就能弥补的！”那缕“幽魂”从床沿下方站了起来，原本白净的亵衣上竟然沾满了鲜血，有些甚至已经滴落在床沿上，散发着令人作恶的血腥味。 “她”爬到景后面前，借着又一记闪电，掀开头发。 “啊——！！！” 在看到她那张狰狞可怖的面目时，景后吓得尖叫一声。 “还记得你是如何让我变成这样的吗？只要你将那日所发生的情景再复述一遍，我就饶你不死！”溃烂的脸上，渗着血水的脓包几乎将整张脸覆盖，唯有那双眼睛还能看出几分清澈。 “记……记得，记得！是我鬼迷心窍，想要得到后位，好让三皇子有望成为太子。那天将你骗至宫里，将含有尸毒的胭脂赠予你……”景后哆嗦着嘴唇，不敢再看眼前那张暴殄恶心的脸。 “继续说！”对方怒嗔一声。 “后……后来就买通押运恭桶的宫人，将你的尸身塞在里面一道送往乱……乱尸岗……宸……宸妃，你别杀我！当时是我鬼迷心窍，后来我还派人去寻你尸身，可是……可是无果而返……” “哈哈哈……所以，你就弄了一具假尸体给皇上，让他信以为真，其实那尸体是当晚送恭桶的宫人，你怕她说漏了嘴，就将她杀了对不对？” “是……是。”景后脸上一阵苍白，紧捏着被角的双手更是发抖不止。 就在她内心无限恐惧的时候，只听眼前的“宸妃”突然问了一声，“你不是说你不怕鬼的吗，怎么，见到我，你就怕成如此？” “宸……宸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害我……别杀我……” 景后仍旧抱着一丝希冀，求着“宸妃”。 “不是故意的？你明明就是故意要杀害我娘，还说不是故意的？！”眼前的“宸妃”一把卸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长袖内的两根白骨也一并丢到了景后面前，听着她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最后凑到她耳边吹入一口冰冷的气息，“皇后娘娘，你这杀人手段也是真够残忍的，尸毒……哼，若是可以，我也想让你尝尝这其中的滋味！” 景后只觉得声音和气氛都不对，埋在被褥里的脸突然抬起，对上了安瑶那张清纯如澈的小脸，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是你……” “没错，正是我。也正如当时娘娘在牢里那毫不畏惧地对瑶儿说的一样，这世上怎会有鬼，就算有，您也丝毫不怕的呀。可今日一见，这小心脏啊，怕是吓得不行了吧？”安瑶眯起眼，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你……你这个小贱人！”景后猛地大变脸色，伸手就朝安瑶扑了过去，将她压在床上抬拳就要打。 不料，还未下手的拳头却被一个从帐后出来的男人制止住。 不，从她的锦帐后出来的，一共是三个男人！ “皇上……”见到来者，景后几乎是瘫在了榻上。 “果真是你做的！”未央皇帝那张威严怒容的脸上，逐渐发青。 在她熟睡后，他就和子参还有芒草潜入她的帐后，看这一出安瑶早已备好的“鬼擒人”的戏。没想到，这其中却让他听到了当年宸妃被害的真相。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与他朝夕相对，温婉体贴的皇后竟是这般蛇蝎心肠！ “皇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臣妾一时心急，胡言乱语。是……是她！是她这个贱人，假扮宸妃来吓唬臣妾，皇上！”景后心慌意乱地拉住他的龙袍，意图再次狡辩，见到未央皇帝那张冷冽无常的天颜，不禁又将矛头指向正在一旁皱着眉头打理身上“血迹”的安瑶。 “哼！真是让朕心寒至极！”未央皇帝将她甩到榻上，愠色不减，“到现在你还在欺骗朕，要不是宸妃还活着，朕现在就可将你给杀了！” “什么？宸妃还活着？！”景后听到后，两眼瞪得圆大，脸上唰得一阵苍白。 站在未央皇帝身后一直紧握拳头，默不吭声的子参听闻他母妃还活着，亦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对母妃死亡的真相不上心的父皇，今夜居然亲自带他来“捉鬼”，而这“鬼”，正是当年意图杀害他母妃的皇后娘娘，景婉菱。 一旁的安瑶迅速回头，补上一句：“不仅活着，还活得有声有色呢。” 当然，她这话是冲着未央皇帝身后的那个“木头人”说的。 68.第68章 就要大皇子（一） “皇……皇上……”景后死死抓住未央皇帝的袖口，泣不成声，“这不能怪臣妾啊皇上……当年要不是你的眼里只有她，哪还轮得到臣妾心生嫉妒，铸成大错！” 心生嫉妒。 安瑶冷笑，却只字不提。 未央皇帝再次将她甩开，下达命令：“将皇后送至笙阙宫，未得朕允许，任何人不准探视，更不准她迈出那里半步！明日，朕要废后！！”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凤仪宫，身后，紧随着那道小身影。 废后？ 慕子参站于原地，嘴角倏得一翘，也自是明白父皇为何带他来这里“捉鬼”，望了眼身后仍旧震惊有余的芒草，他淡冷地说道：“怎么，不敢动手？” “大皇子开什么玩笑，属下这就动身！”说完，他毫不费力地提起榻上那几近伤心欲绝的景后，将她拖了出去。 笙阙宫，那可是后宫女人的噩梦，传闻冰寒之地，冷宫居所。 这才短短几天，那安瑶就了却了皇上和大皇子烙在心里的一桩心事，她不是渡瑶，那又会是谁…… 想到这里，他手里的力气增大，就算在雨中慢行，也颇得几分干劲。 * “哎……” 乾德殿内，某人躺在偏殿的软榻上翻了不知第几百个身，又叹了第几千次气。 终于，还是躺不住坐了起身，接着蹑手蹑脚地往内寝走去。 宽敞的龙床上，空悬一颗比拳头还要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内寝照得透亮。她一眼望见带着些许沧桑的背影，躺在软榻上的未央皇帝。 心想，他定是难过至极，虽然后宫佳丽三千，但能与他真正交心的也就不过那么一两个吧，如今连皇后都被他打入冷宫了，这老头子肯定是寂寞难耐了。 “怎么，你也睡不着？”突然，未央皇帝坐了起身，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似失眠得比她还严重。 “哈……哈……哈，下盘棋？”她惨笑三声，靠在丝锦帘上的身子动了动，指了指偏殿外面的棋盘。 “不下了，反正你每次都悔棋，还耍无赖。”未央皇帝摇摇头，接着起身走向外面，“给朕泡壶茉莉茶吧。” 安瑶撇撇嘴，动作麻利地泡起了茶，“哎……自从被带回这乾德宫，过的日子还不如一个下人。” 她明目张胆地在皇上面前唠嗑。 “什么下人，下人能睡在这乾德宫吗？能与朕一道品茶，对弈棋局吗？要是下人的话，你这脑袋怕是早就搁到地板上了！”未央皇帝打起精神，不满屈就她的说法。 安瑶换上一张笑脸，“是是是，皇上说的都对。重要的是您老人家要尽快舒心畅怀，这样才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再次惩恶除奸啊！” “老人家？”他皱眉，“怎么，朕看起来真的很老吗？” “不老，不老！您还是那个年轻帅气的皇上，还是拥有十一位皇子，四位公主的爹爹，重点是，您还有这大好江山和后宫佳丽三千不是吗？”见他不再在一棵树上吊死，她连忙转移话题，“只不过皇上，您若是真想把我娘接回来，就要好好配合我日后的所作所为。” “嗯？”未央皇帝听着她一连串的“夸赞”，还意犹未尽时就又听到她提起宸妃，不禁顿了顿，“你想做什么，尽管开口，朕允了便是。” “也没什么。就是……想打着皇上的名号到处骗吃骗喝一阵子。”说道后面，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几乎听不见。 “准了。” “真的？”安瑶一个激动，小手一抖，刚泡好的茶水溅了一些到他手上，“对……对不起啊皇上，瑶儿笨手笨脚的……” “那就赶快将你的事情办完，到时候带朕去宫外接你娘回来！”未央皇帝没好气得说道。 “是是是！还是皇上想得周到！”她心里一阵嘚瑟，只要有了皇上这个挡箭牌，看谁还敢动她。 就在他们有说有笑的时候，从外殿传来孙公公试探的禀报声：“启禀皇上，大皇子求见！” 大皇子？ 两人皆是一愣，随之相视一笑。 “让他进来吧。” “诺。” 子参进入殿内的时候，就看到安瑶坐在父皇一侧，旁若无人地喝着茶，对他的到来既不行礼也无正视。 他蹙紧眉头，颔首抱拳：“父皇，儿臣前来是有重要事情相讨，烦请不相干人等退避回舍。” 不相干人等？说得可是她？ 安瑶小眉头抖了抖，一双不安分的大眼睛终是落在他身上，带着些鄙夷。 “这儿没有不相干的人，说吧，有何事需要大半夜来讨论的？”未央皇帝自然是替安瑶打了个漂亮的头阵。 子参见状，心中不适，但仍然道：“既然母妃还活着，儿臣想出宫去把她接回来！” 未央皇帝搭在茶几上的手微微一颤，望向安瑶。 “皇上，茶凉了就不好喝了，赶紧喝，喝呀！”安瑶沏好茶递给他，边说着边朝他挤眉弄眼。 “对，喝茶，喝茶重要！” 子参脸上早是阴霾一片，也不知这女人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父皇迷了心窍，如今他谈及母妃回宫之事，父皇也如此不上心！ “父皇！” “子参呐，你也过来尝尝！瑶儿的手艺当真是不错呢！”未央皇帝亲手将茶杯奉上。 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行。 最后只得跪于地上，“父皇，儿臣请缨，不找到母妃，誓不回宫！” “真是死脑筋！”安瑶小声嘀咕了一句。 “真是死脑筋！”不想这话却被未央皇帝给复读了出来，他起身来到子参面前，双手背在身后，“你母妃要是愿意回来，也不会事先让瑶儿回宫揭发景后的所为！她不想见我们，自然有她的用意，你又何必去让她难堪？！” 说罢，回头正看到安瑶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那父皇的意思是？” “这件事，朕已经交由瑶儿去处理，朕相信，瑶儿必定是能让你母妃重回宫里的最佳说客，这段日子，你就好生待在宫里，朕会择日再为你完婚。” 听到这里，安瑶嘴里的茶水忽然喷了出去，洒了还跪在地上的大皇子一头皆是。 69.第69章 就要大皇子（二） “……” 她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目瞪口呆地望着此时那满腹怒气，用眼神就能将她杀个千百回的男人。 未央皇帝回头，“怎么，朕说错话了？” 安瑶以最快的速度躲到皇上身后，露着一脸的惶恐看着此时拳头捏得咯吱响的大皇子几近低吼着回道：“儿臣，谨遵圣旨！” 说完，他站起身，皇子隗冠上的发髻水珠隐隐若现，额前那细小的发丝还沾着些许茶渍。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乾德殿内，安瑶才如负释重地坐回位置。 吓死人了！刚才怎么会失态呢？！ 就算是要喷，那也不能往他头上喷啊，左边喷，右边喷，这乾德殿这么大的地儿，哪里不能喷，非得往人家身上喷，真是造孽啊…… 就在安瑶蹲坐在椅上抓狂不已的时候，只听未央皇帝沉沉问道：“怎么，朕要为自己的皇儿筹备婚礼，你就这么不冷静了。” 安瑶抓了抓两边垂下的小辫子，欲哭无泪，“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哪有让自己的相公去娶别人为妻的。” 未央皇帝一听，想起她之前对他说过，来宫里不仅是宸妃所愿，也是为了自己。 “相公？” “皇上，您也觉得我配不上大皇子麽？”她眨巴着圆溜溜的双眼，满是委屈地问道。 “原来，你这小妮子钟情子参啊？”他走了过去，想起那日二皇子衾末对他所言，又觉得这当中怎么疑点重重，“那你和衾末又是怎么回事？” “衾末？二皇子？我才不认识他，就一个自作多情的人罢了。”不料她却当面数落起衾末的不是。 未央皇帝总算是听出些意思，可自古皇子的姻缘皆是政治联姻，他们所娶所婚之人多数并非自己所爱，这当中的利害关系也不是他这一国之君能够掌控得好。 “可朕却觉得大皇子所喜之人并非是你，这多情的人，难道不是另有所指？”他拐弯抹角地损她。 这小女孩虽然颇得他欢心，而且性情也讨人喜欢，但总归是村氓野姑，做事不计前因后果，胆大妄为，要真被她捅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怕是回春乏力。 安瑶岂会这么容易就放弃，她早就做好了要去大皇子宫里骗吃骗喝的打算，因为她知道，紫灵此时就住在大皇子宫里！ 至于安雅，她也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去对付。 未央皇帝见她不吭声，于是又说道：“朕并非是有意排挤你的身份，只不过这皇子妃的人选已定，朕不能出尔反尔。” “……” “明日朕会宣布废后，太子之位待定。先封大皇子子参为摄政王王，二皇子衾末为辅政亲王，并分别赐以府邸。到时候外加封你一个郡主身份，你觉得意下如何？” 安瑶望向他，冷声嗤道：“什么郡主，说到底还是要拆散我和大皇子！我才不要！” 未央皇帝竖眉，一副吃惊的样子，“瑶儿，朕封得可是郡主啊！你居然不要？” “只要不是能撮合我和大皇子的勾当，我都不干！什么郡主，只要皇上您愿意，那满大街抓一把来，可都是郡主！我才不稀罕！” “……”这不是都说了要他愿意吗？别人他可是连正眼都不屑一顾的，她可是唯一一个让他破天荒要给予封号的人，她居然还不要！ 想到这里，他有些泄气地问道：“真不明白你这脑袋瓜里装得是什么，那你自己说，你要什么？” “要大皇子！”她毫不犹豫地回道。 “除了这个！”他想也不想得直接否决。 “就要大皇子！” “不然你考虑下二皇子衾末？” “非大皇子不嫁！” “……” 一晚上下来，两人皆是精疲力尽，最后双方互相各让一步。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景氏婉菱深蒙圣恩，曾委以重任，协理后宫；然其恃恩而骄，恃宠放旷，纵私欲，进谗言，弄权后宫，威胁命妇，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今革除其一切封号，赐其终老笙阙宫。钦此！” “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诞育多方。龟纽龙章，远赐扶桑之域；贞珉大篆，荣施镇国之山。大皇子未央子参与二皇子未央衾末，二者治国有方，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应天意，封大皇子未央子参为当朝摄政王，辅佐天子，共理朝政。另封二皇子未央衾末为辅国亲王，并分别赐予府邸一座，黄金万两，绫罗绸缎五千匹，以兹共勉！钦此！” 次日，两道圣旨陆续昭告天下。 废后，封王。 一切激化的矛盾打造回炉，太子之位废黜，新增摄政王和辅国亲王。 然而在这两道圣旨的背后，谁都没有看到，有一双阴狠的双眸泛出的冷光早已从黑暗中衍生而出…… 下了朝，未央皇帝揉着两眼之中的晴明穴，顶着一对黑眼圈回到乾德宫。 偏殿的软榻上，那个小身影却早没了影。 “孙公公，瑶儿人呢？”在宫人的簇拥下，他解衣就寝，却不忘询问她的行踪。 “回皇上，在您去上早朝的时候，渡姑娘已经收拾了大包小包离开了。咱家问她去哪儿，她说是搬家。至于搬到哪里，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 搬家？这小妮子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未央皇帝望了眼偏殿，这一细看，还真是被搬了个空！ 原本摆满瓷瓶的玉架上，那些盛古流传下来的精品全都不翼而飞。不仅如此，之前与她一起对弈的那张桌子上，一副白玉棋盘和琉璃棋子也空空如也。 “可有派两个人护送她前往？”他闭上眼，享受着身后的宫人为他尽心的按摩。 提那么多的重物，就她一人？ 那不累死才怪。 “回皇上，派了。”孙公公细声回道。 只见皇上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只要她喜欢，搬空整个乾德殿都无所谓，就当做是她放弃封号的补偿吧。昨晚与这小不点的争论声至今还久散不去，稍一想起，便觉得无限欣慰和开怀…… 只不过，能不能成为他皇室宗亲一族，还要靠她自己努力去争取了。 70.第70章 赖着你（一） “大皇子，哦不，王爷，这次皇上忽然下封您和二皇子两位王爷，会不会是想从中择一作为储君？” 跟在慕子参身后的芒草绞尽脑汁也不得其果，只好出声问道。 刚踏进这崭新的府邸大门，他就听到芒草这么一问，于是揪起眉头，“这不废话吗，难道父皇还有别的人选可以做储君的？” “是属下愚蠢了。”他怎么就想不到这点，自始至终也就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深得皇上宠信，虽然没有太子之位可以争锋了，可这储君一下子多了两个，总会再次掀起汹涌大浪的吧。 “叫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您是指宸妃？”芒草只好实话实说，“属下照您说的地方去了不下十遍，可那里已经是荒废之地，了无人烟。也四处打听过了，根本没人见过。” 看来真如父皇所说，只有那个女人才有办法让母妃回到宫里。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府邸，看着新府新气象，心里也不禁泛起点点激动。 “恭候王爷！” 府内的下人们似已打点好一切，等候多时。黑压压的人头看上去足足有半百余人，可见这摄政王府气派之处不比先前居住的皇宫差多少。 回头望去，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摄政王府”。 好一副欣欣向荣，气派恢宏的府邸，想是父皇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避免他们兄弟二人互相勾心斗角。 见大皇子人已走远，管家蜂灵的脸上涌起一副笑容，带着些暖意，照进那些下人的心间，“都去干活吧。” “是。” 蜂灵？他怎会在这里？ 其实不然，他是随着紫灵一道“穿越”来此，协助慕子参好好做人的！ * “王爷，时辰不早了，您也忙碌了一天，还是早些歇着吧。”芒草看着他批了一天的奏章，于心不忍开口说道。 “唔，是差不多了。对了，紫灵何时接进府里？”他合上刚批完的一份奏折，站起身走了出去。 “照规矩，还要等上七日。” 这迁府讲究黄历，正主必须入住七日，方可邀姑娘前来，古称过门。 他的唇角动了动，心想还要这么多天，也不知道紫灵一个人在宫内可好。 “走吧。” 走出书房，穿过庭院，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伴着悦耳的清水撞击声，他来到桥廊一头的东苑，这里的房屋分为东西南北舍，围绕着那座庞大的假山所建。每个苑系又分为五个房舍，分别给伺候主子的丫鬟和侍从居住，以方便平时使唤。 东苑乃是正主所住，其他三苑皆为正室和侧室所住，不过此时都是新居空房。 他开门走了进去，房内打扫得很是雅净，伸手不沾一尘。 “属下告退。”芒草见安全护送他来到住处，便转身离去。 走到堂后的锦帘门口，他猜想着自己的房间便是这最大的主卧，于是推门进入。 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带着炙热的气息，一股雾气弥漫在整个房内。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觉得自己进入的并非房间，而是人间仙境。 等适应了眼前雾蒙的景物，他侧耳倾听，那道碧玉珠帘后正传来若有若无的水声，似有女子轻盈的笑声伴随而来。 他的房内有女人？！ 是谁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敢擅自闯入他的卧房！ 他快走一步，掀开玉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足以容下两人身躯的大浴盆，里面正端坐着一个娇俏美人。 而这美人并非别人，正恰巧是……安瑶！ “……”正在沐浴中的安瑶，玩着盆内的碎花不亦说乎时，忽听珠翠声响，吓得回头望去，这一看，脸色瞬间苍白，“啊——！！！” 在看到房间内有女人的那一刹，他迅速背过身，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可维持不到几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回头突然低吼道：“怎么是你？你为何会出现在本王的房内？！” 安瑶见他又回过头，直接捧起一把热水朝他泼去，“你臭流氓！还看！你快滚出去！滚出去啊！！！” 慕子参气得上前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你说什么？你居然敢叫本王滚出去？！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将你现在的样子丢到院外，再集众观赏一番？！” 安瑶用力挣脱他的束缚，喉颈上两道发红的指痕触目惊心，但不及她此时的悲愤交加，“什么你的房间！你看清楚，那门口早换了门匾，那是皇上亲提的匾额！” 子参两手一颤，脸上的表情怔了怔，在她的又一次怒吼中转身走出房屋，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那“瑶郡阁”三个字时，脸上的肌肉不禁一阵抽动。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连搬个新府，里面最大的房间还不是自己的。如果他没认错字，这进门的时候他看到大门上的匾额可千真万确是“摄政王府”。 本想再次进去质问一番，可想到里面那只母老虎还在盆内，气得一拳打在了廊壁上，暗自生绝。 过了一会儿，门内终于有了些动静，安瑶已经披上一件宽松的披风，里面就着单薄的亵衣冲了出来。 “看到了没有？瑶郡阁！是我！不是你的！”她边指着头顶的那块匾额自豪地说道，边用力地用食指戳着他的肩头，示意他睁大眼睛看个清楚。 见他不说话，她的口气终是缓和了下来，朝对门的房间一指，“那个，才是你的房间！是我亲手布置的，该有的一样都没少，我这间屋子只不过是多了一个能洗澡的地方罢了！下次还请大皇子别再走错门了！” 说完，她就甩起手大摇大摆地欲要走进屋里。 “你为何要阴魂不散地跟到我府里？到底有何企图？！”身后，慕子参终于将隐忍的头抬起，咬着牙问道。 说她阴魂不散？还有企图？ 对，她就是阴魂不散，就是满肚子坏水，企图要赖着他，依着他，可也不带这么不懂情怀的问话吧？！ 安瑶扭头，神情一凝，小嘴呡起，走到他面前。 71.第71章 赖着你（二） “大皇子。”她双手绕上他的脖颈，双眼迷离，朱唇微启，“从今日起，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阴、魂、不、散！” 不等他做出反应，她的两手已经犹如泥鳅一般从他后颈处滑落，嘴角带着魅惑的笑意冲他微微一笑，接着走进房间，并关上了门。 门外的慕子参面若死灰，双眼耿直地望着那扇原本属于他的房门……令他无法理解的是，她至今还未告诉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府内！ * 次日，他走出房门，听到一阵悦耳的琴音从安瑶房里发出，伴着遇见山高水清，红墙绿瓦的动情声调，如珠落盘，跌宕起伏，耐人寻味。 听了许久，他脚上的步伐终于有了挪动，朝院外的大堂走去。 大堂上的红檀木桌上已经摆好碗筷，见到王爷走来，蜂灵连忙领着一众下人齐声高喊，“恭请王爷用膳！” 他就着一个丫鬟拉开的凳子坐下，随后瞟了一眼站在前排的蜂灵，问道:“你就是本王府上的管家？” “回王爷，正是小的。小的就是万岁爷精挑细选来的既相貌非凡，英勇神武，又博才多学，多才多艺的蜂灵。” 子参深邃的眼眸倾刻顿凝，父皇怎么可能会亲自帮他选管家，而且，要求居然如此高！ 就在他还要开口问点什么，餐桌对面又坐下另一个身影，只听蜂管家朝身边的丫鬟招呼道，“上菜！” 接着一道道佳肴被摆上餐桌，可谓色香味俱全。 安瑶无视对面那个男人愤怒的眼神，而是径自拿起碗筷，开吃起来。 “蜂管家，本王府内什么时候容许不知分寸，不知廉耻的人与本王并桌共食的？！” 蜂灵看了眼此时并不融洽的气氛，上前回道:“王爷，渡姑娘的意思便是万岁爷的意思。奴才不明白您的意思……” “放肆！！”谁知慕子参暴跳而起，怒指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安瑶，“谁给你们的旨意说她的意思代表父皇的意思了？！我看你们一个个都不想活了是吗？！” 蜂灵慌忙跪下，后面的下人们也被吓得纷纷跪地。 “王爷息怒！小的们每一个都是领着圣旨来到王府，而颁发圣旨的就是渡姑娘！皇上旨意明确，往后渡姑娘所言，皆代表圣上旨意，不得违抗！”蜂灵将头埋在膝间，从容不惊地答道。 闻言，子参忽然仰头笑起，心里悲凉四溢。难不成这在自己的府里，还由不得他做主？眼前这个乱七八糟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说到底就是父皇派来监视他的？那他在这府邸，又有什么自由可言？ 安瑶听着他的笑声凄惨无度，只觉得全身毛骨悚然，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芒草！”他突然高声喊道。 芒草从堂外赶了进来，单膝下跪，双手抱拳，:“王爷有何吩咐？” “到市井之地安排一处好点的住所，将紫灵接出去，这里，本王就全当从未来过！” 说完，他抚袖离开。 什么？他要搬出去住？！ “嘭！”她手中的筷子扣在桌上，“站住！” 他头也不回地往大门走去。 终于，她再也坐不住冲了过去，一把扯住他的手，一脚拦在他身前，朝他咆哮道:“我叫你站住你听到了没有？！” 他冷哼一声，将她毫不费力地从前面甩到地上，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咝……”手臂上的嫩肉在触地的一刻火辣辣地烧起疼痛，她顾不上擦破了的皮，一轱辘又从地上打滚爬起，再次抱住他的脚，“不准走！” “你凭什么阻拦我？”只要一想到她是父皇安排进来监视他，让他在王府丝毫没有主动权的，就一肚子火气。 “因为我的命令就是皇上的圣旨！” “哼！”他根本无视。 见威胁他没用，她只好喊道，“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次，头顶上的男人终是有了动静，脸上的表情逐渐转为深度的笑意，“哦？” 豁出去了！ 豁出去就豁出去了，只要他不走就行！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就不信他爱不上她！ “我说，只要王爷还留在府里，还当这儿是自己的家，那就别走！可是……”害怕他会赶走自己，所以她绞尽脑汁在编造护身符，“可是皇上有言在先，让我伺候在王爷身侧，寸步不离。所以……只要不赶我走，你说什么我都听！” 他转回身，嘴角的弧度渐浓，随后将她一脚踹到地上，对着堂内跪着的一众下人宣布，“即日起，本府再没有假圣旨！不过，多了一个丫鬟。蜂管家！” “奴……奴才在！”蜂灵提心吊胆了起来，这参王的性情仍然与前世有着一致的傲然和无情，也不知这渡姑娘是倒了什么霉，非要来碰这档钉子，与他先前所认识的渡瑶倒是相差甚远。 “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吧？”王爷幽幽的口气显然是在考验他的智商。 “奴才遵命！” 道完，他起身走向还在地上吹着伤口的安瑶，“渡姑娘，随我走吧。” 既然她已经撇干净自己不清不楚的身份，那他也不用再对她用敬语了，从此以往，她只不过是这摄政王府里一个普通的丫鬟。 安瑶撅着嘴，白了一眼身旁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跟着站起身。 不等她说点什么，就见他背着身往大堂走去，嘴里还不忘补出一句，“芒草，你协助蜂管家，把作为本王府邸里的下人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何为德容，何为忠义孝道列成一册，让他们背熟！” “是。”芒草揪着眉头，俯身接令。 宽敞的大堂，瞬间一扫方才的乌烟瘴气，令他心情愉快了起来，看着满桌的好菜不禁又有了食欲。 “王爷，那您之前说的置屋一事……？”随着蜂管家走到一侧的芒草忽又转身回到他身边，问道。 “不必了。”他大手一挥，拿起筷子肆意“凌虐”着桌上的菜肴。 最痛快得就是惩戒了那蛮女一番，其他统统容后再议吧！ 72.第72章 紫灵入府（一） 安瑶被打回“原形”，心里愤愤难舒。 “渡姑娘，你真的对我没有任何印象？” 而此时，蜂灵已经围在她身侧足足问着同一个问题至少有过百遍。 她砍着手里的胡萝卜，有一下没一下得全当在泄恨。 “渡姑娘，你再好好看我，蜂灵啊，蜂灵！”蜂管家将圆脸凑到她面前，未等他再次强调自己的身份，只见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举起，亮在他眼前。 “哇！你谋杀管家啊？！”他吓得连忙移开脑袋，见到案板上的胡萝卜取代了自己的脑门被切成两半，这才发现她根本没在看他，也没在看萝卜，而是神游它方。 突然，她高举菜刀，怒吼一声，“别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你等着，我就是要阴魂不散得跟着你！！！” “哇！渡姑娘，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蜂管家跳到她一旁，生怕她殃及池鱼。 安瑶转身，冲他不怀好意地一笑：“嘿嘿，蜂管家，剩下的有劳你了。” “喂……渡姑娘，你要去哪里？你现在可是王府里的一个丫鬟，别给我惹出什么大蛾子出来！” 蜂灵扶正脑袋上的大布帽，将里面裹得严严实实的触须牢牢套紧。 * 次日，子参下朝回来。 刚一步入庭院，就见安瑶手里拿着一块抹布，细细擦着假山一角。 真是不做就不会死，那么大的假山，上面“丛山峻岭”，他就不信她一天内能擦得完。 见他不走，身后的芒草小声唤道：“王爷？” “我们绕道。”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绕过假山，从后面的桥廊大步走了过去。 第一天，苦肉计，计划失败。 * 翌日。 他背着手来到书房，正要坐下看书，就见书架后有一抹身影极为熟悉，定睛一看，原来是她。 “嘿嘿。”她假意擦着书架上早已被抹得发亮的玉台，冲他傻傻一笑，接着学起红楼台里的姑娘翘起一只小腿，朝他卖弄风骚。 他皱着深眉，抓起桌上将要看的书籍，离开书房：“本王换地方。” 第二天，美人计，计划失败。 * 又过一日。 他刚打开房门，就听偏院传来一阵抚琴声。 “王爷，要不要去看看？”听着悦耳舒适，芒草忍不住提议道。 “不，能绕道就绕道。”谁知，他想也不想，就伸手否决。 …… 第三天，才女诱惑，计划失败。 * 第四日。 他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就撞见她坐在床沿边上正痴痴地望着他。 “王爷，您醒啦，快尝尝我亲自煮的番茄汤。” 他眉头一皱，她怎会知道他喜欢食番茄。但眼下，却不是嘴馋的时候，而是……咆哮：“滚出去——！” 这天，唯一剩下的拿手绝技，也宣告失败。 自此，他的门口被贴上一道禁令：不许丫鬟进入！不许会唱歌的丫鬟进入！不许会卖萌撒娇会唱歌的丫鬟进入！不许会卖萌撒娇会唱歌会抚琴会跳舞的丫鬟进入！！！ 而被贴上这些标签的，自然只有一人，那就是安瑶。 为了防止安瑶似鬼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召来芒草。 “去到宫里，把紫灵接回来，本王想她了。” “是。” “还有，你们定制的那本下人手册，让她背熟了没有？！” 这个她，自然指的还是安瑶。 “回王爷，背得可熟了，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芒草低着头，如实回道。 他没来由地松了口气，“那就好，别再让本王看见她了，真是阴魂不散！” “是！” * 后院里，闲散的下人们聚集一堂，纷纷讨论着将要发生在王府里的重大消息。 “听说了吗，未来的王妃要搬来府里了！” “可不是吗，听以前宫里的人说啊，这未来王妃长得是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之姿啊！” “是吗？好想一睹风采呀。” …… 而另一头，安瑶躺在自己编织的翘翘椅上，身后的蜂管家正无比殷勤地为她按着肩头，脸上乍是一副幸福不已的神容。 “渡姑娘，怎么样？舒服嘛？” “唔。”她点点头，回眸望了眼那边讨论激烈的人群，“蜂管家，你去让她们小点声，都吵得我睡不好觉。” “好嘞！”蜂灵一听有命令，立即换上严肃的神情，对着他们嚷道：“你们是都没有活儿可干了吗？还不去准备晚膳！还有西厢苑那边是谁负责的？！” “蜂管家，是我和阿桃。” “那还不快去布置清楚？！明日未来王妃就要入住西厢苑，你们这么悠哉，真的好吗？！” 大家伙们被他吼得一愣一愣，随后低着头连忙去做事。 蜂灵转身接着迎上一张笑脸，“渡姑娘，你看，都被我打发走了。这下你就好好睡吧。” 她满意地闭上眼，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紫灵。 不知明日一见，该是怎样的一副画面。 娘，您说过，那盒尸毒之粉，当年便是从她手里交到景后手里，所以此仇，瑶儿就一并报了…… “蜂管家，渡姑娘在吗？”这时，院里响起芒草的声音。 蜂灵肃下脸，不满道：“没见到渡姑娘正歇息着吗，吵吵嚷嚷什么呀？” 芒草更是无语，他分明是很有礼貌地问了他一声，结果就变成了他嘴里的吵闹了。罢了，眼下还是尽快跟她相认，让她有个心里准备，毕竟明日，紫灵就要归来。 “渡姑娘，芒草是带来王爷的话，前来相告的。” 一听到王爷有话要对自己说，安瑶立即睁开眼，接着坐起身，两眼发亮，“他说什么了？是说想我了吗？是马上要见我吗？别急别急，我马上回屋去换一件衣服，去去就来！” 完全是自编自导，在一片慌乱中，她一脸栽到了地上…… “蜂管家，快去取些药物来！”见她摔倒，芒草连忙转向蜂灵。 听见安瑶嘤嘤的哭声，蜂灵二话不说折回去取药。芒草见状，扶起安瑶，这才说道：“渡姑娘，别装了，蜂管家走远了。” “装什么呀，你才别装了，那个榆木人怎么可能会有话对我说，说吧，是你有什么要对我交代的吧？” 73.第73章 紫灵入府（二） “渡姑娘真是慧眼，那芒草就长话短说了……” …… * 夏去秋来，落叶袭园。 安瑶裹着身上单薄的被褥，忍不住缩紧外露的脚趾头，将它揪成一团。 这里是东苑内侧的下房，虽然屋子新建毫无破损，但仍是无法抵挡这股寒冷的秋意，若是冬日冰雪来袭，就更无法避免一场与严寒之间的恶战。 睡梦中的人儿吸了吸鼻子，身子往内壁里挪了挪。 “来人呐，给我加床被子！” 自从她被大皇子从主卧赶出来后，这待遇就一天不如一天。 喊了半天也不见他们有何动静，只好侧睁半只眼，抬头一看，这窗外早已是光照耀人了。与她同屋的阿桃也不在房内，看这时辰，许是过了半早有余。 至于为何会睡得这么死，这都怪大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芒草，说好的长话短说，结果却在她耳边唠叨了一个晚上，要她如何防备紫灵等等。 她张了张嘴，打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接着起身朝院外走去。 诺大的东苑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以往这时候，可都是挤进挤出，端茶倒水的不多说，光是打扫卫生的就少说也有五六个人。 她从门槛跳了出去，绕过假山刚要往大堂走去，就听到一阵嘈杂声从西厢苑传出来。 秀眉一甩，两脚从桥廊上收了回去，往西厢苑倒退走去。 院门口，高抬着几个丫鬟的****，她们的前半身几乎探在院内正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阵阵感叹。 “真的好美啊，我要是男人，为她死都值了！” “难怪大皇子从来不正眼瞧过我们，原来王妃竟是如此傲娇美丽。” “别说我们了，东苑里的那个渡姑娘长得倒是不错，不也是被大皇子一脚踢飞了吗？” “哇……好美啊！要是能安排在她身边伺候，每天光看看就心满意足了！” 安瑶爬上假山，扯下一根粗木棍扛在肩上，来到她们身后。 “嗯哼！都不想干活了吗？！”也不知道蜂管家死哪里去了，既然她们敢在背后说她坏话，那就代表蜂管家惩戒她们一番！ “吓死我了！” “渡姑娘，今日可是王妃回府的日子，大家都在里面巴结她呢，要我说，你还是也排好队等着王妃挑贴身丫鬟吧。” 贴身丫鬟，哼，她才不稀罕。 手里的棍子一挥，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上前就是恐吓，“再不去干活就让蜂管家把你们全给辞了！” 再怎么说，蜂管家可是她一手提拔来到府上当管家的，别人她倒无所谓，只要管家听她的就成！ 就在门口这几个丫鬟“鸡飞狗跳”时，从内堂传出蜂管家的声音，“大家都回吧，王妃指定阿桃为贴身丫鬟！” “什么？蜂管家，那样可不公平，王妃连我们的面都没见着啊！” “就是啊，怎么这样！” “王妃说了，选丫鬟只是一个形式，只要大家伺候好王爷，她都会重重有赏！”蜂管家解释道。 还在排着队的丫鬟们顿时怨声载道，门口那几个更是回头瞪了几眼还拿着棍子耍威风的安瑶。 见她们走后，安瑶才歪着脑袋指指鼻子，“一个个干嘛怨气那么重，怪我咯？” 算了，懒得和她们一般计较，重点是紫灵住进王府了！ “渡姑娘？” 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只听蜂管家吃惊得在她背后叫了一声。 “干嘛？”她不满地回头，“放心，我对那什么王妃的贴身丫鬟不感兴趣！” 在她的心底深处，那三巴掌至今还烙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曾经她傻傻地以为像紫灵那般美好的女子定然是温尔婉顺，可没想到，她却欺傻让她倍受凌辱…… “不是，小的意思是王爷快要下朝赶回来了，这王妃刚入府，他定是第一时间过来，您这身形象被看到了，不好。还是绕道走吧。”蜂灵拐弯抹角地提示着她。 他自然明白紫灵对渡瑶的恨，所以今早选丫鬟，他故意没有通知她，不然这两个女人一旦见面，肯定少不了乱战。 到时候他到底该帮谁也无从得知。一个是女神，一个是恩人…… “你说什么？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刚刚貌似耳背了没听见！”居然叫她绕道？！ 笑死人了！这些天绕道的人可都是那个未央子参，今天居然喊她绕道！她巴不得一天到晚出现在他眼前，只要他愿意！ 可问题就是在他不愿意啊！！！ 蜂灵哆嗦着嘴唇愣是再也说不出来，因为此时他已经看到大皇子来到安瑶的身后了！ “算你识相，不然姑奶奶现在就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她将木棍再次扛到肩上，一脸得意地说道。 接着摆好姿势，转身大摇大摆地想继续往前走去……“咚！” 痛死了！ 她摸着撞疼的脑门，还以为是蜂管家又逗她玩，不禁一棍打在前方的人墙身上，“你找死是不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简直是粗俗！不堪入耳！” 安瑶正晃着脑门，突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子一僵，抬头一看…… 简直是要被吓尿了！ “王……王爷……？！” 他身后的芒草不断地朝她挤眉弄眼，示意她快走。 可是，她却定了定神，咽下口水，冷静地说道：“王爷，其实瑶儿也没这么粗俗的。不过是因为……” “本王不想听！”没想到他直起高大的身躯越过她的肩头朝后走去。 她手里的“凶器”滑落在地，心里却是一万个不解。 他今天看见她怎么就不绕道走了？？ “渡姑娘，您是彻底被打回原型了，走吧，随我回冷宫吧。”身后，蜂管家带着些怜悯对她说道。 所谓的冷宫，不外乎就是她现在所住的东苑后方的下人房。 安瑶一掌将他的圆脸拍开，“蜂管家，你还是别管我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 * 不知不觉走到南苑里，她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将头支在石桌边缘，发起呆。 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擎天树，尽管是在这样渐冷的天气里，依然生长得枝繁叶茂。 偶有微风吹过，伴着发出一阵枝叶的摇摆声。 忽然，若即若离的萧声从院墙那头飘了进来。安瑶侧耳聆听，这声音回旋婉转，忽高忽低。 74.第74章 紫灵入府（三） 低音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起彼伏。繁音渐增之时，又如鸣泉飞溅，彼鸣我和…… 她情不自禁地往墙角走去，双手抚上那面冰冷的墙面，指尖轻轻和着打起了无声的拍子。 待那头萧声一片凄凉肃杀之象，若有若无，最后万籁俱寂的时候，她才恍过神来。 不知这面墙后的住户又是怎样一番心境，能吹出如此美好的萧声，怕也是一个非凡之辈吧。 “渡姑娘，你怎么在这里？”院外，有个丫鬟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迅速收起手，将它们放到粗大的树根上，随后眯着眼回头说道，“爬……爬树呢！呵呵。” 那丫鬟显然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但还是不忘提醒她道：“那你可要担心着些了！别折坏了这里的东西。前两日蜂管家还让大伙们打扫这里面的屋子呢，听说王爷要接侧王妃回来呢。” 侧王妃？！ 这正妃都还未拜堂行礼，他居然又搞来一个侧妃，没想到大皇子相貌堂堂，骨子里却是风流不可一世！ “是……是吗？我还说呢，这里怎么那么干净呢，呵呵。” “渡姑娘，你倒好了，一大堆活都不用做，哪像我们，忙得一口水都喝不得！”那丫鬟也是有闲偷闲，随手将怀里的布匹放在门口，倚靠着弧形的石门上喘着气。 安瑶抱着树根，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反正她又不是来打杂的，虽然被贬为下人，可她也是个有自尊心的下人！ “不跟你多说了，这蜂管家要是得知你将我拉来唠嗑，挨骂得定然是我。我得赶紧走了！”说完，那丫鬟抱起地上的布匹又蹭蹭地往外跑去。 安瑶头顶着几条黑线，这什么跟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跑来要与我攀谈起来，怎么反倒污蔑是我拉你唠嗑…… 不过说来也怪，他们都在忙活什么呢？ 离开南苑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墙后，之前的萧声还萦绕在耳旁，挥之不去。 方才倒是忘了问，那里所住的主人究竟是谁。 但现在，她心里却是空落落地一片凄凉。 “侧王妃？”她又是怎样的女子？ 为何大皇子谁都能娶，却独独看不上她…… * 回到东苑里，她了无生趣地躺在院子外的翘翘椅上，仰望着天空。 这时，慕子参从外面走了进来，刚要进入屋子，就看到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倏得暗下脸色。 芒草在身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了一声：“这渡姑娘一天都未进米粒油盐，估计是折腾了好些日子乏了吧。” 一天没吃东西？ 他挑了挑眉，“这样不是很好，没力气再惹是非。” 芒草肃下脸，道：“王爷说得是。”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病了，自打紫灵到府里的那一刻，看起来收敛了不少，难道是昨晚他对她的忠告起了作用？ 一路想着，就走了神。 “芒草！想什么呢？！”果然，某人已经怒冠拔起。 “王爷，您叫我？” “本王问你二皇子那边最近有无动静！” “回禀王爷，自从皇上赐了府邸，二皇子便不曾外出一步，不过有件事，倒是稀奇得很。”芒草拉下强调。 他一心想要撮合大皇子和渡瑶，如今他们两个落得这副残局，兴许利用二皇子能够为渡瑶扳回一局。 “哦？何事？”只要一听到他那二弟有什么新动静，他就感到格外惊奇。 “这二皇子从小就命人在宫外寻找一个人，前两日，属下安插在亲王府的内应回报，说二皇子要找的人正是渡姑娘！” 渡姑娘？渡瑶？……“安瑶？” 他嗫嚅着唤出她的本名，眉峰随着一转，“他寻她做何？” “这个……属下还未探得究竟。不过在去年的笄礼仪式上，二皇子却是为了一个疯傻的女人失控，依属下看来，那个女子和渡姑娘长得极为相像！”芒草边说着边打量着他的反应。 只见那张霸气侧漏的侧脸上泛起一丝冷笑，性感的唇边微微一翘，“不仅如此，本王还得知，二弟三番五次前去乾德宫向父皇要人，真是一件奇闻趣事。” 竟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芒草一愣，心里纠结得如同乱麻，随后只得附和道：“想必二皇子是看上了渡姑娘，所以就算皇上赐婚，他都不放在眼里。” 这下，某男脸上的神情终于一怔，望着窗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王爷？” “芒草，你退下吧。继续派人监视二皇子。” “诺。” 芒草苦着一张脸，心想渡姑娘这次是真的无药可救了。当初他在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该为她说说好话，可是谁想到她会是一个痴傻之人呢。 他虽为精灵，但却不能在这个异世里施展灵术，更无法开口问她甘露所在，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记得他，可他怎么会想到她堂堂一个修罗女，会沦为轮回道里的投胎一员呢。 当务之急，还是将她保护好，顺便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让她恢复记忆的。 回到厨房里找到了些剩下的包子，他全给揣到兜里，接着往东苑的方向走去。路过西厢苑的时候，他有意滞留了一下。 不想正看到紫灵在院子里吸食着大地精华，于是走了进去。 “没想到你到人界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明目张胆地修炼。”他说道。 那道紫色的身影微微一怔，随后转身，在看到来者后瞬间露出一抹鄙夷的眼神，“区区一个草灵，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难道忘了你初来这里时被人当做妖怪，关在了猪笼里差点被淹死的情景了吗？”芒草眼里闪过一道利光，冷笑着说道。 紫灵回眸，妖媚的双眼里透着丝丝幽光，她又怎会不记得，那些无知愚昧的人类是如何地凌虐她，让她百受万死不辞的滋味，是眼前这个她一度看不起的草灵救下她，后来一道寻到慕子参，各司其职。 “那又如何？如今我身份不同，爱怎样就怎样，只要子参爱着我就够了。”她伸长脖颈，抬起高傲的头说道。 75.第75章 紫灵入府（四） “但愿如此吧。”芒草不带一丝情感扫了她一眼，接着走出院外。 来到东苑的时候，正看到蜂管家伺候着安瑶吃点心，看来就算他不操心，渡姑娘也是饿不死的。 “姑奶奶，您再吃一块吧，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迟早会累垮的！”蜂灵夸张得做着形容。 安瑶瞪了他一眼，从躺椅上翻了个身，“累个屁啊，反正再怎么吃饭，大皇子也看不上我！” 其实是她还未做好与紫灵再次碰面的准备，难不成，她怂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就心烦意燥地不得了！ “你要不吃，那大皇子更是正眼不会瞧你一眼。”芒草走了进去，揶揄道。 “芒草？你怎么来了？”见到芒草，安瑶立即坐起身，但凡是大皇子贴身的人，她都感到无比亲切，“过来，快过来！啊，蜂管家，不好意思啊，麻烦你的屁股挪一挪，位置先让给客人坐。” 她说着，将蜂灵的屁股从所坐的石凳上撬开，不忘热情地招呼着芒草。 “客人？芒草也是府里的自己人，再说了，我蜂灵的地位怎可是他就能动摇的……”蜂灵刚想反抗，话说到一半时就看到安瑶回头朝他露出杀意浓浓的眼神，便不得不将后面的话吞回肚子，“芒……芒侍卫，你坐我这儿！” 芒草知道蜂灵的身份，也知他本着一番善意，所以并不追究他愤愤不平的神情，而是径自坐了他的位置，又从怀里掏出余温未散的包子，递给安瑶，“快趁热吃吧，不然怎么有力气打赢这场仗？” 安瑶接了过来，感动不已，她何德何能一来这陌生的地方，就有两个最重要的男人服侍她，关心她。 “蜂管家，看见没有，你好好学学人家，先天已经不足了，后天更要多加学习，知道了吗？！”她白了一眼站在一旁已经委屈透顶的蜂灵，娇声呵斥道。 “是，渡姑娘教训得是！”说他先天不足？他可是记得清楚，在精灵国的时候，她夸他能文能武能干嘛干嘛的，现在就因为芒草比他长得帅那么一点点，她就…… “芒草，你昨晚对我说的话我都仔细想过了，你说得对，不能与紫灵硬碰硬！所以我觉得我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主动跟她示好，大不了二女侍一夫！” “渡姑娘，等皇上圣旨一下，就是三女了。”蜂灵在一旁提醒道。 她抬起头，一副你不说话就没人当你是哑巴的样子，随后又堆起笑脸，对芒草说道:“管她几个，反正来一个就杀一个！至于紫灵，还是和睦相处来得融洽，你觉得呢？” 芒草很是吃惊，他昨晚对她所说的，她真的想开了？ 没错，他是让她别跟紫灵叫板，并且也说明了一些原因。紫灵为了大皇子付出了很多，依照大皇子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负她。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你放心，我会在大皇子身边多说些你的好话，促进你和大皇子之间的感情。” 安瑶笑起，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只听蜂管家在一旁忧伤地叹着气，“只怕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渡姑娘愿意多女侍一夫，可是紫灵却不这么想……” 话又才说道一半，就看见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朝他射来，若眼神真能杀人，想必可怜的蜂灵早就等同被凌迟不下三千多刀了…… 芒草心中自然有数，可眼前笑得天真无邪的安瑶心里却是另外一番乍冷！ * 又是崭新的一天。 “芒草，为何你从未提及二皇子的府邸就在本王隔壁？”刚下了早朝，大皇子便是一张不待见的脸色步入大门。 “属下也不曾得知！王爷，那明日二皇子的宴请，是拒绝，还是？” “自然是要去！”走在前方的大皇子语气透着寒意，“替本王备上厚礼，明日，赴宴！” 父皇当真是将他置之何地，居然开了如此一个玩笑！让二弟先婚，却迟迟拖着他的婚礼。二弟宴请他过府，摆明了是要让他难看。 “王爷，累了吧？坐下喝口茶歇歇。”侯在大堂内的紫灵早就命人备好茶水，见子参走近，连忙迎合了上去。 突然—— “快让开！快让开！失控啦！” 一阵急促的声响伴着某人惨绝人寰的嚎叫声，从堂内一侧冲了出来。 他凝眸望去，看到安瑶趴在一个“异物”上，失控了地往他们这边飞来。芒草定睛一看，这“异物”可不就是昨晚他陪她连夜赶工制作的“滑板车”，当时她说要造个独一无二的礼物送给大皇子，怎么这会儿就出了幺蛾子？！ 在他愣神的时候，只见眼前那抹身影飞快地一跃而起，从上而下一把将“滑板车”上的安瑶凌空捞起，接着一道从容落于地上。 芒草见人被救下，可那“车”还是不听使唤地朝紫灵冲去，于是想也不想，将她拉到怀里，闪于一旁。 随着紫灵手里的茶杯落地发出清脆的震响声，“车子”也刚好撞到坚硬的墙壁上，瞬间散架。 安瑶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说道，“吓死我了！差点就要去见阎罗王了！” 而她之所以还如此安逸，正因为此时还抱着她的大皇子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直到紫灵一掌打在芒草脸上的时候，慕子参的视线才从那辆散架了的异物上收了回来，第一时间将安瑶推离他的怀里。 “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竟然还敢抱我？”对面，紫灵似乎正为自己的清白讨公道，全然不知慕子参也在看着，更不曾注意到安瑶的表情。 “属下罪该万死！”芒草转身，却是朝大皇子跪下。 “紫灵，罢了，芒草也是救人心切。若不是他，方才一定会殃及到你！”他只是没想到，一向温柔善解人意的紫灵也会有此一面。 “子参，你是我未来的夫君，离我也最为接近，可你却无视我的存在去救她！”紫灵手指一指，落在了安瑶的鼻尖上，顺着指头望去，一双美瞳突得放大，“她……安瑶？！” 76.第76章 紫灵入府（五） 紫灵的手指不由得一阵颤巍，胭脂抹得恰到好处的脸上也一阵苍白，双目更是张合着翘睫眨个没完。 安瑶朝她露出纯美的笑容，心里陡然涌起怒火。 “渡瑶拜见王妃。” “渡瑶？！”紫灵虚叫一声，原本妖艳的嘴角似在抽搐了几下，遂又泛起一丝惧意，“你说你是渡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紫灵，她就是之前你在红楼台认识的安瑶，不过是随了渡妈妈的姓。”子参淡若无痕地说道，因为曾经他也差点被她蒙骗，还以为这世上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但经过一番调查和观察，他已然将安瑶和渡瑶两个人合并为一。 “原……原来如此。”说到尾声，她明显放松了不少，也将芒草抱她一事抛到脑后，而是细细地再次打量起安瑶。 不管她是渡瑶，还是安瑶。只要是对子参有所企图，她就不能容忍这样的所在！ 安瑶看着紫灵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分明感到她从骨里透出的敌意和指间传来的寒意，不禁倒抽一口气。 “你去给本王再泡杯茶来！”见气氛不对，他开口对安瑶命道。 “是。” 在她泡茶的空隙里，他随口向紫灵道了些安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原以为紫灵会深明大义，没想到她媚眼一挑，含笑欠身，“王爷，许是等累了，妾身想歇着去，先告退了。” 大堂内侧，等候着的丫鬟阿桃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往外走去。 看着她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堂外一角，他轻蹙眉心，带着一丝不悦，朝还跪在地上的芒草道，“起身吧。” “谢王爷。”芒草从地上刚站起，就看到安瑶双手捧着一杯茶，咋咋呼呼地从外头跑进来。 “烫……烫死了！”几乎是连蹦带跳，她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就忙着搓耳朵，吹手指。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突然站起身，对她怒喝道：“本王真是受够你了！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在本王府里待着了！” “啊？”安瑶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他那张刚毅的脸庞瞬移到自己面前，从上至下得低吼道，“这个王府内，有我就没你，有你没我！！！” 完了！他彻底嫌弃她了！ 安瑶站在原地，两只被烫得发红的手在这火药味并重的空气里显得瑟瑟发抖，她还未与紫灵正式宣战，就被他无情得判出局，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 “王爷，您息怒！”芒草连忙替她说话，“渡姑娘是秉承圣意来到府上，若您不分青红皂白将她赶出王府，恐怕皇上那儿……” “父皇那儿我一力承担！”慕子参正眼不再看她一眼，坐回位置，一掌随着怒气震在了茶几上，将方才她才沏来的茶掀了出去，碎片不偏不倚地打在安瑶的脚裸处，迸发出一道殷红的血迹。 “咝——” “渡姑娘？！” 在芒草的惊呼中，他侧目望去，才知她光着脚丫站在那里，兴许是早前为了玩那破玩意儿就把鞋子脱了。 不知为何，他竟然又有些愧疚，可紧呡的嘴唇就是不发出任何慰问声。 “我没事，我……我先回屋处理下！”她躲过芒草的注视，更是不顾地上尖利的瓷碎片，飞快地朝外奔去。 她曾以为，只要自己孜孜不倦得喜欢他，终有一天他就会被感动，可万万没想到，她在他眼里，早已被厌恶得如此深。 他愤怒的话语里，满满的，都是他对她无尽的涶嫌。 而她却早已不在乎自尊，不在乎名节，不在乎流言蜚语，只为伴得他身侧。尽管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赛若天仙的女子，或许以后还将更多，可这些，她都统统不在乎！只为他能认真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是匆匆一瞥。 “王爷，您就这么不待见渡姑娘吗？自从她来到府里，大家都有目共睹她的努力，虽然做得不是很好，可至少她没有用皇上赐予的身份去欺压下人。”堂内，芒草依然愤愤不平。 主位上，慕子参疲惫地揉着额前，懒散地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他承认，自己是将朝堂上压制的怒气一并发在了她身上，除了有些愧疚，他真想不出自己还有其他什么成分该用在她身上。 “说明渡姑娘是一个生性纯良的人，她不造作也无心计，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王爷您啊！” 呵呵，不造作？无心计？ 若她还是从前的那个疯傻女子，他倒还愿意相信。 可在未央殿上的惊鸿一瞥，再到父皇态度的种种改变，接着景后被打入冷宫，最后他和二弟一并获得王爷封号，他就不信，这其中，与她丝毫无关！ “为了我？”他走到堂门前，嘴角忽然勾起，“芒草，若本王没有记错，你是有说过，二皇子一直在寻她吧？” “这……”芒草眼里闪过一丝惊诧，随后应道:“正是。” “那就最好不过了，明日，备好大礼。本王要让二弟从此对我这个大哥感激不尽，俯首称臣！” 什么？！ 芒草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硬是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是！” 为了他的后顾之忧，他真要把她当做是交易的筹码，毫不怜惜吗？那个在精灵国内，不顾紫灵的阻拦，势必耗费灵气将她救起的参王，是他么？ * 月朦秋色，泻下一地秋华，流淌在西厢苑内。 苑内的女主嘴边正含媚意，绣着手里的锦帕，眼里尽是一片柔情。 派去打探消息的阿桃终于姗姗来到，“王妃，我们走后，那渡瑶就被王爷狠狠骂了一顿，还被王爷用茶杯碎口划破了脚，现在别提有多惨了！” 紫灵眼里笑意渐浓，却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千真万确？” 她就想知道自己在子参心目中的地位，还有安瑶那贱胚子对他而言又有何地位，这才让阿桃前去打听后面发生的事。 说实话，在王府里看到安瑶，她着实是吃了一惊，在得知安瑶接近子参的用意后，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让子参明白她的处境，好做选择。 “千真万确。” 听闻，那抹笑容瞬间散在秋月之中，更显妩媚妖娆百倍。 77.第77章 亲王府（一） “渡姑娘，快醒醒！” 睡梦中，总是听到烦人的扰声。 她翻了个身，不想理会。她可是失眠了一晚，好不容易今晨有了睡意，才想着好好睡上一觉，可这蜂管家还真是不近人情，一大早就跑来喊她干活。 “渡姑娘，您要再不起来，王爷就亲自来请了！” “蜂管家，你也是来笑话我的不成？别吵了，我还想睡会儿。”她闭着眼睛，嘟哝了一声。 大皇子亲自来，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他见到她不再绕道就行了，怎么可能会亲自来找她。 想到这儿，她闷在被窝里痴痴笑了声。 “哎哟，姑奶奶，你倒是起来看看这时辰，隔壁的敲锣声你听见没？” 经他怎么一提醒，她还真听到那么几声极具欢快的锣声。 可是，“这关我屁事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她坐起身，没好气地吼道。接着，就看到门口那道伟岸的身影。 大……大皇子？ “怎么，真要本王亲自来邀你一道前往亲王府？”他噙着笑意，走了进来。 “拜见王爷！”蜂管家顺势跪下问安。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免礼，紧接着将视线投向还呆坐在床上，蓬头垢面的安瑶身上。 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打量她，或许是从未正眼瞧过她，现在这么一看，除却那身不得体的服饰和不经打扮的发型，她的模样倒是称得上出水芙蓉，闭月羞花。 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娇俏调皮，不假修饰的瓜子脸上，粉嫩的鼻头下樱桃小嘴不点而赤，浑然天成的体香散发出阵阵自然气息，伴着她那放肆无羁的眼神，却也能挑动一个正常男人的生理反应。 相比紫灵的成熟妖媚，她似乎更具有一番独特的魅力。 侧眸看到蜂管家的时候，他的声线忽然沙哑，“你先退下。” “是。” 她不会还在做梦吧？昨天他才出口伤了她，今日一早居然大驾莅临，说话还带从未有过的温柔……是她产生错觉了，还是他吃错药了？ 正当她不畏形象，眨巴着水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发呆的时候，眼前突然放大一张俊脸，他已然来到她身前，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冷俊不禁地出声问她，“难道没人教过你，看到王爷时该有的礼仪姿态吗？” “礼仪？”她自喃了一声，花痴状的脸上泛着满是期待的情结，心里还在想着他为何会突然有此举动，但不管怎样，他终于肯正眼看她了，心里还是美滋滋得。 “就是这个眼神，本王从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恶心！”突然，他手里的力道加重，目光一转方才的柔情，嫌恶地撇开她。 安瑶吃痛地摸向被他甩疼的地方，视线一怔。 原来，他刚才的温柔是假的。 他对她的厌恶又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改变了态度呢？ 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去紫灵屋里随便挑件衣裙换上，随本王去一趟亲王府！”他傲骨之躯挺立在她眼前，语气冰冷至极。 “敢问王爷，为何要带我去？”听那锣声，想必是亲王府有喜事，这种场合让紫灵去不是更为合适。 “本王没必要给你任何理由。不过，为了让你心甘情愿一番，还是直说罢了。前次见你舞技了得，这厢又闻你琴技堪湛，今日恰逢喜事，就随本王前去献技，让你出出风头，如何？” 见她不吭声，他又冷笑道，“我这二弟向来喜欢显摆，今日设宴，所到之人皆是达官显贵之人，有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总好过在我这王府里整日相思对空来得强吧？” 相思对空……她在皇宫装疯卖傻，连皇上都能看出，并理解有三，给她支持。可眼前的男人，是他太傻，还是她做得太过头，为何他三番五次不是出言伤她，就是做一些躲她之举？ 让她去亲王府献技，无非是想彻底摆脱她，只要她一被那个王侯将相或其它官员公子哥看中，他就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她撵走……这步棋，她下得太远了。 “怎么，本王的命令就当真如此无用？” 看见她那双乌黑浓密的长睫下闪动着令人怜惜的晶亮，他终是有了一种不忍之色。 “既然你不愿去，那……”他放下高冷之姿，本想离开。 却听到身后她微乎其微的声音，“我去。”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震惊，很快又恢复原样，“那就去换衣服吧。” “不必了，还请王爷先行一步，奴婢自会打理好自己。”她不带任何情绪，低头说着，单薄的床单上，被两股力道掐出几道深深的皱褶。 他转身离开，浑身不适。若是不然，为何在看到她失落悲伤的神情时会有一种心塞的感觉？ 难不成，自己也对那屋里的疯女人动心了不成？ 不可能！ 他亲自挖好这个坟，就等她从此在他视线里消失，他绝不容许有其它意外的情况发生！ “王爷，一切安排妥当！”到了门口，侯在堂上多时的芒草朝他报道。 他点点头，双眼迷茫地望向芒草，“你跟了我有几年了？” 芒草大惊，难道王爷不满他自作主张，偷偷给渡姑娘传消息让她先逃出王府，所以才有此一问，意在想将他也给撵走？ “回王……王爷，五年有余。” “唔……” “王爷，属下该死！但还请你万不可责罚渡姑娘，是属下出的馊主意，才让她逃跑的！”芒草一激动，不打自招。 慕子参眉头忽紧，幽如深海的眸里尽是惊讶，“你说什么？” “属下不想渡姑娘被莫名其妙地送到二皇子府里，所以昨晚自作主张间，带话让她逃跑！属下该死！愿一人承担所有罪过！” 昨晚就让她跑，那他刚才见到的是鬼？ 她为什么不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安瑶，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为何，本王越来越不了解你…… “王爷？”芒草跪了许久，也未听见他做出决定，不禁唤了他一声。 “我们出发吧。”罢了，就当他从没做出那个决定。 78.第78章 亲王府（二）打赏加更 亲王府 陌衾末有史以来笑得最为难看的一天。 是的，自从废后之后，他又前往乾德殿要人了，未央皇帝告知人不在他那里，谁知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大闹一场，接着就把安雅那女人给闹到府里。 未央皇帝的圣旨有一句话这么写道，“基于二皇子行事莽撞，遂提安氏入府管教，以正其身。” “二皇子，恭喜恭喜啊！”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他的脸部表情早已僵硬不动，外人看来这二皇子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实则不知其内因，就比如这次宴客，既然请了人来，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他倚在门口，目光痴呆地望着门外，直到又有一场浩浩荡荡的阵势从他面前而来，只听管家俯首行礼道：“恭迎摄政王！” “免礼。” 见到慕子参优雅地朝他走来，他连忙打了个机灵，俊逸的脸上飘起两朵红晕，假做醉态，迎面而去，手里的酒杯在接触到慕子参的肩头时一晃，一倾，全倒在他的肩上了。 “什……什么人啊，不知道大爷府里的酒很贵吗？快……快趴上去给大爷舔……舔干净了！”他醉意萌生，舌头跟着打起了结。 其他宾客皆是看好戏的姿态，略带笑意得瞅着这个方向。 众所周知，这大皇子和二皇子虽然乃同胞亲兄弟，可感情还不如任意一人与三皇子的好。 也不知何原因，似乎自很小起，二皇子就对大皇子充满了敌意，以至于皇上误以为大皇子待弟不周，虽然有意下传储君之位，但还是对他防备有当，对二皇子也格外溺爱。 慕子参微蹙眉头，任凭身后的芒草慌张地为他拭干湿处。 “王爷，您醉了。来者可是大皇子，您的兄长。”亲王府的管家福伯年纪大了些，可也算是忠厚老实。 陌衾末将脑袋靠在慕子参未湿的肩上，心里不禁冷哼一番。 大皇子？ 还真当他醉了不成，要是可以，他也情愿一醉，那样方才倒在他身上的可不是酒那么简单，而是污秽的脏物！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咽起来，又是哭又是笑道：“原来是大哥呀，哈哈哈……是小弟我……有眼不识泰山！失礼……失礼！哈哈……” “看来二弟醉得不潜，来人，扶二皇子下去歇息！”既然二弟装醉，那他就就顺了他的意将他遣回房里，散了这可笑的宴席。 “真是有劳大皇子了，我家王爷失态至此，安雅就代他赔礼道歉了。” 堂内，忽而走出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不管是衣饰，还是头饰，无不在炫耀着她的身份家底，只是过分的修饰使她自己反而看起来更让人觉得俗气。 “哪里，弟媳说笑了，我这二弟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今后，还劳烦你好生照顾。” “哪里哪里，这都是安雅应该做的。”得到大皇子的认可，安雅心里自恃高傲，一摆女主人气势，代为发言，“我家王爷宿醉，招待不周，还望各位大人海涵。前方戏台已搭好，若大人们不为所弃，一并前往听曲如何？” 要不是做足这戏份，陌衾末还真想当场吐在安雅身上。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身上浓重的胭脂味让他几度无法呼吸，差点窒息而亡不说，还屡次道着那恶心的四个字，“我家王爷……” 他为伴瑶儿而来，若不是为了等她出现，他定不会接受这凡人世俗的婚姻，更不会让安雅这种俗女踏入他府中一步！ 尽管他心里几万个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要依附着这个女人往戏台走去。 见大家纷纷往那边而去，慕子参也跟着一道前往。既然今日他二弟设宴并诚邀他们参加，那总不能辜负了这一番安排，此时要是径自走了，怕是真坐实了他这个伪兄长的身份。 台上正唱着宫廷戏，上演着新帝登基后如何打压一众贪官污吏，并获得一世美名。 “好！好--！！！” 台下，官员们一片哗然，赞不绝口。 慕子参悠悠端起桌上备好的茶水，心想着若这戏是他二弟亲手安排，那也足见他的野心之大。 台上终于落幕，官员们纷纷竖起拇指，一致称赞，“真是一出好戏呀！” 他冷眸看向一旁的衾末，只见他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不知是在真睡还是在假寐。 就在大家充满正能量，想听下一出戏时，一阵清唱悦耳的歌声恍若天籁，从幕后传来。 “白烛冷霜凝，许是三生情，若为黄鹂唱，伴得一世缘……” 紧接着，空灵动听的琴音随着帷幕拉开。 众人在见到帷幕里身着一袭白衣，端坐在琴后，指如玉葱弹跳在音符间的安瑶。 “好……！！！” “好！” 人群顿时沸腾，在看到安瑶彷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时，慕子参的脸霎时黑气凝升。 一旁假意睡着的陌衾末倏得睁开眼，在看到台上手指飞舞，歌声动人心弦的安瑶时，一时间竟也失了神。 “美人如画，君王无情。若是走过你的心间，哪怕用一世容颜交换，今生亦无悔。” 她唱着宸妃教她的《君无邪》，手指间的音符跳动在歌里，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如悲如泣。 不经意间，她的视线与他交替在空中，原本从未走过的眼神交集，却在此时显得格外讽刺。 他眼里所含的，可有对她一丝丝眷念？ 怎么可能呢，他身边有一个紫灵就够了不是么？ 可就算是妄想，她也多希望他的眸里能多些柔情，至少不再厌恶她，那她也许还会珍惜机会，牢牢地霸着他，死也不离开。 可是芒草说得对，他不可能爱上她的。 “青丝发白，眉目褪去昔日色彩。不怪你残忍怪我太认真，君王无声，泪雨下……” 就在她唱到这句时，身边乍然传来萧声为她细细和鸣，要是没听错，这正是那天她在南苑里听到的音律。 琴瑟和鸣，歌声寥寂。 除却安雅脸上的愤怒，慕子参眼里的难以置信。剩下的，皆陶醉在台上陌衾末的萧声和安瑶的琴音及歌声中。 79.第79章 亲王府（三） 一曲终了。 安瑶退到幕后，朝安排戏曲的主管点头示意，“多谢馆主，给瑶儿机会亮相台前。此番大恩，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我等皆是为皇亲贵胄唱戏的，理应互相帮扶，只是在下听闻姑娘的好歌喉和绝琴技，有意请姑娘加入，不知姑娘意下如何？”馆主显然有意纳贤。 不等安瑶回他，从身后突然蹿进一个身影，接着就听“啪”的一声，她的脸上就顺起五根火辣辣的指纹。 “侧王妃？这……”馆主不明就理，欲出声询问。 “大家都在等着下场好戏，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没想到反而遭来一番怒斥。 他只好忍气吞声，带着戏子们到台上继续表演。 眼见幕后只剩她们两人，安雅伸手又想一掌打过去，不料却被安瑶反手擒住。 她冰冷的语气如吐云息，一字一句地喷在安雅的耳旁，“怎么，你还打上瘾了？” 安雅怒不可遏，此时安瑶的反应和语气都让她不再相信她就是从前愚傻的那个妹妹，但一见她这幅魅惑二皇子的嘴脸，她就气打不过一处来。 “你……”眼角猛地瞥见二皇子走进来的身影，趁着安瑶加重手里的力道时，她自顾自得往后惊呼一声，接着摔在了地上，嘴里还不断叫着，“渡姑娘，你我无怨无仇，为何要对我下此毒手，将我推倒？” 安瑶皱眉，自己明明没有推她，她怎么就自编自导了起来？ 刚要损她，就见二皇子从身后走来，“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你来得正好，快给妾身评评理。方才妾身看渡姑娘歌唱得好，琴也弹得好，就想向她请教一二，没想到渡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就推了妾身一把。”安雅恶人先告状，边委屈地说着边伸出手期待衾末将她拉起。 谁知衾末看也不看她一眼，而是转向安瑶，关切地问道，“瑶儿，你没事吧？” 安瑶本想讽刺地上的安雅一番再离开，突然感到重心不稳，接着被人揽入怀里。 “瑶儿，你的脸怎么了？被谁打了？是不是这个女人打的？！”陌衾末怒指着地上那个不明所以的安雅，问她道。 安瑶心中疑惑，怎么这二皇子见到她的时候，比她见到大皇子还要失礼失态？ “回二皇子，民女并无大碍，您还是关心自己的侧王妃吧。”她斜睨了一眼安雅，正见她那张粉厚的鹅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煞是好笑。 “别理她，瑶儿，快与我说说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此时，他有着说不尽的相思之苦要一吐为快，哪里还顾得上地上的安雅，不过也忘却了安瑶怎会出现在自己府里的用意。 “二皇子，请你自重！”她挣扎着逃开他的怀抱，心想这未央衾末居然也是如此轻薄之徒。 而她的姐姐，安雅不仅仇视她的出现，还对他还极尽宠媚。 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悲。 衾末忽然一笑，“你瞧我，一激动就手脚并用了，吓着你了吧？” 看着他此时憨厚的赔礼态度，她又激生困惑，但嘴里仍然说道:“若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离开？”陌衾末吃了一惊，连忙挡住她的去路，“瑶儿，这段日子你究竟去哪儿了？为何王宫四处都不见你的踪影，父皇说你已经离开，那你又住于何处？”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要失去她！ “我住在隔壁，摄政王府邸内。”面对衾末热情，她也只好道是。 “摄政王府？”他瞪大双眼，难怪找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原来……她在慕子参府里！“瑶儿，你别住那里了！搬到我府里来住，我一定会待你好的！摄政王他不是什么……” “二弟原来都喜欢这么在外头道些为兄的长短，难怪有那么多人质疑我们的兄弟感情。”长殿偏处，走出来一个令安瑶为之振奋的人。 他是来带她回府的吗？ 他果真是被她的真情感动了吗？ 还是他不忍心将她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对这个陌生的男人，所以来解救她的？ 可是这种种的幻想随着他接下来说的话瞬间瓦解。 “既然二弟这么看得上我府里的丫环，那我这个做大哥的应当成全才是。” 他说着，面容不改。 陌衾末心中一喜，“此话当真？” “怎么，大哥像那么没风度的人吗？向她这种货色，摄政王府里多得是，二弟若是不够，大可前往一并挑了来。”他俊眉一挑，肆意说道，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本来想着看完戏曲就回府，没想到她还是真的来了，既然出现在二皇子面前，那必会泄漏自己的行踪，他可不想自己的二弟也像当初去乾德殿要人那般烦人地向他要人。 只是心里，总不是滋味。 “罢了罢了，一个瑶儿就够了！既然大哥割爱，那这份厚礼，小弟一定牢记心中，安雅，送客！”陌衾末脸上就差没笑出花来，还不忘指示一旁发愣的安雅送走他们，生怕下一秒慕子参就要反悔了。 在离开的时候，慕子参最后看了她一眼。沉默寡言，低垂的长睫里，那丝透亮如星辰辉映…… 走出亲王府，芒草相迎上前，看了半天，也不见他身后有渡姑娘的身影，这才颤抖着声音问道:“王……王爷，您真的把渡姑娘留下了？” 他声也不吱，头也不回，径自朝隔壁走去。 芒草忘了眼身后的亲王府，不禁叹了口气，“渡姑娘，但愿你在亲王府不再受到那样的对待。” * 安雅送完大皇子，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就看到福伯走了过来，问她“王妃，戏曲已经结束，筵席也该散了。王爷让您随奴才一道送客。” “送客送客！他倒是把丫环当成正主，把自己的妻妾当作管家了！要是连这点小事都还要本王妃做得话，你也给我打包走人！”她怒气冲冲地朝福伯吼完，就一股脑儿地往偏殿奔去，不想撞上了一个魁梧的身体。 刚想发火，抬头就见到来者身份特殊，于是在他的牵引下站起身，俯首行礼道:“见过三皇子。” “皇嫂不必客气，何事如此气恼，不妨道来听听，我好帮你一起解惑？” …… 80.第80章 亲王府（四） 恢复宁静的亲王府中，安瑶正坐在院中抚琴打发时间，自她被“抛弃”在这里离那天宴会已经过了七日。 二皇子待她极好，不仅将自己的大屋子腾出来让她住，但凡他有在府里时，必事事亲力亲为。知她喜欢抚琴唱歌做舞，他便从宫里选了一把上等的檀木琴带回府送她，还警告侧王妃安雅不得越入她屋子门口半步，也不得打扰她作曲修身，否则就废除她的名号。 她虽然不知二皇子为什么如此掏心掏肺待她，可她终究是一个女子，被他如此呵护，细心照料，终是打消了要逃出府的念头。 安雅为了讨好二皇子也算是忍了所有不该忍的，但近些天总是远远地就见她从后门进出，行迹可疑。 安瑶虽然看在眼里，但也从不在二皇子面前嚼耳根，她这个姐姐虽然好胜，功利心极强，但还不至于做出犯法之事。再说了，二皇子虽然从不宠幸她，但也不限制她的自由，所以她在众多皇子的妃嫔中也算是运气好的那个。 伺候安瑶的丫鬟性情很像闻香，名唤夏儿。 今日二皇子被召入宫，主子心生闷意又在抚琴，于是想了多种办法想要逗她开心。 “渡姑娘，我听说最近侧王妃从宫外移植了一批罕见的花卉，她现在不在府里，我们就去偷偷看上一眼吧！”夏儿凑到她耳边，兴奋地说道。 安瑶按下手里的琴弦，默不作声地起身走到屋内，“不了，你去吧，我乏了。” 来到亲王府的这七日，虽然二皇子照顾有加，但她依旧闷闷不乐，心中郁闷难舒，眼看面孔逐渐消瘦，她也不以为意。 若是让她待在摄政王府，终日不出门，那倒也无所谓，反正能看到大皇子也是一桩美事。 可二皇子不让她出府半步，甚至连在府邸周遭走上一圈也不乐意，这跟囚禁她又有何分别。 “听闻府里换了两个厨子，不仅烧得一手好菜，而且点心也做得像模像样，一点不输皇宫里御厨的手艺，奴婢去拿点过来给您尝尝？”夏儿不死心，变着法子说服她。 安瑶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今早送进来的糕点，正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于是说道：“你要是真想吃，就拿去吃吧。” “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夏儿连说三个不，最后一急，脱口而出，“奴婢只是看您整日不是抚琴就是唉声叹气，心里燥得翻，想让您开心。自您来府里后，奴婢就没见您笑过！” 还真是个心直口快的小丫头，安瑶回头，朝她笑道，“现在我不是笑了么，你可以走了。” 她笑得牵强，笑得无奈，夏儿不是看不出，可还是被她的笑容深深迷醉。 “渡姑娘，难怪二皇子那么钟情于您，原来您笑起来是这般好看。” 安瑶嗤鼻冷哼，这小丫头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吃了蜜枣，说得尽是拍马屁的话。 就算天底下的男人全钟情于她，又有何用。她唯一在乎的男人却连正眼都不曾瞧她一眼。 来到亲王府这么多日，也不曾见他派过谁来慰问过她一声。蜂管家，还有芒草，他们是不是都把她忘了？ 这分明等同于直接将她判了死刑，从此匿于这王府深宅中孤独终老。 对了，还有闻香，和娘。 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娘要是知道她像囚犯一样被软禁在这王府里，会不会对她感到失望？ “渡姑娘，您别总绷着脸，奴婢说句不好听的，您也别放心上。听说二皇子为了要给您一个名分，跟皇上的关系闹得极僵。”夏儿见她不为所动，于是接着说道，”他不让您出府就是为了保护您，听闻皇上下令三军要将您捉拿回宫，二皇子为了保护您，在王府四处布下暗卫，此情此举，府里除了您，大家都为二皇子的深情感动。” 难怪她半夜睡着的时候总听到打斗声，原来是隐匿在暗处的暗卫。 当时衾末告诉她，近日他会在府内整兵操练，所以她也不去在意，可经夏儿这么一说，真相反倒明朗起来。 见她表情仍旧漠然，夏儿心中有气，替二皇子感到不值：“二皇子为了您公然挑衅皇威，奴婢甚至不知道他此次入宫皇上会如何惩罚他，但前几次却都是摄政王府的人将他送回来，他不想让您看到自己受伤，还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与您说笑，渡姑娘，难道您的心是铁打的吗？” 原来如此，那几次她还以为他也厌倦了自己，但碍于面子强颜欢笑，做作一番给她看呢。 “他始终是皇上的亲儿子，受不了多大的刑。”她终于开口有了回应，却说出了极其冷漠的话。 “您怎么还不明白呀，二皇子为了要和您在一起，他甘愿放弃所有的封号以及富贵荣华。奴婢不相信，您会像外面传闻的那样，为了成为皇上的女人，所以一而再地流连在他们之中。” 听到这里，安瑶眉头一蹙，“什么？皇上的女人？！” “宫里宫外都传开了，说您伤风败德，先是媚惑了皇上，入住乾德宫。后又前往摄政王府钩引大皇子不成，就又来亲王府献技，意图不轨。”夏儿全当自己疯了，直言不讳，看到安瑶渐变难看的脸色，她的态度这才有所缓和，“奴婢知道他们只是说说，但二皇子要为您洗刷清白，就去跪求皇上，可皇上说，您是不可能嫁给二皇子的。这话一说，听到的宫人们就全传开了，说您已经是皇上的人，因斗气才离宫出走。” 皇上的人？ 安瑶心中冷笑，怕是皇上想说的意思是，她已经心属未央子参，故而不能嫁给他。但皇上爱子心切，他不想破坏他们兄弟的感情，就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二皇子，究竟为何，你非要让我与你在一起？ “夏儿。”她深吸一口气，说道，“皇上说得没错，我和二皇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为什么呀？”夏儿吃惊地问道，自己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她感动，倾心于二皇子，怎么现在看来，目的好像越来越远了。 只见她回头，笑容迷离，那对美丽的梨涡眩晕在夏儿眼里，声音恍若三月轻烟，飘渺无边，“因为我喜欢的人，是大皇子。” 门口，一抹怔影紧挨着门槛伫立，眼里的琉殇荒芜殆尽。 81.第81章 陷阱（一）打赏加更 “王……王爷？”夏儿正对门口，一眼瞥见此时脸色难看的衾末，顿时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王爷恕罪！奴婢不是……” “你下去吧。”他无力地打断道，靠在板上的身体明显在颤抖。 “是。”夏儿连忙起身往外跑去。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尴尬，一片死寂。 他走向她，虽然熟悉，却又陌生。 “瑶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真的不甘心，不论是作为死神，还是作为未央国的二皇子，他都迫切地想守护在她身侧，帮她完成历练，并护她周全。可他注定是入不了她的眼，注定输给慕子参。尽管如此，他仍然想要她亲口告诉他。 她垂下眼帘，微翘的长睫不断晃动，“二皇子，其实我不值得你对我……” “我只想知道你对夏儿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他站到她面前，青色的锦袍两边被他的掌心捏得满是皱褶，“回答我。” 她不知道他在宫中又遇到了什么挫折，听着他的语气在空中弥漫着浓重的悲伤，似在哀求，又似在质问。 “是。”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蓝的炬眸，那里正晃动着她似曾相识的水雾。 他伸手拍着自己的额前，突然笑得极为无奈，“呵呵……瑶儿，你真是个淘气鬼！我知道，你喜欢他，一定是因为他比我更早出现对吧？” “二皇子，我……” “瑶儿，你什么也别说。走吧，我送你去他那里。”他说着，伸手拉起她往外走去。 安瑶撤手，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他回头，接着耸耸肩，一副无所谓地模样道：“谁叫我是你的衾末兄呢？” 她的手再次被他拉起，这一次，她没有反抗。只是在他身后喃喃了句，“衾末兄？” 听着她生涩的叫唤声，走在前面的陌衾末嘴角斜下一丝苦笑。 他这么做，是因为她还有一年的时间开启历练。既然他错过了和她相遇的最佳时机，那么以后他就创造更多的机会，让她爱上自己。 他与未央皇帝打赌，一年内，让她亲口召告天下，她所爱之人，是他未央衾末！否则，他将卸下皇室的光环，远离皇宫，不再扰她。 而这前提，是必须让她死了对慕子参的那份心思！他要让她看清慕子参的为人，就在今日！ “你带我去哪里？”被他一路拖着走出亲王府，她惊慌地看着他又带她往摄政王府走去。 “今日摄政王大喜，我带你进去讨杯酒喝。”他面无表情地迈着大步将她拖了进去。 慕子参低调纳妾，听闻连个宴请名单都无，大门口的红布更是从内侧悬挂，过往的人若非仔细去看，定是注意不到这王府的变化。 来到门口，看门的家丁并未阻拦，可安瑶的脚却像是生了根似得一动不动。 试着拉了她几把都无动于衷，陌衾末终于回过头，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了？” “我不去。”她用手指一根一根地撬开他的掌控，接着往回走去。 “瑶儿？！”陌衾末越来越难懂她，即是她自己说喜欢慕子参，又在他的亲王府内度日如年，眼看就要回到她日思夜盼的摄政王府，却又临阵脱逃。 他追上她，忍着身上的伤痛再次将她钳制，“瑶儿，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是在骗我？还是你不愿面对事实去看一眼他现在奢靡无度的生活？！” “二皇子，我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天下间那么多女子，为何你就是不放过我，就算我喜欢他那又与你何干？！”她又怎会不知道，今日的摄政王为何会高挂红灯，侧王妃入住南苑，那是令人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啊。可是为什么未央衾末要逼她在此时入府，他安得心又是何等的狼心狗肺！ “瑶儿，待你十七岁生辰那天，你就会明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若你真不想回他府里，那就随我回亲王府，以后不再来到这里！”陌衾末绕到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安瑶不再回他，在她沉默的时候，陌衾末再次拉起她的手，但这次所走的路，是回去的路。 “渡姑娘？” 身后，有人忽然高喊一声。 安瑶回头凝眸望去，见紫灵的贴身丫鬟阿桃向他们走来，“真的是你啊渡姑娘？啊……二皇子？奴婢见过二皇子！” 陌衾末恢复冷姿态，对阿桃甚是不理不睬，揽着安瑶径自朝前走去。 “等等！渡姑娘，请留步！”谁知阿桃胆大包天，上前两手一横，堵住他们，“渡……渡姑娘，今日大皇子府上纳妾，虽不对外张扬，但这府里该有的形式仍是一样不能少，不巧的是这琴师今日大病卧榻，王妃命奴婢出府寻一熟络的琴师代替，这……”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未来的王妃，去摄政王的府上当琴师？”陌衾末几乎是强忍着怒气打断她将要说下去的话。 “回二皇子，奴婢正是此意。”阿桃面带喜色，连连点头，突然脑袋一蒙，二皇子的话犹如魔音重现再次萦绕她耳旁……他说渡姑娘是他……未来的王妃？！ 不等陌衾末再次发话，她已经吓得跪瘫在地，接连磕头，“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不知渡姑娘是……是未来的二王妃，只是想渡姑娘能够念及旧情，帮奴婢一把！求二皇子饶命！” 世人皆知这二皇子犹如寒冰地狱里的一块黑石，除了皇上，他一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我行我素间尽显桀骜不驯。但凡是下人做错了事或者说错了话，他几乎是从不容忍，更不会再给对方改过自新的机会。 看着阿桃瑟瑟发抖的模样，安瑶伸手阻止陌衾末拔剑的动作，淡淡说道:“我随你去。” “瑶儿？”他眼里更是无尽的迷茫，她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决定了的事总是这么容易因为一个人的只字片语就改变初衷？ “就当是你刚才说错了话的补偿，放过她。而且，让我死心，这不正是你想要看到的么？”她说完，折反方向朝摄政王府走去。 身后震惊片刻的陌衾末连忙跟了上去。 而跪在地上的阿桃，脸上忽然涌起奸诈之色，紫灵交代的任务，她终于完成了！ 82.第82章 陷阱（二） 安瑶莲步轻挪，体态优雅。 越过大堂，绕开假山，穿过长长的桥廊，来到南苑。 出乎意料，南苑出奇的平静，虽然红彩横挂，珠光溢流，喜庆满色。可这种平静完全颠覆了她的想象，让她顿觉困惑。 “摄政王今日不是纳侧妃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陌衾末阴沉着声调，转身问刚从苑外跑进来的阿桃。 “奴婢还未明说，您二位就直奔南苑了。其实他们都在西苑，王爷命人在西苑搭了戏台，虽然一切从简，但王妃说了，不能委屈侧王妃，所以王爷就让王妃全权打理。”阿桃喘着气，指着不远处的西苑说道。 原来是紫灵。 安瑶撇撇嘴，不屑道:“看来这侧王妃刚来王府，就憋屈吃了紫灵的道。” 陌衾末心里明白，她这话摆明是说给他听的，是在暗示他这侧王妃在大皇子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 尽管他懂得她的用意，但还是随她往西苑走去，明明是秋季，可他已满脸汗珠垂低，今早在皇宫里，他因忤逆之罪获三十大板，最后父皇实在不忍，以一年赌注加十五大板收场。新伤旧伤相叠，早已让他背负甚多，只怕自己撑不了多久就会倒下。 但为了瑶儿，他不能撑，也得忍！ 相比南苑的冷清，西苑的唢呐声，敲鼓声交替着各种乐器声，错综复杂，交织一片，其乐融融。 若是不明就理的人看去，还以为今日这摄政王所娶的可是这西苑的正主。 安瑶站立大门片刻，随后在阿桃的指引下走了进去，将身后落下一大截的陌衾末抛掷脑后。 “渡姑娘，这把琴是王妃从宫外的琴坊中精挑细选来的，做工精细，音色绝佳，给你弹最适合不过了！”阿桃将她领到院内的一个堆满乐器的厢房里，从当中挑出一把上等古琴交到她手里，委婉说道。 安瑶瞥了一眼，不以为意。 阿桃见状，并自作主张地带着她和琴来到院里的大戏台下。 帘幕暗垂，台上人影棹棹。 伴着少数的笑声，和台上细腻的背景音，她知道这戏，已然上演了。 “渡姑娘，过了这场，便是你上场了，《妾沦》你会弹吧？到时候你跟着舞姬们的舞蹈合奏就行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阿桃说完，也不管安瑶的不悦神情，径自离去。 安瑶抱着古琴，走到幕下的一侧，望向看戏的人群。 大皇子未央子参气宇轩昂，棱角分明的脸上并不带任何喜悦的表情，双目暗凝，视线散落在台前的幔布上。 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个身穿华裔官服的老男人，安瑶不曾见过他，只是觉得有些面熟。 在他们后面的桌旁，正端坐着两个性情截然不同的女人，一个是紫灵，另一个则是戴着面纱，举止眉目间皆是柔情四溢的女子。 紫灵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只见那个女人顿时眉睫下垂，娇态略生，但因她戴着面纱，安瑶又看不到她额外的面部表情。 就在这时，她看见阿桃走向紫灵，附在她耳旁说了有半响的话。 紫灵抬起头，忽然朝她这个方向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令她霎时一怔。 与此同时，她的身后多了几个身穿统一金色露脐舞衣，看似西域来的舞女，各个媚眼荧光频频，敢情是为了填充这摄政王的后院而来。 “你就是临时找来为我们伴奏的琴师？”站在前方打扮得更胜一筹的舞女斜睨了她一眼，满脸高傲地问她。 她心中了然，这些舞姬各个心怀鬼胎，八成是以为她也是来争鲜斗艳的。于是眯着眼，故作萌态，“是呀姐姐，你们可真美，瑶儿定当竭尽全力为你们伴奏，让大皇子对你们刮目相看的！” “嘁，原来是个稚嫩之色。罢了，你好好弹你的琴，别拉我们后腿就行。”许是听到安瑶那不带威胁的话语，这几个舞女都松了口气。 “是，姐姐。”安瑶甜甜地笑着，心里却冷漠无寂。 原本表演的戏台终于谢幕，舞姬们激动地排起了队，脸上分明写着“求看上”三个字。 安瑶不动声色地走到她们身前，正要上台，心里忽然咯噔作响，方才跟她一道来这里的，不是还有二皇子吗？ 怎么不见了？！ “喂，发什么呆呢？轮到我们上台了，快去呀！”身后传来舞姬们的催促声。 安瑶往台前台后各看了一眼，都未见到二皇子的身影，心想他一定是独自离开了。 这才在一阵谩骂声中，抱着古琴低着头走上台。 本以为上台的那一刻，大皇子在看到她时会极其讶异，没想到这戏还未开始，台下大皇子之位却已经是空荡无人。 她落座后台，起手抚琴。 琴声悠扬，音色抑昂。随着她指尖划过琴弦的那一刹那，舞姬们接连而出。 她终于再次抬头，透过她们曼妙的舞姿，看到了前排那个老官员赞许的目光，看到了紫灵带有心机的笑容，看到那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忽然起身朝紫灵欠身离开的画面。 她心中感慨，那个女子，想必就是侧王妃。 只不过她在这一曲《妾沦》中选择离开，事出有因吧。 《妾沦》所讲得是一个官妾为了上位，显尽一身，最后还是被沦为低等下人的编舞。紫灵是想借这出舞曲来暗示侧王妃，让她安分守己吗？ 弹着弹着，她忽然觉得疲惫不堪，头重脚轻。手上拿捏琴弦的劲道也慢慢地失去平衡…… 也是怪了，昨晚睡眠充足，而且自己无病无痛，怎就落下这副“病根”了？ 会不会是这琴有问题……想到这里，她望向紫灵。 紫灵那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瞬间证实了她的猜测。 既然如此，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 在她的坚持下，一首完整的曲子终于演奏结束。虽然后面音色偏离，但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里，她强忍的意志还是使她完成了委托。 走到台下，见阿桃走来，她将古琴交还于她，虚弱地说道:“这琴好像有些古怪，阿桃……” 话还未说完，她就倒在了阿桃怀里。 83.第83章 荒唐（一）打赏加更 “小姐，你刚才跑哪儿去了？燕秋到处找不着你，差点要把整个王府掀了个底朝天呢！” 西苑内厢的拐角处，丫鬟燕秋终于看见满眼惊慌朝她跑来的主子。 “燕秋，你快去抓几幅外伤的药回来。”面纱下的面容，急不可待。 “啊？小姐，您受伤了吗？哪儿伤了呀？” “不是我，是一位公子，想必是王爷请来的朋友，现在正在南苑内的偏房内歇着呢。你先去抓些药，别告诉任何人，我不想王爷误会。” 湘儿一脸愁容，当时在戏台下听着曲，看着歌舞。没想到紫灵表面大度谦让，却用《妾沦》来暗讽她的不堪。纵使那琴音再怎么动人心弦，她也按捺不住，选择避让。 没想到在回南苑的路上被一人绊倒，才发现是有人晕在了她的南院外。眼下大家都在西苑帮忙，南院地处偏远，甚是无人过往，于是她费了气力将他扶到偏房内休养，在帮他翻身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他背上的血迹，这才慌得跑出来找燕秋帮忙。 “小姐，你疯啦？今日是你嫁入王府的第一天，你就把另一个男人搬到自己的院内……” 燕秋显得气急败坏，她知道她家小姐心善，但没想到在这么关键的日子还犯糊涂，这要是让那个紫灵知晓，定会被扭曲事实，在王爷面前名声不保。 “嘘——！”湘儿连忙捂住燕秋的嘴，不让她说下去，“燕秋，人命关天！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就自己去了。” “我去！我去！但是，小姐，你必须要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你绝对不能再去那里看他了，我刚才看到紫灵的丫鬟阿桃带着个女的正往那里去呢！”燕秋叮咛道。 “知道啦，赶紧去吧。”湘儿回头望了眼戏台的方向，正看到大皇子换上了一身新郎官服坐在了原位上。 那张刚毅的面孔始终不展颜笑，似乎今日这仪式他只是做给爹一个人看的。 而此时的紫灵，脸上娇媚依然，目光不离他寸步。 见他们此刻都沉浸在这虚假的欢乐中，她轻挪碎步，沿着后厢朝院外奔去，绕着假山一面再穿过桥廊回到南苑。 正要直往偏房走去，不想撞见了前面阿桃和家丁一前一后地搀扶着一个女子朝她的新房走去。 那是她的新房，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出于好奇，她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看到屋内阿桃拿起桌上备好的“茶水”就着那女子的嘴里灌了进去，那女子不喊也不挣扎，安静地靠在她身上，任凭阿桃摆布。 “嘭——”随着一声巨响，她的脑袋一懵，刹那间眼前一片空白，倒下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被人从脑后重创了…… * 西苑 酒香弥漫天际，佳肴垂涎欲滴。 大皇子当着护国公的面，举杯高呼：“不醉不归！” 他心里惆怅，这护国公当日便是提出一个条件，若是他答应了，才会同意让紫灵代替湘儿成为王妃。 而这个条件便是，必须让湘儿先怀子嗣，才能与紫灵圆房。 看这护国公这么晚还不走，居心显眼，他是想看着自己走进南苑，与他的亲女儿共度春宵一夜。 而一旁冷眼观望的紫灵表面故作大方矜持，实际已将怨气统撒于杯酒之中。为了成就子参的大业，她必须忍。 她忍，但不代表她不会毫无行动。 明日一早，她将要听到摄政王府有史以来最具凄惨的叫声！她要让所有窥觑子参的女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苏湘儿，渡瑶，她要一个一个地弄死她们！ 想到这里，她举杯走向慕子参，眸里皆是悲凉可怜之态，泛着几丝晶亮，抿着唇角说道：“若你不愿前去，那就多喝几杯，将她当做是我。” “紫灵，本王此生有你，足矣。”他勾起她诱人的红唇，醉态滋生。 “咳咳……大皇子，时辰不早了，您不如回南苑歇息去吧。”一旁，苏荣假意打断他们的浓情蜜意。 紫灵低头，微微欠身，“恭送王爷。” 慕子参苍凉一笑，将手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接着丢下酒杯，踉跄着往外走去，身后跟着两个前去搀扶的丫鬟。 * 安瑶不知自己昏了多久，待她醒来，天色已暗。 房内正飘着一股淡淡的麝香，暗垂的帐帘随着窗口吹进的秋风隐隐晃动。 大红的幔帐，大红的喜帕，大红的双喜字帖。 映入她眼前的，皆是借着昏暗的烛光投射而来的大红色彩。 这是哪里？ 她按着身下的被褥，欲要起身，不料全身瘫软无力，再次酥软地仰躺倒在榻上。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不仅全身无力，就连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许多在这之前发生的事情，似乎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来！ 真是恬燥。 明明晚风拂动，为什么她还是感到全身燥热不安。 琴，阿桃，她好像记起来了。 是阿桃！ 她记得自己昏下之后，是阿桃带她来这里的！可是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今日是大皇子迎娶侧王妃的大喜之日，这会儿他们应该都是在南苑。可是这艳红红的东西又是在闹哪样？ 她这身症状又是在整哪样？ 难道是阿桃对她用药了？ 就在她浑身燥热，全身无力，脑袋昏沉难受不已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她努力地睁开眼，试图让自己的头往后偏去，看来人更为真切一些。 可是看到的，还是一抹红色的身影，在烛光的晃动下隐隐约约。 “……”她终是无暇去顾及来人，只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自己的手搭上了脖颈上的软纱，一个劲儿地想将它扯走。 这时，那道红色身影临近床前，带着浓重的酒气一股脑儿地坐在她身侧。 她试着再去看清楚，忽然从窗外刮来一股劲风，房间独有的烛光一举熄灭，暗黑的视线中，唯残月隐光浮现。 “你是谁？别过来……” 她开始惊慌地挣扎，只因那身影发出阵阵粗狂的气息朝她涌来。 身体无力动弹，但意识却出奇地清晰，身上，那男人的酒气令她忍不住频频作恶，她伸着手恍惚地打在他身上，“走开！滚……” 84.第84章 荒唐（二） 他蛮力地扯过她的手，声音粗重沙哑：“紫灵……” 紫灵？ 这声音…… 是大皇子？！ 不等她开口唤他，他已经整个人倒在她身旁，嘴里依旧含糊不清地道着:“紫灵，今晚你就是紫灵……” “我不是紫灵，你别过来！”面对他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对他感到害怕，莫名的恐惧袭身而来。 安瑶眼看他就要摸索到她脸边，不禁紧紧地闭上眼，原本欲要挣扎的身体随着他的压境忽然更显窒息。 憋红的双颊如同熟透了的苹果，想要高声呼喊却因无力作罢。 “滚开！”她伸出另一只手拍上他的脸，可力道全无。 脖颈上悬挂的那条玉石被扯落在枕下，随着她挣扎的瞬间没入能见的视野中。 秋色黯然，幔帐微佛摇摆。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渗进双鬓，冰凉如夜。 夜，似静似浪，涌在安瑶的眼中。 心，若泣血。 随着流干的泪水浸湿了枕帕，身边的男人终于沉闷睡去…… * 一直未眠。 如她所料，身上的药力渐渐褪去，原本毫无知觉的双手开始发麻，接着恢复力气。 回头望去，曾经让她一度痴迷的男人正安然地躺在这肮脏的榻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垂在两侧的双手慢慢握紧，眸里眉间涌上炙热的仇恨，对着他，对他的女人，对害她的人，她誓不原谅！ 捡起一地的碎衣，拼拼凑凑地穿在了身上，发软的两腿还在打颤，可她仍然义无反顾地从榻上滚到地上。 就算是爬，她也要爬离这里！ 秋叶袭袭，凉风阵阵。 褪去浮华的摄政王府里唯高悬的红灯笼尤为凄凉。 一路踉跄着跌跌撞撞，终于走出了这伤心之地。 看这天色，再过两个多时辰便是黎明分晓。眼下这个时辰，她该往哪里去？ 身上的衣服也被撕得破烂不堪，若是跑到街上或者回到皇宫定会引起一番争议。 亲王府？ 抬头望去，此时红漆金字的牌匾显得格外耀眼，在这月浊雾蒙的夜里似能瞬间照暖她心中的黑暗。 好冷。 入秋的温度在黎明还未到来时，急骤冰冷。 她蜷缩在门口，将自己抱成一团。 身上传来的痛楚早已被心中那道伤痕累累的仇恨所麻痹，带着眼角的泪珠和凌乱的发梢，她倚在亲王府的大门上，闭上了眼，昏睡过去…… * 巳时，天蒙蒙亮。 慕子身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喜庆色彩，看来他昨晚是真的来南苑了，此时这床榻，想来正是苏湘儿的。 捂着发涨的脑袋，翻了个身。 空的。 她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是说，昨晚他…… 翻开被褥，果然…… 他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速冻转为暗色。这时，枕头上的一片湿痕引起了他的注意，没想到她居然是这般不愿意！ 刚要起身，从枕边一处露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引起了他的注意。 穿起亵衣，他沉声叫道，“来人！” 门很快被推开，等候在外头的燕秋领着四五个丫鬟走了进来。 “王爷金安！”燕秋欠身行礼，双眼正瞄到床单上那一抹殷红，嘴角不由自主地扯了扯。 “侧王妃呢？”他冷声问道。 “小姐？”对啊，小姐不是也应该在这屋里的吗？！ 燕秋脸上顿时略显惊慌，“回禀王爷，奴……奴婢不知。” 昨日她买回伤药，一直忙着服侍那个受伤的“公子哥”。后来天色晚了，她本想前去看看小姐，正好遇到阿桃，她告知小姐和王爷已经歇下，就不敢去打扰。 待她再回偏房，“公子哥”也已经不告而别了，接着她就回屋休息了。 早上天还未亮，她就带着这些下人，捧着早面来跪安，看到床上的“证据”，她原本是松了口气，以为小姐和王爷终于实至名归了，可这大清早的，小姐会去了哪里？ “你说什么？！”慕子参愤怒起身，“作为她的陪嫁丫鬟，你连她的去向都不知道？！” “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找！” 其实燕秋这时更想反问他，我家小姐是与你一起歇下的，她半夜有何动静，难道睡在她身边的王爷不是更加清楚不过吗，怎么反倒问她要人了！ 憋屈地起身跑出屋子，不料正撞上一具柔软的身躯，上面还散发着她熟悉的百合香气。 “小……小姐？！”燕秋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她家小姐原本水灵清透的双眸，此时已经渲染上两道浓厚的黑眼圈。 “小姐，你去哪儿了？王爷正找你呢！”燕秋心疼地问道，看她家小姐如此，想必一夜无眠，都不知道这王爷是如何虐待她的。 “燕秋，瞧你大惊小怪的，我这不好好的吗？”湘儿笑道，随后走进屋里，头也不抬地朝那个愠怒盛天的男人行礼道:“妾身来服侍王爷更衣。” 说罢，她轻盈上前，拿起候在一旁的丫鬟手里端着的锦服欲要走向他。 “不必了！”他冷咧的声音震响，使她原本发颤的双手抖得更为厉害。 看向裸露在空气中的床单，原本属于她的印迹此时却是被别人蒙上一层肮脏的污秽。 她有些想呕，却扭头忍住。 “这是你的？”他将手里的玉石呈现于她面前，语气固然寒气不减。 “不，不是。”她低头否认。 紫灵对她所说的话还历历在耳，她让她指证出现在这里的另一个女人，可是看样子，这女人早在他们醒来前，已经离开了。而这块信物，想必是她离开时遗留下来的。 “今日起，你好生待在南苑这里，要什么尽管吩咐下人，记住我和你苏家的约定，别妄想我会再踏入这里一步！” 说完，他拽起她手上的衣服大步走出屋外。 真可笑，她就这么成了笑柄。 事不是她做得，可她却被他无端的憎恨。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曾给她…… 紫灵，这就是你一早策划好的吗，一箭双雕？ “小姐？”燕秋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把房内所有有关昨日的东西都换了吧，越快越好！” 85.第85章 恨意萌生（一）打赏加更 不管他如何待她，成为父亲的联姻工具避无可避。虽然说好的在这府里，紫灵必须尊她为大，大皇子也必须要对她疼爱有加。 可昨夜父亲一走，她就被囚禁于西苑柴房。今日一早，她又被大皇子废于此苑。 罢了，这些，她早就料到了。 “是。” …… 王府炸开，侧王妃刚入府一夜过后就被打入“冷宫”，永无翻身之机了。 * “吱呀……”天刚一亮，门被打开。 “二皇子，您身上伤势未愈，还是回去歇着吧，皇上那儿，小的让人去说下。” “不用。”陌衾末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昨日他带瑶儿去摄政王府，结果自己昏在那里，等他起身去寻她时，被告知她已离开的事实。 一定是父皇又将瑶儿藏了起来，他怎可放过任何获得她行踪的机会。 走出门口，福伯刚让人去牵了马车来，转身就看到角落里正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不禁呼道:“哎哟，这都什么日子，一大早就窝了个乞丐在门口！” 陌衾末循声望去，正看到一个女人头发凌乱地披散在两侧，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拼凑着挂在她那伤痕累累的身上，两手抱在双膝旁，将头低埋，让人看不到她的模样。 他冷眼看了看，不为所动。 福伯嘴里嚷嚷着晦气的字眼，先招呼他上了马车。 “王爷放心，小的一定会将这乞丐赶走。” 陌衾末面无表情地坐上马车，刚要放下帘子，就见前方不远处大皇子的轿辇往他相同的方向而来。 他忍不住多瞅了一眼，看这阵势，慕子参并非与他的侧王妃有过多感情，不然也不会抛下新婚之妻独自外出。 “王爷，二皇子的马车停在前方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另一边，芒草盯着原地不动的陌衾末朝轿辇内的慕子参禀报道。 慕子参翻开帘子，正好看到正前方同样看着他隐隐作笑的陌衾末。 左侧大门上，亲王府的管家正拿着一根长木棍走了出来，对着角落里的一个不明物体狠狠敲打，“小要饭的，知不知道这是哪儿？你是不要命了吗？快起来！” 安瑶的身体颤了颤，听到声音知道是有人来开门了，心生希冀，这下她可以进去洗个澡了！ “二弟要看管家赶乞丐，难道也要有这么高的情调，非得坐在马车上看不成？” 未央子参？！ 是他的声音！ “大哥真会开玩笑，只不过这大好的晴天，你不在府里陪着貌美如花的皇嫂，这是要去哪儿？” 这么酸的话，这声音，定是二皇子不假！ 只是他何时出来的，为什么他也没有认出她来？ 这时，身上又传来一棍疼痛，“还不快起来！拿着这一锭银子有多远走多远去！” 不行，这时候她绝不能起身，也不能抬头让他们认出她来！ 忍着身上传来的又一阵痛感，她死死护住自己的头，眼睛瞟到地上那一锭银子，心里无比绝望。 “二弟说笑了，不知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二弟自觉得让了路？”见陌衾末与他打起了牙偈，慕子参隐着怒气问道。 陌衾末挑了挑眉，见那乞丐明明有了反应却又赖着不走，于是说道:“既然大哥知道我这雅兴是为了看福伯赶走乞丐，可眼下她又不走，如若大哥赶时间，不如亲自去说服她如何？” 什么？让他与乞丐打交道？他这二弟越来越过分了！ “王爷，不妨让属下去。” 芒草自告奋勇道。 “大哥难道如此不亲民，啧啧，恐怕父皇要失望了。”陌衾末走下马车，靠在路边带着讽刺说道。 “本王亲自去！”区区一个乞丐，又怎么可能会成为他登上皇位的阻碍！ 陌衾末看好戏地看着他走向亲王府门口，站到那“小乞丐”身前。 如果可以勇敢一些的话，安瑶恨不得此时就能伸手将他掐死。 可看着他的如意靴出现在那锭银子旁边，她又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该死的未央衾末，居然让她如此难堪！ “你听得到本王说话吧？”他嫌恶地看着她的后脑勺。 她不吭声，只是将身子又往里缩了缩。 知道她是故意不走，慕子参蹲下身，无意中发现除了一身破烂的衣裙外，这所谓的“乞丐”身上还满是於痕。 但唯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她的双手，竟然出奇的光泽四溢。 不像是乞丐，也不像是做过活的丫鬟，应该像是……被压迫的千金小姐？ 想到这里，他捡起地上的那一锭银子嗤之以鼻，冷声说道:“想来也是，你怎么会看上这么小的银块。”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早上在苏湘儿床上拾来的玉石，既然苏湘儿说不是她的，那他就以此打发了这“落难千金”，让她迅速离开罢了。 站在一旁的芒草在看到玉石的时候，吃了一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甘露精华居然就在慕子参身上，要不是为了追寻它，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刚要开口问慕子参，就听到“啪”地一声，玉石被他甩到那个“小乞丐”脚边，接着听到他说:“这块玉石价值不菲，够你安生下半辈子了，若你还想狮子大开口，就恕本王不奉陪！” 在看到玉石的那一刻，安瑶已然忘记死也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初衷，而是第一时间将它捧起，喜极而泣。 这是她出生时手里紧握着的玉石，也是娘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昨晚她仓皇而逃，却差点就此失去了它！ “瑶儿？！” “是你？” 几乎异口同声，在看到她那张纯净如纸的脸的一刹，陌衾末和慕子参皆开口呼道。 安瑶一怔，抬头对上了他那双不以为然的深眸，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捏紧手里的玉石也不管身上破碎的衣裙被他踩了一角，就试图往外跑去。 “啊……”她的双手在空中失重地往下落去，在要与大地亲吻上的那一瞬，只觉得腰间被人环上一道力量，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已经整个人倒在了他的怀里。 与他对视数秒，忽听他轻蔑的语气飘进她耳里，“你怎会变成这幅德行？” 86.第86章 恨意萌生（二） 她眼里的水雾蔓延，满心的怨恨陡然升起。 若不是他，她又怎会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若不是他，她又怎会差点失去那块重要的玉石？ 若不是他，她又怎会失去自己，让现在所看到的人耻笑她的不雅？！ “慕子参你给我放开她！”陌衾末从对面跑了过来，一拳挥了过去，出于愤怒，喊出了他的原名。 慕子参躲闪之际，松开了还放在她腰间上的手。 芒草一愣，难怪陌衾末会那么护着渡瑶，那么憎恨大皇子，原来他的记忆都在！ 混乱间，安瑶被陌衾末护在身前，她将头低埋，颤音中带着哀求:“快带我离开这里……” 陌衾末想也不想，一把将她横抱而起，朝亲王府大门内直奔进去。 留在原地的慕子参这才恍过神来，“芒草，方才二弟称我为甚？” “回大皇子，属下只知二皇子直呼您的名讳。”见他还痴愣原地，不禁开口提醒道:“王爷，是时候该启程了，皇上那儿，怕是要等急了。” 他就着原路，坐上轿辇，可脑海里却肆无忌惮地浮现出安瑶那张不施粉黛仍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该死，他怎会突然在乎起…… * “瑶儿，你怎么样了？” 门外，正等候安瑶沐浴的陌衾末显得急不可耐。 要是他再细心一点，也不会让她在众目睽睽下那么难堪，他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连她身上所穿什么样式的衣裙都没有记牢。 陌衾末靠在门板上，满腹懊恼。 随着里屋的门被拉开，他整个人也晃进了屋内，险些摔倒。 “瑶儿！”看到她那两只红肿的眼睛，他就倍感心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 “二皇子，瑶儿在此谢过二皇子替我解围。有朝一日，若能报答二皇子点滴，瑶儿定当全力以赴。”她俯身说道，接着往外走去，眸间不带任何一丝眷念。 陌衾末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她快走到前堂，于是追了上去，“瑶儿，你这是要去哪儿？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就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是真心想要帮你，我可以不图任何回报！” 不图任何回报？ 安瑶回头，换上一袭浅蓝色衣裙后的她更显清纯淡雅，那双虽已红肿的眼睛里回转着千百流盼，对上陌衾末那双只为她一人绽放情绪的蓝眸，“为什么？” “我说过，一年后你的生辰便会知道一切缘由，在这一年内，我对你所有的好，所有的付出都是理所应当！只要你过得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琉璃拱门外，欲要出门会三皇子的安雅停住步伐，刚才她似乎听到了非同寻常的告白，可这声音，竟然出自她的夫君，二皇子之口？ 她难以相信地暗扶在门外，透着空旷的珠帘朝内望去。 安瑶凝眸转而一笑：“多谢二皇子错爱，我要的你帮不到。” “瑶儿！你要我怎么说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若你要我掏心挖肺才肯信，那我立刻就证明给你看！”陌衾末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作势要自残。 安瑶夺下他手里的匕首，眉上涌起难以置信的纠结，“二皇子这是做什么？我只是一枚复仇的棋子！我要摄政王府永无安宁之日，我要你亲兄弟未央子参失去紫灵生不如死，我要你废了安雅名号，这些你绝对是做不到的……” “我做得到！”几乎是当机立断，他想也不想地断了她的后话。 拱门外，安雅拳心紧握，双眼迸发的怒气足矣燃烧一个人的心智。那个女人，居然要二皇子废黜她！ 可眼下，并不是她进去声讨的时候，她得先去找三皇子商量对策，这阵子多亏了他才让爹从礼部尚书的职位升至正一品内阁大学士，接着她娘荣升安府夫人。这其中的奥秘只有她和三皇子才知晓，不过代价将是她要将废后景婉菱从冷宫救出！ “渡瑶，我一定会在你逼二皇子废我之前先将你碎尸万段的！”眉角阴冷四起，安雅潜入后门消失在这匿大的亲王府中。 “瑶儿，别说是这些，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你相信我，只要是能帮上你的，我都竭尽所能！” 看着他慧若深海的蓝眸，安瑶忽然心生感动。 或许，他是真的对她好。 “送我去摄政王府，你也能做到么？”她幽幽地说道。 “什么？！你还要去他那里？！”陌衾末无法相信直到现在她心里还装着那个慕子参。 “二皇子方才不是说过自己做得到？此次前去摄政王府，我定要让搅得他府上鸡犬不宁！” 嘲讽，伤害，羞辱，到时候她定要一样一样地讨回来！ 陌衾末望着她那熟悉的冰眸，心里一阵寒意直起，没想到换了一个生活环境，她终究还是做回渡娘。 “若是你高兴，我则一路为你护航。只要你记住，身后一直有个人在默默地守护你，即可。”他将她轻揽入怀。 一年，只要再忍够一年，她就能恢复记忆了，到时候她就不用背负这么多的仇恨和世俗的怨念，他只需要帮她收服萨满国师的恶灵回到冥界，那么一切又能回到正途，到时候在她身边的，肯定只有他。 此刻的安瑶，心如止水。 对她而言，只要达到目的，不管是谁，利用也罢，伤害也罢，她统统无关紧要。 记得她答应过宸妃，除了废后，还要陷紫灵于不义，将她从大皇子身侧赶走。 可此时，她不仅要让紫灵消失，还要让大皇子备尝失亲之痛！就如昨夜，她痛得咬破自己的下唇，痛得无法言喻，痛得无处安身。 只要是他在乎的，她必毁之！ 娘，对不起，帮你复仇的路上，瑶儿除了同仇敌忾，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 三日过后。 “瑶儿，快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了！” 大老远，就听到陌衾末兴高采烈的声音。 站在安瑶一侧聆听琴音的丫鬟夏儿听到二皇子的声音，也跟着附和起来，“渡姑娘，二皇子可真准时，奴婢先行告退。” 安瑶按下手指尖的琴弦，站了起身，回头望去。 “看，是不是都在这里？”他将手里那破败的盒子打开，放在桌上。 87.第87章 整装待发（一） 没错，这正是当时为了进宫，她典当掉的首饰，这些可都是娘的痴念。 这份恩情，她至始至终不曾忘怀。 “一样不少，谢谢二皇子！”她合上盒子，朝他露出感激的笑容，“不过，你是如何拿到的？” 若她没有记错，当初未央子参就是因为这些首饰才找到她的住处，凭他急切的思母之心，应该是早就收回去才是。 可她哪里知道，慕子参就是猜定有人会去赎回，这才将它原封不动得放在典当行，好好的一出放长线钓大鱼的戏就这么活生生地让陌衾末给搅黄了。 “未央子参虽然聪明，但他也不能只手撑天。他知道的我全都知道，自然包括当铺里的各方面经营了。” 为了更好的打压慕子参，别说一个当铺他花了心思去追踪。就连他的行踪都了如指掌，要问这其中的缘由，自然与他死神的身份脱不了干系。 他身边虽然没有像慕子参那样围绕许多暗卫和贴身侍卫，但总有些孤魂野鬼听他派遣，当初就是派它们去打听渡瑶的消息，可是没料到她投胎在安府还改了姓氏，那些野鬼智商有限，能力也有限，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太好了。”安瑶紧紧地抱着木盒，心想这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瑶儿，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我只是不想你再受委屈。”看着她开心的笑容，陌衾末脸上泛起一丝忧心的神情。 慕子参身边，围绕着那几个精灵，他们虽不会滥用法术，但不代表不会在私底下害人。 尤其在精灵国那一别，那个身穿紫色裙袍的女人看起来对瑶儿有诸多怨恨。 虽不知她是如何成了护国公千金，但从他的野鬼手下中打听到，她的能力还是不容小觑。 “二皇子，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放心吧，只要我坚持不下去了，就会回来的，再说了，你这儿离他们那不是只有一墙之隔吗？有什么情况我会传递给你的！”安瑶抱着盒子走进屋子，心里报仇的欲望更为坚定。 这一次，她说什么都要容忍。 回想起那天，未央子参与她的再次见面，她可以确定他并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 那么只要乔装打扮混入摄政王府中取得他的信任，再接着找到紫灵当日对她下药的证据，就能使她在未央子参面前身败名裂。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她擦拭着盒子上的灰尘，心无旁骛。 “既是你决定了的事，那我就从旁协助你。你可千万要记得，万一有任何委屈，就直接回来……”陌衾末不知道她此次前去慕子参府里的初衷是什么，只知道她现在与他同仇敌忾，心里也自然乐不思蜀。 “恩。” 这段时间下来，她也终是明白了，二皇子是待她真心的好。可她至今为止却还是没对他言明宸妃在外的消息，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只要她这次打垮紫灵，达到目的，就会亲自去将娘和闻香接到这里，让她们享受这亲王府的富贵温馨。 …… * 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 深秋的早晨水雾渐寒，窗台上已然看不清外面的风景。 穿上一身粗布介衣，将头发盘上结于发巾，拿出二皇子备好的灰粉，均匀地涂洒于脸上以及脖颈。 再加以修饰一番，在来者敲门之时，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诞生”了。 “渡姑娘……啊！你是谁？你……你怎……怎么会在渡姑娘房里？！”夏儿捂着自己惊得快要掉去的下巴，舌头也跟着打起了结。 看来二皇子给她准备的装饰品果然有效，只要她声音再加以粗狂一些，怕是没人能够认出她吧？ “夏儿，你来得真是不巧，渡姑娘已经被我弃尸荒野了，还不赶快去报官？”说完，那双暗涌着星亮的桃花眼不忘朝夏儿放电。 “什……什么？渡姑娘被……被你……” 这时，从门口走进一身青袍之影，带着胜于外头深秋之意的寒气站在她们面前。 “二皇子？他……他说渡姑娘被……” “在下未央衾末，这厢有礼了。”他微带笑意，抱拳行礼，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修饰地毫无漏洞的“小男人”。 “小的陌秋生，叩见二皇子！” 两人有模有样地互相自我介绍，见她要下跪行大礼，陌衾末连忙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际，将她扶起。 夏儿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再看看那个“杀人凶手”腰上正缠着二皇子的金手，不禁吓得面如死灰，愣是说不出一句打扰的话来。 可心里却是在想，这从不近女色的二皇子，别说府里那位被冷落的侧王妃，就连随了他多年的自己，也不曾见他对任何一人如此温柔过。 对了，还有渡姑娘！ 渡姑娘是她见过以来，唯一能够打动二皇子的女人。 可眼下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二皇子有断袖之癖？！又不好启齿明言，于是才拿渡姑娘来搪塞他们这群观众？ “怎么样？我这身打扮？” “唔……要是你不这么急得去，兴许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体验一下。” “什么地方？” “红楼台。” “……” 憋不下去了！夏儿几乎是用尽了胆终于喊了一声，“二皇子！” “嗯？”陌衾末俊眉凝皱，颇为不满地问道：“夏儿，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二皇子，奴婢就想问你，您还关不关心渡姑娘的死活了？！这个人，他是杀人凶手！他说渡姑娘被他弃尸荒野了！二皇子，您难道就不问点什么吗？” “……”陌衾末一张无辜的脸望向安瑶。 只听她“噗嗤”一声爆笑，随后走向满脸通红的夏儿，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戏谑道：“看来二皇子府上的丫鬟比红楼台里的那些，可爱多了。” 夏儿哪里经得起这般抚弄，刚要动粗先发制人，就被陌衾末阻止。 “夏儿，你好好看看他，有没有觉得他长得有些像谁？” 他知道夏儿身怀绝技，所以才派来保护瑶儿，若他刚才出手慢了一步，想必瑶儿早已躺在地上叫苦连天了。 88.第88章 整装待发（二） “长得像谁？要我说，就像地狱里来的修罗！一身黑气加邪气！”夏儿想也不想，扭头说道。 其实她并不是有意要顶撞二皇子，只不过是替渡姑娘感到不值，好好的一个倾城女子说没就没了，而且她倾慕已久的二皇子居然还……还和一个男人如此亲昵！ 就算是豁了她这条小命，也不得不说！ 但怎么说这也是她头次这样对二皇子大呼小叫的，还真的心有余悸。 “二皇子，连夏儿都能瞒过去，看来我这身打扮是没问题了，这下你能放心了吧？”安瑶恢复自己的声音，打趣道。 看着夏儿那憋红的脸蛋儿，就觉得越发信任于她。 这声音？！ 夏儿转过头，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男人对她咧嘴笑着，脸上烧得更为厉害。 但视线不得不重新落在那个矮了一大截的“男人”身上，只见他虽是浓眉大眼，红唇皓齿，但笑起后那对梨涡却是出奇的可爱，像是错长在这个男人脸上似得。 梨涡……？ “渡姑娘？！”夏儿不可思议地叫了出声。 见到他们点头，她往后呛了一步，差点晕了过去。 “夏儿，现在可不是你能晕的时候，我还有事需要你去做。”陌衾末将她的身子站正，那张略微泛白的俊脸上勾起一抹笑意，接着附耳上去，说着安瑶无法听到的言语。 …… * 摄政王府 南苑内 落叶凋零秋满院，覆水难收心踌躇。 苏湘儿那双曾经水灵的眼眸，似乎也随着这无声的四季转变而失去了光彩。 看着这满院的狼藉，以及逐渐落败的院庭，她的心不止一次两次像这般绝望。 他们将她困在府内，寸步难行，除了每日坚持不懈得去前堂问安，两点一线的路程早已变得枯燥乏味。 “小姐，您这不吃不喝的，也盼不来王爷呀。听奴婢的话，多少您就吃些吧，别饿坏了身子。” 燕秋几近哀求着，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形，只觉得痛心。小姐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若不是因为脸上一生下来就有的胎记毁了她的容貌，护国公也不会如此着急就将她嫁到王府。 只因当初护国公曾问过她，哪个皇子最为英武，小姐选择了大皇子。接着就一步一步被护国公下了套，不仅答应紫灵的身份互换，还将她不明不白地送了进来。这些回想起来，无一不是小姐心中的痛楚，但最为不齿的是，护国公当初与大皇子的约定早就被紫灵揉为粉碎。 紫灵不仅禁锢小姐的自由，还屡次刁难小姐，让她在下人面前都抬不起头。眼看这都要入冬的天气，也不安排几个下人来打扫，分明就是心肠歹毒的女人。 “燕秋，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是在盼王爷，你听，隔壁府里的箫声，最近又消沉了不少。”苏湘儿艰难地露出安慰的笑容，试图转移话题。 “小姐，只要您把饭给吃了，燕秋就相信您说的。”燕秋可不是傻子，她从小就在湘儿身边伺候她，早已经将她的心思看透，只要湘儿一个眼神，她就完全能够洞悉她的想法。 湘儿回眸，低声叹着气，接着坐到桌前，看着眼前两道清淡素菜，配上一碗清粥，倒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好在，伙食方面，紫灵没有克扣。 自然不需要什么大鱼大肉，这样的清冷菜肴，她一样能够接受。 “燕秋，你去找几个人，帮忙把院子打扫干净吧，我怕要是王爷来了……”说到这时，她突然顿住。 居然，真的在期盼他的到来…… “那奴婢就去找人了，小姐要是有什么吩咐，记得大声唤燕秋。”燕秋心知肚明，不想让她难堪，于是急急地退了出去。 刚到堂前，就看到蜂管家正和一个陌生男子大眼瞪小眼。 看那男子的样子，便知是来找工的。 “管家，我和我妹妹真的无家可归了！您就当赏口饭给我们吃，让我们讨点活儿干就成！” 安瑶抓着蜂灵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 身后的夏儿，亦是乡村打扮，两人一唱一和地将蜂灵摇晃得晕头转向。 “走吧走吧，我都说了府里不缺人了！再说了，就算要人，那也不能两个都要了啊！” 她就知道，要是没有夏儿这个拖油瓶，她定然依着蜂管家的性情能顺利通关。 可那二皇子非要把夏儿也给塞进来，让她一并带到摄政王府内，说什么会保护好她，也不知道这深意究竟是方便给谁。 想到这里，她回头用力地给了夏儿一个眼神。 “管家，求求您了！为奴为婢只要您一句话，我们可以不要工钱，只要有个地方落脚，供口饭吃即可！若您觉得王府养不起我和哥哥两个，您就一日给一个人的份也行！求求您了！行行好吧！” 没想到这夏儿的演技还真不是盖的！三言两语就将蜂管家说得眼眶潮湿。 只见他擦拭了一把眼睛，“唉哟，你们别晃了行吗，这风大！晃得我眼睛都进沙子了！” 原来是进了沙子啊？ 安瑶哭笑不得，只好跟着夏儿一道跪了下去，“求求您了，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哎呀！你们……你说你们这两个兄妹……还让不让人活了呀！好吧好吧，都快起来吧！我去请示一下我们王妃，问她那里是不是有缺人。” 蜂灵满脸无奈，这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人类，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最近倒霉事一件件的。 “谢谢！谢谢！” 地上的两人对视一笑，这也算是成功了一大步吧。 “哎……蜂管家，您这是去哪儿啊？”燕秋上前拦住他。 “你……不是南苑那主的丫鬟吗？叫……叫燕子什么来着？”蜂灵被她拽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待看清来人，这才吃了一惊。 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今天居然找他说话了？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想到这，他自以为帅气地抖了抖脑袋，头上的帽子也随之撅得老高，“这不是新招了两个下人进来嘛，我这忙着要去请示王妃呢。” “蜂管家，我不叫燕子，我叫燕秋。是这样的，我看他们两个也挺可怜的，加上南苑最近都无人打理，我想让他们去南苑帮忙……” 89.第89章 他的书童（一）打赏加更 “那不行！”没想到蜂灵一口否决，管你是燕子还是秋子。 开玩笑，紫灵可是下了命令，让所有的侍从丫鬟都不得前往南苑服侍，这事要是让她知道了，他这得立马从王府里滚出去。 “蜂管家……我家小姐来王府也有些日子了，你们不安排人伺候她也就算了。怎么着她也是堂堂正正的侧王妃，借两个下人打理一番又能如何，这要求并不过分吧？” 听到蜂灵拒绝的话，燕秋更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袍，死活不让他走。 安瑶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燕秋忽觉面熟，又听着她嘴里说侧王妃的境遇，不禁心生起疑。 想起来了！护国公府，她与这个自称燕秋的丫鬟有过一面之缘！ 难不成她口里说着的侧王妃，是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那天她来这里代替琴师，也曾在台下见过她。 “蜂灵，何事如此争吵？” 就在堂前门口燕秋抓着蜂灵不放，地上安瑶和夏儿挤眉弄眼的时候，从大门口处传来一阵颇具磁性的男音。 背对大门而站的安瑶顿时身板怔了怔，随后挺直了腰板，一动不动。 直到他和芒草走到自己身边，才感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移。 他该不会认出她吧？ “王爷，您回来啦？”蜂灵见慕子参走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与他拉拉扯扯的燕秋推到一边，接着笑脸相迎而上。 “嗯，这些都是什么人？”他揪着眉头，看似不悦安瑶和夏儿的出现。 “回王爷，这两个是来找工的，说是糊口饭吃。不过请王爷放心，我这就回了他们，将他们赶出王府。” 这蜂灵态度转地真快，说好的要收人，这会儿却在未央子参面前说要赶他们走。 安瑶愤愤不平，刚要走上前讨说法，就见燕秋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求您行行好，将这两个人赏给我家小姐吧！南苑多日无人打理，早就是一片惨败之象，小姐身体连日不好，哪受得了那般景象，还望王爷发发慈悲，安排他们入住南苑，为小姐略尽薄力！” “怎么？难道紫灵没有安排几个人在南苑吗？”慕子参眉头深沟乍现，这府里的琐事他统统都交由管家和紫灵安排定夺，这丫鬟倒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拦他的去路。 燕秋刚想说话，忽然又听蜂灵陪笑说道：“怎么没有安排，王妃对南苑可都是尽了心的，想必是南苑的侧王妃嫌那些下人笨手笨脚，这不还要招两个前去帮忙。” 燕秋气堵，不满地望着蜂管家，敢怒不敢言。 “这些小事不必过问本王，你既是本府的管家，有些事就得当机立断，更不必前去扰紫灵的心性，让她好生休养。” 说着，他抬脚欲要大步流星离开。 “等等！” 身后，略微稚涩的声音传了过来，慕子参紧蹙眉宇，回头望去，正是那个虽长得俊俏，但依然不起眼的找工者。 “王爷，请容小的道一句。既然蜂管家和燕秋姑娘两个所言有冲突，作为一家之主，王爷难道不亲自前去南苑过问一下侧王妃的生活吗？” 她只想为南苑的侧王妃打抱不平，毕竟，紫灵这般苛刻待她，她就该让他心里清楚。 “大胆！王府家事岂是尔等能插手的！”芒草大声喝道。 慕子参抬手阻止芒草欲上前的冲动，而是面无表情地再次声明：“本王说过，这等小事，不必让本王忧心。” “如果此时落败的是西苑呢？王爷是否也是任由下人去随意安排？”安瑶昂首阔步，理直气壮地顶撞他。 “放肆！王爷，让属下将这不懂规矩的厮赶出去！”芒草忠心护主。 安瑶心里愤慨，这笔账，等以后再和你算。 夏儿收到安瑶的信号连忙上前，跪于慕子参脚边，泪水簌簌而下，“求王爷恕罪，我哥哥他自小好打抱不平，他不是有意冲撞您的！民女和哥哥只想讨碗饭吃即可，既然王爷不便收留，那民女带着哥哥走便是，不再过问王爷的家事。” 安瑶两道描绘过的剑眉抖了抖，这丫头居然在打退堂鼓？这不是坏了她的好事吗？ “哥，走吧！” 她正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就被夏儿拽起胳膊往外拖去，话说这夏儿的力气真不是一般得大！ “慢着！” 身后，慕子参的声音如同天籁。 安瑶不可思议地望向夏儿，只见她偷偷对她挤挤眉，示意她赶紧回头。 “王爷还有何吩咐？”夏儿转身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这次，他是看着安瑶问道。 她稍稍恍神，过了有一会儿才开口回道：“小人陌秋生，妹妹陌秋夏。” “正如你所说，本王并非是不近人情，既然是无处可去，南苑又缺人，你和你妹妹就去南苑吧。” 什么？他这么快就答应了？ 安瑶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但是……” 果然，还是有条件的。 “你们一同住南苑，但并不代表是为侧王妃所用，当然，本王指的是你。”他眸若星辉，声音干净透彻。 若不是那一夜的伤害，想来她定会再次心软，投奔这男人的胸怀中。 “小人愚笨，不明王爷所指。”她低头不再看他。 “本王的书房里，缺个专人打理，往后你除了夜寝，其余时间就候在书房吧。” 说完，他背过手，头也不回得走了。 她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 “还傻站着做什么，快谢过王爷啊！”蜂灵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大声提醒道。 “奴婢秋夏，代大哥秋生一并谢过王爷！”好在夏儿机灵，就连行个谢礼，也帮她一起做了。 燕秋心怀感激地望向安瑶，这小哥虽然身体单薄，但长得还算眉清目秀，是个俊朗之才。 最好的是，他们兄妹两个不是紫灵的爪牙，往后只会忠于侧王妃。 * “王爷，府上下人众多，随便拨些人过去就好，为何还要收那两个来路不明的兄妹？”一路跟在慕子参身后的芒草心有芥蒂。 90.第90章 他的书童（二） 慕子参并未直接回他，而是走到书房，翻看起昨日未看完的奏折。明白他的人自会理解他的所为，虽然不知蜂灵所说是不是真话，但苏湘儿的丫鬟所言亦不会有假。 这段时间，西苑人满嘈嘈，他进去的次数也随之减少，不单是不喜那般的繁杂，还感到了紫灵的一些变化。 他已经刻意不去南苑，可她还一味地生他气，总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提起那一夜洞房。 南苑无人打理，若真是紫灵所为，那他现在安排人进去未尝不是好事。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说紫灵心胸狭隘了。 “再说这书房，一直都有人打理，王爷您还让那个秋生进来，这不是……”芒草还在赌气。 “好了，你先退下吧，本王自有打算。” 他不想说，对于那个秋生，是因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最让他自己都不解的是，这些日子，总是有一个身影在他脑海里转动，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舞姿，她的琴音……该死！ 挥之不去，就如鬼魅。 像她那样的痴傻女子，他怎么可能会时不时地想起？ “等等，二皇子那边近日有何动静？”可是还是忍不住，他终是开口叫住芒草。 “回王爷，据悉昨日二皇子去了趟集市，把宸妃的遗物……不，是随身首饰那些都赎回了。” “什么！那你昨日为何不禀明？！”那个盒子，他还想着母妃会找人去赎，没想到居然是他二弟！ “属下也没想到会是二皇子，属下明白王爷期待赎回之人是宸妃，所以觉得若是二皇子就不必相报了。” “自作聪明！”慕子参重重地拍了拍案板，气着芒草的自作主张。 “王爷，还有一事……属下不知该说不该说……” 还有事瞒他？ “说！” “据手下的人来报，说渡姑娘……” 果然是她的消息！可这芒草怎么跟他打起了哑谜，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该死，他怎又如此想知道关于她的消息。 “昨日，渡姑娘……” 这芒草，竟然还在吊他胃口！ 他握紧拳头，瞳孔涣散在桌上那些凌乱的奏折中，显得急不可耐。 “死了。” “你说什么？！”这次，他再也坐不住，从镶金虎椅上弹跳而起。 “渡姑娘昨日死了，二皇子去取宸妃的首饰，想必是渡姑娘临终所托。故而，属下没告知您，想您对此不感兴趣。” “你又自作聪明！谁说本王不感兴趣，本王……”他怔了一下，随后改口，“她死了，母妃首饰又被赎走，这下，本王寻到母妃的一点线索都没了！这让本王如何尽孝，如何给母妃一个交代？！” 芒草低头，心想自从渡姑娘出现，表明了和宸妃有来往后，您就没像以往那么上心寻找宸妃了，怎么这会儿倒是生这么大的气，而且，似乎是因为渡姑娘死了。 渡瑶之死，他也很难过，曾想过去她的棺木里寻找遗物，他们精灵的晨露。手下告之她被弃尸荒野，顿时更加为渡姑娘感到不值了。 “王爷，还有一事……” “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本王，统统说个干净！”这个芒草，平日里就是对他太过放纵，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属下本想去悼念一下渡姑娘，可他们说，渡姑娘被弃尸荒野了，属下就想，能不能批几天假，属下想去找找看。” “什么？弃尸荒野？这二弟简直是太不像话了！人在他府里没保护好就算了，居然连尸体也是草草了事，要是知道他这么草率，本王当初就不该……”他懊悔地说着，心里堵得难受，“你去吧，务必找回！” “谢王爷！” 今日也不知参王这是怎么了，脾气大得几乎能用一个眼神就秒杀人。 芒草心惊胆战地退出书房，正好撞见方才那个秋生。 这下好了，看参王如何把气发在你身上。想着，他满面春风地与安瑶迎面而上，朝门外走去。 安瑶正疑惑，这芒草是领赏了不成，开心成这副德行。 走进书房，才发觉气氛不对。 桌前那个男人，暴戾气值满棚，双眼深如沟壑，铁青的面色让人瞅上一眼都能不寒而栗。 “王……王爷……小人来……来报道。”她根本不敢过去，只是远远地站在书房门口，小声说道。 “滚出去！” 桌上的奏折被他双手一挥，全数洒到她身前。 她弯腰将它们一本一本地拾起，再整理好一沓，送到他面前。 “本王叫你滚出去，没听见吗？！”他瘫软地坐到椅子上，一手撑着太阳穴，满脸愁容。 “听见了，但是……王爷，您气归气，何必迁怒于我等这些不相干的人。” “你说什么？你在指责本王迁怒于你？”真是反了！一个个都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了？！ “您命我除了夜寝，其余时间都得待在这书房，可眼下您又让我滚出去，小人不会隐身之术，不知该滚往何处，请王爷恕罪。” 她对上他愠怒的双眼，面不改色道。 不知为何，他看着这个秋生，总是会想起她…… 尤其那双桃花眼。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可看着她，好像气又消了一半。 最让他哭笑不得是，她居然说自己不会隐身之术，该滚往何处。 “罢了，你爱待哪就待哪，别影响本王静思就可。”他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目。 她站在他身前，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他的脾气竟然会因为一个下人的话，而变得收敛。 可笑的是，她居然还在为他这副模样倾心。 过了许久，慕子参睁开眼，眼角瞥到一抹瘦弱的身影，正趴在书柜上认真擦拭着余灰。 是个勤快的家伙。 当初，她也是这样出现在他的书房里，只是没有像秋生这样不苟言笑，反倒是各种姿势扭摆，却也做得有模有样，只不过当时，他没把她放在眼里罢了。 可惜她死了。 一想到这里，他这心就闷得慌。 揉了揉鼻头，再次抬头，却不见秋生的身影，起身探头望去，才发现他已经蹲在柜脚下，擦着平日里那些下人不曾关注到的地方。 91.第91章 他的书童（三）精评加更 “秋生。”他唤道。 那人并无反应。 他皱了皱眉头，提高音量，“秋生！” 安瑶动作一滞，是在叫她吗？ “王爷，您叫我啊？” 想来是他有些耳背不成，要这么大声才听得到。 慕子参不禁为他的迟钝找着借口，接着开口问道：“你有何拿手之技？” 真是逆天了，平时对她正眼都懒得看上一眼的未央子参，今日居然主动找她这毫不起眼的下人问话。 若不是她亲身感受，要是从旁听来，一定会以为是天大的笑话。 “回王爷，小人不才，除了会弹些小曲儿，别无它技。”她连忙就地俯身答道。 “你还会弹曲？”慕子参双眸紧凝，落在安瑶身上的视线出奇地惊讶。 安瑶不急于抬头，跪在地上的双膝渐渐开始发麻，见他朝她走来，她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告诉本王，你都会弹些什么曲子？” “我……” “子参，怎么回来了也不去我屋里？” 一袭紫衣青萝幔纱斜目而现，带着万般娇柔造作之声，香气随之瞬间弥漫整个书房。 “紫灵？你怎么过来了？” 安瑶低着头，跪在地上，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听得出未央子参语气里的宠溺。 “听蜂管家说，你这刚一回府就收了一个书童，方才我来时，又见芒草匆匆出门，脸上带着悲戚之色，想必是发生了何事？”紫灵斜睨了一眼地上那身布衣，眼里尽是不屑。 “你是说蜂管家，还是说芒草？最近怎么对本王手下的私事如此感兴趣？” 没想到慕子参居然暗讽起她多管闲事。 紫灵表情木讷片刻，随即又低声笑起，“王爷吃起醋来竟然是这般可爱，呵呵。” “你高兴就好。”他面无表情地坐回椅上，随手翻看起安瑶先前折叠好的奏折。 俯身在地的安瑶双睫低垂，唇角不经意地卷起一个小弧度。 “你的小书童这模样倒是长得挺俊俏的，你叫什么名字？”见有些冷场，紫灵将话锋转到地上的安瑶。 “……” “怎么，本王妃问你话居然不回么？” 安瑶眼前一亮，这皇上还未下旨，就自封王妃了，真是不知恬耻。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这嘴上仍像抹了蜜似得哈首回道：“小的陌秋生，不知王妃在向小的问话，请王妃恕罪。” “秋生？”紫灵在她身边转了一圈，“看你倒是挺激灵手巧的，往后定要好好照料这书房，省得王爷烦心。” “王妃训导地是，小人谢过王妃提点。”安瑶低沉地答道。 “紫灵，这些天本王实在忙，等过段日子再去你屋里坐坐，你好生养好身体，过几日，我便启奏父皇，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你意下如何？”一旁的慕子参起身揽过紫灵的肩头，话语中又是温柔尽显。 有些时候，安瑶只觉得他在敷衍紫灵，可有时候，她又觉得他是真的对紫灵好。 不管怎样，对这样的场面，她已有信心，自己不会看到多久。 “我都听你的。”紫灵娇笑，润唇迎上他的脸颊，蜻蜓点水般落下印痕，“那臣妾先告退了。” “恩。” 送走紫灵，才听到他那磁性不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起来吧。” 她屈膝站起，但跪地时间太长，整个人重心不稳，朝一边偏去。慕子参眼疾手快，一手将她朝自己身上拉了过来。 “呃……”安瑶闷哼一声，撞进了他的胸脯间，那道熟悉的檀香扑鼻而来，耳旁响彻地是他匀称有力的心跳声。 “怎么，靠上瘾了？” 头上，冷不丁得响起他的声音。 她迅速从他怀里弹出，跳到三尺之远，哆嗦着喉咙道：“多……多谢王爷，是小的……小的失礼了。” “方才你说你会弹曲，不如就来一曲来谢罪如何？”慕子参好笑地望着她。 这陌秋生还真是胆小如鼠，不过做事倒是心细尽致，对刚才的举动再平常不过，帮助这样的弱小书童，他也觉得颇有趣味。 “诺。” 她走到案板一旁的琴桌边，一眼便认出那是她从宫里皇帝老儿那里偷来的古琴，没想到她离开王府后，就被这恶劣的男人占为己有了。 既然如此，那就来一曲《妾沦》，弹给他听，讽刺他一番。 慕子参闭上双眼，聆听着她弹出的琴音。 细腻无间，婉转流连。 似在悲叹，似在愤慨。 像春日细润的雨声，又转而跌入冰谷的低潮。 弹出这样曲子的人，若是从未见过她的样子，定然会以为是一个身怀心事的妙曼女子。 慕子参睁开双眼，望向弹琴的安瑶，除了那张脸，不论是举止投足，还是捻弦的神态都熟悉异常。 他从未这么认真看过一个人，可当视线转到那张陌生的脸庞上时，才倏地一惊，恍过神来。 一曲终了，安瑶起身弯腰示意。 “好……好！”他有一下无一下地拍着手掌，走近她，“本王果然没看错人，秋生，你弹的曲子比本王府上的琴师还胜上一筹。” “王爷过奖了。” 安瑶谦虚道，心里却是一片冷寂。 他听不出她琴音里的韵味吗？看来这府上的两位女主，他是真的不放在心上。 “在本王这书房里，恐怕会委屈了你，本王想……” “不委屈！秋生一点儿也不委屈！若是能贴身服侍在王爷身侧，秋生亦觉荣幸！”不等他把话说完，她就打断道。 这种职位，她现在满意地不得了。 要是被他随意调遣，她还不知道计划能不能按时进行。 “哦？你不先听听本王把话说完？你不是想要养家糊口吗？本王将你引荐到宫中乐坊，那里想必是会有更好的待遇和……” “王爷，小人哪儿也不去，就伺候在王爷府上！”她再次打断他的话。 “为何？”慕子参一脸惊愕，这年头但凡是为了想要赚钱养家的，几乎都是托关系才入宫里谋生，而这秋生竟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因……因为小的觉得，王……王爷为人和善，好相处。”上天作证，这是她最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的一句话，“而且，传闻宫中唯利是图的小人比比皆是，小的怕去了，不能适应。” 92.第92章 她与湘儿（一） 慕子参沉思了片刻，“这倒也是，没想到你一介布衣，却也能看透这宫里繁事，难得。” “王爷谬赞了。”她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你日后就随我出入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令一旁毫无准备的安瑶石化在原地。 他说什么？随他出入？ 那不就成了另一个芒草了？ “可是，这书房……” “放心，本王最长待的就是这书房了，所以这里还是交由你来打理。”像是会读心术般，他一语道破她的担忧，没走两步，忽然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若是没事，别去西苑。” 她错愕地抬头，他这是在担心紫灵会为难她，还是担心她这男儿身会…… “你先回南苑歇息吧，明日再来。” “诺。” 居然还放她假！ 那就正好，她必须要赶回南苑寻找对策，现在能用得上的人，也就只有夏儿了。 * 轻车熟路地来到南苑，远远地就看到夏儿在打扫着厢房外的走廊，于是直奔过去，“夏儿！” 就在她快要跑到夏儿面前时，房内的门被打开，一个女子轻纱蒙面忽然出现在她身前。 眼看就要撞上，那女子惊慌的神情也一览无遗。 安瑶伸手想要抓住她，刚好抓到她的腰际，抱着她的身子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 还好，没摔着！ 话说这女人是不要命了么，怎么这时候突然走出来！ “侧王妃！您没事吧？” 不等她歇口气，就听到夏儿的慰问声，接着是闻声而来的燕秋。 “大胆奴才，你竟敢抱着侧王妃！”见她还抱着苏湘儿，燕秋上前就是一个耳光。 安瑶立即将还搭在湘儿腰上的手松开，正要解释。 “燕秋！不得无礼！”湘儿出口制止，“幸亏这位公子方才出手迅速，才免于两人撞倒在地的惨景。” “……是……是吗？”燕秋有些难以置信，这才悻悻然道歉，“抱歉，是燕秋鲁莽了。” “哥，疼不疼？”夏儿最为担心地看向安瑶，再回头望着燕秋时，眼里分明多了一份怨恨。 “我没事。”安瑶低沉地说道，随后朝湘儿行礼，“小人失礼，望侧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 “哪里的话，我倒要谢谢你。对了，听秋夏叫你哥哥，你们是亲生兄妹吗？”湘儿性情温婉，眸里含笑问道，一点王妃的架子全无。 安瑶心中感叹，虽然无法看清她的模样，但这样温柔的女子定是一个贤内助。 “回王妃，是的。” “不可！在这南苑里，你们千万别直呼我为王妃，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又要掀起波浪，日后叫我湘儿罢了。” 不能直呼尊称，倒叫起了名字？ 安瑶惊奇，这侧王妃究竟是有多大的肚量，居然能和下人打成一片。看来燕秋说的是事实，像这样的正主住在这匿大的院里，却没有几个能用的下手，定是紫灵在作梗。 “小人不敢！我和夏儿虽为市井草民，但是这点礼遇还是要的，方才惊扰侧王妃，小的实属罪该万死！” 安瑶沉闷片刻，最后抱拳答道。 湘儿眸里笑意渐浓，这男子不温不愠，不急不躁，言行举止皆为雅致，想必是出身名门，却落魄至此。 不知为何，这心跳，竟然加快了许多。 脸上也烫得离谱，好在自己带着面纱，他是看不出此时她脸红的样子，但羞怯难掩，于是扭头对燕秋说道：“燕秋，你带公子下去休息吧。” 燕秋咋舌，这秋生是不用干活的吗？ 看着她家小姐娇羞地躲进房里，她这才有了些悟意。可是小姐都心属大皇子了，这秋生难道就不能让给她吗？ “燕秋，我带我哥去房里吧，你就去伺候侧王妃，剩下的等我回来打扫即可。”夏儿挽起安瑶的手，朝燕秋说道。 “可是……”不等燕秋说话，他们已经一蹦一跳地渐行渐远，“可是人家也想带秋生哥去房里呀。” 剩下的话，也就只能说给自己听了。 * “渡姑娘，原来你扮起男子，居然魅力无限，你没看到刚才燕秋那色眯眯的双眼一直盯着你看吗？而且我觉得，侧王妃被你那么一抱……” “咳咳……夏儿，说了多少遍，不论何时，都要称我哥哥，不然你就一个人回亲王府算了！”安瑶打断她，一脚随着夏儿身后走进收拾好的偏房。 这里距离侧王妃的主房不远，中间就隔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的那颗梧桐树她曾经见过，有天她误入南苑，还在这里听了一曲美妙的箫声。 “是的，我的好哥哥。”夏儿满脸无害地凑到她眼前，“二皇子命我好好保护你，所以哥哥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有用得着夏儿的地方尽管吩咐！” 安瑶抬头，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呀，只要别给我暴露身份就行了！” “夏儿定当谨记！对了，二皇子每日都会在墙边吹箫，夏儿负责与二皇子通信，哥哥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告知于我。” “墙边？那道墙？”安瑶指着院外的大树旁，看见夏儿点头，这才确认了那日隔墙的箫声便是衾末所奏，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意，“夏儿，你跟了二皇子多久了？” “唔，差不多十年了，怎么，想知道二皇子的私事？”夏儿见安瑶提起二皇子，不禁兴奋了起来。 要知道她是有多希望二皇子能和渡姑娘在一起。 “不想知道。” 她只不过是想确认夏儿对二皇子的忠心程度，照夏儿这么一说，但凡她日后在这府上的一些举动，定然会被夏儿一五一十地告知予二皇子。 “哦。”夏儿失落地答道。 “夏儿，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耳朵……”她凑近，耳语片刻。 过了许久，夏儿心领神会地起身，朝她点点头。 “隔壁屋子就是我和燕秋的住所，要是有事，一定要找夏儿。”夏儿起身，千叮呤万嘱咐。 安瑶知道她要忙着去收拾院落，便不挽留，而是将她打发了出去，自己则安静地目送她走回院子。 93.第93章 她与湘儿（二） 没想到换了一个身份，竟然就如此顺利得混到未央子参身边。 之前在书房里与未央子参的对话仍然萦绕在耳旁，他一定猜想不到，平日高傲冷淡的他突发奇想要打交道的下人，会是她吧。 不知待他知晓她的真实面目，又会是一个怎样的表情。 想到这儿，梨涡乍现。 带着讽刺，带着轻蔑。 躺到略微简陋的榻上，望着粗木相截的横梁，回想起她与他初次见面，那时她虽然犯傻，但过速的心跳足矣证明出卖了自己。 三番五次地靠近他，皆碰壁被打回原形。若是知道他好男性这口，她当初就应该先认识二皇子，让他早些支招。 说起二皇子，那日的箫声……真是他的吗？ * 西苑 “去查查那个秋生的来历，派四个人去南苑帮着打下手，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就来禀报。” 梳妆台前，烟熏眉，紫粉妆。 一对紫色的水晶耳坠高挂耳垂，一袭淡紫长袍加身，辉映着光彩照人的珠钗，高贵而华丽。 铜镜内，朱唇轻启，眉间淡冷。 “诺。”身后，阿桃倾身而出。 * 这天，安瑶起了个大早，本想着趁早去书房打杂，让未央子参对她产生更多的信任。 这才打开门，就看到庭院中，一道曼妙的身影在那棵梧桐树下随风舞动。 定睛一看，原来是苏湘儿。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正是鱼肚白的时辰，空气却极其寒冷。而此刻，正在转着身子的苏湘儿早已是满头大汗，与往日不同的是，她没有戴面纱。 安瑶走了过去，刚要朝她打招呼，就看到她在惊诧中突然将脸撇到另一个方向，试图不让她望见自己的模样。 “啊……”不料正急转的脚裸一个不慎崴到，整个人狼狈地跌到了地上。 “小心！”安瑶连忙跑去将她扶起，“您这脚怕是走不了路了，我扶您回屋去吧。” 湘儿避而不见，语气中带着急促：“不用了，我会让燕秋来帮忙，你先去忙吧。” “侧王妃难道是介意我看到您的模样？”安瑶出声问道，本想告诉她自己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但眼下身为男装，不便透露身份，只好作罢。 “你快走！” 湘儿面红耳赤，并没有回答她。 安瑶低头看到她的脚裸肿了起来，于是起身回屋去拿药酒。 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戴上了面纱，双眉紧皱地望着自己的脚。 “来，先坐这里。”顾不上礼遇，而是径自将她扶到不远处的石桌旁，让她坐在石椅上。 “你怎么又回来了？”湘儿有些难以置信，方才还以为她真走了，没想到…… 安瑶脱下她的舞鞋，上了药酒，轻轻为她揉捏。 过程中，她抬头望向湘儿，正见她看着自己出神，于是问道：“还疼吗？” “不……不疼了，谢谢你，秋生。”看着她为自己上药，按摩，慰问，湘儿心里暖意浓浓。 面纱下的愁容终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含羞灿笑。 替她穿上鞋子，安瑶起身，盖好手里的药酒，转身。 “侧王妃，容小的说一句，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长得天生丽质，面纱能遮住一个人的外貌，但却无法遮掩她的心。至少在我眼里，侧王妃已经是一个内外兼修的美丽女子，无需任何遮掩。” 苏湘儿抬头，双眸尽是惊奇，眼看安瑶就要离开，她连忙追了上去，还未痊愈的伤处又传来一阵抽筋般的疼痛，“啊……” 安瑶闻声回头，这才发现苏湘儿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侧王妃……” “秋生，你真的不介意吗？”此时的湘儿只想确定这件事。 安瑶只觉得好笑，她又不是没见过她的模样，只不过是换了种身份，又有何区别。 “不介意。”她咧嘴一笑，道出实话。 湘儿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心跳又没来由地加速起来。这世间，难道真的有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吗？ “侧王妃还是回去坐好歇会儿，我去叫夏儿和燕秋出来伺候您。” 安瑶则是在心里默默得道了句，这苏湘儿，还真不是省油的灯，看她那双情意浓浓的水眸，莫不是真的被夏儿说中了？ 她把话说完的时候，正好听到“吱呀”一声，原来是燕秋和夏儿一同走了出来。 看来这时辰又被她耽搁了不少，得抓紧时间比未央子参先一步到书房才是，“小的先去干活了，您万事小心。” “嗯。” 她朝夏儿使了个眼色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 还好，算是赶上了。 来到书房，看到一成不变的案板，她松了口气。 “来得倒是不晚，但本王等得却是很久了。” 听到书架后面传来的声音，安瑶惊得回头望去。 未央子参身穿青色纹龙长袍，手执白玉折扇，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魅惑无限的雾眸，多情而不泛滥，让人一不小心就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性感的薄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他居然在对她笑！ 这是第一次，他真实地对她笑着。 不！安瑶，你现在是秋生，不管眼前的男人是有多诱惑你，不管他的温柔尽在何处，你一定不要忘记那一夜的羞辱！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而俯首行礼，“王爷金安！” “免了，以后这些礼节就和芒草一样，全免了。对了，今日芒草不在，你就随本王入宫上朝吧。”他温和地说道。 “为……为什麽？”她抬头，受宠若惊。 “嗯？本王方才没说明吗？芒草不在，路上颇多寂寞，陪本王聊聊。” 原来，他是怕路上寂寞。 什么！他居然怕寂寞！！！ 安瑶两眼瞪得圆圆的，看着他那身凉薄的气息从她身边经过，这才紧紧地跟了出去。 门外，蜂管家已备好车辇，见到随着王爷一道出来的安瑶，不禁满是敌意，这小子，才入府第一天就获得参王如此器重，而他拼死拼活结果还是通过筛选进来伺候于参王！ “蜂管家好。”安瑶低着头，朝他问好，结果收到的是一记白眼。 94.第94章 陪伴（一） 这死蜂灵，还敢对她翻白眼，看她以后怎么整他！ “出发吧。”慕子参坐上车辇，并不在意这突然迸发出来的火药味儿，而是催促着马夫道。 安瑶坐在马夫一侧，朝蜂管家做了个鬼脸。 马车掉了个头，将气急败坏的蜂管家甩在了后面。 经过亲王府的时候，碰巧看到二皇子也坐上车辇，挡在他们车前正准备往宫中出发。可就像是故意似得，陌衾末的车辇总是走三步停一步，挡在他们前面始终不间断。 “你是第一次进宫吗？”身后，响起未央子参的问声。 安瑶灿灿地点头，“王爷是如何得知？” “看你一脸的紧张样，就能获知一二了。” 他竟然在关注她？ 安瑶脸上烧起两朵红云，好在二皇子的灰粉有效地盖住脸上的肤色，让人不易察觉。 “王爷，不如让我下车看看前面为何行走得如此慢，小的怕误了王爷的行程。”她转移话题，望向前方。 谁知，未央子参却是一脸不以为然，换了一种谦和的语气说道：“我这二弟向来喜欢与我争抢，不急，本王每天都是这时候出门，而且时辰已经推算准确，照他这速度，不出意外，我们会提前十分钟到达宫中。” 原来，他提前出门的原因是这样。 安瑶轻轻地做着深呼吸，目光透过马头落在前面车辇上的窗口。以未央子参对二皇子的了解，定然不会出错。 既然二皇子要与他争抢，又为何会将她卷入其中？ 就在她望得走神时，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吓得她惊叫一声，从车辇上掉了下去。 车辇随之骤停，慕子参面带疑惑从上面跳了下来，接着朝地上的安瑶伸出手。 “本王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胆小，还想叫你到后面与本王一道坐着舒坦。”他轻言道。 安瑶朝他伸出手，接着站起身，视线却依然投在前面二皇子的车辇后，兴许是发现了他们这里的异常，他的马车也停滞不前了。 “小的该死！让王爷担忧了！” 而此时的慕子参则是呆望着她的手，方才她搭上他的掌心那一瞬，只觉得柔软得不似男人的手，这么一看，那手背的颜色居然也与脸上古铜色的皮肤相差一截。 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不等他问话，眼角就瞥见陌衾末走了过来，不禁收起脸上的温和面容。 看到打扮成男装的安瑶时，陌衾末先是两眼放光，后突然一把揽住她的肩头，看似亲昵，实则想酸慕子参一把，“这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大哥居然对一个小书童如此重用，还想带他入宫不成？” 安瑶眼里的不满被慕子参一览无遗，再看他这二弟仅在他面前的玩世不恭样，只得含笑答道：“看来二弟也不是整日无所事事，不然怎么连我府上新增的书童是谁都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安瑶只觉得空气中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令她冷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悄然拨开陌衾末还搭在她肩上的手，接着谄笑地退到一边。 “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往日与你同行的可都是芒草，可今天却换上了这个带着寒酸兼并书卷气息的小子，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新来的，也是猜对了是书童而已。”陌衾末边说边朝安瑶眨眼。 居然说她寒酸，她这身行头还不是他准备的！躲在一处的安瑶恨恨地想道。 未央衾末看不惯他的作风，往日他在父皇面前争宠也就罢了，连最为喜爱的琉璃琴被抢走他也不吭声，这紫灵和苏湘儿也是他匆匆接到府上，这才落得个安宁。 可没想到就连他身边的一个小书童，未央衾末也打起了主意。 “二弟，时候差不多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你我二人都要被父皇责罚。”他转移话题，冷声说道，接着径自跃上车辇，坐了上去。 “今日真不巧了，大哥，我的马车像是坏了，不如，我与你同坐一辆可好？” 不等慕子参开口回绝，他的身影也跃上车辇，视若无睹地坐在他身边。 安瑶睁着圆润的双眼，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这二皇子，怎么偏偏在她和未央子参感情有所升温的时候来捣乱！ “公子，你不走吗？”马夫开口问道。 她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上去，脊背上，没来由得一阵发凉，好似身后的两道视线同时盯着她，让她顿时坐立不安了起来。 一路上，再无阻碍，马蹄稳扎，车如房架。她睁着酸痛的两眼，直勾勾得望着渐行渐近的宫门，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 终于，三个人站到文殿前。 “秋生，你就在这附近转转，千万别走远了，半个时辰后回来这里等候。” “诺。”对他的吩咐，安瑶仍然唯命是从。 但好不容易来趟宫里，不带走一些皇帝老儿的宝贝实为罪过，看她等下如何横扫皇宫内苑，搜罗大批值钱的宝贝。 想着，她咧着嘴，一蹦一跳地下了台阶。 一侧，众多官员接踵而至，看到这身穿着面相的安瑶皆是怒目相瞪。 被他们这么一瞪，她终是收敛了不少手舞足蹈的姿势，迈着豪步，接着走去。 立于殿前的那两个男人，望着她的身影则是不约而同地扬起一抹惬意的笑容。 * 糟了，乾德殿的方向难道不是从这里走得？ 安瑶站在一处纵横交错的花石子路上，看着两侧高于她的古柏老槐和两侧的奇花异草，不禁犯起了路痴。 往右走，还是往左走？ 前面有个殿阁式的亭台，她自进入宫里的那些日子，还从未见过这处地方。 于是怀着好奇心，顺着前方的石子路走了过去。 亭子里并无一人，精致的插画石桌上摆着一套复古茶具，一尘不染的座位和桌台都证明了这个地方是经常有人出入。 她挨着一角坐了下去，既然找不到乾德殿，不然就顺手把这茶具打包回去吧，看这做工和花式定然是价值不菲的青花瓷。 只要一想到这些能卖个好价格，她就美得乐滋滋。但上一次带走那些玩意儿，可都全“死”在了摄政王府里。这一次，她要先把它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才是。 95.第95章 陪伴（二）精评加更 等到时候再溜回东苑内，把那些东西一并带去变卖即可。 想到这里，她摊起身上的长布褂，将茶具放在上面，接着卷起粗布，两手一提，便大摇大摆得走出凉亭。 这会儿想必他们还未下朝，这地方静谧幽冷，树木繁多，不如先找个地方将它们埋起来，等过段时间她再回来取。 通过另一侧的石子路，安瑶小心翼翼地走进树木最为茂盛的地方。虽然已是深秋，可这宫里的树木繁花就像是万年不衰的样子依旧开得茂盛艳丽。 “美人儿，快让本皇子亲口，想死我了！” “真讨厌！今日怎么约我到这儿来了？万一让人看见了如何是好？” 正当安瑶还想往里走去时，树丛中隐隐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接着传入耳里的是一阵婬靡之声。 安瑶先是一怔，再端着怀里的那些茶具，颤颤巍巍地走到树后，透过繁盛的枝叶缝隙，映入眼帘的是三皇子未央才哲那张粗狂张扬的脸。 靠在粗干上的女人是……安雅？！ 她大姐？！！ 安瑶惊得抖了一下手，不料怀里的茶具在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 听到响声，未央才哲粗横的眉毛忽然竖起，连忙放开怀里的安雅，穿上长袍，朝外面走来。 安瑶怎么可能还待在原地观望，早就一撒怀里的“赃物”，有多远跑多远去！ 可尽管她跑得再远，身后那道凌厉的目光还是揪起狂风暴雨的前奏，随之，嘴角的邪笑跟着隐匿至那渐浓的八字须下。 “看到是谁了吗？！”安雅穿戴整齐后，跑了出来，满脸惊慌地问道。 “管她是谁，我有办法让她永远闭上嘴！”说着，眼里隐进一片生狠之色。 “什么办法？” “你想办法取到她的三根发丝，拿来我施法再说！”眼下，他兴致全无，剩下的，全是那浓烈的怨念，熊熊燃烧在他阴险的脸上。 …… * 他们怎么会……怎么会…… 安瑶跑得急切，小脸虽然涂着灰粉，却也难掩那丝苍白。 手心不断冒汗，指尖泛冷。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焚烧着适才的紧张与震惊，直到这会儿，还难以消退。 她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二皇子？ 对她来说，直接告诉二皇子，让他休了她，这或许是一个绝好的复仇办法。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是下不了决心，是说还是不说…… 文殿口，官员陆续走出。 安瑶立在台阶下方，仍旧喘着大气，弯着腰板，双手搭在膝上，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了？喘成这样？”慕子参打量着她，面色稍凝。 “我……”她抬起头，刚要开口解释，就看到陌衾末也朝这里走来，不禁又把话憋回肚子里，“小的没事。” 慕子参蹙紧眉宇，她方才那模样分明是有事，但为什么偏偏是看了一眼二弟走来就又不吱声了。 “喂，小书童，你的腿怎么抖成这样？难不成是趁我们早朝之时，跑了一圈我们壮丽的未央皇宫？”陌衾末揶揄着笑道。 安瑶想回他一个笑容，怎奈试了几次，也徒劳。 只好回道：“确实如二皇子所言。” “哈哈哈……大哥，看到没，这小子多有趣，不如你将他赏给我？” 看着陌衾末那一脸无害的模样，安瑶终是彻彻底底地将话闷死在肚里。 万一让他知道自己的侧王妃做出那种伤风败德之事，指不定会让他伤心过度而亡，还是等他自己去发觉算了。 至于安雅那贱人，她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不得善终！ “恐怕这次大哥不能遂了你的意，若是无事，就走吧！”一旁的慕子参虽然在回陌衾末的话，可眼睛却不离安瑶身上。 他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将她送到二弟手里…… * 陌衾末本想继续赖在慕子参的车辇内一道回府，但这次却被他无情地拎了下去，还嘱咐孙公公给二皇子备上车辇，送他回府。 这一路上，安瑶都低着头，在想着心事。 软座后的慕子参，正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府邸后，她有气无力地跟着他来到书房。 怎么办，为什么是让她看到了那两个人。 如果不是她该多好，至少她现在不会这么纠结。 二皇子不能说，她可以告诉大皇子吗？不……不行，未央子参冷漠无情，他怎么可能会管这种事。更何况，她来府里的初衷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再对付紫灵。若是说了，定会延缓她的计划。 再说了，他心里定巴不得二皇子生活不幸福。 安瑶暗愁着眼神，拿起一早桌上未动过的抹布，盲目地擦了起来。 “秋生？” …… “秋生！” 忽然一声怒喊，安瑶吓了一跳，回过头，心有余悸地回道：“王……王爷有何吩咐？” “你自己看看！”慕子参没好气得朝桌上望了一眼。 这一看，安瑶又被吓得三魂没七魄，“王爷恕罪，小人并非有意冒犯！王爷息怒！” 原来，她拿着抹布擦着擦着竟然擦到他的手背上。 “你怎么魂不守舍得，是不是在宫里见到谁了，还是遇到什么难事了？”破天荒得，他竟然好奇地问她。 糟了，他怎么又问起来了。 没想到这未央子参八卦起来也是这么令人头疼！ “小的……” “王爷！属下叩见王爷！” 就在她支支吾吾想着该怎么作答时，门口传来芒草那大嗓门的声音。 “芒草？回来了？” 见成功地转移视线和注意力，安瑶松了口气。 “王爷，属下……”芒草辑手要回禀这次外出的所获，看到安瑶在旁欲言又止。 慕子参会意，“秋生，你先退下吧，看你今天也不在状态，先去歇息一天，明日再来。” “诺。”她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这会儿，她倒真愿将芒草当成活菩萨供奉起来了。 待她走后，慕子参才示意芒草继续说下去。 “王爷，属下搜寻了这附近的乱葬岗，除了立了碑的，几乎每个都查探过，并未发现渡姑娘的尸体！” “这么说，她还活着？！”他站了起身，心里不经意得一阵欢喜。 96.第96章 异常（一） “属下也命亲王府的内应再做打探，听闻昨日，府内的一个丫鬟和渡姑娘一并失踪了。” 芒草接着说道，“丫鬟名唤夏儿，是二皇子自小的侍婢。” 听到此处，慕子参双眸凝重地望向门口，果然如此。 这些天，他还在想，为什么自己对秋生会有一种别样的心思。 他甚至怀疑过自己的取向问题，直到今早发现她手背上的肤色与脸部相差一大截，加上此时芒草带来的消息，这才如梦初醒。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之极，愚蠢不堪。 但，她究竟又有何目的，屡次接近他，屡次欺骗他！ “王爷，属下还有一个消息要告知。” “说。”此时，他的声音已经乍冷。 “听手下所言，二皇子前些日子为了渡姑娘受到宫中的重刑。” “此话怎讲？”难怪今早二弟行动有些怪异，原来是带伤在身。 “二皇子请求皇上将渡姑娘许配于他，皇上不允，说渡姑娘是他的人……”说到这里，芒草的声音小了下去，“二皇子不依不饶，最后受刑。” 父皇的人？ 难道她当真是父皇派来监视他的？ 不知为何，他竟如此在意起她的身份。 “王爷……” “退下吧，本王想歇息。”他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心里烦躁不安。 …… * “哥，你回来了？”看到安瑶回到偏房，夏儿连忙迎了上前。 “嗯。” “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夏儿担忧地望着她，心想会不会遭到大皇子为难了。 “上菜了上菜了！秋生，秋夏，今儿个我家小姐亲自下厨，说是做菜犒劳你们二人，秋生，你在王爷身边做事，可要帮小姐多说些好话才是。” 不等安瑶敷衍夏儿，就见燕秋端着一个金丝盘，上面盛着不少美味佳肴放在了桌上，嘴里还咋咋呼呼地我家小姐短我家小姐长的。 “侧王妃亲自下厨？”夏儿吃了一惊，再回头望向安瑶，看到的仍是一双空洞无神的双眼，于是轻声说道：“哥，既然是侧王妃的美意，那我们就吃吧。” 燕秋已经坐在桌旁，盛了三碗饭，语气里带着骄傲，“我家小姐的厨艺堪称一绝，若是王爷能吃到，定会改善他们二人的关系。” 安瑶在夏儿的搀扶下，也来到桌前，并坐了下去。 “秋生，来，这个尝尝看。”之前燕秋就话中有话，摆明是说给安瑶听的，让她死了对侧王妃的别有居心，一边又忙着向她献殷勤。 安瑶看了一眼燕秋夹过来的红烧肉，胃里忽然一阵翻滚，连忙起身朝门外跑去，挨着墙边不住地干呕起来。 眼里心里脑海里，皆是三皇子和安雅的不伦行为，她现在怎么吃得下去。 “陌秋生，你这是什么意思？！”燕秋显然气不过，她好心为他夹菜，不领情不爱吃便罢了，居然还这种态度对她家小姐亲手烧出来的好菜。 闻声而来的湘儿从屋里走了出来，绕过庭院向安瑶走来，看她死灰一片的脸色和发白的双唇，不禁担心地问道：“秋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吐成这样？” 安瑶摇着头，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兴许是那萎靡的画面在脑海处萦绕不去，这才觉得恶心吧。 “不劳侧王妃担心，小的没事。” “哥，快进屋去躺下，我去请大夫来！”夏儿亦是着急地将他扶到房里。 安瑶见势拉住夏儿，“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夏儿抚上她的额前，惊得收回手，“哎呀，怎么这么烫？！” 是吗，难道她发烧了吗？ “秋夏，那你快去请大夫来，这里交给我和燕秋来照顾。” 安瑶晃了晃脑袋，一想起等会儿大夫要是来了就会识破她的身份，于是一手拉住夏儿的手，“夏儿，你忘了吗，哥这发烧的症状是因为天气转寒，自小的顽疾。大夫是看不好的，去抓两幅药就可。” 一直不做声的燕秋后悔自己方才那么说她，听说要去抓药，连忙自告奋勇，“那我去抓药！” 刚走到一半又折返了回来，欠身对湘儿说道：“小姐，燕秋一道送您回屋吧，万一他感染了风寒，怕是会传染给您的。” “不必了，你快去快回吧。”湘儿的目光寸步不离安瑶，看着她难受的样子，自己心里也跟着泛酸。 夏儿打来一盆水，将毛巾里的水分半拧干后，敷在安瑶额前，面露忧色，“怎么好好地回来就生病了呢，是不是早上起得太早些？” 湘儿听到，想起一早秋露寒冷，他穿得又如此单薄……房里有一件她亲手缝制的披风，不过是按照大皇子的尺寸来做得，干脆趁这空闲将它改小，赠予秋生罢了。 她起身朝门外走去，接着回到屋里，开始赶工。 要是来得及，这件披风明早在秋生外出陪伴王爷时就能穿上了。 迷糊中，安瑶看到苏湘儿离开，心里顿时舒畅了不少。 她就怕在自己虚弱的时候，被她们看出端倪，好在有夏儿在一旁照料，她才幸免一难。 “夏儿，谢谢你。”她由衷地说道。 “哥，我知道你的担忧，放心吧，你好好休息，夏儿定会守在你身边，半步也不离。” 听到她这么说，安瑶的眼皮逐渐沉重，带着放心的笑容最后进入梦乡…… * 翌日 她睁开眼。 这一觉睡得真是安稳，许是因为有夏儿在吧。 “叩叩……”就在此时，一阵微弱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趴在床沿上熟睡的夏儿也被惊醒了过来，看到安瑶苏醒过来，她先是破涕为笑，后又转为惊慌，“哥，快补色！” 补色？ 安瑶一怔，见夏儿拿了灰粉给她，才想起自己额头上的颜色一定会湿巾蹭走。 “叩叩叩……秋夏，你哥哥醒了吗？” 是苏湘儿。 安瑶迅速地补上色，接着倒在床上，闭上眼假寐。 夏儿紧接着去开门，“秋夏见过侧王妃。” 湘儿的视线落于一角的木塌上，双眸间流露出难过的色彩，“他还未醒来吗？” “回侧王妃，我哥他还未醒过，好在他高烧已退，并无大碍。奴婢在此谢过王妃关心。” 97.第97章 异常（二）打赏加更 安瑶闭着眼，听到苏湘儿又道：“这是我应该做得，对了，等他醒来，把这件披风交给他，就……就说是我的一番心意。” 接着，传入耳里的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渐渐地散在空气里。 “恭送侧王妃。” 安瑶并未起身，依然闭着眼，直到听见夏儿的惊呼声：“哇塞，好漂亮好威武的披风啊！” 她倏然睁开眼，一眼就看到夏儿调皮地拿着湘儿改好的披风在她眼前晃荡。 金丝镶边的墨蓝色披风上，绣着一对鸳鸯戏水，袖口处则是用小针缝着几个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苏湘儿还真是有心了，只怕他日得知她是女子之身，又该是怎样一番情景。 “哥，昨日，王爷来过。” “看来是想开了，毕竟她是一个好女人。”安瑶不为所动，只是想着他来这里看望的人定是苏湘儿。 “王爷来到的，只有你的房间，其他地方看都不看一眼。” “什么？！” 震惊，除了震惊别无其他。 “燕秋昨日去买药，说漏了嘴，让王爷得知。大家都以为他是来看侧王妃的，可是谁晓得呢，王爷看望的人竟然是哥哥。”夏儿摆弄着湘儿方才送来的披风，说得不以为然。 安瑶心中一片沉寂，“那他有无看出什么端倪？” “放心吧，丝毫未有任何蛛丝马迹。不过王爷说，让你好生休养，待三日后再去书房报道即可。” 这么说，他又放她假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起身站在窗前，透过那层单一的窗纸，庭院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可怜了二皇子，昨日一直吹着曲子到深夜，夏儿又不敢离开你半步，今日怕是要令他担心了。”身后，夏儿叹着气道。 窗前，微微传来安瑶低低的叹息声。 * 西苑 “混账东西，王爷去了南苑为何不提前通知？！” 随着尖锐的怒吼声，地上响起支离破碎的瓦片声。 桌上的茶具，墙上的挂坠，和一旁装饰用的花瓶，统统被摔碎在地，清脆的瓦解声一阵高过一阵。 门口跪了一地的丫鬟侍从，皆是满脸惊慌失措的模样。 “王妃息怒！是奴婢办事不力！但他们告知奴婢，王爷去的并非是南苑之主的房间，而是书童陌秋生那里。”阿桃吓得脸色苍白，试图平稳眼前那个骄横野蛮的紫灵。 在他们这些下人眼里，此时的紫灵就是护国公的女儿苏湘儿，至于南苑那位，也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主，自从新婚那晚过后，就不再见王爷踏入南苑一步，今儿个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鬼，居然闹腾起来了。 “那有何区别？！本王妃要看到的是王爷从此再也不踏入南苑半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紫灵咬牙切齿道。 这些日子，她拼命隐忍。没想到苏湘儿还是耍了心计，利用起一个书童，让他踏进了南苑。 看来，她得另想措施，彻底打压苏湘儿才是。 参王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容不得任何女人觊觎！ “奴婢该死！是奴婢办事不力！只是安排去南苑的人回禀，说侧王妃还为那秋生缝了一件披风。”阿桃颤抖着声音，继续安抚她。 “真有此事？”紫灵眉梢上扬，听闻此事后气消了一大半。 “不仅如此，昨日凌晨，他们前往南苑之时，还撞见秋生与侧王妃暧昧相扶，甚至有肢体接触。看得出，苏湘儿钟情于陌秋生。” “有何证据？” “陌秋生身上那件披风乃是物证，南苑的下人们既是人证，王妃若是此时去告发他们二人，定当事半功倍！” 紫灵跨过地上摔得粉碎的陶瓷，脸上漾起妩媚无比的笑容，“阿桃，你去准备一下。今晚晚膳前，我和王爷想看到他们两个狼狈为奸的一幕。” “诺。” “还有你们……” “王妃息怒！我等皆未听到任何只字片语！”领头的一个丫鬟打了个激灵，就着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以表忠心。 其他人效仿一番后就都被阿桃打发了出去。 …… * “秋夏，蜂管家要大家于堂前集合，说是有要事相告，你且打理一下随我一道去。”门口传来燕秋的声音。 这两天，夏儿都是呆在安瑶的房里照顾她，见安瑶已无大恙，她也想着出去走走透透气。听到燕秋喊她，立即打起了精神，打开门将她迎了进屋。 不等她欣喜地朝燕秋打招呼，就看到她目的明显地朝床榻上的安瑶奔去。 “秋生，你感觉好些了吗？” 安瑶半躺在床头，手里正拿着湘儿送她的披风，听到燕秋慰问，于是抬头朝她一笑，“基本无碍，多谢关心。” “我已经与蜂管家打过招呼了，你大病初愈，不便外出，所以你就好好在这儿歇息。”燕秋说着，大大咧咧地笑着，好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关切之情。 一旁的夏儿见状，干咳两声道，“既然如此，哥哥你就照顾好自己，等我晚上带些好吃的给你唷。” 说完，就强制拉着依依不舍的燕秋离开。 安瑶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微微一怔，难不成她假扮男装的魅力真是如此之大？ 想到这里，只觉得万分好笑，冷不丁地笑了出声。 既然他们都去了前堂，想必这南苑已经清净下来了吧？ 也不知为何，这两天院子里莫名多了些进出的丫鬟和侍从门，他们虽然看似在做事，但依照她的第六感总感觉那些人不安好心。 不过赶巧在这时候他们都不在，她可以趁此机会到院里溜达一圈，解解闷。 她随手将湘儿送来的披风穿起，顿时整颗心洋溢起一股暖流。 走到那棵梧桐树下，回想起那日在这里听到的箫声，颇为想念。她要是早些知道是二皇子所奏，当日临走时就该让二皇子一日到晚守在这墙边，让她时时刻刻能听到那种绝妙箫声。 才刚想到这里，墙的那头就隐约传来一阵箫声，顺着秋风袭来的一股劲气，声音也逐渐增大。 安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倒不如坐在这里好好听上一曲儿。 98.第98章 惩罚（一） “秋生？你也在这里？” 刚一坐在地上，就闻见苏湘儿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正见她眸间带着情意流转于这尴尬的气氛中。 她连忙匍匐在地，“小人不知侧王妃也来此，小的这就离开。” “等等！”见她要离开，湘儿急了起来，“难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若是如此，又为何穿上我所赠的披风？” 安瑶抽了抽嘴角，心里纳闷，这还不是因为天气真的冷了嘛，她又没有多少男人的衣服，只好穿起来了。 “侧王妃说笑了，小的就是怕扰了您的雅兴。” “既然你也喜欢对面那箫声，不妨就坐着听完，我再为你舞上一段如何？”说完，也不管安瑶有没有点头，湘儿就着箫声开始扭摆起来。 除了看过宸妃那绝美的舞姿，她还真没想到会有女子也是这般动人。 秋风吹散她的幔纱，随着舞动的节奏，那张稍有瑕疵的脸烙印在安瑶眼里。但闲婉柔靡的舞姿早已掩盖她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她的妙态绝伦，她的素质玉洁冰清，都令她禁不住为之赞叹。 “啊……” 箫声忽然截止，湘儿来不及收尾，一个扭转间朝后扬去。 恍若当日的情景，安瑶连忙扑了上去，为她做了肉垫。 湘儿虽然不重，但压在她背上的那一刻，她还是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窒息。 “秋生，你没事吧？” 湘儿连忙起身，将她也扶起，一脸紧张地问道。 “侧王妃，小的没事。”安瑶吃力地起身，只是这肚子感到略微不适。 好在她方才用两手支撑在地上，才没有折断自己的腰。 “哎呀，还说没事，你手上都流血了！”湘儿心疼地抓起她的手臂，不住地嚷着：“你怎会这般傻气，方才都是我自己做得不好……” “侧王妃，您不用自责，小的必须要护您周全，倘若您有个万一，小的不好向王爷交代。” “秋生！”湘儿突然扑到她的怀里，泪流不止，“你可知，自从来到王府，你是除了燕秋之外第一个对我最好的人。” 这……这什么情况？！ 告白？ 安瑶瞬间石化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她要是伸手抱了苏湘儿，一定会让她觉得自己也是心仪她，可若是不抱，她又会怎么想……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一声冷冽的怒喝从石桌的方向传来。 安瑶惊得撒手望去，正见紫灵与大皇子一道走来。 “哟，亏我们王爷还有心来探望你，没想到你这书童胆大包天，居然将色心转到侧王妃身上！”紫灵摇曳着婀娜的身姿朝她们走近。 “王爷……”湘儿一时半会儿也慌了神，她怎么也没想到大皇子会再踏入这南苑之中。 慕子参目光如炬，望向安瑶，紧抿的嘴唇再不张开，视线却如同一道利剑在这无声的片刻中直穿她心间。 他不明白，她究竟是要做什么，故意假扮男装来引诱苏湘儿，还是想要引起他的愤怒，再次将她赶出府去。 若不是紫灵好说歹说，邀他一道前往来探望她的病情，他又怎么可能会撞见这极为不齿的一幕。 两个女人搂搂抱抱，这成何体统！ “这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怕是某人久居空闺，内心寂寞，是男人就……” “你别说了！这与侧王妃毫无关系！是小人胆大妄为，见色起意，如若王爷要罚，就罚秋生一人足矣！” 安瑶心知肚明，紫灵的目标是苏湘儿，她又怎么会让她得逞。 “放肆！你这没大没小的书童，居然敢直接称我为‘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紫灵没想到这小小书童居然会将罪揽在自己一人身上。 “小的很清楚，你是未来的王妃，但只要皇上一天未下封号，你就只是这府上的一个小姐，虽然身份尊贵，却不及侧王妃一分。”安瑶肆无忌惮地对上紫灵的凤眼。 “你！你……子参，你看看你的好书童！他是如何贬低我的！”紫灵脸色一变，转向身边的慕子参，欲讨回公道。 一旁的慕子参则是淡然地望了紫灵一眼，并不反驳。 当看到安瑶手臂上的血丝时，不禁轻皱眉头，“为何受伤？” 安瑶一怔，只听身侧的湘儿忽然回道：“秋生为了护妾身，甘愿牺牲自己，此恩此情，我苏湘儿没齿难忘。王爷，请听我坦白直言，今日一事，皆是湘儿一厢情愿所为，与秋生并无半点关系。一切罪责，湘儿一力承当，还望王爷留秋生唯命！” 苏湘儿为了保她居然说出这些话，安瑶心里一阵悸动，她现在要怎么办，难道是要道出自己的身份吗。 慕子参并不理会湘儿所言，而是看好戏般望着地上那个眼里慌乱的假男人，心想只要你说了自己不是男人，本王即可放了你们二人。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她道出个所以然来。 反倒是紫灵，见慕子参这可有可无的态度，也是怒急攻心，那张绝美的脸蛋上泛起颇为煞风景的怒意，“子参，他们两个苟且之事，就犯了死罪！你怎会如此不放心上？！” “本王有说过不放心上吗？既然如此，本王送侧王妃休书一份，即日起她的生死与否，嫁娶之事与本王无任何瓜葛！”他冷眼望着地上无动于衷的安瑶，“至于秋生，罚至东苑跪上一天，不许进食，未经允许不准起身！” 他就不信，她不会来找他求饶！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她居心何在！ 看到紫灵脸上那得意的神情，安瑶握紧拳头，喊住转身欲要离开的未央子参，“王爷请留步！” 慕子参顿步，难不成她这么快就要妥协了？ “秋生，你别再为我说情了。王爷这样的决定对湘儿来说，已经是为大赦。湘儿能爱自己所爱之人，从此不被这摄政王府所囚，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湘儿拉住安瑶的袖袍，声音哽咽。 若是从此能获得自由，她甘愿背负这被休之耻，只是再无脸回到护国公府，被休一事万不可被爹知道。 99.第99章 惩罚（二）打赏加更 安瑶回头望向湘儿，看着她此时暗如潮水的脸色，心里更是愧疚，她突然想起当日在红楼台时，紫灵与大皇子所密谋之事。 要是不假，如今这苏湘儿才是真正的护国公之女。 “王爷，您可想过自己的前景之路？要是您休了侧王妃，这恐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是疯了吧，自己明明是来他的府里拆散他们，现在居然还为他的侧王妃求情！ 慕子参的双眸瞬间沉陷，她竟然在威胁他？ “紫灵，往后这庭院闲事，统统交由你处理。至于这被休之妇，你命人将她送出府去！”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如何达到威胁他的目的！ “王爷英明。” 紫灵扬起得意的笑容，双手勾起他的臂膀一道往外走去，快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朝她们蔑视一笑。 安瑶心如死灰，他居然对这事如此上心，看来，她的确要去东苑找他求情不可。 至于苏湘儿…… 她得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时候她若是回护国公府，定然会被世人嘲笑，湘儿向来为人温婉，自尊心高，万一她受不了世俗的眼光想不开该如何是好。 “秋生，不管王爷如何处置我，我都无怨无悔。要知道每日闲置在这荒院中，我生不如死。若你有心待我，它日湘儿必衔草还之……”湘儿见秋生愁眉不展，出声宽慰道。 听着湘儿的一番话，安瑶的心此时更加七上八下。 “其实我……” “你什么也别说现在，待我找到容身之所，定然会让燕秋捎信来告之，倘若你是对我还有留恋，就来看我。还有一事，湘儿……仍是处子之身……”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若蜂鸣。 安瑶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她，本想问个所以然来，突然想起那日，取代她的人是自己，她就没来由地更加心慌和不安。 “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王爷会……” 闻声而来的燕秋和夏儿皆是满脸惊诧和悲伤。 “燕秋，快送我出府。” “啊？小姐，那我们……” 听到此话的燕秋顿时不知所措，她还什么都未反应过来，就听西苑那边传来消息，说王爷休了侧王妃。 消息封锁严谨，道出外府者必将严惩。 见她们说走就走，安瑶突然喊住，“等等！” 在湘儿不解的神情中，只听安瑶转头对夏儿说道：“夏儿，你将她们送至亲王府，就说是……是我的亲人，让二皇子好生照料。” “这……” “湘儿，实不相瞒，我乃二皇子所用，派来监视大皇子的行动。因我的缘故，你落得如此下场，我心中愧疚难安，若你愿意，就暂居二皇子府邸，我会前往探望你。”憋了许久，她终是没能对苏湘儿道出实话。 湘儿难为情地不知如何是好，但至少对秋生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她心想既然秋生能够对她坦白直言，道出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也算是对她的一种信任，心里终是一阵感动。 “小姐，王爷为何会将你休了？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旁的燕秋还是一头雾水，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燕秋，等到了二皇子府上，再听你家小姐告知吧。这会儿，要是再不走，怕是西苑那边将会来撵人，到时候去到哪儿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安瑶见她们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禁有些着急。 话音刚落就见蜂灵带着几个侍从向她们走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姑娘，这是王爷给你的休书，跟我们走吧。” 蜂灵将休书抛到湘儿面前后，两手扶正了头顶的巾帽，面有不逊之色。这紫灵也不知道要搞什么鬼，一会儿让他召集下人开会，一会儿又喊他来带走苏湘儿，这不，他连自己帅气的帽子都给忙歪了。 “蜂管家，我家小姐已经不是侧王妃了，这去到哪儿应是她的自由，用不着你们来装好人！”燕秋看他们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就来气。 蜂灵冷哼一声，“这护国公府和咱们摄政王府的关系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出了这事，您二位是觉得自己能够脱身吗？” 果然，如安瑶所想。 未央子参也不是傻的，他肯定是听出了她之前话里之意，这才如此急切地要带走苏湘儿。 “把苏湘儿和燕子这丫头一并抓起来！其她二人带往东苑听候王爷处置！” “诺！” 见他们作势要抓人，安瑶想起还愣在一侧的夏儿。 “夏儿！” 夏儿听到喊声，会意地朝她点了点头，接着身影如同闪电般穿梭在这些侍从之中，接二连三的哀嚎声瞬间响彻南苑。 曾听二皇子说过夏儿的身手，今日一见，确实不同凡响。 但更令她吃惊的是，蜂管家居然也有一身好手，僵持了许久后，也难分上下高低。 “夏儿，你先带她们走！别再回来这里了！快走！”安瑶趁着蜂灵不备，扑上前拖住他的双腿让他动弹不得，回头朝她们叫道。 “哥！” 蜂灵突然吹响暗号，欲要招来更多帮手。 “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秋生……”湘儿看着蜂灵吹完暗哨后，往安瑶背上打去。 “快走啊！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快！！！”安瑶死死抱着他的小腿，高声喊道。 眼看那些人就要冲进南苑，她朝夏儿暗示那颗梧桐树旁的墙壁，那道墙并不是多高，只要略施轻功，送她们两个过去，应该不会难为夏儿的。 果真，在最为危急之时，夏儿只好提起苏湘儿和燕秋那纤薄之身，纵身一跃，踏于树上，将她们往亲王府的方向抛去。 在众侍卫的身影到来之前，夏儿也已经从树梢上销声匿迹了…… 见她们终于安全地离开了，安瑶无力地瘫到地上，心想以前花这点力气也不会累成这样，怎么今儿个就感觉要虚脱似得，而且这肚子更加得不舒服了…… “把陌秋生绑起来，送到东苑！” 蜂灵那两颗圆溜溜的眼睛早就似要喷火的前奏，看着那道并非铜墙铁壁却更难接近的一墙之隔，最后将视线落在脚边的安瑶上。 安瑶任由他们将她带到东苑，已经无力再做任何挣扎。 100.第100章 危在旦夕（一） “跪下！” 来到那道熟悉的门前，在距离二十步之远的露天外围下，蜂灵朝她喝到。 两边提着她的侍从踢了一把她的后膝，强制让她跪了下去。 “你们几个，轮流看着她，未经允许，不准她起身！” “诺。” 蜂灵走后，天空中突然乌云密集，笼罩着一片黑压压的天境。 安瑶低着头，看着自己所跪的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心里冷笑着这竟是他回屋的必经之路。 手心逐渐冒汗，经过方才那激烈的争斗，此时的她好想就地躺下睡上一觉。 “跪好！别打什么歪主意！”一旁看守她的侍从走了过来，一脚踹在她的大腿根部，使她顺势倾过身，倒在一旁。 “哎哎……别装死！快跪好！”那人又踹了她几脚。 “兄弟，跟他废什么话，他爱怎么跪就怎么跪，这眼看快要下大雨了，你我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另一个伸手拉住他。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耳边随即响起一记“轰隆隆”的炸雷。 那两个侍从见此情此景，连忙拔腿就跑。 倒在地上的安瑶侧头望着阴霾的天空，忽觉脸上一阵冰凉，原来是豆大的雨滴打在了她的左脸上。 渐渐地，雨越下越大，屋檐上的积水哗啦啦地开始往外流，淌在她周身。 地上，那道娇小的身子纹丝不动。 脸上的灰粉尽数被雨水刷白，吹弹即破的脸颊隐隐透着苍白，打湿了的眼睫耷拉在眼皮底下，似泪似雨，早已分不清楚。 身子，疲惫不已，好想就这么睡下去，就算是大雨湿了满脸，泥土溅了全身，只要能这么睡下去，又何妨…… 一记闪电忽而照亮整个东苑，树影如魅，寒风萧瑟。 雨声不断，倾盆而落。 隐约间，血水泛红一地，纤白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那双如花的眼眸此时再也睁不开了…… * “王爷，您慢点，地上滑。” 刚从西苑用完晚膳的慕子参和芒草正踏着地上坑坑洼洼的小水沟，往东苑的屋子走去。 突然下起的急雨让他想起晚膳前蜂管家告知他，已经被送去东苑跪着的陌秋生。 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雨，她是不是自己已经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王爷，小心！” 突然，正在遐想的他被脚下一个软体拌了一脚，好在芒草伸手抓住他，这才没让他摔到地上。 放眼朝那团物体望去，借着府上昏暗的灯笼光照，他终于看清了是一个人躺在这里！而这副瘦小的身板，不是她又是谁。 “王爷，这……不是那个陌秋生吗？他这是怎么了？” 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的脸上露出那张令他倍感熟悉的面孔，稍稍握住她冰冷的手心，倏然眉头紧皱，回头命道：“芒草，快去请大夫！” “是！” “慢着！”他顿了顿，“别让别人看见，尤其是西苑的。绕后门走，越快越好。” “是。” 芒草冒雨而行，将伞留给了慕子参。 他并没有接过，而是倾身将地上的安瑶抱起，接着往房屋里跑去。 安瑶，本王还未罚你分毫，你怎能如此软弱地倒在这里！ 是的，他嫌弃过她，厌恶过她，甚至憎恨过她。 可当她离开他的视线，甚至去往二弟府上成全了别人，又或者父皇说她是他的女人等等，他心里总是有挥之不去的愤怒和气恼。 眼下，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他都要将她救醒。 * “大夫，她情况如何了？” 见老大夫诊断完，慕子参迎上前，开口即问。 “哎……”大夫只是摇着头，叹着气。 “王爷在问你话，磨磨蹭蹭什么，快回答！”芒草拉开随身剑柄，怒喝道。榻上的陌秋生许是生病的缘故，脸色尤为苍白，相比他第一天看到她时还更加秀气。 此时他只想知道为何参王会对一个下人比对他好。 “你们这是……”老大夫显然被吓，在开药方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芒草，不得无礼。”慕子参制止芒草的行为，后转向大夫，“大夫有话直说。” “唉，小的不保，大的危在旦夕。” 慕子参脸色瞬间铁青，什么小的大的！“大夫，你这是何意？！” “王爷，老夫能力有限，不及宫中御医半分，请恕老夫死罪！另外，这是老夫开的一剂养生草药，你让人温火慢炖三个时辰，煨成浓汁让她服下，兴许能撑到明日御医诊治。” 不等他反应过来，老大夫已似逃命般，急急退下。 芒草见状，立刻跟了出去。 屋内，慕子参跌坐在一旁的檀木椅上，至今还未理清思绪。 桌上，还飘着方才那个老大夫留下的配方，他看了足足有半刻，才起身将它抓起，朝东苑一角的药房走去。 照着上面的单子，抓药，裁药，再到不远处的灶房内，他都亲力亲为。 在晚膳席间，紫灵本想留他在西苑过夜，可他仍然坚持己见。好在他的坚持，才在安瑶危急关头捡回她的一条命。 至于老大夫说什么小的，大的。 他不懂，也不想懂。 只知道这什么破养生配方能够救她，保她一命。 芒草回来的时候，在屋里没见到他，绕着府上一大圈，这才发现灶房里的一点灯火。他推开灶门，一眼就望见手里拿着蒲扇，双眼对着药炉发怔的慕子参。 “王爷？您这是……” “你回来了？有没有其他人看到你们？”他并不在意芒草那吃惊的表情，而是擦了一把额头上被炉子熏出来的密汗，头也不回得问道。 “回王爷，属下带他走的是后院的门，今日雨大，并无一人看守。”芒草只得如实作答。 慕子参不再问他什么，而是盯着药炉，慢慢地扇着手里的蒲扇。 一道刺鼻难闻的药味瞬息飘到芒草鼻下，他忍不住咳了两声，才想起方才老大夫所言，要这么守着炖上三个时辰。 “王爷，让属下来吧。”这味道虽然难闻，但他还是开口说道。 “你不早说，本王就等你这句话了，咳咳咳……”慕子参起身，将手里的蒲扇丢到芒草怀中，憋了许久的气在这时爆发了出来。 101.第101章 危在旦夕（二） 芒草看着怀里被他硬塞过来的蒲扇，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着走到门口的慕子参，“王……王爷……” “你什么也别说，今日之事，本王心中自会记上你一功。”不等他说话，慕子参已经大步走出门外，并帮他关上了灶房的门。 屋外虽然气息湿润，但和着空气中浓重的灰尘味，倒堪比方才那刺鼻的药味。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屋里。 翻开帐帘，一眼就望见那张苍白的脸色。 坐在她身侧，一手探上她的额前，温度渐高。 看来方才那庸医，的确无能。 他伸出的手最后落在她的眉间，微蹙的眉头隐隐淡着忧伤，娇俏的鼻头下那张粉嫩的小嘴此时也失去了诱人的色彩，剩下的皆是毫无血色的皮囊。 她到底因何来到他身边，为何三番五次这样挑战他的极限？ “安瑶，你若是有何难言之处，本王希望你这次病好，能够从实招来……”他的手划过她的衣领，突然一惊，站了起身。 糟了，在之前抱她进屋的时候，她身上的裙袍早已被雨水浸湿，当时他救人心切，就直接将她塞到被窝里，怎料会因此发起高烧。 都怪他粗心大意。 可最难为情的是，这时候去喊人来帮她更衣，下人定会质疑安瑶的身份。这样怕是不妥，万一让紫灵知道，她一定会怒火攻心，一把掀了东苑。 而知道此事的除了他就是芒草了，可总不能让芒草那小子来…… 难不成，让他换？ 可他堂堂大皇子，怎会做这种下等之事？这下他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他起身拿了一套自己的衣物，对比了一番后，终于再次走向她…… 一番折腾下来，他终于替她换好干净的衣袍，又拧了一条湿巾放在她额前为她降温。 斜睨着榻上仍旧昏迷不醒的人儿，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恍然如昔。 过了许久才听他懒声道：“安瑶，你真是和本王八字不合！这下什么都给你破戒了。” 挨着桌子他揉了揉眼角，睡意正浓。 “王爷，好了！药好了！” 门突然被踹开，芒草端着手里的药碗咋咋呼呼地叫道。 慕子参还未坐热的椅子这下又被弹起，看到是芒草，眉宇处的深沟更为明显，语气跌到谷底的沉闷：“是过了三个时辰吗？” “回王爷，不多不少，刚好三个时辰。”芒草眯眼，笑得正欢，“王爷，这会儿大伙们都睡下了，您不用如此紧张。” 看着参王此时的神情，犹如做贼似得胆战心惊，芒草只觉得自己万分想笑，但只能将这种爆发力憋在了嘴角。 慕子参眉头一凝，是啊，他在紧张什么，又不是窝藏犯人，权当是在照顾一个体弱多病的下人而已，他犯得着这么一惊一乍的么。 再回头，冷眼扫向芒草，“你是闲着没事做了吗，话这么多。” “属下……确实没事做了。”芒草望了一眼还躺在榻上不动声色的秋生，心想也不知他是走了什么好运，要王爷和自己这般掏心掏肺地待他。 本以为参王又要命令他喂陌秋生喝药，没想到等了许久才听来一句，“既然没事做了，那就退下歇息吧。” 芒草呆在原地，膛目结舌了好一会儿，终是愣愣地回了句，“诺。” 在关上房门的时候，他显然看到参王将自己的鼻子凑到碗口闻了闻，接着又嫌恶地捏起鼻子，端着药碗走到榻前。 也不知道他这是在隐忍什么，明明那么不待见那碗药汤，却将他给打发走，留自己在里面照顾那个陌秋生。 虽然仍旧想不彻底，但芒草还是扭头回屋歇息去了，方才被药味儿熏了整整三个时辰，这时候走到哪儿都感觉自己身处那药草之中，难受至极。 * 次日，天刚亮。 晨露未滴，光明未现，摄政王府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蜂管家匆匆去请王爷，可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何动静，于是又绕到西苑去请紫灵。 闻言亲王府的侧王妃安雅来访，紫灵略施粉黛，便上堂迎接。 刚走到堂前，就看到安雅正端着茶杯故作优雅地喝着下人刚泡好的茶。 “哟，这是哪阵风，居然把弟妹给吹来了？”紫灵一出现，站于安雅身侧，立即就将安雅的身段贬得一无是处。 伴在紫灵身后的阿桃倍感荣幸，平日里卑恭的脑袋此时也不由自主地抬得老高，跟着紫灵一道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安雅。 安雅虽然自愧不如，但还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朝紫灵欠了欠身，“安雅见过皇嫂。” “弟妹有礼了，说吧，究竟是何事到访？” 紫灵不想跟她打哑谜，开门见山地问道。并就着一旁阿桃的指引坐在了主位上。 要知道，她生平最讨厌的事就是将时间浪费在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类身上。 “皇嫂，不知你这府上近日可有添了什么新人？”安雅笑得妖媚，头上装饰过的那根珠钗此时也应她的摇头晃脑而发出叮铃之声。 紫灵皱了皱眉头，心想还真是俗气，连这等低俗之物也能戴得出来。 可想归想，她的语气却是一点也不含糊，“新人到是没有，可多了两个不懂事的下人。” 说到这里，她借势揉着太阳穴，看起来烦忧不止。 安雅听到后，嘴角一翘，“那就对了，近日亲王府上丢了两个人，嫂嫂可知是谁？” 听到她这一声“嫂嫂”，紫灵更觉恶俗，但一听与亲王府有关联，心想指不定又能帮上子参什么忙，于是问道：“弟妹不妨直说。” “前些日子，大皇子赠了渡瑶到亲王府上，可这两日渡瑶已然从我府上失踪不见，妹妹就想，会不会是来到这儿了？”看着紫灵深思的模样，安雅照着三皇子教她的话术又道：“这渡瑶生性是个狐狸胚子，为了接近自己所爱之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妹妹心想，若是她又折返回来，会不会是以男装现身？” 男装现身？ 紫灵脑袋一闷，这么说来，那俊俏不已的陌秋生，王爷的反常，都跟渡瑶有关系？ 102.第102章 危在旦夕（三） 突然，她想起什么似得，离了高脚椅，抬着疾步朝外走去。 安雅见状，连忙将手中还未着口的茶杯放回了桌上，跟了出去。 在她眼中，她只知道紫灵是护国公府的千金，护国公是容不得她受到半点委屈，跟着她不仅可以找到渡瑶，还能拿到她的三根发丝。 最重要的是，到时候紫灵发怒，定要和大皇子闹个不合，那么身后护国公的势力支持也会随着剧减，三皇子这妙计真是一箭双雕。 来到南苑，除了满目的荒芜和凄冷，她们根本不见任何人气。 推开陌秋生所住的屋门，里面叠得整齐的被褥依然是昨日之姿。遂又来到苏湘儿的房里，仍是毫无所获。 “给我搜！找出陌秋生！” “诺！” 看到紫灵发怒，安雅隐隐作笑。 闹腾吧，闹得越大越好。 每个屋子都蹿进一两个搜寻的下人，不到片刻他们全都无功而返。 “王妃，没有看到陌秋生！”阿桃带领其他的下人低声禀道。 “废物！统统一群废物！”紫灵甩了一道长袖，接着转身离开。 不在南苑，那会在哪里？ 她若是没有记错，昨日晚膳时，蜂灵说陌秋生已经送往东苑，那时子参连晚膳都未用完便匆匆离开，难不成陌秋生一夜未归？！ 想到这里，她的鼻息加重，闲时的莲花碎步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盈得欲飞之势。身后的安雅等人都纷纷小跑地跟去。 来到东苑，她作势要硬闯。 忽从一侧闪出芒草的身影，锐利的眼眸直视紫灵，“王爷还在歇息，闲杂人等止步。” “放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与谁说话？！”紫灵挑起眉头，怒不可遏。 “属下只听从王爷一人之命，其他人，属下不管。”芒草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当真活腻了不成？！”长袖下，拳头紧握，那双泛着紫光的瞳孔朝芒草迸发一道闪光，警告他的所作所为。 屋内的慕子参听到外面传来的吵杂声，不禁动了动眼眸。 这一大早得，一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扰他清梦。 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并未睡在榻上，而榻上的人儿脸色早已转为暗色，看来病情加重了不少。 不好，得立刻送她到宫里就医！ 想到这里，他起身朝她走去，刚弯腰欲要抱起她，就听“嘭”地一声，门被撞开。首先飞进来的是芒草的身影，接着是紫灵那隐怒而僵硬的脸庞。 她怎么来了？！ 而且还带了这么多人来，身后那个妖娆盛艳的女人不就是二弟的侧王妃安雅吗，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慕子参回头，表情不悦，“本王准许你们进来了吗？！” 一众下人纷纷急退，吓得跪在门外不敢进入。 然而紫灵不以为意，她付出了这么多怎会让区区一个渡瑶所取代。 “王爷这是做甚？为何陌秋生会躺在你的榻上？”她直指矛头。 “本王关心照顾一个下人需要理由吗？”慕子参揪眉，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紫灵就变得如此善妒。 趁着他们两人互相质疑的时候，安雅已经绕过一侧，来到榻前，扯下安瑶头上的发丝，接着闪到一侧，面带惨意：“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先行一步，你们慢聊。” 此时两人火花四起，哪还顾得上安雅。 “区区一个下人，需要王爷这么劳心劳力地关心？”紫灵不依不饶，来到榻前，指着双唇逐渐发黑的安瑶，叫嚷道：“还是说，王爷早知她是谁，有意欺骗我？” 慕子参凝眸望去，眼下并不是和紫灵纠缠不休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送安瑶入宫。 “芒草，备车！” “诺！” 紫灵看着慕子参那丝毫不为所动的神情，在她的视线中抱起渡瑶，不禁火冒三丈，“王爷！” 慕子参停顿了下，转而看向她，“紫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现在救人要紧，救醒她后，本王不会再过问这些杂事，至少，现在本王不允许她是因为受罚而暴毙府上！” 说完，他横冲直撞地朝门外走去。 一群下人匍匐在地，面色惊慌有余，“恭送王爷！” 紫灵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两行清泪随之簌簌而下。子参，这些年，我待你可好？为什么我这等的付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抵不上一个渡瑶的出现？ …… * 乾德殿 “皇上！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本悠然自得地下盘自棋，这徐公公还真是没少咋呼。 “今日一大早，太医院就传来消息，说摄政王带着一个男子去就医，那声势浩大，远远比过二皇子那暴烈的性子。” 未央皇帝手指间未落的旗子在恍神中打散了原本下得好好的棋局，两眼怒瞪，“查清那男子什么身份了吗？！” “奴才不知，只知道摄政王抓了御医长何太医，并遣散了一众御医，至今还滞留在太医院。奴才这便匆忙来禀报，对其中之事并不清楚。” ”摆架太医院！” “诺。” …… “何太医，她如何？” “唔……情况不是太妙……”何太医一脸纠结。 慕子参恼怒，“要是妙得话本王何必送到你这里来？！快说她到底是何情况！” “回王爷，这位姑娘体质过寒，本就不能过度浸淋冷水，恰逢又是有孕之身，这会儿已经胎死腹中……好在王爷送来的及时，方才微臣已经对她施针抢救及时，不出意外，再过半个时辰就能恢复意识了。” 有孕之身…… 胎死腹中…… 这是…… 慕子参只觉得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何太医后面所说的话再也不入他的耳里。 她居然怀了孩子？是谁的？ 难道是父皇的？ 又或者是二弟？ 不管她肚子里那可怜的生命是谁的，他现在只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到他府里，还将他的后院搅得一团乱。 也不知何太医是何时离开的，偌大的太医院仿佛只剩下他和安瑶两个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带着前所未有的心塞，慕子参走到她身旁。 昏迷中的她嘴唇依旧泛白，低垂的眼帘遮住那双原本水灵活现的桃花眼，唯独那张一尘不染的脸颊还在向他释放着迷人的光彩。 103.第103章 危在旦夕（四） 好似在对他说着，王爷，不论何时，我都要将你拿下。 慕子参微微斜靠在病榻的一角，呆愣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候在外面的御医齐声喊道：“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来了？ 他连忙起身，低头做辑，“儿臣……” “混账东西！” 不等他说完，迎来的是未央皇帝一掌扇来的巨响，“你把太医院当成什么了？！随便一个民间男子就能往这里带吗？！” 他心里清楚，父皇指的是太医院掌管的命脉药典，要是让旁人所窃，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父皇，她不是旁人，她也不是男……” “来人，将大皇子送回摄政王府！把病床上的这厮丢到乱葬岗去！” “诺！” “父皇！容儿臣解释……” “朕一直认为你涉世比衾末更深，故而处理这些事情也更为冷静，但今日，你太让朕失望了！看看你成何体统！弄得鸡飞狗跳！” 两个侍卫走了进来，在未央皇帝话音刚落时，朝慕子参做辑道：“大皇子，请随我等离开。” “父皇！她并非男……” “还有，朕知道你府中无主多日，却有不妥，容后朕下发圣旨，给苏湘儿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也让你老老实实一番！”真是见鬼了，平日里谦逊有礼的子参居然做出如此骚动人心之事，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以为是这些奴才看走了眼。 心里想着定然是因为他迟迟未给他的那位王妃一个交代，他心有愤恨，这才上演这一出戏来引起他的重视吧。 “父皇还记得渡瑶吗？！” 慕子参说什么也不愿在此时跟那两位侍卫走，而是正色地问道。 “渡瑶？”未央皇帝一愣，这丫头的名字他时时记在心上，怎会忘记，但自从那天她“卷款落跑”后，就不见其踪了。 他还以为是去了子参府上有所作为呢，可近日连番收到这个不孝子的奏疏要求给那苏湘儿一个名分，他便知瑶儿并未虏获这个逆子的心。 “怎么？不见几日，是否去你二弟府上转了几圈，现在语气和说话内容都如出一辙了？！” 说到这里，只见几个未央皇帝的贴身近卫和徐公公低头忍笑。 “父皇，躺在病床上的，正是渡瑶！您若不信，即可验身！”慕子参一着急，连验身两字都给蹦了出去。 未央皇帝瞬间肃容，接着掏了掏耳朵，心虚地道了句：“那厮长成那副德行，你还欺君罔上，说是瑶儿！” 其实他连病榻上的那厮长啥模样也未看清，但心里就是不满子参这般态度，往日，他可不是像衾末那样这般难打发。 “父皇！”父皇摆明了就是在排挤他，而这时，他更不能说出安瑶曾经怀有子嗣。 万一孩子真是父皇的，他一定饶不了自己。若是二弟的，父皇一样不会放过他。横竖都是难堪，这该如何是好？ “咳咳……” 正当他们一个苦闷，一个心虚时，病榻上的安瑶终于发出虚弱的信息。 “何太医！快！你快进来看看，她醒了！”顾不得未央皇帝那张发黑的臭脸，慕子参已经大步来到门口，将站在前排的何太医抓了进来。 何太医原本还是不卑不恭的模样，这会儿看到皇上也在里面，不禁手脚并抖，往前走也不是，不走又被大皇子的力道撵着走了几步。 未央皇帝弩了弩嘴，示意他进去看看。 这时何太医才大着胆子，拿出医德风范大步走向安瑶。 此时她气息终沉，脉象缓和，只是这气血还要些时日才能稍补回来。可惜的却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此烟消了。 把完脉，何太医站起来，刚要转身，却瞥见大皇子和皇上并排站在他身后，面色紧张地望着他。 “如何？”未央皇帝自然是先有话语权。 “回禀皇上，这姑娘已无大碍，方才那口恶气一出，只要加以进补，不成问题。只是她……” “你退下吧！”不等他说完，就被慕子参喝退。 他不想让父皇知道她曾怀有子嗣的消息。 于是再一转头，向芒草使了个眼色。 便见芒草会意地紧跟着何太医出去…… “朕还未问完话，你个逆子还敢先发制人，不给你老子面子？”未央皇帝倚老卖老道。 “父皇，既然您已知她是姑娘身份，想必心中也猜出个大体来，此女子正是渡瑶，因假扮家丁潜伏在儿臣府上，不久前做错了事，儿臣就体罚她。不料遇到大雨倾盆猛势，这才落了个病根。” 慕子参低头道着早就打好的草稿，其实这些也是千真万确之说。 “当真如此？”未央皇帝一脸质疑，看着慕子参那越发难懂的表情，他故意提高音量，想用威严震慑他说出实话。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千真万确！” 病榻上的安瑶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旁边争吵，不禁蠕了蠕嘴角，不满地皱起秀眉。 “皇上，快看，她醒了。”一旁眼尖的徐公公碰巧撞见，连忙禀告，以此终止他们父子俩的猜忌。 安瑶睁开眼，被眼前突然伸来两颗脑袋吓得再次闭上眼。 方才那脑袋，那两张脸，要是她的记忆从未出错，那么应该是皇上……还有未央子参？！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好端端地就把这两尊大佛给请来了？ 不对，她失去知觉的时候正是那天未央子参要赶走苏湘儿，接着她被蜂管家带到东苑罚跪。 犹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她倒在雨水中无力起身，只是感到肚子传来一阵比一阵高的刺痛，接着就不再有任何知觉了。 “瑶儿，别装了，朕知道你已经醒了。”看着她在眼皮底下骨碌地转个不停的球状物体，未央皇帝笑着说道。 看来这老头还是如此精明。 等等……方才他叫她什么了？ 瑶儿？！ 她记得自己来摄政王府的时候是男装打扮啊！连夏儿都认不出来的！ 未央皇帝难道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做到了隔皮观相？ 这么说来，他身边的未央子参也知道她是谁了？！ 这下糗大了…… 104.第104章 鬼门关（一）打赏加更 她再次睁开那双亮如秋月的桃花眼，随后朝未央皇帝眨了眨，继而干笑了一声：“嘿嘿，吓死我了，一睁眼就看到两大帅哥的脸，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惊艳。都把我给惊得又晕过去了……” 慕子参表情淡冷，都这时候了，她居然还能开玩笑，难道不应该先问“我的孩子呢？我肚子里的孩子怎样了？” 还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娘亲！ “你呀，还是这么调皮。朕都说过，你要去往何处，尽管大胆去。怎么非要整个如此难看的男子之相去这逆子的府上做什么家丁，看吧，这下调皮出事了吧？” 未央皇帝话里尽是一番宠溺。 安瑶嘴角似在抽筋，这死老头居然说她整得男装难看！他是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在南苑痴迷了两个主仆……不过，想是这么想，无论如何她是说不出口的。 她望向未央子参，却见他仍旧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但好在，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还能正面与她对视，这也算是给了她一丝安慰。 等等！她是胡思乱想什么？！ 当初她假扮男装来摄政王府就是为了要报仇！让他生不如死……可她现在居然又犯起了花痴？ “怎么，犯傻了？”未央皇帝见她盯着他儿子发呆，于是凑近她问道。 “什……什么傻！我就是觉得身体不舒服……这才……才走神了嘛。”安瑶说着，便半坐起身。 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男装。 再一看，未央子参平日里穿的那件白色锦袍此时怎么穿在了她的身上？！ 她再次抬眸望去。 他眼里依然不屑，望着她的双眸渐显冰冷。 看来那些宫里的谣言是为属实，安瑶和父皇这其中的关系，真的非同寻常。 就如刚才那一番对话，连他都觉得恶心。 父皇还从未如此关心过一个子嗣像关心她这样。 “既然回到宫里了，那就在这儿休养一段时日，待朕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时候，你再出去玩可好？” 安瑶听出这老头子的言外之意，其实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得知宸妃的消息。 说起来，她也很久没有去看过她们了。 心中略显愧疚，于是朝未央皇帝点了点头。 慕子参见她愿意留在宫里，更是嗤鼻径自离开，连个招呼也不打。 疾步走到宫外的马圈中，牵了一匹烈马，骑了上去。 芒草尾随其后，看得出他心中郁闷难舒。可这王爷果然藏得够深，要不是他在封何太医的嘴时套出陌秋生实为女子所扮，恐怕他到现在还在记恨陌秋生。 再回想陌秋生那一举一动，眼下唯一能够与他的形象相结合的，非渡瑶莫属了。 见王爷策马奔腾，他随着加快马鞭一路跟去…… * 慕子参一走，未央皇帝立即坐在孙公公搬来的龙椅上，和安瑶又是一阵长谈。 安瑶人在宫中，可心里却在盘算这次露陷了该何去何从。 等她能下床走动后，便要回到娘身边，将她接到二皇子府邸，报答二皇子的知遇之恩。 可令她奇怪的是，自己只是淋了场雨，为何两腿竟是这般无力，好似瘫软。 肚子里的异样也随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空腹感。 好在宫中最不缺的就是锦衣玉食，她成了皇上的贵客，不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这何太医也是亲自上门为她日复一日的检查。 半个月后 安瑶终于能够行动自如，还能翩翩起舞。 十月入冬，乍寒之下冷暖自知。 她披上皇上赠来的异国薰衣草狐裘皮草，走出文德殿外。 路上遇到前去送圣旨的徐公公，于是拦下，好奇地问道：“徐公公，你手里拿得是什么呀？” “渡姑娘，承蒙皇恩，护国公的千金苏湘儿终修得正果，这下终于能够入主摄政王府，成为王妃了！”徐公公一脸兴奋地说道，说到后面，这才发现安瑶脸色并不是很好，“渡姑娘？咱家看您身体还未健全，还是回殿多休息吧。” 安瑶一听，脑勺后黑线乍起，“你才不健全呢！本姑娘现在能跑能舞，不知有多健全呢！” “姑娘说得是，是咱家不健全，都怪咱家心直口快，胡言乱语了。姑娘若是没别的事，咱家先行告退了。”徐公公这才想起这渡姑娘与大皇子的一番渊源，敢情自己方才是在母老虎身上拔毛。 想到这里，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不等安瑶出声放他走，就自己脚底抹油迅速逃离她的眼前。 安瑶嘟着嘴，不屑地哼了声：“切，谁稀罕呢！要不是因为你那黄橙橙的圣旨很有价值，本姑娘才不会……” 自言自语到一半，她突然叹了口气，其实听到那个紫灵要转正的消息，心里真的还是格外在意的。 也不知道真正的苏湘儿现在过得好不好，二皇子有没有看在她的面子上好生招待。 想到这些，她就闷得慌。 脚下的路不知不觉也走得大半过去，恍惚间又来到一个茂密紧凑的林荫之地。 脑海里有段记忆总是在尝试着跳出来，可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得知自己究竟想要回忆起什么片段。 “头好痛！”她蹲在了地上，抱着脑袋甩也甩不掉那一层厚重。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跟中了邪似得莫名其妙就痛了起来。 “渡姑娘，你没事吧？”这时，头顶响起一个陌生的男音。 安瑶强忍着痛意，抬头望去，这不是那个一向行事低调的三皇子吗？ 要问她为何一看就记得是三皇子，这就和三皇子的脸上那与众不同的八字须有关。明明是未央子参和未央衾末的弟弟，就因为不是同一个女人所生，这样貌的差距也是千里有别。 偏偏这三皇子长了一张老人脸，微皱的人皮下总能感到他飘忽不定的神情，重要的是随着他说话的时候，那两撇八字须总是一抖一动的，滑稽搞笑。 安瑶端详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看到他的时候，痛意全无。于是回神答道：“没……没事。渡瑶谢过三皇子关心。” “渡姑娘认得我？”未央才哲满脸惊诧，那双单眼皮的小眼也跟着瞳孔放大，似乎在害怕什么。 105.第105章 鬼门关（二） 安瑶笑了笑，“三皇子才貌出众，想不让人不记得都难，对了，三皇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他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但瞬间又被那两撇滑稽的八字须打破他的沉稳，“我是来看母妃的，渡姑娘不知道吧，穿过这里，再往里走去，有座亭阁，那后面其实有道门，既是我母妃所在之处。” 他母妃？ 是景后吗？ 还是别的没有封号的妃子？ 记得娘对她提起过，当年未央皇帝圣宠她一人，唯一有封号的便是夫人景婉菱。景婉菱诞下一子后，就萌生夺位之意。 看来三皇子就是废后所生。他说要去看他母妃，难不成是去冷宫？他是不是不知道景后就是被她害得打入冷宫？ 可她又不好意思问，只得笑笑了之。 “哦，这样啊，那你母妃住的也是够偏僻的。” “渡姑娘所言极是，那是父皇为母妃精心安排的居所，环境极为清幽，渡姑娘没去过吗？不妨一道前往看看？” 他居然邀她一同前往？ 安瑶哪会那么笨，连连摇头拒绝，“三皇子，您的盛情我怕是无法接受，因为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渡姑娘请留步！”没想到未央才哲并不善罢甘休，又将她喊住。 安瑶没有回头，却听到他呜咽的哭泣声，“自小父皇就厌恶我，母后在我儿时将精力全花在两位皇兄身上，无暇顾及我。宫里的宫女和太监都排挤我，看不起我。渡姑娘不愿一道前往，也是挤兑我吗？” 安瑶脚底如同生了根似得动弹不得，回头望去，正见三皇子一个大男人哭得跟猫样并无差别。 “三皇子，我并非此意，只是我……” 她欲言又止，又怕说出实情他会当场将她掐死。可若继续骗他，他现在这又哭又造作地认为她挤兑他。 “好吧，我随你一道去看看。” 就当是借此次机会去看看冷宫长什么样。 刚说着，这奇怪的脚就又能抬起来了。安瑶张合了数次后发现并无异常，这才跟着未央才哲往林荫内走去。 “渡姑娘，你真是好人，难怪父皇会如此喜欢你。”走在前面的未央才哲脑袋深埋，几乎看不到的两眼正盯着脚上的分布均匀的石子路，嘴角不经意间地扬起一道奸诈的笑意。 这一路，过程并不长，稍稍聊了些这宫里的情况后，便来到他所说的那道门前。 只见生锈的铁门上，错横交错的藤蔓将上面的门槛围得严严实实。偶有湿哒哒的液体顺着它衍生的方向往下滴去。 四周果真清幽僻静，在这初冬的季节里难得还能看到这里依旧绿藤遍野。 怪异得是眼前的这道门，她和未央才哲皆未敲门，可铁门却突然自动打开，和着地上的石台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 安瑶鼻头一皱，这道门的生铁味儿还真是浓烈，也不知是过了多少年的历史。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落败的荒院，杂草丛生，足矣没过她的膝高。 发黑的院墙上绕着门外相同的藤蔓条，原本附有生命力的绿色此时看起来却是恐怖不已，活像是缠在院墙上的一条条青蛇。 她应景而入，看着低矮并排的房间，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其中看起来相对较好的房间外，还歪歪扭扭地斜挂着一些妇人的衣物。 突然，一道身影从那房里飘了过去，安瑶一惊，难不成是景后？ 想着，她大步走了过去。 可还未走到那房前，就又听到身后那道铁门”嘭“地一声关了上去，接着从外面响起一阵锁门的声音。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连忙往回走去，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别慌，兴许是风太大了，更何况，三皇子还在外头呢。 来到门旁，她拉了拉里面的伸缩锁，试了几次都发现无法打开。 “三皇子！我这里面门开不了了！你外面能帮忙开一下吗？”她先是拍了拍门，接着开口问门外的人。 “哈哈哈……哈哈……皇儿，做得好！这下渡瑶这个贱人就再也出不来了！哈哈！” 景后？ 是景婉菱的声音！ 她什么时候在外面的？！ “三皇子！快开门呐！三皇子！”她边回头望了一眼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一边使劲地敲着门板。 “渡瑶，你别喊了。是我下的套，看来你做人做得还不够成功，连最起码的尔虞我诈都不懂，哈哈哈！”是未央才哲。 这么说，刚才那些都是他装的，故意设套引她到这里来？！ 可景婉菱不是被废在这里吗，她怎么能私自逃离冷宫？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里既然是冷宫，为何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还有，这里可比不上冷宫，这里多是得病而死的宫人居所，你就安心在这里度过下半余生吧，母后，我们走。” 安瑶惊慌，“喂！你们别走！别走啊！” 可就算是她喊破喉咙也不见有人理她。 原来，这里就是宫里人传说中的鬼门关。他们多是得了怪病或者是被绞刑的尸体来到的地方。 她转过身，忽然刮过一阵阴风，令她打了个寒颤。 再望向那个屋子，刚刚分明是在这里看到一道白影，怎么这会儿却什么也没有，难道是她眼花了？ 还是…… 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闻香所说的鬼魂。 眼看天即将黑下，怕是今晚得在这里借宿一晚了。 她往另一间就近的房间走去，屋角处布满了许许多多的蜘蛛网和虫迹，伴着一股恶臭散发在这阴冷的空气中。 一旁仅够容下一人之身的床榻，中间还漏了一个洞，她伸头望去，“啊——！！！” 只见榻下的洞里横竖塞着一具死尸，尸体早已被分解，干涸的血迹也表明了这尸体已经是有了些时日的。 她只是匆匆一瞥，就挨着一旁的桌角干呕了起来。 到底是谁如此狠心，居然将尸体做成人彘，杀害手段如此残忍！ 她慌忙从门口冲了出去，再也不敢踏入一步。抱着侥幸的心里，她连忙钻进旁边的另一间屋子里。 这里的布局与刚才那间并无大异，唯一不同的是，这张床榻是完好无损的。 106.第106章 鬼门关（三） 她松了松紧张的面部表情，拿起地上只剩半截的扫帚，吹走上面蒙着的那层厚尘，欲要打扫。 这时从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安瑶顿了顿手里的扫帚，心想莫非是灵异物体？ 可这青天白日，她不会如此倒霉吧？ “叩……叩……”声音渐渐加大。 安瑶瞬间毛骨悚然，愣在原地不敢走出去，手里握得紧紧的扫帚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她不怕爹爹将她赶出安府，不怕鬼姐姐那面目可憎的脸庞，不怕安雅母女从小对她心机有加，更不怕紫灵为了将大皇子占为己有而处处刁难她，只怕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让她恐惧，不甘自己是被这种东西吓死。 敲门声震耳欲聋，安瑶紧抱着扫帚，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那东西就滚了进来。 “啊——” 突然，一阵凄惨的叫声传入她耳里。 安瑶的背脊凉了一片，呼吸急促着往外探去。 只见挂着衣物的那间屋前，一抹白色的影子在草丛中不断晃动着。 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个白色的身影吗？可它为什么迟迟不抬起头？它是人还是鬼？ 接着，她的瞳孔逐渐放大……白影上的脑袋终于抬起，一头黑发如墨水泼过，从脸上到小腿上，没有一处是可见的地方。 那身白衣，在如此黑发的衬托下，更显单薄与凄凉。 她感到那东西正朝她看来，不禁吓得缩了回去，背靠在墙上心跳加速。 它一定是看见她了！ 之前她求三皇子给她开门，那么大的动静，它不可能没有察觉。 死就死吧！ 想到这里，她举起手中的扫帚，跳了出去，“你究竟是人是鬼？！你……” 她未说完的话在看到那人的模样后猛地生咽了回去。 黑发遮住她的大半个脸颊，不着装饰的脸上苍白如银，与那一头乌发相辉映的莫过于那只露在空气中的眼睛，发皱的眼皮耷拉在眼角处，深刻的鱼尾纹更是爬向耳际。 瞳孔里看不到她的眼珠子，翻白的眼球正朝她的方向看来。 安瑶张着嘴，半天也合不拢。 不知是吓到还是震惊到，她居然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神情呆愣地望着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白影。 只见“它”晃动着那一身如同骷髅的身形，慢慢朝安瑶挪来。 “你别……别过来！我知道你是人！你也是这宫里的人吗？”在距离五步之远的时候，安瑶突然惊醒过来，大声问道。 “它”停了下来，伸出只剩下皮包骨的手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安瑶。 意思是说，她跟安瑶一样都是被关进来的。 安瑶很清楚得看到她的手指只有三根，其中大小拇指都只剩下一小段的骨根。 “你为什么不说话？能告诉我你怎么来到这里的吗？”安瑶壮了壮胆，站起身问道。 对方突然张开嘴，在她口中，安瑶却没看到常人该有的舌头！ 原来，她是既看不到东西，又说不出话的宫人。 这样一来，她就无法从对方嘴里知道一些关于这个鬼地方的秘密。 她失望地叹着气，往屋子里走去。 阴风再次刮过，她抱紧了身上的裘衣，却发现那个人只穿着那件单薄的亵衣，不禁为她感到担忧。 于是转回头又问道：“你不冷吗？” 那个人听到，对着方才安瑶所站的方向点了点头，丝毫不知道安瑶人已经又站回了屋子门槛处。 安瑶脱下自己身上的狐狸皮草，掂着脚尖朝她走去，接着轻轻地将皮草挂在她肩上，再帮她捂紧，“你穿着它吧，夜晚恐怕会更冷，你就这么一件单衣，小心着凉。” 尽管这人长相丑陋无比，还泛着那骇人的白眼，但安瑶此刻已然放下心中的恐惧，试图与她沟通。 对方顺着安瑶的手摸到了自己身上的狐狸皮草，唇角微微上扬。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一头往自己屋里跑去。 虽然一路踉跄，但她还是很快在自己屋里找到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她显得很兴奋，张牙舞爪地朝无人的地方挥着手，像是在喊安瑶过来。 虽然方向喊错，可安瑶还是会意地问她：“你是让我过去吗？” 她点点头，接着将头靠在膝盖上，像是在写着什么。 安瑶上前一看，只见那张早已揉得发黄的纸上正歪歪扭扭地躺着两个字：阿甘。 “阿甘？是你的名字吗？” 她点头。 “太好了！阿甘，你在这里有多久了？” 她伸出那三个指头，安瑶惊道：“三年？” 阿甘摇摇头，又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手上只有两根指头，她将它们并拢一起。 “五……五年？！” 可是她看到的依然是摇头。 难不成……“还是你根本就不记得了？” 阿甘点着头，接着咧起嘴笑着。安瑶震惊之余，又见阿甘指了指她，接着指指自己，突然跑到屋子里搬出一个梯子状的物体，最后随处一指，落在一边的院墙上。 安瑶被指得有些晕头转向，可还是粗略地翻译着她的想法：“你是让我去爬墙？” 阿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埋头画了起来。 虽然阿甘眼睛看不见，但安瑶还是从她的笔画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你是想用这个梯子，让我们两个逃出去？” 阿甘终于又点起了头。 安瑶抬头看了看那足足有三人高的院墙，若是借这梯子的力量，再加上互相协助下，兴许真的能从这里逃出去。 她回头，正见阿甘闭着眼望着天空，脸上正露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盼来一个活人，有着与她一样求生意志的活人。她摸着瞎做了这个梯子，只为有天能遇到一个贵人，带她离开这个魔鬼窟窿。 “好，那我们这就动手？” 阿甘很是兴奋，连连点头。 安瑶将她手里的纸笔拿了起来，发现纸上干掉的墨迹上隐隐约约躺着一个字，敏。 本还想问她点什么，却见她已经抬着梯子一步一步地朝院墙方向走去。 她知道阿甘心中想要出去的愿望极为强烈，也不知她是盼这一天到来盼了有多久，而这么久以来，她又是如何得以生存的，还是和这纸上的“敏”有所关联？ 107.第107章 鬼门关（四） “啊——！！！” 又是一声惨叫，安瑶回头，见阿甘摔在了地上，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并带着她往门口方向走去。 在铁门一侧的墙角，她将梯子放好，抬头望去，围墙上方有些粗糙的东西，要是爬上去后没有些防护的东西，定会被划伤。 想到这里，她从怀里掏出自己闲暇里锈的手帕，样貌虽然丑了点，可毕竟是她的处作，上面还歪歪扭扭地绣着她的假名，渡瑶。 她有些忍痛割爱地将它放到阿甘手里，说道：“阿甘，你眼睛看不见，我先扶你上去，你用这帕子垫在手心下，以免上面的细物划到了手。” 阿甘接了过去，面露感激之色。 安瑶看了眼天色，这会儿太阳还未落山，她们出去后，说不定还能赶上吃一顿美美的晚膳呢。 她拉着阿甘的手，指点着她的脚踩踏之位，以防她踩空。 折腾了半响，终于将阿甘送到墙缘上，阿甘伸着手，等着拉安瑶上来。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任何动静，于是“呃呃”地发出一些干语。 安瑶两手搭在扶梯上，伸手刚想拉住墙边上的藤条，想借它之力爬地更快些，却在看到那变异的景象后目瞪口呆。 听到阿甘在上面呼唤她，她突然恍过神来，大喊道：“阿甘，你快跳下去，马上离开这里！快！别问我为什么，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快啊！” 阿甘的手一僵，在听到安瑶数声叫唤后，才不顾一切地吵外围的方向跳去…… * 亲王府 陌衾末身心疲惫地坐在院子里，虽然府里突然多了两个不速之客，但只要瑶儿不在他身边，他就感到莫名的空虚。 这就是作死的前奏。 昂起头望着天空，落日渐黄，红霞遍天。 想起自己还是死神的时候，飞驰于天地之间，哪会像现在这般惬意悠闲。 前段时日，听派去的死鬼来报，说瑶儿被慕子参带进了宫，可这都过了半个多月，也没见她回来。 宫里阵法严密，又有父皇的龙威震慑，鬼魂们都不敢接近，也就不再有她任何的音讯了。 屡次进宫，只要提到瑶儿两个字，父皇那眼神就活像能将他凌迟个千百回似得。 想到这儿，他烦躁地闭上了眼。 突然额头被什么东西砸到，一阵剧痛。 这可是亲王府，他堂堂辅国亲王的府邸！是谁如此大胆敢偷袭他？！ 怒瞪起双眼，他连忙前后望了望，但不见任何可疑的踪影，看来对方身手不凡！ 他警惕地再次转了圈，在确定无人也无鬼后，这才又闭上眼，心想敢动到他死神爷爷头上，也是活得不耐烦之辈。 “啪！”又是一下，这次是直接从头顶撞击。 “岂有此理！管你是人是鬼，立刻现身！” 话音刚落，一本无字书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他的眼前。 “札记？你怎么在这儿？！”陌衾末又惊又喜。 自从他投胎做人以来，就将札记交由徒弟幼珊保管，由她代任死神一职。没想到在世为人的时候，还能有机会再见到札记。 “我就知道你是对我好的，始终对我不离不弃……”他自说自话地抓住浮在空中的札记，脸上的霜露一并蹭在札记上，摩挲个半天也不放手。 札记虽然还未修炼成人形，但面对陌衾末这死性不改的自恋状，是好笑兼并无奈。 它晃了晃书体，从他的双掌中逃脱了出来，接着翻开一页界面。 陌衾末以为它要离开，干脆不屑地端坐好，冷言道：“去吧去吧，本死神也知道你事情多，可现在我就是凡人一个，别再来打扰我了。” 刚说完，额前又吃了札记一个乾坤拍，正要跳起来指责它一番，刚睁眼就看到札记上方放大着几个字：安瑶，死于戌时，亡地未央宫内“鬼门关”，非命。 安瑶？ 陌衾末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凳子上，懒散地说道：“管她什么安瑶还是渡瑶，我现在就是凡人一个，你还是快回到现任死神身边通知她吧。” 等等！ 安瑶……渡瑶？！ 这名字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是未央宫这个地点却不谋而合，何况札记是有预知死亡征兆的能力，它既然找到自己，一定是将死之人和他有着某种联系。 “这上面记载得，可是瑶儿？！”他跳起身，一把抓起札记紧张得问道：“是不是她？你快回答！” 札记前后晃了下，意在点头。 “糟了，现在已经是戌时了……”他望向札记，突然两手将它抓住，“札记，全靠你了！快带我去那里，我要救她！” 她现在怎么能死，她的历练还未完成，绝不能死！ 札记二话不写，带着陌衾末嗖得往空中飞去。 刚从厨房里出来，要送上茶点的夏儿恰巧看到这一幕，吓得打翻了手里的盘子，目瞪口呆，久未回神…… * “王爷，皇上终于让紫灵姑娘做实了王妃之位，为何您看起来还是愁眉不展？” 一同随着慕子参进宫的芒草，边走边盯着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需要告知你吗？”走在前头的慕子参呵出一口冷气，反问道。 这大冷的天，也不知父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下圣旨让紫灵入主摄政王府，紧接着又宣他入宫。 一旁的芒草看到他眉头皱得更紧，连忙回道，“不需要，不需要！” 两人一前一后得进了宫门，绕过朝殿，抄近路向御花园附近的林荫路走去。 “呃！呃！” 这时，从树丛里传出一阵怪声。 两人顿时都停住了脚步，芒草身先士卒挡在慕子参面前，身侧宝剑也迅速出鞘。 声音是从右侧传来的，听起来极为痛苦，像是受了刑不堪忍辱负重的抵抗。 慕子参凝神望着那个方向，心里既没有畏惧也不曾退缩离去。 “王爷，我过去看看。” 在得到他的默许后，芒草走了过去，一剑挑开遮盖住前面那棵树的草丛，剑柄朝下挥去，接着大喊一声，“是谁？快现出身来！” 不等芒草反应过来，一袭黑发白衣就着那张没有眼球的白瞳，张开两只瘦若骨嶙的胳膊朝他肩膀摸索了过来，嘴里正发出先前他们听到的怪声。 108.第108章 死里逃生（一） “啊！”芒草惊得往后跳了一大步，待看清对方后，这才哆嗦着剑柄再次指向她，“你是什么人？！” 死里逃生的阿甘从“鬼门关”出来后，只听里面的安瑶一阵阵的惊叫，这才想起跑出来搬救兵，可她眼睛看不见，只感觉自己走到了一条像路的地方，随后就趴在地上一直等人到来。 等了半个时辰，这才盼来第一个经过此地的人。 她忙不迭得拽着手里的手帕，指着自己来时的方向，面带哭相。 “芒草，许是发疯的宫人，稍后喊两个当值的侍卫轰出去便是，我们走吧。”不远处，慕子参催促道。 心想这宫里的秩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什么时候竟放纵这种疯婆子出来扰人。 芒草收回宝剑，目不斜视地往回走去。 阿甘听到还有个男人的声音，不知身上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朝才走不远的芒草扑去。 她嘴里的怪声更加刺耳，附在芒草身上不断呐喊着。 安瑶是她的贵人，她不希望最后被困在鬼门关里重蹈覆辙的会是她。 芒草以为自己受到袭击，一脚顺势朝后揣去，接着拔出剑鞘，尖利的剑锋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刺进阿甘的胸口。 “啊--！！”阿甘先是张了张口，接着脸上的痛苦扭曲不已，可她到死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 一阵冷风刮过，黑发随风舞起，白衣上浸红的血液触目惊心。 一声闷响，那条雪白温暖的皮草从脖颈上滑落，极具凄凉。 手里的帕子在倒下的那一刻被风吹到了慕子参怀里。 “王爷？”见自己误杀了人，芒草也是一阵惊慌。 可此时慕子参的视线却在盯着手里的锦帕久久不能移去。 忽然，他两眼一亮，跑到芒草前面，俯身打量起阿甘的尸体，头发像，脸不像，身形太瘦，脚太大。 但若不是安瑶，她又怎么会披着如此贵重的皮草？若不是她，又怎么能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反应那么大，自找死路？ 难不成她是被人暗下毒药，才成了这般的面目全非？！ 握着那方锦帕的手不禁微微发抖，他终是仰了仰鼻息，朝一旁的芒草说道：“你去找个好点的地方，把渡姑娘的尸体埋了吧，再在她墓前跪拜三天三夜，方可回府。” 渡……渡姑娘？！芒草哑口无言，只是看着慕子参那悲戚之容一闪而过，接着故作沉稳地往前方走去。 芒草连忙将阿甘的尸体看了个遍，可这横看竖看，这哪点像渡姑娘了！ 王爷是不是太久没见到渡姑娘，所以心里萌生错觉，但凡是有些渡姑娘的痕迹就捕风捉影了？ 可这人，终究还是他错手杀死了，替她找个地方埋了也不无道理。 想到这里，他将阿甘的尸体扛到肩头，朝宫外走去…… * “救命啊！啊……” 鬼门关内，响彻安瑶惊恐的慌叫声。 谁曾想到这满墙的绿色藤蔓竟然真的是青蛇所变，就在她将要去抓它时，手里居然一滑，就亲眼目睹到它的蜕变。 只见一只，两只，三只，最后整个外围的青蛇皆朝她慢爬而来，将她包围在荒废的庭院之中，朝她吐着血红的信子，场面极为恶心与惊悚。 她知道就算自己叫得再大声，再凄惨，也绝不会有人从天而降来救她。 就在她满心绝望地跌坐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带头的几只青蛇在距离她不到五公分的地方流着哈喇，吐着血信时…… 一道金光打在她的身上，接着周围青蛇阵散落，纷纷退避三舍，恶毒的蛇眼仍然紧盯着她。 顺着光源方向望去，安瑶看到二皇子未央衾末手里举着一本书从天降下，而发光的正是那本书。 “二……二皇子？！”她惊诧之余，就被陌衾末揽在怀里。 陌衾末正要鼓吹自己英雄救美的帅气一番，忽然见到周围的众蛇正婆娑着地上的杂草，慢慢朝他们靠近。 他惊呼一声：“哇……怎么这么多蛇？！” 方才眼里就只有渡瑶，怎料这会儿放眼望去，满地蠕动着的一群邪毒之物，令人毛骨悚然。 见它们又要靠近，他随即将安瑶抱紧，接着一手抓住还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札记，晃了晃它：“札记兄，你可别被吓傻啊！这些怪物是吃不到你，快带我们走！” 话音一落，安瑶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忽然被提了起来，再往下望去，那些青蛇正一只接着一只垒成蛇柱，最顶上的那只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欲要朝她的双脚咬去。 说时迟那时快，札记奋力一飞，将他们二人抽离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安瑶惊叫一声，两手紧紧环上陌衾末的腰上，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不敢再看。 陌衾末见状，心中陡然升起一阵快感，朝札记附耳道：“札记兄，麻烦你多飞一会儿，别这么急着停下。” 可札记已经耗费了许多功力，早就精疲力尽，不等他把话说完，它已经一头朝偏离宫外的荒地栽去。 “啊——！” “啊——！！！” 两道失重的身子终于随着札记一同掉落下去，随着闷哼一声，两人掉进了一个浅窟窿里…… 这边刚刚挖好死人坑的芒草正回头将阿甘的尸身抱起，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 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于是抱着阿甘的死尸往墓坑走去，刚要放下，就撞见一男一女两人躺在他挖好的墓坑里，表情甚为痛苦。 尤其是被压在底下的那个男人！ 这……都是什么情况？！ 芒草连忙将阿甘放于一旁，接着把上面那个女人的身子挪开。 “死神？！”他一眼认出这男人就是当今二皇子，也就是在精灵国有过一面之缘的死神陌衾末！ 而这个女人……竟然是渡瑶！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可这并没有改变他无法相信的事实。 他好不容易挖了个墓坑，这会儿死人还没躺进去，就先被他们二人给抢了个先，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他们两个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109.第109章 死里逃生（二） 纠结之中，他又见陌衾末手中拿着的那本札记，记忆很快拉回到精灵国的那一幕，当时就是它，伸长黑洞，导致精灵国许多生灵消失。 想到这里，他一把将它扯了出来，面露愤慨，刚要发泄。 手中的札记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后一个清脆的女音：“大胆小精灵，胆敢对本死神的札记动手动脚！” 这说话的语气，竟与陌衾末是如出一辙！ 芒草回头望去，不禁傻了眼，只见一个看似不到人间年龄十岁的女娃，身着小黑衣，面怒愠色，一手拿着札记，一手游刃有余地指着他喝道。 那张粉扑扑的娃娃脸上，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堪比星眸。 见芒草还在盯着她看，她甩了甩宽大的衣袖，“还敢看我！信不信本死神现在就勾了你的魂，让你不得投胎转世？！” 芒草看着她稚嫩有余的声音，再配上这不搭调的语气，脸上黑线骤然而生，却不敢再多言，原来这一任的死神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半吊子女娃娃。 话说她师父难道没告诉过她，精灵都是没有灵魂的么？ “本死神问你，这个可就是安瑶的尸体？”幼珊眨巴着那双水眸，抬高音调问着芒草。 芒草脸色更为难看，嘴里忍不住反问道：“你身为死神，难道连死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吗？” 幼珊的小眉头一蹙，盯着地上阿甘的尸体看了许久，忽然喝道：“札记只说死于非命，这女人长这么丑，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就是非命之中毁容的！” 芒草一听，手心不禁泛起冰凉冷汗，陌衾末离职这么多年，她这个死神都是怎么过来的？ “本死神在问你话呢！快如实回答！” 幼珊见他无视自己，那张粉嫩的脸颊更是烧起两朵怒云，煞是可爱。 “回死神大人，这几个人芒草都不认识，从未听过安瑶这个名字。” “既然如此，这三人其中就只有这具身体是死尸，无疑是她。本死神这就带她回去复命！”说完，幼珊手里忽然多了一只笔，在札记的页面上打了一个勾，接着单掌施于阿甘尸体上方，撑起她的魂魄。 芒草看着她一连串熟悉又认真的动作，暗暗又心生佩服。 幼珊带着阿甘的魂魄离开时，忽然转头朝芒草问了一声：“你就叫芒草？” “是。” “名字真土。”没想到，她淡若无痕地留下这四个字后，就带着魂魄和札记一并消失不见了。 芒草纳闷，问了他的名字还要吐槽他一句，可见这小女娃长大后也是腹黑女一个！ 可这么想着，她倒是与一个人的性格极为相像，那人便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渡瑶。 渡瑶……安瑶？ 突然，他惊得回过神来，方才那小女娃说的莫非是安瑶的魂魄？！ 墓坑里躺着的……不就是渡瑶在人间的身份，安……安瑶吗？！ 难不成，方才那个疯子的尸身，替渡姑娘挡过死劫了？ 这时，从坑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陌衾末被压得透不过气来，这会儿就觉得全身上下将要散架般的难受。 “瑶儿，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安瑶也醒了过来，看到自己还趴在陌衾末身上，顾不得身上的酸疼，一骨碌爬起身，走到一旁的树下整理身上混土的衣衫。 “札记……札记呢？” 他当心的不止是安瑶，自然还有立下汗马功劳的札记兄。 “别找了，被死神带走了。”一旁，芒草抱着阿甘的尸身走到坑旁，“二皇子，麻烦你借过一下，死人最大。” 不等陌衾末起身，阿甘的尸体已经被芒草放在了他身旁。 “啊……鬼啊！”在看到阿甘的面容后，陌衾末吓得跳了起来，顺手抓住了芒草的手，借着他的臂力站起身。 芒草小声讽刺道：“没想到死神大人居然也会怕鬼。” 陌衾末一听，瞬间不好受了，立即狡辩，“那是做人做得久了，你懂什么。” 再一想，芒草说札记被死神带走了，难不成是幼珊来过？于是他又接着问道：“你见过幼珊了？那她看到我有没有痛哭流涕？” 芒草抖动着那道剑眉片刻，语气更加嘲讽，“痛哭流涕？我看她连瞧都不瞧你一眼，对了，她还错将这个疯子的灵魂当成渡姑娘的，给带走了。” 陌衾末听到他这么一说，心想这错犯得好，不然瑶儿还真就被带走了。再转而一想，当下就捂脸悲戚起来，他辛辛苦苦地教导她这么多年，她竟然还会出错，而且，她就这么对自己的师父吗？ 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这个师父也算是当得最倒霉的一个吧？ “二皇子，您没事吧？伤到哪儿了？”安瑶从树后面走了过来，正巧看到陌衾末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 匆匆瞥了一眼那个大坑，不知何时已经躺进一个女人的尸身，胸前那片殷红的血迹看得她一阵目眩。 而且这身形，看得极为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 “并无大碍，就是心里抽得厉害。”陌衾末答道。 一旁的芒草望向安瑶，“渡姑娘，许久不见了。” 安瑶还在努力回忆着这个人，听到芒草唤她，于是连忙抬起头，“芒草？你怎么会在这里？” 芒草手心里的冷汗还未消退，再听她这么一问，顿时整个都凌乱了，该问这句话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毕竟他是来做正事的，而这莫名其妙从天上掉下来的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渡姑娘，我是奉王爷之命来安葬这个疯子的尸身，反倒是你们……”他的目光在她和陌衾末身上打着纠结的线。 “哦！我们也是来安葬的……安葬的！”陌衾末故作娴熟地搭上了安瑶的肩头，他就是要间接告诉慕子参，今日，瑶儿与他在这偏僻之地约会。 此时安瑶的视线却牢牢地投在阿甘的尸身上，疯子？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狐狸皮草，是她赠给阿甘的，当时她看到的阿甘还是遮着半边脸，露着一只眼，而并非此时的模样。 110.第110章 赐婚（一）打赏加更 可阿甘她怎么可能是疯子，她只是看不见，说不出话而已，她还能用自己的三根手指写字，还会画画…… “芒草，你说她怎么了？”她难以接受事实，再次向芒草问道。 “死……死了呀。”芒草看到她那没有聚焦的眼神，忽然一阵害怕。 死了？她怎么可能会死？ 当时她看到阿甘坐在墙边上，笑得灿烂，那是她期待了多少次的愿望啊…… 若非是突然发生的变化，她不可能让阿甘一个人下山，更不会发生这种事！ “谁……是谁杀的？哪个王八蛋干的？！”她突然抓狂得揪起芒草的围脖，怒吼道。 陌衾末和芒草皆被吓了一跳，两人都对她这过激的反应吓傻了。 “我问你是谁杀的？！回答我啊！” 直到看到她眼里的晶亮，芒草才恍过神，怯儒地答道：“是我。” “什么？”她震惊，忽然两手掐上芒草的脖颈，暴吼着：“阿甘她受苦受害那么多年，她好不容易能出去了，又没有犯法又没有妨碍你什么事，你凭什么杀她！为什么要杀她！” 芒草呆滞着不敢吭声，一旁的陌衾末见她失去理智，连忙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安慰道：“瑶儿，人死不能复生，你别这样。” “说，是不是未央子参，是不是他看不顺眼，认为她是疯子，所以就喊你将她给杀了？！”是他，一定是他，当年她还是那个被下了摄魂药的安瑶时，他也是丝毫不待见她，厌恶她。 “渡姑娘，绝非如此！王爷他并无半点恶意之举！错手杀她，纯粹是我一人所为！与王爷无关！”芒草连忙否决她的猜测。 芒草不知自己越描越黑，只是疑惑地望着她悲伤的神情，心里也慌了起来。 “阿甘，对不起，要是知道那么做反而害了你的性命，我宁愿你抱着生存的希望活在那里，至少还会有人去看望你。” 她轻抚向阿甘那张风霜满鬓的脸，双手颤抖地滞留在她发黑的眼皮上，泪水潸然而下。 “瑶儿，走吧，天色不早了，等会儿该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陌衾末上前说道。 芒草趁着她愣神，连忙掩土盖在尸身上。 安瑶回头淡然地望了一眼，接着冷漠地朝芒草说道:“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我渡瑶与他势不两立，有朝一日，我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那晚的侵占，这日杀友之仇，她定会让他懊悔莫及！ 芒草站起身，刚要为慕子参反驳点什么，就见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散在了昏黄的树林中…… * 安瑶回到宫里后，就开始茶不思饭不想。阿甘那双空洞的白眼此时还刻印在她的脑里，挥之不去。 从身上掏出她生前写过的那张宣纸，虽然皱得无法得知它存在的历史之久，但这上面的“敏”字却依旧散发着它独特的显眼。 “朕听闻，你是和二皇子一道回来的？”身后，刚批完奏折的未央皇帝一进殿就看到安瑶在望着手上的一张废纸发呆。 “皇上？”她回头，眼里续含的泪水还在打着转。 未央皇帝大吃一惊，平日里吊儿郎当，在他面前笑得没心没肺的瑶儿居然快要哭了！ “是不是朕的两个儿子让你伤心了？告诉朕，朕去为你讨个说法！”未央皇帝伸张正义道。 “皇上可曾对每个皇子加以了解过？”她试探性地问道。 “此话怎样？”未央皇帝往她一侧的椅榻坐了下去，面露惊奇。 “就比如说三皇子……”等等，她难道不是应该要先说景后从冷宫中逃逸的事吗，“对了，皇上，您去过冷宫吗？” 未央皇帝脸上的表情一僵，他知道安瑶并非有意触动他的底线，但还是极为不悦地回道：“朕从不去那等污秽之地。” “也对，您对后宫的事是不会过问的。”没有充足的证据，她提出了又如何，未央皇帝是绝对不会花时间在这些他认为子虚乌有的事件上。 况且一个被关在冷宫里的女人，他早就不会再放在心上，管她是死是活。 “瑶儿，今日为何前言不搭后语的？你可有心事？”未央皇帝见她屡次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皇上您对三皇子了解吗？” 未央皇帝一听，这眉毛顿时没来由得揪了起来，“怎么，朕最出色的两个皇子都入不了你的法眼，倒关心起三皇子了？” 安瑶头顶着黑线，不知从何说起，若是在皇上面前道出三皇子为人奸诈这些坏话，他一定会以为自己是为另外两位皇子来诋毁三皇子的。 可是在鬼门关遭遇的一切，是那么惊心动魄，难以忘怀，她怎么可能会忘记三皇子的恶行……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三皇子挺特别的。”她尴尬地回了句，思绪却飘回道三皇子如何骗她到鬼门关的那一天。 对了，她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二皇子怎么会知道她在鬼门关里，当时他又是怎么做到从天而降，救她出去的？她要是没记错，那时二皇子的手里貌似是拿着一本书？！ 若是有闲隙的空挡，她定要好好问二皇子，这一切，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一旁絮叨的未央皇帝说了些什么，她全然未听一句进去。 直到未央皇帝加重了语气唤道：“瑶儿？！” 她惊地回神，“皇上有事吗？” “朕在问你方才的对策可好？” 对策？什么对策？ 她完全没听见呀！ 面对未央皇帝难得有耐心的等待，她眨了眨眼，最后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好，好，皇上说什么都好。” 也罢，管他说什么，反正是害不了她，只不过要尽快出宫把娘接到二皇子府上才是，也好圆了未央皇帝的愿望。 “孙公公，就按方才朕所说的，去拟旨。” “诺。” 安瑶眼神依旧飘忽不定，思绪再次停留在那鬼门关里满院的藤蔓忽然变成一条条青蛇的画面。 直到现在，她还惊魂未定。 未央皇帝什么时候走得，她也无从得知，只知道自己站起身回到偏殿的时候，屋里已经摆放上许多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数箱。 111.第111章 赐婚（二） 孙公公井然有序地安排着几个宫女和太监走了进来，听从待命。 “孙公公，这大晚上的，为何喊这么多人进我屋子，这不是影响我休息吗？”她走上前，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心生奇怪。 “瑶郡主，奴才安排妥当后，即会离开。只是这皇上的旨意下得仓促，奴才等人丝毫不敢懈怠，怕会误了吉时。” 孙公公俯首答道，接着在安瑶不解的视线中接着指挥他们抬箱子，搬礼品。 瑶郡主？ 安瑶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是趁她迷糊之际，未央皇帝封了她郡主之位。 之前她就听他说起过要册封一事，但因自己身份特殊，乃安府幺儿，怕会犯了欺君之罪，这才不敢要那封号。 可如今一看这成箱成沓的金银珠宝，还有华丽富贵的绫罗绸缎，她还管它什么欺君之罪，先将它们占为己有再说吧！ “瑶郡主，您要是累了，先到里屋歇着，奴才会命他们轻拿轻放，定不会影响到您的。”孙公公以为安瑶是怕他们太吵，这才出声打消了她的顾忌。 “也好。”她打着哈欠刚要走进珠帘内，猛地一个回头突然大叫一声：“喂，你们几个都给我轻点啊，别碰坏了那些宝贝！那谁，手里的可是白金镶玉的手镯？” “回瑶郡主，正是。”那捧着玉镯盒子的宫女一听，吓得手一抖，差点摔出。 “哎哎……当心点，轻点放！对，还有你，手上那什么东西，有那么沉吗？” “回瑶郡主，是友国送来的蓝田玉露，皇上说是赏给您。” 安瑶不顾形象地擦了把嘴角，显然已经把孙公公的工作给取代了，“既然是如此宝贝，那更要好好放了！就放在那……珠宝箱后面，对！” 一旁的孙公公脸上早就布满黑线，心想这说好的去歇息呢？怎么倒像十头牛也拉不停的场面…… 忙了一个晚上，安瑶才趴在发光的珠宝箱上沉沉睡去。 好在有的忙，她才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可，她一直挺想问孙公公的，只不过是封个郡主，干嘛这么劳师动众地，又是送礼，又是布置。 还搞得这么赶！ * 次日，天微亮。 “皇上，一切准备妥当，可这……这瑶郡主她……”候在一旁的孙公公看到未央皇帝从正殿走出，连忙禀道。 “怎么，她一晚上都在帮忙？” “回皇上，正是。”孙公公如实作答。 “想不到这小妮子做事还这么细心，也知道自己的婚礼定然不能含糊呀，希望到了府上，能够尽快为朕添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未央皇帝面带微笑，憧憬道。 “皇上所愿必将实现，奴才也祝皇上早日抱得金孙！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侧的宫人们纷纷跟着下跪，齐声喊道。 “嘘——！别扰了瑶儿的睡意。”未央皇帝提醒道，接着回头望去，见安瑶睡得正香，眉头都不皱一下，这么大的声响居然轰不醒她，还真是困乏极致。 “皇上，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出发了。”孙公公小声说道。 照安瑶这么睡下去，别说能不能赶上吉时，恐怕这又将成为天下人第一笑柄。摄政王府新的侧王妃居然因为睡过头，没能参加仪式。 “无妨，你们几个，替她更衣打扮。孙公公，你随朕一路护送她进府，若是她还未睡醒，就让人搀扶着她行跪拜礼。” “诺。” “恭送皇上。” 这一切，都在光明正大地进行中，然而，熟睡中的某人，却还沉沉地不知所云…… * 亲王府 “什么？！父皇居然这么做？”陌衾末气得几乎要把整个亲王府掀了过去。 谁曾料到睡了一觉起来，这街上就到处飞着册封皇榜，不仅封渡瑶为未央国第一郡主，还赐婚于大皇子未央子参！ 昨日，他还想着要借芒草之口酸一把慕子参，没想到今日，自己反倒成了笑话！ 他苦苦期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在昨日建立了一个英雄救美的形象，眼看再过一个春夏既是瑶儿的生辰，这一切都是来得那么理所应当，父皇怎可如此残忍！ “二皇子……”门外，湘儿担心地扣着门。 “别烦我！全都给我滚！滚出去！” 夏儿撤走那张皇榜，接着迅速离开他的房内，遇到门口的湘儿，又一把将她拖离了门口。 “苏姑娘，你可别在这时候进去，王爷脾气大得很，随时会杀人！”夏儿吓唬着湘儿道。 “夏儿，这究竟怎么回事？我只听说王爷钟情这个叫渡瑶的女子，可皇上怎会……怎会让她嫁入摄政王府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呀？”湘儿不解地问道。 “哪有什么误会，这会儿渡姑娘怕是嘴都笑咧了，她倒是如了愿，可怜了我们家王爷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湘儿一头雾水，“这不是还有安王妃吗？怎么成了孤家寡人了，夏儿，寄人篱下，可不能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呀！” 夏儿见她还护着自己，不由得拉着她来到靠近摄政王府南苑的那道墙边，低下头全盘脱出：“其实我不是什么秋夏，我就是服侍二皇子从小到大的丫鬟夏儿！秋生也是假的，她就是二皇子一直心仪的渡姑娘！” 反正渡姑娘已经不顾二皇子的感受，嫁给了大皇子，那就不能怪她这时候伤了苏湘儿的心。 她也清楚，现在在摄政王府上的王妃其实不是真的护国公千金，而眼前这位才是。告诉她真相，也是希望她能死了对秋生那份心！ “你说什么？秋生是渡姑娘？这怎么可能呢？”果然，湘儿打死也不信这是事实。 夏儿已然是破罐子破摔了，“既然渡姑娘伤害了二皇子，那你又喜欢假扮秋生的渡姑娘，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把该说的都说了，苏姑娘您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夏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朝府外跑了出去。 这天的亲王府，有两个失意之人，他们对空望天，相思成病。 112.第112章 赐婚（三） 摄政王府 红灯笼高挂门槛，院内四处皆是喜气洋洋。 不同当日迎娶侧王妃的场面，此刻整个摄政王府里的下人都在为这将要入门的侧王妃忙进忙出。 稀罕的是，皇上将会亲临王府，这是何等的荣耀与光辉普照！ 上千桌的酒席铺张整个院前，场面极其壮观。皇宫拨付下人数百，来助力摄政王府，这副欣欣向荣的景象照射映辉着与亲王府一致暴戾的西苑。 “滚！全是废物！饭桶！” 又是一地的碎渣，满目的疮痍。 相比原先的嚣张跋扈，如今下跪的人就只有阿桃一个，其他的早被蜂灵全安排到前院帮忙了。 “奴婢也是刚从芒侍卫那里得知，昨日皇上确实召见了王爷，当时皇上提出赐婚，王爷不仅没有拒绝，反而亲口应允！这些，并非奴婢能够掌控的呀！”阿桃仍在为自己找着出路。 “我让你滚，你是没长耳朵吗？！”紫灵怒不可遏，背后的直发忽然发生变异，漫天衍生。 阿桃见到，吓得直打哆嗦，连忙将头叩得“咚咚”响，“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奴婢这就告退！这就告退！” 放眼望去，紫灵屋里的窗前正摆放着一株株紫得发亮的薰衣草，旁人不知，但阿桃深知，那是府里一些不听王妃命令的下人所变。 而她曾亲眼见到，是王妃使了妖法，让那些人变成一动不动的薰衣草。她也知道，王妃之所以留着她，是因为她还有用处，万一哪天，她将王妃得罪，那么一旁空心的花盆，就将是她的去处…… 阿桃离开后，紫灵坐于梳妆台前，拿起梳子一下又一下得刮着自己额前的发丝。 没想到，她屡次使计让那渡瑶在王爷面前出丑，却屡次失败。 而今，王爷居然不问过她的意见，就要将渡瑶收进府里。这么多年了，她忍辱负重，究竟为了什么？ 天知，地知，她知！ 既然走到这一步，那么她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 “皇上，到了。” 到了摄政王府门口，只见慕子参身着大红锦袍，头戴红边新郎帽，等候多时。 昨日他进宫的时候，父皇突然提出要他纳渡瑶为妃，当时他确实是被吓到了。 手里紧握着的还是昨日那块锦帕，上面绣着她的名字，只是这出闹剧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本以为她已经死了，父皇要为她的灵体找个归宿，他也认了，并当场应允了。 没想到回府时却听芒草禀报说，渡瑶和他二弟一道出现在荒郊野岭。 当晚圣旨已下，还未来得及进宫，就被赶鸭子上架，有去无回了。 如今看着这无声的迎亲队伍，他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出自己究竟是期待还是后悔…… “慢点……” 花轿边，未央皇帝生怕他们将还在沉睡中的安瑶惊醒，一旁亲自指导他们轻手轻脚些。 喜婆背着安瑶跨过了门口的火盆，这才将安瑶从背上放了下来，交由紧随身侧的两个宫女扶起。 睡得正香的安瑶双脚无力支撑地面，在那两宫女的努力下仍旧走不了一步两步。 站在一侧的慕子参见状，不由得蹙紧眉头，惑眸暗凝。 观望了许久，忽然大步走了过去，直接将安瑶那软绵绵的身子横抱而起，接着朝大堂走去。 身后的未央皇帝早已制止府里的下人行跪拜礼，这一路上他连敲锣打鼓声都不让吱一声，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毫无轻重的下人。 这会儿看到慕子参抱着瑶儿，他心里搁了许久的石头也算是落了下来。 何太医是跟随了他多年的心腹，若不是极度信任，他怎会将机密之典交由他看管。那日瑶儿送到宫中就医，尽管芒草再三威胁何太医，可也阻止不了他告诉自己瑶儿滑胎了的事实。 他知道瑶儿心属自己的大皇儿，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能为她觅得一如意郎君，也算是对得起宸妃。 “皇上，吉时已到，是不是该开始了？” 坐在主位上，孙公公附耳问道。 见他点头，孙公公这才扯了扯嗓门，刚要大声宣布仪式开始，就又听到皇上干咳了两声，示意他别吵醒安瑶。 孙公公只好尖着声音，沉着音量说道：“吉时已到，新人行天地跪拜礼。” 扶着安瑶的两个宫女一边一只手拉着她，生怕她突然倒下。 慕子参此时黑着脸，机械性地拜着天地，又拜皇帝，接着要进入最后一轮夫妻交拜。 “夫妻交拜——” “咚——！！！”意外还是出了！ 安瑶的脑袋磕到了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未央皇帝倏地起身，让孙公公上去瞧个究竟。 还未到她跟前，就看到她一把扯掉头上的珠钗凤冠，倦容满面，带着低浓的声音叫嚷了一声：“疼死我了！” “瑶郡主，这还没到洞房的环节呢，这凤冠还不能摘，快戴好。”孙公公说着，命一旁的喜婆给她戴上。 安瑶听见孙公公的声音，这才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什么洞房啊，胡说八道什么，你们接着干活，别影响我睡觉！” 说着，她就着前面的身影刚要倒去…… 身子在接触到对面那个僵硬着表情的男人身上时忽然定住——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出现幻觉了？她好像看到了未央子参！ 不对！ 为什么她的房间里会有这么多熟悉的面孔？未央皇帝也在，蜂管家也在，芒草也在…… 这是在做梦吗？ 她就着现在的姿势转了一圈左边，突然清醒了过来。 身上红得发亮的礼服是真的！那些望着她似笑非笑的人也是真的！对面与她一样红得难看的未央子参更是真的！ 她抬起头，对视着眼前那个男人的深眸。 是他，就是他。 她势要报仇的男人！ 然而眼前的慕子参则是淡漠地望着她，脸色铁青到极点。 “这礼数都行好了，就送入洞房吧！”未央皇帝看她那副表情，还以为是又惊又喜，这小妮子是想不到自己一觉醒来就在行夫妻礼吧，更想不到一眼睁开看到的人就是自己喜欢的人。 113.第113章 逃跑（一） 洞房？ 她终于是明白过来了，自己现在这鬼样子是在和未央子参拜堂呢！ 喜婆上前要来扶起她，忽然被她一手打掉，她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能这么不清不白地嫁给她恨到入骨的男人！ “皇上！”她跪着来到未央皇帝面前，“这到底怎么回事？” “嗯？”未央皇帝这下也懵了，“朕昨日不是与你商讨过吗，是你亲口答应了的，朕才做主。” 不管怎样，他得先撇干净。 她亲口答应的？ 这么说莫名其妙地封了郡主，莫名其妙地被带到这摄政王府，莫名其妙地跟未央子参拜堂，这些都是她答应了的？ 可为什么其他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不等她还想说点什么，忽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胳膊处传来，扭头一看，原来是他。 慕子参将她从地上扯起，接着不管她的挣扎，抱着她往北苑走去。 一众下人和观礼之人虽然心有疑惑，但看到他们往洞房方向走去，终究还是欢呼雀跃。 而一脸面带无辜的未央皇帝则是不以为然地问孙公公道：“这府上可有什么好吃的？” “回皇上，酒席已备好，据说大皇子府上的这个厨子是江南来的，手艺了得。” “成，那就一起去尝尝看。” “诺。” “对了，待会儿你去后厨，花些价钱把那厨子带回宫里去。” “诺。” * 北苑 慕子参踹开房门，将她狠狠地丢在榻上。 “别再给本王丢人现眼了，既然成了本王的内妾，你就该做好自己的本分，而不是成天妄想着追求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承认自己是愤怒过头了，以至于口不择言。 安瑶睁着眼，瞪得圆圆地望着他，一语不发。 眼里迸发的怨气并不输予他。 换做从前，她定会千般百计想要成为他的妻子。可如今这天真的到来了，她却无法接受。 “未央子参，我不会承认这桩婚姻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绝对不会承认这桩婚姻的！” 她提高音量，声音冷冽到冰点，穿透进他的耳里。 他越近她的肩头，一手扣住她的下巴，直视着她，一句一顿地说道：“你、做、梦！” 当初是谁屡次进犯他的底线，是谁想尽办法混进他的府里，是谁巴望着喊他相公！而今这女人却告诉他，她不承认这桩婚姻，权当她依然在装！ 恰巧，他最恨别人欺骗他，新婚之夜，就让她体会一下独守空房的滋味又如何？ “未央子参！你也别妄想我会原谅你做过的事，大不了，我就步上和苏湘儿一样的路，让你受尽一生耻辱！” 身后，她的声音随着门关上的那一刻，响彻整个北苑。 他悄悄捏紧拳心，心里茫然一片，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 见他走后，安瑶将头上沉重的金银发钗凤冠一并扯下丢在了桌上，接着换了一身轻便的萝裙，打开门，刚要逃出。 却在院门口看到迎面走来的紫灵。 她一步步地往后退去，视线黯淡。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这青天白日的，大伙儿外面都酒足饭饱，吃喝得正为起劲，你要是这样逃出去，让人看见了该如何说王爷的是非？” 她知道她要逃跑？！ 安瑶回眸望她，“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绝不会让人与我同杯共饮，既然妹妹也无心待在王府，这会儿王爷也不把你放在心上，为了你的终生幸福，我决定帮你一把。”紫灵凤眼如昔，近距离一看，今日的眉妆画得极好。 安瑶嗤之以鼻，“你会帮我？你是想像害苏湘儿那样害我吧，紫灵，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终有一日，狐狸尾巴会露出来的。” 此刻安瑶的语气恍若前世的渡瑶，使紫灵忍不住颤了一颤，但一想到她目前只不过是一介手无寸铁的人类，又换上一张不忙不慌的笑脸说道：“我为什么要害你，你连我和苏湘儿的身份都知道，不是更应该觉得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吗？毕竟，我们都是为了王爷好……” 她说着，右手想要去触碰安瑶的脸颊，却被安瑶躲了过去。 她料定知道真相的安瑶是不会说出去，是因为这关系到慕子参的储君地位，要是皇上知道他利用护国公来巩固自己的势力，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候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别自作多情，我是不可能和你同流合污的！”安瑶说着，撇过头。 “但至少我觉得，你现在很需要和我同流合污。”紫灵凑近她的耳根，呵出一口冷气，说道。 不等安瑶反应过来，紫灵已经将她往南苑的地方拉去。 她戒备地望着紫灵，直到自己站在了南苑的那棵大梧桐树下，才听到紫灵对她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声：“过了这道墙，我想就会有能帮助你的人，怎么样，是走还是不走？”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了，因为我不喜欢和人共饮，你要是走了，那子参不就是只属于我的？我求之不得呢。”紫灵媚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着。 安瑶半信半疑，转而一想，其实她说得不无道理，依照她那强势的性格，怎么会甘心与她一同伺候一个夫君。 她若是走了，紫灵定是笑都来不及，就比如还会像现在这样，热烈欢送她离开。 “我信你！快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到达那边。” 话音刚落，一条紫色幔纱已然越过梧桐树上的一根粗枝，打了个结实的死结，剩下的纱条竖垂到地上。 “爬上那里，就能从枝头到那墙沿上，这里并不是很高，想必从上面跳到对面，不会折了你的任何一个部位。”紫灵笑着说。 好一招妙计，只是她刚才并未看得真切，到现在还不明白那根紫色幔纱是如何飞到树上，又是如何打了个结。 她试探地拉了拉纱布，还算是结实。 “你觉得我会傻得在这个时候加害于你吗，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趁这时候赶紧走吧！”见安瑶磨磨蹭蹭的，她就一肚子火气。 她现在是无法加害于她，可并不代表以后…… 114.第114章 逃跑（二） 安瑶深吸一口气，终于沿着那根粗壮的树枝攀爬上去。 到了墙沿，一眼就瞥见亲王府内熟悉的景象，她激动地刚要回头答谢紫灵，却发现树下已经空无一人，就连方才的那条幔纱也不翼而飞了。 张了张口，什么也未说出声。 看着两米多高的地上，她闭上眼，咬咬牙就跳了下去…… 亲王府内，陌衾末拿着手里的酒壶，仰头倒了个干净。 笑话，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笑话范例。 想那慕子参此时已经一手搂着一个，笑不成语了吧。 最让他痛心疾首的是，他追随了瑶儿如此之久，竟然还不抵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慕子参！他凭什么……不过是一个人参王而已！ 凭什么？！ “瑶儿……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为什么你要选他……为什么……” 手中的酒壶滑落，在光滑的原木桌上打了个圈，接着掉了下去，一只手忽然将它在落于空中的那一瞬接住。 “二皇子，湘儿陪你喝。”苏湘儿将另一只手里的酒壶置在桌上，脸上因为酗酒过度也早已潮红一片。 因为借酒消愁，燕秋一直在旁絮絮叨叨，她趁着燕秋去拿解救茶时偷溜了过来，潜入二皇子房里。 “怎……怎么是你？你也来嘲笑我？出……出……出去！”陌衾末半睁开眼睛，一手挥开她递过来的酒杯，想要将她打发走。 “二皇子，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别客气，咱们……干了！”湘儿醉酒胜浓，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说的对！说的好！就……就冲你这句话，干了！”陌衾末抓起她手中的酒壶就着壶口就开始猛灌。 门口，站着一个人影，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寒冬的午后，阳光虽艳，却照不暖这屋子里的人。 安瑶伫立了良久，才移步挪开。 这时候，她更应该去把未做完的事做好，而不是跟着这两个醉得烂泥的人搅成一团…… 安瑶像做贼似得东躲西藏在这亲王府中，本想再绕过安雅的院前，接着就可以穿过那个石拱桥到达门口。 这毕竟是最为捷径的一条出口。 正当她来到安雅的院子里时，就听见从里屋传出一阵叮咛吟笑声，接着有男人的声音也传了出来，虽然短促，但她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这安雅是越来越过分了，竟在二皇子的府上与别的男人放肆调笑，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都能入安雅的法眼。 这么一想，又勾起她想知道真相的渴望，于是蹑手蹑脚地绕到后院，因为只有这里，才能看到窗子里面的情景。 刚到窗台下，屋子里的声音就更为清晰。 “宝贝，再过不久，那老头子就要一命呜呼了，到时候你可要让你爹站到我这边来指证未央子参，日后，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透过薄窗，安瑶看到的男人是三皇子！ 只是他怎会如此大胆，连亲王府都做到出入自由了吗？！ “奴家只希望到时候三皇子别忘了对我的承诺，奴家这皇后，定会当得比谁都好。”窗内，安雅的声音娇羞柔棉，听得外面的安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朕的皇后，自然非你莫属。” 安瑶一怔，三皇子居然在打皇位的主意，他要谋反篡位？！ 也就是说，皇上有危险！ 想到这里，她连忙抬脚往外跑去，不料被地上横截的木枝绊倒，摔了个正着。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这里，把三皇子的阴谋告诉皇上！就算没有证据，口说无凭，但她也要让皇上留心三皇子的一举一动！ “有人在外面！” 房间内，安雅花容失色。 “我去看看！”未央才哲凑到窗前，只看到一角绿色裙摆消失在他眼前，不禁眉头深皱，回头问安雅，“你府上可有除了丫鬟外，别的女人？” “别的女人？”安雅努力地回忆着，突然一拍脑袋，“难道是那个才来府上避难的苏姑娘？！” “什么苏姑娘？”未央才哲脸色暗黑，杀机蠢蠢欲动。 “她是谁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二皇子的朋友，听下人们都叫她苏姑娘。” “既然目标明确，你这两日就在府里，万万不可让她踏出这里一步，我得先行回宫，以免节外生枝！” 说罢，他掀开安雅床榻下的一块木板，钻了进去。 安雅目送他离开后，接着盖好木板，一切恢复原样后，这才假意躺了上去，以防那“苏姑娘”喊了二皇子来“捉奸”。 * 安瑶喘着大气跑了出去，挨着门口不断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一旁的看门大哥四目相对了一会儿，这才胆战心惊地问了句：“你……不是渡姑娘吗？怎么会……” “渡姑娘？你不是应该在摄政王府吗？怎么会从我们亲王府这里出去？” 糟了，她现在还算是个落跑新娘，要是被人发现，指不定又得往她头上扣一个半生不熟的罪名。 可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要找到皇上，去看看龙辇撤走了没有，要是有，说明还在摄政王府里，若是没有，那么只好请娘来一趟了！ “两位大哥，你们认错人了！其实我是渡姑娘的双胞胎妹妹，我是安瑶。”说完，她一溜烟朝摄政王府冲了过去。 “……” 两个看门大哥还在默默回味着她的话，渡瑶的双胞胎妹妹安瑶。 看起来确实像，可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待回过神，已然不见了她的身影！ * 一路上，安瑶是跌跌撞撞。 皇上龙辇已经撤了，说明他回到宫里。 三皇子要是看到她，一定会在宫门口堵她。眼下能让皇上亲自出宫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宸妃。 来到附近的驿站，她雇了一辆马车往集市上奔驰。 马不停蹄地来到当初闻香买下的那座小院落，她急不可耐地敲响了门板。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刚打开门，闻香一眼认出安瑶，不禁湿了眼眶。 院子里听到声音的宸妃侧头一看，手上抚琴的动作一怔，这才出声唤着：“瑶儿……” 115.第115章 逃跑（三） “闻香，是我回来了。快，把门关上！”她就像是做贼似得把门锁封了上去，接着跑向宸妃，“娘，瑶儿回来了！” “瑶儿，真的是你啊？快让娘好好看看，有没有长胖了？”宸妃的眼里瞬时也溢满了泪水，她时时刻刻都在盼着安瑶平安回来，不仅如此，她还惦记着宫里的情况，还想念着她的两个皇儿…… “娘，这些家常我们有空再聊，现在瑶儿有一事需要您的帮忙！若是稍有差池，这江山怕是要易主了！” 安瑶来不及向她做过多解释，说完后又转向闻香，“闻香，快去收拾些轻便的物品，现在就跟我去一个地方。” “瑶……瑶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如此慌张？快给娘细细道来。”宸妃见安瑶紧张的神情，也跟着担心受怕起来。 趁着闻香去收拾细软的功夫，安瑶只好将事情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宸妃听完，两道细长的柳眉忽然上扬，“没想到未央才哲的野心如此之大，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娘，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安瑶只觉得宸妃并非她想得那么简单，或许能从她口中获知更好的解决办法。 “不急，瑶儿，娘想听听你的想法。这次你回来，难道是想让娘与你一道前往亲王府？” “是的，只有这样，皇上才能出宫与我们相见。”安瑶并不讶异她能说出自己的想法，相比之下，她是更信服宸妃的智谋。 “这招固然甚好，但依你所言，到头来也不过只是让他们母子的阴谋无法得逞罢了。娘倒是有一办法，不仅可以护住皇上以及两个皇儿，还能将他们母子俩一网打尽，永远不再有不纯的动机！” 宸妃走到琴前，捻起一根高音琴弦，只听它发出一阵尖锐的震声，紧接着戛然而止。 “什么办法？” “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寒风吹起，拾叶尘，落入宸妃那道刚亮的眸中，眉间心上竟无力回避她的笑意…… * 摄政王府 “你说什么？她不见了？” 摄政王府内，坐在大堂内静候新王妃来请安的慕子参，在听到蜂管家的禀报时，双眉怒挑，腾得从椅上站了起身。 “奴才已经命人在府上四处寻找，所到之处大到悬空房梁，小到膳房灶炉，确是不见瑶郡主的身影。” 不仅如此，蜂灵还偷偷动用微弱的灵力在府里感应渡瑶的气息，已经确认不下十次，这渡姑娘确实已经离开了摄政王府。 “岂有此理！”慕子参紧捏着的手心沁出血丝，让他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何如此在意她的出走。 以往他巴不得她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恨不得她挫骨扬灰在他眼前，如今得知她不服从这段赐婚，居然搞离家出走，心里竟然是如此气愤。 想起昨日，他将她丢在北苑后就径自离去，会不会是那阵子趁着大家尽兴之致，下人们也无暇顾及她，这就偷跑出府了？ 想到这里，他冷声问道：“昨日看门的是谁？” 蜂灵连忙答道：“奴才已经确认过，看门的四大天王都不曾见过郡主出府。” 没有见到？ 慕子参踱步来到蜂灵面前，“难不成人会凭空消失吗？！罚他们四个每人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诺。” “还有，以后不许在本王府内给这些下人取这些不正经的名字，什么四大天王，这王府若是天宫，就不会有人天天翘首以盼，想要离开这里！” “诺。”蜂灵吓出了一身冷汗，只知道参王今日的脾气是莫名的暴躁。 再说了，那四大天王也不是他给取的呀，这都是渡姑娘当日进府时，说看门的必须身强体壮，犹如四大天王铁面无私，最后才选了他们四人轮流当值守卫大门。 只是可怜了他们，要吃上这要命的四十板子了。 蜂灵扶正了头上的巾帽，一脸的欲哭无泪朝堂外走去下达命令。 这时，紫灵体态丰卓，步伐轻盈地朝堂内走去，看到蜂灵那一张难看到极点的脸色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子参，我可是知道瑶妹妹去了何处。”她说着，坐在了旁侧的茶桌旁，伸手端过阿桃递上来的莲花羹露。 “你知道？”慕子参不想把气发在紫灵身上，这才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温和地问了句。 “你莫生气，来，把这碗羹露喝了，我再慢慢道给你听。”紫灵倒是不温不火，话语间尽是在考验他的耐性。 他将那碗莲花羹露端了过来，一口气将它喝下，不到几秒的时间就又解释道：“本王并非生气，只是这人是父皇委托来的，眼下失踪不见，父皇若是怪罪下来，本王难辞其咎。” 紫灵掩嘴笑了声，接着掏出怀里的手帕，上前为他擦了擦嘴角，边说着：“那王爷可就更要放宽心了，你想想，瑶妹妹大门不出，却独独不在府里。这倒是让妾身想起那日秋夏带着苏湘儿离开时的方式……” 说道后面，紫灵几乎是整个人倾向他，靠在他的脖颈处说的。 慕子参身子跟着一怔，当日蜂管家来报，秋夏身手了得，不仅将府里的侍卫打得落花流水，还带着苏湘儿和她的丫鬟一并逃往仅仅一墙之隔的亲王府内。 好在亲王府有他的内应，他也不怕苏湘儿离开那里，所以也一直没有动静。 这次安瑶失踪，难道也是从那道墙…… 紫灵说得极有可能，昨日，她那么强烈不满这桩婚姻，再以她的性子，爬树跳墙，并非不可能。 只怪他一直以为她造作，没去在意她当时的愤怒，现在才明白，她是真的不愿意嫁给他，以至于这么迫切地想要逃离。 “亲王府……”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堂外，目光挪向一旁的深宅中，心生茫然，她会在那里吗？ “子参，你不是一直想让皇上打消二皇子的储君之职吗，这勾搭皇嫂的罪名，可不是二皇子能够担当得起的，皇上若是怪罪下来，你就说是他们两个狼狈为奸……” 116.第116章 逃跑（四） “紫灵。”他打断紫灵接下去的计谋，沉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本王好，但我和二弟乃同胞亲兄弟，让我冠这些虚无的罪名给他，那是万万不能。” “子参，你不先下手让他下台，恐怕他就要让你在皇上面前抬不起头了！”紫灵走到他面前，神色黯然，“还记不记得当初安雅来我们府上？就是她揭发了瑶妹妹的身份，想搅得我们府里鸡犬不宁，要不是二皇子指使，还能有谁？” “好了，别说了。”他背过身，“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二弟。我可以提防他，可以监视他，可以质疑他，但绝对不会害他。” 说完，他大步往东苑走去。 身后，紫灵甩下袖口，“你会后悔的！” 她好心帮他，为他出谋划策，可他居然视若无睹。 当初要不是因为她，他怎么可能攀上护国公这棵大树，一路乘凉。要不是因为她，他哪能得到那么多官员的支持和好评，才稳稳地坐在这储君之位上。 那个陌衾末只不过是一具没用的空壳，他何德何能只用三言两语就获得未央皇帝的欢心，让他与慕子参平起平坐！ 明明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打压陌衾末和渡瑶，可他居然妇人之仁，说什么不会害他，说他们是同胞亲兄弟！ “你想说，就算参王当死神是兄弟，可死神未必吧。” 紫灵回头，正看到芒草站在她身后，不禁嘲讽一笑：“真难得，今日难得一见，参王前脚刚走，你却没有后脚跟上。还有，别说得像是很了解我似得。” 芒草正了正身子，视线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天际，语气混沌飘渺，“不是我了解你，只是我们都了解现在转世为人的参王罢了。” 紫灵并未回他，可心中不得不承认。 “对了，你做过什么，想必不用我说，自己心里也有数吧？”芒草突然靠近，身上的灵气更为强大。 作为同道中人，紫灵吃惊的同时，仍是故作镇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芒草说完，朝东苑的方向离去。 枫叶袭地，除旧换新尘。 紫灵嘴角涌起一抹患得患失的笑意，这出棋，她绝不容许自己再输！ …… * 亲王府 安瑶让福伯将闻香和宸妃安顿在别苑中，接着换了一身衣服就往二皇子的房间走去。 本来昨日就能回这里，但娘却让她留在家里过了一夜，让她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都道给她听。 拖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宫里的情况如何了。 眼下她只好去叨唠二皇子，让他去请皇上来府里与娘一叙。 正走着，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安雅摇着那身芙蓉裙装朝她走来，真是冤家路窄。 事实并非如此，昨日下午，安雅本来等着“苏湘儿”去举报她，可躺在床上等了许久也没见她带二皇子来，后来乏困之中就睡过去了。 一晃，居然是第二天凌晨，刚整顿完毕，想过来看看二皇子今日在做什么，怎料就在此时碰见了安瑶。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我府上？”见到她，安雅自然是一脸的诧异，什么未央国第一郡主，到了王府里还不只是一个侧王妃，想想就觉得好笑。 “我是来找二皇子相商要事的。”安瑶淡然地回了一句，清透的脸上不着胭脂的痕迹，站在安雅一侧更显脱俗。 安雅听闻，手里的粉帕不经意地在她面前晃了晃，语气尖酸刻薄，“哎哟，有什么事是不能和自己夫君商量的，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成？” “你说话给我注意分寸点！”这句话顿时惹怒了安瑶。 “怎么怎么……还有脸冲我发脾气？昨日才是你的大婚，这会儿不在你夫君身边来我夫君这里讨喜吗？” “你……”安瑶举起的手愣是没有打下去。 她是想报仇，但目标只是当初对她下摄魂药的雅氏。她是讨厌安雅，可毕竟那还是她的姐姐。 当她知道安雅与三皇子的勾当时，她就放弃了要对付安雅的念头，因为她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所以现在，她不想让这巴掌落下去。 “打呀，狠狠往这儿打呀，怎么不打了？”安雅越发过分，扭捏着自己擦着浓厚的粉脸凑向安瑶试图激怒她，让她当场下手。 这样一来，等二皇子打开门的时候，就能看到渡瑶心狠手辣的一面了。要说她为什么这么恨渡瑶，不仅是因为二皇子心仪她，更是因为她长得像极了自己那个疯傻的妹妹安瑶，只要一看到安瑶那张脸，她就心生妒忌和怨恨。 “吵什么吵？！你们一大早都没事做了吗？” 就在安雅推搡着安瑶，逼迫她动手时，陌衾末的房门被从里往外打开。 安瑶抬头望去，看见的不止是二皇子一人，却还有一个令她熟悉不已的人，苏湘儿。 “瑶儿？！你……你怎么会来我府上？！”陌衾末正烦在心头，忽听屋外一阵阵的吵嚷声，不禁火冒三丈，还以为是府里不懂事的丫鬟胆大包天在他门口发生争吵，可没想到映入他眼帘的竟然是瑶儿！ 更令他紧张的是，此时身后的苏湘儿也跟着走了出来，她还衣衫不整…… “王爷，她怎么会在你房里？”安雅在看到苏湘儿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想起三皇子昨日所言，于是连忙上前质问他。 陌衾末看也不看她一眼，而是推开她走到安瑶的身前，“瑶儿，你听我说，昨日听闻你嫁给大皇子，心里郁闷就多喝了两杯……” 安瑶感到好笑，他不向自己的王妃解释，怎么倒在她面前一副紧张不已的样子。况且，就算是他和苏湘儿真的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关系，她也不会介意。 “二皇子言重了，我知道你们昨日在房里只是把酒言欢，只是……” 她打断他要说下去话，走向湘儿，“只是，我来这里，是要和我的老朋友叙叙旧，而不是安王妃口里所说的要叨唠王爷些什么琐事。” 这种场合，她是不便明说缘由。 趁这空挡，把苏湘儿和她之间的那点事给理清了吧。 117.第117章 是你娘还是我娘（一） 当她的手触碰到湘儿的葇夷时，明显感到她有些许的抵触，想要抗拒安瑶的接触。 不由分说，安瑶拉起湘儿往外走去。 “瑶儿！”陌衾末惊呼一声，刚要追去，却被一旁的安雅拉住袖子，“王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那个不明来路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你宁可去碰她身边的人也不愿意正眼看我一眼？” “放开！安雅，我再警告你，不准再踏入我这院门一步！否则你就不会再这么安然地待在这亲王府了！” “王爷！我就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待我！”安雅看着他愤然离开的背影，痛哭流涕。 “我再说一遍，我与谁相好，和谁在一起，你都无权过问，否则你就滚回你的安府去！”陌衾末头也不回地说道。 现在最让他头疼不已的一件事就是，他昨晚真的是喝多了，竟然把苏湘儿当成了瑶儿！ 被遗弃在原地的安雅从悲伤绝望中收回泪水，那双绝狠的丹凤眼迸发着无人发现的怒火，未央衾末，是你负我在先，别怪我不念你我之间那封诏书的夫妻情分！ * “你要带我去哪儿，快放开我！” 湘儿一路被安瑶带着走，这不知不觉都已经走到偏远的别苑了，也不见安瑶究竟要对她做什么。 见抵不过湘儿的力气，安瑶松了手。 两人站在别苑的围墙下，四目相望。 “苏姑娘可认得我？”安瑶微微笑起，那对俏皮的梨涡乍现。 湘儿匆匆撇了一眼她的笑容，就转移了视线，“你贵为第一郡主，湘儿不敢高攀谈认不认识。” 今日这么一看，她与秋生真的有几分相像，不管是眉宇间的那份柔和，还是嘴角那对可爱的梨涡，都一一对应。夏儿对她说的，果然是真的。 “什么郡不郡主的，你再好好看看我，有没有想起什么来？”安瑶说着，将右腮鼓起一个大包，一手拉着右眼皮，看似在扮鬼脸给她看，实则想唤醒一年前在护国公的那匆匆一面之缘。 湘儿看了许久，只觉得面熟不已，但还是想不起什么，于是又将脸撇到别处，不带感情地说道：“郡主，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其实看着她扮鬼脸，湘儿觉得她十分可爱，但只要一想起她就是秋生，这心里就过不了自己那关…… “我都给你看了，你要不要也给我看看你长什么模样啊？”安瑶学着当初的语气再现情景模式。 湘儿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一年前在护国公府池塘里与一个名唤安瑶的姑娘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但时间过了这么久，至于安瑶的面貌在脑海里早就模糊不清了。这么想来，她们之间…… 随之，她瞪大了双眼，“你……你是安瑶？” “太好了，苏姑娘，你终于记起我了？”安瑶开心地问道。 “恩。”湘儿应了声，随即又愁容满面。不管怎么说，她还是秋生啊。 见她又是那副难过的神情，安瑶这才收起笑脸，沉重地向她道歉：“湘儿，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还害得你被……” “什么也别说了。”一提到她被大皇子休了一事，她就更加难受。 她从来没有怪过秋生，相反，是自己不够成熟和稳重，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感情上。但得知秋生就是瑶郡主，还成了摄政王侧王妃的那一刻，她的心口就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看到湘儿的反应，安瑶心里咯噔诈响，继而问道：“你都知道了？” 湘儿点点头，并没有开口。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过事情会变成那样，我本想让未央子参尝点苦头，再给紫灵一点教训，没想到会弄巧成拙……”此时此刻，安瑶已经无从解释。 既然她都知道自己就是秋生，误会肯定会加重。 “你什么也别说了，我知道。我进摄政王府的那天晚上，也是你躺在了我的房里，后来夜深时，摄政王也进去了，直到第二天一早，他就对我下令，不准我出府一步，不准我有它想。”湘儿说着，突然泣不成声。 这当中的误会，除了秋生的出现，其它的她都一清二楚。 “所到底，是我欠了你的，若是当初我能勇敢点，不听信紫灵的谗言，说不定那晚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也不会让你心生怨恨。安瑶，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 还在一旁无力辩驳的安瑶听完湘儿的这段话后，整个人都傻了。 “你……你知道？” 苏湘儿知道那件事，可她却没有力挽狂澜，铸就这一出闹剧！ “我对大皇子一直以来只有敬仰，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也不想干预。既然你就是秋生，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两个没有谁对不起谁，如今我受的果，也是当日情非得已所种下的因。”湘儿哽咽着，直到把话说完。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安瑶还愣在原地。 而站在不远处的陌衾末，已经将她们的对话全数尽听耳里。他没想到，当初瑶儿那猛烈的仇恨，誓要报复的心境，皆因在摄政王府阴阳相错的一晚。 难怪那天一大早，瑶儿就衣衫不整地蜷缩在他府邸门口。可恨的是那慕子参，居然还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难不成他自己做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吗？！ 想着，他眼里溢满怒意，这番委屈和愤恨，他定会替瑶儿讨回来！ “瑶儿。”他走近她，低声唤道。 安瑶回眸，悲从中来，“二皇子……” “瑶儿，不管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你回头，我都在你身后。”他将她揽在怀里，语气沉稳。 安瑶呆滞着神情，思绪仍在湘儿的话语上，并未反抗他的拥抱。 突然，一个扫把头从天而降，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伴随着一个女子高风清亮的声音从后面飘进陌衾末耳里：“兔崽子，她是你皇嫂，还敢光天化日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安瑶惊得推开陌衾末，这才上前阻拦，“娘，你怎么出来了？” 娘？！ 118.第118章 是你娘还是我娘（二） 陌衾末摸着被敲疼的后脑，刚要震怒，就听到瑶儿称那蒙着面纱的妇女为娘，立即忍痛换上一张笑脸，赔笑道：“原来是瑶儿的娘啊，失敬失敬！在下陌……在下未央衾末。” 礼仪虽然一样不少，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对了，瑶儿的娘怎会出现在他府里？！ 难不成是他走错了府邸？他倒退一步，看着熟悉的院落，上面新漆的门匾清楚地附着辅国亲王府几个小字。 不等他纳闷完，又是一记扫把往他肩头打来，“你个兔崽子，竟然是这般得风流成性，怪不得民间传闻不堪入耳！” “大娘教训的是，在下冒犯了。” 什么情况？！ 要不是因为她是瑶儿她娘的份上，他这会儿怕早已变脸，朝她发飙了。 可正因为是瑶儿他娘，他才要挨打也赔上笑脸啊！ 难不成她娘并不知道他是未央国二皇子的身份，所以才这般放肆？ 可看瑶儿的反应，她既不再阻止也不做任何解释，这又是为何？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白白挨打不成？ “大娘，我看您也骂够了，打够了，不如……” “你个兔崽子，我怎么骂怎么打都永远不够！不打醒你，怕是不知道事情轻重缓急是吧？！” 宸妃加重手中的力道朝他再次挥去。 陌衾末边闪边躲，无奈之下才向安瑶求救：“瑶儿，你这什么娘啊，怎会如此凶悍？快帮我说说情，啊！” 安瑶收回发怔的思绪，这才拉住宸妃，“娘，别打了，二皇子也并非是有心之过，他只是想安慰我罢了，二皇子你说呢？” 陌衾末一听，这种为难关头哪还有他说不是的道理，只得昧着自己的真心频频点头，“可不是吗，我就是想安慰皇嫂，哪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宸妃收回扫把，双眼狐疑地盯着他看了有足足半响，这才开口问道：“此话当真？” 虽然瑶儿告诉她，自己并不认可嫁给大皇儿子参，但毕竟那是皇上的赐婚，她早是子参明媒正娶的侧王妃，岂容衾末这小子在这当中钻空档！ 陌衾末哭笑不得，“当真！当得可真了！” 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却在此时打起了鼓，瑶儿啊，只要你不当真就行。为了你，受这点嘴皮子的委屈又如何。 “那好，你随我们进屋来！”宸妃见他一脸的认真样，这才松了口气，说完话就背身往一旁的屋子走去。 陌衾末耷拉着脑袋，完全是一副云里来雾里去的朦胧感，这明明是他的亲王府，可这时却要听从一个不速之客的命令。 尽管有着千百般的不情愿，但他还是抬着脚，跟着走了进去。 谁叫她是……瑶儿的娘呢？ * “你是我母妃？！” 房屋内，听完安瑶的介绍后，陌衾末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眼发直地望着那个虽然蒙着面纱，但双眼仍旧狠厉地盯着他的宸妃。 “二皇子，此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晓，只能向外透露娘是我带进府里的，否则就会被三皇子给利用。” 虽然陌衾末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但安瑶还是往下说道，“包括大皇子，也不能知道。” 见他还在杵着发呆，宸妃随身携带的扫帚又是一棍往他脚上打去，“瑶儿说的话你可都听进去了？！” “听……听进去了！”看她对自己凶巴巴的样子，他怎么觉得这“母妃”来得有点始料未及，想他堂堂一枚死神，居然在人界还多了一个娘亲。 不知是福还是祸。 “可是这与三弟又有什么关系？他已经够可怜了。”摸着被打疼的脚裸，陌衾末几近咬牙切齿地问道。 “三皇子密谋加害皇上，再嫁祸于你大哥，你大哥一倒台，你这同母胞弟怕是也挣扎不了多久就要让他给削了职位。” 宸妃说着，站了起身。 陌衾末震惊有余，这才问了句：“你们是如何得知三弟要谋反？” “我亲耳听到的。”安瑶冷静地答道，却全然未提及安雅与三皇子的勾当。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要是安雅被抖了出来，必会牵连爹爹安从甚至会招来满门之罪。 陌衾末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行事极为低调，逢人就笑的三弟居然有此祸心。 虽然这本不该是他要管的事，但看到安瑶那紧张的神情，就知道她一定是很在意这件事。 最让他感到郁闷的是，他要是参与其中帮她们，最后受益最大的还是慕子参！那什么江山，美人不都统统是慕子参的了？ “兔崽子，你还在发什么愣，快说说你的想法！” 又是一记扫帚，陌衾末忍痛回道：“既然如此，那就马上入宫向父皇说明此事，以防有变。” “对，娘就是这么说的，但我不能进宫，眼下只有你带着娘入宫了，有娘在皇上身边照料，一定会逢凶化吉的。”话虽然这么说，可她还是忧心。 原本计划好让皇上出宫，又担心三皇子得知他们的行踪，在半路上陷未央皇帝于不测。 她还担心在三皇子谋划的过程中，安雅会参与其中，而她想在这府里拖住安雅，不让她再有任何举动。 “事不宜迟，末儿，我们赶紧出发吧。” 听到宸妃这么喊他，陌衾末终是微微一怔，随后回神朝她点点头。 只要能帮到瑶儿，他大方一次又如何。 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算瑶儿现在是他的妻子，但回到冥界，不还是他一人的吗。 想到这里，他宽了心，扶着宸妃往外院走去。 “福伯！” 不远处，陌衾末看到福伯正往偏苑一角走去，手里正拿着几把刚买来的扫帚。 “福伯——！！！” 喊了几声也不见他回头，陌衾末不由地再次提高音量。 “……诶！……王爷，您叫我？” 福伯可是很久没有听见王爷的吩咐声了，这耳朵不知是长了茧还是人老不中用了，迟迟才反应过来。 “这府里除了你叫福伯，难不成还有第二个福伯吗？快去备车，我要进宫。” “好的，王爷。” 福伯颇有喜感地往门口走去。 “等等！”看到他手里那么多的扫帚，陌衾末就一阵心慌。 119.第119章 带走她（一） “王爷，您叫我啊？” “你！”看来这福伯得了老年痴呆不成？陌衾末指了指他手上的扫把，不耐烦地挥手说道：“等我走后，你命人把府里的这玩意儿全给堆到柴房去，切不可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好的，王爷。” 说完，他掂了掂手里的那些扫把，走得飞快，为方才陌衾末给他定位的“老年痴呆”扳回了一局。 身后，目送着他们离开的安瑶，眸若清泉。 “小姐，既然夫人进了宫，就让闻香随您身侧伺候吧，您看这些日子，都清瘦了好些。”闻香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她略微消瘦的脸心疼道。 安瑶回头朝她微微一笑，接着柔声说道：“那是自然的事，不过，我们现在还是要暂住在这里，因为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去做。” 她也不知道除了这亲王府，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能去的。 为今之计，就是先去找安雅。 想着，她唤上闻香一道，往安雅所在的院子走去。 在经过膳房的时候，碰巧看到夏儿和燕秋从里面一起走出来。 “渡……渡……”夏儿手里的果盘颤了颤，忽然跪在了地上，满脸惊慌，“奴婢拜见瑶郡主！” 她身旁的燕秋则是盯着安瑶看了许久，听到夏儿的叩拜声，这才连忙跟着跪了下去，“拜见瑶郡主。” “夏儿，为何如此惊慌，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安瑶上前，亲自一一扶起她们。 燕秋接着打量着安瑶，一双圆润的眼珠在黑白分明的眸里转个不停，看着安瑶觉得分外眼熟。 “如今您的身份尊贵，奴婢自然……” “快别说这些，前些日子，若不是有你的照顾，想必我早就被撵出摄政王府，怎么会有今时今日的模样。”虽然，她到后来还是暴露了秋生的身份，但至少是和夏儿无关的，说到底她还要感谢夏儿，在她生病的时候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夏儿的手明显还在抖，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话来回她，气氛瞬时尴尬了起来。 “燕秋，我脸上可是写了什么字，为何你一直在端详着我？”安瑶见夏儿不说话，又转向了一旁的燕秋。 这丫头看起来还是那么直率，只听她回道：“不，郡主脸上什么字也没有，奴婢只是觉得这厢是见到仙女了，您竟然长得这般好看。” 燕秋还被蒙在鼓里，她看安瑶那么久，是因为她不仅长得好看，还很眼熟，但却不敢道出后面攀亲近的话语。 “我家小姐是天生丽质，她可不喜欢往脸上东涂西抹那些胭脂水粉的。”闻香吱声说道。 夏儿望了闻香一眼，这丫鬟她在府上从未见过，却从她嘴里听到“我家小姐”四个字，心里不禁酸了起来。 没想到渡姑娘身边缺个使唤的丫鬟，却也不来找她。 不过也罢，谁叫她在苏湘儿那里道破了她的身份，她若是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想她…… 看来她还是要待在这亲王府里，当个可有可无的丫鬟。 “你们都没见过闻香吧，她是从小服侍我到大的，比我的亲姐姐还亲，你们叫她闻香就好。”安瑶连忙从中介绍。 燕秋羡慕地说了句：“原来是服侍郡主从小到大的，还能以姐妹相称，真令人羡慕。” 夏儿这边一听，心里更是难过。 闻香张嘴，刚要说点什么，就见夏儿拉起燕秋的胳膊，朝安瑶微微欠身，“奴婢们还有事在身，就不奉陪郡主身边了，奴婢告退。” 不等燕秋抗议，就被她拉着往苏湘儿所在的院子走去。 剩下安瑶主仆两人立于风中，无奈相笑。 “闻香，别看她们莽莽撞撞的，其实为人可好了，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可都是夏儿照顾我的。”安瑶挽起失落的闻香，一边走一边说道。 “也难怪她对我不待见了，小姐，您是不知道，但凡服侍过您的人，都想着跟您一辈子呢，如今她见我来到小姐您身边，自然是心生不快了。”闻香嘟囔着。 安瑶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哪有那么夸张。” 如若是这样，她倒是放心了。 “闻香是说真的。” 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隐匿在安雅院门口的一端。 *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乱闯进来？！” 今日走的是正门，没想到这安雅院里的丫鬟竟也如此气焰嚣张。 “你……” “闻香，别。”安瑶拦下闻香，不让她以自己的身份压人。随即换上一张笑脸，“我们是安王妃的亲戚，今日前来是想探望她。” 之前她来过几次亲王府，可都是被二皇子当宝似得供在自己院里，唯一近身伺候她的也就是夏儿，也难怪这些丫鬟不认识她。 那丫鬟横眉竖眼地打量了片刻，这才挥了挥手，“我家主子今日不在府上，你们改日再来吧！” “不在？”安瑶心中暗道不好。 “早上还见她去了二皇子院里，接着就不见她回来了，你要是去找她，就去二皇子那里看看吧！” 安瑶一怔，她该不会是在那会儿就离开的吧？ 闻香扶着她呆怔的身子往回走去，“小姐，您为什么要来找大小姐啊？您不是一向与她不合的吗？”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日就是安雅怂恿着老爷，将安瑶从府里赶了出来。 “不行！”安瑶突然顿下脚步，接着从脖颈处掏出那块玉石，扯下交给闻香，“闻香，你带着这玉石马上进宫，见到二皇子后，让他去三皇子宫里找到安雅，将她带回府里！” “小姐，那你呢？” “别管我，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快去！” “哦。” 闻香见她着急的样子，不由得拿起玉石就往外跑去。 安瑶心中忐忑，她知道安雅此时不在府上意味着什么，若三皇子昨日看到她，那么就会加快自己的行动，安雅选择这时候去找三皇子，不正是自讨苦吃吗。 让二皇子去将她带回来，是希望二皇子能念在夫妻情分上，放安雅一马，也能念在她那块随身携带的玉石上，网开一面。 而她，并非要救安雅，她要救的是安府一家老小！ 希望闻香这时去，能赶得上…… 120.第120章 带走她（二） 不知不觉走到临近门口的拱桥处，隐隐约约听到门外传来阵阵争吵声。 “我家王爷不在府上，你们有事改日再来吧！” “我们不是来找二皇子的！此次前来，我们是奉摄政王之命，带瑶郡主回府！” “你们还要我说多少遍，瑶郡主不在我们府里！你们要找人也不能这么硬闯吧？”福伯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门的那两个大哥分明也被推搡到门内，安瑶一眼就望见带人来闹事的是阿桃几个。 奉摄政王之命？ 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千方百计要将她带回府上，再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不成？ “嘴上说什么都可以，心里要是没鬼，就让我们进去搜寻一番！” “你们这说得什么话，瑶郡主又不是犯了法，竟然要搜她！” “她不是犯国法，可她犯的是家法！尔等要是不让，我们就喊人拆了你们王府的门匾！”阿桃也是胆大包天。 “什么？！这是皇上御赐的亲王府门匾，你们胆敢动一下试试！我就算是死，也要拼了这身老骨头！”福伯这与人吵起架的阵势也不小。 “来人！把他们的门匾给我砸下来！” 令安瑶不可思议的是，这阿桃还真就敢说敢做，也不知道她铁了心要进府搜寻她是为了什么。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终于，她看不下去了！ 门口吵嚷的下人们回头看到是她，纷纷跪了下去，“拜见瑶郡主！” “是谁说要砸了亲王府的门匾？是谁说本郡主犯了家法，要进府搜寻的？！怎么这会儿都不吱声了？！”她一脚踏进两方的阵营中，身上寒气逼人。 阿桃吞了吞口水，小声回道：“回禀瑶郡主，大皇子命我等务必要将您带回，不论是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说着，她的眼珠很快打转了一圈。 下这命令的到底是谁，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可要不这么说，她怎么知道安瑶会不会跟她回府。 可是就算这么说，安瑶也是不会与她回府的，“原来是这样，那就让他自己来这里亲自请我回府吧！” “什么？”阿桃一惊，顿时花容失色，双目惊慌不已地望向安瑶。 “怎么，没听见？”安瑶目不斜视，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要请我回府，就让未央子参亲自来请！” 安瑶怎么可能会忘记，当初就是阿桃将她骗进府里，接着对她下了药，让她无力反抗那一夜荒唐！ 这些仇，她怎么会忘！ “那若是我……亲自来请呢？”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你会回去吗？” 安瑶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怎么是你？” “很惊讶？”紫灵走近她，神情温婉。 可她越是这般柔和，安瑶越是觉得危险。记得在红楼台时，那三个巴掌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落在她的脸上，那时，她还觉得前一刻的紫灵美得令人窒息。 今时不如往日，她不会任凭紫灵再践踏她身上一分一毫，就比如此时的紫灵笑颜如花，而她的笑容也绝不能输给她！ “是惊讶，但并非因为你。”她吐字如珠，轻声细语。 紫灵媚眼一挑，抬起纤细的手指欲搭上安瑶的脸庞，却被她灵巧地躲了过去。随后，她娇笑一声，“瞧我这记性，看到妹妹只顾着瞎高兴，都忘了来此的目的了。” 见安瑶不再说话，她又接着道：“妹妹不会是想用未央国第一郡主的身份来压我吧？我可记得，未央国皇榜有训，这皇室贵族出门为尊，但入府只分大小的。” 紫灵话中有话，安瑶不是听不出来，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听她往下说。 “妹妹既然成了我们王爷的侧王妃，那就得尊称我为姐姐。王爷把府上大小事务都交给我管理，自然包括这后院里的琐事……我想，妹妹不会是想让这些下人看笑话吧？” 安瑶冷笑一声，“姐姐？你就这么想听我尊你为大？好，你赢了，姐姐若是没别的事，请你带着这一众奴才滚回摄政王府，别再来亲王府闹事了！” 本想就此打发他们走，不料却被紫灵一手拉住，只听她抑扬顿挫地喝着地上的奴才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送侧王妃回府？！” “诺！” 安瑶一惊，等她回过头想要逃离，两手已经被紫灵的纱幔牢牢套住，接着两个力气大的侍从将她反绑了朝摄政王府拖去。 “放开我！” 她怒斥着这些强行绑她的人，眼角瞥到紫灵嘴角一处胜利的微笑。 安瑶知道自己对于紫灵，心里有着许多的未知。她不知道紫灵为何会出身红楼台，不知道她如何攀上护国公，不知道她是怎么牢牢套着未央子参的心。 但唯一能够确定的事实就是，她的心机之深，无人能及。 好比昨日，她逃离摄政王府的时候，偏偏是紫灵助她离开…… * “王……王爷！” 蜂灵扶着头上差点要掉落的大巾帽，手慌脚乱地冲进了慕子参所在的书房内。 此时的他还在听着芒草汇报着近日官员的走动情况，见蜂灵如此不分场合地进来，还毫无管家该有的肃穆形象，不禁斜了斜眉，沉声问道：“何事大惊小怪的？” “那……那个侧王妃回来了！” 蜂灵直到现在，气还喘不匀。 苏湘儿回来了？！ 这是慕子参的第一反应，但还未等他问话，就听芒草先他一步问道：“你说渡姑娘回来了？” “是！是渡姑娘回来了！”蜂灵的脸上明显泛着激动的笑容。 说完，两人也不知道哪来的深厚感情，居然四目相对间，无语凝噎了起来。 慕子参手中的笔一滞，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门口，憋了两日的闷气随之尽散。 刚要起身，就又听到蜂灵继续说:“现在怕是已经被王妃带到西苑了。” “西苑？那不是……”芒草心中一惊，望向慕子参。 只见他斜瞪了一眼蜂灵，最后又把视线投向芒草，语气不急不缓，“本王看你们皆是一幅极为悠闲的样子？” 121.第121章 灵魂出窍（一） “奴才这会儿确实没什么事要处理。” “属下随时唯命是从！” 两人斗志昂扬，就想跟着一道去凑热闹。可是……“很好，既然如此，那就去把院子里的水池洗干净去。”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剩下芒草和蜂灵两个面面相觑。 “芒侍卫，你会不会太多管闲事了一些？”蜂灵先是反应过来，迅速将过错捅给了芒草。 “怕是蜂管家管了不该管的家事吧？”芒草不甘示弱。 “你……只是不知道王爷会怎么处理，哎……”蜂灵掂起脚尖，眺望着西苑一角。 “那两个女人，注定是无法兼容。”一旁，芒草两手抱胸，跟着叹气。 突然，书房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 接着进来两个丫鬟，“太好了，芒侍卫，蜂管家，你们果然还在这里！” “还是王爷待我们好，这是清洗水池的工具，我就放在这儿了。” “赶紧，我们得去西苑看热闹去！” 另一个丫鬟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拉着她一溜烟跑开了。 “……” “……” 剩下的，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和满屋子的寂静。 * 慕子参刚转到西苑门口，脚步顿止。 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安瑶那女人居然趁他不注意，偷偷从府上逃离，还明目张胆地对他吼出自己不承认这桩婚姻。 她一定不是自愿回来的，否则此时也不会被紫灵带到这西苑中。 倘若他进去了，紫灵定然会更加不满，上次不顾她的反对带安瑶进宫治病，已经让紫灵心生芥蒂，这次他再出现，却有不妥。 站在门口踌躇片刻，他终是没有走进去，而是提步离开了西苑门。 既然他亏欠紫灵，而自己又将这些事务一并交由她处理，如今安瑶被带了回来，该如何处理，紫灵定是心中有数。 她的性子终究太过骄横了些，适当地给安瑶一些教训，也不是不行。 想着，他一脚踏回了书房。 “我看他肯定会选紫灵！” “渡姑娘潜力无限。” “紫灵跟了他那么久，了如指掌啊！” “渡姑娘潜力无限。” “这次紫灵可是用了大招，我保证她会坐实王妃之位，让他死心塌地！” “我还是觉得渡姑娘潜力无限。” 书房里，一个身穿盔甲，一个头戴滑稽的大巾帽，两颗脑袋正挤在先前打扫的丫鬟丢进来的那桶工具中你一言我一句地道着。 “你们两个是太闲了吗？！”慕子参脸色渐变，站在他们身后。 “啊啊——！”蜂灵夸张地跳了起来，两手抖个不停，“王爷，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芒草虽也受到惊吓，却面不改色地起身朝他做辑。 “怎么，我不在，你们就偷懒吗？！”他望着他们两个怒道，权当自己在发泄。 “怎么会……”蜂灵语无伦次。 “启禀王爷，属下和蜂管家正在分配清洁道具，所以迟迟还未动身。”还是芒草激灵，瞬间圆了谎。 看见他们两个结伴而出的背影，慕子参是又气又好笑。 可一想到西苑此时的情景，他就坐立难安。 * 此时，西苑内。 薰衣草花香满院，落雪庭前飞舞。 安瑶立于紫灵对面，看着她似有若无的笑容，眸里急遽涌起怒意。 “这时辰，看来王爷是不会来了，你就死心吧。”紫灵屏蔽了所有不相干的下人，留下四个心腹，眼看着这天气如同变脸似得发黑，她就没来由地一阵得意。 看样子子参是不会来了，他不过问这些事说明了他相信她，而对安瑶他没有任何越矩的感情。 方才下人来报，说王爷这会儿还在书房呢，就连那爱管闲事的芒草和蜂灵都被打发去了清洗水池，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安瑶两手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他不来才好，我不稀罕！” “不稀罕？”紫灵假意吃惊，“不稀罕了多不好玩，本王妃要的就是你那稀罕劲！” 语毕，她的脸凑近安瑶眼前，又接着问道：“你觉得我美吗？” 安瑶撇过头，冷笑一声：“王妃这句话不是应该要问王爷的吗？” 红楼台惊鸿一瞥，她被紫灵的外貌所惑，一直以为她是个美丽端庄，还机智多谋的女子，没想到，竟会是这般蛇蝎心肠。 “王爷？你在我面前居然还敢提王爷？！”突然，一巴掌毫无预计地打在了她的左脸上，红楼台的三掌之痛如同情景重现般涌现在安瑶的脑海里。 “渡瑶，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恨什么？”紫灵几近贴近她的脸庞，冷气直逼安瑶冻得发红的耳垂，“我最恨的是，一个女人长得没我好看，却还能蛊惑我所爱的人，这样的女人，她就该死！” 脸上，开始灼烧起火辣辣的痛感。 五指痕印已经清晰地现在阿桃他们几个围观的下人眼里，面对紫灵的心狠手辣，他们皆是退避三舍，避之不及的恐惧模样。 “宸妃呢？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她可是未央子参的亲生母亲！”安瑶出声问道。 当初她还无法理解，紫灵这么爱着未央子参，为什么会加害宸妃，这不是要让未央子参对她反感吗。 “哈哈哈……你想知道？好，今日，我就让你死得明白！”像是做足了所有准备，紫灵站了起身，幽声说道：“怪只怪，子参太爱他的母妃，我在他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可终究是抵不过宸妃那个贱女人的三言两语！她甚至不让子参靠近我，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刚找到子参时，那种激动的心情？我怎么可能容许那女人挑拨离间我和子参的感情！” “所以，你就找到景后，把尸毒粉给她，借她之手杀了她？”安瑶目光迷离，心里更加发凉。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突然，紫灵回过头，凤眉一抬，满眼的震惊。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安瑶一字一句地回她。 难怪娘会对紫灵痛恶深绝，原来是有着这样的深仇大恨！可那未央子参，居然还蒙在鼓里！ “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是不会说真话。你知道是什么人吗？”就算她知道又如何，今日子参并没有来这里，她就算杀了安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那就是傻子，和死人。” 122.第122章 灵魂出窍（二） 紫灵忽然转变语气，语调轻盈如昔，“我差点忘了，你以前就是个傻子吧？那……不如做一回死人如何？” 说着，她掐上安瑶的脖颈。 安瑶在听到她那瞬息转变的声音时，就知道那是她发狠的前奏，现在她知道自己已经掌握宸妃被害的真相，是更不可能放过她的。 窒息的感觉从喉咙间蹿向脑门，安瑶想要挣扎，却被身后两个侍卫按得死死的。 就在她感到自己这次必死无疑的时候，紫灵突然松开了手，笑得花枝乱颤，“呵呵……刚才你一定很害怕吧？可是你就这么死了，王爷会怎么问我？” 安瑶看着她自说自话，仍旧一语不发。 “阿桃，把窗台的那盆空花盆拿来。” “诺。”接到命令的阿桃手忙脚乱地前去拿花盆，心里燃起的恐惧不下安瑶，仿佛刚才经历生死瞬间的就是她自个儿般。 在这屋里的四个人都知道王妃有妖法，可每个人都不敢说，他们不是服了王妃炼制的毒药，就是像她这种成天胆战心惊地活在王妃眼皮底下，根本无法逃脱她的魔掌。 接过花盆，紫灵将它放在安瑶脚下。 身后有个人朝安瑶踹了一脚，使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了地上。 “知道这是什么吗？” 安瑶不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没有土壤，没有水分的空花盆。 “不知道就最好！省得你去了黄泉路上还记恨着我。” 紫灵自问自答道，接着当着安瑶和四个下人的面开始施法。 这时，一阵飓风卷起安瑶的发丝，安瑶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只觉得周身寒意四起，比起方才的冷空气更觉冰寒。别看这个空花盆好无用处，它发挥的力量却是残暴至极。 凡人被吸取了灵气后，若是栽在这无忧盆中，就会变成植物，灵魂封锁于盆中无法投胎转世。 而花盆的主人紫灵将会靠这些植物汲取的大地精华得以养生滋补，连绵不绝。 精灵界乃植物昆类之国，修炼为人形后还要积攒更多的灵气，方可维持人形。像紫灵这些二等的精灵虽然维持人形不成问题，但若想获得更高的功力就要靠不断吸食大地精华。 但紫灵不甘于这种缓慢的修炼方式，而是打起了人类的主意，想利用他们身上的人气来捧获并供应给她更多的大地精华。 方法也就是利用无忧盆进行种植他们，将他们变为植物，并封锁灵魂，通过此等秘术来提高修炼速度。 府里已经有几个下人的气息全被吸干，化为普通的薰衣草，摆在了窗台上。 安瑶自是不知，只感到体内热量在逐渐流失。 微微睁眼，却看见了紫灵面目可憎的一幕。 她的头发散落在身后随风而舞，原本画得细腻的眉梢此时变得粗糙如虫，发紫的嘴巴正张着朝地上的无忧盆吸去。 突然，她大叫一声朝后倒去。 “你……”紫灵难以置信地望着安瑶，方才施法时竟然被她体内另一股强大的力量反蚀，难道她真的是渡瑶？！ 被施法到一半就终止的安瑶看着她的反应也是觉得莫名其妙，再低头一看，不禁吓得尖叫一声，“啊!” 她看见另一个自己正跪在地上，两眼空洞无神地盯着那个空花盆。 而她自己则是飘在上空！ 是的，是飘！ 这是什么情况？！ 她惊诧地望着紫灵，只见她嘴角吐出一口鲜血，面带惊色地来回在两个她之中打量着。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安瑶知道她刚才定是用了什么邪术，才将她弄了两个出来，而她自己也受了伤。但……这没有腿，只有上半身的东西又是什么鬼！ 再定睛望去，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自己此时就像是失了魂一般，呆滞着望着地上那个空花盆，面无神采。 “王妃，您没事吧？” 阿桃上前扶起紫灵，被方才的事故吓到，双腿双手还在不住地颤抖着。 她知道以往王妃变得如此恐怖时，就会施法将活人种植到花盆里，接着摆到窗台上。可不知是为何，这瑶郡主除了面向痴呆外，却没有任何变化。 “你是渡瑶？”紫灵猛地往后缩了一步，眼里尽是惧意，“你真的是渡瑶！” 当初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安瑶不过是长得和那个女修罗渡瑶相似罢了，没想到她会是真的渡瑶，方才若不是她及时收手，肯定会被渡瑶的力量反蚀接着打回原形。 现在受了如此重伤，再无法施法了。 看来是她的修为还不够，无法压制渡瑶，毕竟她是修罗转世。 安瑶心魂未定，瞧见她是真的伤得严重，这才出声说道:“我叫渡瑶天下人皆知，你怎么会不知道？” 紫灵望着安瑶的心魂，突然大声笑起:“哈哈哈……你是渡瑶又怎样！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 随着她的视线，安瑶望向另一个自己。 此时会说会动的也就是自己现在这具会飘的鬼样，难道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 她试着与另一个自己重叠，却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别白费力气了！就你现在这样，是绝对回不到体内的！” 紫灵说着，笑声更是彻骨起寒。她心里犹如吃了一剂定心丸，料定安瑶无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更加确信安瑶是渡瑶转世，体内被封印的力量暂时是放不出来的。 眼下她受了重伤，必须静养恢复一段时日，这些日子，她得想办法将子参蒙混过去，让人好生看着安瑶这具空壳，说不定哪天，她恢复气力后，有用得着她体内那道力量的时候呢…… 一旁，阿桃和其他下人只是抖着双腿，看她对着空气既是自言自语，又是发狂大笑，不禁毛骨悚然。 “原来你会妖法？”空气中，安瑶淡薄的双眸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色彩。 紫灵擦了把嘴角的血迹，刚要回她，出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高呼声：“王爷金安！” 屋里，忽然一片寂寥。 “王妃呢？” 慕子参倏紧眼眸，盯着那道紧闭的屋门。心想这大白天的，紫灵为何闭门不开，难不成是真的对安瑶用刑了？ 不，他认识的紫灵，绝不会这么做。 123.第123章 灵魂出窍（三） “回禀王爷，王妃就在屋里。” 屋外这些想看热闹的丫鬟侍从们可都在等着看瑶郡主被送出来时脸上的表情，无奈过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他们哪里知道是紫灵封了屋子里声音传播的进出口，使他们听不到一丝声响。 慕子参走到屋门前，刚抬起的手欲敲之际，心里又开始斗争不止。 这时，门被打开，紫灵已恢复先前的高雅气质，眸目盈水流盼间望向一脸踌躇的慕子参，道，“子参，你来啦？” 慕子参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朝里屋看了一眼，正见阿桃和另外一个丫鬟专心地为安瑶梳妆打扮，铜镜里折射出的确实是那张让他几度乱了分寸的小脸，不过今日看来，她并不似以往那般有生气。 “瞧我，王爷是担心瑶妹妹吧？你放心，既然是我亲自去请的瑶妹妹，就会尽心劝导她服侍王爷的。只是妾身也不知为何，瑶妹妹自打从亲王府回来，不说话也不笑，脸色苍白得怪吓人的。”紫灵说着，忍不住咳了两声。 “妾身只好让阿桃她们好好为妹妹梳妆一番，省得其他下人胡乱猜测。” 幸好有手里的绢帕，这才没让王爷看到她又咳出的血丝。 看来她得要好好静养一段时日了，现在渡瑶心魂被她抽了出来，已然不能种植，加上那副痴呆状，直接让人送回北苑，料定也生不出什么事端。至于她的心魂，过不了一个时辰就会消失在凡间，她更不用操心。 “不，本王就是来看看你，为何你的脸色也如此难看？” 慕子参硬着头皮转移了视线，这才发现紫灵曾经红润的脸色现在亦是一片苍白。 “妾身没事，只是……” “王爷！不好了！宫里传来皇上病重的消息！”芒草冲了进来，打断紫灵的矫揉造作，眼里满是惊慌。 “岂有此理！芒草，你胡说什么？父皇昨日还精神抖擞地来府上参加婚宴，何来病重之说！” 慕子参眉宇一凝，以为芒草为了来看热闹胡口瞒编，居然还编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谎言。 “属下不敢！” 芒草顺势跪于地上，他跟了参王这么久以来，若无大事从不下跪，今天事出突然，宫内快马加鞭送来白字帖一张，上面确实盖着皇上的龙印，他又怎敢欺瞒。 慕子参接过他手上的白帖，眼底忽然流露出震惊之色，立马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芒草从地上起身，抬头看见紫灵不仅在躲避着他的眼神，还看到了安瑶那一缕透明的心魂飘在紫灵身边。 方才安瑶站在紫灵一旁，她确定没有人能看得见她后，正心灰意冷正难受至极，又刚好撞见芒草的目光，不禁来到芒草面前，一手试探着在他面前晃了晃。 “渡姑娘？”芒草喃了声。 慕子参听到这一声，忽而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安瑶的背影仍然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屋里，阿桃梳妆了这么久也没见有其它动静，不禁泛了泛眉，朝芒草吼道：“芒草，还不去备轿！” “芒草，你看得到我？你真的看得到我？”安瑶想要伸手去触碰芒草，不料却抓了个空。 芒草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似乎还无法接受安瑶的心魂被抽出的事实！ 已经走到西苑大堂前的慕子参看到芒草还没有跟上，欲要发火，就听门口传来蜂管家的声音：“王爷，快马已备好！” 慕子参嘴角一抽，他刚才说的是备轿吧？不过也好，这会儿骑马总比那两个轮子的东西来得快。 想着，他已然忘记要训斥一顿芒草，接着迈步往外走去。 蜂灵迎着笑脸而来，见他满脸黑线也就正了正色，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芒草身上，心想这回儿要不是他蜂灵够机智聪明，想来你芒侍卫就要被教训一番了。 “哇妈呀！你那是什么鬼？！” 突然，蜂灵大叫一声。 所有人回头，目光集聚于他矮小的身上，又顺着他的视线一起投回紫灵身旁，然而令他们感到郁闷的是，王妃身边什么鬼都没有啊！ 慕子参顿了顿脚步，这才想起什么似得问道：“你们都是闲着没事做了吗？！芒草，你还不跟来？！” “属下遵命！”芒草这下终于恍过神来，临走时，那双清澈的黑眸不忘投给紫灵一记凌厉的眼色。 在与仿若石化了般的蜂灵擦身而过时，他淡淡留下一句话，“保护好渡姑娘的心魂。” 接着跟上了前面的慕子参。 见芒草不理自己径自走了，安瑶更加难过，刚才她也听到他们的对话，想必是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是三皇子有动作了吗，还是娘和二皇子的计划正在进行…… 眼下，她的身体还在紫灵房里，她该如何是好？ “来人，把瑶郡主扶回北苑，一日三餐照送。王爷若是回来，就说我需要静养些时日，不便相见。”紫灵看也不看安瑶的心魂一眼，而是朝一旁还在嘀嘀咕咕的下人吩咐道。 “诺。” 阿桃从里屋将安瑶的躯体扶了出来，大家这才看到瑶郡主面无表情，四肢僵硬，若不是有阿桃她们相扶，怕是一松手就倒地不起了。 安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她们送回北苑，周围的下人们也都被紫灵院里的侍从给遣散了。 她转头飘向紫灵，质问她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是谁！” 紫灵无视她，进了屋子，关上房门。 安瑶想跟着进去，当她碰到那道门时身上如同触电般的难受，只好把手收了回来。心中感慨，难不成自己真的只能是这孤魂野鬼一枚了？ “渡姑娘？” 身后，传来一句孱弱的叫唤声。 安瑶垂着长睫，回眸望去。 原来是蜂灵，没想到他也能看到自己。 本是丧气之际，忽然睁大美眸，飘到蜂灵眼前，难掩自己激动的心情，“蜂管家，你也能看得见我吗？！你真的看得到我吗？！” 蜂灵扶了扶头上的巾帽，小手举起，朝她一挥，示意她离开这里再说。 安瑶也很是听话，乖乖地跟着他来到北苑。 124.第124章 灵魂出窍（四） 蜂灵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第一句话便是：“看吧，得罪紫灵了吧。” 安瑶撇撇嘴，“是她得罪我。” 蜂灵看向她，一脸正气：“渡姑娘，来这府上的第一天，我就千交代万交代，不要去惹紫灵，你看看，现在出事了吧，你说说，这下怎么办？” 他交代过了？ 安瑶眨巴了几次眼睫，表示并不认同，但现在能看到她的也就只有他了，眼下更要小心翼翼说话，指不定还要靠他为自己传达一些信息之类。 “是是是，蜂管家，是我不长脑子！可现在我要怎么办？” 蜂灵看着北苑主屋里的丫鬟退了出来，并朝他欠身离开后，这才说道：“里面的那个你只是空壳，在我面前的你是心魂，人都有三魂七魄，最主要的心魂都没了，你还当个屁人！直接做鬼算了。” 其实蜂灵也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以前在精灵国也只听参王说过，欢乐国的国师会利用回魂炉抽走人类的灵魂，却没听过紫灵也有这类似的法宝啊！ 他哪里知道这安瑶的心魂是紫灵种植失败的案例，是连紫灵都始料未及的事故。 “蜂管家，我知道你不仅能文能武，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所以你就帮帮我吧？” 蜂灵嘚瑟地笑了笑，“好说好说！讲个笑话给我听呗。” “讲笑话？”她这时候哪还有心情讲笑话？！ “恩，随便说个来听听。”他可记得渡瑶是有着说不完的冷笑话，阔别多年，他很久没再听到，耳朵奇痒。 说起耳朵，他看了看四处无人，于是将巾帽取下，理了理自己头上的那两个触须，还不忘抖了抖脑袋。 “蜂……蜂管家？你……？”安瑶看到他若无其事地在她面前把玩着自己头顶的两根触须，吓得面目全非。 蜂灵见她吃惊不已的模样，这才想起她做人到现在还未见过自己的真正模样，于是咳了两声，打破尴尬解释道：“你不懂，长得帅的精灵都必须要有的标志，就是它们，懂吗？” “精灵？” “啊……我的意思是说，长得帅的人都必须要有一些特殊的标志，我这么帅，当然得有些与众不同的……” 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安瑶的心魂渐渐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渡姑娘？渡姑娘！”蜂灵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连忙冲到屋里一看，安瑶的身体正坐在窗前，举目无神地望着外面。 糟了，他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心魂所在凡间的期限仅仅只有一个时辰啊啊！渡——姑——娘——我不是精灵啊！ * 安瑶记得自己明明是在摄政王府的北苑内，当时正和蜂灵商量着解救自己的对策呢。 怎么一眨眼，就突然来到了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 天非天，地非地。 她仿若置身在一个无人的空间里，这里灰雾漫天，眼前这条路也不知是通往何处，不着边际。 她这是在哪里？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拂起她两鬓的发丝，也吹来了一阵潮气。 眼前的云雾被这阵风尽数播散，恍然间听到一阵叮咚的水声，若有若无。 就在她站在空旷的黄泉路上不知去向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孩稚嫩的叫喊声：“札记，你快停下来！停下来！” 接着，一个女娃娃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只见她身穿黑衣，腰间随意地绑着一个黑色蝴蝶结，发髻松乱地挽在一侧，边跑边叫着前面那个“不明飞物。” 她不确定自己是看见了仙子，还是鬼魅。 女孩的脸色发白，奔跑间时而双脚离地而飞，动作迅速如雁。 “札记？”安瑶站在原地喃了一声，她似乎想起那日在宫里的“鬼门关”时，二皇子就是这么称呼他手里的那本会飞的书。 刚遐想着，那本札记突然在空中打了个转，接着一头钻进了她的手里，令她吃了一惊。 “你个死札记！居然不等我！还敢躲，看你往哪儿躲！” 紧接着，一只黑色小靴子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也落在了安瑶的手上。 安瑶顿时黑着脸，向她招了招手。 幼珊看到安瑶的时候，神情变得极其怪异，又四下望了一眼，确认安瑶是叫她后，这才上前。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这么不学好，没看到这儿有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吗，居然敢拿鞋子丢我？我告诉你…… “幼珊拜见渡娘！”不等安瑶训导完毕，忽见她弯腰朝她行了个大礼，嘴里还蹦了这么一句话。 安瑶吓了一跳，想要摆手，这才发现自己一手拿着札记，一手执着她的小靴子，干脆一道仍在了地上，接着做自己想要表达的动作，“什么渡娘，名字这么土。我不是什么渡娘，我是……” 她刚要说明自己是安瑶，又见地上那本诡异的书飘了起来，往她脸上飞来，“啊——” “札记，不得无礼！” 在她的记忆中，渡瑶是一个冷得令所有鬼神都不敢接近的女修罗，虽然听说后来被罚到凡间历练，但见到她本人，难免还是有些激动和紧张。 传闻中，渡娘心狠手辣，对付厉鬼向来说一不二。 可自她成了陌衾末的徒弟时，听得最多的就是一句话：“珊珊，待你长大时，要像渡娘一样善良兼并冷绝，霸气不失萌心，切不可学她只对凡间美男子犯花痴！” 安瑶摸着被札记撞疼的鼻尖，转向幼珊，“小妹妹，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被安瑶这么一问，幼珊忽然一拍脑门，惊叫一声：“糟了，时辰快到了！必须在摆渡使者到那之前做好标记，不然又要误事了！” 她边叫着边一脚踏在地上的小靴子上，将它毫不费力地穿了进去。 幼珊接管死神一职以来，也算是兢兢业业。虽然年纪尚幼，但做事风格秉承了死神陌衾末的快、准、狠三大效率。 本已经做好要带着札记去标记死人时，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渡娘，可是看她这魂魄不全的样子，倒像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于是刚走没多远，又折了回来，“渡娘，不如你随我一道去玩玩？” 125.第125章 三皇子谋变（一）打赏加更 玩玩？ 是的，幼珊一直把这种职务当做是游玩，她传承了陌衾末的做事风格外，还一并传承了他的绝招——偷懒。 安瑶一听，连忙点头，“好啊。” 虽然不知道这小女孩是谁，但总觉得她并非坏人，跟着她说不定能找到别的什么出路呢。 * 安瑶这一路上，一直将幼珊的小手拽地紧紧的，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从这高空中摔了下去，显然，她已忘记自己现在是心魂，本就可以无拘无束地飘在空中飞行。 “哈，就是这里了。” 不知飞了多久后，幼珊一脚着地，伸出左手，札记乖乖躺了上去。 安瑶趁她在翻阅死亡的人名时，打量起了这四周。 熟悉的院落，颓败的秋千藤蔓，落雪盖旧尘的后院，桥廊两侧对立紧闭的屋门。这里，承载着她十五年的回忆。 安府，她曾经熟悉到倒走都能找到自己房门的家，现如今已经空无一人。 “咦，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身旁，传来幼珊发出的疑问。 安瑶慌忙凑了上去，问道：“你认识这里的人吗？为什么要找他们呢？” 幼珊正在翻看安府一干人等的去向，听到安瑶这么问，于是头也不抬地答道：“不认识，他们都是将死之人，当然要来找他们了。” 将死之人？ “果然是本死神来晚了一步！札记，快，去未央宫的死牢！” 死牢？！ 安瑶惊诧中，身子却被幼珊那只小手提了起来，跟着一道往未央宫飞去。 一路上，她心里忐忑不已。想开口问幼珊，又总觉得不好意思问，毕竟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她能懂什么呢？ 先不说眼前这小女孩为什么要找安府的人，单是她知道安府那些人现在正处于死牢中，她也能猜出一二。 肯定是安雅败露了！让他们抓到了她与三皇子同流合污的证据。 可她明明是让闻香带着她的随身玉石进宫找二皇子，难道二皇子当真如此寡情薄意，要致他们于死地吗？ 来到未央宫上空，幼珊就兴奋地带着安瑶横冲直撞了进去。 “嘭——”地一声，安瑶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反弹了出去。 疼死了！哪个王八羔子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偷袭她？！ 安瑶摸着脑门儿，桃花眼迸发着微弱的怒气，寻找着袭击着她的人。 幼珊回头，在她飘到外围之时将她拉住，“渡娘，你没事吧？” 现在就算是有事也只能说没事啊！ 安瑶怒不敢言，真是丢脸丢大了，还好这小女孩才这么丁点大，对她还造不成什么大的威胁。 “哦！差点忘了，这里是皇宫，一般鬼魂是难以进入的，看你这残缺不全的样子，顶多只是个心魂，肯定会被皇帝那龙威给震慑。”幼珊皱着小眉头看着飘在空中没有双脚的安瑶解释道。 “那怎么办？” 原来是老头子的龙威偷袭了她！ 可不知为何，当听到幼珊说她残缺不全的时候，安瑶脸上滑下三条黑线，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道。 再怎么说这也不是她愿意的呀，谁知道会不会是紫灵学术不精，把她体内的一缕心魂给弄出来了。 抬头再看这未央宫上方，心想她是无法进入这皇宫了。 “好办，札记，过来！”幼珊喝道。 安瑶看到札记飞向她，忽然翻开页面，遮住她的头顶，不等她叫出声，已经一个盖响把她拍扁仍进书中。 书里的安瑶还能行动，但却不能自如。 因为带动她飞行的，已经换成札记了。 “喂，你不会就这么把我放在这个灵异书籍里吧？”安瑶说着，不忘拍了拍书角两边，就怕自己有进无出。 “放心，札记可是一本千古好札记，它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话音刚落，札记已经“嗖”地一声往未央宫的死牢出发。 安瑶只听耳旁风声作响，却不觉得有任何寒意来袭，终是乖乖地坐在书里，心想这成了鬼，她也是一只懂得享受的鬼啊…… 未央大殿上 慕子参前脚刚踏入，殿内的木柱后隐藏的暗卫瞄起箭靶，一致待发。 “王爷，咱们中计了。” 身后，芒草握紧拳头，懊悔不已。 慕子参立于大殿之上，听到芒草的提醒后反倒异常淡定。 白帖，黑子，印章。 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父皇是绝不对不会在殿内设下这么多的埋伏考验他的身手，难道是二弟？ 这些埋伏手看起来都是训练有素，若二弟有这闲空训练他们，这动静肯定他会第一个知晓。 那又会是谁？ 过了良久，忽听殿中响起三下掌声，未央才哲从容地坐上龙座，“大哥还真是普天之下最为孝顺的儿子，一听父皇病重二话不说就马不停蹄地入宫，这要是让父皇知道，那不当即感动得痛哭流涕，双手捧上这宝座？” “是你？”慕子参顺着金色台阶上的龙位望去，看到未央才哲正在抚弄着自己的那两道八字须，语气里尽显讽刺。 “不然大哥以为是谁？难道是整日陷在儿女私情中不能自拔的未央衾末？哈哈哈……” 怎么会是三弟，平日里他稳重老成，并非像现在这般连说话都带着酸劲。 “父皇呢？”面对三弟这突然的变化，慕子参第一想到的是未央皇帝的安危。 “怎么，还真给我扮演起孝子的角色？你别告诉我，说你一点也不在乎这皇位，不过也就是你比较在乎些。同样，我给未央衾末发去的字帖，他到现在还未来到宫里，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不孝子，哈哈……”未央才哲两手搭在了龙椅上，狂笑不止。 慕子参揪起眉头，语气坚定有余：“你要这皇位，我给你便是，但你先把父皇给放了。” 看他现在稳坐皇位之上，慕子参已然猜出些原因。 “怎么，还跟我提条件？”未央才哲突然站了起身，走下台阶，来到他面前，“我告诉你，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宫殿！父皇？他都病入膏肓了，你要来做什么？而这皇位，我屈指到手，又何必要你假惺惺成全？！” 126.第126章 三皇子谋变（二） 慕子参将手背到身后，双眼凝眸，望着未央才哲，面若星光，“三弟说得是，只是不知三弟今日邀我前来，是有何要事，难不成是要告知我，今日，你将要谋朝篡位？” “大哥一眼明了，还用得着说吗？当初父皇宠幸你们兄弟二人，我忍了。可你们还联手将我母后打入冷宫，这仇，是人都要报吧？” 慕子参冷哼一声，“这么说来，三弟今日是要坐定这位置了？” 他与母妃被景婉菱害得分隔十年，这仇他从未想过要报，没想到景婉菱只不过得到应有的惩罚，三弟就将过错推在他和父皇身上。 今日，他倒是看清了三弟的为人。 “哎呀，大哥！三弟！你们也是来宫里看望父皇的吗？还真是巧了，我刚看完父皇，这不转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在这闲聊，聊什么呢？”殿外，响起了陌衾末那极具欢快的声音。 慕子参当即脸一黑，心一沉，想着这二弟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就在这时，殿内蠢蠢欲动的势力分明是转了一半对向陌衾末。 慕子参干咳了两声并不说话，只想提醒他那没心没肺的二弟一番。 “二哥也来了，哈哈哈……这下人可都凑齐了，哈哈……大哥，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能不能再问一遍？”未央才哲边说着边捧腹大笑。 说着，他的笑容僵住，瞬即转向陌衾末，“你刚才说什么？你见过父皇了？” “是啊，父皇别提有多精神了！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安从，就是那个才封了一品内阁的安学士，一家全被抓进死牢了，那场面可壮观了，几乎清一色女人啊！” 陌衾末走近慕子参，一手搭在他的肩头上，亲昵至极，嘴上也故作不经意地说着现在的情况。 “怎么可能！”没想到未央才哲变了脸色，“父皇那老不死的从昨夜起就卧病在床，安学士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如何一家老小打入死牢？” 陌衾末掩嘴笑了笑，调皮的模样一改常态，“三弟想知道？那我就直说了，其实是因为一个女人引起的，对了，三弟想必也认识，就是……咳咳，就是你的二皇嫂啦，不对，现在可不是了！我已经把她休了！” 看到未央才哲的脸色极为难看，陌衾末接着道：“就是那个贱女人在父皇面前举报说三弟你要谋朝篡位，父皇怎么可能信啊，对不对？马上就赐那女人妖言惑众之罪，这不，事态严重下，就把她九族都给牵连了。” 边说着，边问慕子参，“大哥，你说这天底下哪有这么蠢的女人，这种谎言都能编得出来，也难怪父皇生气了！你说好不好笑？” 慕子参侧头望去，没想到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二弟居然会在这时候出手救他，而自己竟比他还要大意，算漏了一步。 听二弟言下之意，他定是奉了父皇的旨意，给三弟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也不相信三弟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终于，他开口附和道。 这是第一次吧，他和陌衾末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身后，听到此言的芒草，不禁张了张嘴，就差没将整个下巴掉下来。 未央才哲沉默片刻，突然仰头笑起，“哈哈……不可能！你们都在骗我！给我放箭！” “谁敢放？！” 随着一声怒吼，所有人皆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龙座上，未央皇帝龙袍加身，锦衣卫紧随一侧站立，接着不少官员从偏殿蜂拥而出。 未央才哲没想到自己给他下的蛊术居然无效，可又不得不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 “父皇？不……不可能……” 见他要跑，陌衾末在他转身之际伸出一脚将他绊倒，芒草随即将他制服在地。 “来人，三皇子未央才哲弑君篡位，意图不轨，将他押人死牢好生看管！殿上暗卫出列！” 随着未央皇帝的命令，殿内的暗卫纷纷缴械投降，树倒猢狲散的场面呼之欲出。 “皇上，饶命啊！” “皇上，饶命啊——” “尔等即日起，发配边疆，永生不得踏入未央国境内半步！”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子参与陌衾末道下跪，伴着殿上一众官员的高呼声，心潮暗伏。 这一切，来得是这么突然，令他始料未及。 三弟叛变，原以为视他如仇人的二弟却在危急关头出面救他一命，若不是二弟，恐怕在那时，他会与芒草在这里与三弟展开一番拼死搏斗…… 可这场差点引火上身的宫变，难道真的只是三弟一时的兴起吗？还有二弟，他又是如何得知三弟的计谋，为何他和父皇，倒像是蓄谋了许久，要将三弟与其同党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他回头望向陌衾末，见他正用一种鄙夷的目光回视着他。 陌衾末这次出手救他的原因当然很简单，纯粹是因为瑶儿，只不过，当他看到慕子参那万分不解的神情时，他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得意。 “摄政王，辅政亲王留下，尔等退下吧。”大殿上，未央皇帝声若洪钟，根本就不像是有病。 “诺。” 其他官员纷纷退下，一路还在细细嚼着方才那出好戏。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没想到未央皇帝这儿子倒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意图越过自己上头的两位哥哥，弑君篡位。计划失败，倒被他老子给反咬一口，这下连命都丢了。 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反正未央皇帝那么多个儿子，也不乏这么一个狼子野心之徒。 “子参，你上前来。” 闻言，慕子参向前走去。 “你可知，是谁向朕通风报信，是谁让朕免于一难的？”未央皇帝问道。 慕子参回头，视线落向陌衾末身上，稍停一会儿后，回道：“儿臣不知。” 就在他抬头的时候，一个蒙面女子从偏殿而出，声音恍如薄雾云纱，“参儿……” 母妃？ 慕子参瞳孔不由得放大，难以置信自己的所见。 127.第127章 冥界之旅（一） 还记得自己一年前与她擦肩而过，却没能与她相认，最后就错过了这一年。原本想靠安瑶去接回母妃，没想到今日在这宫里，能够与她团聚。 “怎么，你也像衾末那样连自己亲娘都不记得了？” 未央皇帝站了起身，走到宸妃身旁，质问着还在发呆的慕子参。 这次若不是宸妃及时回来，恐怕他早中了未央才哲的蛊毒，暴毙而死了。好在宸妃不仅精通医理，还懂得破除巫毒之术，这才将他这条老命给捡了回来。 也幸亏未央衾末足智多谋，按兵不动，瓮中捉鳖，才使未央才哲的阴谋扼杀在心间，不得善终。 “母妃……”只听他低沉地朝宸妃喊了一声。 “皇儿！”宸妃泪如雨下，她盼这天，可是日月转轴，一年又过一年。 曾为自己算过命中贵人，恰逢安瑶出现，实现她这么多年以来做梦也料想不到的愿望。 …… 慕子参终于与宸妃团聚，未央殿中除了陌衾末不以为然外，慕子参则是眼眶微红，未央皇帝喜极落泪，宸妃与他父子二人再次相拥而泣。 原本和乐融融的画面，此时忽然被一个突兀的声音给惊到。 “死札记！飞错了，是那边才对！快！”殿门口，幼珊来了个紧急刹，朝还像只无头苍蝇般飞进未央殿的札记吼道。 虽然大煞风景，可丝毫不影响还在殿内嘘寒问暖的一家三口。 陌衾末听到幼珊的声音，立即打起了精神，循声望去，激动地刚要开口叫住她，就听到“嗖”地一声，札记从他头顶掠过…… 仰头看去，页面内，安瑶正翘着二郎腿，打着哈欠，两颗乌溜溜的眼珠正朝他看来。 “瑶儿？！” 等他反应过来，幼珊已经带着札记和札记内的安瑶往死牢的方向飞去。 陌衾末眼角抽了抽，他这徒弟居然又是瞧也不瞧他一眼！那本死札记竟然以下犯上，跟着幼珊一起无视他？！ 慕子参在听到陌衾末情不自禁的叫唤声时，回过头，就看到芒草和他二弟正一起往殿外狂奔而去。 他脑袋一懵，刚才要是没听错，二弟是唤着“瑶儿”？ 可安瑶不是好端端在他府里呆着的吗？ 还有芒草，他什么时候转向与他二弟一个阵营，两人奔跑的动作居然都是那么整齐…… 虽心生疑问，可他又不好走开，只得接着与宸妃道着这当中的相思之苦。 …… “快快快！就是在这里了！” 幼珊带着札记和安瑶来到了死牢，又是一阵急刹，停在了三个被关得满满的牢狱前。 “爹爹？” 关在牢里的，正是安从一家老小。 安瑶看见，眼里顿时涌起了水雾。 此刻牢里，正发生着激烈的争吵声。显然不知，此刻死神降临他们身侧，面临着他们的将是残酷的斩首之刑。 “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做这等无耻的勾当！那三皇子做的，是人能够做出来的事吗？！”安从憋红着一张血液无法循环的脸，气得手指哆嗦。 站在他面前的是早已被退下浮华的安雅，此时的她身着死囚服，头发凌乱，双眼红肿。 面对安从的责骂，她已经是崩溃到了极点：“爹！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要不是你女儿我，你现在还是那个天天想着面圣，天天想着如何得到晋升机会的安尚书！安府上下老小，这么久以来，可有少过我什么恩惠了吗？！” “啪——！”安从一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呸！我安从宁可不要荣华富贵，也不会做这种龌龊的勾当！你欺君罔上，还和三皇子道德悖论，你……你不要脸！” “老爷，别说了！别说了！”一旁，雅氏泣不成声。 “是！我是下贱！我是不要脸！可自从皇上下了诏书以来，你有没有想过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二皇子他连正眼都懒得瞧我一眼，我是一个女人，需要有人来疼！三皇子对我好，我报答他有什么不对？！” “你还有脸说！现在好了，诛九族！我安从这一世英名都毁在你的手上！你欠下的，可不仅仅是我们九族人的性命！还有你妹妹安瑶的命！” “那又怎么了？安瑶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呀！既然我们都要死，她凭什么独活着！”说道安瑶，安雅就更加激动，“要不是她，我才不会去参加什么笄礼，也不会入宫，更不会沦落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 就是安瑶，让她娘雅氏无法成为安府第一夫人，每每外出都要受人非议，惹人白眼。为了改变在安府的地位，她这才拼命想要往上爬！ 藏在札记里的安瑶听到，这才稍稍有了意识，原来她也在这次九族的名单上吗？ 她生在安府，族谱上却没有她的名字。 怎么这会儿要诛九族了，她的名字就被无端呈了上去。 想到这里，她突然干笑了出声。 罢了，他们如今都沦为阶下囚，已经是最为残忍的惩罚了，更何况她自己，貌似都自身难保…… 这时，她看到幼珊伸出两掌，幻化出一道无形的黑气，朝还在争吵不休的牢狱中压去。 这便是传说中的死亡戾气，但凡是将死之人，都要被做上这些标记。 可是安瑶不知，她只是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小女孩正左右施法着，空气中似乎飘起了渐浓的尘土味，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 陌衾末和芒草到了死牢时，刚好看到幼珊收工的画面。 “喂，你方才是在做什么，好厉害啊。”安瑶看着幼珊，想起摄政王府里曾对她使妖术的紫灵。 幼珊汗颜，看来渡娘这记忆是真的被抹得一干二净了。 “这是我的职责，等你长大后就知道了。”幼珊说着，转身欲要离去，就看到了陌衾末和芒草一同望着她。 安瑶还在研究幼珊嘴里所说的“长大后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转而脑门飘起三条黑线，她现在难不成还比自己大？ 刚要回头再问，就见他们三个大眼瞪小眼，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128.第128章 冥界之旅（二） 札记看到陌衾末，便带着安瑶一同飞了过去。 陌衾末打开札记，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安瑶的心魂，这下被吓得不浅，直接将札记抛了出去。 “师父！幼珊好想你啊！呜呜……” 令他更加始料不及的是，幼珊那小小的身体犹如八爪鱼似得已经挂在了他的身上，声音嗲意绵绵。 牢狱里，还在争吵的安从见陌衾末站在狱门口，以为他们一家有望被释罪，慌忙带头跪了下去，“罪臣叩见二皇子！求二皇子开恩！求二皇子开恩！” 他们自然是看不见幼珊和札记，眼里满满得装的皆是陌衾末那桀骜不驯的身影。 “王爷！妾身冤枉啊！王爷！”死到临头，安雅仍在喊冤。 芒草则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们后，接着把摔在地上的札记捡了起来，走出牢狱。 陌衾末更是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而是就着现在的姿势，脖子上吊着一个瘦小的女娃，僵硬着四肢朝外面走去。 “王爷……王爷！”身后，安雅的呼喊声震耳欲聋，惨绝人寰。 * “芒草，你看得见我的对吧？快帮我想想办法，该怎么回到我的身体里去啊。” 刚走到死牢外面，就看到芒草将札记放在地上，与瑶儿聊起了天。 陌衾末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身上的幼珊扯开丢到一边，接着蹲在了芒草身边，“瑶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札记里面？” “二皇子，你也能看见我？！”安瑶惊讶地吊着下巴问道。 “是……是这样的，瑶儿，一般长得帅一点的都能看到你。”陌衾末只能当着芒草的面撒起了谎，他现在还不想给瑶儿制造一些恐慌。 “这样吗？”安瑶自然不相信，将脸转向芒草，接着问道：“为什么我听蜂管家说，他是长得帅的精灵？精灵又是什么？” “渡姑娘，蜂灵跟你开玩笑呢，这世上没有精灵。”谁知芒草也敷衍起她。 “蜂管家的头上真的长着两根奇怪的触须！还有，紫灵会妖法！我就是被她给弄成这样的！”安瑶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紫灵？”陌衾末只觉得这名字分外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紫灵不会什么妖术，她可能是向高人学了点皮毛，这才误将你……” “瑶儿说的可是你们精灵国的那个浑身紫色的女人？”陌衾末打断芒草的掩饰，转头问他。 芒草这次不再作答，表示默认。 札记里的安瑶面色苍白，双唇嗫嚅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出。见芒草和二皇子都在沉思，她知道自己定是为难他们了，于是转移话题问道：“二皇子，安府一家老小终究是无辜的，为何要将他们问罪？” 陌衾末抬眼，懒懒地回了句：“这是他们的命数，你以后就知道了。” 以后就知道了？ 长大了就知道？ 安瑶撇了一眼二皇子，再看向另一头似乎在生着闷气不说话的幼珊，总觉得这两人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相似。 她虽然不在乎安雅的死活，但毕竟里面还有生她养她的爹，心里还是觉得难过，“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瑶儿！现在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他们做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残缺不全的模样，连鬼都比你强！” 残缺不全！ 跟那小女孩说的话简直是毫无区别！ 安瑶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身子明显一震，接着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又不是她愿意变成这样子出来吓人，本来想着最糟糕地就是让紫灵毒打一顿解恨，要么打个半生不熟得也成，谁知道还没打，这什么魂就出来了。 出来也就算了，居然还不是完整的灵魂！ 听蜂灵说，这是三魂里的心魂，看他们这一个个的反应，肯定是最没用的魂魄之一。 “二皇子，不知你有何办法？”芒草知道安瑶是被紫灵所伤，但绝口不再提紫灵二字。 陌衾末先是吸了吸鼻子，突然站了起身，走向冷眼旁边的幼珊。 “珊珊，师父知道，眼下只有你才能送瑶儿回冥界了。” “哼！”幼珊扭头，不理睬他。 谁叫他刚才那么用力将她甩开，而且她怎么说也是他唯一的入室弟子啊，他怎么能见色忘义呢！ 看到渡娘还像是丢了魂似得那个德行，完全是没把她这个徒弟放在眼里。 还以为他在看到她的时候，会亲昵地抱着她“珊珊”短，“珊珊”长的呢。 芒草回头，想起那日在树林与这小死神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机缘巧合，这么快又见面了。 想必陌衾末是想让她将渡姑娘带回冥界寻办法吧。 陌衾末看到幼珊耍脾气，忽像变魔术一样，从手里垂下一根绳子，只见上面吊着的，正是闻香交给他的那块玉石。 “珊珊，你快看，师父在人间弄到一个宝贝，本来是想等回冥界的时候送给你的，可你好像不太喜欢……” 晶莹剔透的玉石中悬着一滴晨露，透过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耀人清灼。 幼珊眼前一亮，紧接着伸手欲要去抢。 “喜欢！我喜欢，师父，快给我！” “那是我的！” “那是我的——” 这时，异口同声的一人一鬼面面相觑。 看到安瑶那奇怪地打量着他的眼神，芒草只好尴尬地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太阳……辣死我了！” 安瑶终于不再看他，而是在札记的页面里朝不远处的陌衾末喊道：“二皇子，那明明是我让……” “啊哈哈啊哈哈……”陌衾末忽然高声笑起，边笑着边朝她这里挪来，蹲下身小声说道：“瑶儿，我知道这是你的。但你还想不想回到自己身体里了？想的话就配合我，以后我再想办法帮你把它拿回来。” 是的，小幼珊是一个对会发光的物体完全没有免疫力的死神！ 大到太阳和月亮，小到萤火虫和烛光，刚到人界执行任务时，她就深深地迷上了这些发光的物体，更何况是这块美丽的玉石！ 129.第129章 冥界之旅（三） 安瑶只觉得一阵委屈，可嘴里仍是弱弱地蹦了声：“那好吧。” 一旁的芒草则是感觉到自己的嘴角要抽掉了似得，他没想到陌衾末连自己的徒弟都要贿赂。 而那明显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罢了，他用得着这么处心积虑地讨好她吗。 “师父！你的好意我收下了，下次可不准再那么对我哦！” “好好好，珊珊，那为师就当你是答应了，记住要快去快回。” “啊？师父你说什么？什么答应？什么快去快回？”幼珊回眸，一脸无辜兼并讶异，连说了三个什么。 “……” 芒草站起身，“心魂无法在世太久时间，你这是在拿渡姑娘的生命开玩笑。” 听到芒草的声音，幼珊的脸上晃过一丝不屑，高抬下颚，眸里清冷：“这是你对本死神说话的态度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魂一并勾走？” 话音刚落，就看到陌衾末一掌朝她的小脑袋瓜盖了下去，“孽徒！为师如何教你的，说了多少次，精灵没有灵魂，没有灵魂！你都把为师教你的当成耳边风了吗？” 这一招果然够狠，只见幼珊小嘴一瘪，“珊珊知道了，师父你别打我嘛！” ”那你去不去？“ ”去就去嘛。“ 说罢，幼珊伸手朝地上一吸，札记便飞往她手里。 临走时，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一眼芒草，哼，有朝一日，看本死神如何对付你。 芒草只觉得背后凉意四起，但并不代表他是被她的眼神所震慑，要知道，她的这些小眼神，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在渡瑶身上领略过了。 就在幼珊带着札记和安瑶离开后，安从一家老小被刑官从死牢里押了出来。 陌衾末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午时已至，三刻行刑。 瑶儿，并非我不帮你，只是安雅作孽多端，而安从被你逆改天命，这辈子注定生不出儿子，所以，现在这种结局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九族当中，皆是上辈子造孽之人，这一世赐她们为人，也算是莫大的恩惠了。 “二皇子，属下有一事不明。”身边，芒草亦是一副看客的模样望着那一众人马往刑场而去。 “说吧。” “你和渡姑娘为何都会投胎转世为人？” 回想在精灵国时，他最后一次送别渡瑶，那时她还是修罗，陌衾末还是死神。 “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少说多做，莫问莫怪。”谁知，陌衾末丢下这几个字后，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芒草的视线中。 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师徒！ …… * 慕子参回到府中时，天已经暗黑。 蜂灵正一脸落寞着迎着他进屋，接着在看到芒草的时候又换上了欲哭无泪的神情。 “王妃歇下了吗？”他习惯性地踏进了书房，朝后面紧随着他的两人问道。 “回王爷，王妃歇了。她还交代奴才，若您回来就告知您一声，这几日，她需要静养修佛，为瑶郡主祈福，让你切勿挂念，也勿须前往探望。”蜂灵担惊受怕地回道。 “王妃当真如此说的？”慕子参倏地止步，回头又接着问道：“安……渡瑶怎么了？” 以后他还真不能再称她为安瑶了，今日安家九族灭门，族谱上分明可是也写着她的名字，若是外人得知，定会对她不利。 “自从王妃将她接回府后，也不知是怎么了，瑶郡主一语不发，脸色苍白，还……”蜂灵照着紫灵给他的台词说着。 “还怎么了？”此时听到这里，慕子参的声音已经开始泛冷。 “还食不下咽……不仅如此，今日小的去看了一眼瑶郡主，还发现她……” “说！” “她什么反应也没有！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就像是……就像是撞邪了！” 撞邪？ 他两眼瞬间无光，甩了袖袍就往北苑而去。 大冷天的夜晚，蜂灵和芒草跟在他的身后，却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撞邪二字从一个精灵嘴里蹦出来，也算是一种文化艺术吧。 蜂灵心想着，若不这么说，还真无法解释渡姑娘此时的症状。 来到北苑，慕子参才发现这院子奇寒到让人禁不住打哆嗦。 烛光晃动，寒月射影。 匿大的北苑里，唯独中间的主房内隐隐透着烛光。 他推门而入，见她正坐在窗前，两眼空洞得呆呆地望着窗外，桌前摆放着的，是已然失了热气的晚膳。 “为何不吃饭？”他走到她的面前，面色柔和了下来。 见她不回，他将手搭上了她的额前，发现体温竟然也是出奇的冰冷。 “去请大夫！不……芒草，你连夜入宫，请何太医入府！”说罢，他府身将她横抱而起，走向床沿，再慢慢放在了榻上，最后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了棉被。 “诺！” 尽管知道，就算请来世上能够起死回生的大夫，也是无法帮到渡姑娘一分一毫，但芒草依然做辑表示听从，接着隐匿在外面的月色中。 蜂灵紧张地揉搓着双手，等着他给自己下达命令。 许久过后，慕子参也没有任何想要指示的话语，而是站在她的榻边，安静地端详着她。 只是两日不见，她竟然又清瘦了些。 “蜂管家。” “奴才在！” “这入冬了，北苑倒是比别的院子冷上许多，你派人去将东苑先前她住过的房屋打扫一下，日后让她住在东苑里。” “诺。”蜂灵闻言，四肢犹如又被安插上了翅膀，整个人飘飘然地跑了出去。 渡姑娘这次的委屈可总算没有白受，他故意把这北苑整得这么凄惨，想要的就是王爷这话，其实之前也怕王爷将渡姑娘转到南苑。 但心想只要王爷心里有渡姑娘一点点的位置，就会将她带回东苑照料吧，毕竟东苑的人手过足，比较方便。 看来，他这步险棋也算是下对了地方。 见蜂灵走后，他又望向一动不动的瑶儿，开口说道：“本王想不通，为何你要如此折磨自己，迎娶你，是本王亲口应允的。” 见她仍旧毫无反应，他执起她冰冷的右手，贴在脸上，试图传递给她些许温暖。 安瑶，你不能死。 本王不许你就这么死了，你可听见了？ 130.第130章 冥界之旅（四） 回到冥界，札记将安瑶放了出来。 虽然只是这么一缕心魂，安瑶倒也乐得自在，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躯体，整天头重脚轻的。 “喂，小妹妹，你那玉石千万可要好好保管着，别给我弄丢了哦。” 这是她到目前为止的第八次嘱咐，也是幼珊第八次回她：“遵命！我说了我有名字，叫幼珊。” “好吧，小妹妹，你一定要保管好知道吗，那块玉石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我说了我叫幼珊嘛，渡娘你的记性怎么老是这么差。” “对……对不起啊，小妹妹。” “……” 幼珊已经无力吐槽，而是加快了脚步往忘川河的方向走去。 身后，尾随着安瑶那四处张望的“残缺不全”的心魂。 忘川河上的引渡使者见到幼珊出示的死神令牌，纷纷跪下，“拜见死神大人。” “给我一艘霸气的船，我要过去。”幼珊看也不看那几个使者，而是出声命令道。 “死神大人，您不是一向不坐船的吗？”领头的摆渡者语气里明显带着困惑，但又不敢得罪于她，只好柔声问道。 “怎么，你是没看到我身后的人……不，你们是没看到我身后的鬼吗？！” “啊？” 众使者闻言，皆抬头朝她身后望去，正看到安瑶眨巴着那双桃花眼，看着他们出神。 “渡……渡娘？！” “拜见渡娘！” 此时，摆渡使者们原本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和震惊，一直以为渡娘被派下凡间历练，不会这么快就归来冥界，可今日所见之鬼，不是渡娘，那又会是谁？！ 安瑶附在幼珊耳里，悄声说道：“小妹妹，他们是谁啊？” “哦，都是你的手下。”幼珊不以为然地回道，接着朝地上的使者喝道：“还愣着干嘛，去备船啊！” “是……是！小的这就去！” 几个使者吓得手脚并用，连忙去找来渡瑶以往使用的摆渡船。 “渡娘，上来吧。”幼珊一脚踏了上去，只听船体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摇晃声。 “我……晕船。”安瑶摆摆手，又接着依依不舍地望着那些帅气的鬼差们。 其实她从小到大还没坐过一次船，哪懂得自己到底晕不晕。 几个使者听她这么一说，就差没掉个下巴下来，皆是用着眼角偷偷瞄着她的神情变化。 不等幼珊开口，札记飞了过来，又是从上至下，将她盖进了页面内。 岸上的鬼差们目送着她们离去，这才大着胆子开始嚼舌根。 “方才那个鬼魂，可都看清了？” “是渡娘吧。” “那怎么可能，就算是渡娘的心魂，那也不带长成那样啊。” “是啊，还没见过没有下半身的鬼魂来过咱们地府呢。”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后面有一大批鬼魂来报道了。” 领头的使者打断道，众使者闻言朝后面望去。 只见摆渡者的身后果然跟着一群男女老少，走在前方的，是这群中唯一的男鬼，而他身后，跟着的，全是女鬼！ “老大，这是什么情况？”其中有个使者弱弱地问道。 “什么情况？人界里诛九族的事又不是第一次见，你新来的？” “……”小使者憋屈，他想问的并非是他们如何而死…… “排好队，男的一队，女的一队！”领头地朝安从一族喝道，接着回头怒斥那个小使者，“新来的，还愣着做什么，你去负责女的一队，哥们几个，我们负责男的一队！” “……” 小使者脸上飘过一丝霜寒，自从渡娘离开了这里，冥界不仅开始了鬼蜮划分，还有势力瓜分，冥币物价上涨，贿赂频现，以多欺少，强者凌弱。 眼下，他就是躺枪的那个灵魂摆渡者。 想到这些心酸的历史，小使者回头朝已经到了对岸的渡娘望去，心有感慨。 渡娘啊，你快完成历练回来吧。 * “小妹妹，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渡过忘川河，走上奈河桥，穿过阎王殿，飘离孟婆集市。 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一个刻有三生石的池边。 渡瑶一眼望去，池里竟然横竖搭着许多条堪比小腿还粗壮的黑链子，蜿蜒如蛇状，攀着那刻有“三生石”的石头上。 池里的水清澈见底，但三色不溶，非生倒影。 幼珊并未回她，而是掂着脚尖来到一座山房前，门口正伫立着两个满脸发黑的鬼差。 她看了又看，似乎很是紧张，不住地在做深呼吸。 渡瑶疑惑，莫非这山房里所住的人是长得很恐怖？ “不行不行，渡娘，幼珊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就靠你了！看见门口那两个黑炭脸的鬼差了吗？” 幼珊难以平稳自己的情绪，只要一靠近这里，她就觉得快要窒息而亡了。 “看见了，怎么？”渡瑶奇怪地问道。 “偌，你去跟他们说，你要见修罗王，他们就会带你进去了。到时候，你就让修罗王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就行。” “修罗王？”渡瑶暗吃一惊，一听这名词，就觉得这修罗王霸气十足，心里不禁也暗涌起一阵激动。 “总之，祝你好运吧。”幼珊说完，撒腿就离开。 札记也跟着飞走。 留下渡瑶在原地许久还恍不过神来。 修罗王……民间传闻，嗜血无常，冷漠无情的魂才会被冠上这种代名词。幼珊那么厉害，她会害怕的人，想必是极为厉害的吧？ “幼珊？你还在吗？”想到这里，她小声地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见无人回应，她的心顿时凉下一大片。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思索着幼珊的身份，时不时听她来几句“本死神”，她可以断定自己并非在正常的世界里，而是被幼珊带来了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 难不成，这个世界里的都是世外高人？ 想到这里，她憋在胸口的恶气终于呼了出去。 再偏头望去，门口的那两个大哥比刚才坐船那会儿的几个长得还帅气，就是脸太黑了些，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探了几次脑袋，她鼓起勇气，朝那两个“黑人”飘去。 “站住！未经修罗王传唤，不得入内！” 不想，门口的大哥极为凶神恶煞，直接拔刀相向。 131.第131章 冥界之旅（五） 冥界，不分昼夜。 而人界，已过七日。 渡瑶还在冥界的时候，她的肉身在摄政王府里已经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冬日虽寒，东苑的暖气却如春奔放。 “加把劲！才用过的午膳，怎么搞得像饿了几个世纪似得！快，给我速度点！” 数十个丫鬟和仆从正围着东苑的墙围燃起小暖炉，蜂灵正一个个地检查着。 昨日，参王从未央皇帝那儿拿了些外国供奉的暖炉，听说只要点燃里面的炭火，放置房屋外围烧起，就能暖上一天一夜。 瑶郡主七日未醒，全身冰冷，像是中邪之势，请来宫里的太医一一诊断过，却都说已经回天乏术。 可王爷不信，到处张贴求医皇榜，若能救活侧王妃，赏金万两。 几天之内，这府里的门槛已经被上千个大夫踏破，可结局都是被王爷怒吼而滚。 蜂灵和芒草自然也急得犹如火烧眉毛，不仅一边向王爷证明渡姑娘还活着的事实，一边还要去亲王府打探消息。 要说亲王府内的陌衾末，可比慕子参淡定许多。 “渡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望您多多查探。”芒草站在陌衾末一侧，素有礼貌地对他行礼问道。 陌衾末喝了一口手里拿着的茶水，视线飘然落于芒草身上，不屑地说道：“急什么，回来了自然是你们先见到，我现在又不能飞天入地，你让我上哪儿查探？” 要是可以，他宁可瑶儿回了冥界就不要再回来。 这样，他也不用在意她的想法，直接捉了慕子参回冥界，多好。 “您是死神的师父，自是有办法。” “别提那个不孝徒弟了，自从回了冥界，就连个屁大的消息也没有。”说起幼珊，陌衾末则是皱紧了眉头，看到芒草还不走，于是又道：“我说你们摄政王府的人都是吃饱了闲着是吧？慕子参一个发神经也就算了，你们这几个作为他的手下，明知那是不可抗力的事实，还要跟着瞎费力气，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说到这里，他就满是气愤。 本来那些暖炉是他先申请了的，怎料父皇一听是要给瑶儿用，就全批给了慕子参。 作为一个曾经的死神，要被这凡间四季中最为寒冷的冬天冷死，是一件不齿的事情！要真是为了瑶儿好，他还用不着堵这一口气。 反正瑶儿不在，他也犯不着给慕子参什么面子，大不了明日，他就睡在摄政王府内最为暖和的那间房里，看慕子参拿他如何是好。 “参王对渡姑娘，是真心的。属下们，只是尽力为他办事。不管是多么无济于事，属下也要为参王殚精竭虑！”芒草义正言辞地回他。 陌衾末从椅子上跳起，喷了一地的茶水，接着朝候在身后的夏儿道：“送客！” 真心的，他对瑶儿难不成就是假心的了？ 眼看过了这个冬，就是瑶儿的十七岁生辰，到时候他若无法得到瑶儿的心，就如同被判死刑，谁又来可怜他？ 想到这里，他寒气袭身，霜眸冷凝，望向外面白雪平铺的景色，思绪飞舞。 * 摄政王府 慕子参推出一张带有四个木轮的椅子，上面正坐着渡瑶那身呆滞茫然的躯壳。 芒草刚进东苑，就认出下面那四个木轮的东西正是那日渡姑娘所制，要送给参王的惊喜。只不过，早已经冲散了架，怎么这会儿还好端端地镶在那椅子下方呢？ 他走了过去，低头做辑，“王爷，让属下来吧，您去歇息一会儿。” “不必了，今日阳光明媚，推她出来晒晒太阳，说不定就好了。”那张略显疲惫的俊脸上早已覆盖上一张倦容，可他仍旧是不放过任何时机。 芒草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知道参王这些日子，都把心思放在了渡姑娘身上，与他先前对渡姑娘那种冷漠的态度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的区别。 这当中的缘由，他不知道，也问不出口。 只当参王是真的对她动了心，想要让她恢复意识罢了。 “芒草，今日进府的大夫几近没有，你去街上看看，若皇榜还在就作罢，若是被人撕了，你就再贴上。”他就不信，短短这几日的时间，这整个未央国的大夫都已经踏遍他的府邸大门。 “诺。” 见芒草走后，他将渡瑶推到阳光直射的地方，并脱下裘袍盖在了她的身上。 抬头看着日暖之处，再回头望向一脸苍白的渡瑶，心若沉木。 七日了，整整七日。 她还是一点反应全无。 明明扶着还能走动，明明喂她吃饭还会吞咽，可为何那些庸医，统统说她回天乏术？ 难道，这是他应受的惩罚？ 要不是父皇告诉她，是她冒着危险通风报信，才使他们躲过三弟的谋算，他兴许到现在还质疑她接近他的动机。 要不是母妃告诉他，当日进宫，她是为了替母妃报仇，打垮景后，他兴许现在还会认为她的初衷不良。 要不是她现在瘫痪在此，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一定要将她救醒。 瑶儿，若你能够醒来，换本王为你而宠，那又有何不可。 拿起椅旁的绢帕，上面歪歪扭扭绣着的正是渡瑶。 伸手轻轻为她拭去额前的细灰，静静地看着这张恬静绝纯的脸和那双失去灵动的眼眸，记忆犹如潮水，一波又一波袭来。 “呜哇……闻香！你怎么当人家丫鬟的！你看有人要轻薄我，你居然不阻拦他！我不要活了……哇……”第一次，他遇她之时，她傻傻地将他当做是轻薄之徒。 “相公！你也在这里啊？”再相遇在红楼台，他与她擦肩而过。 “拿着这些臭钱，有多远滚多远！别再来打扰我们母女俩的生活了！！！”第三次相遇，他错过了她和母妃相依为命的日子。 再到后来，他在未央大殿再遇她之时，他们之间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从尊贵的身份跌为府里的丫鬟，受尽他的冷眼。 再以歌技身份被他赠予二弟，那时，他确心有不忍。 132.第132章 冥界之旅（六） 可后来，她再度女扮男装混入他的府中，成功引起了他的注视。 本以为，这一切将要终止在这出闹剧上，他甚至做好要为她恢复女儿身份的准备，却得知她怀有身孕，出于无奈，他送她入宫。 虽然他一度有过芥蒂，也猜测过许多次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但当父皇问他是否给她一个名分，平息这场你追我赶的孽缘时，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应允了。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动了情，却不敢让她得知。 加上苏湘儿被休一事，他更不想她在这深宅中步上她的前尘。欠紫灵的，他不该让渡瑶为他而还。 今时今日，他甘愿守在她身旁，陪她度过这冷暖不自知的每一天。 哪怕，她就这样了。 * 冥界 正被两把长刀相向的渡瑶也是笑抽了嘴，“大哥行行好，我是来找那个修……修罗王的。” “渡……渡……渡娘？” “渡娘？！” 两个鬼差看清是渡瑶的魂魄后，皆是膛目结舌。 渡瑶连连摇手，“不敢当不敢当！我不是渡娘……” 幼珊那么小，称她为娘，她勉强接受。可这两个黑不拉几的大男人也喊她作娘，这怎么好意思呢。 两个鬼差对视一眼后，忽然收起了长刀。 其中一个说道：“既是渡娘，那就请入内。” 另外一个接着附和道：“请渡娘入内。” 渡瑶来回地看了他们几眼，确定他们不是使诈后，这才斜着身子往里面走去，还不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他们有没有后悔地举着长刀追进来。 刚走到殿内，忽然觉得寒气逼人。 外面本来就已经够冷，这殿里，居然就跟睡了几千具死人似得凉意嗖嗖。 她两手环紧自己的魂体，打着哆嗦往内飘去。 空荡荡的四周，唯有岩壁尚有谈得上颜值的色彩。万阶之上，一条黑虎盘身的座椅显得孤寂落寞。 抬头望去，高岩望不到的边际似在讽刺着这恢弘空旷的修罗殿。 整个殿内，再无其他多余的摆设，更别说有人在了。 “有……有人吗？”尽管如此，渡瑶还是清了清嗓门，开口问了声。 传来的，是她虚无的回声。 她探了探脑袋，确认前方左右无人时，灰心丧气地转过身，却瞥见一抹黑漆漆的身影正站立在她的身后。 “哇！”她惊得往后飘了一步，大叫一声。 还没看清那黑影，眼前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是出现幻觉了不成？ 于是再望回那层层台阶上端的座椅，这次一看，又吓出了一身冷汗，那里竟然无声无息地又坐着一个黑影。 “你……你是人是鬼？！”她往后缩去，目光收敛片刻，再次朝座椅的方向望去。 这次，又扑了个空。 “看来，人界并没有将你历练地让我满意。”转身之际，身后又传来一阵低沉的男音。 渡瑶惊慌不已，连连退了几步，“你到底是谁？” “回答我，为何回来？”那男人根本不理会她的问话，而是径自问起。 虽然没有脚，可渡瑶还是从下往上冷到头颅，还未搞清状况，就见他伸出的黑色指甲朝她一弹—— “啊——！” 一道强大的力量将她从他面前震到台阶上。 “哼，不堪一击。” 在他的鄙夷中，渡瑶亲眼看到他化作一道用肉眼几乎无法直观的疾影，闪到她面前。 这次，她终是看见了他一半的面容。 琥珀色的眼眸里不含任何感情，毫无瑕疵的半边脸上呈露着若隐若现的绝世俊逸，但发白的眉头，和双鬓的几根白丝却又尽显与那半张傲气满棚的脸相互得不搭调。 黑色蓬衣几乎遮住他身上所有能见之处，就连手上也是戴着一双黑色裘套，细长的黑甲透过一端显露在空气中，让人不寒而栗。 “你就是……修罗王？”在他面前，她瞬间底气不足，声音柔弱至极。 修罗王倾身将她提起，冷冽之声响彻殿中，“早知你变得如此柔弱不堪，当初就该罚你禁足三生池，而不是去那污浊晦气的人界进行不该有的历练。” “你说什么？”渡瑶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以为他在自言自语。 于是她飘到一旁，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道：“听幼珊说，只有你能帮我回到我的身体里，是不是这样？你真的能帮我吗？” “怎么，你还想回去？”他单眼凝色，寒气顿袭渡瑶全身。 她往后又飘了一段距离，确定他在看着她说话，这才点头，“我还有未了之事，当然得回去了。” “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 渡瑶只觉得全身动弹不得，可是又没有双腿能够下跪，“那你……你想要我怎么做？” 话音刚落，就见到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条黑色的链子。 她算是认出来了，之前经过那个三生池的时候，在池里见到这东西，难道这修罗王想要将她绑起来鞭打？ “半柱香，把它劈断。” “啊？” 劈断这么粗的一条链子，别说它有小腿那么粗，就算是木头，那她也劈不了啊！抬头看向他，眼里充满不解：“那……那要用什么劈？” “徒手。” “啊？！” 开什么天庭玩笑！这东西能徒手劈开？！ “开……开玩笑吧，怎么可能呢？我做不到。”她连忙摇头，别说一个她，就连一万个她加起来也做不到啊！ 他忽然瞬移到她眼前，不到五公分的时候，将天链怒甩在地，怒声足以震响整个修罗殿：“我的女儿，从来不会说不可能！更不会在没有尝试之前，就先给自己说，不！” 哈？ 渡瑶当时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在这里死去。不是被冷死，而是被他吓死。 “修罗王，我又不是你的女儿，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凶？再说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要是能劈开它，我就不会上这儿来求你救我了！”当下，她还是要为自己说情。 耳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她低头望去，黑色粗链被他一掌从地面吸起，只听“呛”得一声，那条链子在他的手里瞬时化为灰烬。 133.第133章 回魂（一） 渡瑶顿时目瞪口呆，紧接着就感到他的怒气蔓延在整个修罗殿中。 这一刻，她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要被他揉成粉末的准备。 “我再给你些时日，让你看清人界的世事纷扰，看透人类的贪得无厌，看淡一切虚情假意！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我就随你一次尝个够！”修罗王背过身，眼里琥珀尽凝，随之头也不回，伸出掌心，打在了她的魂魄上。 天昏地暗间，渡瑶失去知觉…… “瑶儿，别怨为父心狠手辣，这是你自找的人间历练！待你复苏修罗身份，最好是亲自来谢罪！去吧……” 殿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清。 另一只手里的灰烬，随着匿影一闪，淡化在这孤寂暗冷的空气中…… * 人界 摄政王府，今日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还是赶也赶不走的那种。 “二皇子，请用茶。” 尽管如此，下人们还是很客气地伺候着。 然而，气氛并不是很好。 陌衾末悠哉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忽而皱皱眉头：“看来父皇是克扣了大哥的饷银，堂堂摄政王府里连个像样的茶叶也没有。” 坐在他对面的慕子参闻言，不动声色地回道:“这正是父皇赏赐的茉莉花茶，父皇见瑶儿手艺好，这就赏了些来，让她闲时饮用。” “……”对面，陌衾末欲要放下的茶杯一滞，听到瑶儿时，忽又仰头将一整杯茉莉花茶下肚，嘴边不忘连声称赞:“原来瑶儿也喝如此有品味的茶水，大哥，你府里若是还有别的茶，就先将父皇赐的这茉莉花茶送些于我，如何？” 对于陌衾末的变脸，慕子参早习以为常。 “既然二弟如此喜爱，那就带着这些花茶回亲王府慢慢享用吧。” “那小弟就先谢过大哥了！” 陌衾末心里乐得开花，将蜂灵递上来的花茶塞进袖内，起身刚要离开。 脑袋灵光一闪，他差点就要被慕子参忽悠走了！ 于是迈出的几个步子又收了回去，接着坐在座位上说道:“不急，我再坐一会儿，实在是大哥的府邸太过温暖了。” 他瞄了一眼慕子参，看到他不温不和的朝他一笑，“那二弟就坐这儿取暖，我先带瑶儿出去透透气。” “……” 陌衾末脸色一沉，眼睁睁地看着他将瑶儿推到门外。 今日到他府里，当然不单是取暖这么乏味，更是想亲自候在瑶儿身边，亲眼看她醒来。 掐算这个时间，如若幼珊没有出错，定是已经到了冥界，快的话今天就能醒来，慢的话，则又要过个一天一夜。 他自然是不想错过在瑶儿面前邀功的机会，于是厚着脸皮跟了出去，“大哥，我推吧，看你挺费劲的。” 慕子参回头，“不必了，二弟还是回屋吧，外面天气寒冷，省得二弟感染风寒。” “那就更不能将瑶儿带出去了，万一她也感染风寒……” “二弟……” “我来推吧。” 争抢之际，推车翻倒。 “瑶儿！”慕子参随之身子一斜，单手揽住她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使她免受推车与地上的冲撞。 与此同时，他的右腿反被推车碾压而过，随着翻车的瞬间，他也被绊倒在地。 出乎意料的是，怀里紧抱着的渡瑶，此时忽得两眼一亮…… 唔…… 她睁眼的时候，双唇刚好压上了他的脖颈，一股熟悉的檀香味儿扑鼻而来。 慕子参的后背烙在了凸起的门槛上，身上又抱着渡瑶，想动也动不了。 抬头看向陌衾末，却见他幸灾乐祸地笑道:“大哥何必逞能呢，要是早点松手让我来推，也不至于……” “啪！” 陌衾末话还未说完，就看到渡瑶一掌打在了慕子参脸上…… “瑶儿，你醒了？” 身下，慕子参又惊又喜。 陌衾末石化在原地，目瞪口呆。 “流氓！” 渡瑶迅速从慕子参身上爬起，羞愤不已。待她起身后望向他，才知道对她“意图不轨”的人是未央子参。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紫灵屋里，怎么这会儿会和他在一起？ 若她没有耳背，方才听他唤的可是“瑶儿”？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如此亲昵了？ 就在她万分不解的时候，身后传来陌衾末的声音，“瑶儿，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渡瑶收回对慕子参的愤怒，转向陌衾末，“二皇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陌衾末抽了抽嘴角，这才想到瑶儿心魂抽出的记忆只要一回到肉身就会被抹去，于是只干笑两声回道:“事情都解决了，我就顺道来看看你。” 地上的慕子参本就闪了腰，又被渡瑶扇了一掌，更是雪上加霜。 在渡瑶和陌衾末说话的时候，他试了几次也没能起身，最后还是蜂灵将他扶起。 “蜂管家，你命芒草快马加鞭去宫里将何太医请来，就说侧王妃醒了。”刚站起身，他就回头急切地吩咐道。 “诺。” 蜂灵看到渡瑶回魂了，也是松了口气，走起路来，甚有节奏。 陌衾末正在和安瑶道着宫内的情形，只见慕子参走了过来，曾经那与她水火不容的双眸里居然清清楚楚刻印着她的影像。 “既然醒了，就先吃点东西，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听到他的声音，渡瑶的身子微微一怔，随后转身望向他。 连日的奔波操劳，已经风化他清明的双眼，取而代之的是隐隐若现的黑眼圈。 眸里那孤傲冷清的眼神也换成此时的一湾似水柔情。 刚说完话，他即紧抿双唇，方才她的那巴掌似乎也随风而淡，提也不提。 “王爷在跟我说话？”看着他略显憔悴的模样，她心中一紧，出声问道，可好好的问话在此时却又多了一分讽刺。 “嗯。”他轻声应道。 她记得自己被紫灵带回，所传的可是他的命令。而今，他居然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和她说话，不觉得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韵味吗。 再说了，她突然有了意识时，就被他无耻地强抱在怀里，若不是他想趁她昏迷时意图不轨，那是什么。 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娘和皇上的安危，她哪里还有空闲理睬他。 想着，她拉起还在发呆的陌衾末，“二皇子，我去你府上，你定要从头到尾好好说给我听。” 134.第134章 回魂（二） 陌衾末暗喜，瑶儿这次居然如此给他面子，亲口提出要去他府上。 “可不是，你昏迷了七日，这当中发生的事，恐怕讲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他故意提高音量，说给后面的人听。 “我昏迷了七日？”渡瑶还以为自己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而已，因为脑海里的记忆还犹如昨日发生的那般清晰。 但更令她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好端端得，怎么就昏迷了？ “回到府里，我再细细为你讲解。”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离开的背影，慕子参暗握拳头，在他们将要踏出东苑拱门的时候，忽然说道：“既是本王的侧王妃，理应待在本王的府里！你要真想知道这七日发生了何事，别说花个三天三夜，就算用尽这辈子的时间，本王也愿意！” “……” 院里，所有的人，包括下人。 皆为震惊。 渡瑶的脚步顿止，方才，她是恍听了麽？ 陌衾末闻言，连忙望向瑶儿，却见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慕子参，莫非，她是又动摇了？ “瑶儿，走吧。”他催促道，就怕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渡瑶立在原地，冷风中，四目相对。 他的眼里，尽是期盼和焦急。 而她，倏而淡然一笑：“王爷，别忘了我曾说过，我不会承认这桩婚姻的！” “……” 看着她和二弟视若无睹地踏出东苑，慕子参脸色铁青至极。 她今日若是真的走了，那他就相信她肚子里曾怀有的孩子是二弟的，成全他们，他真的能做到吗？ “渡姑娘请留步！”刚从外面回来的蜂灵横拦在陌衾末和渡瑶身前，“渡姑娘，求你看在王爷悉心照顾你多日，别走！” 照顾多日？ 渡瑶手心一紧，那个目中无人的未央子参居然会照顾人？ “蜂管家可真会开玩笑，就算照顾了又能如何？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渡姑娘……” “蜂灵！” 蜂灵还想为慕子参说点好话的时候，只听身后的他传来抑扬顿挫的命令声:“从今日起，本府再无侧王妃，让她走！” 怎么，他是恼羞成怒，要休了她麽？ 渡瑶身子一僵，心凉透顶。 “王爷，万万不可！请收回成命！”蜂灵跪下，诚声求道。 “王爷，请收回成命！”院子里，下人们随着纷纷下跪。 这段时日，他们亲眼所见，王爷对瑶郡主是真心相待，甚至比对西苑的王妃还好。 怎么侧王妃才刚醒，他就要休了她呢。 陌衾末转身望向他，眼里惑意不解。慕子参居然要休了瑶儿？ 但管他做了什么决定，只要瑶儿愿意，他都会照顾她，绝不比慕子参付出的少！ “让她走。” 此刻，慕子参的背影是落寞的。 心，似在泣血。 痛，无法表达。 渡瑶回头望去的时候，只是看到他步履蹒跚地走进屋里，再无其他。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她再次被他抛弃了。 她一味地坚强，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心意，每每想起那夜他对她的伤害，就无法原谅他和紫灵。 可当亲耳听到他毫无留恋地将她休了时，心，竟是这般疼痛难耐。 只不过是更想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所以选择跟二皇子走。 只不过是她太好面子，才想着赌气不承认这桩婚姻。 只不过是她一直心怀对紫灵的芥蒂，这才与他若即若离。 可他还是再次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瑶儿，走吧。” 陌衾末不是傻子，他对渡瑶的了解深刻入骨。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他都能猜出她的想法。 说到底，他还是输给了慕子参。 但好在，慕子参选择了放手，他多少也能争取一把。 冬雪蔓延，寒风吹醒枯枝，乍是凄冷。 东苑里，暖炉熄火，尤剩一院寒寂。 * “三皇子在狱中服毒自杀？” 回到亲王府，陌衾末就给她讲起了宫里发生的情况。 渡瑶一脸错愕。 三皇子自食其果的结局她曾经预料过，可安雅……“那……那你的侧王妃呢？” “什么？”陌衾末假意吃惊，接着崩起脸部的神经，不以为意地说道:“哦！那个女人！她被我休了，现在应该是回到自己的娘家，有的受吧。” 说完，心虚地将视线从她身上飘到院外。 正见到湘儿的随身丫鬟燕秋一脸着急忙慌地从门口跑了进来。 渡瑶还在想着，好在安雅没事，也说明了安府无碍，不禁宽了宽紧张的情绪。 “对了，二皇子，那日闻香给你的玉石，可有保留着？” 她看向陌衾末，见他望着门口似在想什么事，于是提高音量唤他道:“二皇子？！” “在，在。”陌衾末收回视线，看到瑶儿走到他面前，这才换上一张迷人的笑脸，“瑶儿，你方才说些什么？” “上次我托闻香带去的玉石，可在二皇子身上？若是无用，我想要回来。”毕竟那是娘留下的遗物，怎么说也要好生看管才是。 “玉石？”陌衾末回忆片刻，终于想起那天他送给幼珊的晨露玉石，“瑶儿，我见那块玉石有些磨损，所以就自作主张地拿去修理了，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拿得回来。” 也许是拿不回来了吧，他那个徒儿……想起就头疼。 “那就有劳二皇子了。” 渡瑶看了看四周，又问道:“二皇子，恕瑶儿冒昧，不知闻香那丫头……” “闻香啊，她现在和夏儿住一起。”他回道，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说道，“瑶儿，要是不嫌弃，你和闻香就留在我府里，别走了好吗？” “可是，我终究是被休之妇……”渡瑶没想到，今时今日，二皇子还愿意接纳她。 “瑶儿，你相信我，不管外人如何说你，道你长短。只要在我府上一天，我就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陌衾末眼里的坚定，她一览无遗。 见她点头，他内心欢喜不已，于是道:“那你先去找闻香叙旧，我这就去让福伯备上房间！” 不等她做出反应，陌衾末已经跑了出去。 渡瑶伫于原地，尽管一直告诉自己说要忘记那个人，可每当看到二皇子如此尽心对她，她就无法抑制那种想他的念头。 二皇子的好，她看在眼里，也感受在心。 可这，真的无关爱情。 135.第135章 冲动的惩罚（一）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二皇子说您被抓回摄政王府，闻香想进府伺候您，可是那个叫蜂管家的说您有专人伺候，就把奴婢给赶出来了，这阵子可急死闻香了！” 偏房里，正在刺绣的闻香看见门口渡瑶的身影，顾不上绣针划破手指的痛意，丢下绣帕，上前就是一番唠嗑。 “闻香，看见你真好！” 她一把抱住闻香，心里的苦水也簌然而下。 “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闻香顿时不知所措。 她服侍小姐那么多年，可是鲜少看到她哭，顶多难过时，用一串冰糖葫芦也能将她逗乐。 可闻香知道，现在的小姐已然不是从前的傻小姐，她如此伤心，定是受了什么委屈。 对了，会不会是因为安府被满门抄斩的事，她知道了？ “小姐，您别伤心，人死不能复生。您不是还有闻香吗，闻香会一直陪在小姐左右，永远不分开。” 渡瑶擦了把眼泪，放开闻香，这才莫名地问道，“闻香，你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是谁死了吗？” “不……不是……”闻香脸色忽变苍白，难道小姐被关在摄政王府上的这几日，是不知道的？ 就在她不知该怎么向渡瑶解释时，门里冲进一个人影，“夏儿！夏儿！” “燕秋？” 见到燕秋，渡瑶还是开了口，朝她招呼了一声。 “瑶郡主？”看到渡瑶的那一瞬，燕秋差点晃了眼，连忙行礼，“奴婢见过瑶郡主。” “燕秋，别这么见外，你家小姐近日可好？为何你如此慌张地要寻夏儿？”渡瑶扶起她，想从她口中多了解些湘儿的近况。 “回瑶郡主，奴婢找夏儿确实有事，但……与我家小姐无关。瑶郡主若是无事，那奴婢先告退了。”燕秋边回着，目光还不忘往周边扫了一圈，见夏儿不在，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渡瑶从她的眼神里倒是能看出她找夏儿是真有事，但不知为何，燕秋那遮遮掩掩的态度让她倍感不解。 “小姐，您不知道吧，前两日听说苏湘儿病了，燕秋请了好几次大夫到府上来诊断呢。” 一旁，闻香说道。 “湘儿病了？”渡瑶忧上眉梢，往门口走去。 “嗯，看来是病情加重了些，燕秋才来找夏儿吧。” “夏儿去哪儿了？”提起夏儿，自她与二皇子进府以来，还真没见到她的身影。 闻香嗫嚅了声，又转移话题，“我也不知道。小姐，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苏湘儿吧？” 她总不能如实说，夏儿去安府替她处理后事了。 安府满门抄斩那天，是大皇子手下一个叫芒草的侍卫安葬的尸体。她本想亲自去上坟，可是那人却告知，为了小姐的安危，别出现在安府附近，也不能上坟。 因为族谱上，写着安瑶的名字。 后来回到亲王府，二皇子听她这么一说，就让夏儿去处理了，还交代她，小姐要是回来，先别告诉她。 如今，小姐是以渡瑶的身份活着，她也算是将就着瞒天过海了，就当，安瑶真的死了。 而渡瑶听到闻香建议去探望湘儿，不禁踌躇了起来。 那日和湘儿的对话还萦绕耳畔，她这时去了，会不会使她心里更加不舒服？ 可听说她病了，又真的担心。 “闻香，你说，湘儿她还在记恨我吗？”她此时问闻香，也是想给自己一些安慰，希望湘儿见到她，不会再有那日离开时的决绝。 “小姐，虽然我不了解她，但在这府里也与她有过几面之缘，闻香觉得她为人和善，不会斤斤计较的。” “是麽。”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苏湘儿所在的别苑。 才看到这里的景象幽静清雅，奇花异草围绕着院墙而长，院落中堤是一个小巧的水池，里面正放养着几只活蹦乱跳的小鲤鱼，别有一番趣味。 单从这满园的花草，和一池的清水，可见这里的主人，性情雅静，与世无争。 渡瑶俯身逗着鱼儿，闻香上前轻扣门板。 “吱呀……” 紧闭的房门应声而开，未等渡瑶转身望去，一阵浓烈的草药味儿就将她呛得猛咳不止。 “是你？”燕秋先是看到闻香，后来再闻声看见渡瑶，更是吃了一惊，“瑶郡主？！” 渡瑶走了过去，“燕秋，我们是来看湘儿的。” “这……”燕秋显得有些无措，但又不能闭门谢客，只好低头应了声，“有请瑶郡主。” 其实她家小姐这会儿是最怕见人的，不知道瑶郡主这么进去，小姐会做何反应。 先前看小姐难受至极，她想让夏儿去摄政王府请秋生过来一趟，可惜夏儿不在府里，她又不便前往摄政王府，只好折回来照顾她。 渡瑶走进屋里，呛鼻的药味儿顿时扑面而来，令她几度都差点窒息过去。 病榻上，苏湘儿正背对着她们而躺，渡瑶完全看不见她的神情，也捉摸不透她是否得知自己来到。 “闻香，燕秋，你们俩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对湘儿说。” “可是……”燕秋面露忧色。 “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你就在门外候着，有事我喊你。” “诺。” 见她们都出去后，渡瑶向前走去，接着坐在了床沿上。 枕帕上面，淡着一滩泪痕，想来病痛将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伸手掏出怀里的手帕，刚要为她擦拭一番，视线却怔在了上面绣得歪歪扭扭的“渡瑶”二字。 这不是，她给了阿甘的那条娟帕吗？怎会在她身上？！ 阿甘是被芒草误杀，当天未央子参也在，她这些天又都是在摄政王府中，也就是说这条娟帕，是未央子参放在她身上的！ “咳咳……” 怔神时，忽听湘儿干咳了几声，这才慌忙起身，将手帕又塞回怀里，接着轻声唤道，“湘儿？” 湘儿并未应她。 “我知道你醒着，你要是不想见我，也没关系。”她望着湘儿的背影笑得无奈。 “我有了身孕。” 就在她还想自说自话的时候，从床头传来湘儿嘶哑的声音。 136.第136章 冲动的惩罚（二） “你说什么？！” 她的眼里，蒙上一层惊诧的雾气，直到看见湘儿翻了个身，转向她，这才接着倒抽一口气，“湘儿，你刚刚说什么？” 不是她没有听见，而是怕自己听错。 在摄政王府的南苑里，她还亲耳听到湘儿说自己仍是处子之身，怎会料想到来这亲王府不到数月，就…… “我说，我有了孩子。”湘儿半坐起身，一手抚摸着自己的下腹，脸上却带着万分痛苦的神情。 “谁……谁的？”渡瑶的视线有些恍然，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我怀了孩子，呵呵。” 湘儿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边哭边笑了起来，无奈中带着绝望，转身朝她突然吼道:“这下你满意了吧？！我怀了不该怀的孽种！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下贱不堪？！” 孽种？ 渡瑶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不……湘儿，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真的……呜呜……” 泪水，犹如放匣的潮流，奔涌而出。 湘儿用力敲打着自己的肚子，嚎啕大哭着:“我只想要一段平淡的婚姻，只想找一个平凡的夫君伴我生死，只想活在一个没有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可为什么，总是这么难……为什么？为什么呀？！” “湘儿！别这样！”渡瑶上前一把将她抱住，不让她再摧残自己肚里的孩子，泪水也湿红了眼眶。 记忆中，湘儿一直那么温婉可人。虽然，她脸上稍有瑕疵，但并不影响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和善良，她曾想过，若有一人得此女子，并会幸其一生。 没想到，她的命运竟然如此坎坷。 “秋生……”湘儿脱口而出，嘴里唤地竟是渡瑶的化名。 渡瑶的身子微微一怔，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湘儿还惦记着秋生，在她的心里，那个渡瑶所扮的秋生似乎一直占据着她的心间。 她如此难过，可是觉得自己对不起秋生？ “湘儿，我在。”她轻轻拍着她的肩头，试图给她一丝安慰，“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湘儿都是最美最纯的女子。” “呜呜……”湘儿哭声不减，泪水沾湿了渡瑶大片的衣襟，“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呀？！” 渡瑶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她身侧抱着她虚弱的身体，任她捶打着自己也才康复不到半日的身子。 那日湘儿对她说过，她们之间两不相欠。 可现在看来，她欠湘儿的，似乎永远都还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她仍然保持着先前坐着的姿势，直到不再听到湘儿的哭泣声，这才低头看去，原来是哭累了，竟睡下了。 虽是有孕之身，但此时的湘儿看起来却是干瘦了不少，被泪水浸肿的两眼也是失去光泽，垂下两道暗帘，匿于眼皮之下。 俯身将她放在床上，再掖好锦被，最后起身走到门外。 燕秋立即迎了上去，神色担忧不已，“瑶郡主，我家小姐她……” 刚才她可是听到了里面好大的哭声，若不是闻香拦着，她老早就冲进去了。 “她睡下了。”渡瑶轻启朱齿，目光落在燕秋身上，“在府里，除了二皇子，她可曾见过别的男人，发生过什么事？” “奴婢……不知郡主何意。” 见燕秋还在装傻，她不得不厉声说道:“你要是想保住你家小姐的名节，就如实告诉我，哪怕我能帮到她一些，也定当尽力而为。但你还要有所隐瞒，就休怪我奔走相告，无能为力！” “奴婢该死！”燕秋听出渡瑶的意思，连忙说道:“奴婢与小姐几乎是寸步不离，除了摄政王迎娶新的侧王妃那日，小姐彻夜未归外，再无任何异常！奴婢恳请郡主为我家小姐做主！求求郡主别告诉他人！奴婢给您磕头了！” 燕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原来，是那天！ 难道，是二皇子？！ 那日凌晨，她确实在二皇子门口见到了一起出来的湘儿，因为安雅在一旁捣乱，她也就忘了问她怎会从二皇子房里出来。 只是回想起那时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至今才恍然大悟。 渡瑶连忙将燕秋扶起，“燕秋，这些时日，你好好照顾湘儿，切不可再让她有轻生的念头。有什么事，尽管让闻香来找我。” 接着，她转向闻香，“闻香，你留在这里帮燕秋，还有，去打点些安胎的药，一定不要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知道吗？” “小姐……”闻香虽然更希望跟在自家小姐身畔，但看到她的眼神后只好回道:“闻香定会照顾好苏姑娘的，小姐，您就放心吧。” 燕秋感激地破涕为笑，“太好了，这下我再也不用担心小姐会寻死觅活了，奴婢还怕哪天万一拉不住她呢。” 渡瑶心里十分沉重，虽然她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似乎总能体会到湘儿的那种绝望。 湘儿此刻的痛苦，兴许比她那时还要强烈万分吧。 不管如何，她希望湘儿可以安心地把孩子生下来，不为别的，就因为那仅仅是个孩子…… “郡主请留步！” 她刚要走，就见燕秋追了出来。 “奴婢想问郡主，为何要对我们这么好？” 渡瑶目不转睛地望了她有一会儿，开口回道:“对人好，需要理由麽？” “至少燕秋觉得需要！”燕秋答她，“小姐说过，莫要受人不明不白的恩惠，受到了，总是要还的！” 湘儿，竟是看得如此透彻麽？ 渡瑶微垂眼帘，忽而抬头朝燕秋一笑，“那么，我是秋生，这个理由够吗？” 说完，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呆愣中的燕秋后，转身离开。 门口，燕秋的脑海里，还不断扩散着渡瑶的那句“我是秋生”和她嘴角上迷人的小梨窝，久懵难消。 137.第137章 冲动的惩罚（三） “瑶儿，你回来了？”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的陌衾末看到渡瑶走来，起身迎了过去，“房间都布置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他说着，拉起她往对门走去。 渡瑶偏头望着他的侧脸，看着他那张寒冰如一日，却只在她面前绽放色彩的脸庞，欲言又止。 会是他吗？ 可他看起来为何还如此淡定。 他为何还能若无其事地对她这般好？ 湘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啊。 本想着，以后可能真的要依附在二皇子身侧，可是在得知湘儿怀有身孕那刻，她就告诉自己，不能再伤害湘儿了。 她不能接受二皇子，不能！ “瑶儿，你怎么了？” 陌衾末回头，不解地看着突然挣脱开他手心的瑶儿。 “二皇子当真不知吗？”她的声音清冷决绝。 “我？瑶儿，你这是怎么了？” 显然，陌衾末是一无所知。 “二皇子可记得皇上将我赐婚于大皇子那日，您身在何处，与谁在一起，又做过什么事？”她明眸晃动，望进他的深眸里。 “那日……”陌衾末话语突然顿住，猛地回头：“瑶儿，你都知道了？！” 这两日，他看见燕秋频繁地出入府邸，还以为是苏湘儿交代她做事。 可当他亲耳听到燕秋和大夫的对话，才得知苏湘儿有了身孕。他不仅为了瑶儿的事烦恼，更为了苏湘儿这事头疼不已。 他是死神，怎可与一个人界女子有了结果。 但作为一个男人，他知道自己该负起责任。不巧的是，瑶儿醒来，又扰乱了他去找苏湘儿谈判的计划。 “这么说，你也是知道的？”渡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让她一人待在偏苑中受百般煎熬？” “瑶儿，你听我说。其实，我和她纯粹是一场误会，那天我以为她是你，烈酒当下，我就……” “啪——” 这一掌，最初她就想打下，可是她以为他会说要对湘儿负责，所以忍住。 “二皇子，你的意思就是说，若是那日果真是我，你也会对我做出那种事？”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手心传来的痛感足以说明方才自己是有多用力。 陌衾末愣在原地，他没想到瑶儿会这么看他，心里的痛楚流连周身。 “瑶儿，你难道不问问为什么吗？”他走近她，双手捧起她的脸，“那是因为我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你还是瑶儿，我陌衾末就追随到底！我不像慕子参，敢爱不敢说，敢爱不敢做！我爱你，我克制不住自己，尽管我喝醉了酒，我还是忍着不去伤害你，可谁知道，那苏湘儿她……” 他的记忆停在了苏湘儿拿着酒杯进来的那一刻，记得自己是拒绝她的。可不知为何，喝了那酒，他就…… “一定是酒有问题！”他恍然大悟。 渡瑶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再看着此时他自言自语的模样，不禁恼羞成怒：“二皇子，你到现在还在为自己找借口？湘儿此时生不如死的模样，你看到了吗？你明明知道她怀了你的骨肉却还对我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我真是看透你了！” “瑶儿！” 第一次，陌衾末感到一股莫名的慌乱，“瑶儿，你听我解释，我现在很清楚一件事，那天真的是苏湘儿主动找我的！瑶儿！” 渡瑶哪里还听得下他的解释，早就扭头走出院子。在她心里，二皇子那深情的冰眸早已渐渐淡化。 她为湘儿感到不值，为自己感到可气。 陌衾末着急地跟了出去，一手将她拉入怀里，“你听我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算不是我的，我也会负责！但你别因此就不理我，事情一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瑶儿，我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你放开我！”渡瑶拼命挣扎。 “瑶儿，你不要走！你现在已经被未央子参休了，你就留在我府上，我会好好对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就算要我接受苏湘儿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心甘情愿！” 陌衾末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怕失去她，他怕她失去对他的信任，怕她就此不再理会他，他是她的衾末兄，就算他们最后不能在一起，他也要给她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哪怕就此爱得没有尊严。 “二皇子你别这样！没有你们任何一个人，我照样会过得很好，湘儿就交给你了，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踏出门槛。 “瑶儿！”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试图挽留她。 可那身决绝的身影已经让他痛彻心扉，懊恼万分。 靠近摄政王府的南苑里，那道被雪蒙上一层寒霜的梧桐树上，正坐着一个人影。看见渡瑶离开亲王府，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跟了上去。 他便是芒草。 原本从宫里请了何太医来府里就诊，没想到蜂灵告知他，瑶郡主被王爷休了。 当时他是又惊又恼。 想着王爷这些日子的付出，他决定要找渡瑶好好谈谈，这才刚要从那道墙潜入亲王府中，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苏湘儿怀有身孕了！ 如此重要的消息本来是要第一时间禀报王爷，可看到这天色渐暗，渡姑娘却离开了亲王府，他就想一路随她跟去，看看她到往何处。 渡瑶走出亲王府，漫无目的地走在寒冬夜路上。 路过摄政王府的时候，她停留了片刻。 目光在那块门匾上停滞了一会儿，又接着抬脚离去。 湘儿的境遇，让她想起了自己。 虽然她曾经痴迷过未央子参，但是那一夜伤害过后，她也无法接受。更何况是湘儿，她和二皇子才认识多久。 如今湘儿肚子里有了孩子，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二皇子，不管怎样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接受湘儿吧。 可是她呢，她几度潜入摄政王府中，都不得善终。 最后还落了个被休的下场。 若是，她也有了孩子，如今又会是发生怎样的变故，这样的结局还会改写麽……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牵起一丝弧度。 无奈，又凄凉。 寒冬的夜，都是如此绝情么。 她抱紧身上的披风，加快了脚底的步伐，往深巷里走去…… 138.第138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一） 夜已深，月已残。 霜雾笼罩着整个未央国，寂寥的夜里看似平静却使这夜里许多个人难以入眠。 摄政王府内的书房中，一盏青灯孤傲地立在墙沿上。 微弱的灯光照射在案板前的那道身影上，显得落寞万分。 她走了，真的走了。 这是他从下午到现在，脑袋里唯一装着的念想。 当日父皇要赐婚，他语气里只说着要好生照顾渡瑶，但他也能猜出，瑶儿和父皇之间是没有关系的，那么只有二弟了。 他一直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如今正狠狠地撕裂着他的心。她肚子里曾怀有的那个孩子，居然是二弟的。 可有件事他一直未能想个透彻，当初就算她并非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但既然和二弟有了关系又为何女扮男装来到他府上？ “王爷，我能进来吗？” 房外，响起芒草的声音，似乎气喘地厉害。 他收起悲伤的模样，取而代之地是埋头批阅奏折的动作，只是稍稍开了口道：“进来吧。” 芒草走了进来，看见他忙碌的样子，不禁咽了口口水。 进来之前，他就向蜂灵寻探过，得知他一个下午到现在都躲在书房里，连晚膳都没用。不知道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会不会就此崩溃掉。 “怎么，有事吗？”慕子参等了许久，也没再听到芒草说话，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语气甚是淡漠。 “启禀王爷，属下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不好的，您要先听哪个？” 这次，芒草学聪明了些，给他自己做选择。 慕子参放下手中的案笔，眉宇蹙紧，不知这芒草今日想要跟他卖什么关子，“先说好的。” “今日傍晚，属下看到渡姑娘离开亲王府，住进了市井里一处普通的院子里。”芒草低着头，两眼却时不时地关注着慕子参的表情。 “离开亲王府？”他重复着芒草的那句话，接着双眸亮起，“你是说瑶儿没有和二弟在一起？” “正是。” “那她现在与何人一道同住？” “回王爷，只有渡姑娘一人，并无他人。” 那就好，她一个人住着，她没有与二弟在一起。 紧了紧手心的力道，心里传递出的感觉既是欣慰也有兴奋。 “王爷，还有一个不好的，您听不听？”芒草接着问道。 “说吧。”还有什么消息是比瑶儿离开他还要不好的。 “苏湘儿怀孕了。”这次，芒草的声音低若蜂鸣。 “嗯。”尽管如此，某人还是听得极为真切，他随口应了一声，突然抬头，“你说什么？！” “苏……苏湘儿怀有身孕，此时正在亲王府上。属下听到渡姑娘和二皇子对话，听二皇子言中之意，是要接受苏湘儿肚子里的孩子。” 苏湘儿有身孕了？ 她和二弟素来不识，怎么会……莫非，是那次…… 想到这儿，他便不敢再往下想去，“你不是说苏湘儿从未离开亲王府半步吗？” “王爷，那边的手下确实如此禀报的，王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此时，芒草的脑里也是凌乱得很。 但只要一想到可以利用苏湘儿肚子里的孩子登上皇位，他又是一阵踏实。可此时他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得找到渡姑娘再说。 “芒草，你说，本王该怎么做？” 芒草望去，正见慕子参一手支在额前，语气有气无力。 想必他现在，是更为纠结吧。 可纠结归纠结，王爷怎么能把问题丢给他！ “回王爷，属下不知。” 他可不那么傻，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糊涂。 可看到参王愁眉不展的模样，又觉得心塞，于是又道：“不如问问蜂管家？” 蜂灵跟了他那么久，多少也是有些本事的吧。 “罢了，蜂管家光长着大脑，却是不经用的。你命人加强监视苏湘儿，有任何动静都第一时间来报。” “诺。” 不知蜂灵听到王爷这么说他，会不会气得直接卸掉那顶大巾帽，好证明自己的脑袋并非那么大。 “还有，此事切勿让紫灵知道。” “诺。” 提起紫灵，想来再过两天就要出关了，到时候要是得知此事，也不知道又要掀起怎样的大风大浪。 芒草俯身刚要走出书房，又听慕子参突然问道：“你方才说，瑶儿去了何处？” “……” * “慕子参，你出来！” “二皇子，王爷歇下了，您就行行好，别闹了好吗？” 摄政王府，从大门一路到东苑，蜂灵都紧随着走在前面那个腿长的只需走一步，就要让他跑三步方能跟上的二皇子。 死了，这下死了，拦也拦不住啊！ 参王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件过失，就撵他出府。 可好歹他刚刚也和门口的四大天王鼎立相博了许久啊，参王应该没有冷血到那份境地，想想精灵国，他还是对他极好的。 “慕子参，你出来！” 陌衾末一路走，一路喊，可惊扰了不少下人。 “我说死神大人，你要是执意要见我家王爷，能不能喊他大哥呀？你这喊他名字，他也不懂啊，行行好，配合好点，好不好？”跑得帽子上下舞动的蜂灵，脸上亦是无奈。 陌衾末止步，扭头一把揪起蜂灵的帽子，“死矮子，你再废话，我就一脚将你踹飞出去，还记不记得在精灵国……” “记……记得！记得！死神大人英武，快把我帽子还来，小的不废话了，您直接往前走，靠着后山的那个院子就是王爷所住的东苑，您一路走好！”蜂灵抢下帽子，扣在头上，正经地帮他指路。 其实，心虚地下一刻差点就要死掉。 陌衾末那张英俊的面孔，板起脸来也是吓人不浅，尽管蜂灵已经不去想那次精灵国被他一只手指头撵飞的过程，但每每提及，那张圆润的脸蛋依旧难以避免被吓绿的事实。 等他心有余悸地回过神，就已经看到陌衾末走进了东苑。 他连忙踮起脚尖，没命地往回跑去。 “嘭——” 慕子参的房门被踹飞落地。 房里还在对话的两人，皆皱起眉宇，望着这个满脸黑气的男人。 139.第139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二） “二弟？天色已晚，你找我所谓何事？”看到陌衾末，慕子参显然是吃了一惊。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看二弟这阵势，虽是独自一人前往他府里，可这一身的怨气还是铺天盖地地袭满他的府邸。 “说，瑶儿在哪里！” 没错，他就是来找渡瑶的。他想亲口承诺她，只要是她的任何意思，他都无理由接受，要他迎娶苏湘儿也好，让他从此不再缠她也罢，他统统答应，只要她不生他的气，他统统答应！ 而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摄政王府了。 在这府里，能找到瑶儿的，也就是慕子参。 说他傻，说他脑残都好，他就是害怕失去瑶儿，哪怕像从前那般看着她穿梭在别的男人，准确的说是别的男灵魂身旁，他也无怨无悔。 “瑶儿？” 慕子参站起身，冰锐的冷眸与陌衾末那双炙热如火的眸宇相对。 芒草干咳了一声，打破这突然的沉寂，接着朝陌衾末说道：“二皇子，您可能来错地方了，属下记得瑶郡主下午的时候可是与您一道离开的，我们王爷没有上您府中要人，怎么您倒向我们要人了。” 陌衾末脸色一沉，但视线并没有离开慕子参，寒气直喷他的脸上，“既然大哥不知道瑶儿去往何处，那我就在这里把话给你说清楚。” 他顿了顿，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那天在亲王府门口，我们所见到的小乞丐，大哥还记不记得？” 慕子参顿惑，“二弟说的还是瑶儿？” “对，就是瑶儿。那日的前一天，是大哥你迎娶真正的苏湘儿之时。” 说到这里，慕子参的瞳孔一凝，原来二弟是知道的，知道紫灵是冒用苏湘儿的身份进府，可他居然没在父皇面前揭穿他？ “也是那个晚上，瑶儿被人下药代替了苏湘儿，躺在了大哥的新婚榻上！”这些话，陌衾末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来这之前，他已经做了心里准备，他对不起瑶儿，没能在这人界里保护好她，错过了她十五年的成长历程，错过了与她相知相识的最佳时光。 瑶儿再次爱上慕子参，不是她自己的错，而是他的纵容。 现在因为多了苏湘儿一事，他不得不为瑶儿重新考虑，或许对她来说，给她自己想要的，就是给她幸福。 如果，能让慕子参全身心地爱她，那么瑶儿也会幸福吧。 “不可能！”慕子参眼眸坚定，否认了陌衾末所说的事实。 照二弟来说，那瑶儿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他的？ 不，不可能。 “不可能？你别自欺欺人了！那天早晨，你丢下的玉石就是瑶儿随身携带了十六年，她亲娘的遗物！” 说道这里，芒草不禁抽起了嘴角。 除了是遗物，还是他牺牲了整个山涧的山灵换来的一颗晨露。 慕子参陷入回忆的潮流中，那天他晨起，确实在枕下发现一条断了线的玉石。而后，他将玉石赐给那个“小乞丐”时，也分明看见她又惊又喜的神情。 那天她眼里的慌乱，手足间的无措，那抹愤然的眼神，都是因他的出现。 他似乎懂了，她为何要女扮男装进入他的府邸，为何要博取他的信任，为何要与苏湘儿一同演戏…… 这些，已经足够验证了一个雷打不动的事实。 玉石是她的！ 孩子是他的！ “大哥，若是你没能找到瑶儿，那我就亲自去找！若是你没能照顾好她，我定会找你算账！若是她伤到哪儿，痛到哪儿，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将她抢回来！” 慕子参抬眸之时，看到的已经是陌衾末那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 二弟爱着她，并不下于他。 原本心有芥蒂，误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二弟的。可笑的是，二弟今晚前来告知实情，如同狠狠地在他脸上扇了几巴掌，一切恍若，如梦初醒。 “王爷？”芒草看着此时他极为难看的脸色，担心地唤道。 “芒草，去备马车。” “诺。” 望向窗外，黑雾迷蒙，银雪赤白。 而他，就像临风而立的那座假山，没有经过一番修理，自是无法看到最初的自己。 瑶儿，等着本王。 …… * 西苑 一双紫眸忽然在幽暗的空中泛起丝丝冷意，紧接着流声悦耳：“阿桃。” 门外候着的阿桃跳了起身，连忙跪在门口，“王妃，您醒了？有何吩咐？” 紫唇下方，忽而勾起一抹笑意，带着绵绵之语，声音传到门外，“王爷最近有何动静？” “回王妃，您静修的这几日，王爷都在悉心照料渡瑶，听说她也醒来了，不过又跟着二皇子走了。” 阿桃回道，丝毫不敢有任何怠慢。 房门无风撞开，阿桃连滚带爬地被一道无形中的力量吸了进去，姿势不变，跪于紫灵身前。 “你说什么，王爷悉心照料她？” “回王妃，是……是的，确实是王爷亲自照顾，奴婢去了几次东苑，都看到王爷将渡瑶放在一个很奇怪的椅子上，还一直跟她说话呢。” 阿桃稍抬眼帘，就望见紫灵那怒火中烧的眉眸，在这样的夜色中，甚是惊悚。 渡瑶居然醒来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到了回身体内的方法，她真的是渡瑶，一点也不假！ 这下她该如何应对？看来王爷已经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孽情，她一定要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那渡瑶为何要跟二皇子走？” “奴婢也不知，事发时，奴婢正在这里为王妃把关，事后才听府里的下人这么道来。” “哼，真是废物！” 她站起身，来到窗前的那几盆薰衣草前，微微张口，只见一道道大地精华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她口中，最后消失殆尽。 阿桃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想起当时才成为她的丫鬟时，那种兴奋和激动，如今想来，简直是一场噩梦。 “明日一早，你就去东苑，想办法让王爷来我屋里一趟。” “诺。” 只要她在着一天，身为人类的渡瑶就别妄想接近参王一步！ 参王是她的，任何人，都不准觊觎！ 140.第140章 万万没想到（一） 渡瑶睡了一觉，感觉恢复了好些力气。 刚一睁眼，就听见街道上那些临街小贩扯着脖子的叫卖声。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卖包子咧！刚出笼的包子，热腾腾的咧！” “客官，投店还是吃食？” “……” 梨涡乍现，久违的亲切感瞬时包围着她的周身。 伸了个懒腰，起身打点好自己后，便开了门往外面走去。 绕了一小段的胡同，来到集市上，看到琳琅满目的挂坠，还有冬日必备的围脖，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儿，皆让她满心雀跃。 张贴皇榜的地方，还是她刚封为未央国第一郡主，并赐婚于摄政王未央子参的那张皇榜。 她滞停在它面前，伸出手指，划过“瑶郡主”，最后落在未央子参那四个字上。 昨日蜂灵说的话，她还记得很清楚。 只是她无法相信，他会亲自照顾她七日。 当她还是坑蒙拐骗的渡瑶时，他就对她百般厌恶，连正眼都不看一眼的。当她成了秋生，他看她的时候眼里终于多了一种柔情，可她认为，那不过是一个王爷关心下人的表现罢了。 再当她成了他的侧王妃，本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愿望，可心里的那道坎就是无法逾越，不管是紫灵的存在，还是那夜的伤害，她都无法放下。 再在昨日，他宣布府里不再有侧王妃，她才如梦初醒。 原来，一切的期盼和等待，不过都是她自己一人的妄想。 他怎么可能会爱上她，她又怎么可能会原谅他…… 想着，脚步离地而散。 手指摸索到脖颈上，这才想起自己的玉石还在二皇子那里。虽说那玉石被送去修葺，可她现在只想快点将它取回，不想再与二皇子有何瓜葛。 不如先去亲王府找闻香，将这事托付给她。 “姑娘，看看西域来到的同心锁呗，价格也便宜，看一眼吧。” 路过一家摆放着奇珍异宝的小街摊时，小贩忽然叫住她。 她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一大一小的同心锁环环相扣，银白色的光圈在冬日的照耀下隐隐泛着光泽，中间镶嵌着两个小人儿，食指紧扣，四目相望。 虽然只是一个看似普通的锁，可是渡瑶的内心还是稍有震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说得，可不就正是这种情形。 只要他们相爱着，就算是被锁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又有何惧。 以前她也想过，只要她爱着大皇子，就算他不爱她又如何。她一个人也能做得很好，甚至相信终有一天，他会被她感动。 不知不觉，她又看走了神。 “姑娘？” 那店主唤了许多声，也没能让渡瑶回神。 直到她手里的那道锁被人抽走，她才惊得回头望去。 “爷，您也是来买锁的？这是西域才到来的同心锁，世上仅此一对，您要是喜欢，买了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确是一大美事。” 那店主看到渡瑶身后那一袭白色锦袍加身，再披着一道黑色狐裘围脖，气质非凡的慕子参后，立即又将笑脸转向他。 “谢你吉言，不必找了。” 摊位上，一张银票显得金光闪闪。店主两眼瞪得老大，连声谢谢都还未来得及说，抬起头来一看，方才那一男一女皆已不见了踪影。 …… “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她语气沉着冷静，可内心已经翻江倒海。 “若是我告诉你，我在你院门口守了一夜，你信吗？”他将她带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转向她道。 渡瑶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很快又恢复平静，“我与王爷已经毫无关系，充其量不过是君臣之别，怎么，王爷还想跟踪我不成？” 慕子参拿着手里的同心锁，递给她：“送给你。” 她看了一眼，随之不屑得别过头，“不，王爷还是送给自己心仪的女子吧，渡瑶消受不起。” 他笑了笑，“你便是。” 简单的三个字，却抨击着渡瑶的心房。 可仅仅一瞬，她又恢复冷静，带着讽刺，抬眸望进他的眼里，“你做梦。” 没错，这是那天他对她说的那三个字。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景，说出来的意境竟是这般可笑。 “对，我是做梦。若是在梦里，那就别再醒来。”他泛着疲惫的眼眸，冲她笑着说道。 这些日子，他没有睡过一天的觉，深怕睡着了，她就不见了。 渡瑶呆呆地望着他，只觉得他变得陌生，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于是，她大胆地做了一个动作。 踮起脚尖，伸手，捏向他结实的脸颊。 他没有叫痛，却还在傻傻笑着，笑容晕眩地令她感到窒息。 冬日暖照，人心漾情。 街道旁的吆喝渐渐匿声，不远处的溪桥下，水声清灵如歌。 他抬起她的手，将同心锁放置她的掌心，深眸里的坚定如冬日里的阳光，照暖着她的心间，“瑶儿，今时今日起，你还要避我到何处？” 昨夜，寒风萧萧，他倚在她的院门想了一整夜。 她还不知道自己有过身孕，还在精心瞒着他这一切。 既然如此，那他就权当自己也是一无所知。若是可以，他希望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不再提及此事。 给她一个美好的遐想，至于她过去的伤痛，就让他慢慢得弥补。 渡瑶低头看着手里的同心锁，心里茫然着。之前才看到它的时候，她还在想，要是能送给湘儿，她一定会开心的。 可是现在，却是眼前这傲气一身，曾嫌恶憎恨她的男人所赠。 她是该喜，还是该悲。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在她愣神的时候，只觉得手心传来一阵暖意，才发现他拉起她的手，往一旁的车辇走去。 一切都是她始料未及的开始，她被抱上马车，与他同坐一起。 直到马蹄微抬，马声嘶吼，车轮缓慢前进，她才回过神来，“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头望向一旁的慕子参，却见他已经闭上双眼，靠在辇内的木架上，倦意浓浓。 这，真的是梦吗？ 他真的，在她身边吗？ 渡瑶怔怔地看着他，霸气的眉宇下，高挺的鼻翼正平稳地呼吸着冰寒的空气，那张性感的薄唇紧抿在下方，刚毅的侧脸折射着日晖的光泽，让人想入非非。 她的美眸忽然下弯，原来，这并不是梦。 141.第141章 万万没想到（二） 然而，此时的摄政王府内的西苑，硝烟四起。 “你说王爷不在东苑？！”听到这个消息，紫灵几乎是要气绝生亡。 看见紫灵渐变的脸色，阿桃只觉不妙，连忙跪在地上，带着哭腔禀道：“奴婢一早就去了王爷屋前等候，可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王爷出来，奴婢是真的不知道王爷去了何处，请王妃恕罪！” “去把蜂灵给我叫来！” “诺。” 等了不到一刻，就见蜂灵走了进来。 看见紫灵，他并没有多大吃惊，而是无精打采地行了礼，接着候在一侧。 直到紫灵从梳妆台上起身，来到他的面前，他还浑然不知。 紫灵将阿桃打发了出去，这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参王昨夜前往何处，为何一夜未归？” 蜂灵耷拉着眼皮，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小的不知。” 紫灵冷笑：“怎么，蜂将军是来到人界太久了，所以都入乡随俗了吗，居然还在我面前打起了旽？” “啊——”蜂灵打了个哈欠，这才稍微有点精神，“紫灵，你别一天到晚都神经兮兮的，参王爱去哪儿那是人家的自由，你就待在府里做个安安静静的美女子不就行了？” “安安静静？你让我如何安静？！”紫灵发飙起来，声音分贝也是让人不寒而栗，“参王一心迷恋尘世，尔等不想办法让他恢复记忆，却还在这儿跟着他胡闹？若没有参王，就没有精灵国！你想过事情的严重性吗？” 她不否认，自己刚找到慕子参的时候，确实是想助他一臂之力，让他登上未央皇帝的宝座。 为此，她被人类当做妖怪，浸猪笼沉入河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屈身于红楼台为他提供各大官员的信息，受尽屈辱。 原本以为这些都结束在慕子参将她带入府中的那一刻，可偏偏，渡瑶又在此时出现，让参王失了分寸，弃她不顾。 这种似曾相识的羞耻，她怎会忘怀！ 况且自那日死神与渡瑶闯入精灵国，除了有些修为的精灵，其他的小精灵皆陷入沉睡状态，尘封于精灵国内。 所以，从今日起，她必须要唤醒参王的记忆，让他记起在精灵国的一切，让他知道此时精灵国的现状。 “严重是严重，可我们这些小角色哪会有什么办法。”蜂灵听到精灵国，双眼也跟着湿润起来。 要不是他让紫灵带他离开，想必他现在也在沉睡不醒中。 后来，再想回到精灵国，就已经找不到传送门的入口，精灵国，从此就像在人界中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之后，他们才委身在此，陪伴在参王左右。 “说，参王到底去了哪里？”见蜂灵有所悔意，紫灵借势问道。 “他去了市集上的一处院子，我回来的时候，正和渡姑娘在一起呢。”这蜂灵也是藏不住话，三言两语就被套了出来。 “渡瑶？他们去了哪里？”听到参王正和渡瑶在一起，紫灵眼中掠过一丝狠光。 “不知道。啊——”蜂灵又打了个哈欠，接着径自走出去。 昨晚受到死神陌衾末的惊吓，他本就失眠，后来半夜三更好不容易有了睡意，芒草就把他喊起，让他一路随着他们出府。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参王安全地见到渡姑娘，他就滚回来想要补个美容觉，这边紫灵又醒了。 ……想想，就是一肚子的委屈，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紫灵见蜂灵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心中更是有气。唯一的办法，就是她也出府…… * 郊外，马车渐行渐远。 而车内的慕子参已然睡得毫无知觉。 这一路上，渡瑶也不知自己偷着打量了他多少次，只知道在看着他时，心跳仍然在莫名的加速。 这时，车辇突然停了下来。 她翻开纱帘，看到车夫正背对着她，低着头打起了呼噜。 下了马车，先是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景象，这里的景色倒令她着实吃了一惊。 四周无山无谷，其暖无比，恍若三月初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百米不到的地方是清泉瀑布，哗啦啦的水声漾在泉上，溅起一束束水花，荡人心间。 回头望去，车辇行驶过的痕迹是一条笔直的小道，上面平铺着的是发光的白色鹅卵石，远远望去，好似银河。 湿润的空气中散发着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她张开双手，闭上双眼，用力地呼吸着这如若仙境里的空气。 许久，没有像此时这般放松过了。 那些压制在心头的怨与恨，悲与怒，此刻，烟消云散。 也不知，这里是何处，倒不如唤醒了车夫来问问。想着，目光顺着车辇看向那个车夫，见他虽然低着头，但身形还是极为熟悉，于是小步走了过去。 “喂……”她晃了晃他的肩头。 车辇内的未央子参睡得没有知觉就算了，这车夫竟然也如此误事，收了工费也不尽责，还真是可气可恨。 摇了几次，才见那“车夫”朦胧地抬起头，“嗯？渡姑娘？啊……原来我们到了。” “芒草？！”渡瑶吃惊地叫了出声。 “不然渡姑娘以为是谁，呵呵。还好老马识路，不然就不知道要去了哪个陌生的地方了。”芒草揉了揉双眼，从车上跳了下来。 渡瑶看看他，又指了指车辇内的那个，“你们……怎么一大早就瞌睡成这样了？” 芒草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将她拉到不远处，这才放声说道：“渡姑娘还不知道吧？昨夜我和王爷可是一夜没睡，守在姑娘的院子外。” 什么？ 未央子参之前说的是真的？ 渡瑶张了张口，刚要问他。就又听他道：“趁着王爷还未醒来，渡姑娘，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渡瑶心虚了起来。 但还是做好倾听的准备。 “渡姑娘，你还记得你假扮秋生入府，在雨中晕倒一事吗？” “记得。” 她怎会不记得，那天正是苏湘儿被休之日，接着她被罚跪在东苑前，醒来时已经是在宫中太医院了。 142.第142章 万万没想到（三） “记得就好，那时候，何太医诊断出你怀有身孕，但因为耗体过剩，又浸染寒气，不慎胎死腹中，这事你可知道？” 怀有身孕？胎死腹中？！ “芒草你说什么？什么怀有身孕？你说是我吗？” 在质问芒草的时候，她的嘴唇都在发抖。 那个时候，她肚子不适是因为有了孩子吗？ 为什么，她浑然不知。 她怀了他的孩子！ 当时她粗心大意，不曾去观察自己身体的变化。 现在孩子没了，没了…… “看来渡姑娘是不知道的，你先别急着难过，让我把话说完。”芒草看着她的反应，并没有多大吃惊，似乎早就料到这种局面。 其实他也不想如此残忍地道出事实，但眼下苏湘儿怀有身孕，参王登上皇位刻不容缓，他必须伤害渡瑶了。 “也就是那次，我看出来王爷对你情深根种，第一次，他没有将紫灵的感受考虑到位，就带你入宫就医。” 他接着说道，“而且我知道，渡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王爷的。” “你……”她再次惊讶地看着芒草，“你是如何知道的？！” “渡姑娘从小随身携带的玉石，出现在王爷手里，就是证据。” 他说的没错，那日凌晨，她确实是从未央子参手里拿回了玉石，这么说……“他也是知道的？” 她有了孩子，自己却不知道。 她失去了孩子，也毫无任何知觉。 未央子参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吗？他知道她怀有的孩子是他的吗？ 一想到这些，她就满腹的慌乱。 他们怎么能这么瞒着她！ “王爷他……不知道。”芒草答道，他不想再让渡瑶产生误会，于是接着说：“直到有一天，皇上召王爷入宫，问王爷是否愿意纳你为妃，王爷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她自然还记得，自己睡醒时，就是在举行拜堂仪式，可因为阿甘的死，她对他恨之入骨。 “那天还出了意外，我以为渡姑娘的那个朋友是刺客，为了保护王爷，失手杀了她。没想到渡姑娘的绢帕落入王爷手里，王爷以为死去的那个便是你，回府后沮丧了许久，是我告诉他，你没有死。” “芒草，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阿甘的事，她自会为她讨个公道。 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还未来得及出生就夭折了，她这心就如同千刀万剐般的难受，纵使芒草说再多的好话，她也是听不进去的。 “不，渡姑娘，今天我必须把话说完。” 他必须说，若是不说，就算等哪天她自己知道了真相，定然又会误会王爷。 “渡姑娘逃婚的第二天，王爷就已得知。当时紫灵让他去亲王府将你带回，并以你和二皇子通奸为罪名告发你们，也是那次，王爷驳回了紫灵，命所有人都不准去动你。” 就算她不想听，芒草的声音还是飘进了她的耳里。 她无奈得笑了笑，他竟然会为了她激怒紫灵？ “后来，你被紫灵带回，但……属下也不明白，你为何会晕倒在紫灵房中。那七日，是王爷不离不弃地照顾你，为你寻遍天下名医。他为你更衣，喂你用膳，抱着你入睡，凡是能为你而做的事，他都亲自去做。” 未央子参，他当真这么对她的么？ 她的心隐隐颤动，脑袋里却装满了那个夭折的小生命。 “可你醒来后，就跟二皇子走了。王爷心灰意冷，躲在书房闷闷不乐。是我去了亲王府，探到你和二皇子的对话，再跟着你来到集市的住宅，最后禀报于王爷。” “什么？你听到我和二皇子的对话？” “对，苏湘儿怀有身孕，是二皇子的。”他听得一清二楚，可他并没有如实告诉王爷，因为他将要下一步险棋。 但陌衾末突然出现府上，告知参王真相，已经将他的计划打乱一半。 顾不上自己心里的悲伤，渡瑶连忙说道：“芒草，此事你万万不可说出去！” “王爷得知苏湘儿怀有身孕，有意待她临盆后将孩子抱回来。”芒草已然是豁了出去，随口编着谎言。 “那孩子不是他的，他怎么能那么做？！” 芒草迅速打断她的话，“渡姑娘，我知道你现在还是爱着王爷，王爷的未来，全在你一人手上。只要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苏湘儿的孩子就是王爷的！” 渡瑶算是听出来了，芒草想让她将错就错，指认苏湘儿肚子里的孩子是大皇子的，接着大皇子就能以这个孩子登上皇位…… 未央国一直以来有条规定，储君有子，上位。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她怎么可能这么做，湘儿肚子里的孩子明明是二皇子的！ “芒草跪求渡姑娘！请你看在王爷为你做这么多的份上，帮他一把！”芒草跪了下去，一脸诚恳。 只要有了玉石，加上他的力量，便是通往精灵国的钥匙。 而参王，只缺少一样东西。 这个东西，只有登上未央国皇位的时候，才有资格获取。 他这么做，是为了参王，为了复苏整个精灵国。 “起来！你跪我有什么用，未央子参他想坐上皇位，那就正大光明地用自己的能力去获得！湘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二皇子的，不是他！” 芒草怎么能为了要助未央子参登上皇位而出此下策。 亏她一直以来都认为他是一个有勇有谋，正直有担当的男人，没想到所用的手段竟是如此不堪！ 她低着头，背过身，带着愤怒和悲伤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想着要离开这里。 此刻，她宁可自己不曾得知真相，这样，心就不会如此疼痛。 孩子，那是她和他的孩子！ 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没走几步，就撞进了一个宽广的胸怀。 惊眸微抬，那张沉稳刚毅的脸庞从容不惊地盯着她看，似乎站在这里有些时候了。 “王爷？”芒草回头，也看到了慕子参正临风而立。 脸上除却那份熟悉的淡然，剩下的就全都揉进那双深色的眸底中。 “惊扰王爷，属下该死！” 他究竟站在他们身后听了多少，为何他脸上的表情居然是如此波澜不惊。 143.第143章 情在深处（一） 芒草手无足措地跪在地上，匆匆看了一眼慕子参的反应后，就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渡瑶碰到他后，怔神了好一会儿，才往后退去。 她越是后退，他就越是朝她接近。 “再退，就无路可退了。”他忽然出声说道。 渡瑶还在想着，他会不会因为听到她说不帮他，就趁着这时候荒郊野岭得，将她弃尸在此。 本来小脸已经吓得泛白，再听到他这么一说，后脚跟已经颤抖着往后退了一大步。 就是这么一大步，踩空了！ 她往后瞄了一眼，自己竟然退到了瀑布边沿！ 眼看这时候就要掉进激流中一命呜呼，天旋地转间，双手抓到一个救命的胳膊，接着顺其自然地抱住了他，回到了原地。 “本王又不是怪物，你躲什么？” 对，他不是怪物！可她还是怕他突然一个变脸就把她杀了，然后曝尸荒野。 “你带……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清了清喉咙，紧张得舌头直打结。 他将她放开，目光沉溺在她那双由于紧张而变得圆润的水眸，“我也不会要二弟的孩子，相反，我可以不要皇位，但是，你要留在我身边。” 他并没有直接回她的问题，而是就着她和芒草的问题，回道。 “你不要皇位？”渡瑶显然是有些不可思议，他居然要她不要皇位！ “就像你说的，就算要坐上那个位置，也得凭自己的实力，而不是通过那些不正当的手段，不是么？” 他的嘴角扬起孑然的笑容，接着道：“皇位固然唾手可得，可本王并不认为，像你这般动不动就要报仇的女人，会容易被驯服。” 阳光照进溪泉，折射出一道彩光打在他的脸上，那瞬间，她仿佛是看到了自己一心幻想中的王子，正口若悬河地对自己承诺着一生一世。 “这……这么说，你真的不会打那孩子的主意？”她的心跳加快了起来，为了平和自己的情绪，于是接着开口问道。 “芒草！”她不信，那他就用行动证明。 “属下在！” “今日起，罚你每隔三日，请了何太医前往亲王府替苏湘儿诊脉。每隔两日，代瑶儿慰问二弟，并恭贺他喜得贵子。每日，向瑶儿亲自汇报情况。” “……诺。” 芒草俯身应允，声音低若蜂鸣。心想既然参王听到了，这么惩罚他也不无道理。 “瑶儿，相信了吗？” 渡瑶此刻依然在承受着失子之痛，一时之间还未恍过神来，直到他将她贴到身前，温和的气息飘在她的脸上，她的心这才定了下来。 “我……我……我信。”她伸出食指，试图将他们的距离拉开，却被他反抱得更紧。 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会是自己的。 昨夜，他懊悔过，悲伤过，痛苦过。 可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不想再去彻查，也不想再给她增添烦忧。只希望她不再对他有任何的误会与怨恨，让他好好弥补对她的亏欠。 虽然孩子没了，但这一刻，他的心是晴朗的。 今日本想带她来散散心，居然将自己的心给散得豁然开朗了。 一旁跪了许久的芒草，悄然隐退。 渡姑娘没能答应他的要求，参王也无法认同他。若是陌衾末的孩子出世，未央皇帝肯定会让位于陌衾末，到时候，药典就无法拿到手。 他该怎么办？ 陌衾末是死神，他当皇帝确有滑稽之像，不如，找他商量看看。 想到这里，他一路返走，离开了这里。 * “札记，你给我站住！” 集市上，响起幼珊那稚嫩又不失霸气的吼声。 芒草正往亲王府的方向走去，忽听这熟悉的声音，这才偏头望去，果然是那个小女孩！玉石还在她身上吧？ “你个死札记，每次任务都飞得比我快，害本死神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幼珊靠着一家客栈门口的木杆上喘着大气，手里被抓到的札记正“呼呼”地翻着页面，最后停在今日将要做死亡标记的灵魂页上。 “迎风客栈？怎么又是孩子！” 小眉头一皱，小气一叹。那模样要多俏丽就有多俏丽。 站在路边的芒草见了后，忍不住笑了笑。 可这笑声并没能让幼珊无视掉，几乎是一个瞬间，她的小身影已经来到了芒草面前，紧接着，一声高分贝的稚声响彻整个街道。 “你个土包子，你笑什么？！”然而，整条街上，听得见她声音的也就只有芒草一人。 “你自己不就是个孩子，竟然还说别人是孩子。”芒草略显无辜地回道。 幼珊两手环胸，怒目相瞪，“土包子，你说谁是孩子？信不信本死神勾了你的魂，让你……” 啊哦，貌似又说错话了，精灵是没有灵魂的！ “今天本死神事情多，就暂且放过你。有种，你就在这里等着！”幼珊吼完，一个目中无人带着札记就走进了迎风客栈。 芒草摇着头，作势要离去。又想起自己还要找她拿玉石，而且，陌衾末那事说不定她也能帮上忙，于是硬着头皮，走到方才幼珊靠着的那根栏杆坐了下去，当真等起她来。 就在他又有些乏困的时候，目光斜睨到一袭紫衣从迎风客栈里走了出来。 由于身影极为熟悉，他忍不住抬头望去，虽然她蒙着面纱，却还是掩盖不住她那身的薰衣草香味。 她来这里做什么？！ 芒草站了起身，连忙躲到一角，再看着她身边的丫鬟阿桃唤了一辆马车，她坐了上去后就片刻不停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又听到栏杆后面传来幼珊的声音，“看来那土包子是吓尿了，这会儿跑都来不及了吧，怎么可能还有胆等本死神，你说对吧，札记？” “听陌衾末叫你珊珊，不知我能不能也这么叫你？”芒草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到幼珊那张粉嫩的小脸在瞧见他时一阵青一阵白，不由觉得好笑。 “土包子！”幼珊白了他一眼，接着径自往外走去。 144.第144章 情在深处（二） 见她要离开，他出声喊住她。 “珊珊！我有一事想问你。” 幼珊回头，脸上的表情怪异，但还是回了句：“有屁快放。” 虽然这个小死神一点也不近人情，而且还对他出口不逊，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不知方才你在这客栈里面，可有见到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女子？” “我当是什么问题呢，原来是这个。见着了，怎么啦？你的紫衣姐姐跟那个胖厨子还眉来眼去的呢。”幼珊不屑地回道。 此时芒草一脸黑线，正要解释，就看到幼珊和札记嗖得一晃，消失在了他眼前，想必是回冥界交差去了。 不对，她刚刚那种鄙夷的眼神是不是还说明了什么？ 可是，他的玉石…… 他回头望了一眼这迎风客栈的招牌，心里想着幼珊嘴里说的那个胖厨子是谁，为何紫灵会到此处来？ 再看了看时辰，没想到在这里倒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再去亲王府怕是来不及了，还要回暖园去接参王和渡姑娘呢！ “芒草？！芒草！这里！” 就在他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疾呼声。 芒草侧头望去，正看到蜂灵顶着熊猫眼，在这寒冬中跑得是满头大汗。 “你有没有看到紫灵？看到了吗？”原来，他被叫去西苑问完话后就回去补眠了的，可是翻来覆去想想又觉得不对劲，紫灵这会儿一定是怒急攻心，要对渡姑娘不利。 于是手慌脚乱地扭头回了西苑一看，已经不见了紫灵的身影。 追到门口，才看到马车远去的影像。 一路磕磕碰碰来到这个闹市，他居然还走迷路了！好在，看见了芒草，简直就是人间福音！ “紫灵？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知道了参王与渡姑娘在一起，那气得是花容失色，一点都不像我的女神了！我怕她出来找渡姑娘的麻烦，可我……跟丢了！” 原来，紫灵知道了！ 芒草拉起蜂灵，一道往暖园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必须要保证寸步不离渡姑娘，你跟我来！” “……” * “来，披上它。” 暖园内，渡瑶与慕子参并排而坐。 觉到起风了，他脱下身上的披风为她穿上。 渡瑶从未见他如此温柔地待自己过，心里一股暖流横蹿，脸上也泛起绯红的光彩。从芒草走的那一刻开始，她已心乱如麻。 她喜欢他，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那个孩子，一旦她闭上眼，就总会想起还未出生的孩子。 “你在想那个孩子？”似乎能够洞察人心，他一语道破她的伤情之处。 她侧头望向他，眸里储含了许久的雾气终于凝成泪花，打散了两边的长睫。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背后，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后泄气地落在身侧。 他想告诉她，当时自己听到她怀有身孕时，已经乱了分寸，甚至以为她是知道的。孩子不在了，原本以为她会怪他，恨他，所以在父皇赐婚时，他忍了她的愤怒，放纵她的逃离。 没想到，那居然是他的孩子！ 他该如何说起，该带着怎样的心情去回想起那时的痛心疾首。 欣慰的是，她怀的是他的孩子。痛苦，也是如此。 他知道此刻她比他还要难受，但安慰的话，他无从脱口而出。 最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被瞒着的，并非只有你。” 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有芒草和他知道，可这个芒草，偏偏选择在这天说出来。 回去后，定要好好再惩罚他一番。 “瑶儿……” 回头望去，看到她正咬着下唇，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从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心梗过。 她知道不是他的错，要怪就怪自己粗心大意，一心想着报仇，最后害了那个无法出世的孩子。 这份罪孽，她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赎回？ 肩头被他揽了过去，脑袋靠向他的胸前，听着他加速的心跳，她悲伤的情绪才稍稍有些缓解。 “孩子没了，可以再有。”磁性的声音在喉间打颤，他紧了紧放在她肩上的手掌，忽而问起，“知道这是哪里么？” 孩子没了，可以再有。 渡瑶抬眸，心中的雾霾随着他的这句话，在这片山清水秀间似乎被拨开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见她摇头，他的唇角漾起笑意，带着些宠溺自说道：“这是父皇和母妃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一年四季如春，三月似锦。父皇赐名为，暖园。” “原来，他们的初识之地，竟是这般唯美。”渡瑶不禁羡慕起宸妃，在对的地方遇到对的人，那是最难得的缘分。 可她呢，若是没有记错，她初遇于他，却是在自己最为狼狈之时。 “这里被封闭了十年有余，自从母妃离开，父皇就禁止所有人入内。没想到，一切如故。”他似有感慨，微弱的叹息传进她的耳里。 偏头望去，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黑眸神伤。 未央皇帝对宸妃的深情，他感受于心，尽管时光蹉跎了那么多年华，可情义在，一切就可以重头来过。 “瑶儿。”他转向她，凝望她清澈透光的水眸，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沙哑的声线伴着一丝颤抖，拨弄她的心弦，“对不起，我差点就错过了你。” 肉麻的告白他不会说，但他想，这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深情的话了。 一直以来，他的身边就绕着紫灵那道妖娆傲然的身姿，只要他的视线瞟到哪个女人身上，似乎不久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的身影了。 他曾想过，自己对紫灵的，究竟是恩情，还是男女之情。 直到渡瑶的出现，才令他找回了迷茫的方向。只希望，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瑶儿，随我回府吧。” 渡瑶怔着神，视线早已模糊。 她盼天盼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他那颗只为她而发光的心么？ 她在想，是不是真的该放下了。 放掉对他的怨恨，放掉对自己的执念。 如果，这只是梦一场，那她甘愿放下自尊，死在这里。 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滑落。 他等来的，是她的点头。 伴着溪泉和花香，四周皆是情意浓浓。 145.第145章 情在深处（三） 心与心的碰撞，顿漾花潮。他俯身而去……眼看着他的双唇就要触碰到她的额前。 先后赶来的芒草和蜂灵突然出现时，正遇上了这么一出惟妙惟肖的亲热前戏。 芒草刚要阻止蜂灵，就发现已经晚了一步。 蜂灵见到靠近瀑布的那两个身影，就兴奋地边喊边朝他们跑去，“王爷！渡姑娘！” 本是一副美好的画面，瞬时崩裂瓦解。 慕子参脸上一黑，松开还抱着瑶儿的手，回头望去。 “王爷，太好了，你们终于和好了！”在路上，芒草就跟他讲了个大概，可是蜂灵是除了自恋外就别无其它情操的一个小精灵，感慨完他们的和好，又接着冒出一句话，“王爷，今日王妃出府来找你了，别提有多生气了，那模样……” “蜂灵！”芒草跑了过来，立即打断他。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再看渡姑娘此时的表情，也是尬尴不已。 慕子参的眉头上，那两道纠紧的沟壑更是一刻没有松过。 这段日子，确实只忙着照顾瑶儿，不曾踏入西苑一步。 紫灵出府寻他，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紫灵伴他身边也有好些年了，可他该如何跟她说清，他对她只有感恩和敬重。 偏头望向渡瑶，她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们走吧。”他朝她说道。 她顿了顿，说出心中的顾虑：“若是此时回府，王妃定会与王爷有所争执，我……” “你怕她？还是担心本王拿不定她？”不等她说完，他已经将她提起，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来到马车前，慕子参提了她几次，都见她无动于衷。 “怎么，当真害怕了？”他噙着一抹笑意，轻声问道。 “谁……谁怕了！只不过王爷已经休了我……”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说句心里话，她还真怕。 之前她就答应随他回府，确实是没有将紫灵考虑在内，经过蜂灵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些怯儒，只好搬出休妻这一说。 “本王写过休书了吗？”他蹙眉，面色不逊。 见她还在踌躇，他干脆回头冷声问芒草和蜂灵，“你们可见过本王给侧王妃休书了？” “有。”蜂灵答道。 “没有。”芒草答。 两人异口同声，却生成两种不同的答案。 慕子参的凉光掠过芒草，落在他身边那个还未睡醒的蜂灵身上，“蜂灵！你说！” 蜂灵还在昏昏欲睡，忽被芒草捅了一下胳膊，这才恍神道：“啊！王爷，您不是让小的拿了休书给侧王妃吗？” “本王何时写过休书？！”慕子参怒气鼎盛，看这些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要么是太精明，要么就是太蠢，简直愚不可及！ “有些时日了，苏湘儿的休书可不就是王爷命王妃亲自拟写的？” 原来，说来说去，蜂灵一直以为这侧王妃所指的是苏湘儿！ 等慕子参想要回头向渡瑶解释，却见她低着头早就笑得人仰马翻了。 于是，趁她还在笑着，他直接打了个横抱，在她的惊呼中将她丢进车内，接着朝蜂灵说道：“至于蜂管家，自己走回去！今晚，不准用膳。打道回府！” “王……王爷！小的又说错什么了吗？王爷！”蜂灵的手刚挨在了马背上，接着又呛了一步摔在地上。 芒草早已挥起马鞭，往来时的路口离开。 “芒草，你这个小侍卫，你就只懂得拍马屁献殷勤，你……等等，王爷说的侧王妃，莫非是……啊！”终于有所顿悟的蜂灵这次是狠狠地栽了个跟头，自扇两个耳光，懊悔不已，“渡姑娘啊，我可是为了你连美容觉都没睡成，你怎么就不替小的说几句好话啊？” 马车驶远，旧尘漫天。 蜂灵就是在这么一个景象中，不断地在地上打着滚，哀声连连。 走回去，王爷难道不知道这要走很久的吗…… * “王妃，王爷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距离摄政王府大门最近的大堂里，紫灵斜身而坐，手里优雅地把玩着桌上的茶具。 听到阿桃来报，眉角间闪过一丝媚劲，继而站起身朝大堂外走去。 站在门口等了片刻，终于看到慕子参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恭迎王爷。”她屈身而立，柔声迎道。 稍迟，才看见他的冬靴落于眼前，可随他并排着的，还有另一个人。 “紫灵，快起身。本王说过，这些繁文缛节，不必拘礼。往后，你不用再在门口等了，天冷，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虽是平淡无奇的话语，在她听来，总有一股暖意流入心间。 但抬起头来望见他身旁一道进来的那抹粉色身影，眉角不禁又泛起冷意，瞬间又殆尽在嘴边的轻语：“谢过王爷，哟，这不是瑶妹妹吗？” 慕子参顿了顿，点头示意了下。 并没有给她继续酸下去的机会，而是轻轻揽过渡瑶的肩头，将她带离了这里，往东苑走去。 紫灵顺着他们返走的方向望去，凤眼微抬，凌光寒现。 芒草尽数入眼，只是走向她，低声说道：“王妃还是别打什么歪主意，如果想要重振我们精灵国，最好稍安勿躁。” 她忽而笑起，带着鄙夷与不屑，反噬他道：“你配与我说话吗？” * 渡瑶被慕子参带回了东苑，眼神还是恍恍惚惚，不知所措。 方才看到紫灵，她总感觉有些记忆正窜向脑门，可不知为何，那些零碎的片段并未让她想起什么。 只是与紫灵相视的那一瞬，觉得她的眼神熟悉到令她感到厌恶。 若不是未央子参及时带她离开，想必那会儿她和紫灵又会掀起一阵纷争。 至于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她已经记得不是太清楚了，但初识红楼台，记忆犹新。三掌之辱，也如昨日重现。苏湘儿被休，亦是她从中作梗，这种种恩怨，桩桩事件，都让她不得不对紫灵生厌。 还有宸妃的谆谆教诲，让她切勿与紫灵正面冲突，打压她的最好办法，就是牢牢抓住大皇子的心。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慕子参。 146.第146章 情在深处（四） 不知何时，他已经换上一件居家外袍，此时正笨拙地系着腰间的黄龙玉佩。 “我来帮你。”她走了过去，蹲下身，为他系牢配饰，再顺清上面的纹路。 心想，这玉佩乍看就知是件价值不菲之宝。 可惜了她之前从宫里带来的那些宝贝，似乎没有一件能抵得上这块玉佩。 见她望着自己的玉佩发呆，他伸手将她提起，“怎么，喜欢吗？” 渡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本性撩起，“不，随便看看。” 说着随便看看的时候，那双眼睛还是没有离开他身上的玉佩。 他笑起，笑容足矣融化窗外的冰雪。 “还以为你会喜欢，若是喜欢，本王就赠予你。”他说完，又牵着她往门外走去。 渡瑶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只是眨巴着双眼，弱弱地说道：“其实也蛮喜欢的，我从不介意多收留一件玉器。” 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刚才就直接回答喜欢不就行了，搞什么傲娇，好好一个发财的机会又打水漂了。 慕子参将她带到书房，接着抱起桌上的一堆奏折，又往回走去。 渡瑶见他不再提起赠送玉佩的事，大步跟上他，问道：“王爷，你又要去哪儿？” “今晚，本王就在你房里批阅奏章，把这几天落下的都给补全了，明日上朝好给父皇一个交代。” 渡瑶一愣，随之又跑了上前，“王爷不是一直都在书房批奏折的吗？为何要去我房里？” “怎么，没听懂？”他空出一只手，环过她的腰间，性感的薄唇凑近她耳边，“想要本王的玉佩，就要付出对等的劳动力。” 渡瑶咋舌，他是真的要送她玉佩了吗？ 她没在做梦吧？ 这么说，等她帮他批完这些奏折，她就有可能成为未央国名列前茅的富豪之一了？ 未等她遐想完，就已经被塞进了房里。 她迫不及待地帮他将那些奏折放在屋里的案板上，不等他做出指示，已经勤快地为他磨起了墨。 慕子参的笑容再现，好在，她不再沉溺在那个失去的孩子的悲伤中。 从身后将她抱紧，耳语低喃：“瑶儿，谢谢你。” “嗯？”她手里的动作一滞，回头望他，正对上了他不到一公分的面容。 心跳崛起，面色泛红。 就在两人闭上眼的瞬间，门口传来蜂灵喘着粗气的报告声，“王……王爷，小的回来了。还……还有，王妃请您前往西……西苑用晚膳。” 渡瑶听到声音，顿时一惊，连忙推开慕子参。 倚靠在门口上，连气都还未喘匀的蜂灵这才微微抬起眼，望进屋内，在看到慕子参的那杀千刀的眼神时，瞬间感到自己又矮了半截。 “王爷，小的把话带到，小的先告退！”几乎是带着哭腔，蜂灵说完就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东苑。 也不知今日是否犯太岁，怎么尽挑这么不凑巧的时间去拔虎毛。 到底有没有人可怜他，他从昨夜到现在，连个好觉都不曾睡过啊！ 对着天空长叹一声哀气，接着耷拉下脑袋，不料那本就不稳的大巾帽随着掉落下去，两根奇怪的长触角露在空气中，略显怪异。 他弯腰去捡帽子，头上的触角忽然收到一种危险的信号。 而这种危险的信号来自不远处的地方，气味独特但兹香扑鼻。 他迅速将帽子戴到头上，再顺着那气味寻去，果然在西苑的拐角处看到阿桃手里捧着的那道菜肴。 “等等！”他将她喊住。 阿桃回头，朝他欠了欠身，“蜂管家好。” “你手里的那是什么？”蜂灵指了指她手中端着的盘子，上面还盖着一个金丝罩。 “是王妃特地为王爷备的药膳，据说极具强身健体的功效。对了，蜂管家可是去请了王爷？”阿桃边说边护着盘子，最后又转移了话题问他道。 “请……请了！”蜂灵撅着嘴，大声说道。但想起方才王爷那种眼神，他就又收回了些音量，“那什么桃，你去告诉王妃，我把话带到了，王爷来不来可不关我事。” 说完，他拍拍臀部走人。 心里还疑惑着，他这触角的嗅觉一直从未出错，只要是人间的毒素，他都能辨别出来，可到了阿桃这里，怎么就不管用了？ 她说是王妃给王爷备的药膳，紫灵她是不会害参王的，那盘子里怎么可能会有毒呢？难道，是他这触角很久没放出来了，失灵了？ 带着困惑和揪心，蜂灵离开了西苑一角。 阿桃见他走远，这才将手里的盘子端进紫灵的房里。 “王妃，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一来到紫灵面前，她的手就开始不听使唤地发抖。 “一样不少？” “一样不少。” 紫灵打开盖子，确实如迎风客栈的那厨子所说，七毒三珍全汇集在此。 今日她原本是要出府寻回慕子参，当经过迎风客栈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暗香飘来，那种香味让她难以忘怀，只想着用力呼吸。她问阿桃，可阿桃说自己没有闻见。 于是她迈进客栈，里头的掌柜告诉她，由于天气泛冷，店里都不允许客人点香。 当时以为是自己对香味太过敏感了，于是便离开，走到门口就见到一个店小二端着一盘菜肴从她面前走过，而香味就源自那盘子里的东西。 打探了一番，才得知人类都闻不到那股味道。这才有了幼珊口里所说的她与厨子眉来眼去的情景。 那厨子告诉她，这是独家秘方，人类吃了，强身健体，青春永驻。神仙吃上三日，还能增强功力，唤醒前世记忆。 当时，她就冲着他最后那句话，让阿桃装了他提供的配方，送到府里。 看着盘子里的东西，她媚眼勾笑，这简直就是为参王量身定做的药膳。 只要让他吃上三日，就能让他想起前世记忆。 “王妃，方才蜂管家来报，说去请了王爷，但不知会不会来。”阿桃看见她的笑容，终是宽了心，这才敢开口传达蜂灵的意思。 闻言，她重重盖上罩子，怒喝道：“那你就去请，无论如何也要将王爷请来！王爷若是不来，那你也别想回来了！” 147.第147章 情在深处（五） “诺！”阿桃顿感委屈，这蜂管家不好招惹，王妃更是忤逆不得！ 再这么跟着下去，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雾蒙半夜，冬雪皑皑。 阿桃来到东苑，跪在了慕子参门口，泪流不止，声音颤抖，“王爷，奴婢求您了，去西苑用膳吧。” 房间里，正专注批阅奏章的慕子参头也不抬。 渡瑶磨墨的动作一僵，随后望向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刚才蜂灵走后，她就让去西苑看看，可他执意不去，还命下人备了晚膳送来屋里。 “王爷！奴婢求求您了，求您去西苑看看吧，您若不去，奴婢就长跪不起！” 屋外，寒风瑟瑟，刮过窗户响起撕裂的呼啸声。 渡瑶想起以前与阿桃同住的日子，那时候阿桃还未成为紫灵的贴身丫鬟，模样算得上姣好，做事麻利，脑袋瓜机灵，一天总有说不完道不清的故事。 她说，等她赚够了钱就申请离府去找她的情哥哥，双宿双栖，从此羡煞旁人。 还以为跟了紫灵，是一个极好的出路，可没想到，做得尽是这些下作之事。当初就是阿桃，给她下了药，才造成她这一生都无法弥补的过错。 虽然她也恨阿桃，甚至不想去理会。 可一想到现在天色渐晚，风雪不停，她还跪在那冰冷的雪地里，就于心不忍。 “王爷……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脚前往西苑吧，求求您了！” 终于，她放下手里的砚台，望向眼前那个仍旧无动于衷的男人。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抬起头，深眸汇情相望，“怎么了？” “王爷难道没有听见阿桃的请求吗？你就去看看吧。”内心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她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他目光一凝，望向门口，热气从口中呵出，“只要今晚我踏入她那里一步，今后便会有千千万万的这种情形在本王的门口出现。” “就算如此，王爷也应该去不是吗？丫鬟的命也是人命，她不该有这种下场。”她轻声回道。 “你当真要让本王过去？”他站起身，朝她走来。 一种窒息感倾轧周围，她没有回话，听他又道：“本王去了，那你呢？” 这次，她勇敢地抬头对上他的深眸，“王爷，心若在，人就在。” 心若在，人就在。 “瑶儿，等我。”他轻抱了她一下，接着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还跪在地上的阿桃见到他的身影，不禁喜极而泣，“奴婢叩谢王爷！叩谢王爷！” 屋内，渡瑶的视线紧随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一阵失落。 她不想让紫灵骗了他过去，可是又见不得她身边的人受到伤害。除了这么做，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 “王妃，王爷来了。” 听到阿桃的禀报声，紫灵连忙笑脸相迎。 “子参，快来，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刚进她的房内，素净淡雅的色彩令他耳目一新。加上紫灵那久违的醉容，让他忽然心生愧疚。 向她指引的方向望去，看到的一个精美的餐盘，里面是拳头大小的物体，看不出是什么食材制作，只闻得一阵异香扑来。 “下人们都说你这几日操劳无眠，今日妾身见你无精打采的，便去求了这道药膳，据说有补气养生之效，你尝尝看。” 他淡然地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她手中的筷子，而是问道：“你唆使自己的丫鬟在本王门口寻死觅活得，就为了让本王过来吃这个？” 站在门口的阿桃一听，吓得立刻又跪了下去。 紫灵回头朝她瞥了个眼色后，碍着慕子参的面子并没有发火，相反，她显露着与往常一般的大度和温和，低声回道：“王爷，妾身知道你和瑶妹妹冰释前嫌，感情甚好。妾身只是想让王爷补补身子，好生待着瑶妹妹罢了。” 慕子参表情凝住，深眸直视着她，他不是听不出来她话中之话。紫灵是在怪他，一次也从未夜宿西苑。 “王爷，快吃吧。天冷，别让寒气误了口感。”紫灵瞥见他的神情，随即夹了一口盘子里的东西送到他嘴里。 他囫囵咽了下去，就伸手阻止她接着喂他的举动。 “是不是只要本王吃完这些，就可以回屋了？” 听到这话，紫灵体内涌起一道怒火，但脸上笑容依旧不减，“想必王爷是迫不及待要与瑶妹妹承欢了，只要吃了这些，妾身随王爷性子。” 话音刚落，就看到他自己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将盘子里的东西塞进嘴里，一起吞进了肚子。 紫灵没想到渡瑶竟然这么快就让王爷转移对她的注意力，长此下去，她这王妃之位，怕是也不保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怒火攻心。 “阿桃，看来王爷吃这么点还不够，去，把厨房里剩下的药膳都炖了送来。” “诺。”阿桃领命匆匆离开，想着这王妃还真是太过急功近利，连她一个小小的丫鬟都知道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但谁叫她是个丫鬟，王妃说什么，她照做便是。 “王爷，今日要是辜负了妾身这番好意，妾身这心里定是十分难过，所以……”紫灵转向脸色已经不大好看的慕子参，假惺惺说道。 “紫灵，本王明白你的用意，但本王今晚无论如何都得回去。所以，就算是吃撑了肚皮，本王也不会辜负你的好意。” 紫灵在这时候怨他，恨他，他都能理解。 可是他答应瑶儿，让她等他回去，他必须做到。 他宁可负一个爱自己的人，也不要再负自己所爱之人。更何况，他欠瑶儿的，并非是承诺就能弥补得回来…… * 东苑 渡瑶坐到案板前，拿起之前他所看的那本奏折，原来是西北地区常年干旱，要求朝廷供粮救灾救民，只见下面赫然盖着摄政王专章，一旁飞舞霸气地鼎立着一个“准”字。 其它的奏折也如出一辙，她笑了笑，将它们放回原位，心想着，原来他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储君。 起初还以为，像他那样不苟言笑的男人，是不懂得人间疾苦，对百姓的心声不闻不问的高冷储君，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他。 148.第148章 蛋是什么鬼（一） 这一夜，渡瑶躺在榻上想了许多，也等了许久。 直到月色朦胧，风雪静止。 这才听到一阵轻轻的开门声从外面传来，和着门缝吹进来的冷空气，她偏头望去，正是他。 可他的脸色煞是苍白，走路的步子也是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 于是，她下榻迎了上前，出声问道：“王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身上并无酒味，脑袋也无发烧迹象。 可他整个人已似无力瘫软之状，倒在她的肩头上。 “瑶儿，让你久等了。” 他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将紫灵要让他吃的东西吃完，接着回来找瑶儿。可不知何故，自从走出了西苑，他这就开始头重脚轻，眼前总是出现一些重叠的影像，挥之不去。 仅凭着记忆里的路线，他找到了东苑的房门，这才安全来到瑶儿身前。 “王爷？” 她担心地将他扶到榻上，为他脱了长靴和围脖，接着盖上被褥。 “王爷，你等我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着，她转身刚要离去。 却被他一把拉住，呛回到他的怀里。 “瑶儿，哪儿也别去了好吗，乖乖躺上来，本王困乏了。”他的眼皮开始沉重，为了不让她担心，他只好随口编了个谎言。 渡瑶回头，右手被他抓得很紧，无法松开。 “好。” 她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地望着他。 “瑶儿。”他忍痛呢喃。 “嗯？” 渡瑶连忙应道，看见他那双桀然的深眸此时变得无神，不由得心中一紧。难不成是紫灵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如此疲惫。 也是，用一顿晚膳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么长时间，许是紫灵霸着他不放。 “闭上眼，本王想看着你先睡。”他使出力气，将她塞进了被窝里，声音沙哑无力。 渡瑶闭上眼，心里却是不服气。 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瑶儿，快睡。” “我睡了。”她抿了抿嘴，困意缠身之际，回了一句。 慕子参忽感到自己下一刻就要失去知觉，也不知道紫灵究竟给他吃了什么，会让他如此难受。 此时额上的密汗开始渐变生成豆大的汗珠，缓缓地滴落在枕边。 只觉得全身的经脉毫无头绪地抽了起来，身上的力气也渐渐变得可有可无。好在，身边传来了瑶儿均匀的呼吸声，想来是睡着了。 他翻了个身，发现四肢已经无法自由伸展，只好将自己缩成一团。 脑袋传来一阵剧痛，在记忆的流海中，忽然涌现起精灵国的一切，隐约间，他看见了和瑶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我……渡瑶！以修罗的身份命令死亡札记，停下你的死亡召唤……” 渡瑶，渡瑶。 瑶儿…… 翌日 “呐——？！” 东苑的主房里响起了渡瑶的惊叫。 一早醒来，未央子参不在身侧，翻开被褥刚要起身，却摸到了一颗蛋！ 对，是蛋！ 还是一颗会发光的蛋！ 渡瑶满脸无辜，这蛋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没了孩子，却生了一颗蛋？ 不对，她怎么可能生出蛋来。 又或者，是未央子参一大早就塞了颗蛋到她被窝里，有意给她一个惊吓？ 还是不对，她明明看得出昨日他对她的真心所向，给她惊喜还差不多，怎么可能变成了惊吓。 可这莫名其妙蹦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瑶郡主，小的是蜂灵，刚才听到一声惨叫从这里传出，小的想问问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早来巡房的蜂灵听到声音，前来敲门。 渡瑶心有余悸，听到蜂灵的问候后，本想起身去问他，可转念一想，若这是未央子参送她的礼物，她去询问一个下人会不会遭到笑话？ 于是，她定了定神，朝门外回道：“我没事，对了，看见王爷了吗？” “小的自早上起，并未见到王爷。瑶郡主没别的吩咐，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好。” 她起身加了一件外袍，接着回到榻上，将那颗蛋拿起，轻飘飘地放在手里就像一颗普通的蛋。 可是它在隐隐发光，光芒虽然微弱，但她还是看得真切。 敲了敲蛋体，没有声音，而且也敲不碎。 确实是一颗神奇的蛋。 鉴定完毕后，她将它塞进了怀里。侧头一看，奏折还是昨日的摆放，并未被动过。 现在理应先找到未央子参，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才是。想到这里，她打开门，往外走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芒草迎面而来。 “属下见过侧王妃。”芒草朝她有礼地做辑道。 渡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起，“芒草，你什么时候跟我如此生分了？以后直接称我渡瑶吧，别喊什么侧王妃，难听。” 话说到这里，怀里的异物忽然动了一下。 她略微皱眉，眼睛瞥到芒草尴尬的笑容后，又说道：“对了，看见王爷了吗？” 芒草朝她身后的屋子望了一眼，最后也吃惊地问道：“王爷不在屋里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默默无语了许久后。 “难道是上早朝了？可是那些奏折……” “王爷入宫，必然会让我陪同，不会单独前往。”芒草一下就否认了她的猜测。 难道，是去了西苑？ 两人对视一眼，继而同气连枝地朝西苑的方向奔去。 渡瑶心中愤愤不平，昨晚才霸占了他，今早就又把他拐跑，这个紫灵也不知道是哪路蹦出来的妖精，这么死缠着她家王爷！ 西苑，正在院子晾晒衣服的阿桃被这两个突然冲进来就左右猛搜的人吓得气也不敢出。看这架势，他们是来捉奸的？ 丢下手里还未挂上去的衣物，她匆忙跑进紫灵的屋里，嘴里直嚷着“王妃，不好了，瑶郡主和芒侍卫来了！” “……” 正坐在梳妆台前细心打扮的紫灵闻言，忽然起身一掌拍了过去，“越来越不像话了，我说了多少遍，别一天到晚咋咋呼呼地跑到我房里生事，快说，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奴……奴婢也不知道。”阿桃跪了下去，两眼晃着泪花。 149.第149章 蛋是什么鬼（二） 这次，还未发红的脸颊又迎来一掌，“贱婢！不知道还跑进来做什么？！滚出去！” “姐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和芒草不过是来找王爷，何必与一个丫鬟撒气动粗呢。” 紫灵怒气还未喘匀，就见到门口走进两个人，说话的正是令她恨得牙咬的渡瑶。 昨晚参王不顾她的感受执意要回东苑，这会儿看渡瑶这架势，是来显摆的？不过，她怎么听到的是，来找王爷？ “既是我的下人，又何必瑶妹妹心疼？阿桃，今日起，你就去厨房打下手，别再踏入我屋里一步。”紫眸瞥过渡瑶那张清透如水的脸庞，她咬着牙说道。 阿桃刚受了两掌，这会儿脸颊已经红肿，说话都得倒抽一口气，“诺……” 退出房间的时候，渡瑶清楚地望见阿桃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低，虽无声，却揪起了她的心。 “王爷可曾来过？”芒草对紫灵一向不客气，既不问安也不行礼，出口便问。 紫灵淡淡地扫了一眼芒草，嘴角泛着冷意，“笑话，王爷来不来我房里，何时轮到你一个卑微的侍卫发问了？” “若是我问呢？”渡瑶接上话。 “呵呵……”紫灵假意掩嘴而笑，却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瑶妹妹，你是指昨晚，还是今早，怎么也不问清楚一点。王爷昨晚呀，在我屋里可是待上好几个时辰哟。” 渡瑶暗暗捏了捏手心，面不改色，“我问的不是昨晚！而是现在！” 这个死妖精居然还向她炫耀昨晚的事，要不是她首肯，未央子参才不会来呢！ “现在？”紫灵忽然收起笑容，接着一副不待见他们的模样，坐回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一边梳着发尾，一边说道：“现在可就跟我没关系了，许是还未起床吧。” 芒草和渡瑶面面相觑，接着一同走出她的房间。 铜镜里，紫灵的表情忽而变得狰狞。 渡瑶，你还有脸来向我要人，等王爷恢复记忆，他心里装着的，可并非只有你！ “不在西苑，那会去了哪里呢？” “渡姑娘，不如你先回房去等，我上院子的别处看看，若是没有，我就进宫寻他。”芒草停下脚步，回头对渡瑶说道。 想想也是，她应该先回去看看他有没有又回到房间里。 “好。” 两人分工明确后，就各奔东西。 回到东苑的房里，渡瑶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屋里能够藏人的地方，皆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昨晚她为他脱下的长靴和围脖都还在……长靴！围脖！ 这王爷出门，难道连鞋子都不穿了吗？ 不过，万一他换了一双，那也不为过啊。 想到这里，她又颓废地坐在了案板前。 “会去了哪里？”她自言自语道。 这时，怀里的那颗蛋又动了起来…… 她伸手往怀里摸去，触碰到昨日他送给她的那对同心锁，嘴角不禁又泛起了笑意，于是将蛋从怀里拿了出来。 说不定，这也是未央子参送她的礼物，又或者，上天见她犹怜，赐给了这个活宝给她。 看着这颗泛着一圈莹白色光圈的蛋，她的手抚了上去，轻声道：“还有你，你又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蛋又开始晃动，从她的手滑溜了出去。 她惊了许久，才喃喃道：“你还会动？” 看来是个不平凡的蛋，至少不是鸭蛋。 瞟到案板上的奏折，她随手拿起一本，心想将它拍碎看看。 回头望向桌上的那颗蛋，全神贯注地盯着它，瞄准，出击—— 啪！ 蛋居然自己跑了？！ 不，准确地说，是滚走了。 她扑了过去，将它紧紧捏在手里，“别动，让本姑娘鉴定下你的品种！” 说罢，手里的奏折一角再次对准它，瞄准，出击——啪！ “啊！” 结果，她还是打到了自己的手。 那蛋刚从她的手中死里逃生，似乎听到她的惨叫，又滚了过来，凑进她的手边，轻轻地抚摸着她刚被自己敲疼的手背。 见它尚有人性，她于心不忍，只好丢掉手里的“凶器”，叹了口气。 “瑶郡主！”门外，蜂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料被门槛绊了一脚，摔在了地上，“唉哟——” 渡瑶连忙又将蛋塞进怀中，接着上前将他扶起，面带疑惑，“蜂管家，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做事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蜂灵站稳小身板，抬起头，刚要为自己解释时，又想到外面那个还在等着回复的陌衾末，不禁又哭丧起来，“瑶郡主，那个……二皇子来了！凶神恶煞的模样，小的们吼不住啊！” 二皇子？ 未央衾末来做什么？ “他来找王爷的？” “不，说是不见到您就不离开。”蜂灵挨在门板上，尽可能地摆好姿势，弥补方才渡瑶对他的不良印象。 渡瑶沉思片刻，这才心平气和道：“就说我不见。” 蜂灵听到，立在地上的左脚一崴，整个人又跌在了地上，大巾帽脱落了下来，两根触角也随之蹦跶出现在渡瑶惊讶的眼里。 不等蜂灵去捡自己的巾帽，就已经被渡瑶揪起那两根触角，只听她小声自语道：“原来蜂管家脑袋上有顽疾，才一年到晚戴着帽子啊。” 蜂灵疼得直拍地板，又不敢哇哇叫出声，憋红的两眼蓄着泪水，心里大喊着，你才有顽疾，你全家都有顽疾，那是本将军最帅的标志，能不能别拉了，再拉，就断了—— “瑶儿！你果真在这里！” 院外，等了许久的陌衾末按捺不住，自己寻到了东苑。 正好瞧见了渡瑶正拉着蜂灵头上那两根富有弹性的触角，玩得正起劲。 他大步走了上去，一脚踹开蜂灵，将她拉起，“瑶儿，跟我走！” 渡瑶二话不说，甩开他的手，“二皇子，这里是摄政王府，我是摄政王的侧王妃，请你自重。” 陌衾末眼神闪过一丝黯淡，两手顿时无处安放，失落地说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跟我走一趟，是关于苏湘儿的事。” “湘儿？她怎么了？”听到湘儿的名，她立即提起了心。 150.第150章 湘儿入宫（一） “总之，你还是随我走一趟吧。”陌衾末看了一眼地上的蜂灵，留心回道。 一想到湘儿，渡瑶迟疑了一会儿，最后点头随他离开。 * 来到亲王府，她只字不语。 只是埋着头，跟在陌衾末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 到了偏苑，还未踏入湘儿房里，就看到闻香满脸慌张地跑了出来。 见到陌衾末和渡瑶，双手已经吓得不知该往哪里放，“小姐，二皇子，你们来得正好。苏姑娘肚子疼得快不行了，现在怎么办？！” “啊——” 不等渡瑶开口问点什么，里屋就传来湘儿痛苦的叫声。 她和陌衾末一同绕过闻香，冲了进去。 “小姐，你再忍忍！闻香去请大夫了，你一定会没事的！小姐……”燕秋趴在榻上，握着湘儿的手，带着哭腔道。 “怎么会这样？”渡瑶问她。 “小姐她……前些日子让大夫开了一副药，燕秋并不知那是堕胎药，就煎了给小姐喝。小姐喝下后，就开始腹痛……二皇子，奴婢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什么……堕胎药？” 这时，陌衾末一个箭步地走上来，将苏湘儿抱起往外走去。 “二皇子，你要带她去哪里？” “进宫！” 渡瑶愣了一下，接着跟在他后面跑去。 此时她的脑袋已经是空白一片，只想着湘儿肚子里的孩子不要有事。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那种锥心之痛，她不想让湘儿再尝受。 陌衾末命福伯备好马车，三个人匆匆坐了上去，往宫里快马加鞭而去。 “湘儿，你一定会没事的，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没事的！”一路上，她除了说这句话，就想不到别的安慰的话语。 苏湘儿微闭着双眼，每次眼帘泛动的时候，总是看到陌衾末望着对面的渡瑶发怔。想起她刚入摄政王府的那日，他倒在了她的南苑门口，是她瞧见了他身上的遍体鳞伤。 那时，她听着昏迷中的他口中不断呢喃着一个名字，瑶儿。 再到后面，她身处南苑深宅，夜夜倾听他独有的箫声，孤寂而落寞。 于是她的心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想从摄政王府逃脱出去，她要摆脱那种日复一日，生不如死的日子…… 几度疼痛，都差点从车上翻了下去，好在陌衾末一手抱着她，才幸免于事。 陌衾末虽然抱着苏湘儿，可是眼睛并没有离开坐在他对面的渡瑶。他知道她为什么重新回到摄政王府，也知道她为什么屡次拒绝他，但是这短暂的人界历练，又怎么可能磨灭他不死不老的陪伴？ 瑶儿，若是你真心所托，保苏湘儿的孩子一命，又有何不可。 三人各怀心事，互望彼此。 殊不知藏在渡瑶怀里的那颗蛋，正在暗自涌动着一股力量。 这一切，它看在眼里，也听在耳里。 * 很快，马车停在了宫门口，陌衾末抱着苏湘儿径自往太医院奔去，渡瑶紧随其后。 “何太医！快，快来看看她怎么了？！” 冲进太医院，陌衾末将湘儿放到病榻上，朝一旁还在研究着药典的太医们叫道。 领头的何太医一眼就望见跟在他身后的渡瑶，于是慢条斯理地朝她做了个辑，“微臣见过二皇子，见过瑶郡主。” 身后其他的太医们也跟着一道呼起。 “我叫你快过来看看她怎么样了，你们这些人都是没长耳朵吗？！”陌衾末忍无可忍地吼道。 何太医性情一直都是循规蹈矩，温和有礼，如今被他这么一吼，突然想起上次大皇子未央子参抱着瑶郡主来的场面。 额上不禁冒出颗颗冷汗，连忙小跑了过去。 定睛一看，好在今天二皇子送来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子，并非再是不男不女的装扮。探手探脑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到瑶郡主在一旁说道：“何太医，无论如何，你都要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求求你了。” 何太医回头愣住，怎么，这两个皇子送来的病人都是有孕之身？ 看见陌衾末那道杀人般的眼神后，他只好收回诧异的目光，唯唯若若地答道：“微臣尽力。” * 乾德殿 未央皇帝正专注地品尝，而宸妃正坐于偏殿一侧抚琴。 自从宸妃回到宫里，她几乎是寸步不离未央皇帝。因为脸上容貌已毁，她从未摘下面纱，也不出乾德殿半步。 未央皇帝生怕她会因为自己的容貌而感到自卑，就让她抚琴作曲，打发时间。而自己却在私底下命太医院的老者研究药典，找到如何修复容貌的秘术。 品着茶，听着曲儿。每每想起三皇儿未央才哲生前所犯的事，他就感到格外痛苦。眼下他虽让大皇子和二皇子平起平坐，但还是难以阻止那些官宦之间的势力暗涌。 景后已疯，被送回了冷宫，她身后的势力也随着未央才哲的离去而瓦解，但就是这股势力，此时已经开始出现子参和衾末身边，长此以往下去，就怕悲剧会再次上演。 一想到这里，他就极为烦躁。 “皇上！皇上——” 这时，孙公公的声音显得比他更为急躁。 “何事啊？”他啜了一口茶，懒散地问道。 “太医院又出事了！这次是二皇子，带了个女的来！”孙公公的白眉揪成一团乱麻。 未央皇帝叹了口气，“由着他吧，朕疲了，不想管这些闲事。再说末儿宫里也确实该需要一个女主人了，他和谁来往，朕不再过问。” 兴许，是他将瑶儿赐婚给了未央子参，这才对衾末感到愧疚吧。 “皇上，那女的有了！有了！”孙公公边说着，边比划着动作。 宸妃手中的琴弦中断，连忙上前问他，“孙公公，可是有了身孕？” “不，不是奴才有了，是那个女的有了！” “噗……”未央皇帝口中的茶水突然喷了出去，乍听之下，他还以为是孙公公有了。他走下高脚椅，沉声问道：“可探到什么消息，孩子是谁的？” “这个……奴才不知。不过，听太医院来的人禀报说，一同来到的，还有瑶郡主。奴才心想，这有了的，可能就是瑶郡主。”孙公公低头答道。 151.第151章 湘儿入宫（二） 听到瑶儿也来，未央皇帝和宸妃相视一笑，“既是瑶儿也来了，那朕就得非去看看不可了。” * “湘儿，现在可好些了？” 渡瑶坐在榻边一侧，关心地问道。 刚喝下汤药，把完脉的苏湘儿面色倦怠，但还是朝她微微一笑，“我好多了。” 谢天谢地，她肚子里的孩子总算是保住了。 站在渡瑶旁边的陌衾末则是面无表情地发着呆，直到他们听到门口传来声响，这才纷纷打起了精神。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叩见父皇，叩见母妃。” “瑶儿，快给娘看看，听孙公公说你有了，你怎么不好好躺床上休息呢？”宸妃一见到陌衾末身旁的渡瑶，连忙走了过去，轻声道。 “……” 渡瑶张了张口，正感到莫名其妙，又听到未央皇帝喝道：“何太医，现在瑶儿的孩子不会有事吧，再像上次那样，朕就饶不了你！” “回皇上，这……” “父皇，你说什么？什么再像上次那样？瑶儿，你……”陌衾末一脸震惊地转向不知所措的渡瑶。 难不成，她曾经有了慕子参的孩子？ 她是修罗，她的孩子定是上天安排的珍贵身份，难道，没了？ 渡瑶的双眼顿时失了焦点，忙慌间落在了病榻上的湘儿身上，于是拉起宸妃的手，娇嗔道：“娘，你们胡说什么，哪里是我有了身孕，是湘儿，她怀了二皇子的骨肉。”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未央皇帝和宸妃一同望向湘儿。 只见她正吃力地坐起身，虚弱地行礼，“民女苏湘儿叩见皇上，见过宸妃娘娘。” 未央皇帝背着手，狐疑地看了看渡瑶，又看了看那个自称苏湘儿的女子，出声说道：“咳……朕还以为是瑶儿有了身孕，说来说去，是你一个没名没分的野丫头惹得整个太医院大乱的？” 苏湘儿一听，手心拧紧，藏在被褥下的两脚倏地一抽，突然大喊一声：“啊——” “湘儿？怎么了？！”渡瑶第一个上前握住她的手，接着回头朝何太医道：“何太医，你快来看看。” 何太医大步上前，诊脉过后，答了一句，“不碍，是动了胎气。” 未央皇帝和宸妃皆松了一口气。 陌衾末看到渡瑶朝他投来的眼神，于是两手一鞠，“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哦，何事？” “儿臣想求父皇下份诏书，让苏湘儿光明正大地成为儿臣的王妃。”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分明看到渡瑶舒心的笑容，可是自己，心在滴血。 “苏湘儿？”未央皇帝唤了几声后，目光犀利地望向病榻上的湘儿，眼角延至耳旁的那条胎记确实不太好看，但两眼倒是清灵有神。 接着，他回道：“朕下诏之前，还想理清一件事。” “父皇请讲。” 未央皇帝先是让其他的太医撤出房间，再无外人后，道：“朕记得清楚，摄政王府的王妃，也名为苏湘儿。” 渡瑶抬头，满脸错愕。 看来，她不得不说了。 “皇上！” 未央皇帝寻声望去，正见渡瑶跪在了地上。 “湘儿虽是大皇子的王妃，却因瑶儿之过被休，亦是我将她安排进入亲王府，这才铸成大错。恳求皇上给湘儿一个名分，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能见天日的机会。瑶儿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当初她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如今湘儿的孩子，她必须要保住。 就当是，她欠湘儿的。 “这成何体统！哪有兄嫂变成自己媳妇的道理！朕不允！”未央皇帝一听，才知晓她果真是大皇儿未央子参的弃妇，这等有辱门楣之事，他断然不会同意。 陌衾末见状，再看看瑶儿的反应，于是出声说道：“儿臣记得父皇曾经说过，大哥与护国公的联姻实乃必须，若是让护国公得知自己的千金被休，难免引起一阵骚动。儿臣甘愿冒此之大不讳，再度迎娶苏湘儿。” 说完，他跪在渡瑶身边，接着又道：“况且湘儿被大哥所休之时仍为清白之身，委身于儿臣有何不妥。如今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儿臣恳求父皇下诏！”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仿若能够穿透太医院的每一个角落。 渡瑶偏头望向陌衾末，似有一怔。 二皇子，他当真如此心甘情愿吗？ “你！……”未央皇帝气得鼻翼松动，他没想到陌衾末竟然会如此大肆宣扬，让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听到这等丑事。 说来说去，就怪子参太过冲动，竟然休了护国公之女，“孙公公，去把摄政王宣进宫！” “皇上……” 渡瑶刚想说王爷不在府上，就听到宸妃言道：“皇上，稍安勿躁，依臣妾所虑，当务之急是保住那孩子的名声。至于护国公，皇上可以私下相邀，就说这是孩子们自己的选择。” 宸妃帮未央皇帝顺了顺气，接着走向病榻上的湘儿，“孩子，你说，母妃这么安排可好？” “母妃……？”湘儿嘴唇泛白，看见这个掩着面纱不见真容的女子自是稍有疑虑。 转而一想，管她眼前的女人是谁，只要能让她光明正大地行走于这皇宫中，她就心满意足。 当初得知自己怀有身孕的时候，她想过把孩子打掉，这才让大夫开了堕胎药。 可只要想到秋生乃渡瑶所扮，想到未央子参刚休了她就另娶她人，想起未央衾末心心念念的都是渡瑶，她就心有不甘，萌生恨意。 “湘儿听从安排。”尽管如此，她还是对宸妃说出这六个字。 孩子保住了，二皇子也请求皇上下诏书，意欲昭告天下，光明正大地迎娶她。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可一看到他望着渡瑶的眼神，再回想渡瑶为她求情的模样，她就觉得恶心透顶，甚至认为渡瑶乃是惺惺作态，并非真心为她好。 如果，她想了无数遍的如果。 如果那天她没有提着药酒走进二皇子的房里，或许她和渡瑶，就真的两清了。 曾经以为自己做得到心如止水，现在看来，紫灵所说的，不无道理。 这世上最可怕的人，不是会耍手段的人，而是不懂得耍手段的人。 152.第152章 湘儿入宫（三） 未央皇帝定定地看着她，“朕问你，若是你父亲问起，你该如何作答？” 他深邃的目光直穿她眸底，作为一国之君，看人必须要看得精准。 虽然瑶儿和衾末都让他下诏书，可他怎么觉得，这女子并非那么简单。 不过宸妃所言，也不无道理，此事万一张扬，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令皇室蒙羞不说，也会影响到两个储君的声望。 “全是湘儿之意，湘儿心属二皇子，乃求大皇子休书一封。是皇上不计前嫌，成全了湘儿和二皇子。”湘儿平声回道。 未央皇帝点点头，“今日起，朕册封你为苏宁郡主，赐婚二皇子未央衾末。” “谢主隆恩！”将她改头换面，变为苏宁郡主，这样一来，天下人就不知她乃二嫁之身，也替她挽回了声誉，皇上这一招，实在是高。 “儿臣谢过父皇。”陌衾末的脸上丝毫不展颜笑。 “瑶儿谢皇上体恤。” “都别跪着了，起来吧。”未央皇帝沉声说道，接着转向渡瑶，“瑶儿，朕听闻你前些日子身子不适，近来无恙吧？” “回皇上，瑶儿现在生龙活虎。”她站了起身，梨涡闪现。 宸妃上前将她抱住，“可担心死娘了，要不是为了处理宫中繁事，娘早就想去看你了。” “娘，你现在已经恢复了宸妃娘娘的身份了，自然是有很多事要做，别管我，我好着呢。” 看着她们娘俩感情只增不减的样子，未央皇帝甚是欣慰，“瑶儿，你和宸妃一道回乾德殿叙叙旧，末儿，你就留下来照顾苏宁，过会儿朕会让孙公公安排几个下人过来。” “诺。”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注意力全转向了渡瑶。 病榻上，湘儿……不，今日起她就是苏宁了。此时，苏宁正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下，又一下。 * 皇宫太医院的屋顶上，正托腮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旁悬空而立的正是札记。 “哎……札记，你说，我们就这么空手回去，会不会被罚俸禄？会不会被贬下十八层地狱，再被生煎，然后挂在天链上永无轮回？” 这已经是幼珊问了一遍又一遍的问题了。 一旁的札记只是默默悬在空中，没有任何表示。 幼珊将它拉了过来，翻开今日死亡标记的页面，上面赫然写着：未央衾末之子，胎死腹中。 那是她师父的孩子啊，她可下不了手。 这倒让她想起了前次，她标记的是渡娘怀里的孩子。 天地良心，如果不是修罗王的命令，打死她也不敢做出这种事。 还记得修罗王那冰冷的话语，“作为死神，就该有死神的样儿！” 哎……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死神该有的样儿是什么呢！师父，希望你的孩子躲过这一劫，也能躲过修罗王那一劫。 这时，札记再次发起光来。 这是又有死人的前奏。 幼珊翻起，一脸不符年龄的忧愁，“怎么又是孩子啊！这段时间，死的怎么尽是孩子？！” 无奈，还未感叹完，就见札记径自飞去。 “你个死札记，等等我！” …… * 回到乾德殿内，渡瑶向宸妃说起了鬼门关一事。并掏出当日在鬼门关内捡到的那块脏乱的薄绢。 宸妃望着渡瑶拿给她的那条白绢帕，摸上那个早已磨花得看不清楚的“敏”字，若有所思，最后叹气道：“阿甘，是致敏的女儿。” “阿甘是敏姑姑的女儿？” “准确地说，也是皇上的骨肉。” 渡瑶并未发现此时宸妃的脸色煞是难看。 “阿甘是皇上的……” 回忆起初入宫之时，敏姑姑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至今她还记忆犹深。只是没想到，敏姑姑会和皇上有一腿。 皇帝老头儿未免也太过风流了吧。 “这个就交给娘吧，让我去跟致敏说，说起来，都是娘的错。” 宸妃说完，就慌张地将绢帕塞到自己的怀里。 渡瑶不以为意，自古宫闱深闺，尔虞我诈。没有一定的心机和智谋，是绝对无法在这宫里生存。 宸妃被景后所害，却不是因为她不够聪明，而是她太过于精打细算，算漏了景后会与紫灵勾结，获得尸毒，导致她毁了容，半身不遂。 好在，敏姑姑将她救起，这才幸免于难。 只不过阿甘的死，分明是芒草的责任，为何娘会说是她的错。 不等她问出，就又听到宸妃转移了话题。 “瑶儿，那个苏湘儿，娘并不多喜，你若是有空闲，替娘多多留意她。毕竟这皇子后嗣，事关重大，娘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事到如今，宸妃还是处处提防。 渡瑶心寒之余，仍是欠身应允。 “瑶儿谨记。”话虽这么说，但她却无法做到像宸妃这般精明。 对于湘儿，总感觉自己对不起她。她性情温婉如水，很少表现自己的喜怒，如今她怀有身孕，作为她曾牵绊过的一人，渡瑶是绝不会提防她的。 “对了，你和参儿，怎么样了？” “娘，您是指什么？”渡瑶讶异于她的话题转变之快。 只是如今，她心里有颇多的困惑缠绕着，已经不去在乎宸妃关切的目光。 “还跟娘装傻，娘问的自然是你和参儿什么时候加把劲，给娘和皇上添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渡瑶明眸泛动，红云烧脸，“娘，瑶儿会努力的。” 提起孩子，她又想起她未出生的那个孩儿，心里就堵得慌。先不说什么时候能再次怀上，单是今天王爷失踪不见，就够让她感到心烦的。 “哈哈哈……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娘俩再聊朕的孙子，怎么，瑶儿你也不甘落后，今日起要加把劲了吗？” 未央皇帝从偏殿走了过来，刚才交代完孙公公一些事，又被陌衾末耽搁了些时间，这厢走来，感觉自己错过了许多不知道的详情。 “皇上，你看瑶儿脸红得。这事也急不来，对吧。” 宸妃见未央皇帝步入，连忙笑脸迎上。 “对对对，是朕心急了。瑶儿，我已经让孙公公前去摄政王府里请参儿进宫了，今日你就在这里与我们一道用完晚膳后再离开。” 未央皇帝脸上风采高照，看得出来他心情比方才在太医院的时候好多了。 153.第153章 蛋里的小人儿（一） 渡瑶心中一惊，连忙回道：“王爷一早就不在府上，孙公公此次前往怕是要空手而返了。” “那就过几日吧，朕不急。” 渡瑶心中疑惑，这皇帝老儿是受了回春之术了，怎么这会儿春风满面。 在宫中用完晚膳，又听了不少关于他们的爱情史，深知未央皇帝曾爱惜宸妃，如命似宝。想起昨日未央子参的感叹，如今自己也是心有感触。 谈笑间，才得知景后已疯又被关回冷宫。更令她诧异的是，在她昏迷的那七日，未央子参为了她不去上朝…… * 自从从宫里回来，渡瑶就闷闷不乐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今日在宫中，强颜欢笑了许久，这会儿只觉得自己脸部肌肉泛酸。 方才从大门进来，还是没见到王爷的身影，许是一整天了，他都没有回府过。也不知道芒草去探查地如何了。 而王爷留给她唯一的一个线索，就是他放在榻上的一颗蛋。 说起蛋，它这一整天得藏在她怀里，怎么老动个不停。 将它从怀里拿了出来，心情沮丧：“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话音一落，发光的白蛋再次动了起来，似乎听得懂她所说的话。渡瑶双手捧住它，面露惊色，“这么说你是知道了？快告诉他在哪里？” 蛋除了会动，会跳，却不会说话。 渡瑶无奈道，“这样吧，以后，我就尊称你为蛋神兄了。蛋神兄，既然你能听得懂人话，那就用行动来告诉我，只要我说对了，你就前后动一下，说错了，就左右动一下，好不好？” 那蛋前后动了一下。 渡瑶窃喜，“你说，王爷是不是在这府里？” 前后动一下。 “真的吗？那……是在西苑里？”这是她第一个想到的地方。 左右动一下。 “不在西苑啊？那……藏在厨房里？” 左右动一下。 “蜂灵的房里？” 左右动一下。 “其他下人的房里？” 还是左右动。 “南苑？” 左右动。 “北苑？” 左右动。 “东苑？”就在渡瑶几乎把府中上下能猜到的地方都猜上一遍的时候，那蛋还是左右动。 就在她问出东苑时，那颗神奇的蛋居然是前后动了！ “东苑？”渡瑶不确信地再次问道。 那蛋很确定地前后动了起来。 渡瑶这下头疼了，东苑……“下人的房间里？” 左右动。 “厨房？” …… 问到最后，她有些精疲力尽，声音有气无力了起来，这次又把整个东苑能藏人的地方都问了一遍，看着那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直摇个不停，她甚至有些怀疑它的作用。 “我说蛋神兄，你忽悠人的吧？问你是不是东苑，你说是。问了整个东苑的地方，你又说不是。”她叹着气趴在了桌上，无力道：“怪我太傻，居然会问你这么可笑的问题。” 那蛋突然跳上她的手背，前后左右地摇摆起来，它是想在她面前提升存在感。 怎料，烦心的渡瑶看都不看，一巴掌将它扇飞到墙上，接着起身走到榻边，坐了下去。 双手抚过他睡过的痕迹，心里一阵悸动。 许是第一次，她和他的心是距离那么近，那么近。 可是为什么，幸福来得突然，也失去得突然。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他，许多关于从前的事。 蛋神兄跳到榻上，躺在她的手边，静止不动，似乎在默默陪伴着她。 “蛋神兄，你可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她躺了下去，闭上了眼，清泪滑落两鬓，无声漾在枕边。 她并没有看见，那颗蛋，在她的手边正一个劲地前后动着…… * 西苑 “你说什么？参王不见了？” “紫灵，当真不是你将参王藏起来的？”面对同样讶异的紫灵，芒草充满疑惑。 他入宫也找了一圈，从看守宫门的几个官差口中也证实了王爷从未进宫。渡姑娘的怀疑不无道理，如果别的地方再找不到，那么也就只有一个人有这个嫌疑将王爷藏起。 “你说什么？”紫灵怒喝，伸开掌心对着他吸来。 芒草没料到她现在胆大包天，居然在府里运用起法术。整个人被她吸到面前，不到五公分的距离，他闻到她身上那抹匀的恰到好处的薰衣草花香，有些晕头转向。 “你竟然在质疑我对参王不轨？”紫灵冷气呵到他的脸上，双眼瞳孔聚凝。 芒草知道自己论法力定然不是她的对手，于是回道：“属下能找的地方都照过了，自属下见到参王的最后一眼，便是昨日酉时。戌时，参王到了你屋里用晚膳，直到亥时才离开，从子时到凌晨这期间他都是和渡姑娘在一起，可她一早醒来，就没见到参王的踪影，属下不得不查！” 紫灵恨恨地将他放开，淡紫色的双唇轻轻一抿，说道：“不可能，昨晚他离开我屋里的时候还好好的。” 突然，她双眸一紧，难不成，是昨晚的药膳产生效果了？ 不行，她得再去一次迎风客栈，问问那个胖厨子！ 芒草见她匆匆离开，于是提脚跟了上去。 * 三日后 “还是没有王爷的消息吗？” “没有。” “三天了，要是能找到，就已经找到了。”她低头，好不容易让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渡姑娘请放心！皇上和宸妃得知大皇子失踪，也忧心忡忡，派出了大内侍卫和禁卫一同全国搜寻。虽然这机会几乎渺茫，甚至如同大海捞针，但凡是有一点点的可能，我们也绝不会放过。” 渡瑶失落地坐回屋里，心想着未央国浩瀚之大，茫茫人海寻一个人岂会那么容易。 芒草半跪在地，誓若破竹，“找不到王爷，芒草定然不回！” 她侧头望见芒草离开的身影，心中隐隐感动。 外出寻找胖厨子的紫灵居然也三日未归。芒草在迎风客栈里，被一道力量横截，挡在了外面，故而不得而终。 相比王爷的失踪，王妃的离开并没有让他们引起多大的重视。 蜂灵也闲不住，发动了全府上下的丫鬟和侍从，将整个摄政王府几乎是掀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154.第154章 蛋里的小人儿（二） 大门旁，蜂灵学着上次慕子参的口气，呵斥着看门的四大天王：“没看见？好端端地难不成人会凭空消失？！去，你们每人各领四十大板，以儆效尤！真是的，看门也不好好看，还叫什么四大天王！” 四大天王面色苍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没看见王爷出府是千真万确，而他们也不想叫什么四大天王，还不是瑶郡主给莫名生的事…… 整个摄政王府，都随着王爷的失踪，而鸡飞狗跳。 渡瑶起身关了房门，躺到榻上，闭上了眼。 又是一个孤独的夜。 窗外，寒月寂冷，冬雪包围着整个院落。 倘若王爷还在她的身边，会不会像之前那样轻轻抱着她入睡？ “心若在，人就在。”看着空落落的悬梁，她喃喃出声。 回头侧望，蛋神兄今日似乎很是兴奋，自从考它问题以来就一直动个没完，蛋体上的光芒好像又增亮了许多。 困乏之际，她垂下双睫，进入梦乡。 身边的白蛋，自然地也钻进了被褥，感受着她的气息，聆听着她的呼吸声。 殊不知，精灵蛋在吸收她身上的灵气时，才会发光，才会成长…… * 这日，渡瑶刚睡醒，翻了个身。 只觉得指尖触碰到类似碎片的东西，于是睁眼望去。 “……” 距离她的眼眸不到五公分的地方，一个巴掌大的小男人身穿一袭红白相间的裘服正环胸而坐，头上那金晃晃的束冠正闪着令她无法适应的光辉。 比例略大的脸上轮廓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下那张性感的嘴唇泛着一丝冷傲，那双淡雅的眼眸此时正似朗星直视着她。 渡瑶惊坐而起，揉揉了两眼，再眨眨眼睫，在他身旁碎了的蛋壳此刻差点亮瞎她的双眼。 “看够了没有？”慕子参不悦地开口问道。 前世，他被贬。当时第一次破壳而出，见到的也是她这副呆萌的表情。只不过，这次好在没有听见她那震耳欲聋的惊叫声， “救命啊——啊！！！” 渡瑶外套都来不及穿上，抱着被褥踉跄地从榻上摔了个跟头下来，“你……你是什么鬼？！为何还会说人话？！”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 “瑶……”他刚要叫出她的名，又愣在那里，眉峰揪紧，难不成他这样子与正常的模样相差太大，以至于连她都认不出来？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飞到铜镜前方，细细打量了下。 唔，身子板太小了！ 脑袋显得有些笨重！ 手脚太短！ 脸上能看得清楚的也就只有眼睛了！ 耳朵……没见到！ 确实不符合他常人的形象，难怪她没认出来。 渡瑶紧紧抱着被子，看着他对着铜镜一遍又一遍地旋转着那副小身体。双眸顿时凝起水雾，这小人儿究竟是什么鬼，为什么她看着熟悉，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与他有没有半毛钱关系。 照了大半天，慕子参才幽幽飞到她面前，道：“本王不是什么鬼，是你的……” “等等！”渡瑶立即打断这个自称是“本王”的小男人接下去要说的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从那颗蛋里出来的？” 慕子参一头顶起黑线，几乎咬牙道：“是。” “啊——！”渡瑶再次抱紧被子大喊一声。 过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她才抬起头，看见他已经坐在桌子上，两手交叉环胸，两眼微闭。 “喂……蛋神兄？” 一声弱弱的呼唤传了过来。 慕子参心里虽然淡定，却无法容忍她这么低俗的称呼，于是睁眼，冷声道：“慕子参。” 以前的事，他全想起来了。 那时候，是渡瑶给他吃了一颗奇怪的药丸，接着他就转世为人，至于她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还成为他的侧王妃，一切就不得而知了。 重要的是，他怎么可以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变回了精灵蛋？！ 他还想着补偿她，想着要陪她做一生一世的夫妻。 可既然回来了，这人世间的****，他又何必去留恋。 心若在，人就在。 他的脑海里，唯一挥之不去的就是她的这句话。 “慕子参？”听到这个名字，渡瑶微微一怔，“王爷……” 是的，她想起了他。 而他，却换了一种面貌呈现在她的面前。 凌晨，他就破壳而出，想了许久，还是无法接受人类贪婪和不懂知恩图报的事实，最后，他情愿做回自己，也不想再留恋人世这一出短暂的戏剧。 只是，眼前的女人，她为何会是渡瑶…… 如果不是她，那现在，他的心里也不会如此梗塞，更不会有丝丝的顾虑。 但也是因为她，他才莫名其妙地投胎为人，与这些人类朝夕相处在一起。此时，说他恨也好，爱也罢，他都得需要待在她身边。 “你的王爷，死了。”他出声粉碎了她遐想的美好意境。 “你说什么？”她抬起头，泪眼中散发着浓浓的怒意。 这个小东西居然说她的王爷不在了，它凭什么？凭什么！ “没想到你是小人就算了，心肠还这么歹毒，竟然诅咒王爷？我告诉你，他没有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懂吗？！”她悲愤交加地站起身，想要抓住他，却扑了个空。 慕子参心里漾起一些情愫，可脸上依旧面不改色，“我说他死了就是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未央子参，只有我慕子参。” 她望着悬在半空中的他，“慕子参？你连盗用王爷的名字居然也这么理直气壮？是谁给你的勇气，是谁给你的胆量，你给我下来！” 她想也不想，挥起桌上的一本本奏折朝他砸去。 慕子参强躲着这星罗棋布的“弹药”，面露愠色：“瑶儿！” 渡瑶在听到他的叫唤后，手里的动作一僵，接着抬起头，目不斜视地望向他，“你……你喊我什么？” 慕子参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接着飞上前，“这一切现在说给你听，或许你会觉得太荒谬，但是，本王是未央子参不假，是慕子参更是毋庸置疑！” 155.第155章 蛋里的小人儿（三） “你在胡说什么？” 她问完后，突然想笑，这个小东西居然说他是未央子参？ 终于，她忍不住捧腹大笑，“横看竖看，你哪里像……” 不对，他真的有点像未央子参！ 而且……越看越像！ “你真的是王爷所变？”她脸上的笑容僵硬，神情呆滞，语气充满无力。 慕子参看到她终于转变正常的反应，这才开口接着说道：“不是未央子参变成了本王，而是本王曾经变成了未央子参，现在，不过是变回来了而已。” “这么说，王爷他……不，你不是人？” 渡瑶心生恐惧，抱着被子往案板后缩去。 慕子参半闭一只眼，冷声回道：“你看我哪点像人了？人类最是贪得无厌，本王绝对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他真的不是人…… 她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盼来了未央子参对她柔情相待的一天，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眼前这个巴掌大的男人，他似乎……比未央子参还要冷漠无情。她该如何是好，再怎么说，自己与他也算得上名副其实的夫妻，她怎会容许自己的夫君变成这副德行！ “你这个小妖怪！你还我相公！你还我未央子参——！！！” 渡瑶愤然起身，再次朝他扑去。 顿时，乌烟瘴气…… 谈判了将近三天，双方最终各让一步。 慕子参要做的事就是修书一封，让渡瑶带进宫中，以报平安。还要对外宣称王爷移居别处，修生养性，不问世事。 要是让大家知道了当今未央国的大皇子未央子参不是人，是精灵所变，那还不大乱天下。 所以，这就是最好的对策。 渡瑶接受了事实，并且帮他保守秘密。 * 这天，他们一同入宫。 慕子参习惯地坐在她的肩上，依旧一副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模样。 “芒草和蜂灵也不说吗？”路上，她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不说。”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那紫灵呢？” “不说。” “你就这样坐在我肩上，万一让他们看见了怎么办？” “不说。” 脚步停止，伸手，将他拎起。 “我知道对谁都不能说，可你能不能正常点，好歹得装出一副专业的精灵样，别这么明目张胆地坐在这里啊！” 气温极低，她口中的冷气全喷在了他的小身子上，寒霜速冻而凝。 他冷静地抖了抖发束上的霜片，邪魅的两眼一晃，一字一句地回道：“人类是看、不、见本王的！” 当然，同类的气息他会第一时间察觉，到时候找个地方藏起来就行。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到药典，找到回精灵国的方法。 若是让紫灵他们发现他的存在，人多手杂，定会坏了他的计划。 “瑶郡主，您没事吧？” 宫门处，两个官差正膛目结舌地望着此时一只手悬在空中，还对着那只动作奇怪的手自言自语的渡瑶，担心地问道。 渡瑶刚想冲慕子参发火，又听到官大哥这么一问，结合起方才慕子参说的那句“人类是看不见本王的”，最后干脆松开手，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灿灿笑道：“没……没事，我哪有什么事，就是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才……才那样的。” 官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那就好。瑶郡主，请慢走。” 渡瑶感到自己的嘴角都快要笑咧了，可面对这些多管闲事的官差，她还是撑着这么大的笑脸地回了他们，希望他们别把她当成神经病来看。 一路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小跑着离开了宫门。 这才收了收嘴角，又听到耳边传来慕子参那低沉的声音，“脾气一点都没变。” 渡瑶侧头，目光聚凝。 “王爷，你说什么？”语气忽然温柔如棉。 对她忽然的转变，慕子参已经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向全身，“没什么。”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一听她喊着王爷，就好似触动了那根最底层的心弦，震颤不已。最令他疑惑不解的是，她是修罗王的女儿，为何身上一点法力都没有，记得一年前，他见到的还是她那痴傻的模样。 或许，只有一个人才会给他答案。 死神，陌衾末。 “你别这么冰冷冷地对我，我难受。” 突然，他听到渡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接着就看到她低着头，急急地往前走去，表情失落。 慕子参定定地望着她垂下的眼睫，神情也跟着黯然。“本王对人一向如此。” 让她马上接受这个事实确实是过分了些，可他已经做不到像未央子参那般对她那么好，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在她身边。 忽然，身子一轻，他再次被她提起。 只听：“我知道你是慕子参，是王爷所变的精灵！但你好歹也是我的相公，你温柔一点会怎样，又没叫你亲我！” “……” “……” 四目相瞪了许久，慕子参嗫嚅了片刻，接着移开视线，道：“是本王变得未央子参……” 渡瑶忽然将他提高，两根捻在一块的手指头朝他抖个没完，“你……” “瑶郡主？今儿个什么风将您吹来了？您这是……”是孙公公的声音。 渡瑶回头望去，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大殿前。 孙公公候在门口，想必未央皇帝正在殿内处理事务。 “啊——孙公公好！今天天气真好啊！真好啊……呵呵……”她迅速松手，借势朝灰蒙蒙的天空一指，笑得极其心虚，殊不知这孙公公站在门口已然看着她自言自语了许久。 “是的，天气着实是好。”孙公公自然也跟着说瞎话。 为了不让孙公公沉浸在方才她自言自语的噩梦里，渡瑶又补上一句，“对了孙公公，怎么我这一路走来，都不见以往巡逻的那些禁卫？” “回郡主，宫里所有的禁卫都被指派到未央国境内外，寻找摄政王。”孙公公边答着边狐疑地打量着此时的渡瑶。 怎么看也都看不出她脸上的悲伤之色，再想到她方才的一举一动，就更加确定瑶郡主这几日悲伤过度，患上了轻度失心疯，不禁有些惋惜。 156.第156章 蛋里的小人儿（四） “我……我知道了。”对于她这一出明知故问的举动，渡瑶也是演上了瘾。 “奴才这就去启禀皇上，郡主在此稍等片刻。” “好。” 刚撇头朝肩头望去，却不见了慕子参的身影。 “王爷？你在哪儿啊？”她小声对着空气问道。 某人正闭着眼，藏在她宽广的袖口底下，听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声，最后忍无可忍地拉了拉她的手袖，“本王在此。” 紧接着，一张洁白却不失精致的大脸出现在袖口，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朝他里面眨了眨，“原来你藏在这里啊？你为什么要藏在这里啊？” 面对她的愚蠢，他本不予理会，但还是开口回道：“你的肩膀太危险了。” “为……为什么？”她一脸无辜，继续发问。 他的手心已经握成小拳头，在她的肩膀上得到的下场就是——动不动就提他，动不动就捏他，动不动就…… “瑶郡主，皇上有请！” 渡瑶走进大殿，看到龙椅下方的偏案上，正坐着未央衾末。 张狂桀骜的脸上看起来倒是清瘦了不少，想来是因为湘儿的事而担忧成的吧。 她走了上前，刚要行礼，就听到上方传来未央皇帝的声音，“瑶儿，不必行礼了，过来，到朕的身边来。”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来到龙案旁，却不敢坐下。 那椅子，可是皇后坐的，她怎敢越矩。 “怎么，怕朕这龙椅有刺，不敢坐？” 未央皇帝洞察秋毫，一眼道破她的顾虑。 “皇上，瑶儿怕坐了会折寿……”她缩了缩脖子，抬起温暖的围脖，轻声说道。 一旁，陌衾末笑喷出了声。 未央皇帝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陌衾末，随后转向渡瑶，“小小年纪就担心折寿，放心，朕有万岁，分一半给你！” “皇上……”渡瑶忙慌不已地跪了下去，她今日来，是为了送王爷的书信，怎么会被皇上给牵着鼻子走了。 “哈哈哈……瑶儿，这可不像是朕当初认识的你啊！朕记得，是你的足智多谋，才让朕的两个皇儿延期婚宴，也是你这精明的小脑袋瓜才使得景后原形毕露。怎么，今儿个，倒成了鼠胆？” 她动了动嘴皮，回道:“皇上过奖了，那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其实她还想说，那是因为身后有高人指点。 不过今日，怕是见不到娘了。 听闻后宫大整改，她定是忙得不可开交。 “朕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了你，别担心，朕的皇儿福大命大，绝不会出事。”未央皇帝叹着气，亲自走来扶起渡瑶。 刚刚听孙公公来报，说瑶儿在门口自言自语了好一阵，怕是受了打击，得了失心疯。 经过这么一看，也觉得今日她看起来尤为紧张和不安，恐怕确有此事，得送去太医院请何太医确诊一番。 “皇上说的极是。”渡瑶起了身，这才想起怀里的书信，连忙掏了出来递上，“皇上，这是大皇子送来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哦？！” 听到这话，大殿内，除了未央皇帝，还有一个人更为吃惊。 未央皇帝拆开信封，开始看起。 直到后面，渡瑶就看见他拿着信封的手在微微颤抖。 “孽障！” 皇上突然一声怒吼，将信撕成碎片洒在地上。接着走回龙位，怒不可遏，“亏得朕有意要把江山交给他，他居然给朕来了隐世勿扰这几句话！” 渡瑶震惊，未央皇帝居然要把皇位传给王爷？ 可是，二皇子他，不是有了孩子吗？ “皇上息怒！或许王爷他确实淡泊名利，与世无争……” 虽然那么想，可她不能就这么问，而是更要多说些未央子参的好话。 “息怒？！让朕如何息怒，这是朕的江山！并非功名利禄，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未央皇帝此时看起来是真的愤怒，“孙公公！” “奴才在。” “即刻传令下去，所有禁卫军各就各位，不必寻找摄政王了！” “诺！” 渡瑶心里正纳闷，就听陌衾末说道:“父皇，儿臣认为，理应将大哥找回。” 不知道这个慕子参搞什么鬼，好不容易想随了他的心愿，要将皇位让给他，这会儿他搞失踪不成，又来了个隐世勿扰。 前不久他收到消息，听闻街市频繁出现小孩失踪，而后这现象又出现在一个小村落上，此时他想去一探究竟，看看是否是萨满作怪。 可偏偏父皇又找他商量退位让贤的事，顿时分身乏术。 好不容易与父皇商讨完毕，要以皇位诱出慕子参，没想到这封信来得这么突然。不过，令他奇怪得并非在此，而是今日的瑶儿的确看起来不大一样。 她似乎有事瞒着他们。 “别替他再说好话了，朕实在无法想个透彻，你们兄弟二人之前为了这把龙椅斗得头破血流，今儿个朕有了退位之意，现在倒好，一个说不要皇位，一个要隐世，你们真把朕当成傻瓜，耍得团团转了吗？！” 未央皇帝此时正是一把怒火烧满胸腔，“你们当朕这江山真无人继承了吗？！” 话说到此，他不免忧伤起来。 他的皇子是不少，可真正能担此重任的也就是他们两个…… 渡瑶不再吭声，袖口里的慕子参则嗤之以鼻。 “父皇息怒，容儿臣考虑再三，或许儿臣有办法让大哥回来。”陌衾末安抚道。 “你说，有何对策？” 陌衾末瞥了一眼一语不发的渡瑶，接着说道：“不知父皇还记不记得当初儿臣与您的约定？” 未央皇帝皱起浓眉，心念一声，约定？ 貌似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他又不想让自己难堪，于是挥挥大手答道：“朕从不食言，区区一个约定朕自然会记得。” 距离他和未央皇帝约定的一年时间，还有三个月，也就是说瑶儿恢复修罗身份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了。 不管瑶儿会不会爱上他，他都注定无法登上帝位。 “那就请父皇给儿臣三个月期限，儿臣想要两个助力之人，以便更快找到大哥。” “谁？” 157.第157章 死人（一） “大哥的随身侍卫芒草，以及瑶郡主。” 她？ 渡瑶猛地抬头，愣了片刻后恍过神来。 “皇上，我不去！”她可不想白跑一趟。 这边未央皇帝还未做裁决，就听到她的反对，不禁问道：“瑶儿，难道你不想一起找到参儿？” 不等她做出解释，就看到陌衾末朝她走来，一手搭上了她的肩头，附在她耳里道：“湘儿想见你了。” “父皇，瑶儿会随我前往的！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大哥找回来的！” 他顺势搂着渡瑶走出大殿，边回头朝原地吹胡子瞪眼睛的未央皇帝喊道。 其实，三个月的时间，他除了要去找慕子参，还要去那传说中的村落走一趟，看看究竟是不是萨满在作怪。 身后，“末儿，你可别打瑶儿的歪主意，她可是你皇嫂！” 陌衾末咬咬牙，“遵命！” 不说出这句话，我陌衾末还是你的好儿子。 走出大殿，渡瑶打掉他的手，“二皇子，你说湘儿找我？此话当真？” “先不说这个，你快告诉我，慕子参在哪里？”谁知，陌衾末换上了另一副表情，转身急切地问她。 渡瑶板起脸，“不知道。” 此时的她，心虚至极。 不过也甚为困惑，二皇子怎会知道慕子参这个名字。 “瑶儿，你有事瞒着我？”陌衾末一脸不置信。 为人之前，她但凡有些不顺心的事，都会统统告知于他，可现在，变得太多了。 “你为什么要我跟着去找未央子参？”她连忙转移话题。 “瑶儿，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也只有你知道慕子参的下落！”慕子参失踪的这几天，他也是坐立难安，食不下咽。 本以为瑶儿会悲伤过度，情绪低落。但今日一看，她倒是淡定异常，在递上信封的时候，表情也是极为从容，丝毫没有忧伤的神情。 尬尴的气氛笼罩在寒冷的空气中，渡瑶正寻思着该如何回答他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从大殿一侧冲了出来，将她撞倒在地。 “何人如此大胆？！”陌衾末朝那人怒斥一声，接着伸手扶起渡瑶。 那宫女面色惊慌，嘴唇哆嗦，两腿软跪在地：“奴婢该死！奴婢不知二皇子和瑶郡主在此，奴婢该死！” 渡瑶起身，伸手阻止陌衾末的下一个举动。 “这宫里大道通畅，你为何要行得如此莽撞？”她出声问道。 “回瑶郡主……奴婢在……在御花园后面的亭子里看……看见了……”话还未说完，那宫女突然面色发青，眼球突出，七窍流血，倒在了渡瑶脚边。 “啊——！！！”渡瑶掩面叫起。 陌衾末刚要伸手将她圈到怀里试图给她安全感，就看到他和瑶儿之间的缝隙中忽然蹦出一个小人儿，挡住了他的视线！ “二弟的手还是该往哪儿放，就安分地放在那儿。”悬在空中的慕子参，话语逼迫寒气，隐隐的怒气随着话音一落，散在了这纠结的空气中。 陌衾末僵在空中的手在看到他的小身影时，收了回去。 但很快，趁着慕子参闭着眼，尽显高冷之势的时候，陌衾末两指已经将他提起。 横竖打量了一番后，这才幽幽吐出一句话：“原来，你失踪不见，是因为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你们能不能先别吵了，快看看她是不是死了啊！”一旁的渡瑶掩着双眼，急得直跳脚。 光天化日之下，好端端地一个宫女居然暴毙在她面前，死状极具凄惨恐怖，虽然她已经闭上眼不去再看，但脑海里依然能清晰地放映着方才鲜血从那个宫女眼睛和鼻孔，还有嘴角流出来的画面。 慕子参使了使劲，趁着陌衾末分神扭头望向地上的尸体时，这才挣脱了束缚。 飞到死去的丫鬟上方，端详了下她的死状。 “中蛊而死。” “是中蛊。”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渡瑶睁开眼，惊奇地问道：“什么是中蛊。” 不等慕子参解释，陌衾末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他的嘴巴捂住，另一手抓住他的束冠不让他挣扎。 “瑶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鬼门关的时候，遇到的那些蛇？” 不提还好，一提起鬼门关一事，渡瑶就觉得全身不寒而栗。 “记……记得。” “蛊，有很多种。普通人类只会种植蛊虫，玩些像这种低级的人命，而有法力的法师就会利用蛊种在他要操控的物种上，让它们听命于他，千变万化。” “听不懂。”渡瑶木愣地摇着头，表示自己仍然一头雾水。 “啊——！” 随着陌衾末一声惨叫，慕子参终于成功从他的手心中逃脱，气还未喘匀就听他说道：“简单地来说，有低级蛊和高级蛊之分。照这个宫女的死状来看，是被人下了蛊虫，只要她离开施行蛊术的地方超过百米，就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渡瑶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倒着有些时间的宫女，震惊不已。 这宫里居然有人如此恶毒，施行蛊术。 再往后想想，她刚才好像在宫女死之前听到了什么……御花园……亭子…… “小人参精，看来你恢复了记忆啊？哈哈……看你这副模样，还敢不敢跟我抢瑶儿。哈哈哈……不过，我吃惊得是，为什么你吃了脱胎换骨丸，药效这么短？” 一旁，被慕子参咬到手腕的陌衾末竟然不愠不怒，还甚为得意地调侃着他。 他还纳闷着这未央子参怎么好端端地就不要皇位了，原来是找回了自己，不屑那庸俗之位。 慕子参不理会他，只是躲得远远地，看着陌衾末嘚瑟不已的笑容，自己竟然也生不起气来。 但唯一确定的是，方才看到陌衾末要去碰渡瑶，他生气了。 “我倒是想得明白了，为何二弟要处处与我作对，从小就比我更讨父皇欢心，原来，从婴孩时期，你的心智就已是如此……” “不敢当不敢当！”陌衾末满脸堆笑。 “幼稚。”慕子参将剩下的话说完后，就钻进了渡瑶的袖口里。 渡瑶刚要回头，就撞见陌衾末一副凶神恶煞地盯着她的袖口，抬起的手在意识到渡瑶那澄清的目光时，瞬时僵在半空。 158.第158章 死人（二） 渡瑶看着他奇怪的手势，顿了一下道：“二皇子，尸体交给你处理了，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御花园的方向奔去。 陌衾末站在原地，抬得发酸的手臂这时终于有了感觉，随之颓然地甩下，自言自语道：“慕子参，你给我等着瞧。” 刚一低头，就见那宫女惨不忍睹的死样，又接着连番做呕，朝空荡荡的大殿门口拐去，“有没有人啊……快来人啊……” 好歹他也是人类闻风丧胆的死神，什么尸体没见过，什么恶心的场面没见过，可他这一世英名就毁在了投胎二字上！ 记忆虽在，可功力全无。 抵抗恶俗之物的能力更是，指数为零啊！ * 冬雪飘零，空园寂寥。 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随着被雪花覆盖几多的阵阵花香散在一处。 踏着脚上已经蒙上雪霜的鹅卵石路，渡瑶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好几次都险些滑到。 “你要去哪里？”袖口里传来慕子参低缓的声音。 “御花园。” “附近有一处林荫之地可以更快去往那里，这里路滑，你往那边走吧。” 就在渡瑶专心致志地盯着脚上的路一步一步地走着时，他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这次，是带着几分柔和。 “对呀！”一语惊醒梦中人，渡瑶拍了拍脑门，兴奋之余欢呼道：“王爷还真是贴心，这都帮我想到了！” “本王才不是贴心你！本王是怕你把我摔着！”他想也不想得解释道。 渡瑶哪管得上那么多，直接一个华丽丽地转身，抬脚刚要往一边拐去，另一只脚就悲剧地“金鸡独立”在打滑的石子上，随着”哧溜“一声，整个人往后仰去。 “呐？……！！” 不是真这么倒霉吧？ 她还不想死，就算不死，也不想残！就算不残，那也不能就这么四脚朝天地摔在这里啊！ 有人吗—— 有人来救我吗—— 在空翻地这段时间间隙里，渡瑶的心中活跃四起。 眼看自己的后脑勺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一吻—— 呐？不疼？ 真的不疼耶！ 惊诧中，渡瑶甩了甩衣袖：“王爷！你看见吗？我摔倒了！” “看……见了。”某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吃力。 “可我一点都不疼啊！你没摔着吧？”她将手伸到袖口里摸了一通，结果什么也没摸到，“王爷……你去哪里了？” “本王……快……坚持不住了！”某人声音极为痛苦。 “你快看！躺在这里看天空的飞雪，原来是这么美啊！”渡瑶压根没有听见他那可以直接忽视的小音量，而是顺势望向天空，沉醉在这落雪纷飞的意境中。 渡瑶的后脑勺下，慕子参的两只小手已经被压得缩成一团，若不是他在紧急关头用自己“坚挺”的小背驮起她的身子，让她以最小的冲击力到达地面，恐怕此时她已是叫苦连天的鬼样了吧。 可是，他做了这么令人感动的事，为什么……她！ 还能这么悠哉地躺在这里欣赏风景！ 她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本王……看不见！渡瑶，你要再这么压着本王，就……就要断气了！” 是的，此刻，他还在被她压在脑后，而她浑然不觉。 “断气？”渡瑶这才坐了起身，四下寻起慕子参那小小的身影。 待她回头望向潮湿的地面，正见某男保持着先前痛苦的姿势，两眼呆滞地望着天空。 原本美好的雪景，此刻在他眼里，简直就是空前绝后，雪上加霜的灾难！ “王爷？你怎么了？抽筋了吗？” 渡瑶见他无法动弹，心疼地将他从地面抱起。 不等慕子参逃难，就已经四肢被渡瑶拔直，横趴在她的左手上。 “没想到，你躲在我的袖子里，也摔得比我惨。对不起啊王爷，下次我会小心翼翼地，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 她抚摸着手里的这厮，眼里尽是一片宠溺。 不知为何，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倒觉得这样的王爷可爱至极，比起之前的那个成人王爷更加容易“平易近人”，重要的是更加好控制了。 此时，慕子参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当自己与渡瑶是真正的八字不合。 “呀，差点忘了正事！”渡瑶突然起身，大喊一声。 “你能不能看着点路再走啊！”随着她身子一倾，险些又滑到，慕子参几近咆哮道。 他已经无力再承受她那样的重量了！ 渡瑶将他放到肩上，再嘟哝了一声：“凶什么凶，有本事你自己下来走啊。” “……” 几经周转，他们终于来到御花园，可并没有看到什么亭子。 肩头上的慕子参，脸色在担惊受怕的过程中早已苍白，两眼打着圈死死地抓着她的围脖。 “你到底想要去哪儿，要找谁？”他趴在她的肩头上，声音有气无力。 “那个宫女说，这附近有个亭子，你见过吗？”她连忙开口问道。 “就你现在的方向，往前三十步，再右转十步，就能看见了，亭子就在荷花池旁边。”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来到这个鬼地方，简直是做了一场人间噩梦。 渡瑶顺着他说的走去，果然在右转的时候看到了荷花池。 接着一座古老却不失雅致的亭子坐落在她面前。 荷花池里的荷叶尽数凋零，唯有冬鲤跃跃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就在她的视线落在亭子里时，地上忽有一滩发黑的血迹触目惊心。顺着血滴的方向，她看见还有些被扯断的发丝被风卷在地上，绕着这令人晕眩的深红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慕子参见她一直蹲在地上看着那滩血迹，刚要开口问她想到了什么，目光忽得凝聚在前方的荷花池内，一坨黑色的东西从池中冒了出来…… 是头发，女人的。 不好，有人溺水了！ 他连忙打起精神，飞了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已经死亡的女人。 皇宫里每年得病或被罚被虐而死的宫女太监不计其数，他大可以不用大惊小怪。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死亡的女子穿着的竟然是宫中的官服。 159.第159章 死人（三）打赏加更 “王爷，你看，这血还未干得透彻，你说会不会是刚刚那个宫女的……” 亭子内，渡瑶刚转头要问他，就发现他不在自己的肩头上了，双眉不禁微微一皱，还真是个不令人省心的小东西。 “王爷？” 未免打草惊蛇，她唤得极小声。 慕子参正在荷花池上望着慢慢浮上来的尸体发呆，这边又敏锐地听见渡瑶在喊他，于是飞了上去，黑着线纠正道：“我叫慕子参！” “王爷，你刚刚去哪儿了？”见他没事，渡瑶松了松气。 根本无视他的抗议和不满，又径自说道：“我觉得这地方很诡异，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事了，你看这里的血……” “我叫慕子参。”他极为好面子，不达目的便不罢休。 渡瑶微微一愣，最后“妥协”，“好吧，慕子参王爷，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说的话？” “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因为死人不仅只有刚才那个宫女，池面上漂着的那具尸体你还没看到吧。” 他彻底被中伤了，这个女人，和以前并没什么变化。 好歹她也是投胎过的啊，面貌不变就算了，为什么连这个装傻的技能都死性不改！ 一旁的渡瑶听他说荷花池上有尸体，正探头探脑望去，当真见到了那犹如浮藻散开在水面的黑头发，接着一张在水中泡得发白的尸脸浮肿而翻现在她眼前，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睛正看着前方，死不瞑目。 令她作恶的是，那身穿得极好的官裙之下，开膛剖腹的肠子正暴露在空气中，随着身子晃动在水面。 “敏……敏……？”她还未来得说出是谁，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挨着红漆柱子狂呕不止。 “还是那么没用。”他飞到她的身旁，语气虽然冰冷，但双眼不离她的神色。 “今天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得最恶心的两具尸体了！”对了，还有在鬼门关看到的那人彘…… 一想起，又接着吐起。 慕子参转身撤离，人类就是胆小如鼠。 过了一会儿，见她稍微好点，这才催促着她离开，“受不了的话，就赶紧离开吧。” 渡瑶看着他，神情竟是悲伤难耐，指着不远处那具浮尸，泣不成声：“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敏姑姑！是带我进宫的敏姑姑！” 只是没想到，今日见到的会是她这般的惨死之状。 前几****才刚从宸妃那里得知，阿甘是敏姑姑的女儿，这都还未前去拜访，居然就成了这荷花池上的一具浮尸。 到底是谁，谁如此残忍，要将她开膛破肚，弃尸荷花池！ 真是天怒人怨，下如此狠手，定然是心狠手辣之人！ 可她该怎么办，她无能为力为她伸冤破解死因……对了！宸妃？ 她不是说要将阿甘的遗物拿给敏姑姑吗，而且后宫之事一向由她做主，她一定能帮敏姑姑伸冤的！ “瑶儿，太好了！你果然在此！我可找了好久……” 亭外，陌衾末又惊又喜，朝她奔来。 “二皇子，你来得刚好，快喊人来把敏姑姑的尸体捞上来，我先去找娘！” 说完，她抬步跑出亭子，往乾德殿而去。 “瑶……儿。”原地还未反应过来的陌衾末正一脸茫然，待他回头望去，瑶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 “陌衾末，她叫你看得是那里。”慕子参面无表情地为他指引方向。 “……” 怎么又是死人啊！这宫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尽管如此，为什么他要这么倒霉总要看见啊！ 看见就算了，好歹他也是堂堂未央国的二皇子，谁那么大胆敢命他去做这些琐事的！ 瑶儿，为何是你…… * 从宫里回来，渡瑶还在想着敏姑姑为何被杀害。 虽然宸妃答应她会查出凶手，可不知为何，她又觉得宸妃在说话的时候，有意躲避着她什么。 也许是她多想了吧。 揉着发酸的鼻梁，胃里，空空如一，好像吃点什么啊。 “渡姑娘……不不，瑶郡主……额，侧王妃，看我今天给您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真是天都看不下去她饿肚子了。 前脚刚踏进东苑大门，蜂灵捧着一盘佳肴就尾随其后。 “蜂管家，你以后还是叫我渡姑娘吧，叫什么郡主什么王妃，我听着别扭。快说，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 渡瑶走进房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当当当当当！看！” 蜂灵像变魔术般打开罩子，将盘子放在她的面前，接着他又拍了拍手，门外的下人们端着一盘盘菜肴蜂拥而入。 随着一个个罩子打开，迎面扑来的饭菜之香却还是难掩那抹淡淡的腥味儿。 “渡姑娘，小的看见您最近总是食不下咽，这才想着弄几盘好菜给您补补身子。这是府里新请的厨子做的爆炒肥肠，这是他最拿手的清蒸猪肝，这是……” 渡瑶只是看了一眼，就直奔门口大吐特吐。 “渡姑娘？”蜂灵跟了过去，接着说道：“还有一道绝美好味的红枣莲子炖猪腰……” “呕……”蜂灵每说一句，渡瑶就干呕一声。 此刻，她已经没有东西能够再吐了。 “蜂管家，你快让他们把菜都端走！” “啊？可是……那都是新来的厨子……” “快端走！”她提高音量命令道。 “诺。”蜂灵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再朝旁边的下人挥手示意。 上次那个江南的厨子被皇上花高价钱给挖走了，好不容易又请了个烧有一手绝味好菜的厨子来，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几乎把绝技全给甩出来了，没想到渡姑娘只是看了一眼就呕个不止，难不成，这菜……真那么难吃？！ 退到渡瑶身边，他还是不确定地问道：“渡姑娘，你不吃，那小的们可就全吃了啊？” “噗……” 突然听到有人笑了声。 蜂灵立即正声，“谁？谁在笑？！” 正端着盘子刚要撤退的下人们纷纷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笑过。 渡瑶皱着眉头望向蜂灵，“蜂管家，是我在笑。你将那些恶心的菜分了给大家吃吧，另外，送两碗清粥进来便罢。” 160.第160章 死人（四） 是的，慕子参说不能让蜂灵得知他的存在。 “诺。” 蜂灵边应着边和其他人退出了房门，一路上，他都困惑不已，方才听见的笑声明明是男子的，这渡姑娘怎么说是她自己？ 再说了，那些菜，可谓色香味俱全，渡姑娘居然说恶心，还只要清粥？而且是……两碗清粥！ 蜂灵前脚一走，芒草就后脚来到。 “渡姑娘，你在府里那就太好了！属下听皇上派来的人来报，说是有王爷的消息了？”芒草风尘仆仆，进屋就道。 “芒草，你回来地真是及时，快，坐下来听我说……” “咳咳……”隐隐中，有个声音从袖口处传了出来，打断她的话语。 “渡姑娘，你怎么了？” 渡瑶愣了下，忽然泛起梨涡，笑道：“没事，就是刚刚教训蜂管家，训得有些过头了，这不，嗓子难受。咳咳……” 这个慕子参，真会给她添麻烦。 “那等属下先去吩咐他们给您熬些润肺的汤水？” 见他要走，渡瑶连忙呼道：“芒草，不急！是这样的，二皇子今日在宫里对皇上请旨，让你随同他一起去寻找王爷，你意下如何？” “王爷不是有消息了吗？为何还要去寻？”芒草一脸惊讶。 “是有消息，可是消息是他要归隐别处，二皇子的意思是让你一起去找他，到时候将皇位让给王爷。” “什么？二皇子当真如此说的？”芒草又惊又喜。 那参王的药典就指日可待了。 “是真的。所以说，你去不去？” “去！为了王爷，属下万死不辞！”芒草激动地起身，对着窗外又是一阵跪拜。 渡瑶抽了抽嘴角，接着又咳了两声，心想能将芒草打发走也是一件好事，省得他一天到晚王爷长王爷短地在她耳边唠叨。 想到这里，她笑意渐浓。 “侧王妃，这是蜂管家命奴婢送来的两碗清粥。” 渡瑶侧头望去，还真是两碗白花花的清粥。 这时候蜂灵没有亲自送来，想必是在狼吞虎咽中吧，那些菜肴…… “放这儿吧。” “诺。” 丫鬟送完了粥，便匆匆离去。 芒草站了起身，看到清粥两碗，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心想渡姑娘居然如此心细，还特地为他准备了一碗。 他走了上前，面涩憨厚，冲渡瑶笑了笑：“属下先谢过渡姑娘了，那属下就不客气了。” 他虽然不用进食这些人类的五谷杂粮，但是做人久了，难免对这些还是有所反应，许久不吃上一顿，总觉得不舒服。 刚要拿起汤勺，就被渡瑶一手打掉。 “芒草，你要对我的粥做什么？”渡瑶一脸戒备。 “这……这不是您为属下准备的吗？”他刚来没多久，就送来了清粥，还是两碗，而渡姑娘只有一个人，屋里又无他人，另一碗不是他的，那会是谁的。 只是这挨打的一下，多少令他有些委屈。 “谁说给你准备的？这是给……”她顿了顿，转了圈眼珠子后，接着道：“这两碗都是我的！你要吃，自个儿去厨房要去！” 这什么情况…… 渡姑娘不近人情啊。 芒草尴尬地起身，回了个字：“诺。”接着离开了房间。 渡瑶望着他略显孤单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将房门关上，接着放出袖口里的某人，冷声说道：“吃吧。” 原来，是为他准备的？ 没想到慕子参两眼一闭，一副高风亮节的模样淡淡地说道：“本王不吃这些俗物。” “你不吃？！” “不吃。”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把芒草给赶走了，特地为他准备的口粮，他…… 最后，在惨绝人寰的叫声中，慕子参被强行泡在了一碗清粥中，无法自拔…… 翌日 渡瑶起了个大早，却在床头一处看到闭目养神的慕子参。 “昨晚不是说好了，你只能睡床尾，不准越界的吗？”她几乎是跳了起来，伸手刚要去撵他，碰巧被他躲开。 “本王没有睡，就代表本王不用睡床尾。”他淡定地答道。 但好歹这也是他身为大皇子的主卧，她霸占了这个房间不说，还不让他好好休息。好歹她也曾是他的侧王妃，她睡了大头不说，还将他赶到冰冷的床尾！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他就是不说，也不想说。 渡瑶看着他，顿时心塞塞的。 “原来你没睡啊……你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渡瑶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裹着的居然是她先前绣的那条巨丑绢帕，而那身金光闪闪的王袍不翼而飞了。 慕子参扭过头，不吭声。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在那清粥中打滚，以至于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好在房里有温水，趁着她睡着的时候，他偷偷沐浴了一番，又找来这个刚好可以做外袍的绢帕，只是，有些薄了。 渡瑶看见他吸着鼻子，不理她，心中也想出了个大概。 她走下榻，找出以往他穿过的衣袍，拿了剪刀就开始肆意剪开。 “喂，你在做什么？”听到衣袍撕裂的声音，慕子参睁开眼，冷声问道。 “做衣服给你穿啊！”渡瑶头也不回地答道，接着拿了针线就地缝起来。 还好他长得小只，只要缝两个袖管，搭条腰带就行了。 “住手！本王不需要你做衣服！况且，本王只穿那身王袍。”他嫌弃地朝她吼了一声，接着斜睨了一眼昨晚被他挂在窗台上晾晒的衣袍。 “为什么？”渡瑶疑惑地问他，可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怠慢。 “你不需要知道。”他裹紧身上的绢帕，躲进了被窝。 渡瑶笑道：“原来你喜欢那种金闪闪的穿着？” 被窝里的某精灵没有吭声。 她讽笑：“可你现在包着的，不就是我那条丑得不能再丑的绢帕吗？它也不会发光，你怎么会穿它？” 被窝里的某精灵双眸一紧，拉拢了身上的薄绢帕。 她嗤笑，“我也能做出金闪闪的感觉。” 被窝里的某精灵咧咧嘴，心想这还差不多。 不再听到渡瑶的声音，他从被窝钻出脑袋，四处探寻她的身影，终于在屋角处望见了她，只不过她看起来极为忙碌的样子。 161.第161章 死人（五）打赏加更请投票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她转过身，朝这边走来。 于是，他又钻了进去。 “王爷，做好了，快出来穿穿看。” 这么快就好了？ 慕子参心中暗喜，伸出一只小小的短手臂，朝外面挥了挥，示意她拿给他。 果然，新做的衣袍顺利到手。 只是被窝里灰暗，并未看得真切，只感到一道金闪闪的光芒打亮着他的双眸。 迫不及待地将它套了上去，绑好腰带，然后冷哼了一声飞到外面。 “噗嗤……” 听到冷不丁的笑声，慕子参这才低头望去，不由得脸一黑。 这是衣袍吗？ 难道人类只管有袖子的都叫衣袍？白色短袍只穿到小腿一处，袖子长短不一，袖口宽窄不适，那金闪闪的东西居然是洒了磷粉的黄布条粘贴上去的！ “王爷……” 他一头黑线地望去，怒目迸火的时候，只见她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说着：“这是妾身第一次做衣服，样貌虽丑，可是处作噢。您要是不喜欢，那就还给我吧。” “……” 该死，他居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死人啦……死人啦！”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 接着，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很快，又消失在一处。 死人？！ 府里也有死人！ 渡瑶震惊之时与慕子参相视了一眼，接着连忙套上外衣，打开房门往声音的来源跑去。 * “好可怕……” “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呢。” “天哪……” 出事的地方是南苑里的那棵大树上，树下正围着一群交头接耳的丫鬟仆从。 渡瑶刚到的时候，就看到一具女尸挂在树上，随着寒风左右漂浮不定。 走近一看，不禁傻了眼。 那不是阿桃吗…… “渡姑娘，您还是别看了……”身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蜂灵和芒草二人。 渡瑶只是听着那些议论纷纷的下人们说着阿桃的死因，面如死色。 最后一次见到阿桃，是那天她和芒草一起去西苑找王爷的时候。那时候，她看见了阿桃眼里的绝望和对现状不安的眼神。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放弃了自己，放弃了那个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哥哥。 “蜂管家，联系她的家人，好好安葬，再那些银子给他们……”她无力地出声说道。 “诺。” 芒草已经上前欲将阿桃的尸体抱下来，忽然两眼一闪，似乎在对面看到了什么人。 接着扭头望向隔着亲王府的那道墙，只见陌衾末的双手已经搁在了墙沿上，脑袋也紧跟着浮现上来，最后跨上来的是他的双腿…… “啊——” “啊——！” “啊——！！” 尖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其中也包括陌衾末那一长一短要命的叫声。 今日他兴致盎然，想偷偷潜入摄政王府给渡瑶一个惊喜。 哪想到不凑巧的是，南苑围观的人群数十，这边还未围观完阿桃的尸体，那边就又看到了一颗脑袋露了上来。 结果，惊喜不成，到成了一出惊吓。 “二皇子，您怎么……”渡瑶话还未问出口。 就见陌衾末从墙上站了起身，高度刚好与树上阿桃的尸体相对应，芒草正在解着阿桃脖子上的绳子，尸身难免转了过去，对着陌衾末。 “啊——啊——” 这次，他直接从上面摔了下去。 苍天呐，大地呐，这都是走了什么霉运了，惊吓才完，又来一出惊魂未定。 话说这两天，为什么总是看见死人，死就死呗，他怎么总出现地不是时候…… “二皇子，您受惊了。”芒草黑着脑门，抱歉地说道。 没想到堂堂死神来到人间，居然还怕一具死尸。 陌衾末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雪花，接着肃穆正色，“笑话，我怎么可能会受惊！” 继而换上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来到渡瑶面前，问道：“瑶儿，方才没吓着你吧？” 渡瑶还沉浸在阿桃自尽的悲伤里，听见他柔声问她，这才回答道：“二皇子多虑了，我没事。” “哈哈，没事就好，那我们出发吧！”陌衾末说着，瞥见四下并无慕子参的身影，这才放心地将手搭在渡瑶肩上。 “去哪儿？”渡瑶第一时间就将他的手拍了下来，接着问道。 “瑶儿，你不会忘了昨日我跟你说的话了吧？还有，那个芒什么草的，你过来！” “二皇子，您找属下有何事？” “问得好，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下属了。我们……要一同去找慕……不，找大哥！”陌衾末笑得诡异。 有这个芒草一路护驾，倒是会省心省事不少。 既不用请车夫，还不用带保镖，更不用划线路图，这个芒草可是活生生的路标啊！ “二皇子知道参……王爷的下落了？”芒草吃惊不已，直接把手上的尸体塞给还发着呆的蜂灵，走过来问道。 陌衾末朝他露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笑容，惹得芒草心中雀跃不已。 “小的也要去！”身后，蜂灵将阿桃的尸身丢到人群中，大步上前说道。 渡瑶和芒草看了他一眼，一同道：“你留下。” “我……” 蜂灵憋屈，芒草凑到他耳旁不知嘀咕了些什么，不到片刻他又生龙活虎起来，并命人带走阿桃的尸体，遣散了一众看热闹的下人。 渡瑶若有所思地目送着阿桃远去的尸身，心里感慨不已。 尽管阿桃助纣为虐，害她一次又一次，可现在，面对不动声色的那具冰冷的尸体，她已然放下对阿桃的恨。 这样的结局，对阿桃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和释然。 “瑶儿，我已经安排闻香协助夏儿管理亲王府了，现在，你应该心无顾虑，跟我一同前往去找大哥吧？”陌衾末搞定了芒草后，接着转向渡瑶，一边婆娑着掌心一边两眼泛着亮光瞅着她道，“而且，父皇母妃那边，我也都打过招呼了，湘儿由他们照顾，绝对妥当。” 渡瑶回过神，才稍明白他说的意思，原来是想让她也一道去找慕子参。 见她没有说话，他绕到她的身后，悄声说：“我带你去江南游玩，这样就能瞒过芒草了。 162.第162章 奇遇（一） 陌衾末自说自话了许久，忽然一个旋身，凑近她的袖口，也不知道哪边藏着慕子参，只是来回地朝里面说道：“你要是不想被发现的话，就赶紧说服瑶儿跟我去抓萨满。” 右边瞬即传出一声暗沉的话语：“自己说服去。” “你……” 陌衾末伸着手指，刚要给慕子参一些颜色看看，就看到芒草正奇怪地打量着他，瑶儿的双眉也是微蹙着盯着他。 “哦呵呵，瑶儿，今日你穿得这件衣裙真是好看，尤其是袖子……” 渡瑶看着浮夸的陌衾末，眉头皱得更紧，“二皇子见笑了。” “对了，瑶儿，听说名厨遍布江南各地，山清水秀颇为壮丽，尤其是丝绸……”陌衾末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说服渡瑶一同前往。 渡瑶听后，面色不改，“与我何干？” “二皇子，属下还听说，江南才子佳人甚多，到处可见。”芒草开口补充道。 “那你们此行定然是不会寂寞，可以多结识些好友。”渡瑶笑道。 “才子佳人算什么！那里的美男子才是数不胜数，可惜了都看不上本地的女子。”陌衾末暗下杀手锏。 渡瑶的心微微触动了一下，被他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想去了。 美男子啊，那是怎样一副壮观的景象。 现在慕子参变得“半身不遂”，她去调戏几个美男子应该也不以为过吧？ 瞥了一眼二皇子，他虽然长得不输大皇子，但不知为何对他总是审美疲劳，感觉已经对着他看了千百年似得。 还有芒草，他虽是俊俏，眉目也稍凝霸气之势，但对他好像也少了一种心动。 若是能再看到别的美男子…… 可是，她要是离开这里了，那慕子参怎么办？ “想去就去吧。”就在她左右为难时，他低缓的声音飘到她的耳里。 “瑶儿，你就当去游玩吧，别想这么多。”陌衾末接着怂恿。 芒草道：“渡姑娘，你也想找到王爷吧？那就一道前往如何？” 渡瑶顿时豁然开朗，“对呀，我去找王爷而已，纠结什么。” 陌衾末和芒草二人不禁对视无奈，事实上，她是被美男计给诱惑了吧。 * 收拾了些细软，雇了一辆马车，三个人都轻装上阵。 不，准确的说，是有四个。 “芒草，你之前跟蜂管家道了些什么，让他心甘情愿得留在府里？”上车前，渡瑶转头问芒草。 “哦，就说府里刚到的厨子早上又研发了一道可口的甜点，为了留在府里，那厨子也算是拼了劲的。”芒草绑了些干粮上马，不以为意地回道。 “对了，这些天可都派人去寻紫灵了？”就要出趟远门了，渡瑶这心却是七上八下，操心的事也跟着增生起来。 说起紫灵，她已经许多天不在府上。 或许阿桃的死，跟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纯粹是阿桃压力过大而选择了自尽吧。 “渡姑娘说的是王妃啊，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了，您就放心吧。”对于紫灵的事，芒草也是模糊带过。 最后一次看见紫灵，是见她走进了迎风客栈，可是待他进入查探后，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也许，她也是去找参王了。 目前，他就是这么说服自己不去接着找她。 渡瑶这才放宽了心，在陌衾末的牵引下，上了马车。 慕子参是连人带包裹，被陌衾末丢了进去。 好不容易爬了出来，喘了几口气。就看见那倒霉死神又在对瑶儿动手动脚。 * 车帘暗垂，芒草在前方赶车，根本看不到车内发生的情景。 “瑶儿，你看我带了好些干粮，快先吃着。” 陌衾末拉开渡瑶的手，将包里找出来的干粮递给她。 不等她回绝，就看到一个小身影从包里蹦了出来，落在他们面前，神色间满是蔑视，“陌衾末，注意你的分寸。” 陌衾末先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弯腰大笑了起来，“噗……哈哈哈……你这身破衣服是哪里捡来的，哈哈哈……” 看到瑶儿和慕子参一同鄙视地望着他时，笑声倏地戛然而止。 “瑶……瑶儿，你做的？”他不敢确定地问了声。 渡瑶额旁三条麻线一晃而过，“是。” “啊！我就说呢，怎么这么破的布料能做出这么有美感的衣袍，做这件衣服的人一定是心灵手巧，内外兼修的女子……呵呵呵呵……”陌衾末此刻笑容僵硬，为了弥补方才说错的话，还时不时地戳着慕子参身上的衣袍，做些可有可无的小动作。 慕子参被他戳地不耐烦，低吼道：“幼稚！” “你说我幼稚？你别以为你有瑶儿做的衣袍护身，我就不敢打你了啊！” “幼稚。” “你……”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渡瑶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怨什么仇，每次一见面就犹如火药味充斥了整个世界，让她感到不自在。 “二皇子，渡姑娘，你们没事吧？” 正赶车的芒草听到吵声，掀开车帘探了探脑，在看到陌衾末手里握着的一个“小人”后，不禁一愣，“二皇子，您那是……” 慕子参的动作忽然滞住，眼珠都不带转一下。 不等陌衾末反应过来，渡瑶已经从他手中解救出慕子参，接着朝芒草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是我小时候玩的布偶。” 她边说着，边将慕子参塞回了包裹里。 “啊！”不知出了何故，慕子参发出一声惨叫。 “渡姑娘，你的布偶会说话？”芒草吃了一惊。 “不会说，不会说。只是……” 渡瑶刚要解释，就被陌衾末接上话，“瑶儿的这个布偶可神奇了，只要戳一下他，就会发出怪声的，不信你再听一下。” 陌衾末说着就再次提起慕子参来做示范……我戳！ “啊！” “……” 我再戳！ “啊——！” “……”芒草只得尴尬地朝他笑笑，这天下间真是无奇不有，“那属下不打扰了。” 见芒草放下车帘…… “啊——！！！” 这次的惨叫，来自陌衾末本人。 车帘外的芒草充耳不闻，见多不怪，接着赶车前往。 “你敢咬我？！” 163.第163章 奇遇（二）打赏加更请投票 陌衾末气急败坏，刚要去抓慕子参。 渡瑶已经先他一步将慕子参抱在怀里，“二皇子，别闹了。” 慕子参淡然地望了一眼陌衾末，在接收到他的白眼后，干脆就闭上了双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就算他已经不是未央子参，可当他看见陌衾末总有意无意地靠近渡瑶，心里还是闷得慌。 他曾经告诉自己，渡瑶还关心他，是因为她不记得他们之间的渊源。可若是有一天，她想起来了，那他们还能不能如此愉快地在一起…… 另一头，陌衾末坐到了渡瑶身边，一手揽过渡瑶的肩头，温柔地说道：“瑶儿，我知道，当你知道慕子参他不是人的时候，心里一定很害怕。但是我保证，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再怕他了，因为有我保护你。” 渡瑶掰开他的手指头，坐到了对面，“二皇子请自重，我家王爷在看着呢。” 而事实，她怀里的慕子参，已经安然睡过去了…… * 行了一天的路，闹了好一阵子，终于歇停了下来。 芒草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家客栈，于是驾车过去，停在了一旁。 翻开帘子，唤了一声：“二皇子，渡姑娘，我们先投店住宿一晚吧，这马都跑累了……” 可没想到，这人早已比马先累，倒在一侧，昏昏欲睡了。 听到芒草的声音，渡瑶先是有了意识，接着唤醒了陌衾末，最后提起了自己的随身包袱，带着里面的慕子参一起走出了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有些破败的木屋，门口上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个招牌，写着“如来客栈”。 再放眼望去，周围废墟一片，四下了无人气，满目荒芜。 客栈的四周杂草丛生，像是许久无人打理。旁边有一处院落里正东倒西歪地放着几棵砍得不规律的粗木，上面的刀痕甚是触目惊心。 行了一天的路程，也不知道这到了什么鬼地方。 天上无月，地上无光。 此时落日已经湮灭最后一丝余晖，偶有寒风呼啸刮过，让人冷得直打哆嗦。灰暗的视野里唯有客栈里的点点灯光算得上温馨。 “芒草，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渡瑶有些怯步。 看着眼前这落败不堪的门庭，她终是开口，小声问道。 “渡姑娘，据属下估摸，这里离城里已经有一段距离了，离江南还有两日路程。” 其实芒草自己也不知，只是照着路走，出城的时候就想着前面应该会有村落，可没想到这一路而来，直到日落天黑，才看到这么一个地方，迫于无奈，他只好停了下来。 陌衾末打着哈欠，安慰渡瑶道：“瑶儿，有芒侍卫在，务须担忧。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孤魂野鬼见得多了，他倒是对身边这些流着哈喇，蠢蠢欲动的鬼魂们不以为意。 话虽是如此说着，心里早就虚了一片。 万一这些鬼真要对他们下手，芒草应付不来呢？ 三人刚走了进去，身后的大门就自动地关了上去，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渡瑶心中一惊，连忙回头望去。 曾经在鬼门关里发生的一切又涌上脑海，抓着包裹的手忽得稍稍用力。 “别怕，只是门被风吹上了。”走在最后的陌衾末安慰她道，而视线却投在了门口处那两个恶鬼身上。 不知是他的眼神太过恶寒，还是身上的戾气吓到了它们，鬼魂们纷纷退避三舍，躲地远远地伺机下手。 慕子参从包裹里飞到渡瑶袖口内，他分明是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怨念，而且，还有一种与他惺惺相惜的磁场所在。 “店家在吗？有人吗？” 芒草扯了扯嗓门，高声喊道。 过了许久，从偏门里走出一个七旬老头，手上柱着一根拐杖，瘦骨嶙峋。 皱纹凝着一道道深邃的沟壑爬满了他的一张老脸，发白的双鬓蒙着一层岁月的痕迹，唯有两只凹陷的眼睛亮地发光，骨碌碌转着一圈眼珠子，扫视着他们三个人，声音沙哑无力，“你们……是来投店的？” “老人家，我们一路赶来，身心疲惫，想借宿一晚，不知方便与否？”芒草朝他行了个礼，算是以礼相待。 “哦，借宿的。那你们进去吧，今日客房比较满，只剩最后一间了，喏，就是那间了。” 老人看起来还算精神抖擞，再听他说今日客满，渡瑶不禁放松了许多。 “一间就一间吧，多谢老人家。”陌衾末接过话，难得像芒草那样有礼遇。 他们肩并肩地往老头子指的方向走去，路过其它客房的时候，并未听到里面有人声，连续穿了几间这样安静的客房，终于在尽头一处，看见了他们要入住的房间。 伫立在门口呆怔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 没有门！ 没有床板！ 没有窗纸！ 没有家具！ 还好，地上还铺着一层薄如纸片的杂草。 可谁能告诉他们，那草上面正在蠕动的又是什么？！ “二……二皇子，我们能不住这里吗？”渡瑶的声音发颤，回头望向同样一脸凌乱的陌衾末。 芒草微微张口：“二皇子，渡姑娘，今晚恐怕要委屈你们将就在马车上面过一夜了。” 说完，三人齐转身，欲要离去。 忽然，旁边那几扇房门“澎嘭”地自己打开。 阴风刮过，门板斜靠在墙上发出高低不平的碰撞声。 渡瑶望向偏门的方向，那个房门紧闭，并没有再见到店主的身影。 她抬起脚步，刚要上前询问，不料脚底落空，回头一看，是陌衾末将她提了起来。 “瑶儿，别过去。” “小心！”这时，芒草拔出利剑，对着空中飞舞一番。 看得渡瑶心惊胆颤，拉住陌衾末的袖袍问道：“芒草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羊癫疯发作了。” 陌衾末望着芒草剑下一波又一波化为飞灰的鬼魂，漫不经心地答道。当看到一间间屋里奔涌而出的厉鬼，才知道这里已然是孤魂野鬼的天下。 看来刚才那个老头，是个养鬼为生的阴阳人。这种阴阳人是专门收纳无处可去的鬼魂，将收集的怨气再以高价卖给需要的法师。 164.第164章 奇遇（三） 要是札记在的话，肯定是毫不费力将它们全给收了。 可眼下，他并无法力，普通招数根本对这些鬼魂无用，芒草一个人要对付这么多肯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今之计——走为上策！ “瑶儿，快走！”他拉起渡瑶的手就往门口跑去。 岂料守门的鬼魂已经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扑来。 “二皇子，剑给你！”芒草知道陌衾末无法对抗它们，将自己手里的剑丢给了他。 接过剑，凭借高超的武技，鬼魂们来一个杀一个。 渡瑶看得目瞪口呆，难不成这二皇子，也……也是羊癫疯发作了？ 他和芒草两个究竟在做什么，一个执剑对着空气乱飞乱舞，一个更是拳脚相踢，然而，放眼望去，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抱紧身上的包裹，这才想起还在里面的慕子参，于是将松开一道口子，低声问道：“王爷，二皇子和芒草好像中邪了，怎么办？” 慕子参从袖口处伸出脑袋，打量了一眼那两个越来越吃力的家伙，再看到这里的地势环境和层出不穷的鬼魂们，想来他们是真的落入了养鬼之家。 今晚正逢无月无光，鬼魂们可以大肆戏谑过往的人类，但只要视若无睹，即可走出大门。 “别管他们，你只管走出大门就行。” 他具有磁性的声音穿过晚风落入她的耳里，此刻面对这荒废的客栈还有两个羊癫疯发作的人，渡瑶庆幸自己还有一个正常的慕子参。 于是抱着包裹，往大门挪去。 慕子参看到门口的那几个厉鬼正对着渡瑶扮鬼脸，好在渡瑶现在看不见，而是将手搭上了木门的锁上，轻轻一拉。 听到门开的声音，陌衾末和芒草纷纷望去。 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众鬼魂在碰到渡瑶的身体时，皆化为一缕青烟，散在黑夜的薄雾中。 陌衾末暗暗吃惊，难道，她就快要恢复修罗身份了？ 屈指再算了算，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不对，她曾经去过一次冥界，会不会是修罗王对她做了什么手脚？ “二皇子，快走！”芒草见门被打开，立即拉起还在发呆的陌衾末冲了出去。 走出鬼屋，渡瑶回头望去，感到困惑不已。为何一个老头会孤零零地住在这个荒野之中，而这诡异的客栈又是什么情况。 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芒草拉着陌衾末像火烧眉毛似得逃了出来。 “太可怕了，这养鬼的老头！”陌衾末擦了一把脸上的脏灰，还在喘气。 方才发愣的时候被几只厉鬼抓到，疼得他直咬牙。 做人不好的地方，就是怕鬼。 “二皇子，您没事吧？” 芒草看到他身上有几处被鬼抓伤的地方，不禁担忧地问道。 “我堂堂死……堂堂二皇子，怎么会……”陌衾末刚要逞能，忽然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渡瑶惊呼一声：“二皇子，你怎么了？二皇子！” 芒草则是不动声色地将他拖到马车上，再回头对渡瑶解释道：“放心吧渡姑娘，他睡上一觉就好了。” 被鬼所抓伤，无非就是受损了些阳气，待他睡上一觉，补充精力便可。 听到芒草这么说，她先是松了口气，不到片刻就又皱起了眉头：“芒草，你们的羊癫疯都好了？” 芒草嘴角一抽，心想这羊癫疯又是什么鬼，但嘴上还是和善地回道：“都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渡姑娘，您也上去休息吧，我继续赶车。” 此地不宜久留，他得先带他们离开这里。 “嗯。” 回头揪心地望了一眼这诡异的客栈，渡瑶才慢腾腾地坐上了马车。 安顿好他们后，芒草走到一侧检查了遍马蹄上的铁套，发现并无异常后，这才松了松气往车头走去。 忽然，脚下被一硬物烙得生疼，弯腰撬开，原来是一把弯月形状的短刀。刀鞘上面镶嵌着一些生硬的文案，还有几处有些年月的刮痕。 拍了拍上面的灰土，拔出锋利的短刀，只见刀面如镜，刀刃吹毛断发，一眼便知是把举世无双的好刀。 于是将它收好，别在了腰间，继续赶车。 * 车内，渡瑶将慕子参从袖子里放了出来。此时陌衾末鼾声四起，震耳欲聋，刚好可以掩盖住他们说话的声音。 “王爷，二皇子方才说什么养鬼的老头，那客栈不会真的有鬼吧？” 对她的问题，慕子参当做充耳不闻，只是刚才她安然无恙地走出那道怨气极重的大门，那一幕到现在还是令他匪夷所思。 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留在她身边真正的原因过。 但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已经摆在他面前，她是渡瑶，能解开他身上封印的渡瑶，千真万确。 “我跟你说话呢！” 两耳突然一阵剧痛，原来是被她一手一只耳朵给揪了起来，接着，迎来的就是无数的唾沫星子朝他喷来，“你能不能稍微关注一下我，别一天到晚地闭着眼睛，抱着个短手装高冷？！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装给谁看呢！” 这个死女人，居然说他装！ “本……” “渡姑娘，您在跟谁说话呢？” 许是声音太大，芒草又掀帘探脑进来问道。 渡瑶手里正捏着慕子参的双耳，听见芒草多管闲事的声音，没好气地回道：“忙你的，别进来了！” 芒草双眼一直，他刚刚是看见了她手上“布偶”的眼珠子在动？ 迅速地揉揉眼，再望去，又发现并无异常，于是带着疑问接着赶车。 慕子参僵硬的表情在瞥见芒草放下车帘的时候有了些松弛。再抬头看向渡瑶，深眸灿若星辉，字句抑扬顿挫：“本王并非没听见，只是没想好怎么回答而已。还有，不准再当本王为布偶，不准再随意触碰本王身上任何一个部位……不准再……” 还未将最后一个不准说完，渡瑶已经凑上粉嘟嘟的嘴唇，重重地往他脸上压来。 慕子参只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视线随着巨唇成功的侵略已经暗无天日……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渡瑶乐得呵呵作笑。 叫他还敢嘴硬，还敢装高冷。 165.第165章 有来无回城（一）加更求票 趁着现在的他如此好驾驭，先一亲芳泽再说。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东西未免也晕得太早了吧…… 慕子参很快被塞回袖子里，假寐的双眼忽然睁开，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是被强——吻了！ 本王究竟是该愤怒还是该高兴？ 为何这小心脏会跳地如此快，这嘴角的笑意又是为何而现…… 好在陌衾末睡早就晕的不见天日，如果被他看到这一幕，指不定会暴跳如雷，将慕子参一巴掌甩出了马车。 也好在这么一闹，渡瑶暂且忘记了方才的不快，心中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幸福感。 至于藏在袖子里的慕子参，正愣愣地一遍又一遍回忆着方才的滋味。 虽然，她亲的几乎是他的整张脸，可是，这种滋味却像是抹了蜜似得久久弥留芳甜，使他早已忘却了最初发现的那道频繁感到不安的磁场。 渡瑶，这次本王吃亏，下次定要讨回。 * 经过“如来客栈”的惊魂一战，芒草再也不敢停歇，驾车绕过平地，越过山谷。 奔波了两天一夜，终于看到了一座朦胧的城池。 芒草掀开车帘，刚要出声禀告，就见渡瑶和陌衾末靠在各自的长椅上闭目养神，许是这两日的马不停蹄，让他们一路颠簸，疲惫不堪。 想想还是先找到落脚的地方，让他们好好休息一天，毕竟他们目前只是凡人之躯，确实不宜再连夜赶车。 下了车，他牵着马往城里走去。 城池之上，赫然映现四个大字：有来无回。 灰色的城墙外除却这四个字，并无其它。想来，这便是城池的名字，有来无回城。 也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也从没听闻过未央国还有如此神秘的城池，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站住，来者何人？” 城门口的官兵拦住了芒草要进去的马车。 芒草掏出怀里的令牌，示意他们放行。 官兵两手叉腰，上前盯着未央国各地的通行令牌好一会儿，忽然转身走掉，喊了另个一官兵前来，“兄弟，你去看看，那东西是什么鸟玩意儿？” 其他官兵听闻有稀奇之物，纷纷凑近围观。 芒草手都举酸了，干脆将它丢给他们，“官大哥，何时才放行？” 几位官兵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围成一团交头接耳片刻。 领头的那个这才抬起头来，鼻子朝天，问道：“小子，你是什么来路？要来做什么？” 芒草顿了顿，“我们是打算南下的，路经此地想找个地方歇息一晚，不知几位为何看了我的令牌还不放行？” 看这些守城门的打扮，既不像土匪也不似流寇，但为何看到令牌却是茫然无知的模样。 “南下，兄弟们，他说他是南下的？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 几个官兵相拥而笑，有的甚至还笑出了眼泪。 芒草奇怪地问道：“几位为何而笑？” “兄弟，你是逗大的吧？我们这里是西边，比唐三藏西天取经还要更偏远的西边，你说南下……唉哟，哈哈哈……” 怎么可能！ 他确实一路南下，怎么会变成西行了？ 就算西行，那也不可能只花了短短两天就到了如此偏远的西面！ 未央国皇城乃东边，要到往西边的话肯定要花上数年，而且途经之地要么是南，要么是北。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他涉世太浅，终是摸不着头脑。 “芒草，什么事这么吵啊？” 车内，被阵阵笑声吵醒的渡瑶一把推醒了陌衾末，接着两人探出了脑袋。 只见四面环山而立，身处高地。 灰雾笼罩城池，凉风潮气迎面而扑。 正对面，高大的城门气势磅礴，梁墩上的四个大字若隐若现。 “有来无回。”渡瑶照着念了出声，接着双脚着地走向芒草，“我们到江南了吗？！” 看得出她颇为兴奋，一想起将要见到许多形形色色的美男子，她的心就似小鹿乱撞，砰砰跳个不停。 “女人？！” “是女人！” “天哪，怎么会有女人？！” 正四处做着打量的时候，又被那些官兵的惊呼声给吸引了过去。 只是他们看起来，是从未见过女人的模样，眼里既是惊恐又是惊艳。 “你……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城主！”其中一个官兵看起来惊慌失措，丢下手里的兵器一溜烟往城里跑去。 “渡姑娘，您还是去车上等候吧，这里容属下跟他们沟通即可。”芒草知道事情一定有蹊跷，连忙出声喊渡瑶上车。 这时，陌衾末也从车上走下来，胳膊肘搭上了一个官兵的肩头，“官哥哥，你们这城池建的有些诡异啊，左右丛山峻岭，临云高耸，城墙密不透风，还真是有进无出啊。” 经陌衾末这么一说，渡瑶也发现了，城墙上面几乎看不到顶，而如此浩瀚的工程里几乎没有一扇通风的窗子。 那官兵抬头看了眼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陌衾末，暗自吸了一口气，这厮居然长得英俊非凡，不输给城主。 “那是自然，此乃我们城主的精心设计，尔等人类岂会明白其中的真谛。”那官兵干咳了一声说着，忽地又换上一种软绵绵的语气，笑脸迎上，“贵公子高姓大名啊？” 陌衾末打了个寒噤，横看竖看这些官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收起胳膊肘，往渡瑶那边接着靠去，“在下未央衾末。” 渡瑶正观望地出神，被他这么一挨，险些摔倒，于是不满道：“二皇子又不是没长骨头，怎么到处靠着别人的肩膀？” 一旁的官兵听见渡瑶说话，又抱成一团窃窃私语。 “天哪，她说话的声音好动听哟。” “你可看清楚了，确定她是女人吗？” “反正长得跟我们不太一样，应该是女人。” “……” 陌衾末附在渡瑶耳旁说道：“瑶儿，此地不宜久留。” 渡瑶回眸望去，秀眉皱紧。 好不容易到了这么一处城池，她也做好要休息的准备，又被告知不宜久留。 “芒草，说好的两日就到江南，难道这里不是吗？” 芒草还未作答，就见空中忽然卷来一团黑云，速度极快地往城门这边飘来。 166.第166章 有来无回城（二） “小心！” 芒草顾不上辨别这声音是陌衾末的，还是其他人发出来的，已经条件性地拔出剑柄挡在了渡瑶和陌衾末面前。 此时，黑云临近，转为飓风。 在城门口的时候，风力突然剧增，渡瑶连忙封住左边的袖口，生怕里面的慕子参被风吹走。 待她再抬头望去，黑压压的飓风犹如龙卷风袭来，吹得让人无法睁开眼帘。 随后身子像是被异物包围，卷入黑洞。 芒草以剑抵地，抓住了差点被吹走的陌衾末。 “瑶儿，抱住我！”陌衾末见自己安全了，伸手刚想去抓渡瑶，却扑了一个空。 风力生猛，他无法看清来到的是何物何人或是何妖。 只知道这股妖风吹了很久，才渐渐地散去。 等他和芒草有了意识，才惊觉官兵早没了踪影，城门已被关闭。更令两人膛目结舌的是，渡瑶也不见了！ “瑶儿！”陌衾末心顿时慌了起来，他最无法忍受的是，瑶儿在自己面前消失无踪。 “渡姑娘——！” 两人对着高不见顶的城墙一遍又一遍喊着，可听到的，除了双方的回声，再无其它应答。 “芒草！你怎么会带我们上这个鬼地方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陌衾末心中有气，一把抓起芒草的衣领，大声吼道。 芒草跪于地上，一脸茫然，“属下亦不知，去往的方向分明是南方，可不知为何，会出现这么一处城池。” “人们通常走的都是阳间道，你一个小精灵连阴阳都分不清楚！”真是可气，要是现在的他有能力，定然是毫不费力地将眼前这没用的小精灵搓为粉末！ 芒草咋舌，原来他走的是……阴间路。 “属下该死！求死神告知化解之法！”为今之计，他唯有豁出性命去救渡姑娘。 陌衾末气得咬牙，他只知黄泉路通往地府。至于阴间路，通往的国度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 搞不好，是妖国。甚至是食人的城池。 又或者是其它未知的国度……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芒草天生拥有引路之法，只要有相应的钥匙，他可以去往任意一个国度。 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他定然是无端间获得了通往这里的钥匙，这才阴差阳错来到这个鬼地方，导致了瑶儿的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把你身上的东西全卸下来！” 芒草微微一怔，“这……就在这儿脱？” “本死神是让你把身上佩戴的东西全拿出来，没让你脱！”他气急败坏地冲芒草吼着。 芒草领会完毕，开始解腰间的玉佩和佩刀。 “咣当——” 陌衾末寻声望去，定睛一看，“弦月刀？！” 传闻一直是慕子参的贴身宝刀，怎么会在芒草身上？ “死神认得此刀？”芒草停下动作，问道。 “你是哪里拿到的？”陌衾末质问他。 “就是在养鬼客栈外发现的，属下见此刀不同凡响，就随身带上了。” 陌衾末手里拿着弦月刀，转身望向城门上那“有来无回”的四个字，目光聚凝，“瑶儿，我一定会将你救出来的！” …… * 聚魂关内 屋外疾风呼啸，屋内檀香四溢。 一张宽敞的软榻上，铺着柔然的羽垫。 渡瑶侧面而卧，眉头开始颤颤晃动。 疼！ 身上剧烈的疼痛沿着腰部传向脑里的每一根神经。 想睁开眼，可沉重的眼皮总是不断拗着脾气，怎样也睁不开。 隐约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城主，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女人？” 听这卑躬屈漆的声音，便知是个谄媚的下人。 等了许久，也没听见那个所谓的城主说话的声音。相反，她听见的是一步步渐临的脚步声。 接着，感觉有一股气息飘在她的脸上，清凉舒心。 “醒了？” 虽然只是两个字，但听在耳里，却是极为动听，富有磁性。 她的两眼不再沉重，瞬间就睁开了来。 在看到他的真实面目时，她犹如石化了般一动不动。 “王爷？” 那张和慕子参如出一辙的脸上，正泛着点点笑意。 他的笑容张狂而不失恬淡，邪魅而不失温和。 右手的手指纤长柔软，不经意地朝她伸来，捋起她垂在耳边的发丝。 渡瑶收回神，吞了吞口水，暗道又不是没见过他的样子，怎么只是看了一阵子他那身短小的模样后，就又对他原来的样貌犯起了花痴。 再次抬起头，她的问题如珠滚滚：“对了，二皇子和芒草呢？他们现在在哪里？王爷，你又是怎么变回来的？这里到底是哪儿？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你叫我什么？”他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带着与她一样口气的疑问。 “王爷啊！王爷，你是不是哪儿撞到了？刚才那阵风是什么来头？你快告诉我二皇子和芒草他们在哪里啊。还有，你怎么会突然变大，这衣服是刚买的吗，真帅气。” 他嘴角略翘，原来慕子参还有这么一个称呼，王爷。 听起来似乎不错呢。 “女人，那你叫什么名字？”他接着问道。 对于渡瑶的那些问题，他可是一再无视。 此时，渡瑶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不会变大了后就把自己给忘了吧？ “王爷……我是……渡瑶。”她低下头，内心开始感到不安。 若是他真的忘了自己，那她该喜还是该悲。 可好不容易这些天，她感觉自己和他相处地又融洽了些，被他就这么忘了，会不会太可惜了她这几天酝酿的感情？ “瑶儿？”他伸出的手借势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方才，吓着你了吧？” 渡瑶两眼一亮，敢情是在吓唬她，这招果然狠，差点把她给吓得晕过去。 接着，她再次问道：“王爷，你还没告诉我二皇子和芒草现在在哪儿呢？他们也来了吗？这里是不是我们刚才见到的那个奇怪的城池？算了算了，我还是想先知道你是如何变大，快说来听听。” 他额下的两道锋眉微微蹙紧，忽而又散了开，接着又朝她露出笑容，语气温柔地令她感觉受宠若惊。 167.第167章 有来无回城（三） “你真是个可爱的女人，孤发现自己对你的爱，无法自拔。” 渡瑶一怔，他居然还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简直无法相信这是她亲耳听到的，未央子参，不，慕子参会对她如此告白！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怎么办，她不敢捏他，万一他没有喊疼，万一真的是在梦里，那这一切，不都化成泡影了吗。 此刻，多好的告白，多好的意境啊。 可怎么心里还是觉得阵阵发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再望进他那双深邃的眸里，仿佛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是她。 管它的什么不对劲，先扑倒他再说。 “王爷！” 男人双手圈上她的后背，将她抱紧，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这个女人，当真是有趣之极呢。 或许，他真可以多留她几天的性命，当做玩具玩上几天，以泄愤恨，也未必不可。 * 傍晚，天空依旧灰蒙。 不知是浓云过于厚沉，还是这里地域限制，残月之光竟无法穿透下来。 城墙边偶有几盏烛灯隐隐晃动，照着周围黑甲面具，齐声游巡的黑衣人。 城墙一角的树梢上，正挂着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男人。 犹记得当时是被猛烈的飓风从渡瑶的袖口甩出，才掉在此处，不省人事。 眉梢微动，冷峻的双眸在这黑夜里忽然放出一道光芒，“瑶儿！” 随着身体一动，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人形，如今封印未解，唯有身处精灵国或者其他不苟同人界的国度，他才会以人形现身，看来这个地方并非属于人界。 俊眉蹙紧，这里的气场竟然是如此熟悉！难道是同类？！ 可惜的是，他的法力仍被禁锢，无法施放。再看来来往往巡夜的黑衣人，可想而知这里戒备森严。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瑶儿带她离开这里！ * “城主……” 晚膳期间，有个带面具的暗卫上前附耳嘀咕了几句。 渡瑶环视四周一眼，发现外面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黑衣，带着黑面具的男人。整个幽堡中似乎没有看见婢女的身影，或者说是见不到一个女人。 当然，她除外。 回头，正见对面的“王爷”嘴角微翘，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喜讯，于是细语问道：“王爷，是什么事如此开心？” “王爷”站了起身，来到她旁边，双手环住她的脖颈，轻声道：“到时，你便知。乖，先吃着，用完膳就先去歇着，明日我带你好好玩玩。” 他的气息不同往日的冰冷，其中夹杂着的是令渡瑶无法理解的温柔。 回想刚从暖园回到摄政王府，他对她的温柔也仅仅是一天一夜，可第二天他就突然变成了那个小男人慕子参，那时起，她只想把他栓在身边，她到哪儿，他就在哪儿。 不求天荒地老，只愿一生一世。 可没想到，来到这个奇怪的幽堡后，他不仅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还对她百般呵护，性情大转。 并非她不喜欢这样的待遇，而是觉得这一切来得都太突然，措手不及。 或者说，是她太过矫情，更习惯他以前那样可有可无地对待她？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内心泛起一阵涟漪，波澜不惊。 * 草草地用了晚膳，她只身一人来到外面。 来了几个时辰也是有了吧，却还从未仔细看过这里的景色，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地处高势，脚下，乃是万丈深渊，黑不见底。 身旁，围栏摇摇欲坠。 右边是一个陡峭的石阶，蜿蜒不知伸往何处。左边，正是方才她用膳的地方，走出来便是这么一个险峻令人胆颤心惊的景象。 身后是一块密度极高的黑岩石，上面正吊着一个人工编的草阶。 放眼望去，这里没有街市，没有热闹的景象，除了黑色，除了灰色，剩下的就只有远处丛山的深绿和天空的黯蓝。 方才见王爷匆匆离去，脸上还挂着笑容，现在想想，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有一个温和似玉的男人相伴身侧，细心呵护，倒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 若是可以，她希望自己安于现状。没有闹市的繁华，没有鼎沸的扰声，只有他。 若是梦境，就永远也不要醒来。 伸开双手，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冷风，只是这心，还是止不住的寂寞。 不切实际的想念，终是漫上心头。 想起宸妃和皇上，想着闻香，想念湘儿和燕秋，还有夏儿，当然，还有那个咂舌的蜂管家。 也不知二皇子和芒草现在何处，貌似王爷还未回答她这个问题呢。 想到这里，她转身欲要回到刚刚用膳的地方，想通过那里的另一个通道去找王爷。 刚一扭头，就看到身后围了许多对她指指点点的男人，出乎意料，这几个男人竟然没有穿黑衣，带面具，而是像先前那几个官兵，带着戒备的眼神望着她。 “看，就是她。” “唔，她头发好长，梳的发髻也好看！” “你看她的胸，比我们的大！” “哎妈呀，还真的是。头发比我们长，胸也比我们大，快看她的眼睛，好像也比我们的大。看来女人真的是很厉害呀！” “你这不是说废话吗，要不然城主为什么要跟女人过不去。” 那几个男人说着，就抱成了一团。 渡瑶听见他们越来越大的讨论声，不由地皱起秀眉，带着困惑走向他们，“你们是在说我吗？” 原本七嘴八舌的男人们一听她的声音，皆倒抽一口气，又忙着围成一圈。 “你们听到了吗，她说话了，声音比我们的都好听！” “是啊，我还以为她不会说话。” “你们都别说了，我现在好害怕，万一她把我们都吃了怎么办？” “……快看，她在看着我们！” “……”渡瑶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心中奇怪，这一群男人怎么动不动就抱一起，动不动就窃窃私语，还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说别人坏话，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你们……好。”她朝他们鞠了个躬，以表示自己所谓的礼貌。 “啊……” “救命啊！” “妈呀……” 没想到她这一举动，倒是将他们全都吓地魂飞魄散，在一片混乱中，那些男人逃得逃，躲得躲。 168.第168章 有来无回城（四） 渡瑶在最后那个来不及逃走，而狠狠摔倒在地的男人口中听到了一句令她哭笑不得的话，“女人，求你别吃我！别吃我，我全身都臭，一点也不好吃的！” “……” 她面带微笑，蹲下身朝他说道：“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你怕什么？” “我们城主说过，女人就是怪物，男人要相亲相爱才不会让女人阴谋得逞！” 渡瑶沉下脸，慕子参何时对女人这么有偏见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自己不也是女人生的？”她不满地皱起秀眉，有些反感他说出这样的话。 “不不不，我们都是城主生的，可不是你们女人生的。” 渡瑶一听，更为不满。 那男人边回答边往后挪，最后趁着渡瑶愣神的时候一溜烟就往门口跑得无影无踪。 渡瑶额上布满黑线，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人哪，居然造谣说起王爷的坏话。 可想而知，这座城内，是真没有女人存在的，所以她才很“荣幸”地成为他们观摩的对象。 就连她做一个动作，就能令他们联想到自己要放大招，全部都被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渡瑶，快跟我走！” 欲要离去，胳膊忽被一个大手扯住，和抓她的人来了个华丽丽地拥抱。 她惊恐有余，抬眸刚要大喊，却愣了一下。 这不是王爷吗？！ 他怎么从上面的草阶下来了？ “王爷？你怎么……” “什么也别说了！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慕子参无法多做解释，掏出别在腰间的面具扣在了脸上，就拉起她往石阶下跑去。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渡瑶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嗖嗖地跑了二十多个阶梯。 她侧眸望去，满是疑惑：“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说话！跟紧我。”他拉着她的手，低声吼道。 方才在城墙外围潜匿了许久，发现这里的人都是穿着黑衣，带着面具。而他身上的黄布条却是极为显眼，只好敲晕了一个暗卫，盗取了一套来穿。 在来时的路上，恰巧看到几个不正常的男人一边跑着嚎啕大哭一边嚷嚷着女人太可怕。 待打探清了路况，这才前来救人。 眼下这里戒备森严，四处都有暗哨，此刻若是打草惊蛇，怕是无法找到出路。 身后的渡瑶仍然不依不饶，对于他忽然又转变的态度，很是不解，但嘴里却是在问着刚才想了许久的问题，“二皇子和芒草他们呢？” “放心吧，他们不在这里。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他们？”慕子参回头，眸中怒火迸发。 这女人疯了不成，他们现在在逃命，她倒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既不着急也不担心，却问着陌衾末和芒草的行踪。 “你都是这里的城主了，怎么不让他们也一起来啊？”渡瑶有些讶异他眸底的星光为何那般决绝，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给生吞了似得。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晚膳的时候，他还那么温柔地为她夹菜！ 他的笑容还那么和煦漾人。 不等她犹豫，两脚忽然一轻，低头望去，居然被他扛在肩头，一路顺着石阶奔下去。 “啊？！快放开我！”渡瑶惊呼一声，开始挣扎，捶打着他背上的脊骨。 就在拐弯口的时候，突然一道劲风袭来。 渡瑶还未看清是什么状况，倒立的视线下就已经是那黑不见底的深渊。 “啊——！” 她尖叫着闭上双眼，两手抱紧慕子参，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甩了下去。 一道黑影闪现台阶上方，俯视着他们。 “胆子真够大的，敢上我幽堡劫人。” 这个声音！ 渡瑶只觉得它分外耳熟，可是上半身被慕子参扛在背后，稍微一睁眼就是万丈深渊，根本无法扭头去看来者何人。 看着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慕子参冷笑，“原来是你。” “孤，才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参王。识相的话，就把弦月刀和药典交出来。否则，孤会连人带她，踹进那口——你飘上几个来回都无法回来的黑风洞里，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你敢！”慕子参冷冽的声音低沉地传入渡瑶耳中。 她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已经猜到此时他脸上浮起了愠怒之色。 只是，他在跟谁说话，为什么对方的声音也是那么熟悉？ 忽然，风力再次刮起，脑袋下方的栏杆松动，与地面发出粗糙的摩擦声。渡瑶吓得再次抓紧他衣服，不敢睁眼去看。 “孤再给你一次机会，交，还是不交？” “不交。” 渡瑶可以感觉到慕子参身上在隐隐打颤，他是在愤怒吗，还是在害怕。 而此时的慕子参，正是怒上眉梢，别说这两样东西目前不在他手里，就算是在，他也不会交给眼前这个与他同气连枝，最后却背叛了他的兄长，慕子侃。 只是，他不能让瑶儿跟着冒险。 飓风毫无预兆地挑衅而起，慕子参脚底踉跄了一步。 “咔擦——” 随着栏杆脱落，渡瑶忽觉失重。 还未叫出声，身子另一道力量从腰间传来。 惊恐之间，她倏然睁开双眼，才知自己被他抛回了地面。而他的身子，因为多受了一份力正急遽下降，落入那无边无际的黑窟窿中。 “王爷！慕子参——！” 她瞪大双眸，看着黑暗之中，那身黑色的风衣下，磷粉泛光，明黄色的布条隐隐若现。直到，消失在她能见的视野中。 仅仅只有一瞬，她的心就像一同沉入谷底般，万劫不复。 “王爷——！！！” 她撕心裂肺地喊着他，探在深渊上的双手显得无力颤抖。 他宁可自己坠下，也要保她安然么？ 不作它想，她起身凝望着黑洞，决绝地闭上双眼，纵身一跃…… “……” “瑶儿，你可真是淘气，我不是在这儿吗？” “……” 什么幺蛾子？ 她不是跳下悬崖了吗？ 这是王爷的声音吗？ 难道她无痛下坠，到达崖底了？ 不应该先有很恐怖的失重感吗？ 难不成她身体失去平衡感了，或者一次性失去感知了？ 169.第169章 有来无回城（五）打赏加更 鼓起勇气，她缓缓地睁开双眸，惯性地低头一看。 下方依然是深渊，还是黑漆漆地望不见底。 哇——她怎么还停在半空？！ 身子怎么不掉了？ “怎么回事？” 与其这么吊在半空看着脚底深不见底的黑洞，还不如直接让她掉个够，摔个一了百了！ “嗖——” 身体动……动了？ 可它不是往下掉，而是被身后一股奇怪的力量吸附住。 接着，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抬头，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张与慕子参长得一模一样的俊脸，只不过，他这张脸上，少了一份冰冷，多了一丝暖意。 “王……王爷？”她惊呼。 他在这儿！那方才那个…… “傻瓜，你不要命了？”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笑容，她愣了足足半响，才反应过来，“王爷，刚才那个……” “那不过是一个不听话的暗卫罢了，死不足惜。” 怎么会是暗卫，他明明是慕子参啊…… 渡瑶又接着恍神，身体却被他两手抱起，往回走去。 到了寝房，他将她放于榻上，为她盖好被子，一系列的动作轻缓呵成，如视她为玻璃娃娃。 渡瑶还恍恍惚惚着，回想着方才突然强制扛起她的那个男人，回忆仿佛注入脑髓，最后定格在他掉入万丈深渊的那一刹，隐现的明黄色布条，和那一长一短的手袖…… “瑶儿，你是这里唯一的女人，从今往后，也是孤的唯一。” 眼前的男人靠近她的耳旁，柔声说道。 她回神，目光瞬移至这张熟悉得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刻画出来的脸庞，伸出手，抚上他的鼻梁，却发现抖得厉害。 曾经期盼了许久的笑容，如今泛现在他的脸上，却意外地令她感到陌生和害怕。 “好好休息，明早，我来带你去四处玩玩。”他的声音，也是那般动听，带有磁性。 “嗯。”她朝他轻轻点头，接着闭上眼。 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慕子参…… 直到屋里不再有那个男人的气息后，她才敢微睁双眸。 探进怀里，掏出一直珍放在身边的同心锁，抚着上面的每一道印痕，就仿佛他还在她的身边，储满的泪水这才无声落人双鬓的发丝中。 会是他吗…… * 轮回道 阴风飒飒，黑雾漫漫，四处都是恶鬼穷魂的呼叫。 天地转轴，无光无色。 对于死神来说，这里是他们日常的必经之路，也是最快地穿梭于各个国度的捷径。 幼珊带着札记穿梭在这里，欲前往另一个国度收灵。 当得知到达目的地，抬脚欲要离开的时候，脑袋倏得被一个东西砸中。 “嗷……” 小眉毛顿时拧成一团，转过头娇叱札记：“札记你怎么能这样，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袭我？！” 札记飞了下来，在她的脚边来回盘旋，并不断扇着自己的书页，略表无辜。 幼珊低头望去，在她脚边发现了一个“异物”，另她感到惊奇的是，那“异物”居然还泛着荧光！ “哇，会发光的毛毛虫？” 幼珊弯腰，兴奋地将地上散发着磷光的“毛毛虫”拾起，结果手里摸到了一张颇具有手感的脸部…… “啊？只是个布偶啊？”借着磷光，她总算看清眼前的这个砸中她的东西，是个布偶。带着一丝小失望，她将它塞到了腰间，接着飞到外面的世界。 迅速地收完灵，见札记一直在翻个不停，她抓了过来，看到上面写着“未央国二皇子，未央衾末薨逝。死因不详。” “师父死了？”幼珊先是一愣，接着嘟起小嘴自言自语道：“师父应该会自己回去的吧，我们直接回冥界找他！” 再次进入轮回道，身上的“布偶”又发起光来。 这种发光的感觉让她的心安然暖起，没想到在这可怕的轮回道里，她还能捡到一个玩具伴随身侧。 突然，她越想越不对劲，一个普通的布偶怎么可能会掉入轮回道？ 轮回道是生灵投胎转世的必经之路，它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 伸手摸去……分明摸到了不同于布偶的手感…… * 有来无回城 城池外，车帘随风扬起，空寂无人。 城墙一侧，两个黑影正匍匐着往山上爬去，路途格外艰辛。 “死神大人，这里怨气太重了，我受不了了。” 眼看着只要坚持不懈，天亮即可到往山顶。此时芒草却喘着气，不想动弹了。 有来无回城，是集聚了天下至阴怨气之地，这里的每个灵魂皆是怨灵依附阳刚之体后，才得以生存。 像芒草这样的大地精灵，一旦接触久了这种怨灵，就会被同化。 为了协助陌衾末找到活生物，他已经快要耗尽了灵气，只怕再往前一步，就会堕落成怨灵。 陌衾末回头，看到他难受至极的模样，只好作罢，“那你在这里先歇着，我上去找找看。” 为了救出瑶儿，任何途径，他都要试一试。 只是这山里，树木虽然葱郁，却不见别的山禽鸟兽。 没有生物，就见不到摆渡使者，无法回到冥界。转头望向那座高耸赤冷的城墙，只能祈祷着瑶儿在里面安然无恙，有慕子参相伴，也许状况会逆转一些。 可一见到手里的那把弦月刀，他的心又开始翻滚起来。 弦月刀是慕子参的随身宝物，应该要伴随慕子参转世才对，为何会出现在阴间半路，难道是有人在他们离开后又潜入了精灵国？ 想到这，他回头问芒草，“你还记不记得那次在精灵国内，除了我和瑶儿，还有谁进去过了？” 顺着陌衾末的问题，芒草思忖良久，忽然两眼一亮：“在我化为人形前，曾有一个蒙面男人在渡姑娘之前硬闯精灵国，不过那相隔渡姑娘第一次去精灵国的时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对了，那男的离开不久后，紫灵和一些精灵国的将臣就去人界寻找参王，说参王失踪了。” 经芒草这么一说，陌衾末更是一头雾水。 芒草口中的蒙面男子进入精灵国后，慕子参就失踪不见。 接着瑶儿捡到一颗精灵蛋，又进入精灵国找参王救旭旦王子。 可他捉拿慕子参的时候，曾在精灵国见到弦月刀。 看来这些问题，他只有请教修罗王了。 170.第170章 小人偶（一） 也只有修罗王能解答他这些问题，救出瑶儿。 “芒草，接着！” 芒草伸手接过他丢来的弦月刀，两眼迷茫。 “动手吧。”陌衾末摆了个姿势，抖了抖身体。 芒草咽了咽口水，不解地问道：“不知死神要意欲何为？” 陌衾末又换了一个姿势，淡定地回道：“献身。” “什么？！”芒草吓了一跳，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手里的弦月刀还回他手里，“属下不敢，请二皇子收回成命！” 陌衾末一脚踹了过去，“你个小精灵，当人当上瘾了是吧？快点动手，别废话！” 芒草知道陌衾末是要让他亲手杀了他，这样他的灵魂就可以回到冥界。 “哎哎哎，你这刀往哪儿放呢？”见芒草的手抖个不停，陌衾末抓住他的手，对准自己的心口，说道：“兄弟，看准后往这里扎，千万别偏了，会疼死人的！” 怕就怕这芒草一个手抖，扎错地方，等下死不成，到成了半残。 “死神大人，还是……还是你自己来吧，属下手握不住刀柄……”谁知道这陌衾末回到冥界后恢复了死神身份，会不会再来找他算这笔账。 陌衾末脸色忽变，“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我要真下得了手，还用你来吗？你瞧瞧本死神这俊逸潇洒的身姿，像是会自残的人吗？别废话了，快动手！瑶儿还等着我去救她呢！” 芒草哭笑不得，他也想救渡姑娘，可是…… “对了，差点忘了交代遗言。”陌衾末顿了顿，“等我死后，你就先带着我的遗体回宫，告诉父皇和母妃，我和瑶儿在去寻找大哥的路上被贼人截杀，让他们节哀顺变。你戴上它，就能走回阳间路。” 他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交给芒草，说着临终遗言。 芒草更是欲哭无泪，“您这不是让属下回去送死吗？皇上定会治属下一个保护不周的罪名。” 陌衾末眨了眨眼皮，芒草这么说也对。可眼下救瑶儿要紧，能耍无赖就尽量耍，“我管你，你就那么说，至于你该怎么办，自己想办法！” “可我……” “不成！这刀看着锋利，万一扎不死我这硬朗的身板怎么办？芒草，用你的剑！”他打断芒草的话，接着径自拔出芒草别在腰间的剑柄，再放在芒草手上。 看了一眼，甚为满意。 这么长的剑柄，简直就能验证那句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想不死也难。 “二皇子，我们还是先商量清楚，我回宫后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啊！” 芒草话还未说完，陌衾末已经拉着他手里的剑柄，一剑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鲜血瞬间奔涌而出，陌衾末脸上的表情也跟着瞬息万变。 挣扎片刻，他那副冰冷的身体最终倒在了血泊里。 “二皇子……二皇子……”芒草顿时手足无措，扶住他慢慢倒下的身体，“我们还没商量清楚，您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咦——怎么这么恶心！” 这边抱着尸体的芒草还在愁眉苦脸，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独特的嫌弃声。 回头望去，正见他的灵体站在一旁，抖着衣服上面的血迹。 而实际上，他的尸体现在还在涓涓流着血液…… * 陌衾末带着弦月刀来到地府，走上了熟悉的黄泉路，没来由得紧张了起来。 当初允诺修罗王，说自己会照顾好瑶儿。没想到如今这么灰溜溜地回来了，而瑶儿，却生死未卜。 “师父！师父！” 前脚才提起，就听到幼珊那急促的童声从黄泉一边传来。 他侧眸看去，幼珊的头发跑得凌乱，脸上泛着激动的色彩。 “师父，我就知道你会自己回来的，快看，我捡到什么了？！”幼珊兴奋地提起右手里的一个不明物体，朝他晃了晃。 陌衾末的眉头抖了抖，敢情这小妮子知道自己要死回来，故意不去接他，还让他白爬那么长的山坡？ 瞥了一眼她手里那道黑漆漆的“东西”，没好气地说道：“都这么大了还喜欢玩人类女孩子才会玩的布偶，别喊我师父了，我不认识你！” “师父，你也觉得他像布偶是不是？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你看，他的小鼻子是真的，还有耳朵呢！” 幼珊咯吱咯吱笑着跟在他身后，说着今天的收获。 本来和札记要去人间执行任务，可飞到一半，就在半路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布偶”砸中脑袋。 没想到，是一只人偶！ “幼珊，别烦师父了，师父赶时间呢！” 陌衾末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仔细看她手里提着的那只布偶，而是迈着大步往修罗殿的方向走去。 “对啦！师父您是怎么死回来的？札记上面可是说您死因不明的。” 幼珊倒着提起手上那“人偶”的一只小脚，让它在空中像个陀螺般不断飞舞旋转着。把玩了一番后，又飞了上前跟着问道。 陌衾末一个急转身，抢过她手里的“人偶”，在她面前晃道：“珊珊，你最好带着你的布偶回死神殿去，不然我就把它碎尸万段。立即，马上！” 视线刚一落定，不禁咂舌惊住。 这不是……慕子参吗？！ “好好！珊珊不打扰师父了，哼！”幼珊一把夺回他手中的慕子参，随着话音一落，就消失不见。 “哎！等等！珊珊！珊珊——” 等陌衾末反应过来，哪还有幼珊的身影，前后左右，连个鬼影都没有！ 刚才幼珊拿给他看的布偶不正是慕子参吗？ 他记得清楚，那是慕子参变成小精灵的模样。 他甚至以为，慕子参是随着瑶儿一起进了那座“有来无回”城，难道慕子参根本没有进去陪着瑶儿，还是说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想到这里，他折回脚步，想去找幼珊。 在原地左右为难了许久，他终是瘫软在地，老天呐，他到底是先去找幼珊问清慕子参的事情，还是先去找修罗王问弦月刀的事情？ 瑶儿为大，管慕子参是死是活。 这次，他意志坚定地继续前往修罗殿……走到一半，忽而又拐了个方向…… 171.第171章 小人偶（二） 死神殿外 “珊珊，开开门哪，刚才是师父没长眼，师父特地过来道歉了！” 陌衾末没出息地先来到死神殿，可原本他的大殿，居然凭空冒出了一扇铁门，还是灵魂无法穿透的！ 幼珊今日告假在殿，让札记一个去执行任务。 此时听着外面师父那一声苦过一声的哀求，心肠硬如钢板，愣是不开门。 哼，谁叫他那么坏，她还以为他这次回来就会像从前那样，好好陪她玩呢。 “珊珊！师父后悔了，你那布偶真的是很奇特，是师父眼瞎，师父错了，你就开门让我进去吧！” 陌衾末没想到做人的这段时间，幼珊个子不见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 幼珊躺在自己做的铁榻上，前后捏着“人偶”慕子参，把玩了有一阵子，最后伸手朝门口的方向一吸，只见铁门自动打开，趴在门板上陌衾末一个踉跄跟着栽在了地上。 “哼，你一定是又有事要让我帮忙，别想讨好我！” 幼珊翻了个身，背对着陌衾末走来的方向。 “珊珊，师父就是想看看，你刚才要拿给我看的那个布偶。”陌衾末轻轻走上前，见幼珊还是一副气愤难耐的模样，于是干脆抽起了鼻子，“珊珊，你不知道师父小时候，多希望能有一个像样的布偶，可是师父的师父说，作为死神，不能有人类的感情，否则难成大事……现如今，师父我……” 幼珊听见身后断断续续的抽噎声，终于坐了起身，转向陌衾末：“师父，原来师公对你如此严厉呀？” “可不是吗……”陌衾末瘪着嘴，可怜的模样愈发惹得幼珊同情。 “那好吧，那我就再借你看几眼，喏，给你。”幼珊将手中的“布偶”递给了他。 陌衾末收起泪光，定睛看去，是慕子参不假。 那张俊逸刚强的小脸上此时双眸紧闭，面色苍白。身上能看得见皮肤的地方几乎都是伤痕累累。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慕子参的小脸颊，发现一点反应也没有。 莫非是真死了？ 他的心咯噔一下，连忙转向幼珊，“珊珊，你说你是在哪里捡到他的？” “容我想想。”幼珊嘟起嘴，过了半响，才回道：“抽象的说，是在去未央国的路上。具体的说，应该是在冥界和人界的传送门口那儿……” “珊珊，快看，你师公来了！”突然，陌衾末伸手指向死神殿上的一处地方，大声喊道。 “啊？师公？”幼珊连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盯着有一会儿，才皱着眉头回头，“师父，你胡说什么呀，哪有什么师公……师父？师父！” 此时，哪还有她师父的鬼影，残留在空气中的，只有陌衾末身上的暴戾之气。 幼珊从铁榻上滚了下来，不见的除了她师父，还有她借给师父玩一会儿的人偶！ “师父！你快出来，快出来呀师父！你出来，珊珊保证不打死你！快出来！” 臭师父，居然敢骗她！ 下次得去挖他祖坟！ * 阎王殿 “阎老头！快，帮我查查慕子参的生死薄！” 陌衾末刚奔进阎王殿，就见大殿内有十来个四五岁的孩子仰头哇哇大哭，阎王爷甚是万分苦恼的模样。 听到陌衾末的声音，他拍着脑门，更是雪上加霜。 “我说死神大人，您可真会挑时间来，您看看，小王此时都忙着焦头烂额，您就别来掺和了行不？” 陌衾末转悠了一圈，指了指堂下那些哭闹的小孩：“阎老头，你的额头就被这些小孩弄得又烂又焦？我说你也太不争气了吧？” 阎罗王一听，再看此时陌衾末只是一个普通的灵体，语气也尽是讽刺，“看来死神大人也过得不尽鬼意啊，看您这一身鬼样子恐怕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吧？” “生死薄借来一阅。”陌衾末换了个姿势，直截了当地开口。 “不借。”阎王爷摸着光秃秃的脑门，回答得理所当然。 “借我。” “不借。” “我帮你搞定那些小娃子，你就借我。” “……成交！” 阎罗王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没有好处的事情，他绝不会去做。 最后，陌衾末从阎王的贡品中找到了一些糖人哄乖了那些哭闹的小孩，换得一睹生死薄的风采。 从阎王殿走出，陌衾末更是满腹疑惑，慕子参并未死去，可他现在这副软咩咩的模样是要整给谁看？ “喂，快说话！”他提着慕子参，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脊背。 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糟了，不知瑶儿现在什么情况了，得抓紧时间去找修罗王才是。”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 将慕子参塞进了袖管里，接着往修罗殿的方向走去。 * 有来无回城 有来无回城的夜晚，风啸如吼，魅影瑟瑟。 房间四面，无窗无洞，铜墙铁壁。 唯有一扇没有门板的框架显得尤为突兀。 渡瑶是睁着眼直到天亮的。 昨夜，在她的门外，来来回回地晃荡着许多个黑影，让她夜不能寐。 红肿的双眼，更是为深渊中那一道潜匿着黄光的暗影而显落寞。 起了身，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忽然两根长矛横在眼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惊愕间，她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城主的允许，你不能出门半步！” 带着黑面具的男人声音粗狂至极，吓得渡瑶紧接着连连退到榻上。 真正的慕子参，是不会这样禁锢她的！这是她脑海里仅存的一丝理智。 “城主呢，我要见他。”她坐在榻上，低着头，沉声问道。 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她。 她将脸伏在在双臂上，泪水又开始没骨气地往下淌。早知这样，她昨日，就更应该勇敢一些，再次寻他而去。 就算摔得粉身碎骨，她也不该沉溺在这个陌生男人的笑容中，无法自拔。 “瑶儿，在想什么？” 是他的声音。 她没有抬头，而是将头埋得更深，“我想回去，我要回去。” 身边的男人动了动脚，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声音依然低缓柔和，“原来是想家了，好，我带你回去。” 172.第172章 他是慕子侃（一） “真的？”她抬起头，目光顿措。 交替在他含笑的深眸中，熟悉的黑瞳里仿若将她藏得很深，以至于她看不到自己在他眼里的影像。 “走，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拉起她的手，笑容依旧魅惑着惶恐不已的她。 跟着他一路走了出去，再不见任何阻拦她的人。 来到石阶上的旋转口，他回头对她说道：“抱住我。” 渡瑶看着他时怔了怔，过了许久也没有伸出手抱他。 只见他扯了扯吊下来的编织梯，一手揽住她的腰，声音邪魅至极，“再不抱紧我，小心掉下去哦。” 不等渡瑶惊觉过来，身子随着他最后扯了一下眼前的编织梯，嗖得一声便与他往上方飞去。 “啊——！” 随着耳旁呼啸而过的劲风，渡瑶只觉得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低头望去，渐小的栏杆已经化为黑点。 整个身子不听使唤地往上飞去，垂在两边的双手惊慌失措间，只得紧紧抱住身边的男人，将脸埋进他的胸前，不敢再看。 “错过了这一次，你这一生可能再也看不到如此壮观的景色。”他抱着她，提力飞翔的速度渐缓下来。 这是第一次，他带着另一个女人飞到城池之顶。 这座城里，也是第一次，重新接纳女人的进入。 闻言，渡瑶从他的怀里钻出了脑袋。两只手环绕在他结实的后背，到现在还在颤巍巍地抖动。 抬头望去，才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恍如仙境之地。 花藤为地，绿叶为墙。 左右四面环云而绕，薄雾朦胧，犹似九霄一刻。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由花藤编织的大秋千，一旁放置着一张绿叶铺成的石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古茶色的杯子，上面刻着一行小字：神仙眷侣，与世无争。 在秋千后面，一条银色瀑布从天而落，及地无声无息，水流不知去向。 白云腾空而环，忽上忽下，视野也跟着朦朦胧胧。 渡瑶看得有些恍神，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放在他身上的手，朝云雾深处走去。 来到无声的银色瀑布前，她伸手想要触碰一束水花，却发现指尖除了感到冰冷，便再无湿润之觉。 突然，眼前的瀑布收景落幕，取而代之的是层层白雾挥之散去。 灰气隐现中，她看到了一个寒意奔放的冰棺，里面正沉睡着一个素白净衣的女子，长发散在空中，迎云起伏。 天为被，云为席。 那女子安详而躺，左右薄冰而立，如同人间传闻的冰棺，是为尘封死者的肉身之用。 渡瑶惊诧向前，双手抚上冰棺一角。 “不可！”身后，传来慕子侃的惊呼声。 与此同时，渡瑶便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惊。没想到看似坚硬难以融化的冰棺，经她这么一碰，消失殆尽。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倾城之姿。 细长的柳眉印染着秋意之色，长而翘的美睫垂下冬帘，高挺的鼻子下一张樱桃小嘴含春绽放，冰白一色的脸上神情忧伤，像是刚做了一个噩梦…… 这时，从对面传来冰棺的颤动声，她想伸手去扶另一边的棺体，不料又消失不见。 沉睡中的女子瞬间从云端直落，躺在她的脚下。 渡瑶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正好碰到身后的慕子侃。 他一改常态，粗鲁地将她整个人离地提起，“你竟然敢伤害我的柔儿！” 他的柔儿…… 渡瑶并没有惊慌，相反，她的眸底尽是伤感，“我从未想过伤她，可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王爷？” 慕子侃掐着她脖颈的手一滞，接着将她放了下来，“那是他该死！” 原来这个女人早就知道他不是慕子参了，还以为就这一模一样的面孔能将她欺瞒过去，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若不是因为慕子参的专制，他的妻子白芷柔便不会躺在这里。 “那她也是该死！”渡瑶指向一旁躺在云中的女人。 慕子侃凝眸视她，“你说什么，给孤再说一遍！” “你说慕子参该死，那你的柔儿也是该死！”她的泪水唰唰地往下淌，“谁的命不是命？为何偏偏谁都不能伤害你的柔儿，却让我和王爷阴阳相隔！” 这个女人，她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居然敢这么忤逆他！ 慕子侃蹲下身，刚要将她拎起，却见她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后就往城边跑去。 见她跑到高墙之上，慕子侃倏然醒悟过来，出声叫住她，“你要做什么？！” 渡瑶回头，声音清透如歌，“你要是爱她，那你敢为她从这里跳下去吗？！” “你疯了！”慕子侃大步走了过去，看着渡瑶又往后退了一步，他只能收回脚步，立于她身前。 “我没疯！我知道你不是王爷，真正的慕子参已经坠崖死了！可我爱他，我愿意为他从这里跳下去，而你呢？我不过是碰了她的冰棺，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就对我那么凶！” 慕子侃嘴角瞬即抽了起来，原来她是被他凶到了，这才吓得以死相逼。 不过，她说愿意为了慕子参而死，看来，她和慕子参…… “孤不会对你怎么样，也不会让你从这里跳下去。瑶儿，你过来。”他安抚着她，温煦的笑容再起。 渡瑶心有余悸地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上掺杂着陌生的感情映现她的眼前。 越是看着他，她的心就越是难受。 “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惊恐未定的她转过身，对着脚底那口深不见底的黑洞，咬咬牙一跃而下。 王爷，我来陪你了。 瑶儿不想再面对那张与你一模一样的面孔，因为他的心里，还有着另外的女人。正如我，一直想要扫除你心里的别人…… 闭上眼，承受着这如负释重的感觉，她的身体终于往下坠去。 突然，一条黑绳缠上她的腰际，将她拉了上去。 “孤说了，绝不会让你从这里跳下去，你别挑战我的耐性！”眼前的男人几近咆哮，朝她吼道。 渡瑶瘫软在地，眼角泛酸。 她死也死不成，走也走不成，与其这么活着，还不如那个躺着一动不动的女人。 173.第173章 他是慕子侃（二）打赏加更 “那你干脆也把我放到冰棺里算了，在这里，我生不如死。”她两眼呆滞地望着白芷柔所在的方向，声线飘渺。 “你……”慕子侃还从没见过像她这般刚烈性子的女人，听到她这么说，心中陡然一动，忽而说道：“孤兴许没有你爱得深，但她是孤见过的，最好的女子。为了她，孤屠尽了满城女子，最后，将她封印于此。” “什么？”渡瑶的视线一怔，转向眼前这个看似和煦实则孤傲的男人身上。 “她是在孤的女人尔虞我诈中，服下毒酒，丧命而去。孤身为城主，却没能护她周全。身不由己，怒杀全城女人，祭血封印在此。”他说着，面色却从容不惊。 好似被说的人，与他无关。 渡瑶深深被震撼，难怪这个城里没有其她的女人，就连守城的官兵都忘了女人到底是何模样，想来这件事，已经过了许久。 “孤不会傻得与你一般，说跳就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想替慕子参报仇，那就留自己这一命，有朝一日，亲手杀了我！” 她望进他那双和慕子参一模一样的黑瞳里，不同的是，她在他的眸里看到的是炙热的火，他心里有恨，可到底是怎样的怨恨燃烧了他屠杀女人的心境，又是怎样的怨恨，将慕子参推入深渊…… “起来，孤带你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一把抓起，飞出城顶。 风仍似利刃，呼啸耳旁。 这次，她没有害怕，任凭他带她飞往城墙边一处的平台上。 绕着石阶往下走去，来到一个空荡荡的石层夹缝中。 在这里，她看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水池，池面清透如镜，绿影如葱。 可眼前的男人并不认为它只是一个水池，他说，“它叫镜湖。” “镜湖？” “在送你回去之前，孤想给你讲个小故事。”他的深眸突然沉寂下来，嘴角的笑容若有若无。 渡瑶不说话，只是望着泛光的湖面，耳朵竖起静听他的故事。 可等了片刻也不见他说话，回头正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镜湖，于是又望了回去。 原本绿光盈盈的湖面，突然出现一副离奇的画面。 * 有两个小男孩背对着她，跪在一个老者面前，那老者手里正躺着一片枯黄的树叶。 “孩子们，你们谁先来？” “我！” “我！” 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地要先表现自己。 最后，老者让左手边的小孩先试，因为他是老大。 那孩子拿起叶子，对着它念了许久的咒语，却不见叶子发生任何变化，他有些生气地起身离开。 轮到另一孩子，他看了一眼哥哥的背影，最后低头告诉老者，“老参王，我看算了，哥哥都没能救活它，我就更不行了。” “孩子，你不试，怎么说自己不行呢？” “参儿认为，凡人皆有命数，何时归土何时转世，此乃轮回常纲，不能强求。故，万物生命皆是如此。” “哈哈哈……说得好，今日起，你就是我的接班人！” 老者将两个孩子拉在一起，面色和蔼，“子侃，以后可要协助弟弟掌管生死药典，切不可外泄天机，明白吗？” “明白。” 那孩子回答得心有不甘。 在他们转身离开正对她离开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那两个孩子一模一样的面孔…… * “这镜湖很神奇吧？只要你心中想要看到什么，它就会显现出来。可惜了，今天这个故事，讲得不好。” 镜湖上画面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旁慕子侃柔和的声音。 她突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只是呆愣地望着他没了声。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他嘴角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朝镜湖指去，“在这里，你可以看到你的家。” “我不信。”她挣掉他的怀抱，走到一旁，冷声说道。 刚才在城池上，他所说的话语仍在耳边萦绕。他的善变，让她始料未及。 加上方才看到的那两个孩子，莫非就是他和王爷…… 慕子侃收起笑容，啧啧不已，“那我证明给你看，你不就会相信了？告诉我，你想看哪里？” 渡瑶想也不想，回道：“一品内阁学士安从，安府。” 就在她落下尾音，镜面就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接着，落败的庭院，结满蜘蛛网的房屋，生锈的门锁，杂草丛生的偏苑，东倒西歪的桌具一一落入她的眼底。 她怔视了许久，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安府吗？怎么反倒像是几百年都无人居住的弃院。 记得二皇子说过，安雅被休，回到的就是安府。自从她从安府被赶，就不曾再踏入过那里半步，怎会……成了这般庭前落败。 镜湖影像晃动，转而至一片荒芜之地。 上面正矗立着几座坟碑，透着红肿的泪眼，渡瑶模模糊糊间看到了安从和安雅的名字，还有府里上上下下的姨母们。 “等……等一下！”忽然，她擦干泪水，瞪大双眸，冲上前一步，挨着镜湖的边沿想让自己看得更为真切。 “安从之墓……”她照着墓碑上的刻名，念了出声，“安雅……” 她闭上眼，痛心疾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说，饶了安雅一命吗，不是说他们在安府享尽天伦之乐吗？！ “骗子，统统是骗子！” 悲伤之血涌上脑颅，她捏紧双拳，哀痛之声响彻整片镜湖，接着，跃身而下…… 湖面，没有溅起的水花，人影却随着方才那一出影像渐没。 站在一旁的慕子侃笑容牵起，背后的双手悄然紧握。 渡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放你走，是为了让你将孤记得更为深刻。本想留你在城中体会一下孤的寂寞和绝望，或许孤还会考虑重新接纳另一个女人，尤其是，慕子参的女人！ 可惜，你太脆弱了，弱地让孤都起了怜悯之心，想要放你离开。 但是，这并不代表孤就妥协给慕子参！ 孤会让你们每个人都明白，这个世界，只会存在一个参王！ 174.第174章 残酷的现实（一） 冥界 陌衾末终于来到了修罗王殿内。 其实他最怕来到的地方，就是这里。最怕见到的，也是这里的主人。 恐怕这世上除了瑶儿，已经没有谁能再抵挡得住修罗王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 修罗殿设有万个台阶，为得就是以防伤到鬼差。保持这么大的距离，他每次都要吼着与修罗王对话。 这也是他最不愿来的原因，伤喉咙，伤身体。 “陌衾末，叩见修罗王大人。” 他席地而跪，没有死神光环加身，单凭这区区的一个普通灵体，确实受不住这样的寒气。 还不到一刻，他就已经全身哆嗦了起来。 “别勉强了，起来吧。”万阶上，一袭黑衣罩向黑虎椅。 陌衾末起身，笑容僵硬，“谢过修罗王。此次回来，衾末有一事相问。” 忽听指甲敲在椅把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动鬼心魄。 陌衾末连忙从怀里掏出弦月刀，埋头接着请示，“请修罗王过目。” “嗖”地一声，弦月刀已然飞到万阶上。 紧接着，上面响起修罗王那低沉的惊怒声：“弦月刀？” 没过多久，陌衾末就看到弦月刀又落在自己的脚下。 “正是。精灵国的引路小精灵在路上拾到此刀，就将我们引到一个叫‘有来无回’的城池，此时瑶儿被黑风卷入城内，衾末无能为力，只好……”他弯腰捡起弦月刀，不明白修罗王为何不多看它一眼。 “瞧你那一身出息！” 不等他把话说完，修罗王的声音已经穿透至整个修罗殿。 “给你两个选择，一，你做回你的死神，剿灭那座破城，但不准再干预瑶儿的历练。二，拖着你这身废灵继续去人池投胎，永世轮回。我数到三，你必须选择。一，三。” “我选一！” 不干预就不干预，只要能救出瑶儿，就算无法天天守在她身边有何妨。 她过得好，他便好。 “修罗王，您还未回答我那个问题……”陌衾末心惊胆战地小声提示道。 半边面具下，俊颜微浮，“带着弦月刀，离开我的视线。记住，你的任务，是要捉拿慕子参！” “是！” 陌衾末弯腰辑手，心想这下坏了，他要是现在就把慕子参抖出来，修罗王一定会当场将他捏死。 他现在还不想慕子参死，既然修罗王不告诉他弦月刀的事，那他恢复了死神之职，就想办法弄醒慕子参，让他告诉自己不就行了。 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想那慕子参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心里正打着一大串的算盘，就忽见身上一袭黑袍加身，整个灵体瞬间轻盈如雁。原来趁着这档子遐想，修罗王赐予了他死神光环，这下又能威风凛凛一番了。 “瑶儿会提前恢复修罗气息，你留意着点。另外……告诉她，我期待她的归来。” “……是。” 迟疑片刻，陌衾末才应了一声。 看来修罗王对瑶儿，不再那么无情。 等他再次抬头望去，这里除了他，便只有满殿的寂静和戾气。 * 祭园 枯藤暗垂，乌声哑寂。 满园的坟墓，尘土随风蔓延，覆与碑前。 地上，一个身影蜷缩着，刚刚有些动静，就又被一阵怪风刮得匍匐在地。 她记得，自己跳进了镜湖，为什么现在还会有知觉？ 这里是哪里，是传说中的地府吗？ 阴冷的寒风，虽是过了冬雪的季节，吹在脸上却也让人感到刺骨的疼。 她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身，环视着周围一座座灰蒙蒙的墓碑，视线扭曲在面前那块刻有安从的石碑上。 “爹！” 她的视线一怔，接着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它，泪如雨下。 安从虽然将她赶出家门，可她却不曾憎恨过他。反而，她感激他的抛弃，才让自己有机会成长。 十五年来，他没少她吃，没少她穿，也没想过不要她。她一直无忧无虑地活在他的庇护下，原本以为那就是她的一生。 没想到一日笄礼，她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家不让回，亲不给认，还被红楼台的老鸨拐骗。 若没有这些，就不会遇到宸妃，不会洗涮她十五年来的屈辱。 “爹，女儿不孝，不能亲自为您送终……” 看着这一排排的墓碑，她心如麻绳，拧成一团。 诛九族，若不是天大的罪名，又怎会有如此审判。 是她害了自己至亲的人，如果不是她揭发了三皇子，他们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下场！ 亲人都走了，爱人也走了，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做什么！ “爹！”她跪在安从的坟前，哭得肝肠寸断。 殊不知，是憋了多久的悲伤，此刻奔腾而出。 未央子参，慕子参…… 心，痛到无法呼吸。 活着，背负着如此重的罪孽与包袱，还要日夜承受延绵不断的思念，确实生不如死。 泪水滴落，浇湿大片黄土。双手抚摸着风化的墓碑，眸里忽现一道精光，一头撞向坚硬的墓碑。 “……” 结果令她悲愤不已，明明用了力气寻死，为何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难道是爹要她好好活下去，不想看她寻死觅活？ 她起身望见安雅的墓碑，心想安雅生前对她恨之入骨，不会也如此舍不得她死吧，于是对着安雅的坟碑方向撞去…… 当快要撞到碑上的时候，一道奇怪的力量又将她反弹在地。 怎么会这样？ 她站了起身，惑意四起。 莫非安雅怕脏了她轮回的路，所以也不给她撞了？ 想着，她拾起地上的枯藤，编织成绳，最后走到树旁。 墓碑不让玷污，那她死在自己亲人身边，应该也不为过吧。 费力从稍矮的枝干爬到高处，将编好的藤绳套了上去，打了个死结。 一切顺应她意，她将脑袋套了上去，最后腾空而落。 “咔擦——” 措手不及的是，她还未挣扎，这枝头就先传来断裂的声音，接着她就像坐着软绵绵的垫子不缓不急地落于地上。 身旁，死神陌衾末百感交集，再这么下去，她要想个千百种寻死的方式，那他还不累死？ 这时，渡瑶伸手擦干泪痕，悲愤难舒，对天吼道：“我只不过想死而已，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你要是不想我死，就还我爹爹，还我慕子参——” 陌衾末微微一怔，她这要求也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吧。 175.第175章 残酷的现实（二） 安从现在正候在灵魂地狱，能不能再进入轮回都说不准呢，更何况还给她。至于这慕子参…… 慕子参？ 想到慕子参，他的袖口一抖，将他拿了出来。 要是有了慕子参，瑶儿是不是真的就不会这么想不开了？ 而此时的慕子参，根本还在昏迷中。 “我宁可那日，你没有将我抛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儿都无所谓……”渡瑶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陌衾末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模样，仿佛自己也同样遭遇着这最坏的境地，心间，颤抖不已。 他蹲下身，将慕子参放在了她的身旁，便隐身离去。 瑶儿，但凡我陌衾末能为你做的，必达不休。你等我，待我先去把“有来无回”城夷为平地，再来候着你。 只怪他最初太过妇人之仁，刚到那城池时，听闻一个带面具的小喽啰说，瑶儿已经离开此地，就疾如劲风地先来寻她。 瑶儿出现在安从的祭园中，一定是有人从中安排。 见着此人，他必不放过。 想着，他的双眸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死神冰点。 身边突然少了一股寒气，渡瑶松了松环抱在双膝上的手，将头靠在了树干上。儿时的记忆，初到摄政王府时的喜悦和激动，此刻如潮奔涌，填满着她的脑海。 黯然的目光从不远处的墓碑上转向身边的万物，视线猛地停在一个熟悉的小身影上…… “王爷？” 她悲喜交替，迅速从地上将他抱起，“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难道他一直在她身边？ 不对，要是如此，那日坠入黑洞的就不会是他。 可是……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一动不动了？为什么要闭着眼睛…… “王爷？子参？”她试图唤了他几声，还是丝毫没有一点反应。 挽着袖口上的毛绒，轻轻为他拭去身上的灰烬。 看着此时当真如同布偶的他，心如刀割。 * 当渡瑶带着慕子参风尘仆仆地赶往回未央城时，正值未央皇帝发布丧令之际。 二皇子未央衾末薨逝，举国哀悼。 阴霾的天空犹如被泼上了淡墨，一纸难写其中的哀伤。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刺鼻的燃香味儿，每走几步仿佛都能听见挨家挨户的叹息声。 “二皇子死得可真惨，听说那剑是从前面穿到后背的。” “可不是嘛，你说好好的得待在宫里享受不要，非得去找大皇子，这不连命都搭上了！” “据说这皇上已经好几天都未上朝了，病得可严重了！” “一个儿子离家出走，一个死于非命，听说其他皇子都不敢再争这储君之位，不吉利……皇上不病才怪……” “……” 城门之处，街市闹区，白布飞扬。 全城官兵市民皆素面朝天，披麻戴孝。 渡瑶顿下脚步，视线一片模糊。 二皇子已薨，说得可是未央衾末…… 她不信，她不相信！ 这一切，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噩耗，一桩一桩，让她身心崩溃。 老天爷，你还要将这个世界上那些对她好的人一个一个地带走嘛？！ 二皇子……前几日，他们还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有说有笑，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天空，突然雷声阵阵，电闪不断。 街道上，摊贩们纷纷收摊奔走，胡同里原本玩耍的孩子们被雷声吓得哇哇大哭，不到顷刻间，各种各样的声音灌入她的耳里。 雷声，哭声，收摊声，奔跑声…… 最后剩下的，只有空荡荡的寂静，和打落的雨滴声。 渡瑶站在雨中，心隐隐泛疼。 抱紧身上的慕子参，将他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那里也正放着他送给她的那道同心锁。继而顺着雨水流落的方向，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去。 雨，越下越大。 心，随着越来越冷。 漫无目的地，就连双脚都失去了知觉。 地上，飘着的，除了尘土，就是之前人们洒落的冥纸。 那是祭奠二皇子用的，可如今，她倒是觉得，这是为她而祭的。 “王爷，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未央国，到处都在弥漫着死人的味道，阿甘死了，阿桃死了，敏姑姑死了，爹爹死了，就连二皇子，也死了……哈哈哈……”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答应二皇子去什么江南，如今，倒把自己命搭在了路上…… 她呛了一步，摔在泥泞的雨路中。 慕子参从她的怀里被颠了出去，掉落在一旁。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如倾盆之势。 “王爷……”渡瑶爬向他，将他抱起，“对不起王爷，对不起……你有没有受伤？” 此时，她神志不清，言语混乱。 只是拉着袖子，一遍又一遍擦拭着慕子参的脸颊。 “王爷，我带你回家好不好？”说着，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小心地捧着她唯一的寄托，往前走去。 “白烛冷霜凝，许是三生情，若为黄鹂唱，伴得一世缘。” 走着走着，她唱起了《君无邪》，凄凉之声宛如天籁乍响，划过天际。 “美人如画，君王无情。若是走过你的心间，哪怕用一世容颜交换，今生亦无悔。” “青丝发白，眉目褪去昔日色彩。不怪你残忍怪我太认真，君王无声，泪雨下……” 没有乐声，没有掌声。 地上刷白的雨路是舞台，周围寂寞的尘埃是听众，噼里啪啦下个不停的雨声是掌声。 她就这么一路唱着走来，走到安府。 清音绕在心头，在雨中震颤。 怀里，慕子参眼眸泛动，他似乎听见了她的歌声，闻见了她的泪水。 好在，他回到了她的身边，吸取了她的灵气，才得以恢复些体力。 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几度咬牙隐忍，但身上传来的余温又让他舍不得现在挣扎起身，因为他知道，这是她的温度。 还有，她沉稳的心跳声。 “吱呀——” 安府的后门刚被她推开，就嘭地一声倒地。 尽管雨下得极大，还是没能一并将门板上堆积的尘土冲刷得一干二净。 渡瑶走了进去，视线依然模糊不已。 “王爷，我们到家了。” 她对着空气，轻声说道。 衣襟里的他，听得一清二楚。 176.第176章 残酷的现实（三） 渡瑶朝院子后面的长廊走去，接着拐进一间小屋里。 这里的每一桩每一木，她都刻印在脑海。 和闻香的每一颦每一笑，玩耍过的每一个角落，挥之不去。 “王爷，这儿，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你说好不好。”她说着，从怀里将他拿了出来，“我知道那天在‘有来无回’城里掉下深渊的就是你，虽然不知你是如何回到我身边，但以后我不想再和你分开……” 在祭园看到他的时候，她以为他也死了。 只不过上天眷顾她，留了一具不占空间的尸身给她做念想。 她不愿相信他已经离开了她的事实，情愿将他放在身边，哪怕是掩盖这么残忍的谎言。 慕子参刚睁开眼，正要巡视一圈这里的环境，忽然看见渡瑶身子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 他迅速从她手里飞了出来，来到她脸旁，“渡瑶？” 喊了几声，并未听到她的回应，他这才前后忙了起来。 此刻她脸上泛红，手指冰冷，额头发烫。 看来是淋雨过度，感染风寒了。 可他还未解开法力，无法为她治疗。当务之急，是先去找草药。 来到院子，他才忽觉这个地方有些面熟。 飞到门口一看，门上的封条还在，门匾上的安府字样已经蒙上一层厚灰，看得不是很清楚。 原来，渡瑶是将他带来了安府。 外面雨下得太大，他在雨中根本无法飞行太久，只好在这附近转上一圈，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草药。 对于药典里的配方，他早已倒背如流。 以前区区一个风寒之体，他几乎是眉头也不犯不着皱一下。可当犯病的人是渡瑶时，他还是为此手忙脚乱了起来。 好在飞了不久，便在后山衍生的草丛中寻到了普遍的一种草药，紫苏。 他费劲将它的茎叶采摘后，抱在怀里，接着往屋里飞去。 渡瑶仍旧躺在地上，风寒看似尤为严重。 瞥了一眼废弃的床榻上还铺着一张薄垫，于是上前咬住它的一角，拖到地面，再往渡瑶的方向缓慢拖去。 好不容易将垫子拖到她身边，刚想为她盖上，又看到她身上紧贴着湿哒哒的衣袍，不由地蹙紧眉宇。 对现在的他来说，为她换衣服简直就是一个大工程。 “渡瑶，与你八字不合，本王认了。” 他咬咬牙，飞到一边的衣橱中，找了几件像样的衣袍后就回到她身边。 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寒气袭体和额上沁出的丝丝冷汗，他细心地为她换起了衣服，恍若从前一般，情景再现。 尽管他心中藏着许多无法言说的秘密，但因为她，他选择沉默。 那日在“有来无回”城，他见到了永远都不想看见的人，慕子侃。 而他被贬为精灵蛋的缘由，也和慕子侃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慕子侃闯入精灵国借用药典，他也不会铸成大错。 当初他继承了老参王的药典和弦月刀，为天下人救死扶伤。没想到依稀间错信了慕子侃，逆天而行，将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打入了凡人的体内，只是为了慕子侃的那句话，“弟弟，这是哥哥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后一次。” 接着慕子侃又盗用了药典，与贪得无厌的人类做交易，让他们为他铸造了“有来无回”城，给他们不死不老之身。 长生不老的谣言顿时在人间四起，引发欢乐国国师的贪欲之心。 虽然药典夺回，本想平息这一切纷争谣言。 可自己却被贬成了一颗蛋！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晃了一会儿神，才发现已经为渡瑶换完了衣服。 地上，有一物体滑落。 定睛一看，是同心锁。 原来，她一直将它带在身上。 将它塞回她怀里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好的。这下又替她盖上了垫子，接着抱起地上的紫苏茎叶，往膳房飞去。 这一天的雨，下得急促，下得凄凉，就像也在为未央衾末的薨逝而哀悼。 夜晚来临，大雨终于停了下来。 他再不用冒着风雨，在寒冷的风中来回穿梭在膳房和卧房间。 辛苦地喂渡瑶喝下熬好的汤药，慕子参终是身心力竭地靠在门槛上，望着天空中的那一弯明月，寂寥如昔。 瑶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本王的。 虽然他恢复了参王的记忆，可她并非以前的渡瑶。她对他的爱慕纯粹是她作为一个普通女人的依赖，他若是应允了，那便是趁人之危。 等哪天她恢复了自己的身份，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他不就成了自作多情…… 呵呵。 无奈地笑了声，再看着身上湿透的小袍子，尽管歪扭扭地缝得不像样，可他还是不舍得脱掉。 仰头看着天，月光照洒大地，却照不进他的心里。 他乏力地垂下两手，闭上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 有来无回城 陌衾末只身而立，前方站着阻拦他进城的几个官兵。 “把你们城主喊出来单挑！”他高声呼道。 “哼，我们城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得到的！你别自恃长得帅，就可以在此撒野，快走！快离开这里！”其中那个干瘦黑小的官兵拿着手中的长矛，试图要将他赶走。 陌衾末一眼认出，这个长得极为猥琐的就是当初他不小心挨到肩膀的官兵。 原来，他们还挺有审美观的，至少知道他长得帅。 “怎么，打算当缩头乌龟了？不敢光明正大地与本死神斗法吗？！”他扯起脖子，冲城里喊道。 “死……死神？你是死神？！”门口那几个小喽啰顿时吓得两腿发软，直接丢下长矛，没命地往城里跑去。 陌衾末扯着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闪身而入。 原先并没有见过这城里的景象，倒是对它感到极为好奇。现如今这么一看，原来整座城池还未竣工。 人们似乎都围城而住，没有街市，没有当铺，没有繁华之色。 一路走来，就连一个女人都未见到！ “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女人都没有，白长这么帅了！” 他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恼，走向前方不远处还在施工的地方。 177.第177章 残酷的现实（四） 工地上，皆是光着膀子的男人，豆大的汗珠流淌在他们黑黝黝的背上，透着丝丝晶亮。 附耳倾听，传来的是石头与铁器的撞击声，想必是为了筑城而连夜赶工。 待他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看得更为真切时，才发现这些所谓的“人”其实是灵魂！ 一阵黑风从他身后卷起，陌衾末头也不回，毫不费力地伸出掌心将风尽数吸入。当他还是未央衾末时，自然是抵不过这些法术的控制，可现在他已是死神，又何必跟它们客气，来一个杀一个！ 只听一声惨叫过后，陌衾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对那边还在辛辛劳作的灵魂喝道：“喂，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靠前的一个灵魂擦了把额上的汗珠，“我们和城主签了灵魂协议，所以得把这座城筑完，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签订灵魂协议？ “你们都是已死之身，不去投胎转世，筑什么城！” “不，我们还没死，我们的身体还活着，只是灵魂被派遣到这儿来做工。等完工了，我们就都活过来了，这是城主与我们的约定。” 陌衾末脸上一黑，这种脱离肉身的灵魂还能回到自身躯体里，这天底恐怕除了慕子参的起死回生之法，没有谁能有此逆天的金手指。 想着，他飞身浮在上空，对着那些不肯回去的灵魂施掌罩去，将他们的灵魂尽数收走，“真是冥顽不灵。” 落地时，身后传来一阵间断的掌声。 回头望去，看见了一张他早就想扑过去揍个千百回的脸…… “不知死神大人大驾观临，所谓何事？”慕子侃笑容可掬，在这潮风低吼的黑夜中恍若温和的月色光芒四溢却不刺眼。 “慕子参，你居然是这里的城主？！” 陌衾末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犹记得白日的时候，他才将那个要死不活的慕子参送到瑶儿身边，怎么这会儿他倒是比自己更显英姿飒爽，精神抖擞了呢？ “怎么，你不是一直要找我单挑吗？” 慕子侃面色从容，语气不急不缓。 陌衾末一听到单挑，顿时来劲，管他是怎么变成这里的城主，既然是弦月刀指引他们来到这里，那么对面这厮是慕子参便毋庸置疑了。 “看来你倒是做好了送死的准备，那就接招吧！” 陌衾末一跃而起，掌风顺势朝慕子侃逼去。借着地利优势，慕子侃轻松躲了几个来回，接着开始朝他进攻。 暴戾之气顿时充斥满城，夹杂着一阵阵撕裂的风声，这座城终是在一场不分胜负的决斗过了几个惊心动魄的黑夜…… * 落败的安府里 雨过的第二日，恰逢初晨。 “咳咳……”地上，传来了不堪负重的咳喘声。 睁开眼，房里破败的景象尽收眼底。她这是在哪儿……为什么记不得了…… 熟悉的房间，瞬间涌入了她前十五年的记忆。原来，她是来到了安府，回到自己的房间。 屋内一处，还置放着一个燃着尾气的药炉，看来是才熄火不久的。 昨日，可是下了很大的雨？ 依稀记得，雨中飘散的冥纸和尘埃的味道。 伸手摸到怀里的同心锁，还好，还在。 再往里摸去，心头却落了个空！王爷不在了！ “王爷？”她惊坐而起，低头一看，衣服被换过了。 她立即起身往外跑去，到了门槛处，一个不留心被绊倒在地。 凌乱的一角，她瞟见了一条熟悉的黄布。那是她从未央子参的衣袍上剪下来的黄龙图案，后来将它缝在了慕子参的袍上。 “王爷！真的是你？” 昨日悲伤过度，只想着将他带回来，没想到自己竟然昏睡了过去。 奇怪的是，她身上的衣服是谁换的？身旁的药炉又是谁点燃的？ 炉子里搁置着的，还是烧剩的药渣，泛着浓浓的苦味。 看王爷现在的模样，与昨日无异，肯定不会是他活过来了。想到这里，她的鼻尖又接着泛酸，环顾着这四周的一片死寂，苦不堪言。 “爹爹，会是你吗？” 随即苦笑一声，怎么会呢。 顶多是自己哭晕了，回来就迷迷糊糊换掉了衣服，又升了炉子而已。 擦了把红肿的眼睛，又将慕子参硬塞进怀里，接着走出了屋子。 好在今日天气转晴，街上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吆喝声。 打开被上了五道封条的大门，她大步踏了出去。 门外来往的人们听到沉重的开门声，看到渡瑶从这里走出，皆纷纷交头接耳。 “这姑娘是谁呀？” “听说安府早在一个月前被满门抄斩，还诛了九族，哪还有认识的亲戚啊。” “看她年纪轻轻，胆子倒是挺大的。” 渡瑶站在大门口，目光坚定，扫视着围观的人群，说道：“我是安从最小的女儿，我叫安瑶。” 安雅说的没错，她怎么说也都是安府的一份子，尽管她从未上过族谱，但此时，她意志坚定，要入宫面圣，请皇上定罪。 “安瑶？是谁啊？听都没听过……” “是啊，这姑娘看上去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得。” 在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中，渡瑶移步离开了这里。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早在满门抄斩的那一天，随之一并被划掉了。 此时，她生无可恋。虽说在有来无回城，那个长得与王爷一模一样的男人留给她一条生路，可她觉得，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他整天面对着他的爱人，就如此时她面对着怀里的慕子参一般，心境如斯。 走着走着，经过摄政王府。 她顿步望去，府里的景象也尽是萧条。想来，隔壁的亲王府，如是。 情绪顿时低潮，一路往宫里走去。 宫门口，正值交替轮班，此刻无人当值。 渡瑶目不斜视地踏进宫门，并不曾关注到墙上贴着两张通告。 通告上画着芒草的脸像，因失职导致二皇子惨死被押入大内牢狱等候判决。而另一张通告上，是画着渡瑶脸像，悬赏通缉，赏金万两。 而大街上那些见过渡瑶都说她长得眼熟的路人，此刻正恍然大悟着自己与一万两黄金擦肩而过。 然，时光不会倒流，也不存在后悔药。 178.第178章 生变的情谊（一） 来到御花园，想起前不久宫里发生的死亡事件，不知道敏姑姑的死，宸妃是否查出了真相。 绕到后面的花圃，看着暗涌的池面，心里漾起阵阵涟漪。 低着头，继续像右拐去，一眼瞥见当初发现血迹的亭子。 此时的亭子里，正坐着一个人，身旁站着一个丫鬟。看着身影，渡瑶觉得分外熟悉，于是往前走了几步。 是湘儿和燕秋！ 她心中一阵激动，正要走过去向她们打招呼。 忽听燕秋说道：“小姐，你说，二皇子刚薨逝，老爷就让我们行动，这动机会不会太过明显？” “嘘——燕秋，你怎么还这么毛躁，眼下身处皇宫，当须步步为营，小心隔墙有耳。” “是，奴婢错了。奴婢只期盼您能顺顺利利产下这个孩子，若是男孩，那您的苦日子就真正是熬到头了。” “这些话，切勿在宸妃面前提及。若她得知我们心思不在二皇子身上，定会引起一阵波澜。你要记住，她的城府之深，不下紫灵。” “诺。” 听到这里，渡瑶的心猛地一抽。 这是她认识的湘儿吗？ 她居然说心思不在二皇子身上！ 古亭里，苏湘儿背对她的方向而坐，燕秋站于身侧，将剥好的橘子送进湘儿嘴里。 “小姐，奴婢早前命人撤了这里为二皇子摆设的祭台，听闻宸妃颇有微词，奴婢担心，稍会儿回宫，她会为难你。” 燕秋说着，面露忧色。 “担心什么，就说看到这些会影响到孩子不就行了，她那儿子短命，难不成也让我儿子非命？” “呸呸呸，小姐您怎么如此说话呢，您怀着的，可是未来的君主，不可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宸妃现在有把柄在我手上，她将我软禁，无非是等孩子生下之后就对我下毒手。而这个孩子，自然得慢慢生，我有信心，生下孩子前，我先让她在皇上面前露出比景后还要蛇蝎心肠的一面。” 湘儿处理好了伤口，一边笑着燕秋的大惊小怪，一边把玩着手上命燕秋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照着自己眼角上的疤痕，不料却看见了花圃中一抹熟悉的身影。 “谁？谁在那里？！”她猛得转身朝这里问道。 渡瑶站在原地，并没有想着逃跑。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对话，更无法相信那是出自湘儿的口中！ “瑶郡主？！” 燕秋先是叫了出声，嘴巴张得无法合拢。 面对她的出现，湘儿虽然也是极为难以置信，但很快转成一副平淡无奇的神态。看着渡瑶朝她走来，双眼都不带眨一下。 临近她们，渡瑶停下脚步。 “这么说，当初你是真的有意接近二皇子的？”她的声音略显哽咽，说出自己一直不敢相信的事实。 二皇子告诉她，是湘儿的酒出了问题，当初她还不相信。而今，湘儿和燕秋的对话对她来说，如同晴天霹雳，给了她一个炸响。 湘儿的表情极其不自然，酝酿了良久才开口回道：“是又怎么样，二皇子？你倒是挺关心他的，不枉费二皇子当初对你爱护成痴。” “也是你，博取我的同情，最后让二皇子送你入宫养胎，以得到最好的照顾？”渡瑶一步步地走向她。 她与二皇子虽说有缘无分，可听到二皇子薨逝的噩耗，也是极为难受和悲伤。她曾以为，这个世上，比她更为难过的肯定还有人在，她还担心着湘儿会承受不住。 “对。”湘儿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湘儿……” “别叫我湘儿！我现在是苏宁郡主！论身份，论地位，我并不输给你！”湘儿忽然动怒，朝她吼道。 渡瑶一怔，没想到湘儿居然在乎起这些名利地位。 “是啊，论身份，你是护国公的女儿。论地位，你是皇上金口册封的苏宁郡主。可是，你并不快乐。” 忽然，湘儿的视线一转，径自坐在了地上，嘴里更是哭喊着：“你说什么？你居然敢咒二皇子的骨肉？二皇子尸骨未寒，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如此对他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渡瑶秀眉忽而皱起，明明就没有触碰到她，她却自演坐地，这是何故？ 面对湘儿这个忽然的转变，渡瑶刚要出声问她何意，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降至：“是谁在咒末儿的孩子？！” 宸妃？！ 渡瑶回头，才张开嘴欲喊她“娘”，没想到迎来得却是火辣辣的一巴掌。 她转身看了一眼湘儿，忽然明白过来，湘儿在演戏给宸妃看。 然而，宸妃在见到渡瑶的时候，脸色更显愠怒，“你还敢回来？” “娘？”宸妃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她，紧接着又是如此质问她，明显让她的心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她满腹委屈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我是瑶儿啊娘！” 宸妃并不理睬她，而是弯腰扶起坐在地上的湘儿，“告诉母妃，肚子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母妃！是宁儿没用，才被渡瑶推倒在地，好在孩子自身刚强，才保得一命。不过，您刚才肯定没听到渡瑶是如何咒二皇子和这个孩子的，燕秋，你都听见了吧！” 湘儿这边才刚告完状，就听到燕秋朝宸妃行礼：“燕秋见过宸妃，宸妃万福金安。” “免了，说，渡瑶是如何重伤皇上的金孙！”宸妃语气明显加重，特地搬出皇上的名号。 燕秋上前一步，嗫嚅了半天后，才道：“宸妃娘娘，奴婢不敢说。” “说！本宫恕你无罪！” 渡瑶听到宸妃自恃本宫，得知她深得皇上宠爱，将于不久就要晋封皇后。可她对自己转变的态度更是让她措手不及，听宸妃的口气，似乎是将二皇子之死，怪罪于她。 当年她痴傻如梦，是娘的一碗醒魂汤将她救赎，事到如今，这个女人突然与她形同陌路，让她心寒至极。 “瑶郡主声称主子肚子里怀的是孽种，说二皇子短命，他的孩子定然也是……也是如此。”燕秋在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敢看着渡瑶的。 179.第179章 生变的情谊（二） “你……当真这么说的？” 宸妃的脸上虽戴着薄纱，但渡瑶还是能猜想到她脸上那副狰狞的表情。 她不作辩答，心沉若浮木，闭上眼等着宸妃的裁决。 宸妃的巴掌在她的预料中再次狠狠地落了下来，“你太让我感到发指了，连这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口！枉末儿生前对你视若珍宝，当下他为你丧了命，你却跑来诅咒他的唯一的骨肉！” “如果说我没有，你信么？”渡瑶双眸噙满泪花，反问着宸妃。 可是宸妃并未理睬她，而是回头朝身后的太监喝道：“将渡瑶抓起来！押入大牢待审讯二皇子死因！” “诺！” 很快，渡瑶被人从身后钳制，接着，双脚也不听使唤地被人往前推着走去。 经过宸妃身前的时候，她的脸上泛起丝丝绝望之意，肆无忌惮地对上宸妃那对厉狠的眼眸，“没想到您连我一句解释的话也不想听，可惜了我们维持那么久的母女之情，瑶儿生无可恋，叹只叹自己死得不甘！” 临走时，她侧眸望了湘儿一眼，眼中的泪雾尽敛，她仰头忽而笑出了声，令一旁的苏湘儿和宸妃皆毛骨悚然。 渡瑶笑声凛然，心里的悲凉，如同这即将结束的冬季，似叹似哀。 今日，她本是进宫求死，却没想到临死还要背上一世恶名。 娘，这是瑶儿最后一次在心里如此呼唤您，一年多来，是您给了我不曾享受过的母爱和教导。也是您，教会我如何在这深宫中步步为营，如何在女人之中学会伪装，如何在男人面前闪耀光彩。 可是，不管今日您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瑶儿都已心凉如水。 * “不知母妃打算如何处置渡瑶？” 渡瑶刚被押走，湘儿就抱着个肚子上前微微欠身，声音低缓柔和。 宸妃斜视了她一眼，“胆敢伤害我皇儿，就休怪我不念旧情，按律查办！黎轩，黎昕，你们兄弟二人今日起随身保护苏宁郡主，倘若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不测，本宫拿你们是问！” “诺！” 身后，两个暗卫倾身而出，颔首示恭。 似有威胁，似有警告，宸妃一记冷眸瞟向湘儿，接着在身后宫女的手扶下悠然离去。只要威胁到她的地位，伤害到她的皇儿，不管是致敏，还是安瑶，她都会一一将她们除去…… 看着宸妃远去的背影，苏湘儿抚摸着腹部的那只手倏然一滞，转而低声朝燕秋使了个眼色，“将她带到暗牢。” “诺。” 燕秋欠身后便匆匆离开。 * “进去！” 卸下一身繁华，渡瑶被推进了暗牢。 她不屈服也不反抗，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遗憾的是，她都还没有面圣，就被判了未知的罪名。而赐罪之人，却是她曾经视为至亲的人…… 牢门口传来铁锁的声响，她抬头望去，看见送她进来的几个侍卫正挨个地离开这里。这暗牢只有两个看管的狱卒，其中一个长得略为高瘦，另一个是稍胖的中年男人。 看侍卫们要走，那胖男人忙笑脸相迎上去，拖住走在后面的一个小侍卫，问道：“老兄，今日押进来的又是哪路子的？” “唉……别提了，这次的这个下场肯定比之前那个还惨，听说是害死二皇子的真凶……”那小侍卫与牢头也算是熟络，跟着他一道走到大门处坐了下去，靠在黄壁下的枯灯旁，三人饮酒畅谈。 “唉哟妈呀！你可不能唬人，那姑娘落得闭月羞花似得，你说她是杀害二皇子的真凶？”胖男人说着，还不忘往里瞅了渡瑶一眼。 瘦高的狱卒声音略带酸气，“宸妃娘娘坐镇后宫以来，我们这暗牢也跟着热闹起来。兄弟，往后你可要多担待点我，指不定这宸妃娘娘来来回回几趟，就把你重用了呢。” 那个小侍卫叹了叹气，酒杯重重一甩，“甭提了，就这次带这小娘们到你们这儿来，我就吃了不少苦头！” “咋地了？”两个狱卒一同将头探了上去。 “宸妃娘娘本命我们将她送去大内监牢，走到一半又被苏宁郡主手底下的丫鬟唤到了这里，我这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最后想着苏宁郡主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未来的储君，我就只好带到这里了！” 那小侍卫说得一脸无奈，两个狱卒听得也是头头是道。 “你说她到底什么身份呐，怎么会让娘娘和苏宁郡主都如此憎恨，一个要将她押去提审，一个要将她送来受死……” “嘘——这可说不得！宫里的女人啊，都阴毒的很！” “也是，来，喝我们的！不提娘们儿的事了！” “来，干了！” 原来，是燕秋让他们将她带到这里来。 暗牢一般是关押内廷中的罪人，并非要提审至官衙。 湘儿将她送到这里，只怕是要对她动用私刑。 她泄气地靠着铁栏杆坐下，目光似怔。 相比曾经去过的死牢，这里显得更为潮湿和灰暗。铺着杂草的湿地发出阵阵刺鼻的霉味，伴着从铁栏外飘进来的酒气，令人作呕。 她抱着身上单薄的囚衣，在这阴冷的牢房中瑟瑟发抖。 慕子参汲取了她的灵气后，终于又有了意识。如今，他已经虚弱到每天要靠着她的灵气来维持生存。 看来，再找不到回精灵国的办法，他就得一直依附在她身边。 在有来无回城的时候，他堕入了深渊，淌洋在六道边界，没想到因为身体缩小坠于六道轮回的冥界中。 也就是在那时，体内的灵气全被耗光。 照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找一个帮手来…… 刚从渡瑶的怀里钻了出来，他就发现所处的环境极为恶劣。锈迹斑斑的牢杆上沾着些凝固的血液，潮湿的草垫霉味铺天盖地。 绕了一圈这个不曾来过的暗牢，再飞回渡瑶身边，端见她抱着身上发黄的囚服，倚着栏杆睡着了。 令他不解的是，昨日，他们明明还在安府里，此刻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回头望去，牢门口的三个男人还在酗酒聊天，笑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180.第180章 生变的情谊（三）打赏加更 “你……你们继续喝！我去看看牢里的那……那美人儿怎么样了！”胖男人嘟哝着不清不楚的话，踉跄着往这边走来。 “哈哈……你呀，死性不改！”瘦高的男人醉态萌生，一边嘲笑着他，一边抓了把花生米丢进自己嘴里。 对面那个小侍卫显然早已喝高，模模糊糊看着胖男子走向关押渡瑶的暗牢，伸出了手刚要阻止，突然一脸拍在了桌上，不省人事了。 “美……美人……我来了……” 看着胖男人扭晃的身子朝这里走来，接着打开了牢门的铁锁，栽到了地上，嘴里还唤着粗俗的语言，慕子参的双眸顿涌深凝的怒意。 “嘿嘿……”胖男人摸了一把脸上的草屑，笑声邪然。 慕子参挡在他的面前，怒吼道：“别靠近她！” 可是胖男人并非看得见，而是径自地扑向了渡瑶—— “啊——！”渡瑶惊叫一声，跳了起来。 刚刚还在浑浑噩噩，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朝自己压来，刚喘匀气，就看到那个胖狱卒吃力地再次从地上爬起，醉红的粗脸在她眼前不断放大。 “美人……你要是不挣扎的话，我……我说不定还会放你出去……” “你滚开！”渡瑶一把将他推开，自己一个后退也险些摔下，身后好似有什么东西顶了她一把。 回头望去，眸中惊奇似喜，“王爷？！” “先别说了，快离开这里！”慕子参可不想她在这种污秽之地与他来个惊天动地的重逢。 “王爷？嘿嘿嘿……我可不是什么王爷，不过……你到了这里，是别想活着出去了……宝贝儿，听我说一句……乖乖听……听我的，我会把你……你给弄出去的！”胖狱卒突然一把抱住渡瑶，笑声渐靡。 渡瑶回过神，不等发表自己的心中感言，就见慕子参从门外抱着一个酒罐子，气喘吁吁地飞了进来。 “让开！”此时，他恨不得自己是未央子参，能一把撕了眼前对她动手动脚的畜生。 渡瑶刚倾过身，就听得“嘭”地一声，酒罐子敲在胖狱卒的脑勺后，接着落到地面散成碎片。 “啊！”胖狱卒吃痛地叫起，双手往脑后摸去，看到满手的殷红，不禁怒指渡瑶：“你……你！你敢拿凶器敲我……” “快走！”慕子参朝还在发着怔的渡瑶低吼道。 眼看胖狱卒又要扑来，渡瑶这下一点也不淡定了。 王爷还活着，她怎么能就这么死去！就算要死，那死前也不能被这个恶心的狱卒给毁了贞操啊！ 于是，她朝牢门外跑了出去…… “快！拦住她！拦住她！” 牢内胖狱卒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暗牢中，惊醒了还在醉酒中的侍卫和瘦高的狱卒。 他们抬头望去的时候，正看见渡瑶从身边一晃而过的身影。 “不好！”那侍卫打了激灵，提刀追了出去。 从暗牢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是阴沉的。慕子参一眼便认出了这里是皇宫的禁地，连忙朝渡瑶问道：“你怎么会到宫里来了？” “站住！别跑！” 渡瑶根本无法在这时候分散奔跑的注意力，听到身后那侍卫撕裂的叫停声，她的两腿更是像打了鸡血似得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去。 不知是那侍卫跑得没力气了，还是渡瑶这逃命的速度过快，等她回头的时候，已经不再看到他紧追不舍的身影了。 于是她稍稍停了下来，心有余悸时，一脚踏上了地上的小石块，接着骨头交错间，扭伤在地。 “咝……”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运，刚刚摆脱追捕，现在又雪上加霜。 “还能不能走了？” 肩头上，响起他颇为沁冷的声音。 也不知这女人是不是天生的马大哈，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渡瑶并不以为意，相反，她心里泛着的喜悦远比他的担心多，“王爷，我还以为你真的变成了布偶了呢……” 这一生，能多听听他的声音，陪伴在他的身侧，她就心满意足了。 若是没有他，恐怕方才她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求生意志从牢里逃出来。 “本王问你还能不能走了？”他倏紧眉头，表情甚为严肃。 也不知道她是何故被关进了禁地里的暗牢，还真没有一刻是让他省心的。万一他哪天回到了精灵国…… 想到这里，他的心猛地一阵抽动，不敢往下想去。 “好……好像还能走几步。你别担心嘛，就算不能走，我还能跳啊。”渡瑶笑着安慰他，说完便支起身子，单脚跳了起来。 探头望去，看她扭地厉害，不禁皱紧眉头，看了一眼周围的殿宇，好在太医院离这里不远，他去偷点膏药过来应该没问题，于是朝她说道：“那你就跳到对面的林荫地，找个地方藏起来，等着本王回来。” “王爷，你要去哪儿？” “给你取药。” “哦。” “记住，要藏起来。” 他临走时，仍是不放心地嘱咐道。 直到渡瑶一蹦一跳地往林荫地而去时，他这才宽心地朝太医院的放向飞去。 渡瑶边跳着边笑着，他没死，真的没死。 这是上天为她所造的福音吗，还是她命不该绝…… “你果然逃出来了！” 就在她满心欢喜地跳进了林荫地时，忽听见一侧传来熟悉的声音。 回眸望去，竟然是湘儿？！只见她身后随了两个身戴佩刀的侍卫。 牢里酒醉的狱卒说起，是燕秋命人将她押入暗牢，如此说来，是眼前的湘儿指使的不假。 “听说暗牢里的狱卒欲求不满，但凡有些空闲就钻到宫女的裙子底下，没想到你还能从那魔鬼窟里逃出来，哈哈哈……”苏湘儿大步迈前，一脸毋庸置疑的讽笑，“好在，我就在这附近，看你跑得如此花容……失色。” 渡瑶明显觉察到湘儿在望着她的时候，眼里闪过的那抹阴狠。 “湘儿……” “我说了我不叫湘儿！” “苏宁郡主，我只想知道，为何你会变成这样，你变得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苏湘儿！”渡瑶忍着脚裸处传来的剧痛，双脚着地，目光淡然平视着她。 181.第181章 生变的情谊（四） “你真想知道？好，去了那里，我就告诉你答案。来人！依宸妃娘娘旨意，将渡瑶押到大牢候审！” “诺！” 换做早晨，她甘愿被擒，但此刻，她心中的信念告诉自己不能屈服。 “放开我！”面对上前钳制住她的侍卫，她拼尽了全力去反抗。 “将她绑了抬去，还有，本郡主听不惯她的叫声，将她的嘴巴一并封上！”一旁，湘儿的声音无情地飘到她的耳里。 渡瑶刚要开口，嘴里就被塞进一团破布，接着，抵不过他们的力道，最后五花大绑地被送进了大牢。 * 到了大牢，她就被丢进了一间审讯房里。 一眼瞥见墙上挂着的，是当初她在死牢里见过的刑具。 “苏宁郡主，您怀有小王爷，还是折回去吧，这里呀，晦气！” 审讯房外，牢头憋足了笑脸，点头哈腰地向苏湘儿说道。 “大哥有所不知，这送来的可是杀害二皇子的凶手，我若不亲自来审问她一番，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定会不得安宁。”苏湘儿回头，用手帕挡住脸上那条丑陋的胎记，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回道。 “什么？杀死二皇子的真凶？！”牢头两眼瞪得老大，朝里面望去的时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渡瑶是杀了他祖宗十八代的仇人。 那不共戴天的眼神足矣生吞了此时软弱无力的渡瑶。 “苏宁知道这里的囚犯，是不能私自提审。可是，苏宁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哥应允。”湘儿继续说道。 “郡主但说无妨！”牢头义薄云天的气势走进审讯房，亲自卸下墙上的刑具。 “苏宁恳求亲自审问这个女人。” “这……”牢头本是为难，可一见苏湘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再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继而想起她说那罪犯乃是杀害二皇子的凶手，于是拍着胸脯道：“成！郡主请便！” 随之，苏湘儿含笑走了进来。 渡瑶言不能语，身无法动，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她狠狠地扔到地上。 湘儿莲步轻挪，落于她的眼前。 审讯房门倏然紧闭，跟着进来的只有先前绑她的两个侍卫。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黎轩，黎昕，鞭刑伺候！” 语毕，苏湘儿转向身后的那两个侍卫，命道。 这两个贴身侍卫是宸妃为了保她肚子里的孩子而特地安排过来的，没想到现在用于此处。 “诺！” 黎轩河黎昕从地上各自拾起方才牢头卸好的皮鞭，一人一下往渡瑶背上抽去。 “唔——！” 瞬时，背后腾起火辣辣的烧痛感，一下又一下。 她咬着嘴里的布团，视线不曾离开此时笑意正浓的苏湘儿。 “这鞭刑，只是惩戒你上错了床，让我在南苑受尽非人虐待。”苏湘儿蹲下身，带着鄙夷和怨恨再次命道：“给我用力打！” 身上，疼痛剧增。 伴着决裂的痛意，渡瑶握紧双拳，额上的汗滴顺着眉梢往下流去。她死死盯着苏湘儿，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自己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原来，湘儿记恨着她。 可她还傻傻地以为，她是真的放下了。 疼至心里深处，她无法形容出口。 双眸凝结成霜，泪水磅礴而下。 苏湘儿勾起她的下颚，语气冷然，“只是鞭刑，还永远不够！你不仅上错了床，还令我耻领休书，蒙羞含恨，让我有家不得归！黎轩，上酸水！” 酸水？ 不！ 渡瑶摇着头，清透的眼瞳里几近崩溃。 “……诺。”黎轩心里感慨着最毒妇人心，与弟弟使了个眼色后，就去提酸水。 渡瑶的背上，条条血痕触目惊心。 受过鞭刑的人再沾上酸水，伤口便永生不得愈合。苏湘儿，这是想让她从此残废…… 她费劲身上的力气，将身子挪到苏湘儿脚下，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湘儿，你别这样…… 黎轩提来酸水，却迟迟不敢动手。 苏湘儿斜睨了一眼此时满眼哀求之意的渡瑶，冷哼一声，“你可别这么快睡着，这酸水泼下，想必不死也该半残了。清醒点，体会一下这种撕心裂肺的痛。” 话音刚落，她一把扯过黎轩手里的酸水桶，亲自泼在了渡瑶的背上。 “唔唔——！唔——！！！” 背上，刺骨的疼痛如同无边的潮水将她吞噬。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鞭痕受到腐蚀时发出的“啪啦啪啦”声。 像是猛兽撕裂着伤口，又像是大火浸烤着肉体，无法言喻的伤痛弥漫遍身。 她的双手被绑在两侧，连挣扎也显得无力而悲哀。 绝望的眼瞳中，求生的欲望逐渐衰减。看着苏湘儿的身影慢慢淡化在眼前，她疲惫地欲要闭上眼。 王爷，瑶儿怕是无法陪在你身边了…… * 牢外，天已黑沉。 空中的那弯残月，正泄下一地银华。 慕子参好不容易从太医院偷了些药罐出来，到了林荫地就开始寻找渡瑶的身影。可是绕了许多圈，也没再见到她。 她脚上有伤，就算是要走，也走不了多远。看这情形，不知她是不是又被抓了回去。想到这里，他的心倏然提了起来，继而往暗牢的方向再次飞去…… * “陌秋生，怎么了？这么一点痛，你就受不了了？” 就算渡瑶想这么睡去，苏湘儿还是不依不饶，嘴里边喊着渡瑶的化名，边从地上捡起一把锋利的匕首，搭在渡瑶已然苍白的脸上。 “你不是很爱骗人吗？你不是仗着自己的美貌勾引大皇子和二皇子吗？你不是还喜欢女扮男装来祸害我吗？怎么，长得好看，就可以这般放肆吗？！” 苏湘儿几近癫狂，一刀就着渡瑶那张苍白无色的脸上划去…… 尖锐的笑声断断续续地发出，“渡瑶，你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哈哈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比鬼都丑！哈哈……你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呀！哦，对不起，我没看到你嘴巴被封住了，哈哈……” 渗血的匕首刺进渡瑶嘴里的那团布，将它抠了出来。 地上，流淌着遗漏的酸水，混合渡瑶背上的血肉，腥脓至极。 182.第182章 她是修罗（一） 黎轩和黎昕站在一侧，不忍直视。 惨不忍睹的画面并非到此结束，苏湘儿一刀刮在渡瑶冰冷的脸上，狠心扒下她已经失去温度的半边脸皮，声音阴森可怖，“渡瑶，你起来看看呀！照照你自己的模样！哈哈哈……” “苏宁郡主，我看天色已晚，不如您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命人处理尸体。”黎轩一边惊叹着她残忍的手法，一边沉声说道。 忽然，苏湘儿举起血淋淋的匕首，怒瞪他们兄弟二人，“你说什么？尸体？！渡瑶是不会这么轻易死的，你们不知道吗？她要是会死的话，早在摄政王府就被紫灵害死了！哈哈……” 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渡瑶，她的双眼泛起红光，笑声逐渐转为凄凉。 “她死了，死了……” 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她面带凄色，跪在了渡瑶身侧，双手颤抖着抱起了此时双眸紧闭的渡瑶。 “你怎么这么经不起我的报复，怎么能这么死掉……我还要让你看到我肚子里的皇儿出生，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登上太后之位，我要你一辈子生不如死地活在我的阴影下。渡瑶！你起来啊！” 她疯了似得摇晃着渡瑶那具早已惨绝人寰的身子，哭声惊动整个牢狱。 渡瑶死了，她本应该高兴才对，本应该开心地大笑才对。 可她，为何如此难过。 “你起来啊！起来说话！怎么不叫了？怎么不挣扎了？”苏湘儿愤恨地踹着渡瑶的身躯，声嘶力竭地吼着。 “苏宁郡主，属下送你回宫。”身后，黎昕开口道。 “哈哈！哈哈哈……” 她边笑边走，身影随着黎昕消失在了牢狱一角。 审讯房里的血迹还未干，腥味泛着酸劲飘了出去。几个狱卒伸头一看，都吓得魂不守舍。 最毒女人心，没想到这话一点也不假。 好端端的一个人被送进审讯房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可惜了那张倾国之姿。 牢头还站着发愣，直到黎轩走了出来，他才惊得回过神，“黎侍卫，她……她死了？” “是，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把人好好安葬。” “……”牢头顿时哑口，她可是要交由大内提审的要犯，怎么就……怎么就被私刑整死了？ 看来这乌纱帽，是保不住了！ “黎侍卫……您一路好走！”想着，他扑通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黎轩看了他一眼，接着叹气离开。 然而，谁都无法看见，一道泠然而立的身影，正站在审讯房的门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尸体。 是的，她亲眼目睹了自己惨死的过程，亲耳听到苏湘儿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原本，她抽离肉身的时候，是带着绝望和悲伤。 可当她看到另一个自己躺在地上，任由苏湘儿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刮在脸上时，她的记忆瞬时奔涌流入脑海。 她是渡瑶，是灵魂摆渡者，是修罗，是修罗王的女儿，渡瑶。 可她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信任的人所害。 那种心痛和悲凉，早已沉淀在她冰冷的眸角。 湘儿，是否真的是这个世界太过污秽，以至于将你的灵魂污浊地如此灰暗，又或者是你，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另一个湘儿…… “死神幼珊，恭迎渡娘回冥界！” 当她还在看着自己那副已经惨不忍睹的尸体时，只听身旁传来稚嫩的童音。 侧眸冷视，看见的正是单膝跪地，朝她迎候的幼珊。 渡瑶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幼珊，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尸体，忽然伸出左掌，就地一吸，那副肉身瞬间化为一缕青烟，消散空中。 “快，你们要是不想丢了脑袋，动作都给老子快些！” 牢门外，牢头欲哭无泪，正召集着手下来将她的尸体搬走。 “头儿，尸体呢？！” 先冲进审讯房的一个小狱卒满脸无辜地回头问了声。 “你他娘的眼睛被粪糊了是不是，地上躺着的不是尸体，难不成还是……”话还未说完，刚瞟到地上的两眼倏得一直，“人……人呢？！尸体哪儿去了？！” “头儿，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你是头还我是头？！还不快清理现场！” “……” 无视这炸成锅似的牢狱，渡瑶冷冷地瞥了一眼墙上的传送门，跃起飞入。 在去往冥界的道上，渡瑶的表情依旧冷若冰霜。 可是翻滚的内心此刻无法停歇，接近十七年的历练，她历经人界中的风风雨雨，失去，得到，再失去…… 一切，仿若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梦醒后，梦里所有的记忆都无关痛痒。 看尽多少别离，用尽神伤，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安从，湘儿，宸妃，蜂灵，芒草……统统无关紧要。 父亲，这可就是你想要女儿看到的世态炎凉？ “恭迎渡娘！” “恭迎渡娘——！” 双脚刚踏在黄泉路的进口，一场声势浩大的迎接仪式开启。 冥界但凡大小鬼差，灵魂摆渡者，皆跪满一地，拥堵黄泉路，迎接声如雷贯耳。 站在入口，渡瑶黑眸睥睨众鬼，失色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却什么也说不出声。收起先前的彷徨和微措，冷眸微敛，迈步向前。 “恭迎渡娘——！！！” 所到之处，既响起一片恭迎之声。 * “渡娘，修罗王有请。” 刚到忘川河，就听到其中一个鬼差的禀明声。 闻言，她的手心紧了紧，该来的总会来。 并非对冥界早已忘怀，只是这里的一物一景都太过熟悉，人界一行，她曾回来过。 那时候，她担惊受怕，还以为这恐怖的地方是高人之所。 现在这么一看，不过，是稍显讽刺罢了。 令她不解的是，这一路走来，却独独不见衾末兄的身影。 他在人界的薨逝，倒也算得上轰轰烈烈，可没想到如今她回来了，他倒是低调起来。 经过三生池，她诧异地发现今日的池水清澈如镜。平日里放置的那些天链也不见了踪影，看似特地打扫了一番。 脚步滞留几许后，她终是深吸了口气，迈进修罗殿。 183.第183章 她是修罗（二） “恭迎渡娘！”门口的那两个黑厮似已料到她的出现，连声音也格外整齐脆耳。 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们，忽然想起前次被他们以刀相向，不禁觉得好笑。 她顿住脚步，回头开口:“你们……” “渡娘饶命！请恕我等不敬之罪！” “上次我们并非有意冒犯于您，请恕罪！” 这两厮如同惊弓之鸟，不等渡瑶把话说完，就急于求饶。 她莞尔一笑，“你们辛苦了。” 说完，换上另一副冰绝冷艳的神情往内殿走去，留下还跪在地上的两厮面面相觑良久。 * 密不透风的修罗殿，一如既往的冷意，亘古不变的摆设。 这里几乎没有值得她多看一眼的地方，她的双眸聚凝万阶上的黑虎椅，语气不带任何情感，俯身辑手道，“瑶儿拜见父亲。” 屏气凝神之际，忽觉得脖颈后蹿上一道冷气，直逼脑勺。 她回首本要一掌打向偷袭者，冷眸忽现修罗王那半边面具，手中的动作紧接着一滞，还未再次开口问安，身体便被修罗王一掌打飞出去。 “看来为父对你说过的话，你并没有听进去。” 冷冽的声音幽幽响起，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冰寒极致，斜睨着正从地上爬起的渡瑶。 她捂住胸口，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语调不变，“父亲教诲，瑶儿不敢忘！” 她更加不会忘，当初他是如何将她严刑的。 “身为修罗，你告诉我，你做到了什么？”半边面具下，怒气游离在每一道利剑之光，折射向她。 “……”她并未吭声，只是低着头看着距离自己脚下不到几公分他的脚。 “信己防人，尔做到了吗！无论你的对手是谁，是至亲还是至爱，只要伤害了你，就绝对不能手软，尔又做到了吗！”寒气紧逼，随着他的质问，渡瑶再次被凌空提起，“再来，你有多少的恨，就用多少的力来打我！” 她是恨他，恨他无法理解她心中的向往。 恨他剥夺了她与生俱来的笑容，恨他伤害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恨他，从始自终就不曾给过她像样的父爱！ 更恨他将她丢到人界，感受那生不如死的历练。 但是，所有的恨，都不及这一趟人界历练中所承受的！ 瞬间，黑发散起，一袭修罗袍旋身而立，她从修罗王的手中挣脱出来，双眸迸发戾气。 “嘭——！”所有的恨，堆积在她的掌心，推向眼前的男人…… 耳旁，传来修罗王的脚尖与地面发出的沙沙摩擦声，一丈，两丈，三丈……他被她打出了整整五丈之远。 突然，她俯身而跪，长发飘扬两侧，声音透着悟彻天地般的忏悔，“父亲，瑶儿知错。” 五丈外，修罗王嘴角忽现不曾有过的满意，这一掌，他倒是看出了瑶儿的实力，也暗暗吃惊她如此强大的爆发力，可他就算是重伤，也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错在哪里？”他声音渐沉下来。 “错在贪恋世间繁华，错在留恋人间情感，错在……辜负父亲的用心良苦。”眉间，闪过一丝霞光。 在人界历练的种种，而今想来却是那般的讽刺不堪。 为一个男人，她与别的女人斗得死去活来。 贪财，浮名，爱恨噌痴，她都一一体会过。 只是到头来，结局令她感到极其可笑。 可她却莫名地感激父亲，若不是他的无情和心狠，她也不会将这些看得如此透彻。如他所说，人类，贪得无厌，恩将仇报…… “但愿，你是真的明白。”修罗王背过身，拳头扣紧唇边，忍着不让自己咳出，“萨满的恶灵逃逸已有时日，这件事，为父相信你会处理地很好。另外，为父希望你能把人界的感情，断地一干二净。” 惊眸微抬，遂又俯首做辑，“瑶儿谨遵父亲教诲！” “去把那些滞留的灵魂安顿投胎，该何去何从，我想你现在应该比谁都清楚。逆天而行，并非能得到他最好的归宿。去吧，为父乏了……” 她仰首望去，修罗王父亲的背影尽是蹒跚与落寞。 或许，就算他给了她如同安从那般的父爱，她也不会快乐。 当初父亲将她抛下投胎池历练，为的就是让她亲身感受失去至亲之痛，让她亲眼看到本不该活在那个世界里的人应得的下场。 她瞬间体会到父亲恨铁不成钢时的那种愤怒和狂躁。 从修罗殿出来，没来由得身心豁然。 有意经过投胎池，看到当时被她吓得手抖的几个鬼差正忙碌着为新一批投胎的灵魂做记号。 放眼望去，竟然都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哭声，吵闹声，乱作一团。 “小的应生，拜见渡娘。” 不知是否因为驻留太久，里面负责安排队伍的摆渡者应生走了出来，朝她拜了拜。 她淡然地扫视了他一眼，随后开口问道：“为何这些灵魂大部分都是孩子？” “回渡娘，小的也不知因何，只晓得这是从阎王殿那里直接提过来的灵魂，据说人界出现了杀人狂魔，就奔着小孩去的！” 杀人狂魔？ 渡瑶眉头微皱，细细咀嚼着应生所说的话。 应生见渡瑶感兴趣，心里也跟着乐呵起来，“为了哄这些孩子，阎罗王那儿的贡品，可是贡献出了不少。” “对了，先前滞留的那批灵魂在哪儿？” 渡瑶心里了然，可还是转移了话题。 “哦！您说的是暂时无法投胎的那些灵魂呀！修罗王有令，那批灵魂要您亲自去处理，想必还在炼狱中。我记得还有一个是渡娘您认识的，我这些日子可是好生把他照顾着呢。” 渡瑶听闻，白了他一眼，接着提脚离去。 “哎……渡……渡娘？”应生显然还不明就理，只是看着渡瑶离开的背影，心中的崇拜又增加一分，不知不觉就靠着身边的一个不明物体，感叹道：“哎……你说渡娘怎么还可以这么帅呢？帅得根本让我等小辈不敢直视！哎……” “你不用干活了吗？！” 身旁，阴冷的声音响起，应生吓得一缩，这才看清是负责投胎的掌史大人，于是连连俯首道：“干活！必须干活！我去干活了！” 待应生一走，掌史就接着有感而发：“成为修罗，就是那么任性……哎，帅得我的小心脏都砰砰跳个不停……” …… 184.第184章 她是修罗（三） 渡瑶来到炼狱，在第二个间隙中就看到了那些令她熟悉不已的灵魂。 看守的两个鬼差见是她来，连忙跪地齐声喊道：“拜见渡娘！” 她抬起右手，遣散了他们，接着继续往内走去。 此时，安从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天链编织成的吊床上，身旁，由着她生前的那几位姨娘喂他吃着贡果。 另一旁，安雅正痴呆地望着前方，直到看见了渡瑶伫立在外的身影。 “安瑶？！” 随着安雅的一声惊呼，炼狱房的其他人全都看了过来。 视线汇拢在同一焦距，只见渡瑶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安从顺着天链的下方钻了出来，看见渡瑶，眼里不知是喜还是悲，“瑶儿？” 她冷光一闪，讽刺道：“没想到到了冥界，你所享受的，竟会是这般奢靡的生活。” “安瑶，你这个贱人！你终究也是死不足惜吧！呵呵……你还不知道吧，就算我们到了地府，那些鬼差也对我们毕恭毕敬，怎么，妒忌了？”安雅凑了过来，不改往日的尖酸刻薄。 “安雅！你混账！如今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天造之福。你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还对你妹妹恶言相向！”安从犹如小时候那样训斥着安雅。 然而此刻，这些看在渡瑶的眼里，竟是这般的可笑。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天造之福。”她的语气如若冰山沉溺，让安从一家从头寒到脚，“可笑的是，我竟是你口中的那片天。” “爹！你听到没有，她疯了！满嘴疯话！我不管，我不想让她跟我们在一起，你跟鬼大哥关系好，你就去跟他们说，别让安瑶跟我们住一起。”安雅凤眉一斜，狠狠地瞪了一眼渡瑶，接着撒娇地腻在安从身边。 “你……” “怎么，你还想在这里接着住下去？”不等安从训她，渡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冷绝的眼神看得在场的每个灵魂不寒而栗。 “瑶儿，爹知道我们都对不起你，既然你也来到这里，爹会跟他们好好说说，让你跟我们在一起的。爹现在就去找他们！”安从以为渡瑶是在记恨他生前将她赶出家门的事，于是好言说道。 渡瑶冷眼，看着他走到入口朝外面的鬼差喊道：“差大哥！能过来一下吗？” “何事？” “……我小女儿来了，你们能不能把她放在这里，别安排到别地儿去？” 听着安从在外头与鬼差的商量声，渡瑶心中悲凉。 她走到门口，朝鬼差道，“将他们带上来。” “是！” 紧接着，在一片混乱中，安从和其他的家属一并被押了出来。 “瑶……瑶儿？”安从看着前面越走越快的渡瑶，还未理清这其中的关系，就被身后的鬼差推了一把往前跟着走去。 “爹，怎么回事？他们要带我们去哪里？”安雅警惕地问道。 “你能不能别吵我了？你没看到差大哥听的是你妹妹的话吗？”安从心中的气无处可撒，只管倒向安雅。 旁边的鬼差听了，冷哼一声，“你们能与渡娘修得一世亲缘，也算是天大的福分了，我们这些小鬼，可都是巴不得的，连见上渡娘一面都不敢直视她。” “差大哥，我还想问一下，你说的渡娘是谁，是我小女儿安瑶吗？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你们都要听她的？”安从紧跟一步，提着心问道。 “整个冥界，除了修罗王，恐怕没有哪只鬼不敢听她的。” “你跟他废那么多话作甚，没见着方才渡娘的眼神吗？提他们上去，肯定是没好事。”另一个鬼差极其不满地对同伴说道。 于是两鬼闭口不语，任由安从一路追问到底。 而他身后的安雅听他们这么一说，已经慢慢地挪到了队伍后面…… * 投胎池 “拜见渡娘！” 见渡瑶走了进来，众差使颔首叩拜。 渡瑶看了一眼此时投胎的灵魂，孩子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赶巧，投往畜池和植池还有妖池的灵魂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她回头看了一眼安从，正看到他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身后其他的灵魂，皆是抱成一团，哭声连绵，现场一片混乱。 “瑶儿，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成了我的女儿，但是爹有一个请求，爹想再听听你的声音，你说什么都好，行吗？” 安从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也将要面临着什么。 但凡来到投胎池的灵魂，它们都得接受轮回的安排。进入投胎池，穿梭轮回道，再经过里面安置的孟婆汤洗涤，即可重新投胎。 渡瑶的视线刚作柔和，就听到一旁应生照着手谕，念道：“畜生安从，违逆天意转世成人，作奸犯科，丧尽天良，罚其三世为畜，永生受轮回煎熬之苦！” 三世为畜，这对于安从来说，是极为残酷的事实。 “瑶儿，爹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爹想做人……你一定有办法的……”安从听闻，吓得全身瘫软在地，拉住渡瑶的袖袍，苦苦哀求。 她是有办法，可就是她的办法，才愚蠢地导致他再世为人的悲剧。 也是她的造孽，让自己在人界体会到了众叛亲离的痛苦。 前世，他出生在欢乐国，虽是旭旦王子的生身父亲，身份却极其低下。这一世，她赐予他不凡的尊贵身份，却无法给他想要的儿孙满堂。 修罗王父亲为了让她明白天命不可违抗，将她放入他的家庭，不曾料到她连族谱都无法提名。 三世为畜，安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她呢？ 她内心的煎熬，可是比谁都要难受…… 不知不觉，应生已经念了一遍所有要投胎灵魂的去向，身旁，安从的哀求声仍旧响彻池旁，“瑶儿，爹错了，你就帮帮爹吧……爹求求你了……” 在他身后，其她几个姐姐和姨娘也一并朝她跪了下来。 “瑶儿，求求你了……” 若是从前，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命使者划去投胎薄上面的名字，将他们统统送去人池。可如今，她亲身体验了这种切肤之痛，又怎会再次改写他们的命运，陷他们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185.第185章 死寂（一） 说她狠也好，说她无情也罢。 都阻止不了她的命令，“送他们入畜池！” “是！” “瑶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安瑶，你不得好死，你丧尽天良……” “啊……” 哭喊声震响耳旁，渡瑶那清冷的眼眸不曾泛动一下，看着她们一个个进入投胎池时那副怨恨而绝望的眼神，她一一承受。 不知站了多久，这才不再听到那些扰人的哭喊。 管辖植池的使者还在扯着嗓门尖叫道：“安雅！安雅入列！” “应生，安雅为何去了植池？”她微皱秀眉，回头问道。 “哦，阎王爷嫌她话多，觉得她就算成了畜生，那主人也一定不得安生。故而，判了个植池，这样她就不会动不会闹了。”应生解释道，接着又转了圈四周，“奇怪，她怎么不见了？” 看来，这安雅还是一贯的胆小怕事，临阵脱逃了。 若是在人界时，她在得知三皇子的计划时也如此就好了，就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三皇子……未央才哲？ 渡瑶的双眸随着思绪的牵引，倏然睁大。 当初她被困鬼门关，还被人洗脑，定然是未央才哲在作祟。 而他在死牢中服毒自杀，并非他本人之意。而是，他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想要逃脱！没错，未央才哲的灵魂，正是萨满！ 唯有肉身坏死，他才能逃逸。 “应生，安雅并不会逃太远，这种小事，就交给你了。我还有要事，先走了。”想到这儿，她连忙朝应生交代道。 “是，恭送渡娘。” 再次目送渡瑶离开，应生眼里的崇拜又增几分，“哎……依然那么帅！” “其实我一直觉得渡娘很帅……”身后，挨上另一个鬼影。 “……” “看什么看？不用去抓逃逸的灵魂了吗？！” …… * 皇宫 寅时，天黑露重。 整座皇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景象中。 三更了，巡卫们又交接了一个班次。 低矮的半空中，一个正忙碌飞翔的小身影气喘吁吁。 可尽管累得不行，他怀里紧抱着的药膏依然不曾放手。 去过暗牢，去过乾德殿，去过林荫地，就连宫门附近的每个角落他都飞了个遍。因为身体太小，原本常人能够轻松走上几个来回的路程，他都要飞好几个时辰。 眼看，又一个黎明到了，他越发感到不安。 瑶儿，你究竟去了哪里，本王不是命你在林荫里等着吗……是你藏得太深，还是我对这个皇宫不够了解，为何寻了如此之久，可就是不见你的踪影。 他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滴，自知身上的体力又被耗减了不少。手心微微冒起冷汗，接着两手一滑，药膏掉落在地，在这个宁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附近巡夜的三个侍卫闻声跑了过来。 “刚刚是什么声音？” “快看，那是什么？” 几个巡卫围着地上被摔烂的药膏渲染成白色的方位，议论了起来。 其中一个带着职业操守四处扫视了一眼，仍旧看不到就在他眼前，慕子参正呆愣地望着地上摔碎的药膏。 他的眸心陡然升起一抹神伤，没想到现在的自己就连要带给瑶儿的药膏都无法保住…… “没有人影啊？看来是宫里哪个小主养得猫生的事吧。”另一个巡卫从地上站了起身，自我安慰道。 “吓死我了，还以为真这么倒霉碰上刺客了。” “哈哈哈……你这胆小鬼！” “对了，你们听黎昕说起吗？今日在大内牢狱里发生了一场极为凶残的审讯案……” “真的？审的是什么人？” “瑶郡主你们认识吗？我也是听黎昕说的，他是在苏宁郡主身边护卫，说这事千万要保密，我是看在兄弟的份上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害我啊。” “不会，不会……” 渐行渐远的巡卫，说着保密却大肆宣扬的话题。 慕子参的手心倏然一紧，大内牢狱…… 瑶儿！ 他怎会料不到她会被送到那个地方！ * 大内牢狱 凄骨魂冤，阴风阵阵。 伴着牢内震耳欲聋的打鼾声，慕子参来到了审讯房。 地上虽被人精心处理过，可还是难掩那滩渗入地底的殷红之色。 “瑶儿……”他发慌地开始一个又一个牢房找去，不安，失落，交替在心间，难以控制。 那次有来无回城，他拼尽全力将她托上台阶，而自己坠入六道时也没有如此害怕过。她的一颦一笑，终是深刻脑海，挥之不去…… 然而，一间间地飞过，都不见她的身影。 她受伤了吗，她哪里疼得厉害，她是不是感到孤独无助…… 此刻，他统统想要知道！ “渡瑶……瑶儿！” 没有她的回应，他耷拉着双手，双眸黯然。 慕子参的身子正在逐渐变透明，削弱的灵力正一点一点的消散。 “你是……”突然，从身后的一个牢房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他警觉地回头，看到是一脸惊讶的芒草。 “你不是渡姑娘的那个布……布偶吗？”芒草小声惊呼道。 渡姑娘的布偶会说话？！ 这是芒草见过的最为灵异的一件事了。 可不知为何，一看到那布偶的眼睛，总觉得十分熟悉。 没等芒草认出他来，慕子参连忙开口道：“芒草，若是我再变回精灵蛋，你务必找到渡瑶，将我交到她手里，还有，一定要想办法拿到药典……” 话还未说完，他的身体就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芒草抬手挡住光线，直到地上传来“啪嗒”的一声轻响，他这才敢低头望去，看到的居然是一颗蛋！ 会说话的布偶，突然变成蛋的布偶，声音熟悉的布偶，就连形象……参王？！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将地上的蛋捡起，“参王？是您吗？”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参王的精灵形状，更没想到他的载体竟然是蛋。 一直以来，参王在他心中的形象都是高大威武，虽然不苟言笑但胸襟宽广，乐于助人。 “参王……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渡姑娘的！不会辜负您的重托，拿到药典，助您回到精灵国！”芒草将蛋放在地上，往后退了一步，叩首聊表忠心。 186.第186章 死寂（二） 这时，从旁边的几个牢房传来一阵不满的暴吼声，“哪个王八羔子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 “你他娘的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整个牢里就你声音最大！” “你说谁呢？！” “说的就是你！” “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的就是你！” 整个大内牢狱顿时吵得不可开交。 牢头闻声走了进来，铁棍就着漆黄的墙壁一敲，怒喝道：“吵什么吵，都争先恐后地想死是不是？！” 今天下午那惊悚的一幕此刻还扰得他头疼欲裂，这些不安分的罪犯还让不让他好好静静了！ 话说怎么想，也无法想透彻，明明无人动过的尸体，就在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这要是宸妃娘娘彻查下来，还得了！ 最后环视了一眼大大小小的牢房，鸦雀无声后，他又带着疑问继续回到岗位上睡去。 芒草见时机成熟，将蛋塞进怀里，便开始施法。 他被抓到这里待审无非是因为皇上和宸妃将陌衾末的死怪罪于他，这几日呆在牢里倒是想了个透彻，只要他们不屈打成招，他就一直待到陌衾末来找他。 可等了这么久，也没有等来他的身影。 方才有幸一睹参王的真容，他已经做好离开这里的准备了。 兴许是被吼傻了，没过多久，这牢狱内的鼾声接着此起彼伏。 芒草缩身一变，化为地上的一把小草，便开始往外跳去…… * 窗外，摇曳着高枝风影，月色隐匿在一层层浓厚的霜雾中。 距离凤仪宫最近的净心阁内，明珠仍是昼亮赤白。 里面的主人，乃是一夜无眠的苏宁郡主。 “小姐，您就睡下吧，可别折腾坏了身子。”一旁，燕秋望着坐在窗前呆怔的苏湘儿，不止一次两次地催促道。 小姐自从酉时回宫用膳到现在，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问她是否出了何事也不见应答。 早前问了黎轩和黎昕兄弟俩，他们也是支支吾吾地不愿多说。 看着她肚子日渐一日地隆起，何太医也说过现在胎儿养得甚好，就等几个月后的临盆大喜。 可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又让燕秋多了几分忧心。 苏湘儿神色呆滞，听着窗外若有若无的风声，夹杂着枝叶发出阵阵摩擦声，她只是想到，春天又要来了。 还记得去年入春不久，就是和渡瑶的初次见面。 那时的渡瑶憨态十足，可爱不做作。她说，她叫安瑶。 没想到时过境迁，那个叫安瑶的女子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燕秋，你还记得吗，去年差不多这时候，在护国公府里，我们遇到的那个安瑶……”终于，她开口出声。 燕秋想了想，“小姐，原来你也还记得那个包子脸女孩啊？！” “呵呵……什么包子脸，她只不过是被紫灵打成那样的。你猜她是谁？”苏湘儿的声音婉转空洞。 “唔……奴婢猜不到。”燕秋眨眨眼，还真没有哪个熟悉的脸是可以和当初那个“包子脸”的姑娘吻合。 “她就是渡瑶，是未央国第一郡主，瑶郡主。”苏湘儿眼里透着几波笑意，声音缓和。 “啊？！她是……是瑶郡主？！”燕秋显然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亲口告诉我的。”她站起身，来到窗口，伸出手似要抓住一把风沙，可摊开手心时，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可是小姐，今早您不是吩咐将她关进暗牢里吗？还是您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问道后面那句，燕秋的声音小了下去。 她知道自家小姐从小心善，若不是老爷处处逼迫她，小姐也不会走到如今这种寄人篱下的地步。 说实话，小姐变成今日这副模样，怨不得她，怪就怪现实太过残酷。 听到燕秋说的话，苏湘儿倏地拽紧手心，回头怒瞪燕秋，“你敢说我做得不对？！” 燕秋被她忽然转变的态度吓到，连忙跪了下去，“小姐，奴婢没有这个意思，您这是怎么了？” “燕秋，我告诉你，不管我做了什么，我说了什么，全都是情非得已！渡瑶死了，但绝不关我的事！”她揪起燕秋的袍领，眼里的血丝泛红。 昨日，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二皇子未央衾末质问她，“苏湘儿，本王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对渡瑶心生歹念？！” 梦里的她，显得软弱无能，但字字铿锵于心，“若王爷有天不再痴念渡瑶，那湘儿便不会再恨她。” 可是，当真如此吗？ 既是如此，为何二皇子都死了，她却还是没有放过渡瑶？ 如今，渡瑶也死了，她这心，却难受不已。好似有把尖刀刺着自己的心口，痛得无法呼吸。 “什么……渡瑶……死了？”燕秋说这话的时候，嘴唇都在打着哆嗦。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更是宁死不信，渡瑶的死是眼前自己服侍了快要十年，善良温婉的小姐所为…… 看到燕秋吓得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苏湘儿惨笑两声，继而将她放开，脸上涌起狠意：“皇上早朝前，你去拦他的道，告诉他，渡瑶被宸妃娘娘关进了大内牢狱。” “诺。” “等等！” “小姐还有何吩咐？”燕秋欠身，双眼仍是不敢直视湘儿。 “连夜出宫通知老爷，控制牢头家人。务必在卯时赶回！” 她倒要看看，未央皇帝在得知渡瑶死讯的那一刻，会如何看待宸妃！ 那日，她可是亲眼看到了御花园后的古亭里，宸妃残忍地杀害致敏姑姑，将她弃尸池塘。 本以为宸妃不会放过她，没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倒成了护身符，逃过一死，却逃不过被禁锢在这深宫的命运。 她深知这个孩子是宸妃最大的软肋，同样，也是未央皇帝寄望最大的储君。 在她的皇儿成为下一任储君，父亲能亲自把持朝政之前，凭她的聪明才智，定要将这宫里的障碍物一一扫清！ 就算，牺牲了渡瑶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诺。” 燕秋应允，转身离开。 187.第187章 使诈（一） 天色刚泛起鱼肚白，太医院的一角，忽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渡瑶抬头看了看所达目的地，接着闪身进入了眼前的房间。 只要找到未央才哲死前所服的毒药，她便可闻其气味找到萨满的灵魂。只是不知道这毒药此时被他们放于何处。 如此漫无目的地找起来，确实不妥。 正当她无从下手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听到了几个太医的对话。 “我看我们是做不到的，只有三天的期限了，都等着告老还乡吧，哎……” “何太医，您一向见多识广，再想想有无认识的世外高人，能够帮忙参透这药典中的长生不老配方，说不定就能治好宸妃了呢。” “恢复容颜和长生不老是两回事，再说我等参透了几十年，哪里悟得出什么长生不老，就连恢复容貌这等小配方也不曾见到啊！” “说得也是……哎……” 原来，太医们被逼迫从药典中找出为宸妃恢复容颜的配方，眼下期限将至，若是无能为力，面临的就将是乌纱帽不保，甚至脑袋不保。 想来他们一直在研究配方，并不曾关注到近日宫里发生的事情。 那么…… “吱呀……” 太医院大门被打了开来，众太医皆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走了进来。 渡瑶捂着肚子，面色苍白地扶在药炉旁。 “何人在那？！”眼尖的何太医瞥见她的身影，大喝一声，接着所有的太医都望了过来。 “何太医，是我……”渡瑶回头答道，接着虚弱地倒在地上。 “瑶郡主？”何太医明显吃了一惊，近日传闻瑶郡主与二皇子的死有关，甚至全国上下贴满了通缉令。 思虑再三，医者父母心，眼下救人要紧，他还是上前替她把起了脉。 吸取了以前在欢乐国把脉的教训，这次渡瑶干脆发狠，对自己暗暗施法。 “你们几个，快去将药典拿出来！”何太医摸着这脉象，眉头揪成一团，朝身后还站着发愣的太医们道了声后，又转向渡瑶，“瑶郡主，您是哪里不舒服？” “我觉得……全身都不舒服……”渡瑶学着他，揪着眉头，再补充道：“全身抽筋……抽个不停，还上吐下泻，何太医，我是爬着来到这里的……现在……感觉自己要死掉了……” 何太医一听，糟糕，病情如此严重，简直是病入膏肓了。 再说了，他行医这么久，也不曾摸过如此奇怪的脉象，更不曾听过一个全身抽筋的病患又会上吐下泻，最离奇的是，她还能从摄政王府爬到太医院！ “何太医，瑶郡主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请出药典？”另外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太医凑了上来，看着捉摸不透的何太医，亦是担心了起来。 “哎……” 何太医连连叹气，找不到恢复容颜的配方就算了，怎奈连瑶郡主的脉象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瑶郡主，不知二皇子的事与你有何干系……”他试图从她口中探得有关二皇子的死因，再决定要不要救她。 “我们路上遭遇劫匪，二皇子就被杀了……我为了保命，才吃下劫匪研制的药丸……”渡瑶心知何太医的顾虑，于是继续编着谎言。 何太医顿时了然，他一直认为瑶郡主手无缚鸡之力，而且与二皇子一向要好，怎么可能会是杀害二皇子的凶手呢，想着，他松了口气。 “来了来了，药典来了！” 药典，充其量就是一本表面金光，内里华实的册典。但是它足有拳头之厚，翻开后，里面字体如蚁爬行，密集紧凑。 何太医熟练地翻了翻，过了许久也未看出什么端倪。 渡瑶捂着肚子，突然大叫一声：“啊——” 望着“痛不欲生”的渡瑶，太医们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甚至宁可痛的是自己。 何太医被她这么一叫，手里的药典也跟着抖个不停。 渡瑶心里暗笑，但嘴里却蹦出一些让人大跌眼镜的话：“别……别找了。我有办法治好自己……” 何太医哭笑不得，“瑶郡主，您都这样了，要治得好自己何必来我们太医院呢？” “何太医见……见笑了。其实我……我是来拿药的……我师父说……能救我的药，这里才有……” “即是如此，那瑶郡主快快道来，我命人马上去取！”这么听来，何太医倒是松了一口气。 看瑶郡主这病入膏肓的模样，若是真能用太医院的药治好她，那他倒是想见见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师父。 “药……乃三皇子生前服下的……毒药。” “什么？！”众太医惊得目瞪口呆。 “毒……毒药？瑶郡主，您可别拿自己开玩笑……” “只是闻一闻便好了，我都快要被疼……疼死了……快去拿啊！快快……”渡瑶把自己缩成一团，让他们看到自己无法坚持下去的举动。 何太医只好朝他们道：“还不快去！” 三四个太医闻见，又急匆匆地往药库跑去。 “我师父说的……准是没错……上次，也是他把我给救活的……”渡瑶有意让何太医想起那次她回天乏术的病症。 何太医心中暗道，看来瑶郡主的师父果然是个高人。前次他去了不下十次摄政王府查探她的病情，也是无能为力。 想来，他头上这顶乌纱帽是真保不住了。 “何太医，找来了！” 在他心情沮丧的时候，那伙太医们拿着未央才哲生前所服的毒药跑了过来。何太医接过后又递给了渡瑶，不带一丝怀疑。 渡瑶立即将它凑入鼻下闻了闻，果然，是萨满邪恶的灵魂气息。 就这个味道，想必她会很快找到萨满。 “瑶郡主？现在觉得如何了？”何太医见她闻了又闻，面色也跟着有所好转，不禁担忧地问道。 渡瑶从地上站了起身，“师父果然是高人，任何疑难杂症都难不了他！多谢何太医！” 看她要走，何太医忽然跪了下去，“瑶郡主请留步！” “呐？”渡瑶回头，面带不解。 “臣请求瑶郡主，帮臣引荐尊师，臣感激不尽！” 188.第188章 使诈（二） 原来如此，敢情是她把自己的“师父”说得活灵活现，让他产生了崇拜。她瞅了一眼药典，知道何太医让她引荐师父的原意，于是道：“我师父向来不出山，是绝对不会见你们的。” “何太医，这可如何好啊？” 身旁的太医们也跟着跪了下来，“臣等请瑶郡主帮忙！” 渡瑶心想，反正这师父是假的，她想请也请不到，不如借他们的药典来玩个几天。 “那不如这样，你们把药典交给我，我带回去让我师父过目一下，看看他是否能帮上你们什么忙？” “这……恐怕不妥吧……” “何太医，如今我等只有三天期限，若是没有配方，也是死路一条啊……” “郭太医言之有理，药典交由瑶郡主，我倒是放心，倘若尊师能够研究出配方，我等愿意听命于他……” 其他的太医也跟着七嘴八舌起来，眼下，他们也是破罐子破摔，横竖都是死，就当把命都交给渡瑶了。 何太医想了想，最后抖着手，将药典递上，“求瑶郡主务必三日内归还！” “好啦好啦，你们都起来吧！我会尽力的！”渡瑶接过药典，将毒药还给他们。 “臣等恭送瑶郡主！” 随之，一众目光皆承载着对渡瑶无限的希望，将她送出了太医院。 渡瑶心中困惑，他们当真如此不怕死？听闻未央国至宝乃是这本药典，他们就这样交给了她，究竟是过于信任还是出于无奈…… * 渡瑶刚走，太医院就收到孙公公带来的皇上口谕，让他们前去乾德殿议事。 这临近早朝召见，想必是为了宸妃的容貌之事。 何太医带领着上下参与研究的太医们一同前往乾德殿，前脚刚踏入大门，后面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叫：“皇上！我要叫见皇上！” 众人回头望去，见到的是苏宁郡主身边的丫鬟燕秋。 “皇上——” 乾德殿内，未央皇帝整装待发，刚要召见太医们，就被惊扰了。 孙公公见是燕秋，想是为了苏宁郡主肚子里的那个小主子而来，于是放行让她进去。 “何事大喊大闹的啊？”未央皇帝面容稍带怒意，这几日，宸妃都夜宿凤仪宫，不想见他，他深知她是因为脸上容貌被毁伤了自尊，本想今日召见太医问问配方有无进展，没想到中途就出了这么一个幺蛾子。 “奴婢该死，惊扰皇上。可是事出突然，奴婢不得不说！”燕秋眼里闪烁着泪花和惧意，声音颤抖不停，“昨日一早，瑶郡主入宫顶撞了宸妃娘娘，被罚至大内牢狱，今早就传出噩耗，说瑶郡主已经……已经……” “已经什么？”未央皇帝指向她，“快快道来！” “已经不在了，死了……” “什么？！” “啊？！” 惊呆的不止是未央皇帝，还有门口等着觐见的太医们。 “皇上，这个丫头危言耸听，所造之谣断然不可信！”何太医忍不住走了进殿，跪地禀道。 “皇上，奴婢没有危言耸听！您若不信，可以召了大内牢头前来与我对峙！”燕秋信誓旦旦，早在来之前，她就已经买通了牢头。 只不过当时她看牢头神色慌张，经过质问后才知道渡瑶的尸体凭空消失了。如此离奇的事件，就算皇上去查，也是查不到的。 但人是由宸妃娘娘送进去的，现在没了，牢头肯定有责任，燕秋抓住这一点作为威胁，也不怕那牢头不敢听从她。 “传牢头！” “诺！” …… * 渡瑶刚要出宫寻找萨满，在经过林荫地的时候不由地停滞了脚步。 慕子参……她的脑里突然蹦出了他的名字。 “快！快点！” 在她想得入神时，身后突然传来急唤声。 她连忙隐身跟了过去，看到几个禁卫正拉着大内牢狱的牢头一路小跑至乾德殿的方向。 到了乾德殿，她再次看到跪在一地的太医和前面头也不敢抬的燕秋。 “禀皇上，牢头带到！” 未央皇帝还未开口质问，就见他跪在燕秋身侧，大声喊着求饶，“皇上饶命啊，小的真不知道她是瑶郡主，只知道是宸妃娘娘命人带进去。当天夜里小的去查房，才发现瑶郡主已经命丧黄泉，没气了……皇上，饶命啊！” 未央皇帝震惊地一时间说不出话，两腿一软，瘫坐在龙椅上，瞳孔尽显难以置信。 跪在偏后的太医们此时正面面相觑，何太医的脸色最是难堪至极。 “那瑶儿的尸身现……现在何处？”未央皇帝缓了缓神，悲痛的声音终是从喉间共振而出。 “回皇上，小的不敢说……” “岂有此理！皇上问你，你不说也得说！”一旁的孙公公也是痛心疾首，气急败坏。 “小的心想，等天亮了喊人处理罪犯尸体，不料天还未亮，小的再去巡房，就发现……发现尸体不见了！不见的还有芒侍卫……” “不见了？” 尸体不见了！何太医顿时只觉得背后一凉，额前趟过豆大汗珠。 “你确定她已经死了？！”未央皇帝越看越是对眼前的这个牢头感到不靠谱。 “确定。” 他再次瘫坐在龙椅上，心中悲愤难舒。 他这是要查，还是不查…… 先前听闻末儿被害，宸妃就将芒侍卫关入大牢，一同随行的瑶儿也被她列为疑凶。并非他信不过宸妃，只是她爱子心切，会做出伤害瑶儿的事吗…… 想到这里，他握紧拳头，道：“朕不信你们！孙公公，命大内都督提审此案！” “诺！” 隐在门口的渡瑶闻言，心里微微触动。 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未央皇帝待她最为真切。 但也是如此，她才更看得出他对宸妃的信任。做出如此决定之前，他定是十分为难吧…… “带他们退下！今日，朕累了，罢了早朝。”未央皇帝揉着两侧的太阳穴，踉跄着走入了内殿。 “诺。” 大殿上，跪着一动不动的太医们也是惊魂未定。 “何太医，皇上今日怕是无法与你们商讨要事了，请回吧。” 直到孙公公开口，这才遣散了他们。 189.第189章 救他（一） 渡瑶看到何太医欲哭无泪走出来的神情，知道他们此刻内心复杂至极，兴许都产生了自尽的念头。 把最重要的药典交给了一个已死之人，这种说法，换做是谁，都会认为是天方夜谭吧。 看来，她得把药典偷偷送回太医院才是。 “渡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乾德殿的屋顶上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渡瑶止步望去，“芒草？” “渡姑娘，太好了，你没事。” 芒草看到渡瑶，以为她还没死，只不过感觉她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渡瑶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后，这才慢慢地现身。 “芒草，你怎么也来这儿了？”她的声音不似从前那般娇柔，而是多了些暗沉。 芒草站于她身边，只觉得阴风习习，寒意透顶。 “渡姑娘，我们先回府再说。”以为是皇宫里的天气变化，芒草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开口说道。 渡瑶点了点头，随后两人一路“鬼鬼祟祟”地往宫门口走去。 刚到了宫门口，就看到宫门紧闭，四处巡逻侍卫翻倍增加。 不远处传来禁卫军统领的命令，“今早芒侍卫越狱逃跑，恐有杀害二皇子和瑶郡主之嫌，尔等切不可大意，做好时时刻刻逮捕的准备！” “诺！” 隐于石墙后面的芒草不由地握紧拳头，这些杀千刀的还真会信口开河。 忽然，身后传来渡瑶那格外沉着冷静的声音，“此路不通。” “渡姑娘，你有办法出宫？”芒草回头，吃惊地问道。 渡瑶目不斜视，问：“芒草，你相信我吗？” “……”芒草有些呆愣地点点头，“信。” 虽然他还不知道渡姑娘要让他相信什么。 “闭上眼。”渡瑶说道。 “……” 他闭上眼。 突然觉得周边冷风呼啸而过，再次睁眼，自己的双脚就已经落于摄政王府，东苑的屋顶上。 渡瑶先是跳了下去，接着边走向她生前所住的屋子，边朝他说道：“刚才所发生的，就当做梦马上忘了吧，还有，在这里，我还是以前的渡瑶。” 一连串的话听得芒草是一愣一愣的，他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房门自己关上，让他吃了个严严实实的闭门羹。 还是以前的渡瑶…… 渡姑娘，她恢复记忆了吗？！ 芒草回头再望去，心里就是一阵激动。 太好了，这下渡姑娘一定能帮参王回到精灵国！想到这里，他掏出怀里的精灵蛋，破涕为笑，“参王，属下一定殚精竭虑，说服渡姑娘助您重振精灵国的！” 渡瑶换了身在人界的衣服，接着打开门走出来。 计划已经刻印脑里，先回趟皇宫，将药典还给何太医他们，接着去抓萨满。 回头刚要离开，就瞥到一侧跪着的芒草朝她哀求道：“渡姑娘，请您帮帮参王，帮帮我们吧！” 参王…… 渡瑶的视线很快落在他手里的那颗蛋上，心忽然一抽，丝丝泛疼。 “他怎么又回到蛋里了？”但声音依旧是不着痕迹的冰冷。 “我也不知道，大概寅时，参王飞到牢里找您，恰巧被我撞见，可他只说一定要找到你后，就……就变成这样了……” 芒草边说着，边抹了一把眼泪。 渡瑶轻抿唇角，垂在身边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勇气伸出去抚摸那颗蛋。 一定要找到她…… 昨晚，他是一直都在找她么。 难道他不知道她已经被人活生生地施以极刑，死不瞑目了么。 “渡姑娘，您一定有办法帮参王，芒草求求您了！参王是我们精灵国唯一的希望，他不能有事！”芒草磕着响头，再次求道。 参王不仅能够复苏整个精灵国，也能救活山涧里的同胞，这是他一路随来，最大的愿望。 渡瑶微微动容，随后问道：“你要我如何帮他？” 芒草闻言，抬起血迹斑斑的额头，激动地答道：“只要两件东西，玉石和药典！” “玉石和药典？”渡瑶说着，从兜里掏出药典，“你说的是这本破书？” 芒草没料到惊喜会来得如此之快，但听到渡瑶的那“破书”之说，又暗下眉梢，“渡姑娘真会说笑，药典在我们这些不懂的人手里确实是破书，可是在参王手里，那就是救世之书。” 药典在身，左手起死，右手回生。 常人无法参透领悟其中的奥妙，却不知那药典蕴藏着参王惊世骇俗的法力。 “药典我无法给他。”渡瑶突然否决道。 “为什么？！”芒草不解。 “这可关系到宫里那些太医的生死，我若是给他了，那他们怎么办？”渡瑶掂了掂手里的药典，又将它收了起来，“至于玉石，我会想办法去找回来。” 见她要走，芒草着急了起来，“渡姑娘！我无法左右您的决定，但是……您能不能先帮参王从蛋里出来，再与他商量一下药典的事？” 说着，他将手里的蛋递给了渡瑶。 渡瑶看了一眼那熟悉的蛋，心里呼唤着无数遍的蛋神兄和慕子参。 “渡姑娘，我求您了！” 不知是芒草的忠心打动了她，还是她的内心本就想着帮他，粉唇微启，轻吐一个字：“好。” * 坐在房间里，她将蛋放在桌上，两眼紧盯着它。 三天，她就给他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后他还没出来，那就别怪她将药典还回太医院。但是，按照以往的惯例，三天的时间，恐怕他是出不来的。 起身，为自己泡了一壶茉莉花茶，来缓解这人界的头疼病。 说起来，她在人界也过了十几年的光阴，但真正有学到东西，认识到浅薄之分的时候应该只用了一年，这还是要归功宸妃。 如果，这个药典真能恢复宸妃的容颜，那她也算是还了宸妃的恩情。 一想起那日在御花园的古亭里，宸妃对她所说的话，她就感到一股莫名的沁冷。 人类的感情，当真太过可怕。 她不敢再奢求任何一种温暖…… 也不会再接受那些人的阴奉阳违。 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想起还少加了冰糖，于是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糖柜去拿。 190.第190章 救他（二） “啧啧啧……这么难喝的茶，瑶儿都能泡的出来，简直难以下口……” 身后，陌衾末那嫌弃的语气在这暗冷的空气中乍响。 渡瑶取糖的动作一僵，并未急着转身。 “不过，看在是你泡的份上，再难喝，也得喝……累死本死神了！”话音刚落，就传来呼噜呼噜的喝茶声。 陌衾末此时是隐身状态，常人肉眼是无法看到他的真身。 加上他刚从有来无回城回来，还不知道渡瑶已经恢复修罗的身份。 起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起来。 渡瑶走上前，表情淡定。 将冰糖放入茶水中，再倒上一杯自饮，丝毫没把他看在眼里。 陌衾末放下茶杯，心想，离开了这么多天，也没能好好看看她。不如趁着她看不见自己，放肆地多看几眼？ 想着，他低头痴痴地笑起。 渡瑶若无其事地接着品尝自己泡的花茶，许是太久没有喝到这种味道，心中不免涌起久违的满足感。 忽然，眼前惊现一个脑袋。 陌衾末正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扮着鬼脸，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喝了她的茶还不够，在背后说她坏话也就算了，居然还偷偷摸摸地对她动手动脚？是可忍孰不可忍！ 与此同时，四目相瞪。 猛地，她收回视线，说道：“要加糖自己动手！” “啊——！”陌衾末看到她的眼里清楚地映现自己的影子，又被她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得往后一退，从椅上摔了下去。接着，现出人形。 “你……瑶儿，你看得见我？”陌衾末显然是受到了惊吓，难不成自己的法力不够，根本就没有起到隐身的效果？ 渡瑶悠哉地啜了一口茶，眼角瞥见他从地上起身，搬着凳子再次坐到她身边，“你看得到我吗？” 陌衾末见渡瑶一直没理他，心想难道是看不见的？ 她刚才是自言自语不成？ 可他分明看到了她与他对视时，那种可怕的眼神。 “你当我两颗眼珠子是白长的吗？”她没好气地回头反问他。 还在疑惑不解的陌衾末又从椅子上栽了下去，这次，他可是听得千真万确。 “瑶儿，刚才我……其实我是觉得你泡的茶……真的太好喝了。我这个人，就喜欢说反话。呃……你可能还不了解我，没关系……” 正当陌衾末挣扎着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做辩护时，又收到渡瑶的另一记白眼，“你要是人的话，就不会说鬼话了。” “……” “说吧，这段时间都上哪儿去了，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她没给他继续辩解的机会，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碍，我去了趟有来无回城，把那里夷为平地了。”陌衾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褐蓝的眼眸直视着此刻的渡瑶。 有来无回城？ 慕子侃在那里！ “你说什么？你把那里夷为平地了？”渡瑶白皙的脸上浮起一丝怒意，双眼瞪得犹如铜铃般，“那你把慕子侃怎么样了？” 她记得，那里是慕子侃和他深爱的女人白芷柔的归宿。 “慕子侃？那个不是慕子参吗？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难过。”陌衾末整理好自己的措词后，继续说道：“没想到那个慕子参表里不一，他在那个黑兮兮的城堡里还藏了一个女人！” 当得知慕子参还藏着一个女人后，他除了心中得意，还做好了要安慰渡瑶的准备。 心想，慕子参，这下你死定了。瑶儿知道你的风流之事，一定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从此对你死了心！ 没想到他看到的是渡瑶那极为平静的神态，但平静了不到一会儿。他就看到茉莉花茶从她口中秒喷了出去…… 陌衾末反应了过来，还好还好，他还以为是喷血呢。 “瑶儿，你也别生气，那种男人，满大街都是！再说了，你这不是还有我……” “衾末兄，你是不是又想说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些话了？还有，你真的把有来无回城给夷为平地了？”渡瑶打断他要接着往下说的形容词。 陌衾末的双眸眨巴了几回合，才回过神来，“瑶……瑶儿，你叫我什……什么？” “衾末兄啊，很奇怪吗？”渡瑶拿起绢帕擦拭着被她喷湿的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等……等等！你确定你叫我衾末兄？”陌衾末这下一点也不淡定了，或者说他在渡瑶面前从未淡定过。 渡瑶回头，奇怪地打量了他几眼，“你很受宠若惊么？” “瑶儿，我发现我现在特别，特别地紧张，你是不是……已经回到冥界过了？是不是……恢复身份了？”陌衾末捂着胸口，一脸皆弥漫着他口中所说的紧张神色。 渡瑶将擦干的蛋捧在手上，漫不经心地答道：“是啊。” “真的？哈哈……哈哈哈……” 耳旁顿时响起陌衾末癫狂的笑声，只差一点就要笑得岔气了。 “衾末兄，你能不能笑得稍微矜持一些？这里是摄政王府，而你，是已经薨逝的二皇子，注意点分寸行么？”渡瑶起身，往门口走去，接着掩上房门。 “你说的对……对……哈哈……怪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对了瑶儿，你是怎么回到冥界的？”他记得瑶儿也是投胎之身，如果肉身没死，是绝对不会恢复自己的身份的。 难道…… “我已经死了。”渡瑶轻轻地摸着蛋体，语气飘然，“过两日，我就要去抓萨满，人界的日子，我不能久待。” 陌衾末收起笑容，想起修罗王对他说过的话，不由得一阵失落，“瑶儿，抓萨满，我恐怕帮不了你。” 渡瑶瞟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帮，你只要告诉我有来无回城的城主去哪里了就行。” “你说慕子参啊？他……” “是慕子侃。”她纠正道。 陌衾末嗤鼻，“慕子侃就慕子侃，那家伙抱着那个女人跳进一个小池塘里不见踪影了。” 渡瑶蹙眉，难不成是镜湖？ “还有，那座城还真不是人待的，除了他抱着的那个女人，别个儿都没有，想想就可气！也不知道慕子参与女人是结了什么怨什么仇……” 191.第191章 救他（三） “慕子侃。” “对，慕子侃！接着我就跟他打了一架，他见打不赢我，就抱着那个女人逃了！为了不让他回来，我就把他的城给毁了。后来我把那些被慕子……侃洗脑过的灵魂都送回他们身体里了，还替其他人找回对女人的美好回忆。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很崇拜本死神聪明才智的感觉？” 她松了口气，接着回头，换上一种不屑的语气，“衾末兄是不知道吧，那镜湖可以通往心中想去的地方，你就算封了那个地方，他们还能生活在别处。” 陌衾末呆若木鸡，“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就是从那地方出来的。”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陌衾末托着下腮，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反复抚摸着手里的蛋，“反正谁敢伤害你，我就见一个杀一个！他下次最好别让我遇到！” “……” 渡瑶没有接过话，又听他问道：“瑶儿，那慕子参呢？你说那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家伙不是他，那他本人呢？” 渡瑶的视线一直未离开过手中的蛋，听陌衾末这么问，只是没精打采地回了句，“在这里。” 现在，她还在想着前两次，蛋神兄是如何从这个蛋壳里蹦出来的。 好像，每次都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他就坐在自己身边。 可那周期都太长，她想马上就见到他。 “瑶儿，我还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吃蛋……你别难过，慕子参他没那么容易死的，我查了生死薄，他还活得好好的。”陌衾末以为她是在睹物思人，于是柔声劝道。 “衾末兄，你知道精灵被打回原形后，要如何才能恢复元气吗？” “万物皆有灵，精灵有了足够的灵气才会化为人形的，瑶儿，你问这个做什么？”陌衾末回答得理所当然。 一语惊醒梦中人，精灵没有灵魂，靠的是灵气维持生命。 参王自古有长生不老神功，他在打回原形时会找到最为安全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也就是这个蛋壳。 但他吸收足够的灵气，便可以恢复人形，但无法恢复法力，所以人形大小也就与他真身的大小相近。 难怪每次蛋神兄接近她都会发光，原来是她身上释放的灵气滋补了他。 这么说，若是想要他尽快从蛋里出来，就要传输更多的灵气给他！ 但修罗王父亲曾对她说过，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的灵气是可以相互吸收的，真正能够做到相互吸收的少之又少，然而，他并未告诉她其中真正的含义。 想到这儿，她将蛋放在桌上，做好施法的准备。 陌衾末被她这突然的气势震到，连忙伸手阻止她，“瑶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衾末兄，你去门口帮我把关，别让他们进来。我想将他从蛋里救出来！” “他？”陌衾末一头雾水，在被渡瑶推搡着出去的时候，这才如梦初醒，“你是说……那个蛋是……是……” 话还未说完，一扇门猛地将他们两个就此隔离。 回到房内，渡瑶深深吸了一口气。 “蛋神兄，我希望你做好准备，灵气能不能到你那儿还是个未知数。”道完，她起手施法。 一道虚无之气随着她掌心的翻动散入空气，桌上的蛋忽而凌空跃起，落入她释放出的灵气中心。 空气中的尘埃犹如冻结的冰霜，在这道强大的纯洁气流中只粒可见，仿若天女散花，撒落在地。 她凝神屏息，视线不离那颗开始隐隐发光的蛋。 光芒随着气流的增大，逐渐刺眼。 渡瑶维持着传输的姿势，面色紧张。 蛋神兄，你一定要出来，一定要！ 随着她心中增强的意念，只觉得身体涌动起更多的灵气，将蛋包围起来，一圈又一圈…… “啪嗒……” 终于，听到蛋裂的声音。 在她惊奇的目光中，慕子参双手撑破蛋壳，凌空而出。 闭目降生的慕子参此时面若星辉，两只小手和小腿呈大字而立，身上已经重新换回自己那套具有标志性的王服，在这安静的空气中，泛起点点星光。 他的周身环绕着充裕的灵气，迎合着那张傲然邪魅的脸闪耀动人。 从未亲眼见过他从蛋里孵化而出，今日一见，渡瑶看傻了眼。 过了许久，他的双睫微微闪动，紧闭着的薄唇也牵扯出一道诱人的弧线。 灵眸一睁，对上渡瑶那双呆愣的水眸，顿时火花四溅。 许是吸收了她过多的灵气，他的全身充满了能量，以至于在睁眼的那一刻，他突然朝渡瑶——放电了。 下一刻，渡瑶突然做出了一个令慕子参目瞪口呆的举动…… “瑶儿，怎么没动静了？你还好吗？”门外，传来陌衾末颤巍巍的声音。 如今瑶儿恢复了身份，他这说话还是得悠着说，搞不好被她两根手指头一撵，他就找不着东西南北了。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还是没动静。 他有些心急地再次敲了敲门，“瑶儿？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里面，依然无声。 陌衾末再也按捺不住，推门进去。 什么情况？！ 映入眼帘的竟是不堪入目的一幕，只见渡瑶将慕子参狠狠地摁在了桌上，嘴唇紧贴着他的脸颊…… “瑶儿！你们在做什么？！”陌衾末几近崩溃，他好心在门口看守了这么久，没想到慕子参这畜-生，蹦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出其不意，勾引了瑶儿！ 他冲上前，一把分开了他们，表情甚是夸张之态，指着桌上僵硬着四肢还未回过神来的慕子参大吼道：“你这个浑蛋，你知不知道那是瑶儿的初吻？！” 闻言，三人脸上的表情一同僵住。 陌衾末第一个反应过来，继而委屈地望向渡瑶，“我知道我错了……可是，你们再怎么样也不能当着我的面……” 话又哽咽在喉间，他顿了顿，又指着还摆着大字型躺在桌上的慕子参，对瑶儿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他还那么小……瑶儿你……怎么下得去口……” 这次，渡瑶终于忍无可忍，一掌将他劈出了门外…… 192.第192章 爱过她吗（一） 回头望去的时候，慕子参才刚刚有了反应，手脚动了动。 “你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她坐在桌旁，凝视着他道。 慕子参也坐了起身，心里又气又好笑，这女人她…… “本王不需要你负责。”尽管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他还是傲娇地脱口而出。 渡瑶虽然不满意他的回答，但还是盯着他问了一声，“你确定不需要我负责？” 慕子参的心提了起来，怎么听她这语气……万一他答了确定，她就宣布与他从此一刀两断了怎么办？ 他撇过头，揪着眉峰，甚是纠结。 渡瑶伸出手，平放手心，上面忽现那本药典，明目张胆地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来你是真的不需要我……” “需要！” 在看到药典的那一刹，慕子参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道。 “确定吗？”渡瑶掀了掀书页，再次问道。 “确、定！”慕子参咬着牙回道。 其实他更确定的是，就算她不用药典来诱惑他，他也愿意让她负责。最耐人寻味的是，他想看看她究竟如何负责。 闻言，渡瑶迅速地找来笔墨纸砚，放在桌上，兴奋地说道：“那你快写！” “写什么？”慕子参看着被她强行塞过来的大毛笔，两只小手差点都抱不过来了，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写恢复容貌的配方。”渡瑶坐回位置，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慕子参一听，原来只是鸡毛蒜皮之事，心中泰然。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丢掉大毛笔，坚持傲娇之态，“不。” 他两手环胸，微闭双眼，悬浮在渡瑶的眼前。直到，药典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本王写不动，我念你写。” 渡瑶眯了眯眼，一手朝他盖了过去，“那你早说嘛！装什么高傲。” 慕子参咬牙切齿地从桌上爬起，无尽的屈辱感涌上心间。 突然怀恋起自己还是未央子参时，她那满是柔情蜜意的眼神，举手投足间，也不带如此粗鲁的。 但怀恋归怀恋，他是绝不会再回到过去为人的生活。 虽然不知药典为何会出现在她手里，但只要能拿回药典，他受这点委屈又有何干……待他回到精灵国调养生息，再来好好跟她算这强行吻他的账。 渡瑶写了好一阵子，才把配方完整地写清楚。 “跟我走！”吹干上面的墨迹，她将它折好放进兜里。接着起身，不客气地将他捉放在肩上，走了出去。 “你要带本王去哪儿？” 渡瑶无视他的问题，跨出方才被陌衾末撞出一个大洞的房门，不禁纠结起来自己该如何把配方送到何太医手上…… 芒草现在是钦犯，让他一道前往是不合常理。 对了，不如找蜂灵？ “本王问你，要去哪里？！”见她不作答，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声音乍是冷冽。 慕子参自尊心强，不喜被人无视，尤其是她！ “去找蜂灵。”这次，她的声音忽变黯然。 先前和芒草刚回到这府里时，还不曾注意到这里的灵魂气息。 现在站着放眼望去，整个摄政王府正被一道灰蒙蒙的瘴气所围绕。 空气中的味道，似有挣扎，痛苦，泪水……还夹杂着丝丝若有若无的薰衣草花香。 看来，有人曾在这里施行过禁术。 毋庸置疑，紫灵。 她记得自己有次被她强行种植进入无忧盆，幸得她体内的修罗灵体护住心脉，才无法让紫灵得逞。 精灵大部分乃善灵，它们不害人，永世屈身在精灵国中。 但难以避免那些受到俗世熏陶的精灵们，它们有些转变成恶灵，甚至魔灵。 “为何不走了？”慕子参难以捉摸她的心思，只是等得有点不耐烦。 渡瑶收起遨游的思绪，心事重重地跨出了东苑。 许久不曾走在这个熟悉府邸里，虽然百花依旧争艳，翠柳不减气势，就连假山也似含笑而躬，可她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 突然，她伫足，不再往前，身后紧随着她飞行的慕子参一个不稳撞上了她的肩头。 她回头迅速将他抓到了眼前，视线泛着一丝柔意，“蛋神兄，我想问你一件事。” 慕子参精灵状的眸宇中投出一抹惊色，“问吧。” 她唇角轻抿，声音不着一丝感情，“当初，未央子参爱过安瑶吗？” “……” 此时，慕子参的目光逐渐深沉，时光仿佛停留在这尴尬的一刻，令不知所措的两人无法适从这样的气氛。 渡瑶收回炙热的视线，打破宁静，“我想知道，当初你从未央子参变成慕子参，是如何忘掉人界的感情？” 当她回到冥界，恢复修罗之身时，对一切人界的情感皆可放弃，可唯独心中残留着一个影像怎样也挥之不去。 对他，她始终做不到无情。 而他呢？是否也有着一样的心境？ “我……”慕子参欲言又止。 他何曾忘记，只是现在的他无能为力，背负着精灵一族的期望，背负着生死药典，背负着的……是永远无法用感情二字能够衡量的重托。 他不懂甜言蜜语，也不会轻易出口承诺。 过去的未央子参也罢，现在的慕子参也好，他只是暂时将她放在心底最深处，等着自己变得强大的那一天。 恍然间，听见渡瑶清铃的笑声，“我不过随便问问，没想到你当真如此严肃。走吧，我先去找找蜂灵。” 说完，她迈步往外走去，心跳从适才的加速慢慢转为平缓，她害怕，怕他说自己从未动情，怕他说不曾去忘就已然忘记。 * 来到堂前，只看见一个丫鬟正勤劳地抹着桌子，动作稳健麻利。 “看见蜂管家了吗？”她上前问道。 那丫鬟回头，见是渡瑶，连忙行礼，“回侧王妃，蜂管家兴许是在膳房里。” 渡瑶会意地朝她点头，接着缓缓转身离去。 不会错的，这个丫鬟的身上，有死亡气息…… 往前走了两步，渡瑶再次回头问她，“王妃回来过吗？” 丫鬟转身再次毕恭毕敬地答道：“前几日曾回来过，不过未见到王爷后又离开了。” 193.第193章 爱过她吗（二） “她可是说了去哪里？” “不曾提及。” 紫灵曾回来找过慕子参…… 再闻着这丫鬟的灵魂气息，她很确定紫灵今日还会再回来。 走出大堂，她疾步往膳房而去，不苟言笑，恢复一贯的高冷作风。 肩膀上，慕子参在听闻她和丫鬟的对话后，亦是若有所思。 * 来到膳房，迎面扑鼻而来的是一阵酸臭无比的腐味。 渡瑶屏息而入，在灶炉下方看见蜂灵背对着她，手里端着一个盘子，正手抓着盘子里的东西放入嘴中。 随之，从他的口中发出满足的饱嗝声。 渡瑶只觉得这里一切都不对劲，不管是府邸上方的瘴气，还有这个膳房里，被禁锢的灵魂们居然都是府里的丫鬟仆从。 “蜂灵，你在吃什么？”她走了上前，轻轻拍了拍蜂灵的肩膀。 蜂灵端着手中的盘子，回头朝她笑笑，露出一排黑色的牙齿，“渡姑娘，你们回来啦？快看，我们府里的厨子刚给我做的翡翠小肠，香脆可口，肥而不腻，色香味俱全啊。” 渡瑶望去，那哪里是什么翡翠小肠，而是一条条活生生的还在蠕动中的黑色咀虫！ 而蜂灵，居然伸手又抓起一把——塞进了嘴里！ “蜂灵，不要！” 她连忙打掉他手中的盘子，“不要吃，那些都是虫子！” 蜂灵看了一眼被打翻在地的盘子，又抬头看了看她，眼里尽是委屈，“渡姑娘，你怎么能这样？我还没吃完呢。” “蜂灵，你这是怎么了，你难道看不出来这都是虫子吗？你……” “是巫蛊！”肩上，慕子参脱口而出。 原来如此！ 早在以前，她在冥界就见到中巫蛊而死的人，他们脸色发黑，全身皆被咀虫啃咬，肌肤溃烂。 趁着蜂灵还在茫然，渡瑶迅速抓起他的手腕，两指顺道而上，撸直他全身经脉，最后打通他的五官六感。 蜂灵的两眼随着冒光，脑袋上的触须顶开了巾帽，接着闻到了毒素的气味，继而低头看去。 “哇妈呀，怎么这么多蛊虫！”他吓得直接抱上了渡瑶的身子，声音颤抖不停。 “放开她！” 不等渡瑶亲自开口赶走蜂灵，慕子参的声音赫然响起。 蜂灵寻声望去，很快望见了肩头上的那双凌厉的黑眸。 “哇！这又是什么鬼呀——！” 渡瑶回忆起当初在鬼门关遇到的青蛇藤蔓，这种巫蛊手法如出一辙。 难道萨满的灵魂来过这里？ “蜂灵，厨子呢？”她一把抓过蜂灵的触须，问道。 “疼啊疼啊……厨子……厨子听闻王爷和您都不在府上，临走时给了我一盘翡翠肠子后就离府了。” 说完，又瞅到地上那一堆黑压压的咀虫，吓得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敢情自己吃了这么久，到肚子里的都是这些玩意儿？ “这个厨子……是紫灵介绍进府的……” 蜂灵边说边挣扎着扶在门口呕了起来，就算他还是一只小蜜蜂时，也从没吃过这么恶心的虫子。好歹他也是堂堂蜂将军，怎么会中了别人的道…… 紫灵介绍的？ 当初慕子参去紫灵屋里用膳，第二天就被打回原形。 今日，她又让厨子给蜂灵用蛊，想必是不想让蜂灵阻止她的好事，要将蜂灵打回原形。 这时，渡瑶和慕子参忽然异口同声：“我知道了！” 慕子参侧眸望向渡瑶，只见她那张清灵的脸上，水眸荧光泛现，“蛋神兄，当初你化为原形蛋前也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吧？” 慕子参脸上黑线涌现，“是又怎样。” 那时候他还是人，怎么可能会看得出那是被下了蛊的毒膳。可是紫灵只是依附在薰衣草上的精灵，除了调香和浅薄的法力，她又怎么会懂得使巫蛊？ 她背后一定有高人指使！ 蜂灵走了过来，脸色煞白，“渡姑娘，这营养不良的小人是怎么回事？” 渡瑶看了一眼此时慕子参的反应，“噗……” 看来蜂灵是从未见过他变成这副样子过，难怪他当初不让她告诉芒草和蜂灵，原来是怕自己遭此毒舌。 “看来蜂将军来人界的时间太久了，这讲笑话的功夫也精进不少。”慕子参咬着牙暗讽道。 蜂灵后知后觉，“开玩笑，自从我还是蜂将军的时候，我们参王就教我学着讲笑话，那……等等，你怎知道我是蜂将军？” 话卡到一半，蜂灵已然忘记了自己肚子里还正消化着那些黑色咀虫，而是细细打量起了慕子参，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属下蜂灵罪该万死，叩见参王！” 此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方才当着参王的面，抱了渡姑娘。还说参王是……营养不良的小人！ 一想到这里，他就感到肚子里的酸水伴着那些咀虫正不断涌动着令人作恶的腐臭，接着朝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糟糕，虫毒攻心了。”渡瑶暗道不好，连忙转向慕子参，“你还不快想办法救他？” 慕子参轻捏拳心，无能为力道：“现在的我，救不了他。” 他目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精灵，如果要救人，首先是回到精灵国变回成人，接着要解除封印得到该有的法力。 然而，这一切条件，他统统都不具备。 “难道眼睁睁看着蜂灵变成原形？”渡瑶有些无力，让她杀人杀鬼绝对毫不费力，可要她救人救鬼就难如登天。 慕子参是可以靠她的灵气维持小精灵的原形，可是蜂灵吸收不了她的灵气。方才她有意试了试将灵气传输给蜂灵，结果被挡了回来。 “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变成一只蜜蜂，重新修炼。” “啊……” 慕子参话语刚落，就看到地上的蜂灵蜷缩成一团，痛苦不堪。 渡瑶望去的时候，就真见到了蜂灵转变成蜜蜂的过程。 但好在，并非出现慕子参口中的最坏结果。 除了身体与小蜜蜂无异，还多了一对会飞的翅膀外，蜂灵的脑袋还是人脑，但……是缩小版的人脸。 如今他的大小，正好与慕子参一样，仅仅只有巴掌那么大。 194.第194章 爱过她吗（三） “快带他离开这里，他修为过低，无法自我保护。”慕子参飞到蜂灵身边，抬头对渡瑶说道。 渡瑶看见不远处有几只咀虫正朝蜂灵爬去，而此时的蜂灵处于极度虚弱中，根本无法自保。 于是她伸手将他吸到掌心，带了出去。 本以为来找蜂灵为她送配方，可现在也不知道蜂灵要晕多久才会醒来。这么一来，计划又要搁置一天。 想起刚才和慕子参还未说完的话，于是扭头望去，正要补上，却没看到慕子参跟上来。 转身走回膳房，正见他在吃力地掀着锅盖。 这个膳房是隶属王府里的主子所用，一般下人除了候命上菜，很少进来。加上这段时间，主子们都不在，下人们更是极少踏入这里。 渡瑶走了过去，帮他掀起了锅盖，两人视线交替间，她这才问了声：“你是想找那天晚上紫灵给你吃的东西吧？” 慕子参暗垂眼帘，“是。” 渡瑶白了他一眼，“那你为何不开口让我帮你？” “本王不想。”他低沉地回了一声，接着又飞到另一个锅里查探。 渡瑶了解他的脾性，也知道若是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恐怕他就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于是她上前帮他把所有的盖子全打开了来，本也不奢望他有所表示，但在听到他的那声“谢谢”后，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等她回过神，就见他已经飞到烟囱旁，手里拿着一根筷子正搅拌着什么。 “那是什么？” 她走了过去，问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就是那天紫灵给我吃的药膳剩下的残渣，蛊虫惑心，用的就是神似的材料，势必不假。”可以说他与药典几乎是融为一体，对这些残留并未处理掉的药渣还是极为肯定。 渡瑶伸了伸头，见到他所指的药渣后，不禁蹙紧了秀眉。 她自小就能闻到灵魂的味道，自然也获悉到那堆药渣中所属的灵魂的气息。 “是小孩的肝脏。”她面无表情地说了出来。 慕子参扭头，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 渡瑶看了他一眼，继而问他：“你相信我吗？” 慕子参在心里挣扎了一番，他从未估量过渡瑶的过人之处，如果她能从这一堆废弃的药渣中得知是何原材料，也足够说明她有着惊人的能力。 “信。” 听他说信她，渡瑶自是一阵欣喜。 “现在你知道自己是吃什么才变成这样了，接下来有何打算？” “紫灵今日还会回府，本王想亲自问她。”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眸回道。 渡瑶背过身，提醒着他，“她来到人界，作恶多端，下场终究好不到哪里去。” 身后，慕子参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发黑得令人作呕的“药渣”，忽然开口求她，“不管她变成怎样，我都有愧于她。这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放她一马。” 他特地用上“我”来取代了“本王”，希望她能听出其中的诚意。 他在堂前听渡瑶与丫鬟的对话，深知她想对紫灵有所行动。 但紫灵跟随他已有年数，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是因为他伤了她，才逼得她走向这条非善之路。 渡瑶的脸色沉了下来，双手暗暗握紧。 原本以为，他看清了紫灵的真面目，便会惩戒紫灵，接着他们就能一起去捉拿萨满。结果可笑的是，他让她放过紫灵，希望她不要插手…… 她就不该回来这里！ “蛋神兄，蜂灵和药典我就放在这儿了，我想起还有别的事，先走了。”她话语里隐透着诀别之意，不知他能否听得出来。 当慕子参张口刚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原本伫立着她身影的地方此刻已经是空无一人…… 他看了一眼灶台上的药典和蜂灵，剑眉划过一丝神伤。 让她走，是不想看她与紫灵对战，而自己无能为力。要是她们伤了谁，最后，恐怕也就像看着蜂灵这样，看她们受伤…… * 离开摄政王府，渡瑶匿影来到太医院，将配方搁置在何太医的桌上后，又奋笔写下“药典已无踪”五个大字，方才离去。 这一路上，她的心一直梗塞着。 晚风清冷，却比不过此时她的心冷。 蛋神兄他怎么可能会同她一样，惦记着他们曾有过的感情？ 那段情感当真犹如昙花一现，来不及拥护便散在了这令人窒息的转变中。 只不过，人类爱得的太凶，也爱得太假。 她本就已经看透，又何必去留恋在人界的虚情假意。 是时候，该清醒过来。 可这心，不知是太痛还是太伤，一直冷得发慌。 好比那种肝肠寸断的感觉。 与此同时，修罗王父亲的警告再次响彻脑海，无论你的对手是谁，是至亲还是至爱，只要伤害了你，就绝对不能手软。 一时之间，渡瑶无法克制此时自己悲伤愤怒的情绪，内心仿若有两个自己在做着挣扎，最后那个冷漠无情的她势如破竹，一股强大的力量随之奔涌而出，伴着她撕心裂肺的吼声，空中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耳际两侧的散发随风而舞，飞行的动作忽然一滞，随后，她的两眼发出冷绝之意，在这静得可怕的夜空中放出一抹冰晶之色。 她是修罗，怎可手软！ 她是修罗，睚眦必报！ 她是修罗，决不可有任何感情束缚！ 紫灵，苏湘儿，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 摄政王府 大堂前，慕子参正与芒草商量着回精灵国的方法。 “参王，如今药典已到手，只需另一个东西即可开启精灵国的传送门。” 虽然慕子参现在只是个小精灵，但芒草依旧不失礼数，跪地禀道。 “何物？” “晨露。” 慕子参眼神顿凝，“晨露不是在你身上？” “不知参王还记不记得，属下第一次到精灵国，是带着渡姑娘进去的。那时候她身受重伤，我们牺牲了整个山涧植灵和晨露，才将她送进去。那时，属下将晨露交给了渡姑娘……” 芒草边说着边关注着慕子参的反应。 195.第195章 爱过她吗（四） 他今天回到府里，不过是稍微调息了一下，再过来找渡姑娘时就发现她已不在。 令他更加不解的是，参王居然没有挽留渡姑娘。 以如今渡姑娘的身份，从幼珊那里找回玉石绝非难事，可谁曾料到，他还未开口提及此事，人就离开了。 “你说渡瑶？玉石在渡瑶身上？” “正是。” 就在芒草的话音刚落之时，就听到大门处传来四大天王的跪安声。 慕子参和芒草皆转身望去，看到的正是一袭紫衣环身而入。 一阵子未见，紫灵出落得越发有灵气，可他们却看不见她身旁隐隐散发着的那道邪气。 “王爷回来了吗？” 紫灵清婉动人的声音从门口响来。 接着听到四大天王其中一个答道：“回王妃，王爷还未归。” 紫灵听后，目中无人地往大堂走去。 堂上，看到的只有芒草。 她跨步进入，语气中带着几分吃惊和嘲讽，“你居然回来了？参王不在，你也乐得清闲了？” 芒草直视着她，并未开口。 “府里的下人少了许多，可是你做的？” 紫灵坐在主位上，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飘了过来，然，抬头望去，看到的还是只有芒草。 凤眉微翘，她不以为意地答道：“是又如何？如今我的修为今非昔比，只是几个人类而已，你犯得着大惊小怪么？” “恐怕不是几个人类那么简单吧？”这次，开口的是芒草。 他亲眼看见她进入迎风客栈，虽然他无法进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紫灵背后一定有人提供给她投机取巧的修炼方法，让她迷失了自己。 “那与你又有何干？你一个小精灵就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吸干你的灵髓，让你滚回山涧去？！” 紫灵最受不了的就是芒草用这副质问的口气与她对话，今日她回来不过是为了取走另外几个灵魂，没想到碰上芒草这么个爱管闲事的小喽啰。 “那要是本王这么与你说呢？” 慕子参的声音从芒草背后传了过来。 紫灵瞟着一双描绘到极好的凤眼，直到看到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精灵时—— “本王？你一个连变身都无能的废物也敢自称本王？！” 她伸手将慕子参从肩头吸了过来，将他控牢掌心。 “参王！”芒草惊呼，接着朝紫灵大声说道：“千万别伤了参王！” “参王？”紫灵一怔，流转美目，将厉狠的视线投向手里的慕子参。 虽然身体极小，脸上五官也有所变化，但是那双深褐色的眼眸的确与参王无异！ 她惊得松开手，接着俯身行礼，“紫灵拜见参王！” 她没想到参王会变成这副模样，方才还说出了参王最忌讳的话，不知他会如何想她。 “府里的人，都是你杀的？” 慕子参的声音沉着，使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我不过是用了几个灵魂来提取灵气，并加强修为而已。” “难道你忘了我们精灵国的规定了吗？！你想提高修为，本王会帮你！”慕子参的口气至寒。 若是没有亲眼看见，定不会以为所说的话是出自这个小精灵。 紫灵被他吼得僵在原地，心中的怨念随后弥漫周身，紫唇轻启，“参王当真以为我忘了吗？你立下国规，不许大家侵犯人界！可是你也曾说过让我们试试双修的，结果呢？忘记这些的是你，不是我！” 说到后面，紫灵几近癫狂。 渡瑶还未出现时，他们在精灵国的生活一切安然，参王曾对她说过，他会助她提升修为，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想到了双修之法。 可是这些都还未来得及实现，参王就失踪了。 接着就突然出现了渡瑶，参王第一次，对除了她以外的女人那么温柔！ 她爱他，绝不容许他的心装下另一个女人！ 忽然，紫眸泛光，在慕子参心寒之际，她的手掌再次将他禁锢，“参王，紫灵想永生永世随你身侧，若是有别的女人对你心怀不轨，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会将她碎尸万段！你告诉我，你是否爱上了渡瑶？” 摄政王府的上方，渡瑶一脚刚踏实屋檐，就听见了紫灵问慕子参的最后那句话。 这个问题，她曾在心里想了无数遍。 他是否爱她……今天，终于有答案了么？ 芒草见紫灵情绪失控，怕她伤害到慕子参，于是往前走了一步。 “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如此关键的时刻，紫灵容不得别人破坏她心中最后的期盼。 她遏止芒草，随后视线落于拳心里的慕子参，语气充满威胁，“你告诉我，你是否爱她？！” 慕子参此刻的心是复杂的。 眸里那道傲然的光芒也随着紫灵激动的问话中沉溺下去，他若是说出真话，想必紫灵会把这条邪路走到底。 他并非担心她会真的将瑶儿碎尸万段，而是不想看着她一度沉沦，无法自拔。 逼着她走向这条歪路的是他，唯一能指引她走回正轨的人也是他。 “本王……不爱。” 他冷冽的声音在一片春色中尽显萧条黯然，震撼着在场每个人的心扉。 “哈哈哈……哈哈哈哈……”紫灵仰头大笑，笑声尖锐刺骨。 笑着笑着，她的眼角涌出几滴泪花，言道：“可惜渡瑶不在，你们知不知道我现在是有多想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你们说，她要是听见了，会不会羞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看着此时紫灵夸张的表情，慕子参神色冷然。 言至于此，天地间霎时变色。 整个摄政王府的人类皆就地昏睡过去。 大堂前，忽飘下一道青黑的身影，周围有声之物瞬间陷入一片沉寂。 寒风拂起，丝丝冷意沁入骨髓。 乌发及腰，精致小巧的脸上，一双冷绝的清眸寒气逼人。 她一语不发地走进堂内，看着紫灵那妖娆的魅影，嘴角还残留着方才的笑意，不由得心中动怒，疾影掠过芒草，一手掐上了紫灵的脖颈，“你那么想看我的表情，那就尽情地看个够！” 196.第196章 受伤（一） “呃……”紫灵瞳孔放大，松开手中的慕子参，不可思议地望着此时正威胁到她生命的女人。 “瑶儿？！” 慕子参失声叫道，紧接着想起刚刚自己对紫灵说的那句话，难道，她都听见了？！ 渡瑶冷嗤一声，只用一手就牢牢地将紫灵控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渡姑娘！”芒草很快发现这其中的误会，出声刚要制止，就见到渡瑶的另一只手掌迅速朝下，吸附地力，接着朝紫灵一掌打去…… “啊——”紫灵的身体顿时不听使唤地飞到墙上，随后反弹在地，很快，胸腔里的积血从嘴角缓慢流出。 “紫灵？！”慕子参第一反应就是朝紫灵飞去，落在她身侧查看她的伤势。 渡瑶不过只用了两成功力就将她打得半身不遂，呕血不动，可想而知，她并不是想马上就要了紫灵的命。 “紫灵，你别动，先护住心脉。芒草，快过来帮忙！” 芒草闻言，连忙跑过去，刚想伸手扶起紫灵。 “不准帮她！”渡瑶声音清冷，喝住芒草。 芒草纠结地收回手，又听见慕子参低吼道：“芒草，你还愣着做什么？！” 回头望去，渡瑶的眼神几乎可以把他冰死在现场。 无奈，他瞥了一眼紫灵的伤势后，又转向渡瑶，“渡姑娘，你为什么好端端地就动手呢？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渡瑶闻言，挑了挑细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好好说话？当日她对我做法时，可是好好问过我的意见了？” 慕子参闻言，飞到她的面前，神情亦是决然，“你要杀她，就连本王一起杀了！” “蛋神兄……”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燃烧着光芒的双手忽然暗淡下去。 他挡在了紫灵身前，让她将他一并杀了。 他就这么想死吗？ 还是他就算死，也想要和紫灵死在一起？！ 她听得一清二楚，他说不爱她。 是啊，十几年前，她着急忙慌地闯入了精灵国，就已经获悉紫灵的存在，又岂是只有红楼台的那日惊鸿一瞥。 紫灵伴随着他那么久，他们生死相依了几生几世，之间的感情又岂是她这短短的人界历练就能比得上的。 想来，一切都是她自己背负太多。 这一刻，她的心仿佛没入了千年冰池，冷得直感到一阵窒息。 “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语毕，渡瑶双掌覆地而起，从地上猛地抽起一道寒气，她的修罗黑袍随风张扬，及腰的黑发舞动空中，源源不断地能量从手心翻涌出来…… 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 杀了他们！ “渡姑娘！不要……” 就在渡瑶朝慕子参伸出掌心的时候，芒草那张绝望的脸庞忽然放大在她眼前，结结实实地吃了她致命的一掌…… “芒草——！” “芒草……” “芒草？” 三种不同语调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幼珊和陌衾末赶来的时候，正是芒草睁着痛苦的眼眸倒下的那一瞬。 “拜见渡娘！” 尽管如此，幼珊还是循规蹈矩地跪拜在地，向渡瑶行礼，视线却紧紧落在芒草那张痛苦的脸上。 渡瑶没想到自己居然打死了芒草，身子一个不稳，往后踉跄了一步。 陌衾末难以置信地望向渡瑶，“瑶儿，怎么回事？” 札记上所言，芒草是死于修罗之力。 渡瑶怔在原地，看着芒草倒在了地上，冰冷的指尖微微颤抖。 “芒草！你不准死！本王命你不准死，你听见了没有？！” 芒草忍着全身欲要散架的疼痛，扭头望向慕子参，忽而指向幼珊和陌衾末，哆嗦着的嘴唇用尽最后一丝余力平缓道：“玉石……弦月刀……玉石……弦月刀……” 这是他化为原形时唯一的希望，拿到玉石，助参王回到精灵国。 陌衾末先反应了过来，将弦月刀放在慕子参的身下，接着对他说道：“弦月刀是芒草在如来客栈的外面找到的。” 慕子参淡然地望了一眼弦月刀，难怪那时候会有那么强的磁场感应。 可这又能怎么样，如今他法力被封，还不是要看着紫灵身负重伤，看着芒草在自己眼里化为普通的灵草。 渡瑶，你的心究竟是如何想的！ 当真，就不把本王放在心上麽…… 他面若玄色，凝结着霜雾的褐眸直视渡瑶，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才方知，她已经不是当初自己所认识的瑶儿，她是修罗，嗜血无常，冷酷无情的渡瑶！ “幼珊，把玉石拿来。” 对面，渡瑶的声音终是轻缓了下来，似乎还未从自己杀了芒草的这一事实中走出来。 “是。”幼珊伸出手，锃亮的玉石忽然出现在她的小手中。 渡瑶拿起玉石，手心的力道紧了紧。 心中，念叨着无数遍的“芒草，对不起。”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芒草，冰冷的指尖抚过芒草那张渐渐淡没的面孔，想哭，却哭不出来。 想说点什么，却也开不了口。 芒草…… 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渡瑶和芒草的身上时，原本受了重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紫灵已经拔出弦月刀，就着渡瑶的后背上一刀刺入…… “呃……” 渡瑶怔住，手中的玉石脱落，融入芒草的体内。 “瑶儿？！”慕子参回头望去，看到弦月刀从紫灵的手中滑落，刀上正泛着触目惊心的黑血。 弦月刀，渡瑶的血。 芒草，以及融入他体内的玉石和那一滴珍贵的眼泪。 所有的条件都已备足。 顷刻间，三个精灵的身影在这沉重的大堂里消失不见了，包括地上的弦月刀…… “瑶儿！” “渡娘？！” 弦月刀的刀锋具有腐蚀性，普通人或鬼伤到即化为飞灰。 渡瑶修罗之身破皮割肉本无碍，可这带着紫灵深深的怨恨，一刀刺穿后背的伤口，此时却在流着大量的黑血。 黑血滴落地上，坚木腐蚀，尘埃化脓…… 渡瑶双膝跪在地上，一手撑在膝上，身体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却极其寒冷，额上的冷汗颗颗足见，意识紧接着涣散。 “幼珊，快打开传送门！” 197.第197章 受伤（二） 陌衾末上前一把将渡瑶抱了起来，幼珊刚打开传送门，他就迫不及待地纵身而入。 匿大的堂内，剩下的只有幼珊和地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 渡瑶刚一消失，摄政王府的上空随之破开天日，暖光艳照大地。 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和仆从皆恢复了神智，睁开了迷糊的双眼，各司其职，仿若，适才在堂内的一切，并不曾发生过…… * 冥界 “瑶儿如何受的伤？” “衾末该死，没能好好保护瑶儿，甘愿受罚！” “你将我的话当耳边风吗？！说，是何人伤她！” 修罗殿内，暴戾之气充斥着四周。 一道疾影闪身而过，陌衾末所抱着的人儿此时已经躺在修罗王的怀里，昏状怜人。 见陌衾末仍然不正面回答他，修罗王的目光向他投去一记狠厉，“说！” 陌衾末左右为难间，单膝跪地，“求修罗王大人饶了他们……” 闻言，五根尖锐的黑甲伸至他的喉处，冰绝之声响彻整个修罗殿，“何时，你也变得婆婆妈妈，妇人之仁！陌衾末，你就当真懦弱地想要放弃瑶儿吗？！” “不！衾末对瑶儿痴心不悔！” 他抬起眸宇，以表坚定。 “那我再问一遍，瑶儿是何人所伤，如何而伤？！”修罗王的嗓音如若崩山之势，压得陌衾末难以喘息。 “是……弦月刀……” 他道出弦月刀的时候，明显感到自己双手在抖。 当初，他前往精灵国欲捉拿慕子参，瑶儿拼死相护，才阻止一场浩劫。如今，修罗王得知真相，定会不费吹飞之力，毁了整个精灵国。 他该怎么做，才能阻止修罗王…… “弦月刀……哈哈哈……真是冤家路窄！好一个慕子参！” 就在陌衾末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从上方传来了修罗王发狂的笑声。 看似，修罗王和弦月刀也有过一段孽缘。 陌衾末咽了咽喉咙，出声试探道：“不知修罗王大人有何打算？” 面具下的眼神如黑鹜闪现，“诛之、毁之！” 陌衾末的指尖微颤了一下，接着说道：“可是瑶儿……” 他一直在想，如果他是瑶儿，这时候他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可是内心挣扎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好了，你退下吧！” 此刻，修罗王一句也不想再多说。 当务之急是要替瑶儿疗伤，再一举歼灭了精灵国，毁掉弦月刀。 弦月刀，当初帝女自尽的冰刃，没想到却选择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人参做主人。他奋力追踪上百年，毁掉半边容貌，皆是弦月刀所赐！ 伤了他的女人，又伤了他的女儿，此番深仇大恨，他铭记在心。 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期待瑶儿功力大增之时，他怎么会错过如此良机。 只可惜，瑶儿还有一劫未渡，萨满恶灵，必须要她亲自手刃。不然，他也不用等得这般辛苦。 但，摧毁精灵国，他势在必行！ * 未央国皇宫 乾德殿内，未央皇帝正埋头批阅奏折。 这几日头疼欲裂，一边是大内御史对瑶儿之死的查探消息，一边是大皇子未央子参的下落不明，一边是护国公携一众官员启奏，意欲册立二皇子还未出世的孩子为储君。 这小孩先不说什么时候生出来，可奏折已经堆积如山，压得他就快喘不过气来。 今日早朝，护国公竟然还明目张胆地给他难看，当真放肆到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皇上，大喜啊！” 正当他头疼地支在龙案上时，孙公公的声音就飘然入内。 “何事啊……”未央皇帝已经失了神采，有气无力地问道。 “太医院传来消息，研究出了恢复容貌的配方，一早下人试药后就让宸妃娘娘用上了，现在……”孙公公特地顿了顿，嘴角还翘着一丝笑意。 “现在什么？！” 未央皇帝最恨别人说话说一半，有头没尾的，要不是看在孙公公跟着他有大半辈子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他早就会命人将他拖出去，罚他几十个板子吃吃。 烦恼忧心之际，根本没听清楚孙公公前面所说的话。 “皇上，您请看！” 随着孙公公的指引，未央皇帝斜睨了一眼殿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踏入殿中，举止娴雅，风韵脱俗。 “皇上，臣妾谢过皇上大恩。” 衣香鬓影，都不足以形容此刻宸妃的风华绝代。在靠近龙案下方的几步之远，她身子微欠，含笑倩兮。 “宸妃？”令未央皇帝更为惊喜的是，她的容貌更胜从前娇嫩，容光焕发。 “皇上，臣妾此番前来，有一事相求。” 不等未央皇帝喜上眉梢，宸妃接着说道：“臣妾想以皇后之位做担保，瑶儿并非臣妾逼死。命人将她押入大牢待审不假，但臣妾绝无要夺其性命之嫌。” 未央皇帝曾承诺给她，会在合适的时机封她为后，想来既是她恢复容貌之时。但近日听闻皇上让大内御史查她，这又不得不令她心寒。 瑶儿的死，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伤痛。虽然她霸爱自己的两个皇儿，也曾恨她让自己的两个皇儿堕落地不成样子，但瑶儿终究与她渊源太深，将她押入大牢待审，还有一个目的所在，那就是能安抚苏湘儿。 其实那日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她就已经看到瑶儿魂不守舍得入宫，还以为她是来找自己，没想到却听得苏湘儿那一番狠毒的说辞。 苏湘儿做戏给她看，她自然得演得更真一些，没想到，却搭上了瑶儿无辜的性命。 再过几个月，孩子一旦生下，苏湘儿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致敏是死得如何凄惨，她就让苏湘儿如何去体会！ “哦？”未央皇帝一惊，没想到宸妃可以不要后位，以证清白，现如今瑶儿尸身也未找到，此案等同于一桩悬案，无法立结。 加上适才听到宸妃这么一说，他竟没来由得松了口恶气。 思虑再三，他终是开口朝孙公公道：“孙公公，下诏入典。三日后，举行封后仪式！二皇子薨逝不久，仪式简洁即可！” “诺！” 大殿中，宸妃露出一抹不经意察觉的笑容。宫闱水深，淌得越远，心就越大…… 198.第198章 冥界风波（一） 修罗王寝殿内，无风甚寒，寂静寥寥。 一根黑色粗壮的绳索下，放着一张五彩软榻，在这个原本阴冷的殿中显得格外不搭调。 许是有修罗王为她疗伤，所以渡瑶昏迷的时间很短，背后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但是弦月刀所留下的刀疤会一直存在她体外，无法褪去。 她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杀了芒草，接着紫灵刺了她一刀。 还有慕子参在消失之前，那副令她无法捉摸的表情。 她坐了起来，身上并无不适。 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才知道自己是在父亲大人的寝殿中。 此时，并不见修罗王的踪影。 如果没猜错，他应该在修罗大殿。 想着，她站了起身。与此同时，从地上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 低头望去，原来是同心锁。 银白的周身在这黑蒙蒙的地上显得孤独而刺目。 她俯身将它拾起，掴在掌心，接着面无表情地将它塞回怀里，整个过程，平淡至极。 临近门口，在鬼差的抱拳跪拜中，她心无旁骛地走出了修罗王寝殿。 来到三生池，她掏出怀里才放好不久的同心锁，丢了下去。 池面，水花闻声而溅。 锁沉池底，耀眼夺目。 “本王……不爱。”他的答案犹如醐醍灌顶，把她从头到尾浇了个清醒。 就让它随着心中这份情一并沉下吧，永远，永远不再触及。 紧抿的嘴唇微张，叹息声从中而发。 芒草的死，终究让她无法释怀。 她甚至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在去了皇宫后再折返回摄政王府，难道，仅仅真的因为是自己愤恨难舒，这才想着去找紫灵报仇吗？ 可为何又会在紫灵受伤后再次动了杀念…… 这种种迹象，一点都不像她的行事风格。 自从那天她在修罗殿内一掌打向父亲之后，她总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暗涌的力量会随着情绪的波动而荡漾。 难道，真的有传说中的修罗之怒？ 修罗之怒是每个成型的修罗拥有的爆发力，只要现实超出了她的承受力，就会失去理智，爆发极强的威力。 若像修罗王父亲那样控制得好，那她也不会如此烦忧。 怕只怕，芒草的死，是她失去理智时，一手铸成的错。 她不奢求慕子参能否原谅她，只希望自己能控制得住情绪，不再激起修罗之怒。 提步离开三生池，恰巧遇到了赶往投胎池的应生，他的身边正押解着投胎那日临阵逃脱的安雅。 见到渡瑶，安雅从应生身边挣脱出来，一改平常嚣张跋扈的态度，跪在了渡瑶身前，“好妹妹，姐姐错了，你就原谅姐姐吧！别让姐姐去投什么植胎，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说着，就着地上的黑石路磕起了响头。 渡瑶表情沉着，不动声色。 应生上前禀道：“小的应生拜见渡娘，这安雅还真够狡猾的，躲进了十八层地狱死活不出来。小的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让狱主将她逮了出来！” “妹妹，姐姐知道你重情重义，姐姐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让他带走我，好妹妹，求你了！” 渡瑶微微一笑，清眸泛光，低头抬起安雅的下巴，决然的声音飘进她的耳里，“你错了，重情重义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安瑶。” 自她逆改安从和湘儿的本命，才亲身体会到丧亲之痛，他们的种种背叛，种种举止都令她为之发指！ 修罗王父亲此番安排，的确让她大彻大悟，有些事不可为，否则，付出的将会是惨痛的代价！ “可你不还是我妹妹吗？你去跟他们说说，要么让我留在这里给你为奴为婢，要么就让我投一个好点的人家，我的好妹妹，你就答应了吧？” 安雅看渡瑶的反应，还以为她心软了。 为奴为婢？ 投个好点的人家？ 渡瑶讽笑一声，接着甩开安雅的下巴，绕过她的鬼影，边走边命着应生，“带她去投胎，该去哪就往哪儿扔！” “是！” “安瑶，你这个贱人！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诅咒你！诅咒你永远得不到自己心爱之人的心！诅咒你永生永世孤独到死！” 身后，安雅凄厉的诅咒声传入她的耳里。 渡瑶脸色转凉，迈开的脚步加快了速度，心中一片冷然。 * “我赌一千两冥币！摆渡者头领非老大莫属！” “我没钱，就押一两。押我自己……” “哈哈……你滚犊子！” “我也押五百两冥币，老大！” 渡瑶到了忘川河，正见几个鬼差围着一张圆桌吵吵嚷嚷着，圆桌上画着一条三八线，歪歪扭扭写着“老大”和“老二”。 而另一侧的摆渡岸上，只有一个小使者正接应着新送来的一批灵魂。 她看了一眼对岸边，自己先前用过的摆渡船，接着单手一指，那船自己驶向她的身旁，将她渡到岸边。 淡眸扫了一圈刚送来的灵魂，发现几乎又是大半以上的孩子。 她走向那个小使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使者并不知渡瑶来到，只是听到声音后，往后一转，双眸里圆润的眼珠就差没当场掉下来，“渡……渡娘？小的幽墨拜见渡娘！” 瞧见他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知道的鬼还以为是渡瑶欺负了他。 渡瑶轻笑一声，“幽默？” “幽默的幽，笔墨的墨。”小使者见渡瑶笑得好看，自己也咧起嘴憨憨地解释道。 “就你一个在摆渡？” 渡瑶点点头，接着问他。 幽墨的双眼瞟到不远处的赌桌，很快又收回目光，双手紧张地不知该往哪里放，“回……回渡娘，暂时只有小的，他们……他们休息一会儿就来了。” 渡瑶记得上次她偶然之机路过这里，也曾见过幽墨一面，只是那时候摆渡者们还没有如此放肆大胆，就挨着忘川河开赌了。 她并没有拆穿幽墨的谎言，而是指了指一旁哭闹不止的小灵魂们，问：“这种情况自什么时候就有的？” “已经有好一阵子了，小的只记得，上次您回来后，就一直间断地收到这些还不足五岁的灵魂。” 渡瑶的心沉了沉，原来那时候起，恶灵就开始如此肆意妄为了。 199.第199章 冥界风波（二） 她走到那些小孩面前，指了指对岸的奈何桥，问道：“孩子们，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有些未哭泣的小孩连忙探头问她，“是什么呀？” “那里是一个新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搞笑的大胡子叔叔，还有和蔼可亲送水喝的老婆婆，当然，还有几个会拿糖人给你们吃的大哥哥。” “真的吗？”听到渡瑶的一番话，哭闹声顿止，大家纷纷往对岸望去，眼里尽是憧憬之色。 “我才不会骗你们呢，骗你们是小狗。”渡瑶俯身摸上一个孩子的脑袋，笑容可亲。 “我要去那边！” “我也要去！” “还有我！还有我！” 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一扫方才沉重的气息。 才看到他们的时候，她闻到了他们灵魂身上夹杂着悲伤和惊恐，但此刻，更多的是期待和向往。 幽墨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此时的渡瑶，在他的印象中，渡娘一向冷艳，行事雷厉风行，不允许大家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可她现在，却为他上了一堂难以忘怀的摆渡灵魂的课。 “幽墨谢过渡娘指点！” 幽墨跪拜在地，声音洪亮之至。 “好了，别在乎这些礼节，快送他们过去吧。” 渡瑶说着，继而冷眼望向不远处还赌得忘乎所以的鬼差们。 “是。” 幽墨刚去摆渡灵魂，渡瑶就疾影来到赌桌旁，声音冷然：“我赌一万两，幽墨。” “……” 全场寂静。 众鬼差纷纷望去，吓得鬼脸再度苍白。 “渡娘饶命！渡娘饶命！” 然而，这些事后悔恨的态度和泪水都不足以感化此时的渡瑶。 她斜睨着桌上塞着白花花冥币的地方，将它们一把挥落在地，桌上，“老大”的名字很快现于众鬼眼前。 渡瑶冷然一笑，“老大，老二？” “渡娘饶命啊！这都是他们随意给起的绰号，并非我意欲而为的啊！” “是呀，渡娘，这都是他们瞎起的！瞎起的！” 老大和老二一同匍匐在地，连连磕头。 忽然，阴风刮过，随着众鬼差惊呼一声，渡瑶已经一手一个将将他们的灵魂扼在手中，下一刻，几乎毫不费力地将他们掐为飞灰，淡化空中。 “以此，杀鸡儆猴！” 并无多少血色的双唇微启，接着补上一句，“从此，你们必以幽墨马首是瞻，不得聚众赌博，不得瓜分势力！否则，方才你们所见到的就是日后的下场！” “是！” “遵命！” 余下的鬼差们连连应声。 直到渡瑶走了，他们也浑然不知，发软的两腿依旧抖个不停。 幽墨摆渡完一批灵魂，刚踏到岸上，就见到原先的“大哥”们对他又是跪又是拜。 “幽墨，以后请多多包涵！” “多多包涵！” “幽墨，以前是我们欺你太甚，还望你大鬼不计小鬼过，别记恨我们……” 他随口应道：“各位都起来吧，以后大家一起尽心摆渡灵魂，各司其职就好。” 接着两眼一晃，这老大和老二都哪儿去了？ “谢谢，谢谢幽墨！” 看着他们眼里残留着久久难以消退的惊恐，幽墨突然明白过来…… * 渡瑶刚从忘川河走到黄泉路，看着传送门怔了许久。 此次前往，她势必要捉拿萨满。 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其它磕绊之事。 刚想到这里，从传送门处忽得跌下一个小身影。 “唉哟！摔死我了！”幼珊皱着眉头从地上一骨碌地爬起，揉着关节处，拍了拍身上的细灰，走了过来。 两脚不偏不倚地稳踏上渡瑶的靴子…… 幼珊错愕地抬起头，正对上渡瑶那双晶亮的水眸。 “渡娘？！”她慌忙跪地，“幼珊拜见渡娘！” 渡瑶凝眸望去，见幼珊一尘不染的小脸上沾着一丝死神与生具有的邪气，披肩的碎发上扎着两根小尾辫，圆润的眼眸清澈如溪，可惜里面带有的，竟然是对她的畏惧。 而且今日，也不见她与札记形影不离，倒也生得她多了好奇，“札记呢？” “札记？它随师傅去了。”幼珊答道，眼底明显还晃着一丝慌乱。 渡瑶看得出幼珊有事瞒她，于是接着问道：“陌衾末去了何方收灵？” “师父他……他……”幼珊咬咬下唇，突然打了个激灵，“对了，渡娘还不知道吗，前些日子，我又带了三个灵魂回来，想来都是您认识的人呢！” 尽管知道幼珊在转移话题，渡瑶虽然不快，却还是凝眉问她：“何人？” “有一个叫致敏的，一个叫阿桃的，还一个连自己姓名都不知道的……还有，我还把之前勾错的灵魂给藏在了死神殿里，她叫阿甘。”幼珊尽可能多说一些令渡瑶感兴趣的话题。 “致敏姑姑，阿桃……阿甘？先带我去见阿甘！”她愣神片刻，接着命道。 心里自然是清楚幼珊有意在拖着她，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 跟着幼珊来到死神殿，空气中的暴戾之气正延绵翻滚不停。 想必是陌衾末回来后，增加的氛围。 “渡娘，您还不知道吧，我师父变得越来越不可爱了！” 一路上，幼珊一直在她耳旁说着陌衾末的事，这不，一进殿她就又接着数落他。 渡瑶刚要开口问她，阿甘在何处。 就又听幼珊说道：“上次我捡了一个人偶，长得可俊了！师父骗我说师公来了，就把它抢走了！” “噗……” 听到这里，渡瑶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太好了，渡娘您终于笑了。”幼珊回头，脸上俏容激动。 渡瑶怔了怔，接着收回笑意。 “渡娘，您笑起来可美了！可您只要一板起脸来，我就害怕得不得了……” 渡瑶弯腰，摸了摸幼珊的脸颊，心里正触动着一根心弦，“幼珊，等你再大些，就能明白我的处境了，有些时候，并不是想笑就能笑出来的。” 幼珊歪歪小脑袋，“好吧，那我到时候就让师父多陪陪你，那样你一定会想笑的。师父还说，师公告诉他，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开怀大笑，就一定会开心的。” 200.第200章 冥界风波（三） “幼珊……”渡瑶唤了一声，随后转回话题，“你说的阿甘呢？” 其实，她想告诉幼珊，陌衾末没有师父，幼珊没有师公，可看着幼珊如此天真，她又不忍打破她对“师公”的美好臆想。 “哦，藏在我的偏殿呢。”幼珊说着，走入偏殿，将阿甘带了出来。 渡瑶见到阿甘的时候，双眸忽然一亮。 阿甘清透的眼睛正直视着她，脸上那些疤痕和手上的指头也都完好如初。 如果不是幼珊作证，她怎么也无法相信阿甘出落地竟是这般楚楚动人。 乌发高高挽在头顶，两束垂直的辫子从耳后延生至她的腰间，一身素白的裙袍使她看起来更为清秀净丽。 “阿甘？你真是阿甘？”渡瑶有些怔神。 “你是……”不仅如此，阿甘还会说话了！ “还记得鬼门关么？”她开口提醒道。 “鬼门关？你是那天救我出去的那个姑娘？！”阿甘从幼珊身边朝渡瑶跑来，脸上泛着兴奋的容色。 一想起那次，渡瑶不禁感到愧疚不已，忽而又想起幼珊说敏姑姑也在这里，于是连忙转向幼珊，“致敏的灵魂呢？” “在待判炼狱……” 幼珊话还没说完，就见渡瑶拉起阿甘，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了也好，她就可以专心处理修罗王交给她的任务…… * 待判炼狱 外面轮流看守的鬼差正来来回回地度着步，看到渡瑶忽然由空而降，吓得差点石化在原地，等回头要跪拜的时候，已经见她走进了炼狱中。 待判炼狱安置着的鬼魂多半是没做过十恶不赦的坏事，只有它们有权利进入这待判炼狱选择留在冥界为差和继续投胎为人。 走了进去，一号编房的敏姑姑正两眼无神地望着外面，安静地等着最后灵魂去向的审判。 渡瑶拉着阿甘走向她时，还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一晃而过的震惊。 “娘？”阿甘先是将她认了出来，随后唤了她一声。 致敏愣了愣，没当即认出阿甘，反倒在看见渡瑶的那一刻才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瑶郡主？” 渡瑶朝她颔首，接着将阿甘带到她面前，“敏姑姑，你看，我把谁给带来了？” 致敏有些惊愕地望着眼前的阿甘，突然一个动容，抱住阿甘泪流不止，“阿甘？是你吗？” 渡瑶本以为自己已经断了人界的七情六欲，可看到这母女相拥的那一刻，心尖还是会跟着颤动。 “瑶郡主，你是怎么把阿甘带来的？又如何知道她的身份？” 致敏很快转向渡瑶，心生疑惑。 “是宸妃告诉我的。” 提起宸妃，渡瑶的心仍旧隐痛。 “宸妃？宸妃……瑶郡主，你又怎么来到这里的？”致敏失声干笑了两下，接着问她。 渡瑶并未直接回她，而是朝前走了一步，目光移到阿甘身上，“阿甘是因我而死，让你们相认是对我最大的宽慰。敏姑姑，我也想弄清楚你是怎么死的？” 致敏忽然背过身，声音哽咽，每当想起自己死得那般凄惨，痛苦就如万箭穿心。 “是宸妃吗？”这是渡瑶最不愿意想到的一种可能。 她也曾经怀疑过，只是一直找不到宸妃对致敏下手的动机。 那天在御花园的池里见着敏姑姑的尸体，她就去找宸妃禀明，让她查明死因真相。不等结果出来，她就被陌衾末给忽悠去什么南方，结果一来二去白跑了一趟，待回到皇宫，那里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湘儿变了，宸妃也变了。 兴许是她一直都难以接受事实，所以这个真相就一直缠绕心间，无法揭开。 “我曾是她的随身丫鬟，为她卖命了二十余年。岂料有一天皇上酒醉，错将我当成了她，过了一个荒唐之夜。”致敏终于娓娓道来，“得知我怀有身孕，她就命人把我送出宫，安顿在民间乐坊，我在那里生下了阿甘，正逢她也生下二皇子。” 她顿了顿，泪眼模糊，“有一天，景婉菱出宫来找我，让我带着阿甘回宫，说会为我安排一个好出路，当时为了阿甘，我也是糊涂地信了景婉菱的话，跟她回宫。” “宸妃见我又回到宫里，有些气愤。我就求她放阿甘一条生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于是她就把阿甘放到了鬼门关，那年，我的阿甘才八岁啊……她要一个人在那鬼地方与疯子和尸体为伍。” 渡瑶眼眶潮湿，却忍着往回咽去。 而一旁的阿甘早已泣不成声。 “我偷偷去看了几次阿甘，给她送吃的，送些穿的。本来只要能见到阿甘，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有天我出宫采购，撞见景婉菱与红楼台一个女人合谋害宸妃，当时我心情极其复杂，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宸妃。” 渡瑶心中微微撼动，原来早在宸妃被害之前，敏姑姑是知道的。 “可我一想到她把阿甘放在了鬼门关，我就……就选择了沉默。思来想去一个晚上，最后在凌晨的时候，找到了被困在恭桶里的她，见她容貌已毁，又担心景婉菱对我和阿甘不利，我就选择了送她出宫。” “景后上位，就制止我前往探望阿甘，也不准我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并以阿甘的性命来作要挟。时隔多年，我收到宸妃委托，将你送入宫中。” “后面发生的你也就知道了，直到宸妃有一天拿着阿甘的锦帕找到我，问我留在宫中是不是还对皇上心怀眷念，我以为阿甘还活着，就声称不会离开皇宫半步，无意中道出了当年早知道她被害之事，她一怒之下，就将我杀了……” 原来如此，宸妃有仇必报的性子她并非不知。 只是她的手段竟然如此残忍，让她无法置信。 她更难以想象得到，若是敏姑姑保守着秘密，并未激怒宸妃，那么宸妃还会不会对自己的随身丫鬟下此毒手。 “娘！”阿甘扑到致敏怀里，悲痛地哭起。 致敏许是哭久了，眼洞枯竭地没有任何神采，或许对她来说，此生能换来与自己骨肉的团圆，死而无憾。 201.第201章 皇宫风波（一） “致敏！转轮回投胎为人！” 外面，传来审判官最后的审判。 接着，走进来两个押送的鬼差，看到渡瑶的时候，纷纷下跪，齐声拜道：“拜见渡娘！” “渡娘？”致敏回过神，“瑶郡主？你就是他们前阵子要去迎接的摆渡使者，渡娘？” 渡瑶朝她微微一笑，算作应答。 接着，转身对那两个鬼差道，“灵魂阿甘还未入典，先将致敏送完投胎，随后看时机再让阿甘下池，赐她们再续前世母女缘。” “遵命！” 渡瑶说完，走向阿甘，“阿甘，对不起，希望你下一世能够无病无痛，安乐到老。” 好在幼珊并未让阿甘入典，她这么做也符合常理，并不影响轮回规定。 听到她们还能再做一世母女，致敏和阿甘先后跪地，“多谢渡娘！” 渡瑶不再说话，而是目送着她们一前一后离开了她的视线。说实话，她还要多谢敏姑姑，为她解开了心中的一个谜团。 * “小宝宝，你可要快点长大噢，长大了给你娘亲一个惊喜！” 死神殿中，幼珊的手里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会发光的蛋体。 前几日，蛋还不是这个形状，而是如同软软的泡泡球，晶莹剔透。 只是不知为何，这两天就自己包起了一层蛋壳物状的保护膜，现在还开始发起了光。 渡瑶回到死神殿，不等幼珊收起这形似鸟蛋的“小东西”，就已经开口问道：“告诉我，你师父现在在哪里？” 她可不会忘记之前在传送门的时候，幼珊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竟然还跟她打起了哈哈，使她转移了注意力，将时间又往后推迟了一些。 幼珊闻声吓了一跳，连忙将手里的蛋体收了起来。 渡瑶自然是看得她手中那颗会发光的东西，但也因为幼珊自小就喜欢发光物，所以她就没去在意，而是接着问道：“你到底有何事瞒着我？” “渡娘？”幼珊怯弱地呢喃了一声，随后将头摇地像拨浪鼓，“没有！真的没有！” “那陌衾末去哪儿了？”她本不想如此冷绝地对待一个孩子，可这个幼珊，那是传承了陌衾末与生俱来的说谎能力。 “师父他……带着札记去收灵了，真……真的！” 渡瑶盯着她看了半响，也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陌衾末去收灵，那你做什么？” 见渡瑶的攻击对象转向自己，幼珊紧张地舌头直打结，“我……我在这里休息……休息一下，再去给师父帮忙！” 渡瑶冷笑，陌衾末还需要帮手？ 收个灵而已，他大可以让札记去行动，而自己则翘着个二郎腿躺在死者的屋顶上吹个风，赏个景。 可这幼珊虽然古怪，但也激灵，她愣是无法从这小鬼头身上套出什么话来。 “对了渡娘，我听修罗王提及，若是你醒了，就赶紧去捉了萨满，最近，小孩的阴灵越来越多了。” 见渡瑶还不走，幼珊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子，开口说道。 也是，她得去看看那个萨满，究竟在搞什么鬼。 若不及时收了他，想必天下的小孩都会被他迫害地一个不剩。 “你师父回来后，让他前去找我。” “是。” 送走渡瑶，幼珊这才松了一口气，嘴里嘟嚷着，“我师父回不回得来还是另一回事呢，不过，小宝宝，刚刚可是让你一睹你娘亲的风采了，你一定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了吧？” * 未央国皇宫 “皇上，不好了，今早苏宁郡主腹痛，何太医诊脉，说是要早产了！” “快！摆驾太医院！” …… “皇后娘娘！苏宁郡主怕是要早产了！” “现她人在何处？” “回娘娘，太医院。” “走！” …… 护国公府 “护国公，小姐已送进太医院，今日分娩。” “唔，稳婆买通了吗？” “买通了。” “男婴呢？” “已交到稳婆手上，以备不时之需。” “宫内部署呢？” “一切准备就绪。” “启程！” …… 一大早，太医院内就传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这生儿育女一向乃女人惯例之事，可没想到，这事发生在了苏湘儿身上，那就成了一桩生不如死的事。 一门之隔外的入口，未央皇帝一刻也坐不住，来回踱着步。 反倒是宸后，极其淡定地坐在他们安排的最佳视野的亭子里，悠然地喝着淡茶。从这里，便可以看到四周的动静，也能看到进出的可疑人物。 “你确定孩子已经掉包了？”宸后啜了口茶，头也不回地问站在身后的黎轩。 “确定，属下已经让黎昕将孩子送回他的出生地。再依您的意思，玩一出‘狸猫换太子’。” “做得好。” 宸后放下茶杯，心情忽然变好。 若苏湘儿生的是男孩，那就最好不过了。若是女孩，那她就会想尽办法换成黎轩送进去的那东西…… 皇上此时正沉浸在一片慌乱之中，他定然不会察觉到周围正蠢蠢欲动，暗涌不息的势力。 苏湘儿待产的房间内，嚎声一阵高过一阵。 未央皇帝一拳挨着额头，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生下的是男孩，自小好生培养一番，说不定还是栋梁之才。万一要是女孩……他不敢想，只能说其他的皇子都如同废材，没一个用得上排场的。 “臣苏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未央皇帝刚旋过身，就看到护国公对他又跪又拜的，心想他也是担心苏湘儿，这才来到的吧。 于是挥挥大手，“起来吧。” “谢皇上。”苏荣刚起身，就又接着说，“皇上，臣这几个月来所上的奏折不知皇上可看见了？臣今日来，就是想要皇上给臣一个交代……” “你！” 未央皇帝气急败坏，这苏荣敢情是来逼他下诏的？！ “那不也得令千金生了再说！”他冷声说道。 “也是，那臣就在此静候佳音！” 未央皇帝瞟了他一眼，不再回他，这脸皮厚的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 殊不知，屋子里的苏湘儿沁出满头大汗，抓着被单的双手，指尖泛血。 202.第202章 皇宫风波（二） 稳婆拧了一把热毛巾，接着朝她道：“二王妃，您可要坚持住啊，再加把劲说不定孩子就出来了！” “你……啊！！！”苏湘儿已经无力回她，隆起的腹部再次传来一阵让她想死的心都有的疼痛。 她根本不知，此时的陌衾末正站在她身旁，面无表情地等着她把孩子生下来。 等了都有两个时辰了，光听她叫都听得耳朵长茧，耳膜爆破。 有些不耐烦地闭起眼，接着等起。 突然，皇宫上方风云变色，宫内花草瞬时萎焉，池上鲤鱼肚皮翻白，宫人所到之处皆是狂风暴作。 门外，未央皇帝等人以袖挡风，被这突如其来的怪风给吓得魂不守舍。 “快了快了，快出来了！”稳婆大声叫着，“再吸气——呼气——用力啊！” “啊——！！！” 然而，不等婴儿啼哭声响，陌衾末已经扯起她们一早就准备好的襁褓卷起初生婴儿，离开了这里。 对于稳婆和打下手的燕秋和另一个宫女来说，方才不过是恍神的一瞬。 “稳婆……快看看……生了吗？是男还是女……”苏湘儿喘着大气，侧头问她。 稳婆掀开被褥一看，居然什么也没有！ 莫不是……流产了？！再一回头，方才放在榻尾的襁褓也不翼而飞了！ 她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猛地想起凌晨从护国公府抱来的一个男婴，眼下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于是她让另一个宫女去通报门外的皇上，再朝燕秋使了个眼色。 湘儿一愣，方知发生了事故。 可门外，已然响起那宫女的报喜声：“二王妃生了！生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 未央皇帝连忙上前问道。 “这……” 宫女还未说出口，就见稳婆抱着一个还未掀开的襁褓一脸喜气地跑了出来，“自然是男孩！是男孩！” 襁褓上方，“婴儿”的脸正被一块纱布遮掩，无法看清模样。 未央皇帝远远地瞅了一眼，便不再作声。 “臣恭喜皇上喜得皇孙，江山后人必层出不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臣恳求皇上，下诏再立储君！” 苏荣见机行事，连忙下跪再次求旨。 未央皇帝自然无话可说，刚想开口应允，就听宸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慢着！” “臣苏荣叩见皇后娘娘！” “不必叩了，本宫是实在坐不住了，前来看看这皇孙究竟长得怎样，皇上，不知您是否已经比臣妾更早一睹孙儿的风采了？”宸后走向稳婆，回头问未央皇帝。 “皇后所言极是，容朕先看看孙儿再说。”未央皇帝亦是一脸激动地走了过去。 稳婆乐呵地掀开襁褓上的纱布…… “啊——！” “……这是何物？！” “妖怪啊！” 稳婆直接吓得一把将怀里的“婴儿”丢了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还跪在地上的苏荣眼前。 “啊——？！”苏荣瞬间道不出话来，“这……这……” 襁褓内的，并非婴儿，而是一只红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未央皇帝惊魂未定，怒不可遏，转身质问稳婆。 “皇上，民女亦不知啊！这是……这是……”稳婆跪在地上，双手更是抖得无法跪稳。 “来人，将屋里参与接生的全给本宫关进大牢！将苏宁押回静心阁好生看管！”宸后威严令下，顿时现场一片混乱。 “皇上，苏荣私自带五百名暗卫入宫，企图逼宫，意图显而易见，属下已经将他们尽数缉拿，还望皇上下旨处理。”黎轩上前一步，单膝跪地禀明未央皇帝。 “什么？” “皇上，臣冤枉啊！臣怎么可能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苏荣一听，将头叩得咚咚作响。 他怎么也没想到，湘儿生下的竟然会是一只红鼠！但更为诡异的是，他明明已经让人提前备了男婴在里面，怎么会…… 而他的五百精英暗卫身手皆为不凡，又怎么会被围剿…… 惊恐间，他抬起头，望向宸后，正瞧见她那抹得意的脸色。他的心，顿时了然。幽幽感叹，这个女人，当真可怕！ 未央皇帝拧眉震怒，问黎轩：“暗卫何处？！” “静候大内牢狱。” “来人！将苏荣押到大内牢狱，朕要亲自审查！” “诺！” “皇上……皇上！臣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皇上……！”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谁曾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未央皇帝回头，目光深沉地望了一眼宸后，“今日之事，朕要感谢皇后。” “臣妾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皇上，这孩子……” “厚葬，名戈尔。”未央皇帝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几个字，接着大步离去。 可怕糟心的事一件又一件，当真是他眼瞎看不清，还是自己身边的人装得太过深沉…… * 渡瑶再次来到人界时，距离她上次负伤离开摄政王府已经过了数把个月。 身处街市，天气不燥不寒，刚是初秋时分。 她顺着之前所闻到的那瓶毒药的气味一路寻来，最后的视线转向“迎风客栈”。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这客栈大门紧闭，一概不接外客。 偶有几个熟客当着她的面轻叩门板，没过多久门口打开一条仅容下侧身的缝隙，随着入内的身影一潜，就又被关了起来。 她看了有许久，这才抬起脚，走了上去。 刚要敲门，就听到后面传来几个商贩的讨论声。 “哎，听说了吗？苏宁郡主早产，生出来的是一只红鼠！” “你吓唬人的吧，我可不信。” “骗你做什么，我有个在宫中当值的表哥，前几日刚吓得生了一场大病，这才请旨回家养老，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你别说了，这青天白日的，说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瞧你胆小的……” 渡瑶举起的手僵在半空，随着他们转移的话题，便收了回去。 湘儿肚子里的孩子是陌衾末的，怎么可能会生出畜生来！ 这当中一定有蹊跷！ 可眼下，她到底是要先进去看看究竟，还是先去宫中探探虚实？ “皇榜出来了！皇榜出来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再次将她的视线拉了过去。 203.第203章 被困（一） 粘贴皇榜的地方，还残留着未央皇帝下诏册封她为未央国第一郡主并赐婚大皇子的皇榜，但几经风吹雨打，上面的墨迹早已淡若无痕。 她走了过去，看向新贴的皇榜，那上面正赫然写着：“未央祸频，子位虚档，天怒人怨，赐名未央戈尔，泣血哀之，三月为期。” 未央戈尔，这个名字，想必皇帝老儿是一开始就想好的。榜上的字字血书，也定是他怀着痛心疾首的心情写下的。 但她仍旧无法相信，衾末兄的孩子会这么没了。收灵的衾末兄，难不成会是他带走孩子，再恶作剧给湘儿？ 如果真是他这么做，那倒好说。怕只怕，孩子失踪又会与萨满有关。 想到这，她转身回到迎风客栈门前，伸出手轻轻扣了几声…… 身前的木门很快被打开一条缝隙，接着迎来对方警惕的目光，“前往何处？” 前往何处？ 渡瑶敛神，冷声对他命道：“让开。” “前往何处？”对面这个人仍旧不依不饶地问她。 “我叫你让开。”渡瑶的声音越发低沉。 那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答上暗号，于是就想把门关上。 在他关门的时候，只觉得一道寒气从左侧扇过，来不及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闪了进来，只晓得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外面的那个姑娘已经不在了。 锁好内门，他连忙转了一个身，欲要往里走去，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渡瑶的后背。 “啊……怎么又是你？”他的声音明显颤栗。 渡瑶只是闭着眼，闻着这空中凌乱的灵魂气息。 果真，大部分都是小孩的。 但令她有些不解的是，先前她明明看到几个人进来，为何现在除了身后这个普通男人，就再无他人的气息。 这种感觉，令她想到了凭空消失。 继而，想到了通往另一方向的暗门。 “暗道在哪里？”双眸微睁，她出声问道。 “什……什么暗道？”身后的正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听到渡瑶问他暗道之事，面色顿时惨白如纸，答不出所以然来。 渡瑶转身，柔软的嘴唇一字一句地再次重复，“说出暗道何处，饶你不死。” 掌柜先是怯儒了一会儿，后突然镇定了下来，“姑娘家的别吓唬人呀，我们今天闭门谢客，姑娘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他就不信了，一个姑娘家能耐他七尺大汉如何。 话音刚落，顿觉全身抽起筋，扭曲不已。 “这……这……” “说，你到底做得是什么生意？！”渡瑶回头，厉声逼问。 “我……疼！”掌柜全身抖动不停，连说话都无法正常表达。 渡瑶先收回了手，接着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掌柜没料到渡瑶如此厉害，而且这也是第一次来惹是生非的人，他到底该不该出卖他的幕后老板？ 脑袋还未想个透彻，全身又紧接着抽起。 “啊……我说！我说！”他连忙求饶，接着说道：“之前有个厨子在我这里打工，有一天，他突然拿了一大笔钱让我为他揽客，说自己要名誉天下。我以为这厨子是傻子，还自掏腰包来我这儿献艺，于是就收钱为他做事了。” 说到这儿，他就开始不吭声。 “继续说！” “我发现，每当来这里吃食的客人回头率特高，尤其是点了那道药膳的客人，每天必然再光顾一次，眼看这小客栈人来得越来越多，我收钱都收得手软。谁知，那厨子又让我关门，说日后只接待熟客，我本来不愿意的，可他又给了我一大笔钱。”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渡瑶，“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不可能不要的。所以，只要熟客一来，说出一句暗语，就可以去找那个厨子享用药膳。” “厨子呢？”渡瑶扫视了一圈，周围除了那些残留下来的灵魂气息，并未捕捉到萨满的身影。 “他在灶房底下挖了一个密道，我从未去过。” “那你为何没吃他做的药膳？”渡瑶干脆将心中的疑问一道问了。 “那厨子说，我体格天生健壮，务须再补，我就没吃了。” 渡瑶冷笑，想必是怕他吃了就头脑不清楚，无法帮他揽客了吧。 “暗语是什么？” “欢乐国。” “什么？”渡瑶以为自己听错了。 “问去往何处，答，欢乐国。” 掌柜干脆完善地回答了一次。 欢乐国，怎么可能，萨满一个恶灵，他怎么可能能够在两个国度间穿梭自如。 见渡瑶不再问他，掌柜弱弱地问了她一声：“姑娘，我可以走了吗？” 渡瑶朝他摆摆手，让他离开。 只见他慌忙跑到柜台处，将柜子里的银子，银票全都揽在了怀里，接着开门奔了出去。想来，他这是为了逃命。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厨房里，一眼便看到那个被烟熏得发黑的灶台。 单手轻轻伸出，推开灶台，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 入口仅容下一个人，偶有阵阵苔藓之臭顺着洞口往外飘出，其中夹杂着许多尸体的恶臭。 但，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尸臭虽重，却闻不到任何灵魂的气息。 她蹲下身，望着这不着边际的黑洞，心想，会不会是萨满将这些吃了“药膳”的灵魂给禁锢了？ 可是也不对，灵魂就算禁锢，那气息也是会残留着。 横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最后干脆咬咬牙，跳了进去…… * 精灵国内 慕子参伫立高空，手执药典，双目流光似寒星，全神贯注地封印着传送门。 传送门外，修罗王的戾气已浸染整个山涧，花儿凋谢，绿叶成沃，撑天大树残叶飘零。只不过是区区一个精灵国，他却找不到能够进入的办法。 传闻有个精灵专为指路而生，可放眼望去，竟然没有活着的生灵。 “慕子参，我再给你最后一次苟延残喘的机会！下次再来之时，定是你精灵国生灵涂炭，永无轮回之日！” 思来想去，恐是自己近日吃了瑶儿那一掌，又耗费修为替瑶儿疗伤，这才无法强制打开这精灵国的结界。 留下这一句话后，他甩袖离开。 204.第204章 被困（二） 空中，余留的是一片残雾，和满目疮痍的山灵。 精灵国内的慕子参在听见那浓重沙哑的扩音时，终于收回了药典。 一袭白衣胜雪，银光流离。英俊的五官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中，毫无保留地将身上那道王者气势展现地淋漓尽致。轮廓分明的脸庞上，那双深邃的鹰眸锐利如刀，目光直射着那道传送门。 好在他回来得及时，这才在修罗王来前修复了封印。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脚步略有顿止。 修罗王为何来他精灵国？ 难道是瑶儿…… 可她终究是伤了他最重要的两个精灵，这份深埋在心底的隐痛又有谁曾体谅过？ 双脚所到之处，万物复苏，原本沉睡中的精灵们一一被他的归来所唤醒。 紫灵，芒草，还有蜂灵，他们都等着他做点什么，此刻，他不应该再去想她…… * 洞里，伸手不见五指。 渡瑶一步一步地往内走去，这里的尸臭味越发地浓烈，熏得她差点窒息。 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后，她的视线里终于得到了一丝光亮。 湿黏黏的洞壁上早已长满腐蚀性的草根，苔藓四处可见。踩到地上，都能听到人骨碎裂的声音，残肢骸骨铺满一地，白森森地让人毛骨悚然。 渡瑶神情淡定，顺着通道一路走向另外一个世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前方的路已经被大量的尸体堵住，她起手刚要施法时，洞口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随即整个洞穴开始崩塌。 渡瑶暗道不好，接连试了几次遁走，都以失败告终。 “哈哈哈……渡瑶，你别白费劲了！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特地在这个尸洞上了符咒，你是出不来的！” 头顶上，萨满的声音随着他奸诈的笑声乍响身侧。 渡瑶冷凝双眸，“萨满？原来这是你下的圈套？” 可是，她一早为何没有闻到萨满身上的气味？ “我听闻修罗女渡瑶自小会闻灵魂气息，故而吸食了大量的灵魂，让你混淆嗅觉，哈哈……怎么样，洞里的那些气味够好闻的吧？” 狂笑不间断，萨满的语调中满是得意。 原来，他是将这些喂饱的人杀了，再接着吸食他们的灵魂。这种逆向的修炼方式会使普通鬼魂变得格外强大，不仅如此，他原本的灵魂将会和吸食的那些灵魂相融合，生成不一样的灵魂气息。 最糟糕的是，照此下去，他身上的灵魂之气很有可能就此消失，成为一代鬼王。 父亲曾说过，鬼王的诞生就是修罗最强的对手。 在她的脑海里，鬼王一直是个传说，她只知道鬼王千年难成一只。 鬼王一旦诞生，强大的怨气甚至会吞噬整个冥界，一般都要靠修罗的戾气去与之抗衡。 千年前，父亲曾拿下一只未成形的鬼王，至此名震三界。 但真正的鬼王，还从未诞生过。 且不说这只是渡瑶的担忧，只凭现在萨满身上的灵魂气息她开始无法闻到这一事实，她就已经开始怀疑，长此下去，萨满将会危害人界，侵蚀灵魂，搅乱冥界。 看来，她历练的这么多年，萨满一刻也不曾停止过强大自己。 那么，鬼门关里的那些人彘…… “未央才哲就是你的替身？”想到这里，她开口问道，也不知道萨满还在不在外面。 “看来，你还挺聪明的嘛。哈哈……只可惜，我还未拿到你们的灵魂，就被那狗皇帝逼到死牢！不过，我现在可是找到了一个非常适合自己的肉身，渡瑶，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哈哈哈……” 萨满还在，渡瑶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此时他的那两撇八字须正抖动地厉害。 “你想让我困在这里？”渡瑶冷笑，接着又问他，“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哈哈哈……看来渡姑娘贵人多忘事啊，你还是人的时候，就已经有小精灵打你的主意，可惜，那个小精灵想效法我的修炼方式，所以，她就把你这块肥肉还给了我。” 萨满的声音似有顿止，接着又说道：“你以为我会乖乖让你困在这里想法子出去？我要的是将你吞食，获得更强更猛的法力，届时，五行三界唯我独尊！哈哈哈……” 渡瑶冷哼，“吞食我？那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她一掌朝上方劈去，地洞瞬间接着坍塌，她不得已又朝那堆腐尸靠近了些。 “你就别挣扎了，我说过，这里已经被我下了符咒，你是出不来的！我堂堂萨满国师的本事可不是吹来的……我的乖乖，你就等着与我融合一体吧，嘿嘿嘿……” 笑声渐渐远去，空留满洞的回音。 “萨满！你作恶多端，就算我不收你，天也会收你的！”渡瑶恨恨地踢了一脚前面的尸体，大声嚷道。 抬头看了一眼这堆积成山的尸体，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何阵法，能不能破解出去。 如果她真被困在这里，那修罗王父亲又该如何看她。 说她废物？ 不！她决不能让父亲轻看！ 她也不是废物！ 掌心朝地，地气沼泽一并吸食腹内，接着传向指尖，朝尸体堆中劈去…… 一次，两次，三次…… 最后她开始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断地吸收地气，不断地释放力量，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混蛋，到底是什么符咒如此厉害，连她的修罗力也无法打开！ 她左右环视了一圈，见能走动的范围极小，干脆盘膝坐到了地上，闭目调息。 * 精灵国 大殿上一片沉寂。 慕子参花了些功力为紫灵疗伤，后又将蜂灵从小精灵的模样变了回来。 可独独是芒草，他明明施以回生之术，两个时辰过了，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芒草，你这个天杀的，别吓我啊，你快点醒来啊！” 大殿之中，蜂灵正扑在芒草的尸身上哭丧。 紫灵暗怒，她虽不喜芒草，但也不容许别人对她的同类下此毒手！想起渡瑶，她就百思不得其解，之前离开摄政王府的时候，她见渡瑶还是人模人样，怎么等她回去的时候，渡瑶的力量就变得如此之大。 莫非是恢复了身份？ 205.第205章 被困（三） 看着慕子参此时正纠着眉心想着如何救活芒草的样子，她暗暗挑起眉头，一丝寒光从眼角滑落。 “蜂灵，你让开。” 慕子参紧抿的薄唇终于动了动，将蜂灵从芒草的身边支开。 随后，他两手附到芒草身上，接着默念口诀。 在蜂灵和紫灵惊诧的目光中，一颗晶亮发光的玉石从芒草胸口浮出。 玉石脱离了芒草，只见他的身体渐渐萎缩，成了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芒草？芒草！”蜂灵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毫无形象。 “参王，为何要取出晨露？” 紫灵不解地问慕子参，两道紫光紧紧盯着他手中的玉石。 “因为……” 他欲言又止，深邃的眼眸透过闪亮的玉石中看到悬浮在周围的气泡。 那是因为，这里有她的眼泪。恐怕，救活芒草，还要她的一滴真情泪来融化晨露…… * 临近未央城的一个小村落内，乌云密布，天色近暗。 眼看就要下起大雨，陌衾末只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怀里抱着的，是一个裹地严实的婴孩。 婴孩双眼豆大，正东张西望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陌衾末并未施展法术，而是一路奔走着来到这里。 突然，天空打下一记闪电，正好击中他的脚下。 陌衾末暗骂一声，接着护好怀里的婴孩，疾步朝就近的农家跑去。 许是感觉到了陌衾末的狼狈，怀里的婴孩居然“咯咯”笑出了声。 “你还笑！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逃命？！”听到笑声，陌衾末边走边指着他的小鼻子警示道。 也不管他到底听不听得懂，又紧接着说道：“还有，我这就去给你找一户好人家收养，你可不许哭啊！” “哇哇哇……” 谁知话音刚落，那小家伙就开始嚎啕大哭。 这时，雨滴也跟着落了下来，不急不缓之势倒是稳妥，就像给了他充分躲雨的时间。 “都说不许哭了，你怎么竟给我添麻烦！”无奈，他只好在一处屋棚下停了下来，双手抖着还在大哭的小孩，试图哄他停止哭声。 要不是为了帮孩子躲避这该死的天谴，他才不会选择在苏湘儿临盆时带走这个孩子。 幼珊告诉他，这个孩子本来就该夭折，是她动了恻隐之心才留住这孩子的性命。因此，也给他惹下了一大堆麻烦。 这可是违逆天意，不得善终的。 他就差没冲回冥界，朝幼珊大吼，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带走这个孩子！堂堂死神居然敢说有恻隐之心，让他这个当师父的情何以堪！ 想起慕子参逆天篡改人命，最后被贬成精灵蛋。想起瑶儿擅自改了安从和苏湘儿的命，结果自己在人界也家破人亡…… 最头痛的是，此时他该怎么哄这娃儿安静下来？ 雨开始越下越大，甚至已经有水滴从草棚上方滴落下来。陌衾末小心翼翼地挪了一个坑，接着朝怀里的婴孩吼道：“不许再哭了！再哭我就弄死你！” 他边威胁着，还边做出一个掐脖子的动作。 怀里的小孩果真停下哭闹，睁着一双闪亮亮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嗨！你怎么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大声说话呢？小心吓到他了。” 陌衾末正得意着自己的威胁奏效时，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甜美的声音。 “你是谁啊？”他往后蹦了一大步，才看清楚声音是来自一个女孩。 只见她圆圆的脸上，一双乌黑的大眼调皮地泛动星光，婴儿肥的脸颊上透着点点晕红，煞是可爱。 “我住在这里，我叫洛依依。下雨天的，你怎么抱着个小孩站在这里呀？”她笑吟吟地对上陌衾末那双蓝眸，容光照人。 陌衾末本是心烦，但听着她的声音也是缓了下来，“哦，这孩子，我捡来的，也不知道是哪对缺德的爹娘把小孩丢街上了，这不，我带着他一路寻来，就……就下雨了。” 他答得极为心虚，仿佛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啊？是遗孤？”洛依依脸上尽是同情之色，随后看了看天气，又道：“我看这雨只会越下越大，不如你进屋来躲躲吧，孩子可能是饿了，才会哭闹不止。” 陌衾末听闻，瞬时皱起剑眉，饿了？想来也是，自宫中跑出的这段时间，他都还未进食过。 只是他现在已是死神身份，所有任务当隐身进行，本不该现身人界，否则所到之处必会带来死亡征兆。 想到这里，他突然伸手将孩子放在洛依依怀里，“姑娘，那就有劳你了，替我好生照顾他几日，过两日，衾末必会回来将他带走。” “呃？”洛依依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陌衾末跑进雨中，渐行渐远。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那男子叫衾末？为何这名字听在耳里竟是如此熟悉？ 看他走得这么急，连喝杯茶水的功夫也没有，此刻风雨交加的，就连件蓑衣都未穿，想必是真有急事在身…… “依依，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啊？”屋里，响起她娘亲的声音。 洛依依拢紧怀里的孩子，应声而入，“哎！来了来了！” …… * 地洞内 尸山腐化，恶臭熏天。 一双透亮的眼眸忽而睁开，眸里不知何时被染上一丝血色惊华。 双手随着体内的至霸之气压于丹田上，慢慢沉气食指和中指间，最后两指开眼。柔唇微启，字字如珠：“我——渡瑶！以修罗的身份命令各路孤魂野鬼，集齐迎风客栈，助我一臂之力！” 这是此时，她唯一能够出去的办法，借它们的力量，解开符咒之力。 天空，顿时雷鸣电闪，大雨犹如倾盆之势。 四面八方突然各涌起一团密集的乌云，倍道兼进。 慕子参刚现身人界，就看到了这一出不祥的景象。 所有的乌云汇集在街市上方，成千上万只孤魂野鬼吊着手臂朝下挥去。 闪电划过天际，骤亮四方。 鬼魂们肆无忌惮，仍然尝试着向下压境，仿佛要冲破一层人们看不见的结界。 不到黑夜的时辰，天色早已阴霾，好在人类都已早早躲进了自家的屋子，看不到如此胆战心惊的画面。 慕子参暗道不好，连忙朝乌云汇集的方向飞去。 206.第206章 毁城（一） 冥界 “不好了不好了！” 陌衾末刚回到冥界，就听到鬼市上面大大小小的鬼差们嚷嚷着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他上前揪起一个小鬼，问道。 “人界不好了，好多鬼都受到召唤去了未央城，恐怕那方圆百里内的地方都要遭殃了！修罗王刚进入闭关修炼，这下全不好了。”那小鬼说得是惊心动魄，泪眼婆娑的模样，仿佛此刻面临遭殃的正是他自己。 “你这小鬼，还杞鬼忧天了不成，不就是鬼魂受到召唤去了未央城了，有什么不好的……等等！你说什么？去了未央城？！”刚复读了那小鬼的话，陌衾末倏然面色一凝，丢下手里的小鬼，连忙往回走去。 受到召唤？ 去了未央城？！ 自古有能力召唤命令的只有修罗，但凡召唤四面八方的孤魂野鬼，就会导致所在之地方圆百里的地方引发瘟疫，灾难不断，民不聊生。 一定不会是瑶儿，绝不会是她！ 孩子……对了，孩子还在洛依依手上呢！ * 渡瑶两手不曾停歇，一遍又一遍施法，命令野鬼们攻击迎风客栈。 如果能避免萨满吸食她的修罗灵体，鬼王难以出世，那么牺牲一个未央城又如何！ 鬼王一旦诞生，到时候三界必定生灵涂炭，轮回滞停。 未央城的人类，为此做出牺牲又有何不可！ 她双目决绝坚定，血色透光，在漆黑的洞里显得格外凄美冷艳。 曾以为，萨满不过是会点法术的恶灵罢了，可没想到他的进化速度是如此快，快到她连他的灵魂气味都差点辨别不出来了，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她这么做，情非得已！ “轰隆隆——！” “嘣——！！！” 终于，在她的坚持不懈下，雷鸣过境，符咒破除。 乌云上方的野鬼们随着整个迎风客栈的爆破而魂飞魄散，但仍有一部分在爆炸的间隙中急速逃亡。 慕子参赶到之时，已经晚了一步。 客栈已经被炸为粉末，逃窜的野鬼们纷纷往附近的村落散去。 偶尔间，他听到大大小小的住户里传出几声细微的咳嗽音。 迎风客栈旁边的几栋商户，也接连炸开，化成灰烬陨落在地。 天空，虽下着大雨，却无法熄灭周围燃烧着的熊熊烈火。 他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困惑四起。这些野鬼是如何汇集此处，又怎会有如此强大的爆破力将附近的几栋院子化为这满目疮痍。 终于，迎风客栈的废墟中，他隐隐觉察到有一道黑影在挣扎着。 是还有活人吗？ 他惊诧地往前飞去，目光在触碰到那张熟悉的苍白之色时微微一怔，瑶儿？ 渡瑶选择了这个方式来解救自己，同时也受了极重的内伤，此刻正虚弱至极。 撬开周围的废墟，她艰难地从洞里爬了出来，身下，是已经腐烂到流脓的尸体堆，尸臭味正弥漫在整个潮湿的空气中。 大雨仍然不停，冲刷着她被困整个日夜的耻辱，同时，也冲刷走她的傲然。 内伤，伤及肺腑，连个正常的凡人都不如。 她抽出双脚，趴在一块悬梁的木板上，全身无力，嘴角却在牵强着一丝笑容。 “你为何要这么做？” 就在她要垂下两道睫帘时，熟悉的声音却从上空传了下来。 她动了动指尖，发觉喉咙就像是卡了一根刺，什么也说不来。 修罗王父亲要是看到她如此弱，一定会讽笑她丢了修罗的脸吧，只不过是完成了一次召唤，她居然……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你想过后果了吗？” 上方，声音依旧洪亮，带着一丝令她心痛的质疑。 “也是，杀人如麻，一直是你们修罗能干之事。”他的声音逐渐冰冷，犹如一把利剑刺进了她的胸膛。 她是杀了芒草，是杀了人，甚至要搭上整个未央国人的性命，可这是她能想到将伤害减为最低的方法…… 她不可能如萨满所说，被困那洞里直到他完成吸食成为鬼王，再眼睁睁看着鬼王肆虐五行三界。 “你杀一个，本王就救一个。” 这次，他的声音柔和下来，可她却听不到了。 地上，血水奔腾，触目惊心。 木板上的那道黑影已经不再动弹，紧闭的双眸如同睡着了般的安然。他俯身，将她抱起，往另一侧方向走去…… * 洛河村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在第二天放晴。 昨儿个夜晚，洛家没有一个睡得着。 院子里，洛依依的爹娘正唉声叹气，兄嫂侄儿坐在屋内也是无精打采。 依依抱着怀里哭了一宿的婴孩，来来回回地在院子里踱着步。 昨日她爹从隔壁家的婶婶那取了些羊奶回来，这该吃都吃了，该哄也哄了，可这小孩就是一个劲儿地哭到天明。 嗓音极大，还扰得附近的邻居夜不能寐。 然而，他们心烦得不止如此，院子里圈养的几只鸡鸭不知为何一夜间全部猝死。清晨天还未亮，她爹去田里一看，庄稼竟然被雨水泡黑，放眼望去就像一条污浊到发黑的小河，几乎看不见庄田。 消息一传开，洛河村的村民顿时崩溃，庄稼没了，他们该何以生存？ 屋棚外，过往的村民皆是愁眉不展，伴着几声咳嗽走得急促。 “洛希！洛希！快上我院子看看，我家娘子病了，下不了床啦！” 这时，从外面传来一阵疾呼声，接着一个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冲了进来，朝洛依依的哥哥洛希叫道。 “好，我马上来！”洛希从屋里扛了一件医用箱就跟着跑出去。 洛依依瞟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哥哥洛希的身影与一个胖男人擦身而过。 洛希匆匆看了一眼胖男人后，只觉得一股寒气忽然涌向周身，并未多想，他急急忙忙地跟着前来求救的邻居跑了出去。 洛依依有些恍神，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于是腾出一只抱孩子的手揉了揉眼，再看去时，胖男人已经来到她身边。 “把孩子给我。”他说。 “……”依依有些警惕地看向他，“你是谁？” 207.第207章 毁城（二） 依依她爹也走了过来，戒备地看了萨满一眼，“你是昨日送孩子来的人吗？” “爹，不是他。” “那就不能带他走，我们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依依点点头，爹说的有道理，不管怎样，都得等那个叫衾末的男人来。 萨满露出一抹巫邪的笑意，盯着依依看了良久，“难得一见的纯灵，用来祭祀最好不过了，哈哈哈……那就连你也一同随我走吧。” 话音刚落，洛依依和怀里的孩子一同在她爹娘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 “依依！” 二老反应过来的时候，依依已经不见了，孩子的哭声也听不见了。刚刚可是刮了一阵怪风，把依依和婴儿都给刮没了！ 陌衾末赶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他们抱头痛哭的时候。 “发生什么事了？” 他环视了一眼周围，并未看到洛依依的身影，接着问道：“那孩子呢？” 老人家看了一眼陌衾末，见他气宇轩昂，却穿了一身黑袍，以为又是坏人，不禁自怨自艾起来：“孩子？我们家是遭了什么天谴啊，姑娘好心收留了一个孩子，却因此招来横祸。这不，刚刚才被一个妖怪带走了！” 妖怪？！ 陌衾末不得其解，连忙问他，“什么样的妖怪？那孩子呢？” “哎呀……”两个老人只顾自己爆发情绪，根本听不进陌衾末的问话。 “叔叔，我看见了，小姑姑被一个胖子抓走了，那个胖子鼻子下面长着八字须！” 这时，从左边屋里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陌衾末望去，见是一个小孩，屋里有个年轻的少妇正捂着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往下说。方才一进村子，就发现村里已经有些人已经感染了瘟疫，现在站这里一看，圈子里的鸡鸭也已四脚朝天，看来瘟疫正在蔓延向这个村落。 “大叔大婶，你们听我说，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外面已经引发了瘟疫，你快带着他们有多远走多远去，至于洛依依，我会将她救出来的！” 临走时，他对还在呜咽的老人说道。 长着八字须的胖子，哼，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所有这种特征的男人全部挖出来！ 老人刚扭头来看他，就发现他已经化为一缕青烟，无影无踪了！ …… * 安府 渡瑶躺在生前的屋子里，呼吸逐渐转为平稳。 那张恬淡的脸上，紧闭的双眸微微晃动，毫无血色的柔唇间动了动，细-滑的喉间接着咽下一口气。 没有梦境，更没有一丝温暖，她以为自己又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昼夜。 清眸掀帘而开，熟悉的环境应景而入眼底。 试着提了提身上的气力，难以置信地竟是自己体内的修罗力来去自如，根本不像是受过严重内伤。 忽得惊坐而起，伸手摸了摸自己内伤所在之处，除了还有些酸痛的后遗症，运功施法样样不误。 犹记得自己晕过去的时候，听到的是慕子参的声音。 这么说来，是他救了她？ 想到这种可能，渡瑶连忙下床，双脚刚入靴底，就发现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她的衣服——被换过了！ 此刻穿在身上的，已是另一套粉色秋袍，上面的图案带着些不符她性情的俏皮和活泼，倒也令人赏心悦目。 走到门口，四面望去，原本破败不堪的门庭居然恢复了原有的生气，院子里的小花园百花齐放，一旁的小池塘水仙香气四溢，鱼儿活蹦乱跳，就连生锈的门锁也焕然一新。 一直向前走去，长长的桥廊旁，亭墩上居然摸不到一处灰尘。 万物复苏的景象尽在眼前，闭眼深吸，灵魂们欢乐地笑着，似乎不曾遇到过怎样的大风大雨。 看着满院的花香绿草，渡瑶的心隐隐悸动。 可是她记得清楚，自己分明是召唤了万只孤魂野鬼来到未央城，怎么这安府不仅不再萧条，还恢复了从前的生机呢？ 带着疑惑，她来到门前，接着打开大门，提脚迈了出去。 果不其然，外面的街道已经暗得发黑，不远处，迎风客栈的方向还在冒着缕缕残烟。这时，从她面前走过一家老小，其中有个小孩猛咳不止，脸色苍白，应堂发黑。 “快，就在前面了！” “他真能治好孩子吗？” “你没听刚才的人说吗，那位年轻的大夫妙手回春啊！孩子一夜之间得此重病，不得死马当活马医吗？！” “……” 说着，一家三口匆匆往右手边的方向奔去。 “年轻的大夫……妙手回春？” 渡瑶站在原地，呢喃着方才那个男人的话。 接着，慕名就医的人越来越多，每隔一会儿就有一群人朝右边奔去。 渡瑶才站没多久，就看到排队的人已经排到她眼前。 于是顺着队伍，她朝右侧的方向走去。 这一群排着队的人们，多数灵魂都已发黑，脸色苍白，严重的都已经咳出了血。 原本，这是她预料中的事，可在亲眼所见他们的痛苦和绝望时，她的心竟然也是这般难受。 终于走到靠近安府的右墙角，看见一张不大不小的案桌，上面只是简单地摆设着几味草药和一叠配方。 一男子身穿白衣圣袍，镶着金边的两袖在举止投足间闪闪发光。原本冷峻的眼眸中此时多了一种和煦，高挺的鼻子下，那张性感如昔的唇瓣随着说话时一张一合，弧度完美地恰到好处。整张脸上好似被蒙上一层仙气，大义凛然。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的视线很快从眼前的病人身上投了过来。 四目交错间，一切又尽在不言中。 渡瑶本来是想走过去的，刚抬起左脚，耳里忽然传来一阵训练有素的齐跑声。 “就在这里！” 声音从队伍后面传了过来，渡瑶看见领头的正是宫里的禁卫军统领秦将军。 她连忙望向还在派发药物的慕子参，不知他低头对前面的那个病人说了一句什么话，接着起身离开，在官兵赶来之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为了不让他们辨认出自己，渡瑶连忙隐退到府里，将大门轻掩而上。 刚背过身，就看到慕子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此时正肃然地望着她。 208.第208章 寻找气息（一）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官民的对话。 “人呢？！” “官爷，您找谁呀？” “看清楚了，刚刚为你们发配药物的是当今大皇子，未央子参！尔等知情不报，是都想着人头落地吗？！” 想必是统领拿出了画像，众人看了一眼，皆为哗然。 “大夫说了，桌子上的药已经所剩无几，若你们还想活命，就去宫里太医院拿药！”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突然沸腾，有的抢了桌上的药就跑，有的干脆直接往宫中的方向跑去。 禁卫统领这才恍然大悟，“快，全跟我回宫里守着！守住宫门！” 恐怕这个消息一放出，人们就如饥饿的豺狼虎豹全往宫里奔涌，在性命攸关的一刻，谁不愿意去拼一拼呢。 渡瑶望进他的深潭里，眸里尽是不解，“你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他朝她走近一步，却不再看她，挪开的视线定在虚无的空中，讽刺道：“就算是死，也是因你而死。” 她的身子颤了颤，是的，这都是她一手铸成的。 可他明明能救不是吗…… 慕子参不想告诉她，他早在半夜潜入宫中留下诊治瘟疫的配方，让何太医于清晨施药给他们，他的署名正是未央子参。 大皇子之命，何太医不敢不从，更何况救人乃他们本分，何乐不为。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渡瑶从他的阴影中走了出去，声音渐变冷冽。 “救人。”他倒也答得干脆。 她冷笑，并不回他。但很想问他如何恢复的法力，又怎么突然变大了，那天他们一起消失在摄政王府里，是去了哪里？ 可她问不出口，她明白，因为芒草的死，他恨她。或者，是她打伤了紫灵，所以他的眸底才不再有那一丝温情。 “往后会死更多的人……” 她往前迈了一步，眸里的情意也渐渐淡去。 慕子参回头，望见的是她的背影，原本以为这身衣服还能为她找回自己，没想到，是他想错了她，挑错了衣服。 现在看来，那身修罗锦袍似乎更适合她。 但他始终不明白，她为何要杀戮…… 在摄政王府的时候，他本以为她是真的离开了，不再为难紫灵，没想到她居然折返回来，伤紫灵不说，还动了杀念，导致芒草被她错手杀死。 如果能救活芒草，他完全能够原谅她，只是昨日那动人心魄的一幕，他怎样也无法忘记。 奔腾的尸毒蔓延全城，逃逸的野鬼作祟人界，摧毁的残骸惨不忍睹…… “瑶儿。” 渡瑶刚想着离开，他的声音突然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她顿了顿脚步，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时，一道黑影恍现在她面前，接着，她的手就被拎起，陌衾末边拖着她边着急地说着：“快帮我找回孩子，晚了就来不及了！” 孩子？ 渡瑶一愣，“什么孩子？” “是个胖子！还是有八字须的胖子！快点去找到他！”陌衾末一着急，语无伦次，根本没把渡瑶问的问题听进去。 渡瑶寻思了一会儿，“萨满？你找他？！” 八字须，是她唯一能够联想到萨满的标志。 “孩子被那个死胖子抱走了，晚了就来不及了，到时候他只会进入轮回道变成别人的孩子！”陌衾末心急如焚，扯着渡瑶的胳膊就往外拖去。 渡瑶总算是听出个所以然来，一个孩子被死胖子抓走了，晚去救的话，那孩子有可能会变成别人的孩子！ 孩子……是什么孩子能让陌衾末如此方寸大乱？ 难道……他的孩子？ “衾末兄，你先冷静下来！”她发力将陌衾末扯了回来，“是谁的孩子，是不是你和湘儿的？” “瑶儿，就当是我求求你了好吗，别提那个坏女人的名字，先把孩子救出来再说！”陌衾末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孩子，话刚说完，就又如一头拉也拉不回的蛮牛，拖着渡瑶又往走去。 渡瑶回头望了一眼还伫在原地的慕子参，恰逢微风拂起，他的眼帘不经意地垂下，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晶亮。 方才……他究竟想问她什么？ 这个陌衾末，出现得还真不是时候，早一点晚一点也不为过啊！ 终于，不再看到他的身影，陌衾末急切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瑶儿，你快闻闻，哪里有坏人的消息！快快！” “不对不对，你说那死胖子是萨满，那你快闻一闻……什么！萨满？！”陌衾末混乱的脑神经终于在回味到萨满的恶名时，被刺激正常。 “瑶儿，你说那长着八字须的胖子是萨满？！” “迎风客栈所描述的厨子形象就是胖子，加上萨满的八字须，不就相当吻合了？”渡瑶不急不缓地答到，一边不忘尝试着从空中获取萨满的灵魂气息。 她的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给了陌衾末当头一喝。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渡瑶轻扯秀眉，“是完了，这次彻底闻不到他的气味了。” “瑶儿，你别吓我，你天生就能闻到灵魂气息，如今我可是把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了……”陌衾末一脸绝望地盯着此时面无表情的渡瑶。 渡瑶接着若有所思地看着前不远有个村落的上空笼罩着死亡戾气，回头问他，“你可去过了那里？” 顺着渡瑶所指的方向，陌衾末喃了一声，“洛河村？” “那个村落里的村民恐怕是撑不过今夜了。”她回头望向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的安府，再道：“我先去皇宫一趟，等采集到孩子的气息后，再来找你。” “那我呢？”陌衾末现在依然处于慌乱中。 “你去把村子里还活着的人安顿到安府里，那里应该会有人救他们的。”她说完，刚要离开。 “瑶儿！”陌衾末突然叫住她。 她回头，双眸清亮。 “你一定要把戈尔救出来！” 第一次，渡瑶从陌衾末的眼里看到了如此着急的神情，这个孩子，是否也会让他改变了自己呢？ 若是她的孩子也在，又会不会将她改变？ 她回神朝他莞尔一笑，“我一定会的。” 接着一个旋身，便消失在了陌衾末眼前。 209.第209章 寻找气息（二） 未央城外，茂密的森林中。 树干苔藓地衣密布，丝萝悬挂似美飘逸。 一个狭小的洞内，除了从茂盛的枝叶中折射到洞口的一丝光亮，里面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站在洞口，隐约间还传来婴孩的阵阵啼哭声，其中还夹带着一个女孩细微的呼救声。 洞口外的，正是紫灵，她是随在参王身后来到人界寻找萨满的，没想到到了的时候，迎风客栈已被夷为平地。 “进来。”洞里，响起一个男人粗重的声音。 紫灵走了进去，还未适应这里的黑暗，不由得皱起眉头，“你邀我到这里，可是想到了如何帮我提高修为？” “提高修为再容易不过，但是你得先帮我一个忙，再怎么说，你能有现在的功力也全靠我为你指点迷津。”胖男人边说着，边点亮桌上微弱的烛光，横肉肥膘的脸上，八字须显得尤为滑稽。 洞内的光线足够，紫灵便看到了一个被关在小笼子的女人和啼哭不止的婴儿。 “她们是谁？”她警惕地挑起细眉，问道。 “你不必知道这些。” “那你要我如何帮你？” “带我们进精灵国。”萨满眼里邪气四起。 “不，精灵国从未有外人进入过，更何况你曾是欢乐国的国师，不行！”紫灵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带我进去，我只要一处好的藏身之所，不让渡瑶抓到而已。我还会给你提高修为的捷径，让你一洗耻辱！”萨满走近紫灵，嘴角恶意满贯，“你别忘了，在欢乐国的时候，你曾经是我的阶下囚。若有朝一日，我成为五行三界第一，那么，你对付渡瑶，则指日可待！” 紫灵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尽是一片嫌恶。 但是为了能够打败渡瑶，她只好忍着这种屈辱，低声应道：“好，但你要答应我，不准动精灵国里的精灵一根寒毛！” “我与你们小精灵无冤无仇，为何要去动你们？”萨满说着，粗重的气息随着呼吸的急促采取进一步的靠近。 紫灵握紧拳头，身子震颤不已。 她忍，只为能够与渡瑶来一场公平的对决！为此，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在所不惜！ 笼子内，洛依依的眼里满是惊恐不安。 她抱紧怀里的戈尔，将身子背对向他们。 耳里，随即传入一阵婬靡之声，不堪入耳…… * 渡瑶来到皇宫上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净心阁。 从上往下看去，整座皇宫皆是灰白一色。 花草尽数凋零，屋瓦蒙上一层不曾在宫外见到的霜降。想来是戈尔的出生，带来的极致景象。 放眼望去，未央大殿旁，官员们进进出出，原来早朝到了此时才得以散去。 这个时候，却不见净心阁的大门开启。 她飞身落在门前，想着是否该现身相见。 最后抬起欲要叩门的手又给收了回去，最后身子直穿大门而入。 净心阁，实至名归。 乌木盘上的台阶，一间朴素的楼阁看起来极为落寞。 阁楼外只有一个院子，修饰过于简单，一个小池塘和一个小花园。 池塘的水已经干涸，花园里的艳丽早在戈尔诞下的那天尽数颓败。 顺着乌木台阶往上走去，看到的是由翡翠珠串成的门帘。倾身而入，映入眼前的即是一张用膳的圆桌，再往里走去，便是梳妆台，里屋则是卧房。 一阵风刮起，软榻上的纱帘扬起湘儿那张清瘦的倦容。 渡瑶望去，只见榻上的湘儿目光呆滞，手里抱着一个玉枕，嘴里自言自语着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话。 此时正是她产后的第三天，身子正逢虚弱之际，却不见燕秋随身服侍。 她走了向前，坐在榻前，双眸里的神态游离不定。 明明是恨着湘儿的，恨她这一世的娇柔做作，伤害了她也伤害了自己。甚至那天，她修罗之怒爆发时，是想着要杀她的。 但不知为何，此时看着她，却别有一番心疼。 这时，院子下方传来一声巨响，她起身疾影望去，见到的是几个侍卫踹门而入，领头的正是那日跟随在湘儿身边的两个侍卫。 看他们来势汹汹，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冷然地望着他们冲上台阶，接着从她面前齐声走到湘儿的榻前。 “苏宁郡主，皇后娘娘有请，请跟我们走一趟！”黎轩朝榻上一动不动的湘儿转呈宸后之意。 苏湘儿并不理会，而是抱着玉枕又转了个身，继续低语着。 “苏宁郡主，请恕属下无礼。”黎轩朝她做辑一番后，将手里的剑递给身后的黎昕，接着上前去拉湘儿。 “滚！滚哪！全部给我滚开！”湘儿突然一把将他推开，接着光着脚跑下榻，朝外面一路跑去。 “还愣着做什么？快拦住苏宁郡主！” 随着黎轩的命令，其他侍卫纷纷堵住门口，将湘儿困在圈内。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怀里的可是未来的储君，你们看见了居然都不跪他！你们是都想死吗？！” 湘儿神志不清，一手抱着玉枕，一手指着围堵她的侍卫们大声吼道。 “苏宁郡主，属下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请您随我们走一趟，并无它意，还望郡主移步！” 黎轩试着与她沟通。 “皇后娘娘？皇后……哈哈哈……哪来的什么皇后娘娘！那个宸妃杀人如麻，我亲眼所见！她有什么资格成为皇后？！” “苏宁郡主，请恕属下无礼了！” 这次，黎轩直接将她扛起，往台阶下走去。 他也亲眼所见，她是如何杀死瑶郡主的。只能说，这宫里的女人，都太可怕。 渡瑶看着湘儿被那个侍卫扛走，依然无动于衷。 当初，是她安排了湘儿投入人胎，投在了一个大富大贵的官宦之家，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下，她的命运还是和自己交错在一起，导致了种种悲剧的诞生。 这一切带来的痛，湘儿得受，渡瑶也要受。 戈尔的气息，她已经从湘儿身上所获。原本可以直接离开这里，不闻不问湘儿和宸后之间的事。 但，始终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210.第210章 残留的真相（一） 凤仪宫 华丽的宫闱外，门口两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孔雀，后屏犹如一把碧纱宫扇，尾羽上那些眼斑反射着光彩。 精致的角楼旁，花池交错围绕着一座小亭子，亭子里，端坐着的，正是宸后。 “皇后娘娘，苏宁郡主已带到！” 黎轩将湘儿放下，接着朝宸后禀道。 宸后目不斜视，声音恍如穿过晨雾，似有若无，“为何还不跪下？” 苏湘儿抱着玉枕，咧咧嘴，“是你！你是鼠妖对不对？！” 她失控地朝宸后抓去，后领却被黎轩一把扯住。 “鼠妖？呵呵……”宸后掩嘴而笑，笑得花枝乱颤，“说这话你也不怕让人笑掉了大牙。你看你自己，妖里妖气的，生个孩子都能变成一只老鼠，你说说……谁更像鼠妖？” 宸后说着，站起身转向湘儿，继续讽刺道：“啧啧啧，看你这一条丑陋的胎记，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出门要掩面吗？还是这宫里的日子待得久了，听多了阿谀奉承也就不觉得害臊了？” “呸！”苏湘儿一口唾沫朝宸后喷去。 “本宫知道你性子刚烈，不输予瑶儿。不如本宫就给你一次机会，重演当日你是如何把瑶儿逼死的情景，兴许本宫会考虑……放过你……黎轩！” “属下在！” “去把那****所用的刑具带过来，一样也不许漏下！” “诺。” * 黎轩才刚走出凤仪宫，眼前就刮起一阵怪风。 他停下脚步，眯了半会儿眼，最后再睁开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黑衣女子站在他的眼前。渡瑶面无血色，双眸清亮，唇瓣柔润，精致的五官在白皙的脸上隐隐泛光。 黎轩看得有些怔神，若不是觉得面熟，他一定会以为她是从天而降的女神，虽着一袭黑袍，但气质仍旧不减。 “去乾德殿。”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透着一种让人不得不服从的霸道。 “你是……瑶郡主？”当他在说出她在人界的封号时，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颤了颤，“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渡瑶嘴角含翘，那对可爱的梨涡让黎轩有些迷神，依稀记得，那天是他亲眼看到她惨死在苏宁郡主手下。 可这个与瑶郡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又是谁？ “去乾德殿，告诉皇上，宸后让他前来一趟。” “……你到底是谁？”这次，黎轩终于收回神，目光警惕地看向她。 “渡瑶。”她笑容不变。 “不……你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的！”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是你看得见却摸不着的。” 黎轩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要找皇上来，苏宁郡主不是害过你吗？今日皇后娘娘惩戒她，你不是更应该感到高兴？” “可我就是不、高、兴。”她倏得收起嘴角的笑意，眸里一片暗色，“乾德殿，我相信你会去的。” 接着又甩起一阵大风，黎轩揉了揉发酸的眼皮，再次抬眼的时候，哪还有瑶郡主的身影……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是你看得见却摸不着的……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从头凉到脚。 瑶郡主托梦给他了？！ * 凤仪宫的亭子里，苏湘儿已被迫跪在地上，她手里的玉枕更是抱得紧紧地，深怕让人夺了去。 宸后边吃着身边宫女剥来的葡萄，边冷眼看着此刻的苏湘儿。 “你和你父亲打的那点小算盘，还不够格在本宫面前出声。当初答应末儿纳你为妃，也就因为你父亲手里的那点势力。可他蠢就蠢在，有个比他还蠢的女儿！想借肚子里的皇孙逼宫？结果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带了那么多精英还不是被本宫一锅端了。哈哈哈……可笑……可笑呀……” “你卑鄙！你无耻！不是我蠢，是你太过狠毒！”苏湘儿手上的经脉随着怒吼的时候，跟着跳动起来。 “我狠？本宫狠过你了吗？你不是嫉妒瑶儿比你长得美，泼她一身酸水，毁她一脸容貌吗？关于容貌，本宫不得不说，就算你长得再怎么倾国倾城，也难以蛊惑我的两个皇儿，他们的婚姻，只有我能决定得了！” 渡瑶双眸微敛，她总算知道紫灵当初为什么会拿尸毒粉给景婉菱毁了宸后……是宸后太过专制霸道，她心系自己的两个皇儿，就容不得别人靠近他们一步。若不是为了帮她复仇，想必那时候渡瑶也是无法接近大皇子。 “哼！你别以为你做的丑事能够一手遮天，你当真没人知道你是怎么杀敏姑姑的吗？乐坊尚宫的致敏，是你将她开膛破肚，再施法将蛊虫塞到她的肠子里让她痛苦到死的！”苏湘儿一记狠光瞟向宸后，似要将她就地活剥了生吃。 “你说什么？！”宸后回眸，看到众侍卫皆是一副膛目结舌的模样，一怒之下，将桌上的水晶葡萄甩翻在地，颤抖的手指向苏湘儿，“原来那天你也在？！” 她还以为只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宫女看见，没料到暗处还藏了这么一个祸害。 “我不仅看见了，还听地清楚。致敏姑姑是你的贴身丫鬟，她有个女儿叫阿甘，那可是皇上的龙种，是你把她放在了鬼门关！致敏姑姑求你把阿甘放出来，她们想要远离皇宫，你骗她说阿甘死了，你怕敏姑姑没了寄托就会把事情抖给皇上，于是就把她残忍地杀害了！” 果然，和敏姑姑所说的如出一辙。 但此刻只有渡瑶心里清楚，阿甘那时确实已经死了。是她将白绢帕给了宸后，才让她有机可趁，动起了杀念…… “呵呵……你知道又怎么样？还能上皇上那儿告状不成？你现在就像是我两根指头里的一只蚂蚁，随时就粉身碎骨！” 苏湘儿见宸后弯腰靠近她，突然抱起玉枕，使力往她脑门一敲…… 瞬时，玉碎溅地，宸后的额上流下涓涓血液。她犀利的目光还未盯住湘儿，身体就往下倒去。 “快……快喊太医！” 亭子里顿时犹如炸开了锅的蚂蚁，有人去扶宸后，有人茫然无措，有人朝外跑去。 湘儿趁乱逃跑，却被黎昕抓了个正着，“苏宁郡主最好是哪儿也别去！” 211.第211章 残留的真相（二） “放开我！” 苏湘儿越被禁锢得牢，就越想挣扎。 直到她的眼角瞥到一身龙袍龙靴，以及他腰身的那块黄龙玉佩后，她才停下了挣扎。 宸后已经被人送进殿内，地上的血迹依然令人触目心惊。 “苏湘儿胆大妄为，弑杀皇后，即日起革其封号，送入死牢，秋后斩首！” “诺。” “呵呵……昏君！昏君！！！”这是湘儿最后的吼叫。 渡瑶看着苏湘儿从她面前走过，不禁神色恍然。 “皇上！皇后娘娘脑颅大出血，怕是不行了！”这时，有个太监一脸惊色地跑了出来，跪地禀报。 “混账！太医何在？！” 渡瑶看着未央皇帝步入寝殿内，心里孜然。她知道他已经全部听到宸后和苏湘儿的对话，可至于他会如何对宸后，她不想知道。 只知道湘儿这一去死牢，她们下一次再见的机会遥遥无期，或许，会在冥界…… 可此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安府 难民拥挤着门口，争先恐后地想要进入。 府里，两个男人对立而视，一个清冷，一个暴戾。 “没想到修罗王都拿你没办法。” “这还要多谢你。”慕子参说着多谢，却是面无表情。 “噗……哈哈……你谢我？你还会谢我？难怪这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哎，慕子参，你想怎么谢我，倒是说说看哪？”陌衾末笑得有些夸张，一边说着一边敲着慕子参的胳膊，以此刺激他。 慕子参不为所动，而是冷扫了他一眼，“看你早晨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这会儿又笑得如此不畏矜持。你遇上了什么麻烦，兴许本王真能帮到你。” “你？你除了会扰乱轮回，带给本死神一大堆麻烦外，你还会做什么？我看你啊，还是先把这些人给治好吧，免得瑶儿到时候也被贬，再成了一颗鸡蛋啊鸭蛋什么的，那就不好玩了。”听慕子参说自己笑得不矜持，陌衾末收敛了一些，接着呶呶嘴，示意门口那些犯病的人都是带来给他医治的。 慕子参不以为然，“那本王就当是还了你这个人情，两不相欠了。” 陌衾末一想，怎么觉得自己更不划算？ 他救的可是慕子参一整个精灵国，要不是他提前通风报信，让他早下封印，恐怕精灵国此时也只剩下传说了吧。 而他居然不要慕子参报恩，还让他来救这些与他不相干的人来还人情…… “等等等等！老兄，你……” 不等他展现自己心中的天平，就已经看到慕子参从屋里拿了一大堆药材和配方出来，接着将它们放在桌子上一一摆好。 “药哪来的？不会是你偷的吧？”陌衾末提脚跟了上去，看着慕子参手里凭空冒出的一张张配方和药物，不禁看得眼花。 “本王自产的。”慕子参虽然不想告诉他，但还是违心地脱口而出。 “哇！参王不愧就是参王，还自带生产功能，你这些药都不要钱的吧？”陌衾末此刻就像一只猴子似得围在慕子参的身边上蹿下跳，眼里流露着地尽是打小以来的崇拜。 “你怎么让快死的人长生不老的？又怎么让已经死了的灵魂回生的？”见慕子参不理自己，陌衾末干脆坐在了放药方的桌子上，挡住了他的视线。 慕子参只是投给他一记眼神，表示自己不想说。 “实话告诉你慕子参，才知道这天下间有你这么一号精灵时，本死神对你真的是又敬又崇。但因为你，本死神被扣了几百年的俸禄你知道吗？几百年啊！那可是一笔不少的钱！你赔得起吗？” “所以呢？”慕子参忙碌间，回头淡然地望了他一眼。 “所以……所以你知道被罚俸禄的那一刻，本死神又多讨厌多记恨你吗？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再加上后来瑶儿……” 突然说到瑶儿，两人皆一怔。 陌衾末收了收声，“不过，看她现在对你也没什么感觉，本死神也就放心了。” 慕子参放下手里的一包草药，站起身，双眸傲然地直视着陌衾末，“可本王，对她还有感觉。” “……”陌衾末愣了足足有半响，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慕子参摔在地。 而他，已经打开大门，将灾民迎入府内，“各位可以进来领药了！” “慕子参，既然如此，那我们来赌一局怎么样？”陌衾末不要脸地贴了上去。 可是此时正在派药的某人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的话，“我赌瑶儿最后会选择跟我在一起，如果本死神输了，就绕未央宫跑十圈，不用法力！你输你跑！” “照着配方上面煎药，服上三日便会好转。” 陌衾末恨得牙痒痒，他在这边这么努力地跟他攀感情，他居然无视！ 再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不知道瑶儿此去有无收获，想着，他瞪了一眼慕子参，接着走到门口。 而此时的慕子参，嘴角正扬起一道完美的弧度，俊逸的脸上泛着不曾流露过的笑容。 陌衾末，那你就等着跑未央宫吧。 * 渡瑶顺着气味飞到洛河村，可这里就像是被人搬了个空似得，空荡荡的没有人影，想必是衾末兄已经将他们转移阵地了。 经过洛依依家门口的时候，她的脚步一滞，刚才分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没错，正是那快要消散的萨满恶灵的气息！ 萨满来过这里！ 可他会把小孩带到哪里去……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只白猫忽然从她脚边蹿了过去。鲜活的灵魂气息让她为之一怔。 “站住！” 猫儿很快应声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通透圆润的猫眼里荧光闪闪，一身毛茸茸的白色显得尤为锃亮。 四肢短小的爪子在看到渡瑶的那一瞬往后缩了缩，“喵——” “你可见过一个长着八字须的胖男人来过这里？”渡瑶蹲下身，盯着它问道。 这是一只尚有人性的灵猫，在这瘟疫横行的世道里，其它的畜生早就禁不住折腾，一命呜呼了。然而，这只灵猫居然还顽强地活着，白净的体毛令她更加相信它是一只猫灵。 212.第212章 对决（一） “见过了喵。” 果然是一只会说人话的猫灵啊，性别还是个女的。只是，一般成型的精灵是没有灵魂气息的，而这只猫灵，她身上的灵魂气息依然还在，说明，她还未修炼成精灵，或者说，人形还未稳定。 “那你见到他往什么地方去了吗？” “前面的那座深山里喵——”它的声音柔弱可人。 深山？ 渡瑶暗喜，刚站起身要飞去。忽而又转回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莫离，喵。” “莫离？”她喃了一声，继而朝它一笑，“谢谢你，莫离。我叫渡瑶，有缘再见。”说完，她疾身离去。 原地，白猫摇身一变，一个身穿雪白绒衣的小精灵现身原地，一双圆润晶亮的眼睛望着渡瑶飞去的方向，轻声道着：“小心哦，喵——” * 古木枯藤交错，一地残枝落叶。 山灵皆已虚脱，气息逐渐涣散。 渡瑶走了进去，顺着戈尔的气息一路寻去，最后在一处隐蔽的洞口外停了下来。 空气中只有残余的气味，并无她期盼中的人影。 看来，萨满在她来之前就已经将他们转移了。 她旋身离开，飞到半空。人界这么大，她能闻到的气息范围有限，如果没有靠得很近，是根本无法闻到的，更何况萨满的灵魂气息现在越来越淡薄。 低头望去，此时的未央城，被昨日的那场雷电雨糟蹋地不成样子，迎风客栈外传来掌柜那杀猪般的哀嚎声。 附近的左邻右舍，堆积的废墟足有两米多高，现场乱成一片。 原本热闹的街市已经不复存在，过往的人们皆是掩着绢帕，手里提着药从安府里匆匆走出。 就在她停顿在未央城上空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城门口闪了进来。 他的动作极快，若没有认真观察，是无法看清的。那身青黑色的暗袍随着人类肉眼无法触及到的疾影，很快融在这落日的余晖中。 棱角分明的轮廓，刚毅的五官，深色的眸宇，坚挺的鼻梁下那张性感带着邪魅的唇瓣。他身上的每一处特征，渡瑶闭上眼，都能一一描画地清楚。 但，他不是慕子参，而是慕子侃。 听陌衾末说起，慕子侃在有来无回城中带着他的女人跳进了镜湖，而这时，他形单影只得出现在未央城，又意欲何为？ 她飞身落在街道上，上前挡住了他疾影的路。 慕子侃眼看自己就要撞向前面的女子，蓦地伸手将她揽住，这才停了下来。 在他掀眸望向她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了他眼里的惊诧。 “是你？” 她轻笑，“是我。” 慕子侃看着她，只觉得她不再似从前那般柔弱，可就是说不出她到底哪里改变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问。 慕子侃低头，靠近她的耳旁，一阵暖风吹进她耳里，“如果说，孤是专门来找你的呢？” 渡瑶的身子先是一怔，继而笑起，将他推开，梨涡缓现，“你觉得我还会将你当做是慕子参么？” 慕子侃双眉轻蹙，这个女人的确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孤与他双胞同胎，将就一下又何妨？再说了，慕子参不已经让你守活寡了吗？今日孤前来，就是要取代他的地位，一并，收下他不要的女人。”他说着，忽然将她圈进怀里。 渡瑶看了一眼束缚在她肩头的那只手，刚要撬开。 突然从身后又压来另一只手，陌衾末的脑袋几乎是毫不客气地吊在他们中间，“瑶儿，我托你办的事有何进展了？怎么今儿个我到哪儿，都能遇到这张让人深恶痛绝的脸！” 后面那句话，他完全是对着慕子侃喷着唾沫星子说的。 慕子侃并未深究陌衾末话中之意，笑意不减，“可真是巧了，瑶儿，原来你们也认识。” “废话，何止认识，我们还是……” “他是未央国的二皇子，未央衾末。”渡瑶打断陌衾末的话，现在，她不想让慕子侃知道她的身份，倒想看看他为何要来取代未央子参的地位。 “二皇子？原来瑶儿当初一直问个不停的二皇子是你。”慕子侃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难怪先前他总是听见渡瑶一直问他二皇子和芒草去了哪里。 “瑶儿，你当真那么关心我？”谁知，这陌衾末一阵欢喜间，直接将慕子侃推开，说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就知道，瑶儿你一定会发现我的好，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害羞，还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向别人提起我。” 渡瑶抽了抽嘴角，“衾末兄，你想多了。” 她泰然地越过陌衾末，转向一旁的慕子侃：“方才你说想来取代慕子参的地位，我想知道为什么？” “瑶儿，孤发现你……” “好吧，瑶儿，就当是我想多了。那你快告诉我找到孩子的下落了吗？萨满抓住了吗？” 陌衾末的身子再次隔阂在慕子侃和渡瑶中间，说他无心的也好，说是故意的也罢，但此刻他着急的神情却不再像装出来的。 渡瑶刚把视线投向他，就被他带着离去。 身后，慕子侃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颇具深意地笑一声，接着往宫门口疾影而去。 不到片刻功夫，他在宫门口看见了领取药物的几个字样。这一路而来，只看到街上大多数是一些老弱病残的人类，恐怕这未央城里的人类是真遇上了瘟疫横行。 再见这一处设立的领取点，加上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他心里也慢慢地有了底。 “站住，可有进出宫门的令牌？！若是领药的，就乖乖到后面排队去！” 他正要往内走去，宫门口的官兵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令牌？ 他从怀里不急不缓地掏出那块当初渡瑶他们去有来无回城时留下的令牌，递给官兵。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皇子”，只见一众人类皆慌了神纷纷跪下，“草民叩见大皇子！” 先前那个例行公事的官兵先是瞥了一眼慕子侃的真容，手里拿着检验的令牌忽然抖了出去，掉在了地上。 “小的该死！未能认出大皇子，小的罪该万死！” 慕子侃扯起一抹邪笑，接着目中无人地走进了宫门。 没想到，慕子参为人的身份，如此好用。 213.第213章 对决（二） “瑶儿，找到了吗？”陌衾末将渡瑶拉进了安府，就着急地问她。 渡瑶看了一眼此时人都走得差不多的安府，以及不远处案桌上的那道身影，接着回头转向陌衾末，朝他摇摇头。 陌衾末的眉头揪紧，一副懊恼不已的模样。 “衾末兄，我一定会找到戈尔的。”她带着些愧疚，朝他说道。 “那孩子……本来在那次送苏湘儿进宫的时候就夭折在胎里的……是幼珊，留了他一命，如果无法找到他，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遭到什么天劫，可我无法在他身边保护他……”说到后面，陌衾末有些伤感。 本以为对这个孩子，他不会有过多的感情，但在抱起他的那一刻，他却萌生了一种作为父亲独有的责任感。 闻言，渡瑶突然眼眸怔神，莹光闪烁。 她想起了自己还是安瑶时，失去的那个孩子。 “你放心，我会找到他的！”她走了上前，试图给陌衾末一丝安慰。 谁知，陌衾末将她一把抱住，哭声震耳欲聋，似乎就是要做给不远处的慕子参看，将渡瑶抱得就快喘不过气来。 “瑶儿，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理解我的！也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好啦好啦，你不是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怕这样让别人笑话吗？还堂堂一个死神呢。” 渡瑶并不反感他抱着自己哭，这么多年来，她也不曾看到衾末兄流过一滴眼泪，自然也不相信陌衾末会在此时真的乱了阵脚而哭，对他，她真心只愿将他当作自己还长不大的兄长。 “瑶儿，你答应我，你要一直陪着我，直到找到戈尔为止，好不好？”陌衾末瘪着嘴，看着充耳不闻的慕子参，一边将头埋进渡瑶的脖颈处，提着各种霸王要求。 瑶儿虽然外表冷绝不讨喜，但内心一向炙热，乐于助人，他相信她绝不会见死不管，更何况，那是他的孩子。 占着对她的了解，陌衾末这戏也愈发演得逼真。 “嗯……” “喵——” 这时，在门口处突然响起一阵猫叫。 渡瑶抵开陌衾末的胸膛，回头朝门口望去，“莫离？” 而此时的陌衾末哪里还欢迎得了这只打破他和瑶儿“温情”的猫儿，径自走了过去，不等渡瑶弯腰与它打招呼，就将它拎了起来，丢出门外，“去去去！别来这里瞎捣乱，没看到我们在忙着吗？” “痛——喵——”莫离在地上打了个滚，接着蹲坐起身望着渡瑶。 渡瑶侧眸望去，安府最后一个提药的人类也已经走了。 此时慕子参正不动声色地收拾着残局。 于是不满地朝陌衾末说道：“你去帮他收拾一下吧，我去看看莫离。” 陌衾末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慕子参，“帮他？那除非是天塌下来了！” 渡瑶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下一刻，就已经见他走向慕子参，一起冒着天塌下来的危险帮忙整理。 渡瑶坐到了门槛上，朝莫离招招手，只见它很是乖巧地来到她身边。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她伸手摸着莫离身上的发毛，语气缓和。 “我看到他们了喵——” “真的？！”渡瑶难掩激动的心情，提高了音量。 屋内，两个男人纷纷望了过来。 “还有两个女的跟胖子在一起喵——”莫离脸上的表情随着渡瑶的表情变化而转变。 “两个女的？”这次，她却想不通了，萨满只抓小孩做药膳，再让精壮的男人食上个把月才会将他们的灵魂吸走。 那些尸堆里，她也不曾见过女人的身影…… “有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喵——”莫离接着说道。 “还有个呢？” “还有个是穿紫色衣服，身上有薰衣草花香的女人喵——” 经莫离这么一说，渡瑶很快想到是紫灵。 可是紫灵不是重伤了，她不在精灵国养伤，又怎么会跑出人界与萨满在一块儿？ “莫离，辛苦你了。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尽管心里有些疑问，但她还是忍住不问。慕子参既然恢复了法力，他就一定将紫灵的伤治好。 虽然她不知道他是因何又来到人界，但如果紫灵真与萨满狼狈为奸，她是绝不会再手软的！ “跟着你喵——” 莫离的眼珠清透绿光，充满了向往。 “跟着我，为什么？”渡瑶有些奇怪，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它就帮她提供了追踪萨满的有效信息，此刻又说要追随她…… “你是第一个看得到我的人喵——莫离要修炼，就必须要找一个能助自己修炼的主人喵——” 原来如此，看来这猫灵还挺有眼光的。 渡瑶笑笑，“好。” 院子里，陌衾末捅了捅还在忙碌的慕子参，“喂，你听得到她们在说什么吗？有没有觉得那只猫很可疑？” “不过是一只未成形的猫灵罢了。”慕子参头也不回地答道，顺手将剩下的药渣包了起来，打了个结。 “猫灵？猫灵就更不可以了，感觉瑶儿对它比对我们好，你看，还在摸它！”陌衾末仍旧提着心，纠结地望着门口的景象。 忽然，莫离旋身一变，现出人形跪在渡瑶身前，“莫离拜见主人，只愿相随主人不离不弃喵——” 雪白的绒毛裘衣搭在一张可爱的脸下，显得她更为俏皮活泼。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慧黠灵动，朝渡瑶露出开心的笑容。 “哎哎哎，快看！变身了变身了！”陌衾末激动地又捅了捅正弯腰捡着配方的慕子参，一惊一乍地朝他叫道。 慕子参起身，淡然地望了一眼，接着转身走到屋里。 亏他还是死神，居然从未见过精灵变身。 “跟着我，会有很多危险的事发生，你不怕吗？”门口，渡瑶正担心地问眼前这个长得水灵至极的莫离。 “莫离不怕，喵——” 渡瑶会意，可心里却七上八下。她经历过太多人界的生离死别，但只因自己当初没有能力保护他们，才导致悲剧一次又一次发生。 如今，她虽身为修罗，众鬼闻风丧胆，可望而不可及的尊贵身份，可依然害怕身边的人因她遇到危险，而她却无能为力。 214.第214章 对决（三） 屋子里，陌衾末围着慕子参团团转，看着他奋笔疾书，写了一封书信，再使暗号令信鸽现身，让它将信送到宫中。 “你猜猜看我和瑶儿刚才在路上碰到谁了？”陌衾末一副饶有兴趣地模样逗着他。 慕子参停住手里的动作，站直了腰板，心平气和地说道：“本王对你们认识的人不感兴趣。” 说罢，他拿出收集完整的仙草，将它们绑成一捆，只待拿到渡瑶的一滴眼泪，就可以回精灵国救芒草了。 “大哥想太多了，我们碰到的可不是人，而是一颗人……参精，哈哈……”陌衾末笑得前俯后仰，直到看到慕子参那张依旧不苟言笑的面容时，才微微收敛了些，干咳一声道：“就是和你一样的。” 这次，慕子参的视线并没有那么快从他身上移开，“你说谁？” “慕子侃啊！”看到慕子参渐变难看的脸色，陌衾末就愈发觉得有成就感，“你们两个，为什么长得那么像？难道真是双胞胎？不过看你们的感情又不是很好的样子，还不如本死神和你呢！你说是不是？” “闭嘴！”慕子参低吼道。 “这世上能让本死神闭嘴的除了修罗王就是瑶儿了，要不然，咱们试试打一场，你赢了，我就闭嘴？”陌衾末挑衅道。 忽然，整个安府的上空风云变色，花草摇曳不停。 还在门口与莫离交心的渡瑶暗觉不妙，回头一看，屋里的两个男人竟然开始打起来了！ “对了，还有弦月刀，差点忘了问你，为什么弦月刀带我们去的会是慕子侃的有来无回城？” “多管闲事！” “小人参，你别这么不识相啊，我好声好气问你，你还尽给我摆臭脸。上次在精灵国要不是瑶儿阻止我，我就能直接将你抓了回冥界，也不会连累瑶儿来人界完成那该死的历练！”陌衾末从掌心逼出一道强大的戾气，直攻慕子参。 这次，就让他先掂掂慕子参的功力，看看自己有没有胜算。 慕子参闪身躲过，语气傲冷，“当初你毁我精灵国，这笔账本王今日一并与你算清楚！” 随之，两人丝毫已经忘记了先前其乐融融的交汇，开始交手。 蓦地，一道疾影瞬入二者之间，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各自的双手用一条纱布绑了起来。 “瑶儿！” 陌衾末见是渡瑶，提力崩开手中的束缚，接着走近她，“这小人参太狂妄了，为兄不过是想向他打探关于慕子侃的消息，你看他，就跳起来跟为兄叫板了！” 渡瑶望向慕子参的时候，他已经解开手上缠绕的纱布，一脸镇定地看着她。 陌衾末一手搭在渡瑶的肩头上，晃着身子等着看好戏。 “衾末兄，你在人界待的时间也不短，难道没听人类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渡瑶问着陌衾末的时候，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慕子参。 “当然了，就是吃了没。”陌衾末答得干脆。 “不，是恶人先告状。”渡瑶面无表情地纠正道。 “……” “喵——”莫离笑起。 慕子参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于是走回位置上。 “瑶儿，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吗？还有，那慕子侃在有来无回城可是绑了你一次……” “我不想知道。”渡瑶回头打断陌衾末接着要说的话，“而且，慕子侃他并没有伤害我，相反，是他让我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没有他，我就不可能回到冥界。” 说道这里，陌衾末竟无话可说。 一旁正核对药材的慕子参，指间微微颤动。 渡瑶的语气低缓柔和，从她的口中，他们都能听出，她并不讨厌慕子侃。 而在有来无回城上，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只有渡瑶一个心里了然。但她也有不解的地方，那就是慕子侃为何会狠得下心，将慕子参推入万丈深渊，又为何，要放她一条生路，让她找他报仇。 而今，他来到未央国，口里声称要取代慕子参的地位，这又是何意。 她知道，这些问题，问眼前的这个慕子参，他肯定是不会告诉她的。 陌衾末察觉到气氛并不融洽，低头抓起地上的莫离，“嘿小猫！你刚刚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本死神威武霸气，笑那个小人参懦弱无能的？” “放开我喵——”莫离再次变为人形，摸着两只被揪疼的猫耳，嘟着嘴不满道：“才不是笑他，是笑你，喵——” “你！好你个小猫，你还想不想修炼成人了？”陌衾末作势要逗它，又见莫离变回猫从他脚边蹿走。 见陌衾末去追闹着莫离，渡瑶走到慕子参身前，视线游离在他熟悉掂药的那只手上，“芒草，还救得活吗？” 他抬头，深眸撞进她那清冷的冰潭中，突然还想问她，瑶儿，你还会流泪吗？ 他记得，那时在精灵国内，她连笑都不会。 更何况，是哭。 拿出玉石，放置桌上，“他需要你的一滴眼泪。” 渡瑶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光，“眼泪？” 他站起身，凝视着她，终于问出声：“如果你想救他，就要溶解这块玉石里的晨露，而溶解的办法，就是再用一滴泪。” “……” “本王不强求你。”他看着她恍惚的神情，知道她在为难，于是坐回去继续自己的活，“我会把这些药留在这里，日后若有人需要，你便派给他。” “你去哪里？”她的神情有些慌乱，但语气依然不着痕迹的平和。 “本王要回精灵国，重振国度。” 他说着，将手里的最后一包药打好了结，放在桌上，接着站起身，收回玉石。 “你还不能走！” 突然，渡瑶提高音量说道。 他不解，眉宇微蹙，“为何？” 渡瑶定了定神，看着他时竟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轻叹着自己的软弱，明明想天天看着他，甚至都有了想将他打回原形的冲动，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窝在她的肩头，哪儿也去不了。 可是，这些都已经不再可能了。 “你走可以，交出紫灵。”挣扎了许久，她终于说出一个令自己都觉得违心的话。 215.第215章 对决（四） “紫灵？”他的眸宇蹙地更紧，“你还不放过她？” 放过？ 渡瑶轻笑，对他来说，她要找紫灵，就是不放过她。那她曾为安瑶之时，紫灵又何曾放过她？ “只要我渡瑶还在，她就得消失。” 不可否认，她在赌气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不敢看着他的。 真正要他交出紫灵的目的，是为了寻到戈尔。莫离说看见紫灵和萨满在一起，那她也一定知道戈尔在哪里。 可是这番话，听在慕子参的耳里，已然是另一种感受。 “若本王不交呢？”他双眸聚凝，望着她那张冰绝的脸，声若混沌。 “屠、杀、精、灵、国。” 周围的空气中，随着渡瑶的双唇张合，瞬间凝结成霜寒，散在一处。 她倒要看看，一个紫灵与整个精灵国，在他心中，究竟哪个更重要！他要护着紫灵走向自取灭亡到何时！ 慕子参牵强笑起，笑声短暂而冷冽，心痛地望向此时此刻的渡瑶，眼里没有温情，心也不再有温度，只是站在她的面前，声音抑扬顿挫，“那本王就告诉你！只要有本王在，你休想动他们一根寒毛！” 陌衾末闻声赶来，见到的正是他们对立的一幕。 “慕子参，你哪根葱那颗蒜，你居然敢在瑶儿面前这么大声说话？！”正要一拳朝他挥过去，地上却不见了慕子参的影像。 见陌衾末还在左右寻着，渡瑶幽幽说道：“别找了，他已经回精灵国了。” “回精灵国？” 此刻，她只觉得一阵悲哀袭至全身。 好像每次和慕子参的交谈，都是不欢而散。 方才，他那语气，可是在警告她？ 难道他忘了现在她的身份，毁一个精灵国对她来说，比抓萨满还要容易。 而他，说她休想…… 她勾起嘴角，那她就动给他看！ “衾末兄，戈尔有可能在紫灵手里，我们得想办法找到紫灵。”她冷声说道，救戈尔刻不容缓，顺便，可揪了紫灵的辫子，让慕子参后悔自己说过的话！ “紫灵？你说的紫灵是跟在慕子参身边的那个女人？！”陌衾末收回拳头，转身望向渡瑶，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是。”她往前踏了一步，“衾末兄可知道去精灵国的通道？” “瑶儿，你去精灵国？你觉得戈尔在精灵国？！” “不，我知道紫灵在精灵国。只要找到她，就能知道戈尔的下落。光是闻他们的气息，找人太难。”她说着，唤了一声，“莫离。” “喵——” “你告诉死神，你看到他们往哪里去了。” “胖子带着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往摄政王府的方向走了喵——”莫离上前禀道，接着又说，“后来一下子就都不见了喵——” “不见了？”陌衾末吃惊地问道：“你看到的是不是一个大概这么高，脸型有点圆的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跟他们走的？” 他边说着，边打着比划。 “是的喵——” “是他们不假，瑶儿，那我们马上动身去摄政王府找他们！”陌衾末激动地拉起渡瑶，欲要往外走去。 “衾末兄是没听清楚吗，他们在摄政王府的时候就一起消失了。现在玉石在慕子参手里，只有他才能进出精灵国。”渡瑶遏止住陌衾末的鲁莽。 “那你的意思是，紫灵不在摄政王府，也没回精灵国？”这次，陌衾末是真的懵了。 “他们不可能会在摄政王府，但很有可能去了精灵国，不过，我好奇的是，其它没有晨露的精灵是如何去达精灵国的？”渡瑶说出自己心中的所惑。 陌衾末被渡瑶这么一说，整个人都不好了，“那我们该怎么找到紫灵？万一他们没有去精灵国呢？” “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萨满现在正在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我。也就是说，他寻了一个极好的猎物想要稳定下来。但如果是在人界，他就会担心被我们发现，所以，他一定会让紫灵带他到另外的国度。” “所以，紫灵会带他去精灵国？”陌衾末接下后话。 渡瑶看了他一眼，“只能说，有可能。目前，我们要先找到去精灵国的办法。只要到了精灵国，找到紫灵，一切都好说。” “精灵国……”陌衾末双眸一滞，“我想可能真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到往精灵国。” “谁？” “慕子侃。” 记得当时在有来无回城外面，芒草告诉他，有个蒙面人硬闯精灵国，既然他能在没有晨露的情况下进入精灵国，那么也一定能帮他们！ “慕子侃？” “芒草说过，在你之前，他曾有一次闯进精灵国。” 渡瑶还在思忖着，就已经被陌衾末拉着跑出安府，身后尾随着莫离。 “人呢？前一阵子不还在这儿嘛？！”跑到街上，陌衾末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大声叫道。 渡瑶鄙夷地望了他一眼，“难道人家就活该站这里等你出来抓他？衾末兄，我看你现在越来越像人了！” “像人怎么了？”他回头拗了一句。 “愚蠢。” “……” “喵——” 好在，她还知道慕子侃来未央国的打算。 * 未央皇宫 太医院 “说，药典在哪里？！” 慕子侃回到宫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太医院找药典，甚至连皇上和宸后的面都未曾见到。 “回禀大皇子，药典……药典不在太医院啊！” 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全都跪在门口，领头的何太医更是渗出满额的密汗，双手发抖。自从上次被瑶郡主骗走药典，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宫里的人都说她死了，可他分明在她的死亡时辰后见到了她，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当真是让他捉摸不透。 好在皇上一直从未问起药典之事，他们也在机缘巧合下收到匿名送来的恢复容颜配方，医治好了皇后娘娘的容貌，这件事本来算是告上一段落。 可今儿个，又是哪阵风将一直隐居的大皇子给吹来了太医院，开口即问药典。 慕子侃凝眉，他在人界打探了这么久，都说未央国有传国之宝，名为药典，此时正放在未央皇宫的太医院内供奉着。可这些胆大包天的人类，居然在向他撒谎！ 216.第216章 她和慕子侃（一）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出药典所在，否则我会让你们再也没机会说出口！”慕子侃显然是被他们激怒，揪起何太医的衣领暴吼道。 “大……大皇子息怒！实不相瞒，药典已经被瑶郡主借走了，微臣也不知道她将药典放在哪里呀！”何太医迫不得已道出事实，心想瑶郡主乃大皇子的侧王妃，说不定他就能找到瑶郡主拿回药典了呢。 “瑶郡主？何方神圣？” 慕子侃将何太医扔到地上，语气透着危险的气息。 才来人界不久，他只打探清楚慕子参在人界的尊贵身份，却不知道这瑶郡主又是哪路高手，居然能借走国宝。 众太医以为“大皇子”在装傻，一个个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大皇子的脾气一直古怪，前阵子皇上明明是有意要传位给他，可他却莫名其妙地来了个隐世勿扰，自己不要了药典，殊不知今儿个是吃错了什么药跑来太医院闹事。 “哑巴了？”慕子侃见没人回他，双眸忽然眯起，欲要施法。 “瑶郡主乃您的侧王妃……”太医群中，有人低声答道。 “哦？”慕子侃的眼睛眯得更弯，侧王妃？那不就是渡瑶吗？ 原来药典在她手里…… * 凤仪宫 宸后还在昏迷不醒，未央皇帝坐在榻旁揉了揉发酸的鼻梁。 “皇上！” “嘘——” 听见孙公公从殿外一路喊进殿内，未央皇帝皱起眉头示意他小声禀告。 “皇上……大……大皇子回来了！” “参儿回来了？！”未央皇帝激动地从榻上大步走了下来，“他现在人在哪里？可是在朕的乾德宫等着朕？还是在摄政王府里休息？” “回皇上，您说的地方都不在。大皇子此刻在……太医院。”孙公公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果然，未央皇帝脸色一沉，“又是太医院？！” 那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晦气，每次去了就没好事。 先不说苏湘儿诞下红鼠一事闹得人心惶惶，就说以往的惯例，被送进宫的不是苏湘儿就是瑶儿，太医院闹事的不是二皇子就是大皇子。 现在只要一听太医院这三个字，他都能感到莫名的一阵害怕。 “要不……奴才去将他请来？” “不必了，朕亲自去！”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未央皇帝终于迈开步子朝太医院走去，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着。 * 太医院大门，众太医抹了一把两颊的大汗，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方才的惊险，猜测着大皇子此次入宫的用意，一边不忘庆幸安然地送走了他。 “皇上驾到——！” “……” 皇辇落轿，未央皇帝倾身而出，威武霸气震慑全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摄政王呢？”未央皇帝开门见山地问道。 何太医一怔，这消息传得还真是快，“回皇上，摄政王才走……” “才走？”未央皇帝双手背到身后，“那你们就跪到他再来为止！” 未央皇帝如雷暴跳，随后命孙公公，“全城封锁，见到摄政王，就将他押回来！” “诺！” 他就不信，这未央国的江山当真无人愿意接手！ * 皇宫的琉璃瓦上 渡瑶和陌衾末已经站在这里看了许久。 “瑶儿，你为什么不直接拦住慕子侃呢？” 陌衾末始终想不通，刚刚瑶儿为何要拦住他。他们分明就是来找慕子侃的，可看到了却让他径自走了。 “你不觉得皇上挺可怜的么？”渡瑶轻声问道。 此时未央皇帝那道落寞孤寂的背影让她为之心疼，孤家寡人，用来形容现在的未央皇帝，再适合不过了。 “是可怜……” “如果，这时候将慕子侃抓了回来，给他一个长留在未央国的理由，你觉得靠谱吗？” “什么？瑶儿，你别开玩笑，慕子侃他根本不是人！”陌衾末深觉自己越来越难懂现在的瑶儿。 “他不是人，可我有办法让他乖乖做人。还有，我们不是要去精灵国吗？慕子侃为了药典，他会答应的。”渡瑶的声音悠扬长绵。 听到他问药典何处的时候，她忽然间就明白了他来未央国的真正目的。 他想救他的妻子，就必须要拿到药典。 可惜他现在还不知道，药典已经在慕子参手上，除了她，没有人能从慕子参手上拿到药典。 * 天色已暗，圆月当空。 摄政王府，自从蜂管家不辞而别以来，整个院落群龙无首，原本就剩得寂寥的几个下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东西南北苑，鲜少有人打理。 秋风卷着一地的残枝败叶，袭起一道悲凉的氛围。 “嘭——”大门忽被撞开，慕子侃的风影踏门而入。 渡瑶是慕子参的侧王妃，理应在府里才是，可是这偌大的院子，哪里才是她的宿房？ 除了岩壁上挨靠着几盏忽明忽暗的灯笼，放眼望去的十几间房屋皆是一片暗黑，不掌灯不照明。 一阵琴音倏然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扬。 慕子侃闻声疾步而去，潜进了东苑中。 “喵——” 在他还未破门而入的时候，脚板上方突然蹿过一只白猫，叫声尤为尖锐。 他伸手想要将它毙命，又听到屋里传出渡瑶轻柔的歌声：“一首离魂，一记眼神，你我之间，可还有什么比这些要刻骨铭心……” 他手中的动作一滞，“柔儿……” 他想起了他的妻子，白芷柔。 就在他失魂落魄的时候，琴音忽然一转，由低到高，如同巨浪滚滚而来，撞向山石发出的惊涛骇浪之声，他的心跟着提到了嗓门处。 顿措之时，音调成珠而落，漫天过海…… 慕子侃的记忆随着音律的起伏而涌起阵阵潮流，老参王的偏心，其他精灵的嘲笑，弟弟的封王仪式，以及被驱逐的耻辱，柔儿的离去…… 一切，仿若记忆重现，悲伤，愤怒，耻辱，都不足以说明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啊——！” 就在他觉得自己将要崩溃的那一刻，琴声截然而止。 他蹲在地上，两手抱头，百感交集。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是我知道你的未来。” 房门被打开，一袭黑衣着地而现。 217.第217章 她和慕子侃（二） 慕子侃抬起头的时候，见到是月光下，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孔。 没有胭脂的点缀，没有刻意的打扮。美眸如泉，清透泛光。娇俏的鼻头下，润薄的唇瓣含露欲滴，透着别样的粉色。一头的及腰乌发挑着一个绕向额前的细辫暗直垂下，搭在修罗独特风格的黑袍上显得张扬而不浮夸。 “你是……瑶儿？！” 第一时间，他没将她认出。直到看上了许多遍，这才不确定地问她。 渡瑶并没有回他，而是转身，面向高空悬月，声若乐鸣，“你要救柔儿，我可以帮你拿到药典，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她知道他来未央城的目的？！ 慕子侃晃了两下，才站了起身，收起惊奇的目光，沉声质问：“你是谁？” 渡瑶扭头，朝他露出一对梨涡，“你不是看出来了？再说这摄政王府，能这么明目张胆所在着的，除了我，还会有谁？” 慕子侃看了有些出神，仍旧有些难以置信，“你不可能是瑶儿，我认识的瑶儿她不是这样的。” “对，你认识的渡瑶，已经被自己唯一能算得上朋友的女人所害，再世最后一刻尝尽人类的极刑，含恨而死。原本，是拜你所赐，可我却还要感谢你。”她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 “药典在你身上？拿来！”慕子侃忽然换上盛世凌人之气，转向渡瑶。 “想要药典？得先答应我的条件。”渡瑶面不改色，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慕子侃出手欲要擒她，不想她的速度快过他许多倍，先发制人，将他两手交叉压到背上，再按在墙上。 “我说了，得先答应我的条件。” 慕子侃没想到她身手如此好，更是想不通为何渡瑶会转变地这么快。但听她的口气，似乎也不像是不给他药典。 于是他忍着脸颊上传来的冰冷刺痛，扭头问道：“你……你有什么条件？” “乖乖的，做个孝子，代慕子参养老送终！日后，江山是你的，美人也是你的，若你滥用法术，我会第一时间让你的柔儿魂飞魄散，就算有药典也无济于事！”她的声音伴着一丝冷气，飘入他的耳里。 “什么？！”慕子侃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问道：“你要我做得只是如此？” “对，这对你而言，可并不吃亏。” “孤答应了，快放开我。” 随着他的妥协，渡瑶很快松开了控制他的手。 刚要再开口问他去往精灵国的办法时，她的身子忽然就被他反手抵在墙上，接着，与慕子参一模一样的那张脸，那道身板一起朝她压了过来，“瑶儿……你可真是调皮，你想让孤坐实了慕子参的皇位，替他赢得一世英名？孤告诉你，这种事，孤从小就做腻了！” 渡瑶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正燃烧他对慕子参的那道怨恨的怒火。 “但是为了得到药典，为了孤的女人，孤或许真可以考虑考虑再享受一下这种熟悉的耻辱感！他的父皇，他的母后，他的女人，孤一样可以做到欣然接受。如何？” 他的气息随着冰冷的寒霜往她脸上喷来，渡瑶明显地觉察到他的身上正隐忍着团团怒火。 她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妻子会长睡不起，为什么他如此不能原谅慕子参。 可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更要他取代慕子参在人界的地位。 “药典是君王的所属，你若想要它，就必须听我的！成为未央子参，坐拥未央国的天下，对你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还在跟我谈条件？瑶儿，我是喜欢你，可并不代表我会轻饶了属于慕子参的东西！药典在你身上，我现在就要你，马上将它交出来！”他加重了质压她脖颈的力道，将她控在墙上不得动弹。 渡瑶轻笑，语气飘然中带着一丝不屑，“如果我现在能在你眼皮底下脱身，那你会答应我的条件吗？” “你有什么资格再与我谈条件？”他的鼻子几乎是贴上了她的脸，笑意邪魅。 “资格自然有，就看你愿不愿意赌。”她的呼吸急促，看着与他相像的脸庞此刻毫无距离地接近她，心跳不禁跟着加速起来，但理智最后仍战胜了花痴结。 “怎么赌？” “赌你的柔儿，是去还是留。” 就在她说话的瞬间，慕子侃正控制着的力道突然失控，整个人往墙上趴去，原本在他面前的渡瑶不知不觉已经闪到他的身后，声音脆响。 “你答应了我的条件，稳做未央子参，柔儿便会醒来。若你心怀不轨，就算得到药典救活她，我也一样将她挫骨扬灰。就赌你会选择哪一个？我赌你选前面那个。” 看着他不敢相信地打量着她时，渡瑶脸上的笑容不减。 “孤……也选前面。”他突然发觉，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太过可怕。 连他都无法掌控，无法驾驭的女人，那她究竟得有多厉害。 “很好，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你就留在摄政王，该早朝就早朝，会有一只很专业的鬼陪着你打发无聊的时间。” 她嘴角两侧的梨涡渐深。 慕子侃甚至有些不敢再看她的笑容，只是撇头问道：“谁？” “自然是本死神啦……”空中响起陌衾末吃力的声音，从始自终，他都是被渡瑶强制封在屋檐上，根本看不到他们在底下发生了什么近距离的接触，只知道是时候该轮到他出场了。 本来兴致盎然地想要和瑶儿一起去精灵国，没想到她居然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苦差事。 让他跟在慕子侃的身边给他重温情敌慕子参的光荣事迹！ 重温就重温吧，可为什么还得天天看着那么一张令他杀千刀的情敌脸！ 他们不是兄弟吧？他们是同一个人吧？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可以放心地大打出手，不给瑶儿面子了。 渡瑶纵身飞了上去，解开了陌衾末身上的封锁。 “是你？”慕子侃跟着飞上去，见到陌衾末的时候，忽得瞪起了眼。 218.第218章 她和慕子侃（三） “是我怎么了？你瞪我干什么？你以为我愿意陪你啊？别以为全世界就你和慕子参两个长得最帅，告诉你一个痛彻心扉的事实，本死神是历史以来最帅死神，你——算什么！”陌衾末学着他双手背到身后，一脸孤傲。 渡瑶直接无视他，而是接着对慕子侃说道：“想来你心中已经有打算了，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孤也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慕子侃忽然换了一种语气，低声朝她说道。 “你先说。” “把他换了。”慕子侃指了指陌衾末。 一看目标是自己，陌衾末瞬即转身对渡瑶说道：“对，最好换了我！” “不能换。”渡瑶一脸坚定地望着慕子侃说道。 “为什么？！” “为何？”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渡瑶随之一笑，“没有为什么，我做的决定，从没有意外，更不会改变。” 她的声音淡然，却在这样的夜中，说出不一样的味道。 慕子侃盯着她看了良久，这才开口问她：“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连死神都听命于她，想必她的身份超乎他能够接受的范围。 渡瑶在说之前，已经提前捂住了陌衾末的嘴巴，接着回头道：“先告诉我如何去精灵国。” “你要去精灵国？”慕子侃再次拧起眉头。 “对。” “去那里做什么？” “无可奉告。” 慕子侃见无法从她嘴里套到什么，于是转身走向一边，“除了镜湖，必须要有引路者的晨露才能到往精灵国。” “芒草说过你那次强闯精灵国可是不用晨露的。”陌衾末环胸走近他，眼神足以要将慕子侃千刀万剐。 慕子侃换了换姿势，并肩对向他，“孤才是精灵国的所有者，只要一滴血，即可。” 渡瑶扭头朝地上的莫离使了个眼色，忽见莫离跳了上去，咬住慕子侃的手臂…… “啊——！” 说时迟那时快，渡瑶一把抓住莫离的绒毛，另一只手接住从慕子侃手臂上滴下的血液，本想回头问慕子侃，除了血还要什么的时候，整个人紧接着一晃，就进入了一道虚无之门…… “你……”慕子侃刚要去抓莫离，却扑了个空。 “瑶儿？！” 陌衾末看见渡瑶和莫离一起消失在这里，也吃了一惊，连忙抓起慕子侃的衣袍大声怒吼道：“人呢？” 慕子侃先是一愣，忽然会意地瞪向陌衾末，“精灵国？” “血来一滴，我也去！”陌衾末想也不想，拖过慕子侃被咬伤的手，就开始用力挤去。 “怎么可能？孤的血必须要通过引路者的身体才能到达精灵国的，瑶儿她怎么会在接触到的那一刻就去了？” “你说什么？”还在努力挤血的陌衾末抬起惊愕的脸庞，“说到底还是要通过芒草？” “对，孤的血是和弦月刀关联在一起，能通往弦月刀所在之地，若是引路者不赐予晨露，那孤便会以血相代。” 慕子侃低语着，回想起刚刚瑶儿消失的那一刻，仍旧心有余悸。 “你和弦月刀关联？那把弦月刀不是慕子参的贴身之物吗？”陌衾末更是一头雾水。 “哼，那不过是因为弦月刀选择了慕子参而已！然而，真正的主人应该是孤！”慕子侃仿佛又被挑起了怨怒。 弦月刀选择了慕子参？ 陌衾末有些鄙夷地看了一眼慕子侃，看来，他不过是慕子参的手下败将而已，所谓有灵性的东西它最后都会选择跟随在明智的主人身边。 “本死神倒是很想听听，弦月刀为什么会和你有关联。”他悠哉地躺在了屋瓦上，将手枕在脑后，看着那一轮孤寂的明月说道。 一旁，慕子侃微微怔神，接着躺在了他的身侧，娓娓道来…… * 精灵国 慕子参回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紫灵。 大殿内，蜂灵边守着芒草的原形边打着瞌睡，根本没有注意到参王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紫灵呢？” 蜂灵的鼻子外刚吹出一个瞌睡泡，就被慕子参推醒。 “唔？王爷您回来啦？”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他站了起身，还当自己是摄政王府的管家朝他鞠躬行礼道。 慕子参虽然不得已救了那些人，但是心里还是记恨着自己曾经也为人。 见蜂灵还拿他当做未央子参，他的语气也甚是冰冷，“那你干脆回人界去做个一辈子的蜂管家，本王不介意送你一程！” “……”睁眼，瞪大。 这下，蜂灵总算是看清了来人，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参王，小的还是喜欢做蜂将军，不喜欢管家，求参王成全！” 慕子参的脸上掠过一丝乏困之意，接着走向琉璃桌，“紫灵呢？” “小的不知道，小的一直在这里守着芒草。” 蜂灵抓了抓凌乱的毛发，回答得极为心虚。 冷眼扫过桌上的药典，慕子参两道剑眉倏然揪起，“谁动过本王的药典？” “小的不知……不知呀！”蜂灵打了个寒噤，跪在地上头也不敢回。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参王一走，他就莫名地挨着芒草睡到现在，当中发生了什么事还真就想不起来了。 “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慕子参自然是清楚，从蜂灵的身上是问不出什么的，于是先把他打发了出去。 蜂灵走后，慕子参就端详起周围的一切。 药典很明显被动过，传送门的封印在他走后明显也有了轻微的变化。 会是谁，拿了药典又能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传送门的封印又是被谁动过手脚？芒草还未救醒，按理说除了他就不会有任何一个能出入精灵国。 除非是……慕子侃？ 不……慕子侃的血也必须要通过芒草才能生效。 紫灵？会是她吗？ 想着，他起身迈开大步往紫色小城堡走去。经过蜂灵身边的时候，见他靠在墙上还在打着盹，于是上前，“蜂灵？” 没有反应。 “蜂灵。”他靠近了些，果然闻到了一股残留在蜂灵身上的薰衣草花香。 看来是紫灵对蜂灵施了安眠术，可她为何要这么做？ 帮蜂灵解开安眠术后，慕子参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多留心点，看看是否有可疑人物在这里。” “是。” 219.第219章 穿往精灵国（一） 紫色城堡内 薰衣草花香蔓延，醉人心间。 洛依依和戈尔一同被关在了地下的一道暗门中，除了一张摆放着各式各样符纸的乌木桌子，灰壁四周连张睡榻都没有。 “你为何要将他们一起带来？”门口处，紫灵显得有些浮躁，再看到洛依依手里的戈尔，又道：“那个小孩一直哭哭啼啼，会坏了我的事，必须先杀了！” “稍安勿躁，你懂什么，人是我带来的，就肯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过了今夜，他想哭就哭不出来了！你要给我确保的是，这里的安全性！”萨满说着，阴险地笑起。 精灵国，他可算是进来了。 只要将这个小孩和那女孩的纯灵一并吸收了，他就能完全和这副身体融为一体，功力大增。再抓到参王，嗜下他身上的参血，那他就能不死不老。至于那个渡瑶，她居然能够破除他的血印大法逃出来，那就让他再与她周旋一阵，待他将她吞食，就将是天下无敌！ “放心吧，没有我的允许，是不会有人到这儿来的……” “紫灵，你在不在？” 话还未说完，二楼的门口就传来慕子参的声音。 “别让他们出声，我去去就来！”她迅速将暗门封了起来，接着往二楼跑去。 “紫灵？”慕子参轻叩门板，再次唤道。 过了一会儿，里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紫灵柔弱的语音传出，“进来吧。” 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摇曳在空中的紫色幔帐，空气中弥漫着的薰衣草香气不禁让他倏紧眉头，“你在练香？” 紫榻上的一抹身影此时正若隐若现着，在察觉到他走来的时候，忽而嘤咛地哼出一声。 慕子参突然停下脚步，背过身转向门口，“为何不穿好衣服？”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练香的时候，是不能被那些破布束缚住我独有的香气，这样练出的香才够味儿不是吗？” 说着，一只手已经抚上慕子参的肩头，绕过他的脖颈探到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慕子参的眉头拧紧，目不斜视，口气冰冷，“放手。” 紫灵绕到他的身前，两手勾住他的脖颈，妖媚尽现，“子参，不如今日，试试与我双修？” 慕子参眸底乍寒，掰开她吊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刚想离开，腰间的弦月刀在这时忽然抖动起来。 他低头望去，弦月刀一直晃动不已，光芒四射。 “咚——！！！” 随着一声巨响，靠近弦月刀的地板方向，蓦地多了两道身影。 一人，一猫。 “这里是哪里？”渡瑶摸了摸身上被撞疼的地方，还未来得及看周围的环境，就听到身下传来莫离的哀痛声：“痛，喵——” “莫离？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儿了？” 身后，慕子参的视线暗冷，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旁愕然许久的紫灵，忽得勾起唇角，在慕子参望着地上那一人一猫愣神的时候，接着两手攀上了他的胸前。 “我没事喵。主人，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喵——”莫离依偎在渡瑶怀里，轻柔地答道。 渡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也没事。” 说着，她站起身，一眼便望见门外的那座小拱桥，另一头连着的，是一座白色宫殿。 此时此景，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曾经见过，一时间，竟也想不起来。 回头刚要打量这里的环境，就看到身后两个缠-绵的人影。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再次凝结，紫灵得意的挑拨，慕子参渐凝的深眸，渡瑶的一脸错愕，莫离低低的一声：“喵——” 渡瑶的脑海瞬间懵住，她这是来到精灵国了？ 可是……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莫非是她的出现，坏了他们的“好事”？ 看着一丝不-挂缠在慕子参身上的紫灵，看着他身上被解开的两道暗扣，裸露在空气中那结实宽阔的肩膀，看着他们暧昧的姿势，心底，忽然涌上一股酸意。 看着渡瑶那受伤的眼神，慕子参惊醒过来，当即毫不怜香惜玉地将紫灵推开，接着朝渡瑶走去。 “瑶……”他刚要出声，收到的却是她决然的神色，最后一个字硬是生生的吞进了肚子。 身下，莫离蹦到紫榻上，将紫灵的衣服叼了下来，丢在紫灵的脚下，“不知羞耻喵——” 紫灵被慕子参推开，本就怒火中烧，又听一只会说人话的猫灵如此说她，不禁张开五爪，欲要朝莫离攻去。 但她的爪子还未接触到莫离，就先被渡瑶控制住双手，接着，地上的紫衣顺着渡瑶的掌心一吸，便吸附到紫灵身上，将她裹了个结实。 “你敢动我的猫试试？”她冰清泛寒的水眸与紫灵那妖媚的凤眼对视，语气冷至不寒而栗。 不等两个女人开战，慕子参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她们两人分开，接着拉起渡瑶的手往外走去。 屋内，紫灵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目光紧随着那两道犹似闹别扭的夫妇的背影，渐渐阴冷。 渡瑶，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当务之急，得先去通知萨满，商量对策。 * “放开！” 渡瑶几乎是被慕子参强行带到了对面他的寝房内。 身后，莫离悄然离开，去到外面。 寝殿中，他将她丢在榻上，面无表情地走向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渡瑶冷哼，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向她解释刚才的事情。 还记得他离开人界时对她说的那番话，忽感一阵心酸。也对，她与他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他要与谁共度春宵，要与谁喜结良缘，关她何事！ “我来这里的目的，已经告诉过你了。”她站了起身，细眉一挑，原本清透的桃花眼此时蒙上一层冰雾，“只是来得不是时候，可惜了你，没能尽到人事……” 她的话犹如一把冷剑刺穿他的心口，没能尽人事？她就当真如此想他？！ “你再说一遍。”他靠近她，危险的气息弥漫周围。 渡瑶看着他的胸襟，回想起紫灵的手曾在这里游离过，就感到恶心至极，于是抬眸对向他的时候，一字一句咬得清清楚楚，“破坏了你的好事，你就当真如此气愤么？” 220.第220章 穿往精灵国（二） 慕子参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深眸涌起的怒意正悄然隐退。 “无理取闹！”他背过身，不想看到她的讽笑。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再给你两个时辰，去把未做完的事一次做个够，时辰一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渡瑶清冷的声音悠悠地飘了过来。 “你！”他回过头，又气又恨，“你到底要本王怎么说，怎么做，你才肯放过她？！” 他以为她会念在昔日情分上，不再对他身边的人赶尽杀绝，可没想到她这是要将他往绝路上逼，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互相残杀而无能为力。 把未做完的事一次做个够？ 这个女人还真是提醒了他，他未做完的，确有一事…… 渡瑶定定地看着他，当她听到他在为紫灵打抱不平，质问她为何不放过紫灵的时候，心里暗涌的酸潮强忍着平息了一遍又一遍。 她抿嘴轻笑，刚要开口回他，就被他温热的双唇堵死她将要说出的话。 倏然睁大水眸，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四目呈直线相对。 脑袋瞬时一片空白，只觉得腰部被他一提，身体便随他紧贴在一起。 一道暖流从身体的最深处忽而蹿向脑门，齿间划过的颤栗都让她惊慌不已。 就在慕子参开始下一步的举动时，从她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力量，将他震出门外。 “无耻！”她怒吼着，飞身来到他面前。 慕子参从地上艰难地爬起，一手挨上旁边的桥栏，唇角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似邪似正，“学以致用。” 双颊顿时燥热，渡瑶羞愤之间，上前想要惩戒他。 还未打出的手掌便被他一举拿下，再下一刻，她整个娇柔的身子便被他拥入怀里。 只听耳边传来他低沉沙哑的声音，“瑶儿，别再折磨本王了……求你放了她……” 在听到他前面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已是有了动荡。当后面那句传入耳里的一刹，她低垂在两侧的双拳不禁暗暗握紧。 为了紫灵，他向她妥协。 为了紫灵，他现在在低声求她。 为了紫灵，他着急忙慌地想牺牲自己的色相。 他如此待她，可想过她心里的痛！ 月光洒下一地银采，大殿内亮得通透的夜明珠也投出两道生冷的影像。 绝美的夜色，宁静的精灵国，原本都是美好的意境。忽然，一阵黑雾随风刮起，笼罩在他们的上空，遮住唯美的月光，黯淡一切浮华的表面。 水眸乍凝，冷光通荧。 黑发如同夜里的鬼魅，扬散在这突如其来的夜空中。 慕子参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发生变化，眸里的深意渐浓…… * 文殿前右拐十步的一个小角落，蜂灵瞪着犹如铜铃大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关注着是否有可疑人物出现。 这可是他回到精灵国以来，参王交代他的第一个使命。 “喵——” 莫离轻盈地蹿了过来，稍稍抬头打量了一眼文殿，发现还真是不错的地方。 重要的是，精灵国的灵气十足，是她修炼的好地方。 “谁？谁在那里？！”听见猫叫的蜂灵两眼依然发直地看着前方，嘴里振振有词，边说着话边举起手里的长矛，“本将军警告你，你已经进入了本将军能见的视野内，别妄图做些小动作！快快现身！” 莫离抬头，有些怯怯地望了一眼蜂灵，哎呀，是个已经修炼成形的前辈呀！ 可是他好像没看见她…… 想着，她奋力一跃，从他身前再跳了过去，华丽丽地想刷一次存在感。 蜂灵只觉得眼前一团白光一晃，立刻打起精神揉揉眼，这次，眼睛已经睁得极限大，前后左右都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对方是谁，想来，是个法力极高的精灵。 手里的武器抖了抖，这次，他提高音量，“别……别给本将军装神弄鬼的！快出来！不然休怪本将军对你不客气！” 莫离有些咋舌地望着此时紧张得手抖的蜂灵，心里一阵感慨，原来前辈的眼睛是长在头顶的啊？他难道就不懂地低头看地上吗？ “喵——”她弱弱地再次发出一声，想引来他的注意。 这次，蜂灵的视线终于闻声落在了脚边，黑夜中，一双绿光通透的猫眼如同两颗发亮的宝石，闪烁着光芒。 蜂灵一惊，长矛第一时间指向她，“你是谁？！” 本想来个盛气凌人的质问，没想到长矛在方才的紧张中拿倒了，在纠正中也不忘甩甩自己的脑袋，对她道：“刚刚那句不算，重来一次。你是谁？！” “莫离喵——” 虽然不能维持太久，但为了不让前辈恐慌，她还是变身人形了。 蜂灵看着眼前的“不明物体”，终于想起人界里的一种动物，猫。 “你就是那个会喵喵叫的猫？” “前辈认得我喵——？”莫离有些惊奇。 蜂灵收起手里的长矛，挨着墙边摆了个造型，“不，我不认识你。” 话音刚落，他的脑海里就蹦出参王交代他的任务。 多留心点，看看是否有可疑人物在这里。 他的蜂眼再次瞪起，可疑人物？眼前这个会变身人形的猫可不就是吗？！ 莫离看着他一个人在墙角边又是皱眉，又是惊诧，脸上瞬息万变着各种表情时，缩了缩脖子，变回了猫身。 “那谁，莫离喵，本将军知道你是谁了！随本将军走一趟吧！”可疑人物，总算让他抓住了，这次就等着看他去参王面前领赏吧。 莫离的瞳孔收回一条线，水绿色的琥珀光透着一丝不满，“我是莫离，喵——” 蜂灵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上前去抓她，“管你是莫离喵还是莫开喵，随本将军去见参王吧！” “喵——”莫离跳着逃开。 “你还敢抵抗？你不知道本将军号称什么吗？本将军是……” “轰隆隆——” 话还未说完，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像是雷鸣，但更像是坍塌的声音。 蜂灵以为是莫离施法，吓得丢下长矛，一路奔进文殿，“哇妈呀……” “……” 莫离看了一眼蜂灵跑去的方向，接着一路朝声音的来源奔跑过去。 原来，是之前的那座拱桥塌了。 221.第221章 只为你长情（一） 空中，两道对立的身影含恨而望。 “住手！”看着衍生向紫色城堡的拱桥坍塌，慕子参出口遏止她。 渡瑶冷光一闪，视线投向紫堡中。 刚要飞身而去，眼前那道身影如影随形，很快挡住了她的去路。 “区区一个小精灵，也想拦我？”渡瑶不屑地望向他，手心里的黑气愈来愈浓，声音双重有力。 毁一个精灵国对她来说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参王！ “瑶儿？”他试图唤醒她。 渡瑶的身子一怔，只是与他对视了不到两秒。 “别喊我！你们都得死！全部得死！”语毕，四周狂风乱作，层层乌云压境而来，千年来，原本无风无雨的精灵国，瞬间暴雨倾盆而下。 修罗之怒充斥周身，她根本停不下无休无止的愤怒。 紧紧握着的拳头忽然舒张开来，就地一掌袭下。 地面顿时乌烟瘴气，随着源源不断的巨响瞬间被炸出两个黑窟窿。 慕子参似乎是明白过来了，瑶儿在听到他唤她的时候，分明有知觉，她不过是无法克制自己体内爆发出来的力量，才如此发狂。 “瑶儿，你别这样，你看着我……”他顾不得此时她的做狂，向她飞近。 渡瑶的星眸再次怔了怔，身体陡然一动，像是在与自己做着挣扎。 “渡瑶！我在这里，你想杀我就放马过来吧！” 紫堡里，紫灵突然现身，朝她肆无忌惮地喊道。 渡瑶闻声回头，看到紫灵那极带挑衅的眼神，突然黑眸泛光，气势再临其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她面前，冰冷的五指刚要触及她纤细的脖颈…… “不要！” 身后，慕子参终是反应了过来，紫灵如此放肆地挑衅瑶儿，必然是有一定的胜算。不出他所料，一道森白的网格罩向渡瑶。 犹如雷电击打着全身，痛不欲生。 捆仙网，她想起来了。 欢乐国的时候，萨满也用了捆仙网将她困住…… 紫灵，她定然知道萨满在哪里！ “呃——”突然，捆仙网不断收缩，将她全身勒至痉挛。 紫灵站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没想到，这破网对你还蛮有用的，哈哈……” 渡瑶眸里的冷光突然黯淡下去，只要她一施法，捆仙网就会收缩，她释放的气值越高，就会被勒得越紧。 疼痛袭至全身，先前弦月刀的伤口似乎受到了捆仙网的共鸣，慢慢裂开…… “哈哈哈……”她笑得凄凉，笑得无奈。 仿若只要慕子参在，她就会落得格外狼狈的下场。 可是，就如紫灵所说，只是一个破网而已，又怎么会对她有用？！ 笑着笑着，她突然凝神，扯住勒紧她的网格线…… “子参，你这是何意？！” 不等渡瑶爆破修罗力将捆仙网炸开，身上的负重突然一轻，只听见紫灵的惊呼声响起，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子参？！”紫灵更加不解，她好不容易从萨满那里要来了捆仙网，使诈困住了渡瑶，为何参王又要救她。 慕子参并没有理会紫灵，而是俯身将地上被他打晕的渡瑶抱起来，转身朝对面的寝宫飞去。 “子参！”紫灵连忙跟了过去，“她是修罗，就算整个精灵国所有的精灵加起来的力量也抵不过她！你怎么能放了她？” 慕子参将怀里的人儿轻轻放在榻上，再为她盖上一层被褥。一系列的动作就如呵护着一件易碎的宝贝，轻柔且爱惜。 “本王说过要放了她么？” 紫灵刚想再说话，就听到慕子参的声音从榻旁传了过来。 “那你这是为何？她一旦醒来，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紫灵看见慕子参在望着渡瑶时眸底尽是柔情，不禁倏紧了凤眉。 “本王还未问你，那捆仙网是从何处而来？”然而，对于他不想解释的问题，慕子参仍旧快速地转移了话题。 “捆仙网？我不知道是何物。”紫灵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接着矢口否认。 “紫灵，你骗不了本王。他们要找的灵魂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他站起身，精锐的目光仿佛要看透她。 “子参，你不相信我？我何曾骗过你？那破网是我从人界捡回来的！至于你说的什么灵魂，紫灵不知！” 紫灵没有对视他的目光，而是自导自演着悲伤，接着说道：“没想到，我追随了你这么多年，喜你所喜，悲你所悲，怒你所怒，你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父亲的吗？！” 慕子参一愣，双唇抿紧，收起先前的目光走向她，“自然是记得，本王在老参王面前发过毒誓，要永生永世照顾你……” “子参，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绝对不会！”紫灵趁势抱上他，哭得梨花带雨。 慕子参只是抬起手轻轻安抚了她一下，接着将她推开，“本王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紫灵笑得妩媚，“是。” “退下吧。” 闻言，她的笑容凝固，但还是微微欠身，“是。” 慕子参走到榻旁，坐在了渡瑶的身边。昏睡中的她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不会顶嘴，不会动手，也不会有喜怒哀乐。 他伸出手，两掌交合，背道而开。 很快，右手的手心多了两颗药丸。 药典记载，修罗喜怒无常，若无法控制怒气，便会血流成河。如今以他们的血作引，提炼出的这两颗“鸳鸯丹”，希望能让她从此放下仇恨。 只要渡瑶服下红色丹药，它日若是引发修罗之怒，便会及时控制她，唤回她的理智……若她一意孤行，强行催化修罗之怒，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到那时，她有多痛，他就会更痛！ 一颗红丸，一颗黑丸。 他分别塞进了她的嘴里和自己的口中。 瑶儿，希望你能理解本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门外，紫色袖袍隐隐泛动，直到亲眼看见慕子参喂着渡瑶吃下一粒药丸，接着，自己也吞入一颗。 凤眼充血，扶在墙上的五根手指，长而尖的紫甲划过尖锐的摩擦声，随后拂袖离去。 222.第222章 只为你长情（二） 在紫灵走后，宫殿上方将所有景象尽收眼底的莫离，只是微微叫了一声：“喵——”接着从台阶蹿了下去，继续去找她的前辈玩耍。 * 紫堡的暗室内 “你别过来！走开！” 洛依依抱紧怀里的戈尔，朝一步步向她逼近的萨满叫道。 虽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但这几日跟着他们下来，多多少少也听得一些鬼魅的离奇之事。 还有他们口中的渡瑶，参王。 她心中了然，眼前这个胖男人的敌人将会成为来救她的恩人。可就在前一个时辰，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胖男人将名为“捆仙网”的东西交给那个一身紫的女人，他们共谋着如何抓到渡瑶。 萨满满脸横肉乱颤，朝她走来，“啧啧，真是难得一见的纯灵啊。” 洛依依往后缩了缩，整个背靠向了冰冷的墙角，眼里透着恐惧和不安，“你别过来！别过来！” “怕什么，反正都是要给我吃的。可惜了，还要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本国师都有些迫不及待了。”萨满揉搓着掌心，蹲在她面前，再抬头看了看依偎在洛依依怀里的戈尔，“你还不知道吧，这孩子是天煞孤星，吃了他，我的法力便会得到提升，所作之法就更有威慑力了！到时候，只有人鬼怕我，我却再也不怕他们，哈哈哈……” 洛依依听到他说还要等下一个月圆之夜，想起她来这里之前，月圆刚过，这么一来……她还有一个月的生存机会。 “喂，叔叔，我饿了，你能不能帮我拿些吃的？”她急中生智，朝他说道。 “饿？”萨满皱起粗眉，他已经不记得饿是什么感觉了，从洛依依嘴里讲出这番话，只会令他感到好笑，“你饿与我何干？” “我和小宝宝要是饿死了，那你不就吃不到新鲜的我们？”洛依依颤着声音说着。 “饿死？所以要吃东西？” “嗯。”她朝他点头。 萨满眉头皱得更紧，看了一眼桌上的符纸，于是随手将它一变，下了蛊术，再端给洛依依，“你要吃这个吗？” 洛依依不知道他刚刚在桌子前面神神叨叨了什么，只看到他端着一盘香味扑鼻的猪肘子走来。 “嗯！” 两日未进食的依依两眼放光，朝他直点头，像个小鸡啄米。 就在她要伸手接过的时候，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正是紫灵。 “你进来做什么？” “渡……”紫灵刚要说渡瑶的事，就一眼望见盘子里装着的那堆黑虫，不禁改口问道：“你怎么拿这些虫子给她吃？” 虫子？ 洛依依心里咯噔一下，接着低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望去，果然是一盘令人作呕的黑虫子！ 她挨着墙角不断地干呕，心想还好没有吃它们。 “看到了吧，我选的纯灵，不会有错，受到的蛊术时长不久。”萨满指了指洛依依，将盘子里的蛊虫用另一张符纸盖住，转身对紫灵说道。 “纯灵？” “咳……”萨满自觉说多了，于是出声转移话题，“你有没有办法弄些吃的给她？几个果子也行。” 紫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所作所为不能理解。 “你还要留着她？”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萨满冷声说道，“对了，渡瑶抓到了吗？” “抓到了，不过被参王救下了。” “什么？！”萨满低吼，“真是没用！” 紫灵鄙夷地望了他一眼，“你这么有用，你怎么不去抓渡瑶？还有，你说要提升修炼值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萨满哼了一声，“等迎来这个月圆之夜，我自然会让你功力大增，更好对付渡瑶。等待的这些天，你尽可能送些吃的进来。养好她和那个小孩，就等于提高我们的功力。” 紫灵回头看了一眼洛依依，始终没想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前段时间，她依照他的方法吸食了几个人类的魂魄，功力得到提升倒是不假。莫非，这个女孩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盯着洛依依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幽幽地回了一声，“知道了。” “对了，渡瑶现在在哪里？” 紫灵刚要离开，就又听见萨满问起渡瑶。 “参王的寝宫里。” “唔……” 看见萨满若有所思的模样，紫灵走近他，警告他道：“我不管你要对渡瑶做什么，但是，你要是敢伤害到参王，就别怪我将你的藏身之所抖出去！” 说完，她转身离开。 暗门合上的那一刻，萨满朝她的背影奸笑一声，“嗯哼……” 洛依依心跳加快，他们的对话再次刺激到她。 那个叫渡瑶的被抓了，但好在又被救了。如果她看得没错，刚才那个紫衣女人好像对她也有兴趣…… 她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这个孩子还小，万一衾末回村里找孩子，为难到爹娘和兄嫂怎么办…… 抬头望去，胖男人还在研究着那几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着。 她闭上眼，却不敢睡。 心里迅速地打起了逃跑的算盘…… * 文殿 莫离蜷缩在门口，一脸崇拜得望着滔滔不绝的蜂灵。 “前辈，你是精灵国的将军呀？喵——” “那是！实不相瞒，整个精灵国，除了参王外，我就是第二帅，那是帅得惨绝人寰！我们精灵国的那些美女，天天都来找我唠嗑，只求混个脸熟。” “喵，前辈好厉害喵——” “我还有一流的厨艺！走，我带你去我们的膳房去参观参观！”蜂灵拍着胸脯，一边朝莫离说道，一边带头往膳房的地方走去。 心情极为舒畅，好久都没有找到这么满足的感觉了。 蜂灵一路走得飘飘然，眼睛都跟着顶到额上。 “前辈小心前面喵——”莫离柔声提醒道，她可记得那地上被主人打出了两个大洞。 蜂灵扭头，“嗨，这里的地盘就算我没长眼都能倒着走！你刚来，不知道我……啊！” 话还未说完，莫离的前面已经没了人影。 “前辈喵——” “啊哈哈……你不知道的，这是我们精灵国最喜欢整新人的一个恶作剧，不过也要长得帅的才有机会掉进来，哈哈……” 黑洞下方，传来蜂灵笑得牵强的笑声…… 223.第223章 只为你长情（三） 黎明时分，雾霾散尽。 拨开云层，阳光瞬泄。 透进参王寝宫的那扇落地窗口，白色锦榻上的人儿，呼吸逐渐平息。 榻旁的男人一夜未眠，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不曾挪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反而怀恋起自己还是未央子参，那时候，她还是安瑶。 相比之下，那种你追我赶的日子，总比这时硝烟四起的日子来得幸福。 就在他盯着她发呆的时候，忽见她的眉头动了一下。 弦月刀的伤口在昨日捆仙网的束勒下再次爆开，痛意让她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秀眉。 “瑶儿……” 隐约间，她听见有人在唤着她，声音温暖柔和，注入她的心间。 “父亲大人……瑶儿错了……错了……” 白净的脸上，惊慌四起。 慕子参上前抓住她失去理智舞动的双手，才发现冰凉至极。 “错在贪恋世间繁华，错在留恋人间情感，错在辜负父亲的用心良苦……瑶儿真的错了……”她捏紧他的手心，声音哽咽。 原来，她竟会和自己这般相像。 为了不辜负，错过各自的感情，错过最美好的世间繁华。 他的视线模糊，任凭她的指甲陷入他的手心，沁出血丝。 第一次遇到她，他是精灵蛋，她是历练的灵魂摆渡者。 他倾听着她所有的心声，感受着她隐忍的快乐和伪装的痛苦。 那时候，她明明是那么开心，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时候，她明明很难过很痛苦，却不见她皱一次眉头，流一滴眼泪。 第二次遇她，他是皇子，她是安府上不了族谱的幺儿。 他一次次被她的快乐渲染，一次次被她的坚强震撼，一次次想要保护着她的柔弱。 如今，他是参王，她是修罗。 各自安生的命运，错开了他们曾经相拥相抱的幸福。 她一如既往的伪装，却再也找不回最初的自己。 “渡瑶……” 他轻轻地替她挪了个方向，最后视线落在了白色床单上的那一滩黑血上。 身体被人动过，渡瑶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眸，警惕地望向眼前的男人。 “你做什么？”她忍着痛，惊坐了起来。 “别动！”他低吼，看到她一动，黑血就淌出来的画面，心竟疼得厉害。 渡瑶见他直盯着她背后看，伸手就要来上一巴掌，却被他牢牢接住。 “你的伤口裂了，看来修罗王并没有帮你处理得很好。”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接着左手掌覆上她开裂的伤口为她疗伤。 渡瑶看见他的右手掌心有几处被划破的地方，上面的血丝还未干透，不由地蹙紧秀眉。 “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就不怕我真的屠了你的精灵国？” 她问着他，并没有拒绝他为她疗伤。 “若你真屠得了，本王不介意陪你玩。”他没有回答她前面的问题，而是淡然地回了一句此刻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话题。 渡瑶的伤口随着一股热气衍生，但久久不见愈合。 听见他说的话，她张了张口，“对不起。” 他手中的动作倏地一滞，眼角瞥见她暗垂的眼帘。 “我只想找紫灵问清楚一件事，可不知道为何，一见到她，就……”她顿了顿，“就怒火攻心，想要杀了她。” 她自己知道，那便是修罗之怒，可她仍然没有实话实说。 慕子参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拆穿，也没有多余的问话。 见他没有反应，她想转过身看他，不料扯到伤口，隐忍之下还是皱起了眉。 “你是伤者，疗伤的时候不能动，怎么就这么克制不住自己？”终于，他不满地训道。 她低头，轻叹了一口气。 来精灵国之前，她就做好了要面对他的准备。 但没想到昨日，竟然会那么失控。 若不是因为看到他和紫灵…… 倏地，她嘴角的柔意收起，神情随着转为悲凉。 “把衣服脱了。” 隔着衣服，她的伤口根本无法愈合，毕竟那是弦月刀所伤。出于无奈，他开口命道。 对，是命令，而不是征求同意。 “撕——” 黑袍从上到下被扯下，触目惊心的伤口映入他的眼前。 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有一道相像的疤痕…… 渡瑶轻轻提了提胳膊上的手袖，想要把衣袍拉上来。 手背传来一阵暖意，扭头看见的是他搭上来的手。 “你觉得本王会在意多看这一次吗？” 他的声音随着一道温和的气息飘在了她的背上，她微微颤了一下，并没有作何反应。 就在他继续为她疗伤的时候，她恍然一惊，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何意？ “所以，你昨日，是为了帮她疗伤？”话一出口，她就想封了自己的嘴。 就算疗伤，那紫灵也不用脱得一干二净吧。 他不在意多看一次？难不成指的是，他以前看过许多次她的……？ “笨女人。” 身后，慕子参凝眉，却在瞄到她失神的那一瞬，扯起嘴角，笑容邪魅。 渡瑶撅着眉头，思绪还在他说的话语中飘零，并未发现到背上伤口的变化。 隐约间，听到他从榻上走了下去，接着丢过来一套干净的白袍，说道，“换上。” 她斜睨了一眼他走到门口的背影，这件袍子与他身上的那件是一模一样的，金色镶边的袖袍显得有些晃眼，但摸上去极为柔软，一看就是块好料子。 袍子虽然大了些，但她还是将它换了上去。 衣服上残留着一丝好闻的檀香味，并着他独特的参味，充斥着她的周身，就如他此刻正环抱着自己，温馨而舒适。 换好衣服，动了动胳膊，发现背上的伤口竟然不再感到异样和疼痛。 看来参王的称号，并非是浪得虚名。 他掌管着天下药典，连死人都能回生，活人亦能长生不老，如此神功又何惧再伤。 她拖沓着长袍走了出去，看见他正背对着寝房，望着门口发呆。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他这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她此时的扮相，只是微微皱了皱俊眉，随后二话不说走了上去，将她垂到地上的袍子一把抓了起来，在她的脚裸处打了个结。 224.第224章 救人（一） 看着他熟练地一连串动作，渡瑶有些怔神。 直到他起身，一语不发地拉起她就走，她这才开口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在前面走得飞快，听到她的问话，稍稍慢下了脚步，“带你去看看芒草。” 渡瑶这才想起，前两天他说过，芒草需要她的眼泪才会复活。 可她现在，还未做好流泪的准备。又或者，她根本就已经不会再流泪了。 “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停住脚步，清澈的眸底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来这里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抓到萨满，救出戈尔。 慕子参回头，看着她时才想起昨日她出现的时候，是弦月刀先起了反应。于是开口问道：“是慕子侃带你来的？” 渡瑶有些吃惊，但并未表现出来，而是不带任何表情地转过身，背对着他，“是。” “你还想杀了紫灵？”他的声音透着更多的试探。 渡瑶往前走了一步，离了他有一段距离，平和了许久的心气，这才幽幽说道：“若她不起祸心，我便不会杀她。办完该办的事，我自会离开。” 说到后面那句话时，两人相视对望了一眼，仅仅一瞬，渡瑶收回目光，接着道：“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 渡瑶一愣，她还在想着该不该问昨日之事。 对面，慕子参的犹豫凝固在眼角，昨日紫灵练功，又刚好瑶儿来到撞见他们，他是否有必要向她做个解释。 “我先走了。”最后，她收回视线，集气提足，朝紫堡飞去，落在了地上的大门外。 慕子参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过了许久，这才悄悄地跟了过去。 * 紫堡的暗门内 紫灵从膳房内拿了几个果子进来，不，确切的说，这些果子是趁着蜂灵不注意的时候偷来的。 也不知道蜂灵牟了多大的劲儿，采摘了一大堆的果子放在了膳房内，在蜂灵带着莫离再次满面春风地离开膳房时，她想也没想，就把这些果子全扫来了，看了看，足够眼前这个女孩吃上几个日夜了。 她将这些果子撒了一地，走向一旁屏气练功的萨满。 角落里，洛依依急忙捡起地上的一个果子，嚼碎了喂进戈尔嘴里。被关在这里也不知道几天了，戈尔不哭也不闹，时而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时而闭着眼睛沉沉睡去。就连她一个大人，都饥饿难耐，更何况是一个小孩。 戈尔似乎觉得这果子的味道极好，吃完一口，眨巴着大眼睛，咂着小嘴表示还要吃。 “吃的我带来了，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提早告诉我修炼的捷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萨满粗重的呼吸声阵阵传来，随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八字须翘动。 在听到紫灵和萨满的对话后，她再看了看手中的果子，定了定神，再咬了一口。 这次，她毫不犹豫地将它吞进了自己的肚子。 “哇哇……” 戈尔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忽然哭了起来。 洛依依见状，连忙侧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连声叫起：“痛……” 萨满睁眼，与紫灵对视了一眼，粗狂的声音带着质问，“你给她们吃什么了？！” “精灵国的圣果。”紫灵颇为不满他的态度，冷冷地回了一句。 “我肚子痛，想上茅厕……”洛依依表情极具痛苦，怀中的戈尔哭声更是不断。 “看样子，她是吃坏了肚子。”紫灵多少也混了十几年的人界，对人类的异样反应还算是理解。 萨满走了过去，在洛依依面前试了两张符也没多大用处。 “疼死了……大叔，我想解手……”洛依依几乎是红着脸朝萨满说道。 萨满的两道一字眉皱了皱，显得有些不耐烦，“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若非看到她还有用处，他早就把她杀了省心。 “大叔，你要是不放心，就让这个姐姐带我出去吧。我方便完再回这里蹲着好吗？”洛依依看着他们面面相觑的神情，提出了一个自己先前就已想好的计划。 紫灵想了想，回头朝萨满看了一眼：“我会看好她的。” 萨满尤为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洛依依，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戈尔，最后说道：“把那孩子留下。” 此时戈尔还在哭个不停，洛依依更加不可能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你没看到这孩子也吃了果子吗，他一定也是想要解手了……”洛依依说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 萨满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几个来回，直到她吃痛的声音传进他耳里。 他心烦地转向紫灵，“这两个可是决定你能不能修炼的人，务必要快去快回！” 紫灵嗤鼻，不就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吗，他犯得着如此小心翼翼吗。再说了，精灵国没有茅厕，她得耗费多大气力还能带这女孩去偏远的地方解手，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找罪受。 但是，为了能得到他口中的修炼方法，她算是一忍再忍了。 “那孩子太吵了！封住他的口。”她略为嫌恶地看了一眼戈尔，又朝萨满说道。 萨满闻言，一道符丢了过去，贴在戈尔的额头上，果不其然，戈尔下一刻就没了声，但是从他的表情和动作中，仍然可以看出他还在大哭着。 紫灵打开暗门，将洛依依迎了出去。 “低头，别到处乱看！”她边走了出去，边警告着洛依依。 此时已经是青天白日，精灵们都在外面忙着改建家园和修炼。要是被这凡人看了去，定又要惹是生非。 洛依依也算乖巧，随在她身边，跟着她走去，心里暗忖着该如何逃跑。 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小山头，紫灵停了下来。 “随便找个地方窝着去，别磨磨蹭蹭的！” 洛依依看了一眼这里的环境，四处草丛密布，生机勃勃地长有膝盖那么高，在这解手确实不易令人察觉。 但要是逃跑起来，目标还是过大。 眼下，能拖延一分一秒，对她来说也都是黄金时间。可她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该通往何处，出口又在什么方向。 山头的不远处倒是有一片果林，要是能逃到那里，也许能避过一阵子。 她边想着，边抱着戈尔往草丛堆里扎去…… 225.第225章 救人（二） 渡瑶来到的时候，整个紫堡是空荡荡的。 她上上下下找了一圈，并没有见到紫灵的身影。 于是绕出了紫堡，一路寻去。 慕子参跟在她身后，在看到她离开紫堡的背影时，心里犹豫了一下，最后将视线转向了一楼角落处轻掩的暗门上。 紫堡经由他亲自设计，这里每个角落他都熟悉不已。 轻着步伐，走上前。 不等他推开暗门，就见一条长鞭从里面挥了出来。 他轻巧闪躲，一掌顺道劈开暗门。 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胖男人，手里执鞭再次朝他挥来。 他对眼前的胖男人还是有些印象的，还记得欢乐国的时候，他沦为精灵蛋，就是被胖厨子当做是坏蛋，丢在了垃圾堆里。 毫不费力地躲开了他的鞭击，慕子参深邃的眸底浮出一丝愠怒：“你是何人，为何要擅长我精灵国，躲在此处？！” “看来，你就是参王了。”自紫灵带着洛依依出去后，他就给自己算了一卦，还有逢凶化吉之相。 看来天意如此，让他几度从渡瑶手底逃脱。 只是没想到，他还未去找人参王，他就自己送上门来。 慕子参见他道出他的身份，俊眉稍凝，看他的模样，除了狡猾奸诈一些，倒是与平常人类一样。 不是灵魂，也不是精灵…… “你是萨满？”他想起渡瑶和陌衾末一直在抓欢乐国的国师萨满的灵魂，难不成，就是他。 看暗房内的桌子上铺满了奇形怪状的符纸，他更是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想。 “是又如何？参王可真是贵者多忘事，咱们在欢乐国，那玩着的可是一出猫捉老鼠的好戏。你没想到吧，当初我抓了你的同伴，如今，可是她亲自将我带来这充满灵气的精灵国，哈哈哈！” 萨满边说着，边用手里的草鞭挑起一张符，很快，普通的草鞭忽而幻化成一把利剑，朝慕子参刺来。 慕子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到利刃在他眼中闪光的那一刻，他迅速地挪开身子，进入暗房。 心寒的是，紫灵又骗了他。 她将瑶儿要捉拿的灵魂藏入精灵国，无非是想和瑶儿过不去。 避免瑶儿与紫灵的正面冲突，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伸出手，掌中一道金光忽现，闪烁整间暗房。 萨满望去，眼里的贪欲一览无遗，“药典？” “贪得无厌！你因何而丧失人性，今日本王就让你因何而囚！” 慕子参凝眸，将药典凌空上悬，腰间弦月刀也随之腾空而落，执于手中。 萨满见状，眼里除了药典再无其它，跃身过去，一手想要抢走药典。 “唰唰唰——” 弦月刀的速度远比萨满的手速快，只见它一刀朝药典劈下。萨满抬头望去的时候，周围瞬间已经挂满了药典的光影。 数百本药典的幻影将他在圈内，令他又惊又喜。 “这么多……这么多的药典……” 慕子参默念口诀，将真正的药典收回，再加固这些幻影阵法，让萨满有进无出。 暗房设的极为隐秘，紫堡内除了他和紫灵便不会再有其它精灵知晓，故而也不会有谁进来这里打破他的阵法。 他大可以放心地将萨满留在阵法内，接着去寻回渡瑶，让她带萨满回去交差。 这样一来，他也算是保住紫灵，帮到渡瑶，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他匆匆离开。 * 紫灵站在草丛外等得有些不耐烦，照常来说，人类解手一般不会超过一刻钟。 就算加上那个小孩的时间，撑死了也就半个时辰。 她素来有洁癖，是不会距离那么近地等她们。 于是只好高声问了一句：“喂，你到底好了没有？” 然而，草丛里哪里还会有洛依依和戈尔的身影。早在依依看到紫灵走得比较远的距离时，她就已经抱着戈尔，一路弓着背朝那片果林逃去。 “……”紫灵等了许久，也没听到洛依依的回答。 终于，她气结眉间地望向洛依依最初所蹲的地方，杳无人影了！ 紫眸忽然睁大，又怒又急，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居然趁着解手的时候逃跑了！ 但好在，不管她们再怎么跑。终究是逃不过她的掌心。 这里可是精灵国，她从小生长的地方，看她不掘地三尺，将她们给挖出来！ 刚要起身飞去寻找，肩头突然被人一掌按下，内力之大，让她想动都动弹不得。她惊慌地回头望去，在看到一张令她极为厌恶的脸蛋时，咬牙着咯吱作响。 “是你？！” 渡瑶冷笑，按住她肩膀的手掌并不松开，“说，萨满在哪里？” “笑话，你要找的是人是鬼我都不知道，还指望我给你有用的消息？” 渡瑶的出现，让紫灵暗自惊出一把冷汗，为今之计，她只会咬牙不说。 “不知道？”渡瑶笑得有些轻蔑，加重手里的力道，“那日给你药膳的厨子你总该认识吧？” “啊——”紫灵痛得叫出了声，随后回头瞪了一眼渡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渡瑶冷眸忽凝，桃花眼角闪过一丝寒光，一脚勾住紫灵的左腿，让她半跪在地，脸上泛起令人不寒而栗的冰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萨满在哪里！否则，就算是天帝来了，也难以阻止我杀你的急切之心！” 紫灵知道以她目前的功力定然不是渡瑶的对手，可她总要脱身，还要依靠萨满得到修炼大法。 现在渡瑶越是这么对她，她越是不能说出萨满的下落。 脑袋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决定孤注一掷。 “我说了我不知道，在人界里，我从他的手里抓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回来，就再也没见到他了！” 女人和小孩？！ 渡瑶的手一晃，力道不下于先前，“那她们现在何处？！” “她们……那女人骗我带她到这里解手，接着就逃了！我这不也刚好在找她吗？！”紫灵没好气地朝她说道。 看见渡瑶这一脸的紧张，猜着她一定会去找她们。 果然，渡瑶一把将她甩开，朝附近看了几眼。 并非是她相信了紫灵，而是她相信了自己对灵魂气息的敏感。 就在紫灵说她带她们来这里，她就已经屏气感受到了灵魂来过的气味，是戈尔！ 226.第226章 救人（三） 顾不得原地的紫灵，渡瑶已经飞身朝着果林飞去。 只有那个地方，才会是最佳的藏身之地。但凡那女人有一点的求生意志，都会往那里钻！ 紫灵站起身，拍了拍方才被渡瑶所控的肩头，眸间的怨恨更深更阴。 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去通知萨满！ * 果林里 一阵阵欢快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以前在人界的时候，也是长这么帅的！对了，你不认识芒草吧？”蜂灵正爬在一棵苹果树上，回头问着莫离。 “不认识喵——” 莫离已幻化人形，坐在蜂灵身后的树枝上，晃着两条小腿，身后可爱的尾巴轻轻摇摆着。 精灵国能带给她维持更久人形的灵气，想来只要在这里待上个把天，就能自由地变形了。 “芒草原来也不是我们精灵国里的精灵，他就是一个守门的。后来有一天，他带着渡姑娘进来，看到我的时候，都被我帅到话也说不出来了。” “前辈真帅，喵——” 莫离笑颜逐开，深深地被蜂灵一身的朝气所感染。 “不敢当不敢当！你以后要是有机会看见芒草，一定会被他丑哭的。”他边摘下最后一颗果子，接着飞到地上。 莫离紧接着跃下，跟在他的身旁。 “莫离喵，你看，我摘了这么多，加上原来膳房储存的那些，做果糕给他们吃，应该够了吧？”蜂灵甩了甩衣兜里的那些各式各样的水果。 “好想吃，喵——”莫离开心地笑起，圆润的眼珠泛着喜悦的光彩。 蜂灵捧着一怀的果子，朝她道：“我的厨艺在整个精灵国，那是称了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的！啊——！！！” “啊——” “喵——” 话音刚落，从果树一角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撞向蜂灵。 顿时，怀里的果子如同滚珠落地，撒在各处。 洛依依惊魂未定，抱着戈尔的手不住地颤抖，在看到眼前一个头顶长着触须，背后长着蜜蜂翅膀的男人，另一个长着猫耳，背后还一根雪白的猫尾巴的女人，脸色瞬间惨白。 “洛依依，喵……”莫离一眼认出了她是洛河村村长的女儿，洛依依。 洛依依刚想转身接着逃命，就听见了莫离唤着她的名字。 “你认识我？”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 只是再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猫女”，她还是没能认出莫离。 “喵——”莫离当着她的面，变成了白猫，围在洛依依的脚边小声唤了两声。 洛依依惊吓间，往后又退了一步，看着白猫有一会儿，这才想起洛河村内经常能见到的一只浑身莹白的猫，难不成，就是它？ “妖怪……” 她鉴定完蜂灵和莫离的品种后，惊慌失措地撒腿就拐了方向往回跑。 就在这时，她跑去的上空，一身白衣袭罩绿影，缓缓落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洛依依望去，只见一个螓首娥眉，肤如凝脂，貌若天仙的女子从天而降。 她看得有些痴神，甚至忘记了自己此时身处的环境。 “渡姑娘？”蜂灵看见渡瑶的那一瞬，本也是看出了神，后来仔细再辨认，这才不敢确信地叫出她的名字。 令他疑惑的是，渡姑娘今日所穿着的，不正是参王的王袍吗？ 可就算是男人的衣服，穿在渡姑娘身上，那也是别有一番威风之姿。 看着看着，他竟痴痴笑了出声，接着低头悄声对莫离说道：“看到了没有，她就是我跟你提起的渡姑娘，实不相瞒，她以前也暗恋过我……” “主人喵——” 不等他说完，莫离已经蹿向渡瑶，靠在她的身边撒起娇来。 渡瑶弯腰摸了一把莫离身上的绒毛，并不急于与洛依依表明身份，而是宠溺着莫离，问着：“昨日你可是在精灵国溜达上一圈了？” “嗯，蜂灵前辈可好了喵——”莫离蹭着渡瑶，眼睛眯下一圈。 渡瑶偏头看去，见蜂灵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蹲在地上忙着捡那些果子，还时不时往她这里心虚地望了几眼。看到他恢复人形，她的心终是落了落，最后才将视线转移到洛依依身上。 这个女孩的灵魂格外纯净，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灵魂气息随着她情绪的波动而改变。正如此刻，她的灵魂是处于极度惊慌中。 一双澄净的大眼睛下，娇俏的鼻子显得可爱逗人，双唇不点而赤，透着诱人的红光。她对怀里的孩子保护欲极强，在看到渡瑶投向她的目光时，两手紧了紧抱着戈尔的力度。 眼观人界八方，这是第一次，她遇见的纯灵。 听闻，纯灵是作为快速修炼极好的载体，能让一个不属于自身的肉体和灵魂以最快的速度融为一体并提高内力修炼速度。 她倒是明白了，为何萨满会将这个女人和戈尔一起带来。 “孩子给我。”她看着洛依依，神情柔和，梨涡泛现。 但在洛依依听来，她的声音却是冷得让人直打颤，一听此话便也了然她也是来抢孩子的。 虽然不知道那个衾末抱给她的这个孩子是什么来历，但这些伸手就向她要孩子的定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她警惕地望着渡瑶，往后缩了缩，“不，除非我死，不然我是不会把孩子交给你们的！” “如果是孩子自己选择跟我走呢？”渡瑶突然问道，并将戈尔额头上的符一手挥掉。 洛依依看见渡瑶步步朝自己逼近，于是也跟着往后退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怀里抱着的，是未央国二皇子的遗嗣，也就是未央国的储君，未央戈尔。”渡瑶看见她满怀戒备，于是停下了脚步，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说……说什么……这是……”洛依依匆匆瞥了一眼怀里的戈尔，此时他的眼睛已经睁得发亮，乌溜溜的眼珠正朝渡瑶的方向望去。 “他的父亲，名为未央衾末。”渡瑶继续说着，并看到了洛依依脸上的神情由惊恐逐渐转为惊诧。 “衾末？未央衾末？”洛依依这次是完全醒悟了过来。 227.第227章 救人（四） 难怪她当初听到这名字的时候会觉得熟悉，原来，他就是未央国薨逝的二皇子，未央衾末。 忽得，她脑袋一懵，这又怎么回事，二皇子不是已经薨逝了吗，那天出现的自称是衾末的男人又是谁？！ “你是什么人？”洛依依回过神，依旧警惕地问着渡瑶。 “可以将你从这里救出去的人。”渡瑶再次朝她走近一步，道出自己的名字：“我叫渡瑶。” 洛依依心中还在犹豫，听到她是渡瑶的时候，忽然一怔，接着抬头，“你说你是渡瑶？” 如果不是看在洛依依照顾了戈尔这么多日子，渡瑶根本不会如此慢条斯理地与她周旋，甚至直接将戈尔抱了就走。 “你是洛河村的洛依依，衾末兄将戈尔交给你的时候曾允诺过两天后来抱走他，可是带走你们的是一个长着八字须的胖男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她耐着性子，以博取洛依依的信任。 望向戈尔的时候，正见他朝自己也笑着，她阴沉的心情忽而好转了起来。 洛依依点头，再看了看怀里的戈尔，心想渡瑶说得句句属实，既然她认得衾末，把孩子给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好过跟着她被人一起囚禁。 她松了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后，走到渡瑶面前，将戈尔交到她手里，坚信的目光透着如水的光泽，柔声说道：“我相信你。” 刚接过戈尔，周围的果林忽然沙沙作响。 接着一袭与渡瑶一模一样的白袍落于她们身侧，在洛依依惊诧的眼前，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靓丽而生。 “跟我走，我找到萨满了。”他无暇去看别人，全部的注意力只在她一人身上。 渡瑶清眸一亮，随即将戈尔放回洛依依怀中，朝莫离道：“莫离，你带着她和戈尔先去大殿候着，我去去就来。” “好的，喵——” 这边还在捡着果子的蜂灵回头望去，看到的已经是参王带着渡姑娘“远走高飞”的身影了。 洛依依抱着又被塞回自己怀里的戈尔，一时还回不了神。 这里的一草一物皆是如此诡异，会说人话的猫，长着人身的蜜蜂，会飞的人。每一次亲眼所见到的，都让她确定自己此刻正身处在一个异世的事实。 “参王，渡姑娘，早点回来吃果糕啊！”蜂灵的喊声穿透整个果林，回声阵阵。 洛依依虽心有余悸，但总算是看出这两个非人的异类都属善类，于是跟在莫离后面，朝大殿走去。 “原来你是渡姑娘和莫离的朋友啊？我叫蜂灵，我们精灵国除了参王外，就属我长得最帅了，渡姑娘还夸过我厨艺了得呢，待会儿，你们就一起尝尝我做的果糕？” 一路上，蜂灵又开启了自恋模式，向洛依依从头到尾道了一遍莫离已经听过的“故事”…… * 渡瑶跟着慕子参回到紫堡后，再次打开暗门。 映入眼帘的，并非是预期的结果。 而是一副，******图。 暗房内，只有一张太极八卦桌，空中薰衣草花香满溢，花瓣漫天飞舞。 紫灵婀娜的身姿正端坐在八卦阵中，吸取大地精华，促进修炼。 “你带我来，为的就是让我看这个？”渡瑶的语气带着些不屑和暗讽。 慕子参迅速背过身，走出紫堡。 萨满，被紫灵放走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当下，渡瑶又会如何看他，这样的误会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但他要是说了紫灵放走了萨满，渡瑶定不会放过紫灵。 渡瑶跟着他走了出去，所想着的，却不是房内那个****的紫灵，而是慕子参在果林时对她说找到萨满的那副认真的神情。 方才他更是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那道暗门，说明萨满确实在那里呆过。 现如今萨满不见了，精灵国的阵法奇特怪异，有进无出。那么萨满能去的地方…… “不好！戈尔有危险！” “瑶儿！” 慕子参正不知该如何面对渡瑶的时候，就见她的身影从自己面前晃过，朝大殿奔去。 * “你们先在这里坐着，莫离喵，你要不要跟我去膳房学学怎么做好吃的果糕？”蜂灵带着洛依依进了大殿，指了指随处的一角，又问着莫离。 莫离毫不犹豫地就点头，“要去，喵——” 两个精灵一前一后地消失在洛依依眼前，倒是让她一直提着的心落下不少重担。 大殿四角围绕几个木墩而立，金碧辉煌的外表，清雅华贵的内殿，无不让从小没见过如此奢华建筑的洛依依感到赞叹。 怀里的戈尔似乎也很喜欢这里，脸上的笑容不曾断过。 绕着大殿内围走上一圈，正感慨着能够居住在这里的人定是非富即贵之身，忽而一阵狂妄的笑声从偏殿传出。 “哈哈哈……哈哈……” “是你……你……” 看着眼前这个，令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做上几天几夜噩梦的胖男人，洛依依吓得气都不敢出。 “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人？”萨满来到她面前，一堆横肉随着愤怒提到鹳骨处，凶神恶煞地自问自答道：“就是欺骗我的人！” 洛依依瘫坐在地上，已经失去了逃亡的气力。 看着萨满一点一点在她眼前放大的面孔，恐惧，袭至周身。 渡瑶和慕子参一前一后赶到时，萨满已经一手将戈尔从洛依依怀里夺了过去。 “宝贝儿，咱们又见面了。” “哇哇……” 戈尔的哭声顿时响彻整个大殿，紧紧牵动着渡瑶的心弦。 “放开他！”她疾影来到洛依依身旁，站在了萨满面前。 然而，萨满手里的王牌早已让他有恃无恐。 “渡瑶，你们敢靠近我五丈试试？”他迅速退后距离渡瑶的五丈之远，紧接着将戈尔身上的襁褓扯开，抓起他的小脚将他倒提起来，另一只手不知从袖口处掏出一把匕首，对准戈尔的后颈…… 鲜血落地，一滴，两滴…… “别伤他！”渡瑶出手欲要阻止。 不料萨满变本加厉，一刀从戈尔的脖子划了过去。 随着戈尔惊天动地的哭声，鲜血从颈部渗出越来越多，渡瑶听得出来，戈尔的声音早已哭喊沙哑，加上萨满的伤害，更是痛得无法言喻。 228.第228章 救人（五） “萨满，你放了孩子，我放你离开精灵国。”不远处，慕子参从容不惊的商讨声更显得淡定。 萨满提着哇哇直哭的戈尔，笑得令人心惊肉跳，“放我离开？参王这么爱开玩笑，想来刚才那典阵也只是给我困着玩玩的？” 渡瑶冷眸微凝，“只要你放了手里的孩子，我可以饶你不死！” 说着，她试图寻找机会靠近萨满。 对面，萨满倒提着戈尔直退到角落，手里的刀从戈尔的脖颈划到胸口，“你再过来一步试试！” “渡姑娘，求你别过去了！他丧心病狂，肯定会伤害孩子的！他有什么要求，你们就答应他了吧，求求你们了！”一旁的洛依依看着血流不止的戈尔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抓着渡瑶垂下的手臂晃个不停，哭得梨花带雨。 渡瑶何尝不想救出戈尔，她甚至恨自己做事不顾后果，若她考虑地再周全点，也不会将戈尔再交到洛依依手里。可就算心里再怎么懊悔，再怎么心疼，她依然一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萨满提着哭声不止的戈尔作为要挟她的筹码。 她速度是快，甚至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可再怎么快，也逃不过萨满的那双法眼和他手中已经渗血的刀刃。 “哇哇……” 戈尔哭得撕心裂肺，声音沙哑嚎啕。 “把孩子抱好，离开我的视线！”地上的襁褓被她一手吸附而起，扔到萨满身上。 她知道，像萨满这样的恶灵，已丧失人性，他绝对不会善待戈尔，甚至会找一个绝好的时机将他吞食。但若是此刻她将他逼急了，萨满也一定会来个鱼死网破，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戈尔。 戈尔是衾末兄的骨肉，她怎可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可就是她的一时疏忽，才导致现在的戈尔伤痕累累。为今之计，若能暂时保证戈尔的安全，放走萨满，又有何不可。 “你让参王将我安全送出去！”萨满并不急着将戈尔放入襁褓，而是以此接着威胁道。 渡瑶回头，对上慕子参那道寒光。 他的眉峰紧紧纠结着，想要看透，却无法看得清楚。又或者，他从始至终不曾了解过她，为何她所做的决定都让他无法理解。萨满的猖狂，他看在眼里，甚至认为渡瑶根本不会顾及那个孩子而当场捉拿萨满。 又或许是她，根本不相信他的实力。不相信他可以为了她，再次违背天意，逆转那孩子的生死？ “借你弦月刀一用。”她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飘然无边。 别在他腰间的弦月刀还未经过他的同意，就被强制离身，落入她冰冷的手中。 就如从前，她要离开精灵国时，用自己的血破除了精灵国的封印，情景再现。一滴黑血腾空而出，映日折辉，精灵国的传送门在此时打开。 萨满闻声，挥起手里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符纸，遁地而逃。 “孩子……” 洛依依双眼臃肿，看着原本还站着萨满的地方此时空无一人，紧跟着潸然泪下。 渡瑶扔下弦月刀，清眸黯淡。 她恨自己没用，恨自己仍旧无法做到像父亲那般决绝。方才，内心争斗了许久，她想了许多种假设，最后假设到自己是修罗王父亲，那他会怎么做？兴许会不顾一切地掐住萨满的脖颈，稍一用力，勒断他全身的经脉，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试过了，可当才踏出一步的时候，就被萨满给硬生生地逼回原处。 可不是吗，她输给了自己的心。 “果糕好了！吃果糕咯！” 突兀的嚷嚷声从殿外传了进来，蜂灵端着一盘果糕正一蹦一跳地进殿。 刚定身，就发现大殿内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气氛。角落里洛依依低低的哭泣声，前方慕子参无声的沉默，稍远点渡瑶深深的自责。 蜂灵保持着姿势，悄悄地往后退去。 直到退到殿门口，这才拉起门外还在吃着果糕的莫离，拔腿就跑。 殿内的气氛被蜂灵那么一喊，缓和了些许。 慕子参看见渡瑶的手心紧了紧，又见她移步走向地上的那个女人。 “我先送你回去。”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就如她一直维持的面部表情，僵硬而冰寒。 洛依依抬头，眸带泪光，“可是……那孩子……” “你放心，我会将他救出来的。”坚定而不屈的语气散在四周，让洛依依在这个精灵国里感受到了一次安全感，使她她站了起身，跟在了渡瑶身后。 渡瑶在经过慕子参身边的时候，她听见了他低沉的声音，“本王跟你一起去。” 她侧眸，望进他的深潭中，却读不出此刻他的情绪。 “我跟你一起去救那个孩子。”这次，他的声音大了些，撇去“本王”的代称。 渡瑶有意停在他的身边，默不作声了一会儿，最后不带一丝犹豫地走出了大殿。 殿外的一角，蜂灵和莫离蹲在地上吃着果糕。 看到渡瑶和洛依依走了出来，莫离只好跟了上去。 “莫离喵，这些果糕都送给你在路上吃，要是有机会，我会去找你玩的。”蜂灵擦了擦嘴角，面露不舍。 将盘子里剩下的果糕一股脑儿地全塞进了莫离的怀里，嘴里还念叨着：“都怪该死的馋嘴精灵，把我之前准备的那些果子全给偷了，所以只能做这么些糕点，你可要省着点吃啊。” “谢谢帅帅的蜂灵前辈，喵——” “嘿嘿，有缘再见，莫离喵。”蜂灵傻傻地笑着，眼眶却打湿了一圈。 好不容易来个可爱的精灵，认可了他惨绝人寰的帅气，结果还不到两天就又要离开，殊不知下次再见，又是何时。 渡瑶淡淡地看着他们互相告别，心中讽刺着自己，连最基本的再见也无法对他说出。 “我们走。” 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接着一股白烟卷起，地上的两人一猫接连消失。 大殿内，慕子参收回地上的弦月刀，接着探至墟鼎，双眸倏然一惊，药典不见了！稍愣了一会儿，这才敛眉抿唇，意志坚定地走出殿外，“若是紫灵问起本王去了何处，你该如何答？” “小的不知道。”蜂灵转了转眼珠，如实回答。 “很好。” 待蜂灵抬头，眼前哪还有参王的身影…… 229.第229章 你是我的女人（一） 未央国 三日后，一道诏书下达民间。 “予闻皇天之命不于常，惟归于德。今顺民天意，禅位予子，佑我未央国风调雨顺，万古长青，延绵不绝。”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 然而皇宫内苑，硝烟四起。 “什么？药典不见了！”未央皇帝一脸震怒，从龙椅上惊跳而起。 “皇上息怒啊！臣等确实亲手将药典交给了瑶郡主，绝无虚言啊！” “皇上饶命啊！” 眼前，跪着的是一地的太医和内阁士。 慕子侃则是面色从容地喝着茶，看着那些语无伦次的太医如同惊弓之鸟，只要未央皇帝一有点反应，他们就被吓得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一下。 登基仪式就快举行，可是最重要的国宝在关键时刻不翼而飞了。 用太医们的话来说，是前些日子借给了已死的瑶郡主，至今还未归还。 可是未央皇帝并非是傻子，人死怎会复生，当天他命人加强宫内巡戒，并无一人发现瑶郡主出入皇宫。 至于大内牢狱的牢头和苏湘儿的丫鬟燕秋的供词，并不足以证明渡瑶来过皇宫。若是真如他们所言，渡瑶被宸后关进大牢加以私刑，那为何尸体还会莫名失踪？ 大内监掌无法给他一个解释，加上他终日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判定，渡瑶根本没有来过皇宫，兴许她还活着！ 只是这些弄丢了药典的太医们为了推卸责任，而把罪责推搡在了一个失踪的女人身上！ “药典乃我国至关重要的国宝，尔等全把朕的千叮万嘱当做耳边风了吗？！来人，将堂下一众废物押入死牢，判其九族之罪！” “诺！” “皇上——！！” “皇上开恩哪——！” “皇上饶命啊……” 求饶声，哭喊声，瞬时乱作一团。 “慢着！”就在太医们被强行拖到门口时，渡瑶的声音犹如天籁临现。 所有人的视线皆投向从门口走进来的那道白色身影。 原本她是想带着洛依依回她的村庄，可一想到她是纯灵，萨满定虎视眈眈再来找她，思来想去，她只好在安府周围布下结界，让莫离和洛依依暂避那里。 看到大街上的皇榜，她几乎一刻不曾停歇，带着从慕子参身上偷来的药典一路疾影来到皇宫。 果不其然，登基典礼还未举行，乾德殿就已经是一片乌烟瘴气了。 “瑶儿？”未央皇帝又惊又喜。 一旁正在啜着茶的慕子侃在听见她的声音时，呛了一口。 “皇上，药典的确在我这儿，放了他们！”她的声音清润，宛如一首清音，乍听之下，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太医喜极而泣，再次纷纷下跪，“臣等拜谢瑶郡主大恩！” 慕子侃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发现渡瑶越来越让他捉摸不透。 渡瑶双手高举药典，一身明晃晃的白袍衬得她格外庄重脱俗。双眸在瞟向慕子侃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时，迅速转为冷漠，走向高位上的未央皇帝，最后跪在他的身侧。 “请皇上过目。” 未央皇帝颤巍巍地接过药典，双唇发抖，“孙公公，准备仪式！” “诺。” 口谕接到，孙公公接着转向慕子侃，“还请新皇随奴才移驾至未央大殿。” 慕子侃放下茶杯，站了起身，绕过茶桌来到渡瑶身旁时，有意无意地为她撩起耳际的发丝，蓦地凑近她耳旁，低喃一声：“你可做好要成为皇后的准备了，朕的……瑶儿。” 渡瑶纹丝不动，清澈的眸底朝他掠过一丝寒意，并不见他收敛的目光，看到的仍旧是他肆无忌惮的深情。 直到孙公公在一旁催促，他这才移开了视线，跨步离开乾德殿。 未央皇帝，不，药典即位的这一刻起，他便是太上皇了。太上皇双手扶起还跪在地的渡瑶，语气颇为激动：“瑶儿，快快起来。你这一年来，去了何处？药典又怎么会在你手里？宫里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寡人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回太上皇，瑶儿借用药典，是为了求师父帮娘……帮宸太后恢复容颜，因为路途遥远，所以误了送药典回来的路程。还望太上皇放了何太医他们，千错万错，都是瑶儿的错。”渡瑶微微欠身，对答如流。 “这么说，何太医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去过太医院？那大牢里……” “太上皇，那日瑶儿的确去了太医院，但……不曾去过大牢。”稍稍迟凝，她便脱口而出。 人界有句话，正如她此时的境遇。 一旦撒了一个谎，就要撒千千万万个谎言来圆它。 她已经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只要慕子侃顺利登基，她便可继续去捉拿萨满，救出戈尔。 环视了一眼四周，并未看到衾末兄的身影，想来，他是回了冥界。 再一看，宸太后也不在，依目前情势来看，想必是在梳妆打扮中。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太上皇激动不已，遂又下旨让他们放了太医们，接着转身上下打量了渡瑶一会儿：“瑶儿，你这身衣服是什么情况？” 渡瑶低头一看，原来是匆忙间，并未来得及换掉在精灵国时，慕子参给她换的袍子。她随即抬头，冲太上皇调皮一笑：“瑶儿这便去换一身来。” 太上皇并未多言，而是随着笑声一路将她送到偏殿，“寡人得先去未央殿，将这药典送到参儿手中，你可不能耽搁太久，晚了可就看不到参儿威风八面的模样了。” “诺。” 渡瑶颔首，目送着他们离开。 要换身衣服不假，但她却不能再在这里多耽搁一分一秒，萨满逃出精灵国，现在一定还未走远，趁着还能闻到戈尔的灵魂气息，她得先跟上萨满的身后，再布施救援。 随后身影疾闪入殿，从衣柜里抽了一件水绿色的淡雅服饰，刚要换上。 这时，从外面响起叩门声，“瑶郡主，奴婢奉皇上之命，给您送衣裳来了。” 渡瑶微皱秀眉，想着怎么尽挑这种时候来。迟疑片刻，这才上前打开房门。 230.第230章 你是我的女人（二） 门刚打开，就涌入一大批端着金银首饰，华贵服饰的宫女。不等她阻止这些宫女的侵入，她们已经不由分说地将她强行簇拥到了梳妆台前。 “瑶郡主，时间紧迫，奴婢们这就开始了。” 领头的宫女话音刚落，后面的几个就跟着将她身上的白袍脱下，接着井然有序地将玉盘里的一套闪得发红发亮的凤袍强行加到她身上。 渡瑶刚要开口拒绝，前面就转过来一个手拿胭脂水粉盒的宫女，三下五除二就往她脸上拍了起来。 “瑶郡主，请您稍稍抿嘴。” 她乖乖地闭嘴，眼角撇到被她放在桌上的那套清雅绿裙，还未看得真切，就一把被另外一个宫女扯了塞回衣柜。 “瑶郡主，请您闭上眼，奴婢为您修眉。” 这次，她想看，也看不见了。 * 未央殿的另一侧，殿门紧闭。 慕子侃嘴角正扬着和煦的笑容，坐在一面铜镜前任由宫人服侍更衣。 刚进行到一半，周围的宫人突然纷纷倒下。 一道白光从镜面反射，慕子侃惊觉不妙，扫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宫人后，转身望去，见到的是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你还没死？” 慕子参临近，双手搭上了慕子侃的肩上，毫不费力地将他穿好的皇袍扒了下来，“让你失望了。” 他一路跟着渡瑶入宫，没想到她却把药典送还给未央皇帝，而这新帝，居然是曾亲手将自己推入万丈深渊的兄长，慕子侃。 “不，或许还没到那么失望的时候，至少药典和瑶儿……” 不等慕子侃把话说完，慕子参已经出其不意一掌将他打回原形。 “药典是本王的，瑶儿……也只能是本王的！”他几乎是咬着牙对着手里的那支白参说道。 慕子侃这么一躺，至少得晕上个两天两夜才会变回人形。 就算慕子参有多怨他，也不会像他那般无情赶尽杀绝。孕育他们兄弟二人的是精灵国的母土，老参王传承给他衣钵为得是普渡众生病理，而不是无情的杀戮。 在这重要的日子，他可以不要江山，但绝对不会让人觊觎属于他的东西！ 深眸渐沉霜雾，他随手将白参丢到床底一角，接着慢条斯理地穿上皇袍。 与此同时，地上的宫人苏醒过来，看到正在着衣的慕子参，他们皆面面相觑，随后脸色苍白得就地求饶：“皇上恕罪，奴才失职！” 慕子参并未回他们，而是伸手套上皇冠，面色如玉。 瑶儿，本王只想好好问问你，为何会盗走药典，让本王就此难堪！ * 乾德殿的偏殿内，厚重的头冠如同枷锁，扣在了渡瑶的头上，最后一道工序终于宣告结束。 渡瑶起身，宫女端来全身镜面，只见镜中女子粉黛渐增颜色，三千青丝高高挽在脑后，珠钗流萤斜插，两缕青丝垂在耳际，迎风舞起。大红色的凤袍上，金凤开屏，口吐玉珠，闪闪发光。裙幅褶褶如银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之外，两名宫女一左一右轻挽而起。 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使得渡瑶步态愈加雍容柔美，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却不失她独特的气势。 左右两名宫女遂又拥着她走出殿外，上了布辇。 未央宫，外至宫门，内至牢狱，众生皆跪，号角长鸣，擂鼓猛击。 一早搭好的戏台上，舞女风姿卓越，聘美同台。 孙公公手握圣旨，正宣读新帝登基诏书，“……皇恩浩荡，福泽延绵，特此大赦天下！” 一切，看起来似乎很美满。 “新帝登基典礼开始，鸣号——！” 擂鼓如雷响，砰然心间。 随着孙公公尖锐的嗓音传至最近的一个号角手耳里，紧接着，号角声源源不断地响起，宫里宫外，无一例外。 未央大殿下，下沉的玉石台阶足足有两百个阶梯。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官员宫人的跪拜中，一道伟岸的身躯傲然挺立玉阶之下，仰首望向百阶上的龙椅，心沉如石。 过了许久，也不见慕子参迈出一步。 “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唤了他一声。 在这重要的场合中，皇上居然看着台阶发呆了，而一旁跪拜的官员皆是埋着头面面相觑。 “瑶郡主，到了。” 直到渡瑶的布辇落轿，两个宫女各牵着她的一只葇夷，顺着通往玉阶的笔直大道缓缓走去。 渡瑶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她心中一直惦记着该如何找到萨满救出戈尔，而不想被困在这样的环境中，拘束且烦忧。 肃静的四周，唯有她脚上的木屐打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伫立着许久的慕子参终于转过身来，看着迎面而来的渡瑶，深眸浮现笑意。 百阶之上的未央大殿外，一道暗帘隔着两道身影。 一个是当今太上皇，一个是宸太后。 看见渡瑶出现在如此场面中，宸太后的脸色煞是难看。 带着满目的疑惑，她回头低声问身后的黎轩，“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轩也是一头雾水，那日宸太后要惩罚苏宁郡主时，确实是瑶郡主让他去通风报信给太上皇的。 当时他以为自己是大白天的见鬼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么重要的场合中，这只鬼居然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惊为天人的容颜更是让他再次被深深地震撼。 “回太后，早前两个时辰，就听闻瑶郡主带着药典归来，属下还未探清虚实，不敢妄自断言。” 回完话，他朝旁边的黎昕使了个眼色，让他再去调查清楚。 黎昕收到，抱拳离去。 宸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声音恍然：“真是造孽啊。” 而玉阶下，双双伫立的两道身影正深情凝望着彼此。 今日的他，冠绝天下。 今日的她，美艳无双。 可他们彼此都在暗叹，对方都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额上梅花绽放，双眼桃花如魅，渡瑶收回目光，轻声说道：“这个地方不适合我。” “我知道。” “药典已经为你拿到，你为何还要把我牵扯进来？”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231.第231章 逼迫（一） 他的轻狂和淡然顿时令她感到又羞又恼，美眸流转间，再次对上他的深眸，竟然从那里发觉到了异样的熟悉。 突然，腰间环上他的手，一道不属于她自身的力量将她离地抽起，朝玉阶上的龙椅飞去。 众人哗然，古有皇帝登基，一步一个脚印走上玉阶，而他们的新皇居然用轻功直接飞了上去。 飞上去不打紧，可他怀里搂着的，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听说，还只是侧王妃！ 高阶上的宸太后定睛一看，怒上眉梢，径自离了座位，往下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高呼声此起彼落，震撼山河。 众目睽睽下，渡瑶无法施法离开，只得任凭身边的男人使用蛮力将她圈在怀里，接着一起坐上了龙椅。 突然，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近的距离，渡瑶闻到了一股愤怒的气息，其中掺杂着对她身旁的男人占有和保护。 “母后……”慕子参站了起身，挡在了渡瑶面前。 “参儿，你这是为何？今日乃你登基大典，你带着这个女人，成何体统，你让底下跪着的大小官员，黎民百姓如何笑话你？”宸太后字句饱含着隐忍的怒气，虽然是看着慕子参所说，却是说给他身后的渡瑶听。 渡瑶冷眸乍寒，嘴角牵起一条似有若无的笑意，正要起身。 “母后，您容颜恢复，最大的功臣是瑶儿。儿臣能安然地坐在这个皇位上，也全归功于她。没有瑶儿，就不会有今日的你我。就算冒天下之大不讳，儿臣也要与她同甘共苦。” 慕子参的话似有褒意，似有讽刺，传入她的耳里。 令她吃惊的是，他是慕子侃，又怎会得知宸太后容颜恢复是因为她？ 就算是衾末兄告诉他，可那****要求慕子参写配方之前，衾末兄分明是被她打飞出了九霄之外…… 宸太后嘴角颤抖，盯着慕子参看了许久，突然泪花盈满眼眶，“可她是杀害你弟弟的凶手！” “二弟之死与她无关，就算是她杀的，儿臣对她的感情，只增、不减！”他的眼里充满了坚定，令宸太后瞬时说不出话来。 渡瑶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宸太后正控制着心中的悲愤，无处发泄。 “是你！”忽然，宸太后将矛头指向渡瑶，“没想到一年的辛苦养育，哀家偷也偷了，抢也抢了，省吃俭用让你进宫，可没想到哀家是养了你这只不通情分的白眼狼！你害死我的末儿，还和紫灵那样的贱人一道魅惑我的参儿！黎轩，带她离开！” “诺！”台子后的黎轩领命上前。 “谁敢动她？！”慕子参想也不想，一把搂住了渡瑶。 殿上的太上皇见势不对，连忙起身往下走去，“你们这都是在做什么？” 百阶之下的众官员只得忍着跪得酸痛的膝盖，将头埋得更低，听着这一出皇家内苑的花戏。 渡瑶不卑不亢，不愠不怒，不温不和，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宸太后恶狠狠地瞪着她。 “众将士听令！这个女人，是三皇子谋朝篡位的同党，安从之女，安瑶！为免其祸害未央国江山，立刻将她拿下！”宸太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抛出渡瑶为人在世的真实身份。 就是这一层她在世时还未捅破的纸，如今倒成了自己沦为阶下囚的因果。 渡瑶听着众将士的交头接耳，很快，也听见了一声怒叱从身后传来，“瑶郡主乃寡人册封的未央国第一郡主，想要拿她，尔等又问过寡人的意见了吗？问过新皇的旨意了吗？！” 不需要去看，也能听出声音的来源是太上皇。 这时，空中一道匿影从黑雾中乍现，死神陌衾末降临。 众人皆看不到他，唯有渡瑶和慕子参看得真切。 陌衾末在看到渡瑶的身上搭着慕子参的手时，一时间竟也忘了来此的目的，而是强制将他们分开，再挨着渡瑶的肩头说道：“瑶儿，我还以为你去帮我救戈尔了，没想到，是跑到这里来凑热闹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慕子参，将他当做了慕子侃，“喂，谁允许你碰瑶儿了？本死神可是警告过你，这世上，能有资格与本死神斗智斗法争瑶儿的只有慕子参一个，你算哪根葱？” 慕子参不理他，而是就着宸太后的面，冷然说道：“若是他们也对瑶儿有疑义，那儿臣情愿不要这个皇位！众人听着，今日登基典礼作废，大家全散了吧！” 玉阶下的官员们皆是一副膛目结舌之状，不知到底是该听谁的。 “都退了吧！” 直到孙公公手中的拂尘一挥，众官员这才俯首齐声喊道：“臣等告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现在的皇上，但对着台阶上面喊总是没错的。 接着，孙公公又摒退了其它的宫人，台子上剩下的太上皇，宸太后，慕子参和渡瑶，还有一个其他人都看不见的陌衾末。 “随寡人回去，别再这里丢人现眼了。”太上皇上前欲要去拉宸太后，却被她一把甩了开。 宸太后看着渡瑶，愤恨不减，拍着自己胸脯大声说道：“哀家对你说过不止一次两次，两个皇儿是哀家的全部，你已经毁了哀家一块心头肉，为什么还要霸占着参儿？” 她说着，往台子后面退去，声音颤抖，“哀家不曾求过你什么，也很感激你替哀家进宫扫除了景婉菱，虽然不知道紫灵那个小贱人是不是你使诈让她失踪的，但是哀家依然感谢你，苏湘儿那个贱货在哀家面前演戏诬告你，是哀家命人将你押入大牢，想着要保护你！” 渡瑶心中澈然，原来之前湘儿在亭子里污蔑她被推倒，宸太后是知道的。 “哀家想让你在大牢内好好反省一阵子，让大内彻查末儿死亡真相，还你一个清白。你逃逸后，苏湘儿把罪名扣在哀家头上，让哀家替你受了不该受的委屈！这些，哀家统统认了！今日，哀家只求你离开参儿，你若是答应，皆大欢喜。你若是不答应，哀家就从这儿跳下去！” 232.第232章 逼迫（二） 说完，宸太后退到台子边缘，往下望去，百阶高度足有十余米，摔下去非死即废。 “你在威胁我？”终于，渡瑶目光泛冷，直视着她。 接着，她一步一步朝宸太后逼近，“阿甘是你囚禁在鬼门关的，敏姑姑是你害死的，对不对？” “你胡说！”宸太后伸着手指，怒指渡瑶：“你妖言惑众，阿甘分明是因你而死，致敏是自己失足掉下池塘的！皇上，你别听她胡说！” 渡瑶的身后，太上皇的脸色早已苍白。 他亲耳在凤仪宫听到她与苏湘儿的对话，经过查实，也得知致敏的女儿阿甘乃他的皇族后裔。虽然痛心疾首，但念在多年的情分上，他选择替她隐瞒真相。没想到今日，她和瑶儿的对峙竟犹如记忆重现。 一旁，陌衾末双手环胸，看好戏地望着眼前的这几个人，可心里，却是想不通，瑶儿会何还要回到这污秽的皇宫里自取其辱。 慕子参则是凝眸望着情绪激动的宸太后，看着与她的脚后跟距离不到一公分的台沿，目光闪烁。 渡瑶不说话，在听到宸太后说阿甘是因她而死的时候，她的心分明是冰沉的，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想起许多人因为她而改变了自己原有的命运，想起了宸太后还是宸妃时，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或许，她不该逼死宸太后。 “跟寡人回宫！”沉默了许久的气氛，太上皇低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显得沧桑而无力。 他缓缓朝宸太后走去，试图伸手将她拉回来。 “你别过来！”宸太后心如死灰，她打掉太上皇伸过来的那只颤巍巍的手，继而望向慕子参，“参儿，你听母后说，这个女人你要不得，当初是母后眼瞎才会安排她接近你。你让她离开，母后一定会再为你挑选比她更好更……” “儿臣非她莫属。”慕子参无情地打断宸太后的话，入戏渐深。 “宸妃，你别为难孩子了，他们幸福不就是我们幸福吗？再说瑶儿有什么不好，你要如此带有偏见？末儿的死是意外，与她无关……” “你闭嘴！”宸太后吼道：“我这一生，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两个皇儿，唤作从前，我认可她。但现在她绝不是以前的安瑶，她不是人，是妖物！是祸国殃民的灾星！” 见慕子参和太上皇无动于衷，她失声哀嚎，“我算过了，只要她还在这皇宫，天下大乱，未央国覆灭！你们全被她迷惑了！” 渡瑶深吸一口气，心知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她是修罗，所到之处戾气横生，待的时间越久，对周围的人与物影响越大。 “我离开，现在就离开。”她开口说道。 宸太后难以置信地望向她，眼里明显掺杂着一丝喜悦。 就在这一瞬，她的身体失控地往后踩了一脚，“啊——” 渡瑶和慕子参双双望去，刚要施法救她，就看到太上皇先他们一步抓住了她的袍子，将她用力往他身后甩去，而自己，却在一个反作用力中往前呛了一步，栽了下去…… “皇上？！” “父皇——” “……” 陌衾末的眉头一动，他不想等来的结局还是等到了。 “嘭——” 那道明黄色的身躯急速下降，在触及地上的时候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皇上——” “快来人！来人哪——” “传太医！” 台子下，原本候命的几个当差侍卫在见到一地的鲜血时，乱作一团。 台上，渡瑶，慕子参则是看着陌衾末将札记挥出，不到顷刻，原未央皇帝的灵魂已经被套牢，消失在他们眼前。 “可惜了，你才登基，就要背负上不仁不孝不义的罪名。”她轻声道。 “你明明能救他，却没有出手。一，你不想逆天而行，二便是你故意要让慕子侃担此罪名。”身旁，慕子参不甘示弱。 渡瑶惊愕地望向他，只见他晃了晃手里的药典，“从本王这儿偷走东西，送给别的男人。你问过我的意见了么？” 本来还在气她偷了药典送来给慕子侃，可经过和她一同看了一出戏后，心里居然豁然开朗了。 她张了张嘴，此时复杂的心境竟是无法言喻。 他站在自己身边这么久，可她居然不知道他就是慕子参！ “你把慕子侃弄哪儿去了？” “你关心他？”他的笑容犹如初见时的邪魅，手中的药典紧接着被他收了回去，顺着他所望的方向看去，正是俯在太上皇身上哭得惊天动地的宸太后。 渡瑶见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于是走向一旁忙着做标记的陌衾末。 “衾末兄……”她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出戈尔的下落。 陌衾末先是看了她一眼，忽而笑起，“瑶儿，还好你没有阻止我收灵，不然回去又难交差了。” “带他到冥界后，让小鬼们善待他，用心安排他的去处。”她叮咛道，一界先皇驾崩，这是个举国哀痛的大事，可是她身为修罗，曾经的灵魂摆渡者，看多了人类历经生死的一刻，竟不再觉得有任何悲伤。 曾经在世时遇到的这些人，他们还会在冥界相遇，在她面前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虽死犹在。而萦绕在她心间久久挥之不去的，是那些根深蒂固的爱恨噌痴。 “死神陌衾末，遵命！”陌衾末收起札记，眼里的柔情仍是显而易见。他将两手搭在她的肩头上，暴戾之气稍稍缓减，语气温和：“瑶儿，等我和幼珊交接完这单，就会来与你并肩作战，我要亲自救出戈尔！” 修罗王只说不得插手捉拿萨满，可并没说明不准他去救人。 更何况，那孩子，还在天劫期。 “衾末兄，你成熟了。”看着他不染风尘的阔额和那双会说会笑的褐蓝色眼眸，她由衷地说了一声。 陌衾末一愣，静静地看着她片刻。 突然，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双颊，满脸的不可思议，“真的？那是不是代表了为兄的胜算更高一些？” “什么胜算？”渡瑶一头雾水。 233.第233章 心跳（一） 陌衾末干咳了两声，望向一直盯着这里看的慕子参，“听见了没有？瑶儿说本死神成熟了！看来，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是输定了！” 瞬时，从渡瑶的身后幽幽传来两个字：“幼稚。” 渡瑶各斜睨了他们一眼，看见的只是他们各自心怀鬼胎的对视。 本想再逗留一会儿，眼角却瞥到宸太后朝这里看了过来，那两道愤恨的目光足以将她千刀万剐而死，不知她对身边的几个侍卫说了什么，只见他们背着身上的利剑朝台阶冲了上来。 “还不快走？” 身后，慕子参的声音传来，接着，她一左一右的胳膊已经被他和陌衾末同时架起…… 宸太后再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原本还站着一黄一红身影的玉台上，此时，已然了无人影。 半空上，飞行的三个人影正纠缠不休中。 “往这边飞才是！”陌衾末说着，拉着渡瑶的右胳膊往冥界的方向飞去。 “放手。”慕子参拉着渡瑶的左胳膊往反方向拐。 渡瑶整个人如同天平上的秤，为了保持平衡，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 突然，她两手一推，陌衾末和慕子参两人皆被她打出一段距离。 “去安府。”她一刻也不曾忘记自己要捉拿萨满的使命，更何况此时戈尔还在萨满手里，理应刻不容缓地前去解救他。 而安府里，有一个人能将萨满引出来。 她的话音刚落，左右两个男人忽然又像狗皮膏药似得贴过来，一道顺着安府的方向飞去。 * 安府 洛依依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安府内的长椅上，望着小水潭里活蹦乱跳的鱼儿发呆。 身边，同样坐着的，是对着鱼儿吞了一遍又一遍口水的莫离。 “好想吃掉，喵——” 洛依依还在想着戈尔的事，听到莫离又开口说话了，不禁吓了一跳。 她站起身，刚要挪个地方再继续想心事，突然，三个不明物体“嗖嗖——”地从她面前往下落。池里的水花随着三种不同的呼声溅出一米之高。 “主人喵——”莫离望去，池里先是浮出了渡瑶的脑袋，接着是慕子参，最后才是陌衾末。 “本死神都说了要往右一点，你非要拉左边去，是故意与我过不去是不是？” 根本来不及去看此时身处之地有无外人，陌衾末已经指着慕子参的鼻子挑衅起。 “本王已经说过，这下面是池塘，是谁施法先落下的？” “绝对不是我，我是拉着瑶儿……”话到一半，两人一起朝径自飞出池面落在前方的渡瑶望去。 “咕噜……”陌衾末的喉咙传出侈靡的怪声。 慕子参跟着望去，只见渡瑶已经扯掉头上的各种金银发钗和凤冠，灌了水的凤袍随着她越出池面的那一刹紧贴她的身上，玲珑有致的身材一览无遗。 他伸手默念口诀，两片绿叶陡然而现，想也不想就捂在了陌衾末的眼睛上。 “慕子侃，你找死啊？！”陌衾末一把甩开突然挡住视线的叶片，朝慕子参扑去。 他就不明白了，之前两人说好的，他帮慕子侃夺药典，称霸精灵国，慕子侃就要帮他得到瑶儿的心，怎么今天种种迹象来看，这慕子侃都在与他作对。 两人在水下打地火热，丝毫不顾溅出的水花已经弄潮了另一边方向的洛依依和莫离。 “你们两个打够了么？衾末兄，你不是要回去交差吗？还有慕子参，你不走吗？”渡瑶弯下腰，冷然地看着还泡在池塘里的两个男人。 两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同望去。 渡瑶发丝上的水珠正顺着发尾从锁骨滑落，随着她弯腰的那一刻，两鬓的水滴顺滑落地，漾起丝丝香气。 “咕噜……要……要回去交差了。”陌衾末答道，接着从水底跃起，本想落在身后的池边，不料一脚踩住莫离的尾巴，在莫离的尖叫声中，一个猫爪将他甩到左边的洛依依身上…… “啊——” 两人随之倾倒，眼看脑袋就要碰到地上，陌衾末只好咬牙，一把搂住她的腰际，来了个紧急旋转，自己却摔了个结实，不等他哼出一声，洛依依的双唇已经烙上他冰冷的唇瓣…… 两道湿漉漉的身影此时紧贴一起，在陌衾末懵然的时候，身体居然起了反应！ 空气中，暧昧如棉。池塘中的鱼儿好似羞红了脸，纷纷钻进池底。 洛依依的脸上随即泛起两圈红晕，在陌衾末还未醒彻之时，已经站了起身。 池塘的另一边，慕子参刚刚跃出水面，就被渡瑶掩住双眼。 “怎么了？”他低沉的声音从她手下传出。 “没……没什么。” 她迅速收回手，心里也纳闷着自己为何会第一时间不让他望过去。 他回头，看见还躺在地上发傻的陌衾末，又瞟向他的身旁背对着一个同样湿透了的洛依依。最后恍然一笑，凑近渡瑶的耳旁，低声说了一句：“本王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 渡瑶羞愤地抬眸，却被他拉起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你做什么？”她戒备地问道。 “你猜。”走在前面的慕子参嘴角漾起迷人的弧度，加快脚下的步伐。 渡瑶不再往前走，干脆停在原地。 他开了门，不到一会儿又走出来，身上已经换了另一套干净的衣服。见渡瑶还发着愣，他突然走近，轻蹙眉宇，“你体寒，赶紧去换一身。” “……”听着他的话，渡瑶只觉得一股暖流淌至全身，但依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他身上穿着的，是她当初亲手缝制的那套，那时候他还是个小精灵，所以衣服也是小的，没想到他变成人形后，就连衣服也变大套了，还真是省了不少布料。 “难不成你要本王亲自动手帮你换？”见她还在发呆，他笑道。 “……” 这次，渡瑶终于有了反应，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的笑容亦是透着那对轻巧的梨涡，优雅绽放。 * 池塘边，陌衾末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又像是做了一场春梦，瞪着一双好看的蓝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234.第234章 心跳（二） 洛依依搓着潮湿的衣角，开始浑身发抖。 深秋的季节，安府虽然万物复苏，春意盎然，但却无法改变池塘那冰冷的水温，更何况加上了陌衾末身上的死神寒气。 “喵——” 直到莫离的爪子搭上了陌衾末的胸膛上，他才如梦初醒，惊坐而起。 在看到洛依依冷得发抖的身影时，他只好腾出手，将死神斗篷披在了她身上，“你……” 若他没记错，她应该是叫，洛依依。 “衾末，都是我不好，孩子被坏人抢走了。” 不等他出声向她道歉，洛依依就已经像做了错事的小女孩，低着头，嘤嘤地说道。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戈尔是他亲手交到她手里的，也是他害得她一起被萨满抓走的，他都没有道歉，她却先自怨自艾起，不知该认为她是太过单纯，还是绝对善良。 “那个……依依，你……你……” “你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不知什么时候，渡瑶和慕子参已经双双换了衣服站在他们身后。 看着陌衾末那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渡瑶倒是鲜为罕见，将手里找出来的一套衣裙递给洛依依，道：“天气寒凉，你先去把它换上。” 洛依依低着头，匆匆接过她手中的衣裙后，便朝房间的方向跑去。 “瑶儿，刚刚那就是个误会……” “衾末兄，你先去交差，这里就交给我了。”渡瑶知道他要说什么，可她心里却丝毫不在乎。 洛依依是个纯灵，她不会像安雅庸俗不堪，也不会像湘儿心机暗沉，她和陌衾末之间，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陌衾末只好点头，转身之际，看到慕子参那一脸欠揍的神情，突然伸手与他过招。 渡瑶被拉至一边，这次，她并没有阻拦，而是发现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慕子参的功力不下于陌衾末，严谨来说，他进退有余，并未爆发体内真正的力量。又或许，他们只是打打闹闹而已。 想到这里，她分开二人，转向陌衾末，“要我送你走吗？” 一听此话，陌衾末脸色渐变，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就去交个差吗，何须劳烦修罗大人费力。” 说完，身影穿梭尘埃之中，消失在云端。 渡瑶转身，视线交替在慕子参双眸间，“你还不走？” “不走。” 她起手，还未落下就被他截住。 “瑶儿，我知道你不仅要抓萨满，还要救出那个孩子，我帮你。”他的眸宇，流露着真切。 渡瑶倏紧细眉，“你是觉得我一人之力无法对付那只恶灵，还是觉得我根本救不出戈尔？” “戈尔？” 听到孩子的名字，慕子参也是怔了怔。 在去未央宫的时候，他曾留意到皇榜，那上面贴着的正是一道哀令，未央戈尔。当时他就想不透彻，苏湘儿所怀的是陌衾末的孩子，那时候陌衾末还是凡躯之身，是不违反天道的，怎么可能会生出红鼠。 现在再想想，那日同样在安府门口，陌衾末着急忙慌地对瑶儿说着孩子的事，莫非就正是未央戈尔？ “你是说那孩子，是陌衾末的孩子？”他不确定地再次问道。 渡瑶表示默认，并着一声叹气。 “萨满为何将那女人和戈尔一并抓了起来？”他接着问道。 “因为他需要吸食灵魂来增强功力，小孩的灵魂偏为纯净，但与他邪恶的灵魂不相融合。他只能通过用孩子的灵魂注入精壮的男人体内，接着将他们一并吸食。但是他元气不足，还需要一个纯灵来巩固和肉身的结合，所以洛依依就成了他的目标。” 慕子参终于了然，看来药典里记载得不假。 鬼王的成长历程也是通过吸食普通的邪恶灵魂开始，接着是孩子的灵魂，再在月圆之夜，将最后一个孩子注入纯灵进行吸食，便可大功告成。 “原来，他想成为鬼王。”他道了出声。 渡瑶惊诧，“你怎会知晓？” “此次月圆，他必会行动。现在孩子在他手里，理应少一个纯灵，所以他还会再来找……” “洛依依？”渡瑶接过话。 他点头，朝她会意一笑。 “依依喵——”莫离看着他们身后已经换了一身粉色衣裙的洛依依，轻唤了出声。 渡瑶望去，见到的已是洛依依那又惊又怕的眼神。 想必，她都听到了。 渡瑶走了过去，拉起她冰冷的双手，清眸凝视着洛依依由于害怕而放大的瞳孔，轻声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想起了安从和湘儿。 心里，竟然颠起阵阵涟漪。 其实，她应该更为清楚，她保护不了任何人，相反，她还会伤害更多的人。 只因，她是修罗。 洛依依将头埋到她的颈窝处，双手紧紧环抱住渡瑶，“渡姑娘，我相信你是好人，所以你一定要救出戈尔，只要能救出他，你们要我怎么做我都愿意。” 渡瑶的心隐隐泛疼，为她的心善，为她的无私。 戈尔与她非亲非故，可她仍然一路带着戈尔坚强地从紫灵和萨满手中逃脱。她已然脱困，却愿意再为戈尔，以身试险。 不知衾末兄得知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瑶儿。”身后，慕子参的声音淡然浑厚，“月圆前，你们一步都不要离开这里，我去找萨满。” “不可。” 渡瑶松开洛依依，阻止欲要离开的他，“要么你回你的精灵国，要么你就哪儿也不要去。” 并非是害怕他不是萨满的对手，也不是担心他会受伤，而是，她的私心在作祟。 她铭记修罗王父亲的警告，不越雷池半步。但每次面对他，她总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再进一步，更进一步。 口是心非地想要赶走他，却一刻也停不下想要挽留他的冲动。 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让他明白她的心意。 但深刻渐凝的五官再也做不到柔情和微笑，只是一昧的寒眸相视，嘴角泛冷。 就在慕子参望着她怔神的时候，莫离的爪子轻轻晃了晃他的袍子，“留下喵——” 他回神，嘴角牵起唯美的弧度，朝她道：“本王哪儿也不去。” 235.第235章 蛋宝宝（一） 冥界 陌衾末将未央国太上皇的灵魂交给了摆渡者，接着就飞往死神殿换了一身衣服。 死神殿内，幼珊正吊在天链上，来回地晃荡。 “珊珊，你最近是不是偷懒了？” 陌衾末就着岩壁上的黑气，摸出一面铜镜，一边打理着自己的形象，一边透过铜镜看向无精打采的幼珊。 “别提了，自从修罗王给徒儿下达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后，徒儿就不曾去过人界，闷也闷死了。” 幼珊颓然地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陌衾末，脑海里却不断想起那个叫芒草的精灵惨死在渡娘手下的情景，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说漏了嘴。 “不可能的任务？是什么任务？” 果然，陌衾末抓住重点，继续问道。 “嗯？什么什么任务？”幼珊突然惊醒过来，眨巴着小水眸看着她师父，心想她刚才是有说出去了吗？ “别装了，你肚子里的那点小坏水，是淹不死你师父我的。”陌衾末忽然闪到她面前，朝她挑了挑眉，示意她道出所谓的任务。 幼珊一脸哭相，“师父……徒儿方才是真的说出去了？” 陌衾末点头。 “师父，徒儿最近有些老年痴呆症，经常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您别太当真啊。”幼珊据理力争。 陌衾末面不改色，点点头，“为师知道，所以你就说吧。” “师父，其实徒儿不仅老年……” “说。” 幼珊的辩解在陌衾末的这一个字中，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修罗王让我孵化渡娘的孩子，可她的孩子是一颗蛋，不管是热孵还是冷孵，徒儿都试过了，就……就根本孵不出来嘛！”幼珊终于哭了出来。 想起那日，幼珊就觉得自己格外倒霉。 迎接渡娘回冥界的那天，她就回到死神殿里躺着休息，刚闭上眼没多久，就听到“啪嗒”一声声响。 接着就看到一颗会发光的蛋落在她身上，本来还在感激涕零着想，是谁送了她这么一大颗“夜明珠”。 接着就听见了她这辈子只要一回想起就会感到毛骨悚然的话：“十日内孵化出来，不能告知任何灵魂，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 话音刚落，她躺着的那张铁榻就瞬间崩塌，化为灰烬。 等她回过神来，手里的“夜明珠”已经成了烫手山芋…… 幼珊翻了个遍，才从生死薄里找出这颗蛋的来源，是渡瑶的孩子。 现在好了，师父知道了，指不定又要给她惹出什么大麻烦了，她甚至已经做好了灰飞烟灭的准备。 “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她哭了有好一阵，抬头才发现陌衾末已经石化在原处。 “珊珊，你说，这是谁的孩子？” “渡娘呀……” “啪——”陌衾末一掌从她头顶盖了下去，接着又问道：“你说是谁的孩子？” “渡……渡娘……” “啪——” 幼珊抬起无辜的水眸，“师父，你干嘛又打我？！” “瑶儿怎么可能生出一颗蛋来，她和慕子参一个是修罗，一个是精……灵……”他想起来了，慕子参当初可不就是从蛋里蹦出来的吗？！ 突然，他转向幼珊，一脸暗狠，“蛋给我！” 幼珊惊觉，连忙后退，“不行的，修罗王知道了会两根手指捏死徒儿的。” “你不给，为师现在就捏死你！”陌衾末恐吓道。 “只剩下两日期限了，师父你别逼我……”看着陌衾末步步逼近，幼珊往后又退了一步。 “珊珊乖，师父说不定就有办法将它孵出来呢？”硬的不行，陌衾末干脆来软的。 “师父，你快看！是师公！” 顺着幼珊随手一指的方向，陌衾末揪眉望去，看的只是一处空荡荡的铁壁。 过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什么师公，他陌衾末是聚凝天地戾气而生的死神，哪有什么师父！ 待他回头来看，身前已经不见了幼珊的踪影！ “珊珊！珊珊！”他连忙绕着死神殿寻找起。 瑶儿的孩子居然还在，修罗王虽然命幼珊勾走那孩子的灵魂，却小心翼翼地将他保护起来。但他无法理解的是，修罗王为何要找幼珊孵蛋，她还只是个孩子。 他自然是不知道那日修罗王被渡瑶打成重伤，因为需要闭关修炼，才迫不得已把蛋交给幼珊保管。 至于觉得幼珊能孵出蛋里的小东西，纯粹是因为修罗王自己无能为力，又不想让别人得知此事，才出此下策。 “不行，得把这个消息告诉瑶儿才行。” 思忖半响，陌衾末只好召唤出札记：“收灵就交给你了。” 札记会意地扇扇书页，接着离开。 随之，陌衾末暗影渐匿，一缕黑烟散尽死神殿。 * 洛河村 “吓死了，还以为师父是有多聪明呢，哈哈，小宝宝，你也觉得我比师父聪明对不对？” 幼珊刚跨出轮回道，来到人界，就耍宝似得掏出别在兜里的蛋，笑得极为开心。 蛋体熄了光芒，并无任何反应。 幼珊轻皱小眉头，举起它对着太阳折射下来的方向晃了晃，“咦，怎么不动了？” 就在她歪着脑袋，想要探究这其中的原因时，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撞了一下，手中的蛋随着掉落…… “谁呀！本死神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你没长眼睛吗？！”边吼着边转身望去，一张煞气冲天的国字脸映入眼帘，粗大的鼻孔下两撇八字须尤为显眼。 大眼瞪小眼间，眼前的男人忽然奸佞地笑起，“小妹妹，你刚刚说我没长眼睛？” 孩子，又看到孩子了。 本想在这人烟极少的村子里落脚，等待好时机去抓那个纯灵。加上前段时间他几乎是把未央城里的孩子都掳掠了个遍，没想到还能撞见这么一个口齿伶俐的丫头。 幼珊皱着小鼻子，心想她一直是隐身状态，为何这个男人会撞到她？再探头望去，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行色匆匆地倒像是在逃跑。 一看，就知道是做了坏事的坏人。 “是我说的！”她踮起脚跟，抬高下巴，怎奈还是高不过眼前的男人。 236.第236章 蛋宝宝（二） “嘿嘿……”萨满奸笑着朝她靠近，“要不然你再好好看看，看我到底长没长眼睛？” 幼珊见他靠近，心里一个激动，不等萨满出手，她已经快他一步抢走他手里的婴儿，一眨眼的功夫就飞没了影。 萨满愣在原地，手里才刚拿出准备贴在她身上的控制符此时正在风中抖瑟。 惊觉过来，什么？那个可以控制渡瑶的孩子居然被抢了！ 那丫头到底什么来头？！ 记忆往后翻涌，最后在幼珊的开场白中停顿下来。 “谁呀！本死神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 本死神……死神！ 忽得，额上冒起颗颗豆大密汗，他这是该生气那丫头抢了他要用的孩子，还是该庆幸自己还安然活着？ 双脚终于有了意识往前挪了挪，却被一物体烙得生疼。 低头望去，蛋？ 萨满怒气满棚，就着那颗用力踹去，想着解解恨。 令他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蛋纹丝不动。 他再踢了两下，还是不动。 这次，他来了兴趣，蹲下身将它拾起…… * 安府 黄昏渐近，秋意浓浓。 但安府自从住进了慕子参后，却越发地增添生机勃勃之象。 偶有落叶迎风打卷，萧瑟起舞，也别有一番情调。 渡瑶从外面带了些吃的给洛依依，并安顿她住在自己隔壁的屋子。 “莫离，这是你的。” 将手中的一包鱼干丢给莫离后，渡瑶走到屋檐下，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埋头钻研药典的慕子参。 方才她出门找吃的，发现城里的百姓都已经脱离瘟疫病症，除了还未修复好的迎风客栈和周围的一片废墟，其他铺子都已正常营业。 想来，是他发的药起了作用，才让那些百姓免于一死。 照常理来说，她应该亲口对他说声谢谢才是。 许是发觉到了她的注视，慕子参回头望去，四目凝望。 渡瑶想给他一点微笑，但抽了半天的嘴角也扯不上一丝弧度。 “你刚才出去了？”慕子参收起药典，开口打破尬尴的气氛。 渡瑶点点头，随后两脚离地，飞了上去，坐在他的身侧。 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扭头问他，“你猜我在街上看到什么了？” “通缉你的皇榜，还有……先帝驾崩的白榜。” 慕子参仰头躺下，笑着答道。 “你都看到了？”渡瑶问了一声，忽然觉得好无趣，本想就着这个话题与他聊下去，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 “是猜到的。” “你们冥界，会如何对待……先皇的灵魂？”就在无声的空隙中，慕子参的声音沉吟片刻，还是飘进了她的耳里。 “他是个明君，自然会有好的去处。”渡瑶深吸了口气，想到古往今来的每一个国主去到了冥界，有的选择留在那里当差，有的选择再入轮回道，不知先皇选择的是哪一种去处。 “若是母……宸太后呢？”他眯起眼，继续问道。 “……”渡瑶没有回他，宸太后曾经对敏姑姑下过毒手，害死不少无辜宫人，到了冥界，必须要经过滚沸的油锅…… “你不说，本王也能猜得出来，定是很残忍。”慕子参仿若自言自语着，仰望着渐沉渐暗的天空，声音沉稳不失磁性，“若只如初见，或许结局会更好些。” 渡瑶看向他，“为何？” “你和她，初见时一定也未料到有今时今日。就如我，与你初见。” 思绪，淌洋在记忆的潮流中。 他们初次相见，是在那个发黄的洞里，还是在欢乐国的行宫里？ 那时候的她，单纯不谙世事，对人界里的许多事情无法理解，只是抱着一颗积极热情的心想要创造属于自己的快乐。 她不会笑不会哭，内心却比谁都更为炙热。 “是么。”她跟着躺在他身旁，声音恍惚，“这样也挺好的。” 慕子参侧眸望她，她的眼角里正隐匿着一抹神伤，让他捉摸不透。 “慕子参……”她突然唤道。 他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知道她有话想对自己说。 “哇啊啊——！”突然，一张熟悉的脸庞放大在二人眼前，陌衾末暴吼几声后，直接往他们中间极小的空隙将自己塞了进去，“瑶儿，有没有被吓到？” “幼稚。” 这时，从左边传来两个令他厌烦的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慕子参，想趁本死神不在偷偷拉近和瑶儿的距离，本死神告诉你，没门儿！” 说着，他再朝左边挤了挤，将慕子参挤到了远处。 渡瑶坐了起身，哭笑不得，原本她整理好了情绪要问慕子参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没想到这家伙倒是来得凑巧，“衾末兄，你转过来。” 陌衾末一听渡瑶喊他，瞬即也坐起身，转向渡瑶。 “啪——” “啊——！”伴着陌衾末一声惨叫，他臀下所坐着的屋瓦崩裂，随之，整个人掉落下去，不偏不倚砸到了洛依依所睡的床榻上…… 透过这个刚被渡瑶暗使内力坍塌的一个大洞，她和慕子参又看到了让人羞红满脸的一幕。 之前在池塘边，是陌衾末成了垫背，而此时，姿势不变，双唇相对的位置也不变，变掉的则是再次无辜的洛依依，不仅成了肉垫，还被砸晕过去了…… “瑶儿！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差点出人命啦！”洞下的房间内，响起陌衾末杀猪般得嚎叫声。 过分的不是瑶儿，过分的是身下的这个女人，竟然再度夺走了他的初——吻！ “哈哈……”屋顶上，渡瑶笑得前俯后仰。 对面，慕子参正望着她出神。 还记得初见时的她虽然不会笑，但是她可爱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甚至错觉，她比所有他遇见过的人和精灵都更为纯真。 当她打开精灵国和他身上的歃血封印时，她留下的笑容令他永无忘怀。 但此刻，她只有在陌衾末面前，才会表现得如此自然，无拘无束。看来也只有陌衾末才会更懂得如何逗她笑，如何取悦她。 他多想告诉她，瑶儿，本王想看到的就是，这样最真的你。 237.第237章 蛋宝宝不见了（一） 幼珊抱着怀里的婴儿飞得气喘吁吁，待飞到冥界，才如梦初醒。 她这是做什么？ 居然把别人的孩子给抱回来了！ 再说了，她堂堂死神也没必要跑得就像人家拿把刀在身后追杀她似得。 耷拉下一路由于紧张而一直竖着的双耳和双眼皮，她朝怀里的婴儿说道，“幸好本死神速度够快，把你从坏叔叔那里救出来，我现在就带你去查查看你是哪家的孩子。” 转而一想，不如趁着还未送这个婴儿回家，就让渡娘的孩子先看看今天他们救下的这个娃娃，想着，她皱皱小鼻子，另一只手习惯地往兜里伸去—— 瞳孔蓦地放大，蛋呢？！ 蛋……糟糕！ “啊——！我怎么那么笨，怎么会把小宝宝给弄丢在人界了！”惨叫一声，她迅速折返，刚要进入传送门。 可抱着这个小孩非常不方便，倒不如先将他放在死神殿内，等她先去那个洛河村再找找看…… * 洛河村 枯藤遍野，秋色萧条。 一座荒废的庙宇内，被祭起了几面血旗。 萨满挥舞着手中的符，将其点燃，再引血喷湿。口中念着一大串咒语，手里的动作随之越来越快。 直到庙内出现一道紫色身影，他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找我来有何事？”刚到破庙，紫灵就捂住鼻子，拒绝闻到这里散发出的阵阵恶臭。 当初为了求到恢复慕子参记忆的“药膳”，她滴血为盟，没想到却成了萨满呼来换去的引子。 “给你看一个好东西。”说着，他将手中的蛋放在眼前残破的供台上。 “蛋？” 因为慕子参自小就讨厌吃蛋类的物品，所以她也跟着对这些东西感到厌恶。在看到这颗有点与众不同的蛋时，她的脸上尽是嫌弃。 “你试试能不能将它弄碎。”萨满的八字须抖动个不停，双眼充满了期待。 紫灵嗤鼻，不屑地翻了翻白眼，接着一手朝那颗蛋指去。 等了许久，两人都未听见预期中的蛋裂声。 “哈哈哈……哈哈……”萨满夸张地大笑道：“宝贝儿，真是个宝贝儿啊！” “这鬼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破不了？”紫灵终于转过身来，正眼打量着那颗蛋。 偏偏那蛋除了稍微大点，白点，再无其他的不同之处。 “是一个自称是死神的小女娃弄丢的，啊哈哈哈……” “小女孩？”紫灵凝眉思虑片刻，“你是说一个差不多十岁左右的死神？” “唔，你也见过她啦？” 萨满不以为意地捧起桌上的蛋，脸上的笑意越发得奸恶。 “有过一面之缘。”紫灵冷淡地回了一声，接着又问他：“你打算怎么做？到底什么时候告诉我修炼方法？” “急什么？那小女孩把我抢回来的孩子抱走了，纯灵也被渡瑶他们保护在安府内，我根本无法接近，幸好离月圆夜还有些时日，你这段时间就好好配合我，抓出纯灵，再找一个孩子给我。” 萨满将那蛋放回袖口内，边说着边往紫灵身边靠去，“宝贝儿，你我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 此时天已暗黑，月似新芽，周围树影如魅随行。 街道上，熄了烟火，收了摊子。 安府内 慕子参一砖一瓦地补好了屋顶，这才飞身落下。 另一侧的屋顶上，渡瑶望着繁星，双眸清亮。 捉拿萨满在即，她却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虽然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历练她，磨合她，让她日益强大，并不止一次两次地告诉过她，她的出生就是为了报仇，可她至今为止却还不知自己的仇人是谁。 是天帝？亦或是那些嘲笑羞辱娘亲的神？ 若她处理了萨满，完结在这人界中的恩恩怨怨，那她又该何去何从，是否又要重新背负起那无形的仇恨，日复一日地在冥界中劈天链，渡灵魂…… “你还未歇息？”身边，慕子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她连忙回过头望向他，正看到他朝自己身旁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目若星辉地看着她先前所望的地方。 月光虽弱，却足以让她看清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就是这张令她砰然心动的脸，几度让她失了分寸，做出一件件她从未做过的大胆举动。忽然想起下午时分，她还未问出口的话…… “你……” “今晚的月色真美，难得我们三个又齐聚在同一个屋顶上，真是缘分哪。” “……” “陌、衾、末！” “嘭——！”这次，渡瑶是牟足了劲，一拳将他身下的瓦片震飞。 底下，是才被她转移阵地不久的洛依依，然而，还未醒来的她，根本无法想象到“厄运”再次降临至自己身上…… “瑶儿——！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我……？”陌衾末抓狂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这次，渡瑶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在经过慕子参身边的时候，已然失去想要问他的兴致，而是冷声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慕子参看着她飞下去的身影，眸间光泽流溢，嘴角微勾。 他知道，她有话想对他说，他又怎会错失了这样的机会。 想也不想，他凌空跃起，缓缓降于地上，视线恰巧落在刚要关上房门的渡瑶身上。 门缝刚要合上，两只胳膊忽然穿过缝隙，将她一把圈入怀里。 黑暗中，渡瑶惊眸瞬现，条件反射性地刚要反抗，却被他堵住双唇。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檀香和着淡淡的参味将她包围在他的怀抱中，窒息而温暖。 空气静止流动，秋风临阵而退，随着木门微微晃动了两下，他才缓缓松开了唇。 “现在，你可以说了。”他的气息游离在她耳旁，在微弱的光线中很快捕捉到了她惊愕的神情。 “你……” “师父！师父——不好啦！” “……” “……” 好不容易营造好的气氛，在幼珊的惊呼中全数瓦解。 渡瑶匆匆瞥了一眼慕子参，这才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连忙朝外奔去。 “怎么啦？！”洛依依的屋里，传出陌衾末几近崩溃的低吼声。 238.第238章 蛋宝宝不见了（二） 全身上下都像要散架似得，稍稍一动就疼得咬牙切齿。而榻上的洛依依，已经晕得不知天南地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刚坐在桌沿，想要沏壶茶喝，就听到屋外幼珊那急切地呼喊声。 “师父您快救救徒儿吧！徒儿把蛋给弄丢了！修罗王知道了一定会捏死徒儿的！”幼珊在听到陌衾末的回声后，探到他所在的房间，冲了进来就跪在他身前哭喊道。 “嘘——” 陌衾末示意她小声点，可还是没能阻止紧随幼珊身后的渡瑶听到她所说的话。 “发生何事了？”外人面前，她恢复一贯的修罗面容。 “渡……渡娘？死神幼珊，拜……拜见渡娘！”回头看到渡瑶的那一瞬，幼珊就差没吓到魂飞魄散。 “我问你发生何事了，为何修罗王要捏死你？”渡瑶的声音逐渐冰冷。 “我……我……”幼珊不知所措地看看渡瑶，又看看陌衾末，显然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珊珊，快告诉我，你说的蛋是不是今日跟我说的那个？”陌衾末忍着肩头上的酸痛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但幼珊就是不起身，只好先平稳着她的情绪。 见到她点头，陌衾末焦躁地拍起了自己的脑门。 “师父……”幼珊被他的神情再次唬哭，两只小手拉着他的袖袍就是不愿放开。 “你们当我不存在吗？”渡瑶看他们师徒二人皆是一副严肃又哭丧的表情，不禁稍稍愠怒。 “瑶儿，事关重大，我就不瞒你了。” “师父，不要说啊！”幼珊恳求道。 “珊珊，孩子丢了总要去把他找回来！你不说就没人帮你一起找，到时候别说修罗王不放过你，就连他们两个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房门外，慕子参一脚刚踏入门槛，就看到陌衾末指向他和渡瑶二人。 “呜呜……”幼珊低头呜咽，声音已然不成语调，“幼珊恳请渡娘给我一些时间，找到您的孩子……” 孩子？ 渡瑶细眉轻皱，“什么孩子？” “瑶儿，你还记得你还是安瑶的时候怀了一个孩子吗？那个孩子被修罗王带走了，所以你才没能把他生下来。” “你说什么？陌衾末，你说什么？”渡瑶的眼里尽是震惊。 她身后的慕子参更是倏紧了眉宇，双拳悄然握起。 “那孩子还未成型，只是一颗蛋。修罗王交给珊珊孵化，方才珊珊来找我，说蛋弄丢了……” “……不，不可能！”渡瑶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居然还是一颗蛋！ 而这个从天而降的消息不知带给她的是惊喜还是犹如晴天霹雳的噩耗，顿时令她六神无主。 “呜呜呜……” 渡瑶双眼正失去焦距，耳里忽然蹿进幼珊一阵高过一阵的哭泣声。于是上前，猛地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的幼珊，“说！在哪里弄丢的？！” “瑶儿，珊珊还小，你别弄伤她！”陌衾末深怕渡瑶失去理智就捏死幼珊，连忙扑过去将她手中的幼珊放下，拉到自己的身后。 “洛……洛河村……” “洛河村？”渡瑶松开抓着幼珊的手，冷眸泛光。 “瑶儿！”慕子参见她瞬时消失不见，连忙追了出去。 “等等我……唉哟……” “师父？” “快，带我一起去！”陌衾末顾不上身上的酸疼，拉住幼珊，在她的施法下，也一起离开了这里。 原本尚有生气的安府顷刻安静了下来，黑夜中，一双水绿色的猫眼泛起荧光，照亮结界外的一身紫影…… * 冥界 死神殿内，空气极寒。 襁褓里的小孩双眸清澈，泛着荧光的双瞳沉淀着两颗冰蓝的宝珠。 他来回地望着高不可及的铁壁，眼里闪烁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两只小腿一蹬，小手一伸，轻松地爬出了襁褓，光溜溜的小身子趴在了冰冷交错的天链上，忽而“咯咯”地笑起。 死神殿内的戾气让他得到了最佳生长环境，不到半个时辰竟已经可以开始爬行。 牵着天链一环，他在错综复杂的天链上如鱼得水，来去自如。 “咯咯……” 空荡的死神殿中，断断续续传出戈尔的笑声。 突然，一股强大的气流静收殿内的戾气，一半冰绝之脸呈露于死神殿上方。 那孩子…… 难不成是幼珊孵化成功了？ 四处探去，并无幼珊的气息所在。 而在天链上玩得正开心的小家伙，不是他的孙儿又会是谁？刚出生就能爬行在那常人无法躺卧的天链床上，这等耐力不会是别的孩子！ 想着，他缓缓落下，脚踏死神殿内。 为了不伤害到孩子，他特地收起自己身上的暴戾之气，轻咳一声，走了上前。 “小家伙，你倒是让外公一番好等，迟迟才出来。”他的声音干净有力，听上去丝毫没有一丝不快的情绪。 戈尔见有人靠近他，“咯咯”笑着朝天链延伸的高处爬去，宛似一只皮猴。 在看到戈尔身子下那小男儿的标志时，修罗王微微蹙眉。 “真是多余。” 话虽如此说着，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去触及戈尔身上的肌肤。 当年瑶儿出生，他也像现在这般，激动且害怕。 “小家伙，你想叫什么名字？”他终究还是收回了手，目不转睛地望着此时犹如泼猴似得在两根天链中来回蹦跳的戈尔。 “咯咯……”戈尔完全沉浸在只属于他的世界中。 “哥哥？”修罗王的唇角微动，“想不到你一个小屁孩，就想着爬到外公头上，好，叫哥哥好……外公期待有一天，你能超越我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话音一落，死神殿中一大一小的身影瞬时消失不见。 * 子时的夜，秋寒寂寥。 月光微弱，笼罩着一层灰雾散在洛河村的每一个角落。 远处的田野上，偶有枝叶麦苗随风摇曳动荡。 四道疾影顺着脚下的麦苗穿梭而过，戾气所到之处，片片黑雾洗染秋黄。 “到了，就是这里。”幼珊指向白日来到的地方，声音仍在颤抖。 渡瑶俯身蹲下，并未闻到任何气息，相反，熟悉的薰衣草味正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239.第239章 你选择救谁（一） “看来是被人捡走了。”陌衾末猜测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慕子参突然往另一个方向飞去，紧抿的薄唇扯起一丝愠怒，他能感应到，紫灵在附近！ 渡瑶回眸，飞身跟了过去。 “这次若是她，我就绝不会放过！”她的语气森然，如同高音上的琴弦崩裂，清冷寡情。 慕子参撇头望去的时候，见到的正是她加速从他身边飞过去的影像。 他苦笑，心中的酸楚，挣扎，无人能体会。 不远处，破败的寺庙若隐若现。 渡瑶临近之时，庙内除了萨满留下的部分祭品，别无其它。 萨满来过这里，紫灵也来过这里，这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实。只可惜，她又晚来了一步…… 想到这里，她双掌黑气涌起，就着庙宇上方濒临爆发，“轰隆隆——” 整座庙宇坍塌，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崩山倒海之声。 陌衾末和幼珊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瑶儿，你这是为何？”陌衾末看见余怒未消的她，震惊不已。 “萨满在这里逗留过。”她漠然地说道。 忽然，清亮的水眸仿若想起什么恐惧的事，她连忙转向陌衾末，“不好，洛依依还在安府里！” 陌衾末还未明白过来，就听见慕子参接过话说道：“萨满很有可能趁这时候去抓她。” “抓谁？”陌衾末一头雾水。 渡瑶的手心紧了紧，思绪混乱。 她该留在这里继续找她的孩子，还是回安府截住萨满？ “渡娘，我是被一个胖大叔撞到才丢了小宝宝的，可是整个村子我都找遍了，这个坏叔叔就像人间蒸发了似得，不见了。”就在这时，幼珊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胖大叔？！”渡瑶先是一怔，接着就与慕子参异口同声：“萨满！” 也就是说，蛋可能是被萨满捡了去。 幼珊来到安府，也有可能被萨满跟踪，加上紫灵留在这里的气息，就足以让他们混淆视听，并拖延他们的时间，让萨满打破结界，进入安府掳走洛依依。 想到这里，渡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朝安府的方向折返…… * 安府 “还要多久才能解开？” 结界上方，紫灵等得有些不耐烦。 萨满试了许多道符，已经显得力不从心，心想这渡瑶的结界当真是他这等修为无法破解，难不成这到嘴的肥肉又要吐出去？ “那是什么？”这时，紫灵指着他的袖子问道。 萨满低头望去，见一道光束从袖口折射出来，在这黑蒙的夜空中宛如星月。 将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原来是那颗蛋。 神奇的是，只要一靠近这结界，它的光芒就越耀人。 萨满伸手，将蛋伸了过去，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层结界。 忽见结界如同水花溅开，触及消散。 “太不可思议了！哈哈哈……走！”他惊呼一声，没想到这颗宝贝蛋，居然还能派上这种用途。 紫灵亦是难以置信，以她的功力是肯定破不了渡瑶的结界，本以为萨满能用道法将它破除，可试了那么多的符，都失败告终。 没想到那颗不起眼的蛋竟然只是轻轻一碰，就将渡瑶那么强大的结界破除了！ 来不及多做他想，她已经跟着萨满飞落在地。 安府的院子极小，除了那口小池塘和一个小花圃，其他的地盘皆是紧挨着的房门。可想而知，安从在世时纳了多房的妻妾。 在找洛依依的时候，萨满突然急停在一处，拿出一张符念起了咒语。 不到片刻，他的手里多了一个与当初裹着戈尔一模一样的襁褓，他将襁褓上的面巾遮下，以掩盖里面的虚实。 “这是作何？”紫灵不解，看着他磨磨蹭蹭的样子便觉心烦，也不知道她留在洛河村的薰衣草花香能拖住那些人多久时间。 怕就怕参王也在其中…… “你懂什么，自然是有用处。”萨满神情蓦地肃穆下来，双眼精泛鼠光，朝前面走去。 洛依依所在的屋内，莫离正守在门口。 听见他们渐近的脚步声，一种没来由的窒息感充斥周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旁边的房门再次被他们打开，仿佛亲眼目睹了他们巡视的神情，莫离两眼倏直，动也不敢动。 在他们破结界的时候，她就已经来到这里，试着唤醒洛依依，可除了她均匀的呼吸声，洛依依根本就无别的生命迹象。 眼看着外面的脚步再次临近，这下，是停在她们所在的门外。 “吱——呀——” “是他们！” 就在门被推开了一个缝隙的时候，紫灵警觉的话语阻止住了萨满下一步的举动。 萨满回头，果然看到从空中直飞而下的渡瑶。 可她身后却不见其他的人跟上来，想必是速度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渡瑶一眼就望见站在洛依依所在房门前的萨满和紫灵，冷笑一声，看向紫灵：“看来你是真的与他同流合污。” 紫灵媚眼一挑，“是又如何？你还不是照样杀不了我？” 闻言，渡瑶的眸色瞬间黯淡，嘴角冷然，“杀你，我不费吹飞之力。” “哈哈哈……渡瑶，没想到你还是挺狂妄的，怎么，你难道不在乎这个孩子了吗？”萨满粗狂的笑声震响整座安府。 渡瑶凝眸望去，“戈尔……” 萨满看到渡瑶有所顾忌的眼神，满意地干笑了声，“记得就好，我今日来，是拿这个孩子换那个纯灵，你是换，还是不换？” 戈尔换洛依依？ 萨满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她定定地望着他们，声音清冽，“你们是如何打破我的结界进来的？” 说起这个，萨满就更为得意，他将手中的襁褓递给紫灵，示意她做好威胁之势，接着转向渡瑶，笑得八字须抖动得厉害：“说出来你恐怕会笑掉大牙，哈哈……” 渡瑶凝神，暗握双拳，拳中气流涌动，做好伺机去救戈尔的准备。 “你看，就是这么一颗宝贝蛋，就把你那不自量力的结界给破了，哈哈哈……说出来你都不觉得丢脸吗？蛋……哈哈哈……” 240.第240章 你选择救谁（二） 是蛋？ 她的孩子？！ 手中的气流顿时回旋，目光微怔，“把它还我。” “怎么，你也想要？”萨满口气充满逗弄的韵味，“那可不成，你以为你要什么东西我就都得给你？有本事你来抢啊！对了，你要是再往前一步，这襁褓里的孩子就……一命呜呼了！哈哈哈……” “你敢！”渡瑶怒吼。 这时，慕子参从渡瑶身边出现，紧接着是陌衾末和幼珊。 “戈尔！”陌衾末刚要冲动地往前走一步，就见紫灵尖利的指甲扣进襁褓里的面巾下，随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响了出来。 然后谁都不知道，那面巾下，只是一张符而已。 幼珊在看到萨满身边的紫灵又抱着一个襁褓后，不禁撅起了嘴，“就是那个坏叔叔，专门拐小孩。” 心里却在嘀咕着，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又被他拐到这里来了。 痛恨着萨满如此行为时，她又瞥见他手中晃来晃去的蛋，突然惊叫起来，“是小宝宝！渡娘，小宝宝在他手里！” 萨满皱起粗眉，望向幼珊，心里一虚，这不是白日里抢了他孩子的那个小死神吗？！ 小宝宝？ 顺着幼珊所指的方向，他提起手看了看此时荧光泛白的蛋，面色稍有迟疑，小宝宝？ “放了那两个孩子。”渡瑶的声音渐沉暗冷，双眼迸发绝寒怒意，似要将眼前那两个苟合的男女一举歼灭。 萨满终于反应了过来，敢情这蛋里，是装着另一个小宝宝，还是个有超能力的小宝宝。想着，他突然继续笑起，“两个都要？不不不，你只能要一个。” 既然两个孩子的生死他们都看得极重，那就——“这个孩子和这颗蛋，你们要救哪个？用这其中的一个，我换走纯灵，也不为过吧？”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要洛依依！ 渡瑶握紧拳心，拿一个纯灵换回一个孩子的安全，这个买卖究竟划算么？看着萨满手中晃动不止的那颗蛋，她的心跟着上下起伏。 一个是衾末兄的孩子，一个是自己的孩子，一个是洛依依，她又该如何抉择。 在场的所有人皆沉默了下来，他们的内心都在不断地挣扎纠结。 渡瑶的心中，一直响着一个声音，那就是：救出孩子，为了孩子，让她再负天下人也在所不惜！ “当然是那颗蛋了！”幼珊想也不想得脱口而出，对她来说，那颗蛋可是维系着她的命运，至于另外一个孩子，就算死了灵魂也会到冥界，到时候再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便是。 “哦？小丫头你可要想仔细了哦。”萨满心里一惊，这小妮子不会是告诉他们什么端倪了吧，虽然心虚，但他的八字须仍不减猥琐之姿。 “紫灵，你为何还执迷不悟？”另一边，看到紫灵的慕子参，试图从她身上下工夫。 紫灵侧眸，在看见慕子参的那一刹，泪光闪烁，“子参，那次你给她吃下鸳鸯丸，就注定我走出到这一步后无法回头了。” “哇哇……”襁褓内的啼哭声再次让他们揪起了心。 “紫灵！”慕子参没想到她会道出鸳鸯丸的事。 当他再次看向渡瑶的时候，见到的并非是她不解的神情，而是她修罗之怒引发前的征兆，“瑶儿？” “把孩子给我！”渡瑶一掌震于地上，双眸蒙上一层冰霜，双唇逐渐失去血色，那张本就苍白的脸上已经覆盖鱼死网破的决心。 她的怒气融入掌心，地上开始晃动，裂痕横生。 萨满没想到今日渡瑶会强攻，收起手中的蛋，一把扯过紫灵怀里的襁褓，做好逃跑的准备。 “啊——”突然，黑血从渡瑶口中喷出，取代修罗之怒的竟是全身的瘫软无力。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瑶儿？” “瑶儿！” 一左一右，慕子参和陌衾末皆是一脸担惊之色。 然而，只有慕子参心里清楚，鸳鸯丸的作用发挥了。 “哈哈哈……”对面的紫灵发出尖锐的笑声，“渡瑶，鸳鸯丸的作用可是会持续整整一个时辰的！不如你就交出纯灵，与其中一个孩子作为交换如何？” 鸳鸯丸！ “鸳鸯丸？是什么鬼东西？！”她单膝跪地，右手撑在地上，呼吸仍是急促。 但在听到紫灵的笑声后，她还是忍无可忍地将视线投向了慕子参，“说啊！” “瑶儿……”慕子参启齿，刚要道出。 “一个小恶灵和一个小精灵，何须劳烦修罗大人出手，你们都当本死神不存在吗？！”陌衾末见渡瑶伤势严重，连忙起身发功。 “还有我！”幼珊后势跟上。 “你们还真敢啊？啧啧……”萨满摸了一把胡须，突然将手伸进襁褓内，“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死神大人就放马过来，过来啊！” 当再次听到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时，陌衾末手心的戾气渐渐暗沉。 对……孩子，是他的软肋。 渡瑶一把推开还扶着她的慕子参，她就不信，什么破药能够阻止她发力！ “我——渡瑶！以修罗的命令，召唤……啊……”当她要突破限制法力的那层隔阂时，胸口猛地一阵抽搐，使她痉挛在地不起。 “呃……”慕子参按住自己的胸口，黑眸凝望此时亦是痛苦万分的渡瑶。 没想到她，还是想要冲破鸳鸯丸的压制。 萨满看着这一幕，突然笑得不能自己，“你们……哈哈哈……你们这玩得又是哪出戏？哈哈哈……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交出纯灵不就完事了吗，还能救回一个孩子不是吗？哈哈……修罗召唤？渡瑶，你倒是有本事再召唤啊！” “你不就是想要纯灵吗？只要你放了孩子，我就把她交给你！”陌衾末大声吼道。 此刻，能够挽回孩子的性命更为重要。 “好啊，你说放哪个孩子？”萨满憋着笑意，再次让他选择。 “那颗蛋！”这次，陌衾末咬牙道出自己最后的选择。 不仅是因为那蛋可以救幼珊，更是因为，那是瑶儿的孩子。 渡瑶惊眸望去，连忙摇头，“不，救戈尔！” 241.第241章 放过她（一） 萨满一味好笑，将襁褓再次递到紫灵手里，掏出兜里的蛋，捏在手心，再拿出一张符贴在蛋上。 “渡瑶，这道符，是婴灵符，是婴儿的血融汇而成的至纯压制符，你不会忘了你那天被困的事吧？蛋里的玩意儿现在是出不来了，你最好做好选择！” 渡瑶倏紧双瞳，眸内的神伤尽吞心里，孩子，今日之择，希望你能体谅。 “瑶儿，别管戈尔，你失而复得，应当珍惜这次机会才是，救你的孩子！”陌衾末一把抓起渡瑶，摇晃着她，试图让她改变选择。 “救襁褓里的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眼瞥见门后的莫离。 “我渡瑶要救的，是戈尔！”她提高音量，示意莫离。 “好！把纯灵带出来！”萨满瞬即春风满面。 “喵——！” 就在此时，莫离一声轻吟的喵叫，成功地吸引了萨满的视线。 在紫灵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的时候，莫离一跃而上，将紫灵踢倒在地，她怀里的“孩子”也随之抛了出去，被对面的陌衾末一把接住。 趁着萨满扭头的时候，渡瑶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去钳制萨满。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眼看渡瑶甩出的天链就要套上萨满的恶灵……原本被贴上婴灵符的蛋突然发出一道金光，助萨满挣断天链，接着一道疾影飞闪而过，萨满被蛋强制带走，速度之快，肉眼几乎看不到。 渡瑶愣在原地，始终缓不过神来。 方才，是那颗蛋宝宝，救了萨满？！ 不…… “戈尔不在这里！”身后，陌衾末掀开襁褓上的面巾，看了一眼空洞的内在，怒吼一声，将襁褓摔在地上。 “哈哈哈……”被莫离扑倒在地的紫灵忽然失声笑起，“你们都是傻子……哈哈……被一个萨满都能耍得团团转……” “师父，徒儿知错了！”幼珊脑袋一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徒儿早在洛河村的时候就已经抢走了那个萨满抱着的孩子，徒儿还把他安置在了死神殿，徒儿错了……” 渡瑶闻声，发红的眼眸竟是杀戮之意，她一把掐上幼珊，朝她怒吼：“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啊？！” 若不是为了要救戈尔，蛋宝宝也不会弃她而去。方才那股怨念，是从蛋里发出的，蛋宝宝恨她…… 恨她在关键时刻选择了救别人。 它被萨满禁锢在手里，并非是自己无法逃脱，而是它一直在等渡瑶的抉择。 “渡娘……”幼珊的眼里惊恐万状，泪如泉涌。 “瑶儿，你冷静些！”陌衾末上前阻止渡瑶。 然而，大家都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时，地上的慕子参已经吐出一口恶血，本以为，他能承载渡瑶的力量，可是，还未穿透药典最后一道精华的他终究是自不量力…… “子参？！”紫灵起身小跑至慕子参身旁，面露惊色。 渡瑶在陌衾末的劝说中甩开幼珊，闻声望去，正见慕子参挥开紫灵，原地打坐，尝试为自己疗伤。 令她不解的是，他怎么会有伤在身？ 还有那鸳鸯丸，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为何会在她发怒的时候令她全身瘫软？ 带着疑问，她一步步走向慕子参。 “你想做什么？”兴许是感觉到了渡瑶的敌意，紫灵拦在了慕子参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渡瑶将紧盯在慕子参身上的视线缓慢地挪到紫灵身上，冷绝的目光不带任何情感，单手扣住紫灵的下巴，寒气呵出：“若我说，我想杀了你。你能奈我何？” 一旁疗伤的慕子参倏然睁开深眸，站了起身，将紫灵拉到身后，对视上渡瑶那双毫无温度的冰眸。 “你不能杀她。” 渡瑶看着他好一会儿，似笑非笑，神色凄凉，“为何？你就是为了不让我杀她，所以才对我下药？” 慕子参干涸的喉间咽下一口苦水，还未回她，就迎来了陌衾末的一个暴力拳头，“你混账！” 慕子参嘴角刚渗出血丝，紫灵就紧接着尖叫一声，掏出绢帕为他擦拭。 他的视线并未从渡瑶眼中挪开，也不打算道出实情。 陌衾末打他是对的，他没能保护她，也保护不住自己的孩子……此时，他的心比谁都冷，比谁都痛。 “你们知道什么？渡瑶你别装傻了！鸳鸯丸是为了帮你控制修罗之怒，但那只是单方面的一颗，如果你……” “紫灵，跟我回精灵国！”他迅速掩住紫灵的嘴，不让她往下说去。 “她不能走！”渡瑶大声阻止道。 萨满在月圆前一定还会再来，但他在来之前，势必要借助紫灵这根引导线，她又怎么可能让他放虎归山。 “瑶儿，让他们滚回精灵国不是更好吗？”陌衾末亦是一头雾水。 慕子参与她一人拉着紫灵一只胳膊，两人暗自较劲。 “放虎归山的事，我绝对不会再做！” 渡瑶木然地说道，控制紫灵的手心加重了力道。 “我带她回去，就不会再让她踏出精灵国一步！”他开口对渡瑶说道，像是在向她作担保。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么？”她漠然置之，空出的右手中忽然多了一条天链，丢向紫灵。 天链从脚到头，蜿蜒而上，将紫灵盘了个结结实实。 “渡瑶，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紫灵怒吼着，不忘求着慕子参：“子参，我会跟你回精灵国，快让她把我放了！” “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倒是能啊！说起这个，我倒是亲身经历了许多回，你觉得我还会怕吗？！”话音刚落，紫灵便随着天链一起消失。 谁也不知道渡瑶把她藏在了哪里，但是看见此时渡瑶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冰眸，就都能猜出她现在的心究竟有多恨。 她恨不得马上把紫灵捏成灰烬，恨不得将那些让她曾经生不如死的人统统杀光，再粉碎掉他们的灵魂！ 可是有什么用呢，她不还是无法开心。 未央国新皇登基那天，大赦天下，她心中了然湘儿也被放了出去，想过去看她，可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湘儿恐怕也是这样恨着她吧？ 更何况，是被她关进墟鼎的紫灵。 242.第242章 放过她（二） “答应我，留她一条命。”慕子参的声音低沉，恍若是隔了几座山河，飘渺无边。 渡瑶转身，不屑地笑道：“凭什么？如果你能打赢我，或许我会答应你。如果不能，那你剩下的就只能是卑微的祈求！” 她接近咆哮，语气带着嘲弄和讽刺。 陌衾末的手心捏了一把汗，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瑶儿。 自从这次的人界历练后，瑶儿变得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单纯和善良。 她对慕子参的绝情，按常理来说，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感到隐隐作痛。 “瑶儿，我先带珊珊回冥界，找到戈尔后，我会再来找你的。”他深知渡瑶现在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但他还是开口朝她打了声招呼，接着带着幼珊一起离开这里。 整个安府，顿时覆没在死寂的黑夜中。 “好，我求你，留她一条命。” 慕子参沉吟片刻，声音平缓地流入她的耳里。 不卑微，却是在请求。脸上晃过的神伤深埋在渡瑶的眼底，她看着他，渐渐有了笑意，却笑得不知所谓，“慕子参，你在求我？你这是在取悦我吗？！” “是，我求你，但并非是取悦你。” 他在为一个伤害他们孩子的女人而求她！不止一次两次，让她放过紫灵，留她性命。 她不服，她不甘心！ “若能救孩子的唯一办法，是将她杀了呢？”她的声音沉入谷底。 “我也不允。” “呵呵。”她笑得凄凉，接着转过身背对他，冰寒的气息透过齿间，一字一顿地说道：“就算你求，也阻止不了我杀她的事实。” 他的眼底浮出一丝怒意，见她要走，忽然伸手攻去。 渡瑶早已感觉到身后那道犹如疾风的掌力，可她没有闪躲，也没有反攻，而是径自往对面的房间走去。 身后，那道掌力终究是没能落到她身上。 他伸出的手掌动作僵在半空，看着她那熟悉到陌生的背影，最后一掌打在了地上。对她，他始终下不了手。 方才她的眸底尽是对他的决绝和怨恨，他看得一清二楚。可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不是身上背负着的重任，如果不是老参王临终前的嘱托，如果不是因为他爱她，那他又何必隐忍这么多！ 对于孩子，他与她一样，恨不得马上将他救出来。可他了解她，在萨满要她选择两个孩子的时候，她一定会救陌衾末的孩子。 既然她身不由己，那就让他亲自去救出自己的孩子！ 瑶儿，你等着我，希望我回来之时，紫灵还活着，你还未铸成大错…… * 冥界 “珊珊，你确定是放在死神殿？”陌衾末寻了一整遍死神殿，仍未见到幼珊口中所说的孩子。 “师父……我……我……”幼珊哭红的双眼再次蒙上一层水雾，急得就差跳脚。 她分明是把孩子连着襁褓放在她睡的天链床上，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这个……”陌衾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襁褓，他认得出来，这是当时他抱小孩用的襁褓，说明幼珊并没有骗他。 “就是这个！可是……小宝宝呢？”幼珊刚看到襁褓的时候破涕为笑，紧接着又转为一阵失落。 襁褓还在，孩子却不见了，一定是谁将他带走了！ 陌衾末揪着眉头，拿着襁褓的手心一紧，连忙大步往外走去。 戈尔的出生本是违逆天意，注定会面临一次天劫。孩子还那么小，如果没有他在身边，是肯定熬不过天劫的。 心随着提了起来，顺着死神殿往鬼市的方向穿过，他满脸的死寂，双眼的黑沉几乎是见一个小鬼都要狠厉地盯着他看半响，试图从中发现拐跑戈尔的“罪犯”。其他小鬼见之，纷纷退避三舍。 在途径三生池的时候，看到两个巡逻的鬼差在一旁窃窃私语。 “你也听到了？” “可不，那时我就站这里当值，修罗王从我头顶飞过的时候，我听地一清二楚，是小孩的笑声，绝非玩笑！”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孩子……” “修罗王要一个孩子难不成还得经过你的同意？” “虽然是鬼差，可总有点梦想才能成就大事嘛……” “嘘……死神来了……” “……” 修罗王？ 陌衾末的脑袋一懵，脚底伫立在三生池两尺之外，仿佛生了根似得无法挪开。 “小的拜见死神大人……”直到那两个鬼差相互推搡着来到他面前，颔首问好，他的视线这才有了焦距。 修罗王把戈尔带走了！ 这消息就如五雷轰顶，让他措手不及。 看着就近的修罗殿，他紧绷着的神经竟一刻也放松不下来。莫非，戈尔要面临的劫……是修罗王？ 他要不要去找修罗王说明清楚？ 若是他坦白道出戈尔是他遗留在人间的孩子，修罗王会不会将戈尔杀了？ 纵观冥界，任何一个鬼差在人界都不得有牵挂，而偏偏戈尔的出生让他陷入了窘境。 走近三生池，池底近日又蔓延许多条宛如黑蛇状的天链，想来是瑶儿回来时，修罗王给她下的挑战。 刚要挪开脚，移开视线，眼底忽闪一道晶亮，再回首望去，他看到一个纯白透亮的同心锁正透过那密密麻麻的天链折射辉映。 鬼市里从不售卖这种人界凡品，这又会是谁留下的？ 看这锁状，更像是女人的随身之物……瑶儿！ 他伸手将同心锁吸了上来，落入掌心的冰冷使他清醒了过来，待处理了戈尔的事，再去找瑶儿问问这锁的来历。 想着，他提起脚步，动作稍滞，朝修罗殿潜伏过去。 “死神大人，未经修罗王通传，您不得擅自入内！”门口的两个黑鬼双剑交叉，挡住了他的去路。 陌衾末见状，于是好声说道：“兄弟，你们过来一下。” 两个黑鬼相视一下，接着将各自的脑袋朝陌衾末凑去。 “砰、砰……” 一招一下，两个黑鬼应声倒地。 陌衾末轻轻拍了拍手心，嗤鼻冷哼，“敢拦本死神，简直找死！” 接着疾影而入修罗殿，身藏岩壁之后。 “咯咯……”殿内，果然传出了戈尔清脆的笑声。 243.第243章 起死回生（一） 他探头望去，修罗殿内竟然悬空挂满了天链，而戈尔，正光着身子两手一前一后地抓着天链上方凌空而走。 “咯咯……” 他四处望了一眼，修罗王似乎并不在此处，今日这修罗殿也不像往常那么寒冷。 于是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小声地朝天链上玩得正开心的戈尔招手唤道：“戈尔……” “怎么，你也认识哥哥？” 突然，一声疑问从他身后冷不丁地响起。 陌衾末弓着背的身子一僵，眼珠子都忘了该往哪里转，嘴里只能含糊地答道：“是……是啊……” 脑袋一个灵光现出，哥哥？ 哥哥是谁？ 继而转身，他抱拳颔首，“陌衾末拜见修罗王！” “难得你今日会这么有心来探望我这孤家寡人，我心甚慰。但不可再伤及门口鬼差，下不为例。” 修罗王孤冷的语气带着沉重的鼻音飘了过来，陌衾末只得把头低得更深，“是。” 看来修罗王今天的心情颇好，放在往日，必定会重罚他一番。 “瑶儿最近怎样了？” “回修罗王，瑶儿最近一直在忙着抓萨满。”他丝毫不敢松懈，有问必答。 “一个小小恶灵，她倒是废了不少心思和时间……” 听着修罗王颇具深意的话语，陌衾末惊出一身冷汗，“那萨满诡计多端，多次都从瑶儿手底下溜走，实在狡猾，瑶儿这才……” “哼！充其量不过就是存在了太多顾虑，告诉她，我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必要时，毁之！” “……是。” “别让她知道，哥哥在我这里。”修罗王的声音渐沉下来。 陌衾末微微皱眉，再次颔首：“是。” “这几日，我会离开一阵子，你让幼珊来照顾哥哥。你和瑶儿，就拭目以待……慕子参的到来！” “……” 慕子参！ 陌衾末抬起头，眼前哪还有修罗王的身影，听闻他前些日子闭关修炼，想必是养精蓄锐，这次定然再去摧毁精灵国，活捉慕子参。 而这时，他该不该去通风报信？ 对了，还有瑶儿，他应该先去告知瑶儿，征求她的意见才是。 看着正玩得欢快的戈尔，他暗暗下着决心，往外走去。 * 翌日 未央城上空皆笼罩着一片哀色。 宫中传闻，先帝驾崩当日，未央子参登基作废，现由宸太后扶持八皇子未央冥翊上位，垂帘听政。 消息传入耳里的时候，是渡瑶带着洛依依在客栈用膳时道听途说的。 此时的渡瑶已经换上轻便的休闲裙，粉纱轻挽披肩，遮住粉嫩肌肤。秀雅绝俗的身上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神态悠闲地打量着在客栈中进进出出的人。 为了不让人轻易认出她来，她还特地梳了个西域女子的发髻，额上斜戴银饰，眉间浸染瑰红之色。 “渡姑娘，我吃饱了。”对面，洛依依轻声细语提醒她道。 渡瑶的视线从路人身上投向洛依依，再看了一眼桌上全被她一扫而空的菜盘子，随即朝她一笑，“嗯。” 在结账的时候，眼角瞥见店小二端着空盘子往后门走去，随即传来店小二的高音怒斥：“又是你这个叫花子！滚滚滚！今天没有剩的，别赖在这儿了！” 小乞丐衣着破烂，蓬乱的头发随意蒙住她的大半张脸，她原本是坐在客栈后门等着剩菜倒在馊桶里，谁知竟然等得睡过去了。 刚被店小二踢了两脚，她吃痛地又跳又叫，“别打了别打了！” “渡姑娘？你怎么了？”刚结完账，洛依依就唤着望着后门出神的渡瑶。 渡瑶回过神，冲她盈盈一笑，“没事，我们走吧。” “快滚！别挡在这里影响我们做事！” “求你别打了，我只要一点吃的就好，现在没有没关系，我会继续等的……别打了！” 身后，渐行渐远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进来，仿佛闭上眼，充斥脑海的都是那个店小二殴打小乞丐的情景。 终于，在走到前门口的时候，她止住脚步，往回走去。 洛依依见状，跟着走去。 “这位姑娘，您还是走前门吧，后门不干净……”店小二见渡瑶匆匆走来，连忙笑脸迎上。 渡瑶走到正蜷缩在馊桶旁边的小乞丐面前，停住脚步，清冽的声音从上灌下，“跟我走。” 苏湘儿抬起头，在看到眼前的渡瑶时，吓得惊慌失措，“啊——鬼，鬼……鬼啊——” “小二，再上一桌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菜，外加一笼肉包子和一碗汤面……剩下的，是你的小费。”她说着，随身掏出一锭银子丢向旁边的店小二。 看见这么大锭的银子，店小二两眼泛光，头点地如若小鸡啄米，“哎！好的，姑娘里面请！” 接着脚底抹油似得，跑到后厨去。 “鬼，鬼……”湘儿缩在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 渡瑶走向前，蹲在她的面前，捋开遮住她眼睛的乱发，声音平静如水：“过一会儿菜上了，就去吃吧，我这儿还有些银子，你拿去用。” 随着，一包绣花袋丢在了湘儿面前。 渡瑶漠然地起身，刚要走。 “你是安瑶吗？”湘儿的声音明显还在颤抖，当她抬头看到那张曾令她嫉恨不下百次的熟悉容颜时，再次语不成调，“你是她对不对？你还活着？” 她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自己亲手杀死的人，现在居然在给她施舍温饱。当在宫中听闻渡瑶的尸体不翼而飞时，她就心生疑惑，也曾期盼过她还活在这个世上，没想到会在自己最为落魄的时候遇到她。 但今日见到的她，却是这般的冷绝和漠然。 “不，渡瑶。” 说完，渡瑶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客栈，洛依依有些困惑，“渡姑娘，那个乞丐你认识吗？” 这次，她并无再笑，冷眸直视着前方不远处的安府，面无表情道：“不认识。” 若苏湘儿能这么活下去，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倘若她的灵魂去了冥界，那所受的炼狱之苦，远远比世人的唾弃和卑贱地活着还要生不如死。 所以湘儿，你最好别让我再看到。 244.第244章 起死回生（二） 走回安府的路上，一直听到有人在谣传八卦。 “听说了吗？今早洛河村诈尸了！” “诈尸？你别唬人了，我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咧！” “没唬你，不信我带你一起去看看？” “走！” 这边才走没多远，那边又走来一伙人。 “洛河村有人死而复生了，这事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 “那人醒了后怎么说？” “说自己见到了参王呗，总之说得是天花乱坠的。” “参王？就是咱们未央国的国宝药典中记载的那个能起死回生的参王？” “管它是真是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等等我，我也去……” 渡瑶还在往回走，衣裙的袖子就被洛依依拉住。 “渡姑娘，他们说的洛河村，是我从小成长的地方，我想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洛依依圆润的脸颊上因为紧张而泛现两道红晕，在看着渡瑶的时候也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渡瑶不用想也知道，是慕子参又在到处救人，看来他还没吸取以前的教训，还想被贬为精灵蛋不成。 这次他将事情闹得这么大，无非是想让天下人皆知，他有着起死回生的本事，接着又道出人可以长生不老的秘诀。 难不成，他还想把未央国此时的国泰民安，扭转成欢乐国的那种追求长生不老的疯狂局面？ “渡姑娘，你行行好，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家人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村里人发生了事，我也很担心……” “走吧。” 渡瑶轻吐两字，转身朝洛河村的方向而去。 “谢谢，谢谢渡姑娘！” “以后别叫渡姑娘，就叫渡瑶。”渡瑶的语气不着边际，放慢了脚步等着洛依依跟上来。 “不如我就和他们一样，叫你瑶儿怎么样？” 渡瑶清楚，洛依依所指的他们，自然是陌衾末和慕子参。 她微微点头，“嗯。” 洛依依开心地紧跟了上去，心想这渡姑娘虽然表面不爱说话，对人冷冰冰的，但实际上，她却是一副好心肠。 就如刚刚那小乞丐来说，不管渡姑娘认不认识那个乞丐，但她愿意将自己全部的银两施舍出去，也是因为有一颗极为难得的善心。 最重要的是，有渡姑娘在身边，总是莫名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 * 洛河村 慕子参端坐在昨夜被渡瑶摧毁的那座破庙上方，药典悬于他的身前，左右徘徊。 逆天而行，对他来说，可为，亦不可为。 但药典现世，长生不老传说再起，就能引出萨满的出现。 如今他在明，萨满在暗，选择在这里等他来，是最为理智的做法。 “没想到参王如此大费周章，要引我出来。” 果不其然，他的想法在听到萨满那粗哑的声音时很快得到证实。 “本王也没想到你会出现得如此之快。”慕子参空洞的眼神射向前方不远的萨满身上。 他手里紧握着蛋宝宝，似在威胁，又似在炫耀。 “如今我手中有如此神蛋，谅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萨满得意地笑了几声后，大声说道。 “本王的药典玩腻了，不知能否与你交换玩一玩？” 慕子参的语气不高不低，耐人寻味。 萨满闻言，瞳孔一紧，“参王怕是说笑吧，当初你可是宁牺牲精灵国的小人参也不愿把药典交出来，怎么今儿个如此大方？” 他说着，警惕地望向悬空而转的药典。 是传说中的药典不假，但如他说惑，他无法猜到慕子参的用意。 “本王只是疲了，想玩玩那颗蛋，药典所含的秘钥你不是不知，总比你手中的那蛋来得有价值。”慕子参面不改色地说道，随后斜睨了一眼萨满手中的蛋宝宝，心弦也跟着被挑了起来。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的话？”显然，萨满的疑心极重。 “药典可以先给你，允许你离开百米再把蛋丢过来给我，否则，只要百米之内，我即可收回药典。”看准萨满对药典的垂涎，慕子参进一步打消他的疑虑。 为了他和瑶儿的孩子，他犯下滔天大罪又如何。 不求呼风唤雨，但愿她和孩子能平安永世。 萨满抓紧手里的蛋宝宝，腾出一只手去拿药典，两眼仍旧警惕地打量着慕子参，见他闭上眼无动于衷后，他抓起药典就跑出百米之外。 看到药典终于不再与慕子参产生感应，他回头将手里的蛋宝宝抛了出去。 只要手里有药典，他生死无惧，要一颗会发光会点超能力的蛋有何用。再说了，昨夜他被蛋宝宝带飞半空，还不到顷刻就被甩到了地上，接着就看到那蛋落到他身边，再也不会发光和任何异能。 如今用捡来的一颗废蛋就换来绝世宝物，他这也算是值了！ * 慕子参轻松接到蛋宝宝，刚触及到它的蛋壳后，就发现它的光芒开始普照。 他看着它，另一手的指腹轻轻抚上蛋壳，笑容和煦温暖，“终于救到你了。” 昨夜与它匆匆一瞥，曾想过他的孩子为何是蛋，但是想到自己最初也是从精灵蛋里出来的时候，便松了一口气。 他的孩子，会不会也是精灵…… 忽然很期待，它的诞生。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就在他盯着它恍神的时候，一道娇叱的声音好似黄莺出谷，从蛋里传了出来，更胜天籁。 慕子参一愣，他还是精灵蛋的时候，声音是无法穿透蛋壳的，可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你会说话？”他先是带着疑问问它，暂时还分不清它的性格是男还是女。 “哼，哑巴才不会说话呢！”声音再次传出，虽是娇叱却洋洋盈耳。 慕子参饶有兴趣地坐了下去，“那你为何昨夜不吭一声？” “……”蛋里的小孩不作声。 “你昨夜为什么还要帮那个坏人？我亲眼看到你带他走的？”他接着问道。 “因为我讨厌我娘亲！她要救别人的孩子都不想救我，讨厌讨厌……我讨厌她！”孩子明显是带着哭腔，躲在蛋里大喊道。 慕子参心中豁然，原来，它知道瑶儿是它娘亲。 245.第245章 起死回生（三） “小东西，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吗？” 见它情绪激动，蛋体动个不停，他只好转移话题。 “我才不叫小东西，人家是有名字的。还有哦，你别当我是笨蛋，我就是娘亲生下来的宝贝！” 蛋宝宝傲娇无常，声音清脆动听。 “宝贝？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它，嘴角挂着一丝宠溺之味。 “唔……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甚至能在脑海里幻想出它在说这些话的表情和动作，听到它反问他的姓名，他失声笑了出来，接着答道：“慕子参。” “你是爹爹？”里面传来一小声的惊呼。 慕子参凝眉，“你怎么知道？” “唔……不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了。” “哦？”慕子参不禁觉得好笑，这小东西居然不等它爹娘为它起名，倒是自己给起了名。 “我叫慕瑶兮。” “慕瑶兮……”慕子参微怔，继而笑容再浮，“慕瑶兮……” “爹爹，不许告诉娘亲哦！我讨厌她！” 听到这里，慕子参终是忍不住，“你娘亲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蛋里随即无声，沉默良久，他又说：“不如爹爹带你去到处看看？” “好。” 他忽然觉得，自己用药典换来这个孩子是值得的，至少这一刻，他的心情是愉悦的。只是不知道，何时会再变成与慕瑶兮一样的蛋。 自他掌管药典以来，就一直在追求完成老参王的遗命。 一是照顾紫灵，二是与药典融合为一。 历代参王若在寿命有限之年不能做到与药典合体，就要退位下一代。 他并非要守着参王这种虚名，而是承诺过一个神。 药典若能与他合二为一，便是她苏醒之日。 只可惜，他无法等到那天，等待他的，将会是更为残酷的暗刑…… * 渡瑶和洛依依赶到洛河村的时候，整个村口早已人满为患，络绎不绝。 大家已经把死而复生的主角围绕在村子中心，听他说着离奇的生死瞬间。 “当时还有一本书，直接压到我头上来，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突然，一道金光打来……呼啦啦一响，那本书就被踢飞，有一个英俊非凡，英武神勇的男人出现了，他说，我的命以后我自己做主，还会长生不老！” “哇——！” “那男人当真这么说的？” “那还能有假？你们是不知道那种非死即生的感受，那叫一个倍儿酸爽！”说这话的正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此刻他正精神抖擞地躺在特制的露天病榻上，说着自己的奇遇。 洛依依挤了进去，在那男子的身边看到正在为他把脉的哥哥洛希。 “哥，叔叔怎么样了？”她连忙跑了进去，一脸担忧之色。 “依依？你回来了？” 看到洛依依的出现，洛希更是又惊又喜。 “依依？这不是……不是失踪很久的村长女儿洛依依吗？” 大家很快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依依的身上，随之，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渡瑶被人群挤出了能见的范围，不过这样也好，给洛依依和家人一些时间相聚，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喘气的机会。 抬起头，望向半山腰那堆废墟，想起昨夜那场徒劳而获的较劲，不禁暗自神伤。 “瑶儿，可算是找到你了！快，快跟我走！” 就在这时，陌衾末的匿影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身旁，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就要飞。 渡瑶蹙眉，“衾末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找到戈尔了吗？” “戈尔是找到了，但是慕子参还有精灵国要完蛋了！” 这是陌衾末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想着来找她去阻止修罗王，他不想让瑶儿自责后悔，只要能帮到她一点，就算最后受罚的是他，也无怨无悔。 “什么？你说慕子参和精灵国怎么了？”渡瑶脸色迅速转为肃然，反拉住陌衾末着急地问道。 不等陌衾末道出事情的严重性，忽然又听她冷漠地说道：“算了，你别告诉我有关他的事，我不想听，一句也不想。” 慕子参，呵呵。 这个男人与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等她救回蛋宝宝，她就亲自当着他的面杀掉紫灵，看他作何反应。 那日，她在摄政王府可是亲耳听到了他说不爱她。 三番两次想要从他口中得到证实，但是昨夜一事过后，她倒是想得透彻，既然他不爱，那就休怪她无情！ “瑶儿！你……” 陌衾末刚想说她不听一定会后悔的话，就被她点住哑穴。 “衾末兄，我比谁都更清醒。我说了不想知道，就不想再听，你别让我难做！”她的声音淡漠无情，双眸直透陌衾末冰蓝色的眸底。 直到陌衾末点头，她才将他解封。 “修罗王让我来传达命令，说他没耐心再等下去了，必要时，毁掉这里。” “知道了。”看来父亲大人对她已经再次失去信任了。 “瑶儿……” “说说戈尔的事，他现在在哪里？”她随意地转移了话题，目光游离在空气中，漫无目的。 “戈尔很好，由珊珊照顾着。” 陌衾末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奇痒，恨不得一口气把修罗王要去屠精灵国的事告诉她，可当他回头对上她凌厉的视线时，就不得不再度把话咽了下去。 “那就好……”渡瑶回应了一声，接着回头示意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洛依依，说道：“你来得也正好，依依交给你保护，你必须寸步不离，另外，在安府等我汇合。” “瑶……”陌衾末张了张口，还未叫出她的名，看到的除了消散在地的黑烟，就别无它物，他颓然地垂下脑袋，“瑶儿，你会后悔的……” 不知从何开始，瑶儿就变得让他都无法理解了。 从前她还只一个内心奔放的灵魂摆渡者，除了在小鬼和修罗王面前她才会表现得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在他眼前，她就一直是那个长不大，需要他疼惜保护的瑶儿…… 可自从慕子参出现了，他们的世界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246.第246章 慕瑶兮（一） 瑶儿变得冷漠无情，不再向他推心置腹，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回头望向人群，在看到洛依依的时候，一些不美丽的景象又涌入脑海，真是造孽啊…… * 未央皇宫 慕子侃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底下黑压压的乌木。 脑海浮现出那日登基前的一幕，他本是怀着激动的心情穿上龙袍，紧接着慕子参出现……慕子参！ 想到这里，他迅速从床底滑行出去，刚要起身。 就看到正在打扫的一个宫女两眼发直地盯着他看，手上的抹布恍然间掉到了地上，嘴里吐字不清：“……摄……摄政……皇……” 慕子侃眉头微皱，性感的薄唇微启：“不必行礼了，朕要去上朝了，你命人端来热水，朕想沐浴一番。” “这……”宫女噤若寒蝉，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还未来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绪。 “嗯？怎么还呆在那儿？”慕子侃有些愠怒，再次看向那宫女的时候，见到的已经是她落荒而逃的画面。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心里恨慕子参恨得咬牙切齿。 突然，大殿外传来井然有序的跪拜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太后？ 看了一眼四周，才知道原来自己还处在未央大殿另一角的偏殿中。前几日慕子参将他打回原形，难不成是自己坐上了皇位？ 想着，他翻开门帘，透过一角看见的是满堂文武官员跪拜一地，龙位上，响起一声稚嫩的回声：“平身。” “谢皇上。” 慕子侃寻声望去，只见皇位上端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双乌黑流离的眼睛正左右乱窜着。 这下他完全陷入迷糊的境地了，慕子参打晕自己，最后坐上皇位的也不是他，居然是一个屁大的孩子。 还有宸妃，她竟坐在皇位一侧，垂帘听政？ 就算要垂帘，那也轮不到她一介女流之辈，太上皇岂不是更有资格？ 就在他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只见从大殿另一处跑出一个人影，正是孙公公，他满脸惊慌地往宸太后所在的方向跑去，再附耳嘀咕几声。 宸太后的视线突然朝他急速投来—— 慕子侃立刻放下门帘，看这情势怎么越来越不对劲，当务之急应该马上离开这里，找到渡瑶，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绕着后门的方向疾影而出。 当宸太后翻开门帘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空荡荡的了无人影…… * 暖园 “爹爹，这里好漂亮啊！” 童声稚嫩，笑似银铃。 慕子参坐在临近溪流的地方，看着瀑布犹如银河倾泻而下，回想着当初未央子参与安瑶的初次坦诚相见，尽管那也是他们为人时的最后一次心心相印，可还是无法抵挡住这深深的思念。 “兮兮，人类的感情太短暂，断不可信。”他突然有感而发。 蛋里的小兮兮只是轻轻地发着光，虽然在这暖园的冬日下无法感受到她的光芒，但慕子参还是觉到了手心里传来的一丝暖意。 “爹爹，你是在想娘亲吗？”小兮兮的声音细绵下来，带着点忧郁。 慕子参听着她的声音沉没在瀑布声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为他营造着适宜的气氛，让他的思绪不断地沉溺在过去的时光。 “爹爹，你别难过，娘亲那么坏，她不爱我们，那我们也不爱她！”兮兮赌气道。 不爱她…… 慕子参无奈地扯起嘴角，不爱她，那他就不会百般地关注她，不会整日为她担惊受怕，不会因为她说的每一句话而感到心寒，不会……不会在她那双清冷的眼眸中一次又一次地堕落自己。 渡瑶，说到底，本王还是与你八字不合。 他是多么想告诉她一切，告诉她，他爱着她，他不愿看着她成为修罗王复仇的工具，也不愿她痛苦地徘徊在修罗之怒的边缘。 可他现在还说不出口，一旦他说了，下一句，就将会是一个令她无法接受的真相。 关于帝女之死，关于弦月刀和他，关于修罗王，他要将这些秘密活埋在心底。永远，不想让她知道，哪怕要他永世不得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爹爹？”小兮兮在他的手心不安分地动了起来，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他回过神，将兮兮捧在怀里，视若珍宝，“兮兮，爹爹告诉你，就算你娘亲不爱我们，但我们也不能不爱她。” “为什么？”小兮兮的语气尽显不高兴。 “因为，她有她的苦衷。” 就在慕子参站起身，想着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暖园的入口处穿梭进百花草丛中，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慕子侃？”慕子参神色淡定。 “慕子参！你就这么对我的？！”看到慕子参的第一眼，慕子侃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上前欲要擒拿。 随之，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在原地你情我不愿地过了几招。 “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慕子参的气势驾驭在慕子侃之上，一样的褐眸中透着与生俱来的凌厉。 “药典和弦月刀，快交出来！”虽然知道这时自己无法与他硬拼，但慕子侃仍旧出声喝道。 身边发生的种种变故让他已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生存下去，他迫不及待地要救活白芷柔，可这么久以来，慕子参不是与他玩躲猫猫，就是变得没有任何反抗力。 “不交。”他对视着慕子侃的双眸，仿佛从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那就借给我。”慕子侃的语气稍稍软了下来。 “不借。” “你非得我低声下气地求你吗？！”听得出慕子侃正在隐忍怒气。 “就算你低声下气，本王仍然不会把它们给你。”慕子参语气强硬，接着又道：“况且，药典早已不在我手上。你要是有本事，就去找萨满要回来。” “你说什么？你把药典给谁？谁是萨满？”慕子侃再也忍不住，“你宁可把药典给一个闻所未闻的人，也不愿意交出来救柔儿一命，那你昨夜为何还要再救死人！” 247.第247章 慕瑶兮（二） 他从未央宫出来本是想着去找瑶儿，刚飞到一半就听闻一个叫洛河村的地方有人起死回生了，他顺着一路感应而来，才在这里找到他。 他实在不明白，慕子参为何不帮他救柔儿。 “药典我曾借过你一次，是你没有好好利用而犯下天规，也是我，替你背了黑锅！”说到这里，慕子参忽然捂住胸口，不好，他又要回到蛋里去了。 看来，是昨夜的事败露了。 又或者，药典一事被知晓了。 这一次的惩罚，会只是变回蛋……那么简单吗。 “那是因为我无能为力！”慕子侃失声大喊，就像小时候，他和慕子参一起施法一样，他总是无法与药典融会贯通，而慕子参却轻松地将药典倒背如流，运筹帷幄。 他就是不服，为何慕子参可以，而他不能！ 就在此时，慕子参的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头，另一只手里浮出一颗蛋，声音有气无力，“把……把它带给瑶……瑶儿……” 话音刚落—— 啪嗒。 “……”两颗蛋瞬时落在地上，滚到他的脚边。 慕子侃盯着脚旁的两颗一模一样的蛋，呆愣片刻。 什么意思？ 只见过缩头乌龟，可没见过缩身蛋呀！ “喂，慕子参，你别给我耍花样，快出来！”眼下，他根本分不清这两颗一模一样的蛋哪个是慕子参，哪个是要交给瑶儿的。 “哼，你也是坏人！”一个稚嫩的童音恍如隔世，响在他的耳旁。 慕子侃前后左右转了一圈，“谁？谁在说话？” “你把我爹爹给怎么样了？你这个大坏蛋，你快带他去找我娘亲啊！” 再三仔细辨听下，慕子侃终于能够确认声音是从其中一颗蛋里发出来的。他弯下腰，将两颗蛋一手一边地拾起，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快把爹爹送到渡瑶手里就是了，事成后我带你去找药典。”小兮兮的声音透着急促。 药典！ 慕子侃脑光一闪，“你知道药典在哪里？” “我能闻到萨满的气息，只有我知道他藏在哪里！只要你把爹爹送到渡瑶那里，我帮你拿回药典后就会帮你救醒你想救的人。” 慕子侃揪眉，听这声音不过是一个屁大的小娃娃，怎么说话这口气倒是不小，她说什么来着？ 能闻到萨满的气息？还会帮他救想救之人？ 不管是真是假，他还是将这两颗蛋放在兜里，“我暂且信你一回，若是敢欺骗我，小心我把你和你爹爹敲烂了生煎吃！” 才刚说完，就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紧接着又将那个会说话的蛋掏了出来，“你说慕子参是你爹爹？你娘亲是渡瑶？” “哼，你到底去不去？你要是还不行动的话，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乍听之下，这语气还甚是有着威胁的韵味。 “哎等等！小祖宗，我马上就去找你娘亲，你可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啊！”慕子侃连忙出声应道，不管了，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 只要能拿到药典，能救醒柔儿，他多试一种办法又如何。 慕子侃连忙起身，将这会说话的蛋宝宝塞到了自己的怀里，接着往暖园外飞身而去。 * 黄昏暗晓，入冬的空气在没有阳光的普照下显得格外冰冷。 但再冷，也比不过此时渡瑶的内心。 在洛河村和未央城的附近转了一圈，仍是无法闻到萨满的气息。 也不知道此时孩子在萨满手中是否安全，它能不能自保，一连串的担忧浮出脑海，紧蹙的眉心没一刻放松下来。 人界的时间都过得极快，眼看这一天又快要过去了，可她还是一点头绪也无。 毁了这座城，不就相当于毁了未央国吗？当初新皇登基典礼上，宸太后预言她会祸国殃民，难道这次她势在必行了么？ 若是不这么做，那萨满就如土底下的蚯蚓，就算把未央国挖得满城疮口，也不一定能将他找出来。 重要的是，蛋宝宝还在他手上…… 她的身影停在未央城上空，逗留了片刻后，终于转身离去。 回到安府，只看到莫离孤独地守着这里，却不见衾末兄和依依的影像。 “莫离，这段时间谢谢你，一直为我守着这儿。”她俯身抚摸着莫离洁白光滑的脑袋，声音柔和，“等我抓到萨满，就带你去精灵国修炼，在那里，你会过得更快乐的。” “主人喵——” “我说过别再喊主人了，叫我瑶姐姐，日后你修炼成人，可不再是这副模样了，我们得以姐妹相称。”渡瑶难得地笑起，梨涡浅泛。 “瑶姐姐喵——” “乖。”她抚顺莫离的毛发，抱着她的身子，背影落寞孤寂。 这时，庭院刮起一阵黑风，花草摇曳着柔嫩的身姿，顽强地躲过风力的摧残。 渡瑶转身望去，见到的是此刻她不愿看见的人。 他昨夜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何还要回来。他不是再次违背轮回天道吗，怎么还敢出现在这。 死人死而复生，必定会派死神来捉拿，恐是这件事，正是衾末兄今日想要告知于她的。 她回头背对着他，并未再去看他。 “瑶儿，给你。”慕子侃刚站稳脚步，就掏出兜里的蛋走向她。 现在他赶着去找药典，根本来不及花时间向她解释，匆匆把蛋放在她身边后，紧接着他就旋身离开。 “是蛋宝宝，喵——”莫离望去，蛋在隐隐发光。 “……” 渡瑶侧眸，蛋宝宝？ 她连忙将它捧起，依然是闻不到蛋内的灵魂气息。 但是除了慕子参和这蛋宝宝，这天底下又怎么会有另外的蛋，更何况，这是他亲自送来的。 “孩子，真的是你吗？”她轻声问它，等来的依然是无声的回应。 她放下莫离，连忙转身，身后已经没有那个人的身影，除却低低的风声和树木草丛婆娑间发出的摩擦声，再无其它。 他究竟是如何将蛋宝宝救出来的，又为何将它送来就走？ 想来，他还在怪她抓了紫灵吧。 她握着手中的蛋，力道紧了紧，双眸似在望着它，又是在穿透自己的墟鼎看着里面一直在挣扎着的紫灵。 248.第248章 这个吻（一） 现在蛋宝宝回来了，紫灵的用处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想着，她随地一指，将紫灵放了出来。 “渡瑶，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紫灵刚喘一口新鲜的空气，就接着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杀了我，你就等着看子参将你恨到骨子里，哈哈哈……！” 渡瑶弯下腰，食指轻轻一勾，抬起紫灵那张风韵犹存的绝美容颜，冷气呵出：“杀你？那也得看你够不够格，今日，我将你放了，希望你给自己多留点口德，多做点好事，否则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在背后搞鬼，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放了我？呵呵……你最好不要放了我，我还要子参为我报仇呢！”紫灵句句不离子参，就为了激怒渡瑶。 渡瑶紧握拳心，她还真不想把紫灵就这么放了，尽管昨夜慕子参那么求她，她也丝毫不动放紫灵的意愿。 今日若不是看在他送来蛋宝宝的份上，她必定会将紫灵挫骨扬灰！ “你滚，滚回你的精灵国，别让我再看见你！” 她松开掌心，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声，紫灵身上的天链滑落在地，脱离束缚。 紫灵见她真放了自己，于是站起身，尖锐的声音直穿渡瑶的耳膜，“贱人，你一定会后悔今日放了我！” “……” 渡瑶立在原地，直到薰衣草花香消失殆尽，她才缓缓地托起手中的蛋。 黄昏，最后一道余晖恰巧落在她的脸上，微陷的梨涡悄然而现，声音轻柔不带任何杂质：“蛋宝宝，坏人都不在了，你快出来吧。” 蛋，仍旧无声无息。 渡瑶轻笑，既然它不愿意出来，那就让它待在里面，直到它原谅了她，自己出来。 * 精灵国 此时此刻，精灵国没有参王坐镇，结界被破。 黑色修罗凌空而现，大地万物随着他所到之处，片片糜烂。 原本正在复苏的生灵，皆在一瞬间凋谢生命，色彩尽失。 精灵国的上空，响起修罗王那震慑心魂的重音：“慕子参，你没胆量现身吗？” 精灵们纷纷四处逃窜，原本还在打着呼噜的蜂灵在听到声音后突然打了个激灵，连忙探出脑袋一看，整片天空雾霾团团，暗无天日。传送门已被摧毁，地上的绿草鲜花全部凋谢，整个精灵国仿佛陷入了一个惨绝人寰的境地。 “今日就是你精灵国元尽之时，别再挣扎了，全部受死！” 语毕，一阵大风刮来，直接将蜂灵扇到未央大殿内，身体呈八字形地贴到墙壁上。 “啊——”蜂灵脑袋一懵，“什么……什么情况？是谁……是谁这么大胆！” 他的身体缓缓地从墙上滑了下来，还在回味着修罗王口中所说的“精灵国元尽之时”。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看那外头的景象，比以前死神来了还要恐怖上万分！ 终于恢复了些理智，他迅速爬到平时参王办公的琉璃桌旁，将种植芒草的水晶杯抱在了怀里，再躲进了琉璃桌下。 外面传来了一阵一阵撕裂般的喊叫声，似痛似哭。 狂风乱作间，天地呈一色，伸手不见五指。 “轰隆隆——”一座又一座的城堡随着巨响被摧毁成粉末。 蜂灵抱紧怀里的水晶杯，听着外面惊天动地的声响，吓得四肢直抖，眼圈湿了一圈又一圈。 参王你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 “芒草，你能不能别抖了，要像本将军一样英武神勇知道吗？你放心，本将军会保护你的！”他两手圈紧水晶杯，双唇冷得发紫。 外面，修罗王释放瘴气，黑雾弥漫遍天，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响彻在耳旁。 突然，整座未央殿开始晃动，大殿上的柱子开始断裂坍塌，蜂灵藏在琉璃桌下，感受着这阵阵袭来的地动山摇，泪水磅礴无声。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是谁跟精灵国有这么深的怨这么大的仇。 就连这威力，也是他难以估量的。 他恨不得自己现在起身冲出去朝这人大吼：“你谁啊你谁啊，你到底是什么鬼啊！有本事你就冲我一个来呀！” 可是，天杀的他就是没这勇气啊！ 他顶多是抱着芒草一遍又一遍地呵着气，不让霜寒冻住自己，再将脸盖住水晶杯的口子，轻声对芒草道着：“你别怕，你别怕啊……” 精灵国万物皆止，城墙尽塌，乌烟瘴气。 半边面具下，嗜血无常的红眼终于慢慢恢复成琥珀色，凝视着自己的杰作，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慕子参，没想到你也不过是一介懦夫，我屠尽你精灵国也无关紧要吗？！”他一掌挥下，天空闪电速临，雷鸣乍响。 地上精灵们的尸体尽数被吸，化为成堆黑粉的城堡也不再听到任何惨叫声，他满意地转身离去，冰寒的嘴角仍是不减残忍之意。 * 安府 渡瑶将“蛋宝宝”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接着躺在屋顶上发起了怔。 “你说，过了明天，这天，还会是这样吗？” 她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怀里的蛋说着，清亮的双眸望着星空，不曾从九霄云外移开。 屋底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衾末兄带着洛依依回来了。 她翻了个身，双手紧贴在怀中，回想着昨夜发生之事。 陌衾末果然飞了上来，看着她的背影，他先是尝试着干咳两声，“瑶儿，这会儿你不会再把我打下去了吧？” 慕子参不在，这屋顶可是没人会去修的。 渡瑶闻言，坐了起身，朝他笑道：“你猜我会不会？” 陌衾末看着她的笑容，一时失了神，“其……其实我觉得不会。” 渡瑶看他那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梨涡更深，她从怀里掏出那颗蛋递到陌衾末眼前，“你看，蛋宝宝回来了。” 陌衾末盯着看了半响，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真的？！” 见她点头，他连忙往前挪近了一大段距离，“怎么救出来的？” “是……”渡瑶收起笑容，低声说道：“是慕子参送来的。” 陌衾末神色也跟着暗了下去，四周一看，“他人呢？” “走了。” 249.第249章 这个吻（二） 陌衾末并非瞎子，也绝非聋子。 他看得到她黯淡的目光，也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失落。 “瑶儿，你和他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看着她手里的蛋，虽说那是她和慕子参的孩子，但他知道对渡瑶来说，这是慕子参留给她最好的礼物。 想必修罗王这时，已经摧毁了精灵国，只要慕子参回去，他便会奋起讨伐修罗王。 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瑶儿尽快忘了慕子参，越快……越好。 “衾末兄，如果我还是从前的那个渡瑶，那我肯定会说，我不会放弃慕子参。但现在的渡瑶，爱得遍体鳞伤，她不会再自讨苦吃了。”她的声音透着惘然，在看向陌衾末的时候，又迅速收回了神。 虽然心很痛，但不比那日亲耳听到他说的“不爱”来得剧烈。 或许，她本就不该缠上慕子参，若不是自己当初的愚昧无知，偷了脱胎换骨丸给他吃，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 陌衾末在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蓝眸已是精光泛现，“真的？” 渡瑶回头，朝他笑笑，“真的。” 明日，她就要颠覆全城，势必找出萨满，结束这一切！ 慕子参，这个名……她将深埋于心。 “瑶儿。”陌衾末咽了咽口水，终于鼓起勇气抓住她的双肩，“你相信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比他做得更好。” 他一直想她所想，忧她所忧，只望能留在她身边为她殚精竭虑。 以前她一次次轰他走，一次次当他开玩笑，这些他皆可一笑而过，可他不希望她爱得这么伤，这么累，若是如此，他一定要把她抢回来！ 渡瑶只是平淡无奇地瞥了他一眼，接着拉开他抓得紧紧的双手，“衾末兄，你又……” “就当是为兄求你了，你忘了慕子参，和我开始。我是认真的，并非开玩笑！” 渡瑶怔怔地望着此时深情凝望着她的陌衾末，从他的眼里，她读出了他对她满满的爱意与关切。 “衾末兄，你怎么了？”她站起身，背对着他，手中抱紧一直动个不停的蛋，继续说道：“和你，我还未做好心理准备……” 修罗王父亲安排陌衾末从小陪伴在她身侧，他的用心，她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 因为，对陌衾末，她终究是少了一点心动的感觉。可是慕子参，她几次遇见，心跳都是在莫名的加速。 这种速率，在陌衾末面前，她从未有过。 “瑶儿，相信我……我比他更适合你……” 突然，她的肩头再次被他拥紧，陌衾末冰冷的双唇已经覆上她欲言又止的唇上。 渡瑶双瞳倏地睁大，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传说中的心跳突然不规律地起伏。 死神独有的气息很快蹿入她的口中，冰冷地如同掉落寒冰地狱。 他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扶正她的后脑，生涩地想要往里更加探入。 渡瑶的身体不听使唤地任由他摆布，她甚至已经忘了自己眼前的男人是从未正眼去看过的陌衾末。 今夜的月，仿佛在见证这一出突然逆转的变故，银光瞬泄。 屋顶上的两道影像如胶似漆，缠缠绵绵。 直到渡瑶手中的蛋挣脱滑落，她才猛然惊醒过来，一把推开了陌衾末！ 她在做什么？她怎么能，怎么能…… 看着她慌乱的眼眸，陌衾末的脸上浮起一丝悲伤，“瑶儿……” 她将掉落下去的蛋再次捡起，发现它动得更为厉害了。蛋宝宝一定更生她的气了，她怎么能当着它的面与陌衾末…… “衾末兄，你先让我静一静，好么？”她蹲在屋顶，不敢回头再去看他。 就在刚才，她敞开了心扉要去接受他的时候，是蛋宝宝挽回了她的一丝理智。就算她和慕子参不可能，难道和衾末兄，就有可能了么？ “瑶儿，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无法改变我对你的初衷！我先下去了，你有事就喊我。”他说完，飞身落到庭院中，从庭院这个方向，便能看到她所在的屋顶。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洛依依正站在桥廊的扶手处怔怔地望着他。 皱了皱眉头，他问她，“你还不去休息？” 洛依依毕竟也算是救过戈尔的，还因为戈尔被萨满盯上，想起这些，他心里的愧疚就总会油然而生。 “我……我这就去了。”洛依依低着头，一个急转身走去，便撞向了前面的廊柱。 她看见了，全看见了。 原来陌衾末是喜欢渡姑娘的，这本来与她是没有关系的，可她总觉心中梗塞，无法舒展。 “要我送你回去？”身后，陌衾末的声音恢复冷静。 “不……不用了。”这次，洛依依脚底生风似得径直往自己的房门跑去。 陌衾末坐在了扶手的栏杆上，背后紧靠着廊柱，稍一抬头便能看到屋顶上那抹神伤的背影。 或许对她来说，接受他比忘记慕子参还难。 但他不会放弃，几百年来他都无怨无悔地陪着她过来了，还在乎慕子参和她十几年的光阴吗。 只是过去的那几百年，他从未存在过像这几年的危机感而已。 若是能在这段时间内，虏获瑶儿的芳心，那慕子参最后的结局对她来说便不会太伤。只希望，慕子参还未这么快回到精灵国。 想到这里，他烦躁地闭上眼，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瑶儿，瑶儿…… 屋顶上，渡瑶正拿出一块绢帕，小心地擦着蛋体上方才蹭上的灰烬，直到将它擦得光亮，这才欣慰地笑起，“你这个调皮鬼，我知道这么做不对，所以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将它捧在手心，深吸着寒夜里的冰冷空气，却暖化了自己甚为冰寒的心间。 慕子参也好，陌衾末也罢，谁也无法来得这个孩子重要。 明日，她铲除了萨满，就会带它回冥界。修罗王父亲既然将它留下，想来也是期盼着它能早日出来。 至于她以后的路，想必父亲都已经替她安排好了，是永无止境地生活在冥界里，还是披上那张决绝的面具走向复仇，她不得而知…… 250.第250章 变身的慕子参 黑风卓高，寸草不生的荒地上，一座荒芜凋敝的客栈独立而现。 上面歪歪扭扭挂着的招牌，写着被风化的四个字：如来客栈。 一道伟岸的身影随着月光的拉长而怔然伫立，随后他敲了敲浮在半空中的蛋宝宝，“小东西，你到底行不行啊？为何带我来这里？” “我才不叫小东西，我叫慕瑶兮！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稚音怒叱，年龄虽小，可这脾气倒是不小。 慕子侃撇撇嘴，“就这地方？” 左右环视，也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环堵萧然的地方。 “好了，能不能拿到就看你的本事了，本姑娘要休息去。” 说完，也不管慕子侃愿不愿意，她径自钻进了他的怀里。 “……”慕子侃低头望去，与慕子参一致不悦的神情骤然而生，“小兮兮，你不是说要帮我拿到药典的吗？你说话不算话？” 怀里，悄然无声。 “你跟你爹怎么一个德行，这么怕麻烦！”他自言自语地走近如来客栈，接着一脚踹开了本就歪斜的木门。 “嘭——” 大门应声而倒，客栈里众鬼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 慕子侃眸心恢复肃严，身形犹如疾风穿梭在鬼魂之中，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鬼魂们皆销声匿迹。 他拍了拍身上落下的余灰，面无表情地飞上台阶，一间一间地破门而入。 终于在最后一间，他看到正在炼化药典的萨满。 养鬼老者挡住他的去路，声音仍是沙哑地不清不楚，“年轻人，我劝你快快离开这里，否则……” “咚——” 老者话还未说完，迎面而来的就是慕子侃一记拳头，两眼冒着金光便倒地不起了。 萨满还在专心致志地练着药典，此刻正不宜受外界打扰。 但他也知有人闯入，于是不得不睁开那双充血的鼠眼，肥胖的两腮横肉抖了抖，伸手刚要收起悬于空中的药典，不料速度没能快于慕子侃，被他一把抢下。 “慕子参，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追来了。”他错将慕子侃当做慕子参，脸上的神情疑惑不已。 原本以为这个地方是不会有人找来的，而且他在离开的时候也没看到慕子参追来，他还派了几个小鬼去人界查探渡瑶一干同伙的消息，也没见他们离开安府。 慕子侃不以为意地翻了翻手里的药典，心中暗喜，果真是药典，并非是小兮兮骗他。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是怎么拿到的？”慕子侃勾起笑意，当着萨满的面将它收了起来。 萨满敢怒不敢言，心想慕子参追到了这里，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眼下他的手里又没有可以利用的人质，只能走为上策！ 慕子侃见他不回，刚要上前一步，突然一个烟雾弹爆发，遮住了他的视野，再睁眼望去，哪儿还有萨满的身影…… 慕子侃被炸地满脸黑气，错愕地看着同样被炸出一个大洞的地板，半天说不出话，也不再动弹。 他还未搞清这当中的始末，甚至都做好了要大打出手的准备，可这个被抢了药典的猥琐男人还未开打就自个儿先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了，他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想到这儿，他抽了抽脸上的肌肉，干笑了两声，离开了这里。 * 安府 天色还未大亮，蛋壳先裂。 慕子参精灵状的身躯破壳而出，好在这次她身上的灵气足够强大，才得以让他先出来。看来药典一事还未泄密，他只是因为起死回生一事而受到惩罚。 想着，他侧首望向一旁躺着软榻上还在沉睡中的渡瑶。 看着她那张安静的脸庞，他的心隐隐作痛。 昨夜，她和陌衾末…… 瑶儿，你当真……要放弃了么？ 双拳紧握，拔出腰间同样缩小的弦月刀，他朝她飞近。 用她的血恢复法力，这是逼不得已。当初帝女携弦月刀自尽，将自己的血分别喂食给他和襁褓中的渡瑶，就注定了他和她的身体里流着一道，同样的血液。 只有渡瑶的血才能让他体内的血液流动，法力才能伸展。 若不是她的伤口和帝女的伤口一模一样，也无法让他想起这个严峻的事实，她是修罗王渡恶的女儿！ 也是这个事实解释了他为何每次被贬都要依赖她，跟着她寸步不离…… 眼下，他还要去找慕子侃，还要找回小兮兮和药典，所以他必须恢复自身法力。 刀刃靠近她赤白的手腕，可他却不忍下手。 “谁在那里？” 就在他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渡瑶已经惊醒了过来，“咝……” 她刚坐起身，抬手，就刮上弦月刀的刀刃，赤黑的鲜血冒腾而出，融入弦月刀穿进慕子参那小小的身体里。 在渡瑶惊讶的视线中，慕子参在她眼前来了一个华丽丽的大变身。 五彩晶亮的荧光遍布全身四周，由上到下。颀长的身躯萦绕着这耀眼的光辉开始逐渐变大，先是那张俊逸的轮廓，携带着傲然的气息恢复原样，接着是宽阔的肩膀下，结实的胸怀，八块腹肌透过变化不断的荧光闪现在渡瑶的眼中。 再往下…… “啊——” 她迅速遮住双眼，心跳快而不止。 他怎么会在这里？就算在这里，他怎么就当着她的面变身了？ 变身也就算了，为何……为何整个过程中是没穿衣服的？ 她承认，有那五彩光辉遮瑕，普通人的肉眼是根本看不见他变身的过程，而且顶多也是一晃眼，就发现他已经现身成人模样。 可她怎么说也是修罗，就像他这种变身的速度，在她眼里就像活生生的一副美男出浴图！ 慕子参迅速绑起身上的腰带，并收起弦月刀，在她惊叫后的没多久，他就听见陌衾末赶来的脚步声。 只好狠了狠心，破窗飞出。 “瑶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 陌衾末冲进来的时候，渡瑶还捂着眼，心跳难下。 不等她开口解释，就已经被陌衾末拥在怀里，“别怕，有我在。” 看她这个样子，陌衾末还以为是她做了噩梦。 渡瑶放下手，再四处望去的时候，慕子参的身影已经不在此处，而对面那道摇摇晃晃的窗户也正说明了她并未看走眼。 他，是真的来过。 251.第251章 兄弟情结 渡瑶垂下眼帘，伸手探去，却不见了蛋宝宝的踪影。 再回头望去，床头破裂的蛋壳早就散落在一侧，她愣了有半响，这才突然醒悟过来，昨夜那蛋……是慕子参？！ 慕子参变回了蛋，那昨天送他来的一定是慕子侃。 这么说来，蛋宝宝还在萨满手中！ 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昨日是慕子参亲自送回蛋宝宝，今早蛋宝宝孵化后就自己跑了，而慕子参是为了要恢复法力才来找她…… “瑶儿？”陌衾末看着她瞬息万变的神情，顿感疑惑。 “衾末兄，你在这里看好洛依依，我出去一下！”她掀开被褥，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后，接着旋身往外追去。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她都要追上他问个明白。 * 可慕子参能去哪儿呢？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回精灵国才是。 精灵国……慕子侃？ 现在芒草还未救活，上次她只用了慕子侃的血就到了精灵国。可是慕子侃又会在哪里…… 皇宫？ 刚一想到，她又连忙否决，不可能会在皇宫，前日皇榜已告示，新帝是八皇子。慕子侃又有什么理由留在那里。 她立在空中，思来想去，最后回忆起当初慕子侃说的一句话，若是想要去精灵国，可以通过镜湖或者晨露。 镜湖！ 有来无回城！ 渡瑶暗沉修罗力，身影随即消失在原处，往有来无回城的方向奔去。 镜湖是她目前唯一能够最快到往精灵国的通道，虽说城池已经被陌衾末夷为平地，但就此去碰碰运气总比漫无目的地寻找慕子侃来得强。 * 未央城 一座荒废的院子里，周围寒风萧瑟，落叶凋零。 慕子侃脸上泛着激动的泪光打开一道灰蒙蒙的木门，常年无人居住的院落随着这一声尖锐的开门声而显得富有生气。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躺在木板上的女人，但不知为何，她的脸上已然开始出现尸斑，原本保持在冰棺中水嫩的脸颊此刻已经慢慢紧缩，开始腐烂的周身传来阵阵尸臭。 “你要救的人是她？”小兮兮的声音中透着惊讶，悬在空中的蛋体在看到白芷柔这身早已风化的尸体后，略显黯淡。 慕子侃一个箭步走上去，将白芷柔扶起，靠在他的肩头，“柔儿，孤回来了，这次孤没有让你失望，是真的带着药典回来了，孤相信，以如今的实力定然可以将你救活！” “不，你救不活她的。” 小兮兮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打断他的言辞。 “小东西，你不是说能帮我把她救活的吗？”慕子侃带着怒意转回头，黑色的深眸就像是要将小兮兮活吞了似得凌厉。 “药典中记载，死者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天，抑或灵魂压制完整的情况下，是可以起死回生的。”小兮兮说得头头是道，又接着说：“可是你看看这个女人，她的灵魂都已经不在了，这副肉身也用不成了。” 慕子侃轻轻放下白芷柔，将小兮兮吸到手中，“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信就翻开药典一千零一夜，那上面可是清清楚楚记载着的。”小兮兮冷哼。 慕子侃翻开药典，果真在一千零一夜看到了起死回生的秘术，一字不漏地全被小希希道了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一直在蛋里吗？”慕子侃的手一直在哆嗦，他根本无法接受柔儿就这么离去。 “因为，我是爹爹的女儿。”蛋里，传出一声骄傲之音。 “孤之前就把柔儿的灵魂保存很好的，是渡瑶……是她破坏了孤费劲百年修炼道行才炼制的冰棺，是她！是她杀死了我的柔儿！” 突然，慕子侃站了起身，一股脑儿地冲出了屋子。 “你想去哪里？” 没想到在门口的地方，被这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所截。 慕子参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慕子侃，你别执迷不悟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怪谁都没用。” 对慕子参来说，寻找慕子侃是极为容易的事。 可自从他接手精灵国以来，就不曾向今日这般主动找过他。 “慕子参？你不是变成精灵蛋了吗？”慕子侃双瞳一紧，面色难看。 “爹爹！”屋里，飞出一颗精灵蛋，钻进了慕子参怀里。 他宠溺地笑笑，幸好，兮兮无碍。 “药典你也看过了，能不能救活你心知肚明。”他并未直接回答慕子侃的问题，而是抬头直截了当地说道。 “救不活，我就找渡瑶算账！”慕子侃疾言怒色，往门外接着走去。 “算账是可以，把药典留下。” 听到这句话，慕子侃的脚步倏然而止，紧接着一个转身回到慕子参面前，语气带着讽刺，“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药典你可是送给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法师，怎么这会儿倒向我要起了？” “药典还给我爹爹，爹爹是为了救我才把药典给萨满的！”小兮兮从慕子参的怀里又钻了出来，童声乍响，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兮兮，你进去，别说话。”慕子参将蛋塞了进去，再次抬眸，“既然药典你拿了，我自然是要向你要回来。” “慕子参，你别太过分了，当初弦月刀明明是选择了我为参王，并在我身上刻下‘王’字，若不是你和老参王作祟，最后精灵国又怎么可能会交到你手里？！药典早该是我的，弦月刀也只会是我的！” 慕子侃怒目切齿，接着道出当年他愤恨离开精灵国的实情，“就连女儿，老参王都是把自己最疼爱的紫灵交给你，再把白芷柔施舍给我！” 种种屈辱的记忆涌上心头，让他恨不得此时就将慕子参打趴在地，一洗前耻。 当时他带着白芷柔含恨离开精灵国，自立有来无回城。他心中的怨，心中的怒，都是白芷柔一点一点的将他抚平，就在他好不容易爱上白芷柔，愿意放下尊严的时候，白芷柔被逼喝下毒酒，命丧黄泉。 他才硬闯精灵国，求了慕子参借来药典，结果他仍是无能为力，只能依药典所言，将白芷柔魂魄封印，等待机缘。 252.第252章 拿下她 当真没想到的是，如今机缘等来，仍旧功亏一篑。 这怨，这恨，他难道不该怪这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弟弟和他的女人渡瑶吗？！ 慕子参凝眉，薄唇咬下几个字：“弦月刀，精灵国，我都可以给你。药典，暂时不行。” 如今他只差一步就可以与药典合二为一，只要淬炼术一完成，便大功告成。 慕子侃怒不可遏地走近他，“现在你肯说给我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柔儿再也醒不来了，她死了！慕子参，我也要让你亲眼看到自己的女人惨死在面前，我会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你不可能动到她的。”慕子参的声音清冷到极点。 “对，我慕子侃动不到她，可是你慕子参就不一样了。你还不知道吧，在有来无回城，她竟然肯为了你去死！” 说到这里，看着慕子参渐沉的双眸，慕子侃的脸上浮出绝望之意，“我只是你的幻影，是你修炼成人后顺带一提的白参！天注定我取代不了你，但你也别想将我收回去，因为我会让你明白，失去心爱的女人，是何等的心痛！” 说完，慕子侃将墟鼎中的药典狠狠甩在地上，再一脚跨过它，飞向天际。 脚步微挪，慕子参低沉的声音消弭在寂静的空气中，“如果我要收你回来，就不会练不成淬炼术。” 他站在原地，脑海里还萦绕着方才慕子侃所说的，有来无回城里，她肯为了他去死…… “爹爹，你别难过，他们不懂你，我懂。” 低头，掏出怀里的小兮兮，他轻声问道：“那你告诉爹爹，我该怎么做？” “我要在这里面憋坏啦，我想出去。” 慕子参刚毅的脸庞上浮起令人沦陷的笑容，左手抚摸上兮兮的蛋体，声音平静柔和，“那我们先把芷柔姨娘安葬了，再一起回精灵国。” “嗯！” 他弯腰拾起药典，接着走向那充满腐臭的屋子…… * 有来无回城 渡瑶看着眼前这果真平得不能再平的废墟，才明白无疑陌衾末当初口中所说的“夷为平地”是何意。 别说是镜湖了，就连城墙的残渣也被清理地一干二净。 折身往回飞去，心里刚在咒骂着这衾末兄，脑海里就浮现出昨夜发生的事。 她和衾末兄……会有可能么？ 晃了晃脑袋，思绪很快拉了回来，脸上却情不自禁地灼烧起来。 不对，昨夜那蛋万一是慕子参，那他岂不是都看到了？ 她倏然停了下来，望着与自己离有万丈之高的地面，心口慢慢沉落。 是又如何，她和慕子参终是两路人，他们交叉的点不过是人界那短短十几年的历练，就算她傻她固执，也不可能再自取其辱，自作多情。 原本想要确认蛋宝宝是否回来过，现转而一想，只要她将萨满从万众灵魂中提出，又何惧蛋宝宝的安危。 但，这么做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牺牲整个未央城内的人。而她，可能也会与他们就此陌路……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往未央城的方向飞去。 * 申时，未央皇宫的太医院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众太医正忙着凭自己的记忆力，摘抄药典宗文。 忽觉背后一阵凉意四起，何太医连忙回头看去，手中的笔随着惊诧间，抖落在好不容易写了稍长的册子上。 “瑶……瑶郡主？！” 何太医的一声惊呼，引来太医院各司其职的太医们纷纷注视。 “何太医，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请教。”她的语气平稳，神情安定。 何太医连忙下跪，“瑶郡主，臣求您快离开这儿吧！您难道不知道当今皇上和宸太后颁布追捕令，要将您……” “我问完话就走。” 先皇驾崩，大皇子未央子参再度失踪，渡瑶被列为凶犯，魅惑大皇子之妖女，人人见而诛之。 但对太医院的这一伙人来说，渡瑶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的脑袋能够保住实是托渡瑶的福。 “这……还请瑶郡主稍等片刻。”说着，何太医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四处观望了几眼，确定无人来往后，这才将门紧紧关上。 “瑶郡主，您请讲。” 渡瑶看了一眼桌上他们还未抄完的药典，于是回头问道：“不知众太医可记得药典里有无鸳鸯丸这一药物？” “鸳鸯丸？” 其他太医面面相觑，又似在努力回忆着药典里的字眼。 “回郡主，臣倒是见过。” 渡瑶循声望去，原来是郭太医，“药典里可说过该如何破解鸳鸯丸的功效？” “这个……”郭太医思虑了一会儿，“臣当时只看到一半，药典确实记载了一项，鸳鸯丸的功效有两种，若是想要破解前一种，就必须挑断情根，不可有七情六欲，方能突破，至于后面，微臣并无过眼。” 断绝七情六欲？ 挑断情根？ 也就是说，若她想要在鸳鸯丸的作用下，冲破它对修罗之怒的作用，那就得做一个无情之人。 “瑶郡主，您问这个做什么？我记得鸳鸯丸是为了压制一种修罗之怒才研制的，而且，像我们这种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会挑断情根呢？那情根断了，我们跟一个活死人又有何区别。” “郭太医说得极是，这人的七情六欲是万万不可断的。瑶郡主，您问鸳鸯丸，所谓何事呀？”何太医接着附和道。 渡瑶回神，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并非是我要问，是我师父近日来要研究奇门遁甲之术，突然遇到了这个难题，才叫我来问过各位太医。” “哦，尊师可真乃天人也，我等自愧不如呀。” “是呀，我们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渡瑶微微颔首，“有劳各位太医了，既然我知道了破解之法，这就马上动身去回禀我师父，各位太医，后会有期！” 何太医见状，连连点头，“瑶郡主，容臣去帮您探探口风，眼下宫内戒备森严，您可要担心着点。” 说着，他两手搭上大门的把手，刚要拉开。 “嘭——”门还未开，就先被踹破在地。 禁卫军随之涌入，“将渡瑶拿下！” 253.第253章 妖女 何太医从地上爬起，身上的灰尘都未来得及擦净，就去拉禁卫军头领的胳膊，“秦将军行行好，您就放瑶郡主走吧，郡主她是个大好人啊！” “好人？”秦将军嗤之以鼻，“哼！好一个大大的好人！竟敢犯下弑君魅皇之罪，来人，把太医院一众庸医全部一起拿下！” 话音一落，门外上百个禁卫军就将太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接着又冲进来二三十个侍卫，手中拔剑相向，把渡瑶和何太医他们一伙团团围住。 “秦将军，您这是何意？我们又没有犯法，你凭什么要捉拿我们？！”其中有个太医不明就理，大声发问。 “没犯法？尔等所犯之法，比比皆是，也不在乎多这一条窝藏嫌犯之罪！”那秦将军眼比天高，蹬鼻子上脸之势扫了这群太医一眼。 他们是接到守在太医院外的一个眼线的情报，说渡瑶突然出现在太医院内，也不知是不是一直被这群太医们藏在这里的。如今这么一看，是渡瑶不假，方才前来围剿时，他们已经通知了宸太后，想必过不了多久，宸太后便会前来亲自审问。 “秦将军，你说话可要摸着良心说！你们有谁看见我们窝藏嫌犯了？！”看见侍卫的剑柄搁到自己的脖颈处，郭太医义愤填膺道。 “哈哈哈……” “哈哈——！！！” 笑声源源不断传入，秦将军笑得憋红的面瘫脸犹似关公，走近渡瑶，“莫不是我眼花了，错看了眼前的瑶郡主？” 从他们破门而入到现在，渡瑶脸上的表情就没有不曾变过。 她冷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秦将军，再垂眉看了看距离她的脖颈不到一公分的利剑，最后才开口说道：“抓我可以，放了他们。” 自她踏入这太医院，就没想过会连累这些太医，相反，她一直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就算给他们多活几个时辰也是无济于事，只要今夜子时一到，这些人的灵魂，将统统被抽走。 既然这些人想要陪她玩，那她就让他们死的明白些。 “哟，哀家当是谁这么博爱呢，敢情是你这个弑君魅皇的妖女！”门外，宸太后的声音伴着她风韵犹存的身姿一道袭入太医院。 渡瑶面不改色，冰寒的双眸透着一股冷寂，看着她走来。 “说，你把参儿藏哪儿了？！”宸太后站在渡瑶身前，朝她怒吼质问。 渡瑶不减冷漠，声音低婉，“你知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失败的一件事是什么？” “说出参儿的下落，我或许会让你死得好看些！”见到渡瑶，宸太后又怎么可能放过关于自己皇儿的消息。 虽然她打断了渡瑶的问话，却也被渡瑶无视了自己。 “你最失败的就是，生下两个不属于你的儿子。” 这次，宸太后指尖上的护甲扣上渡瑶的下巴，怒气迸发，“你说什么？！” “更失败的是，你还视他们如宝，真是讽刺。”渡瑶的嘴角扬起讽笑，看着宸太后由于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她的心里却是一阵透凉。 下巴随即传来一道刺痛，原来是宸太后的护甲因为用力而刺进了她的下巴。 “你爱你的儿子胜过自己的夫君，先皇驾崩，你却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那条黄泉路，而自己却在群臣的跪拜中扶幼帝，执朝政。试问宸太后，是你本身太过寡情，还是我渡瑶逼你如此绝情了？” 她清冽的声音宛如黄鹂吟唱，不仅动听，还深深震撼着在场每个人的心扉。 “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渡瑶并无任何过错，何为弑君，何为魅皇，宸太后难道不应该先问问自己吗？” 这些话，早在之前，她就想跟宸妃道出，可随着一次次的心寒，渡瑶只能眼睁睁看着宸太后失去二皇子，失去大皇子，再失去未央皇帝。 宫闱水深，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怪只怪宸太后太会算计，结果，把自己的儿子和夫君统统算在了内。 可她却执迷不悟，一昧地指责渡瑶，认定她是祸国妖女，若是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渡瑶的话语就像是一盆冷水，从上至下，浇在了宸太后身上。 原本还期待着她有所醒悟，不料她恼羞成怒，抢过最近一个侍卫的利剑，一剑刺穿渡瑶的身子。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大家的双眼都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人类普通的兵器虽然锋利，还刺透了渡瑶的身子，可是不见血，不见渡瑶脸上任何一丝痛苦的表情。 “妖……妖怪？” “瑶……瑶郡主真的是妖女……” “……” 所有的侍卫纷纷往后退去，太医院的大堂中央，唯独两个四目相瞪的女子。 一个手执冷剑，颤抖不已。 一个目若秋水，淡冷视之。 过了许久，宸太后才惊地松开了手，指腹掩住红唇，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她甚至不确定，此时面色不改的渡瑶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渡瑶面无表情地翻掌运气，体内刺穿的利剑“咻”得一声飞离两丈之外，一剑反插在地，落在利剑的主人面前。 “啊——” “好强大的力量……” 太医们抱成一团，门外门内的禁卫军也蜷缩在一侧，就连先前那嚣张跋扈的秦将军也四处找地方隐藏自己。 “你果然……是妖女！”宸太后面色发青，齿间颤栗。 渡瑶的身体恢复原样，脸上晃过一丝决然之意，“我不是妖。” “来人，把我的法器拿来！”宸太后突然不再畏惧，而是朝身后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宫女命道。 等了许久，也不见宫女有何反应，宸太后扭头看去，原来是宫女吓得尿失禁，正夹着双腿杵在一角不敢妄动。 “没用的东西！来人，把这妖女给哀家拿下！”她再次出声朝禁卫军命道。 过了半响，也不见禁卫军有动静，她怒目瞪去，“尔等都聋了吗？！” “上！上啊！”躲在最后的秦将军只好踹了一脚前排的先锋，让他们先上。 门口的侍卫闻言，也大着胆子朝渡瑶的方向围去。 254.第254章 吻别 “杀啊！” 随着秦将军一声令下，众多的利剑同时朝渡瑶刺去。 渡瑶不急不缓，两手停留在丹田片刻，所有的剑尖在距离她身体三公分的位置停住不前，禁卫军们大惊失色，卯足了劲儿朝她刺去，可剑尖愣是不再往前。 渡瑶翻手撑开，忽而提脚飞起，悬于半空。 “啊——！！！” 脚下的惨叫声，一阵高过一阵，鲜血浸染太医院。 她低头望去，冷眸无情寒视，那些手执利剑的禁卫军由于脱离了渡瑶这个目标，转变成了“自相残杀”，死伤无数。 “来人哪！快……快杀了这妖女！” 等宸太后再次令下，已经无人敢再上前送死。 札记飞来，灵魂尽收，却迟迟不肯离去。 渡瑶飞落在地，接过札记，终是在它的书页上看到了宸太后的名字：宸丽，自尽而亡。 她越过脚下的尸体，再次站在宸太后身前，这次，是带着怜悯和惋惜道：“或许你到了这最后一刻，还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切因果，都是缘由自身。 若她没有治好安瑶的痴傻之症，那安瑶也不会进宫为她复仇，也不会发生后面的种种。她们之间的相遇，是孽缘的始初，又或者是冥冥中的注定。 她伸出手心，头也不回地吸附起一把剑刃，递给眼前不住颤栗的宸太后，“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宸太后接过，就亲眼看到渡瑶的身影化为一阵风消失在她面前。 * 飞往安府的路上，渡瑶一直在想，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想到很快要收服萨满，一并惩戒这些恶灵，她的心又落了下来。 未央城上方，天色渐渐暗沉，死亡戾气蔓延全城。 这些，都是为了要迎接今夜她的行动。 猛然回想起郭太医的话，要破解鸳鸯丸必须先断情根，她的眼帘忍不住地晃了起来。斩断七情六欲对她来说是极为简单的事，但她真的舍得吗，真的放得下么？ 衾末兄，蛋宝宝，慕子参…… 还有带给她许多欢笑的家伙们，她真的都要一并将他们忘了么？ 想到这里，她苦笑一声。 她都亲自将抚养她一整年的娘亲逼上死路，忘记这些人又有什么难。 不就是挑断情根么，她做得到。 也必须做。 * 还在安府的陌衾末左等又等，终于等回了一脸沉寂的渡瑶。 “瑶儿，你刚才上哪儿去了？” 渡瑶抬头，撞见陌衾末那着急担忧的神情，不由得一阵感动，上前将他拥住。 这么多年来，她确实从未考虑过衾末兄的感受，让他一味守候着自己。 是她亏欠了他太多太多，所以今日捉拿萨满的行动，她绝不会将他卷入。就让所有的罪孽，由她一人承担。 “瑶……瑶儿？”陌衾末被吓得不浅，心脏砰砰地加速跳起。 就在他的双手刚环过她的肩头，想要抱住她的时候，渡瑶已经吸了吸鼻子，离开他的怀里，“有来无回城，你倒是夷得很平，连镜湖的通道都被填平了。” 陌衾末抱了个空，紧接着哭笑不得地望向她，“我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不过你放心，我把城里的人都转移走了。” 渡瑶又怎会不知，陌衾末一直以来对她的这种大无畏付出。 “明日月圆之夜，我怕萨满会再来抓洛依依，你……” “瑶儿，你又要去哪里？让我跟你一起去。”看着她凝重的神情，陌衾末再次提起了心，打断了她的话。 “我……我去找那孩子。”她抬起头，目光飘忽不定。 “我跟你一起去。” 陌衾末上前，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褐蓝色的冰瞳里，深情诚恳的目光定定地烙在她的清眸中。 “不，你不能去。你要留在这里保护洛依依。”她瞬即扭头，语气坚定，打消了他的念头。 “我们可以把她带在身边！” 陌衾末跟着着急了起来，看来瑶儿是因为他昨日所带的修罗王那番话，而决定采取强制行动。 “衾末兄，你我心里都明白，就算萨满不用纯灵，我们也有用得到她的时候。所以，你就答应我吧，留在这里护着她，如果发现她灵魂抽离，你马上施法压制。”渡瑶语调平和，心里早已开始制定下一步的去向。 “瑶儿！你要是不让我一起去，我也不会留在这里帮你！”陌衾末干脆撒起无赖，他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但能隐隐感觉到，她有事在瞒着他。 “衾末兄……”渡瑶回头，望进他的眸中。 “你听到了没有？我要跟你一起去救孩子，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它的命甚至比戈尔还要重要！我……” 渡瑶踮起脚尖，下一刻，他的唇角被她的温热所取代。 她的心中波澜不惊，心心念念着衾末兄，慕子参，今夜过后，你我可就是陌生人了，我唯一能给的，就是这个吻和这滴泪。 清泪滑落，她伸手接起。 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可以流泪了，所有的感情，全都汇融在这颗眼泪中。以后，她兴许连衾末兄都不会留情，更何况是……慕子参。 “瑶儿……”陌衾末怔住，一动不敢动。 渡瑶离开他那冰冷的唇角，两指一道灵气流动在手心的冰泪上方，随即，泪水凝固，化为一颗晶莹剔透的玉露。 “若是遇到慕子参，将它交给他，这是唯一能救醒芒草的一滴泪。”她将它放在陌衾末的手心，再为他合拢。 她的动作缓慢，眸储泪花，神情不舍。 整个过程，陌衾末都犹如被石化了般，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瑶儿居然主动亲他了…… 这究竟是梦中，还是被人施了幻术？ 待他缓过神来，渡瑶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手心里的冰晶之色点点泛光。 那是，她的泪。 “瑶儿？”他终于缓过神来，朝门外奔去，“瑶儿！瑶儿！” 她一定有事瞒着他，一定！ “衾……衾末，瑶儿回来过了吗？”洛依依和莫离闻声从房内跑了出来，看到的正是陌衾末望着暗沉的天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陌衾末撇头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无奈地坐在了地上…… 255.第255章 再见红楼台 天色逐渐阴霾，黑云笼罩上空。 走在大街上的渡瑶每走一步，心情都格外沉重。 身旁忙着收摊的小贩，来来往往急着回家的路人，沿街两道的商铺已经开始做好打烊的准备。 可他们，都将不属于这里。 他们身上愈来愈浓烈的死亡气息，让渡瑶屡次感到心塞难安。可她不能再等了，父亲是不会给她猫捉老鼠的时间。 一件极为容易的事，到头来，却因她心中的羁绊而迟迟未完成，想必父亲也是对她极其失望吧。 她怕父亲，但怕的并非是他的严厉苛刻，而是怕他在毫无耐性的情况下，伤及她身边重要的人。 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为了给父亲一个交代，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那些人。 唯一的遗憾，便是她还未能再见到蛋宝宝一面。 “你还不走？！不要脸的女人！快快快，滚开！长成这样还敢坐在我的门口要饭！”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渡瑶立在原地，转过身去。 红楼台。 原来，骂人的正是老鸨渡妈妈。 地上正蜷缩着一个人影，渡瑶一眼便认出，她是湘儿。 她记得在客栈的时候，已经将身上的银子都给她了，不知为何又开始行乞？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先皇亲封的苏宁郡主！我不是来要饭的，我是来找孙宰相的！”苏湘儿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朝渡妈妈推去，蓬乱的头发遮住她的眼睛，丝毫看不见她此时愤恨的神情。 渡妈妈被她推得往后呛了一步，随即换上蔑视的表情，握有绢帕的手指屈向苏湘儿，“你？就你还是苏宁郡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脸上的那道疤，长得跟卤煮似得，还说是苏宁郡主，我还是宸太后呢！滚滚滚！别影响老娘做生意！” 苏湘儿的蛮力斗不过渡妈妈，很快再次被她推倒在地。 “我要见孙宰相！孙宰相，你出来！如今护国公府落魄，你却在这里寻花问柳，流连烟花之地，你对得起我爹生前对你的提拔之恩吗？！”苏湘儿的声音早已喊得沙哑，跪在红楼台的门口迟迟不肯离去。 “滚开！我们这儿没有孙宰相！” “你撒谎，我亲眼看见他走进去的，妈妈，求求你了，你就让我进去见见他吧！我确是苏宁郡主，确是啊！” “来人，快把这个疯婆子打发走，真是晦气！” 苏湘儿几度哀求，换来的是渡妈妈最后的打发。 渡瑶清晰地记得，自己才被安府扫地出门的时候，那日还下起了倾盆大雨，她来到的就是这个地方，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屈辱时光。 就在两个彪形大汉上前要提起苏湘儿的时候，渡瑶已经快他们一步，将湘儿拉到身后。 “是你？” 两个彪形大汉微愣，其中有个略为眼尖，很快认出了这是当日被他们绑在柴房殴打的那个小女孩。 没想到两年不见，这姑娘越发长得标志水灵。 渡妈妈看到有人坏事，连忙抬臀翘首走了出去，在看到渡瑶的时候觉得极其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她是谁，而是提起尖锐的嗓子问道：“怎么不动了？轰她走啊！” “不劳烦妈妈和两位仁兄动手，我自会带她离开。” 渡瑶说着，拉起湘儿的手刚要走，却被湘儿一手躲掉。 “不要你假好心！”苏湘儿甩开渡瑶伸过来的手，接着往后走了一步。 “渡妈妈，你不会忘记了吧？这个可是当年那个从我们这儿逃跑地无影无踪的小姑娘。你还给她起了艺名，为渡瑶。”其中一个大汉激动地朝渡妈妈说道。 “什么？渡瑶？”渡妈妈眯起眼，“这么细细一看，还真的是那个小疯女。来得正好，先把那个乞丐拖走，再把这出落地如花似玉的渡瑶带进来！” 两个大汉同时走向渡瑶，其中一个推搡道：“你去轰走那个乞丐，这个交给我就好。” “你怎么不去，是我先发现的她是渡瑶！” 渡瑶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在她面前推来推去，最后无视他们，走向苏湘儿，“你还想活着的话，就跟我走。” 湘儿只是瞥了她一眼，便扭头就走。 她恨渡瑶，无论何时，她都无法向渡瑶低头。 渡瑶紧随着她跟了上去，身后发现人已经都跑了的渡妈妈，上前两个拳头一人一下打向还在分工不明确的大汉脸上，声音几近咆哮：“还不去追？！” 然而，还未等他们应声，就发现自己的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无法提脚迈步…… * “湘儿！” 身前的湘儿越走越快，渡瑶紧随其后叫着她。 湘儿的身上，也有着死亡气息。 渡瑶知道自己无法再为她改命，但是想到湘儿脸上的那道疤是因她才生，不由得心生愧疚。 她想起慕子参当初让她抄写的那份恢复容颜的配方，若是可以，她想送湘儿进宫，让何太医他们试试能否去除湘儿脸上这自小就有的胎记。 毕竟，人的一生容颜，百世不改。若湘儿恢复了容貌，又能过了冥界那些残酷的刑罚，那她将来再投胎转世，也不会落得如此卑微的下场。 “你够了吧？渡瑶，我是对你下过毒手，可你不还是没死成吗？你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我告诉你，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恨你一天！” 湘儿回头，冲着渡瑶就是一阵怒吼，“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可以走了！要是来取我性命的，那你就动手吧！” 看得出来，此时她亦生无可恋。 渡瑶看着她，脸上不染风尘，双眸紧凝：“若是我已经死了，现在还是来帮你的呢？” “哈哈哈……哈哈……你死了？来帮我？你当我跟以前的你一样傻呀？！”苏湘儿笑得泪花四溅，直到她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眼前的渡瑶已经突然消失不见了。 她连忙转身望去，再回头，又见渡瑶依然那副神情地看着她。 她揉揉眼，眼前还是空无一人，不到片刻，渡瑶的身影再次在她面前出现。 256.第256章 湘儿之死 “你……你真不是人？” 终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苏湘儿，声音跟着颤抖而起。 渡瑶淡然一笑，“拜你所赐。” “不……不是的……不会的……”湘儿此刻就像是看见鬼了似得，朝前撒腿就跑。 没跑几步路，在一个拐角处，就传来她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死人啦！死人啦！” 过路的有人大声叫喊，其他人也陆续走向那个角落，看着地上那个死不瞑目的女人，指指点点。 “太惨了。” “倒霉，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马，真是造孽！” “还能是谁家的，现在整个未央城就数宰相大人权倾朝野，他家公子可是天天放养这些烈马，想来这马下冤魂不计其数了。” “哎……” 渡瑶站在原地，方才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撞上了那匹脱缰的烈马，随后一股鲜血从她嘴里直喷而出，烈马很快将她踏尸在地，马蹄高扬而起，在一声嘶鸣中继续朝前奔去。 湘儿，这就是你的结局么？ 她冷绝的冰眸望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那个灵魂，“没想到，这才是你的结局。” 湘儿看着她，在她的身边忽然出现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黑帽，上面刻印着一个白色“渡”字的男人。 见到渡瑶，他卑躬屈膝，颔首行礼：“拜见渡娘！” “渡娘？”湘儿眼里尽是不解。 “将她押入十八层地狱，等候我处理。”渡瑶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是！”那男人站起身，毫不费力地支起湘儿的胳膊，两个灵魂在一道光影中便消失了。 围观的人群许是看腻了尸体，渐渐散去。 渡瑶走了过去，地上那滩血迹依旧触目惊心，湘儿的瞳孔放大，死不瞑目。 此时她的心，是说不出的感觉。 既是难受，又是豁然。 苏湘儿的身世与她还是安瑶的时候，如出一辙。亲人被判死刑，无家可归。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漂泊在这个熟悉到陌生的世上，无依无靠。 这么死了，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可谁又知道，面临她的，将会是残酷的地狱刑罚。 “尸体在哪里？” 不远处，官兵有序的跑步声夹杂着对路人的询问声一同传入她的耳内，她连忙匿影，飞离此处。 * 天色已经暗黑，加上密集的乌云，很快响起阵阵雷声。 慕子参安葬好了白芷柔后，便在祭园拿出了玉石，施法欲回精灵国。 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他不禁愣住，莫非是玉石里的晨露失灵了？ “爹爹，你怎么啦？” 这时，从怀里传出小兮兮的声音。 慕子参摇了摇头，又闭眼默念口诀，试了几次，玉石仍是毫无反应。 晨露在，药典在，他一介王者居然会进不去自己的国度？ “欧尼？”怀中的蛋飘了出来，正看到慕子参颓然地坐在树下，“爹爹……不如让兮兮试试看吧？” 稚声轻盈恍若琴弦上的颤音，慕子参闻声抬头，眸色黯淡，“兮兮，你可以吗？” 小兮兮叮铃地笑了两声，接着一道光透过蛋壳照亮周围的坟碑，似乎是受到了感应，慕子参放置墟鼎的药典被它的力量瞬间抽了出去，凌空而转。 发光的蛋越升越高，宛如悬在空中的一颗明珠，晶莹透亮，慕子参抬眸看去的时候，仿佛看见了蛋里的宝贝那身小小的精灵影像。 突然，犹似流星飞旋，发光的蛋体在空中飞舞了几个来回，一头钻进了药典中。 顷刻，小兮兮连同药典，一道消失在慕子参眼前。 “兮兮？”慕子参惊得站起，“兮兮——！” 这下，慕子参慌了神，本以为小兮兮只是玩玩，怎么就会带着药典一起消失了？它们会去了哪里，是这里的某一个角落，还是去了精灵国？ “兮兮！慕瑶兮！” 祭园四周，安静得可怕。 除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回声，剩下的，便只是呼啸而过的寒风了。 * 安府 院子里，原本慕子参打理得好好的花草，在那夜渡瑶的修罗之怒下早已萎鄢一处，整个安府顿时陷入一片死气沉沉中。 莫离正望着池塘里被她吃得只剩下寥寥无几的鱼儿，小声叹着气。 另一边，洛依依则是提着水桶和小木铲，重新将顽强活着的花草根部埋入地底。 而陌衾末不知自己已经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颓靡地坐在这里，盯着洛依依那忙碌的身影看了几百个来回。 “师父，师父不得了啦——！” 幼珊的声音从上而下，直接从传送门落了下来。 陌衾末打了个激灵，“珊珊，发生了何事？是不是渡娘出了什么事？” “不……不是渡娘。”幼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是修罗王，他……把……” “修罗王他谁怎么了？是不是戈尔？是不是戈尔出事了？”陌衾末刚放下心，这会儿又被提了起来。 “不是……不是戈尔，是精灵国！他把整个精灵国屠了！现在那些精灵都去轮回了，就算有起死回生也回不了一个国……” 幼珊的气息稍稍平稳下来。 精灵们虽然没有灵魂，但它们在死亡之际会变回原形，有灵魂的原形便会直接通往冥界轮回。 今日，她从其中一个精灵的口中探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得知修罗王去了一趟精灵国后，便早早来通知陌衾末。 “吓死为师了，不就是屠了个精灵国，何必大惊小怪的……什么？！你说精灵国被……被屠了？！”陌衾末刚要淡定地坐回石椅上，还未触及又再次弹起。 精灵国被屠，那慕子参呢？ 蜂灵和芒草呢？ 瑶儿她知道了吗？ “徒儿今日在忘川河那里，的确看到了很多精灵之魂，想必都是要去轮回的。”幼珊的脸上泛着不合年龄的忧伤。 当时她还寻遍了所有投胎的精灵之魂，可就是没再见到那个叫芒草的草灵。 自从渡娘将他打回原形，他的草灵被参王带走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 “珊珊，你坐在这里。”突然，陌衾末与幼珊来个大换位。 “怎么了师父？”幼珊不明白。 257.第257章 挑衅 “看到那个女人了吗？”陌衾末指着还在埋头护理花草的洛依依。 幼珊点点头，她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见那么大一个人。 “你就坐这里，一直盯着她，要是有人来带走她，你就打死那个人。”陌衾末连腹稿也懒得打了，直截了当地说道。 “……”幼珊仿佛有种被欺骗的感觉，难不成师父要她一直这么坐在这里，然后看着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 “师父……我觉得……”幼珊回头，“师父？！” 身后，空空如也。 “走了喵——”莫离应道。 “……” * 陌衾末离开的时候，天色就如同泼墨般暗了下来。 尽管如此，也还是无法阻止他前往寻找渡瑶的决心。精灵国的惨状，他必须告诉她，否则，他会愧对于她。 而另一边方向，还杵在祭园里的慕子参，正一遍又一遍尝试着通过玉石回精灵国。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得飞快，小兮兮仍然还未回来，就连药典，他也感应不到它的磁场。 难道小兮兮带着药典回精灵国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离开这里，还是该继续等下去，又或者，该再去找慕子侃，让他试试回精灵国的方法。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周围突然黯然失色，原本就萧条荒凉的祭园此刻响起了阵阵鬼哭狼嚎声。 沿着祭园外围走去，四处皆是孤魂野鬼游行。 这时，一只鬼手从后面搭上了他的肩头，几乎是毫不费力，他伸手一个空翻，就将那只小鬼打倒在地。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鬼魂？”他并无敌意要杀小鬼，而是蹲下身，朝它问道。 那小鬼睁着绿眼，在黑暗中总算是看清了自己“猎物”的模样，见他气势凌人，力量更是无法高估，于是抖着双唇和盘托出，“是死神……死神叫我们来找渡娘的……” “死神？你说的是死神陌衾末？” 见小鬼点头，慕子参便猜出了个大概。 这些鬼魂想必是陌衾末放出来寻找瑶儿的眼线，恐怕它们横行的地方并不只有祭园这里。 只是，陌衾末花这么大的阵势来找瑶儿，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又或者，是瑶儿出事了！ “他在哪里？”这次，他的声音急切难耐，为了逼小鬼说出真话，他拔出弦月刀以示威胁。 “啊？！弦月刀！”那小鬼吓得大气不敢出，“死神在……在……在未央城内，他让我们找到渡娘的下落，便以落叶为箫，传递音信。” 慕子参收起弦月刀，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递给他，“你吹。” “可……可我还未找到渡娘下落。” 不等慕子参再次举起弦月刀，小鬼已经迅速接过他手里的叶片，代箫而吹。 叶曲一吹，众鬼散开，陌衾末的身影随即隐现。 “可是有她的消息了？”他问得急促，以至于忽视了一旁的慕子参。 地上的小鬼浑身吓得直打哆嗦，伸出苍白的手指，指向他身后的慕子参，“是……是他……” 陌衾末皱眉，接着扭头，“你没死？” 听不出他的口气到底是企盼还是兴奋，慕子参只是稍稍凝眉，“看来只要本王没死，死神大人就不得安生。” 看慕子参这优哉游哉的模样，陌衾末就猜到他还不知道精灵国发生的事，于是问道：“你这几日去了哪里？” “……” “你没回精灵国吧？”不等慕子参作答，陌衾末接着问道。 慕子参倏紧眉头，他找来陌衾末是为了要问他关于瑶儿的事，怎么这会儿倒是他一直问个不停了。 “并未回过。”虽然如此，他还是回答了陌衾末的问题。 陌衾末松了一口气，随后把地上的小鬼打发走，接着道：“那就好……” “你为何要找瑶儿？” 陌衾末刚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精灵国的事，又听到他的反问，便支支吾吾了起来：“我找她……自……自然是有要事了，本死神要向她表白。” 说到这里，慕子参就想起了昨夜他和瑶儿发生的一幕。 他看着陌衾末，眸里涌上一股怒意。 “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回精灵国看看吧。”陌衾末憋了一会儿，最后委婉地提醒他道。 慕子参攥紧手心，语气隐忍着愤怒：“你巴不得本王回精灵国，好给你和瑶儿单独相处的机会？” “哈……哈哈！”陌衾末干笑两声，他还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是是是！我就是要支开你，跟瑶儿单独相处，实不相瞒呢，今天傍晚，瑶儿她还主动亲我了，怎么，你能奈我何？” 瑶儿主动亲陌衾末？ 慕子参的心隐隐泛痛，他终是要错过了么，还是说，瑶儿的心已经偏离了轨道，向陌衾末靠近？ “喏，这个给你，我看得出来，瑶儿这次是确实对你死心了！不然又怎么会留这滴眼泪给你作纪念。”陌衾末说着，将怀里的那颗由渡瑶的泪滴凝结成的玉石抛了出去。 慕子参接了过来，眼眸稍怔片刻。 眼泪……她流泪了，却不是当着他的面…… “慕子参，本死神就说嘛，你是奈何不了我的！你就做好绕未央皇宫十圈的准备吧！”看见他有些失落，陌衾末调侃了两句，想要缓缓这沉默的气氛。 “你就当真认为，本王奈何不了你？” 话语一落，一股掌风朝陌衾末逼近。 陌衾末嘴角一提，还真是个解恨的机会，慕子参，这可是你自找的，本死神就偏不告诉你精灵国已经覆灭的悲剧！ 两道一黑一白的身影在这暗冷的黑夜中穿梭，实力不分上下…… * 子时 未央城的正上空，漂浮着一个身穿黑袍的女子，渡瑶。 沁冷的晚风吹起她的散发，飞舞空中，宛似偏偏起舞。 是时候了，这个时辰，借着大地浓厚的戾气，催起这里所有的灵魂，只要萨满的灵魂一出现，她便可收了他！ 而其他的灵魂将会终结这一世，转入冥界轮回。 她别无选择了，明日将是月圆之夜，不说蛋宝宝在他手里凶多吉少，只怕他利用这段时间又吸食了更多的灵魂，变得更为强大。 258.第258章 紫灵被吸食 可若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她便要激发修罗之怒，依照她初成型的修罗之躯，定无法像父亲那样运筹帷幄，那么唯一能扼制修罗之怒的办法，就是挑断情根！ 想到这里，她撩起袖口，伸出白皙的手臂。 两掌并拢，合十向上，灵气萦绕。 “挑情根，断情魂，蚀我心，振我力量！” 随着她柔唇微启，天地顿时融为一色。 还在祭园激烈地打斗的慕子参和陌衾末，手中的动作立即滞停，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已然失去了较劲的氛围。 未央城的上空，突然响彻凄厉的叫声。 “瑶儿？” “瑶儿……” 陌衾末和慕子参的声音一前一后得响起，接着，两人对视一眼，便一同朝那凄厉的声源方向飞去。 未央城内的某一角落，正东躲西藏着一个肥胖的身影，他的身边正躺着十多具腐烂的尸体，其中还有几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婴孩。 听到空中划过的震颤人心的声音，他拿出两道符连忙为自己固灵。 此时缺得正是一个纯灵，可他没料到的是，渡瑶会提前一天采取硬性手段。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他的企图？ 突然，黑风暗涌，朝他袭来。 “出来吧！” 黑暗中，萨满回头看到了额上正青筋暴跳的慕子侃。 慕子侃不过是想要回来带走白芷柔的尸体，可是看到的却是这个丑陋的胖男人在鬼画符似得对这里又是跳又是跑得。 “是你？”萨满以为是慕子参，脸上吓得苍白，在黑暗的视觉中显得更似鬼魅。 慕子侃愤不由己，掐住他的脖子怒吼道:“是不是你把我的妻子弄走了？！” 他去过屋子，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柔儿，却听到院子里的这个角落传来这死胖子的鬼叨声，丝毫不做他想，他认定了是萨满把他的柔儿给弄没了。 “妻子？什么妻子？”萨满只知道，慕子参在世时娶了两个女人，一个是紫灵，一个是渡瑶，他嘴里说的莫非是渡瑶？ 为了保命，萨满连忙指向空中的另一个方向，“我知道了，你的妻子在那边！她在那边！” 随着他话音刚落，慕子侃瞬即放开了他，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若有所思了片刻又扭过头，“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若他没认错人的话，这死胖子他才见过没多久，鬼鬼祟祟得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坏事，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我……我在……” 慕子侃想起他先前拿了药典在练法，再看他身边躺着的这么多尸体，便猜出了一二，“你在给自己提高功力？” 萨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倒霉得遇到了慕子参，他肯定会将自己捉了去见渡瑶。 没想到却看到慕子侃蔑视的眼神，“你吸这么多没用的灵魂充其量不过是补充自己的力量，还抵不上一个有些修为的精灵灵体！” 说罢，慕子侃不屑地往空中飞去。 他以为萨满充其量是一个懂得修炼的人类，哪里会知道他是个法力高深莫测的法师，更不去想当时他是如何拿到慕子参手中的药典。 更不曾预料到自己无意的一番话却将萨满就此提点，在他走后不久，萨满已经点符血祭，召唤紫灵前来…… 要想成为鬼王，当以纯灵祭祀，如今抓回纯灵无望，时间也甚为紧迫，根本来不及再多吸食精壮男人和婴孩的灵魂，可他偏偏忘了，精灵成形前，皆是纯灵！ “你找我来何事？” 没过多久，紫灵现身，看得出来她面色极差。 “你想报仇雪恨吗？想亲自杀了渡瑶吗？”萨满满脸邪-恶，开门见山。 紫灵手指捏得咯吱响，自她被渡瑶放了以来，她就想着回精灵国，没想到她那天在摄政王府以药典为引设立的传送门竟然再也进不去了。 她以为自己被精灵国抛弃，被参王遗弃，这几****发了狂似得到处嗜血杀人，功力已经大增不少，可若说起与渡瑶相抗衡，她根本还是自不量力了些。 “你一直说要教会我修炼之法，我姑且信你。但你那日居然扔下我独自逃跑，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她恨恨地说着，紫眸的怒意显而易见。 萨满嘿嘿笑了两声，“原来你是为这事才避而不见我的？话可别说得那么难听，我看得出参王对你还有情义，他不会让渡瑶杀了你的。” “你闭嘴！要不是因为你，子参才不会封死精灵国传送门，不让我回去！” 提起慕子参，她就想起自己无家可归，一肚子的恼火。 “那你更要变得更加强大，杀回他们，将渡瑶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你想怎么做？” 一听到能将渡瑶踩到脚底，紫灵立即靠近他问道。 这时，院子内外，风力加强。 隔壁巷子里的禽畜在惊吓间，扑腾声四起。 萨满突然将紫灵搂进怀里，张开大口，“那就是吞食你。” “呃……” 黑暗中，两道紫光迸射，泛着惊恐，挣扎。 随后，她的身体不断地抽搐，回缩，再松垮，再抽搐…… 灵气被吸走，灵体被覆盖，薰衣草花香尽散周围。 直到她的灵气被吸干，灵体被吞食，世界上再无紫灵时，萨满的形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未央城上方，渡瑶两手平伸，一袭黑袍没于足间，精致小巧的脸上，苍白犹怜。 情根已断，再无七情六欲。 修罗之性，爆棚炸开。 那双紧闭着的美眸忽得睁开，一道冰绝的亮光闪过天际。 柔嫩的薄唇仿佛被花粉点缀，在她的脸上泛起点点纯色。皓齿微张，吐出两个威严之字：“起——灵！” 瞬间，电闪雷鸣，屋瓦上方，有沉睡中的灵魂，有还在挣扎的灵魂，还有不知所云的灵魂，随着渡瑶的手势一波接着一波上浮…… …… 慕子参和陌衾末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众生灵魂从屋瓦上方飘出的画面，接着才是看到了站在灵魂中央摆阵施法的渡瑶。 “瑶儿？！起灵大法！”陌衾末认得出来，这是修罗的杀生之计，起灵大法。 259.第259章 屠城 令他没想到的是，渡瑶为何要运用此法，难道她不知道这是在屠城吗？ “如此强的力量，她如何做到的？” 慕子参更为困惑，她身上明明有着鸳鸯丸的束缚，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就算她冲破了鸳鸯丸强迫要释放修罗之怒，那他也理应会受伤的。 难不成，她……挑断情根了？！ 想到这种可能，慕子参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怎么能这么做……她当真是不屑和他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当真是不计后果么？ 断情根，斩情念，她如此做，可是早已经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了？ “瑶儿！快住手！你不能杀他们！” 陌衾末飞了上去，本想上前阻止渡瑶，却被阵法外的结界所挡，反弹飞出去。 慕子参上前稳住他的身子，视线紧紧地落在渡瑶身上并没有离开。 周围上升到空中的灵魂汇集地越来越多，就在他要开口问陌衾末的时候，天际传来一阵粗狂的笑声，瞬即震慑住所有的灵魂。 灵魂们逃得逃，蹿得蹿，打乱了渡瑶布下的阵法。 渡瑶闻声望去，萨满红发朝天，紫眉粗长，宽胖的身子足有两个正常人加起来的体型之大。 “来得正好！” 顾不上打乱的阵法，渡瑶凌空跃起，朝萨满飞去…… * 冥界 修罗殿内，修罗王正看着戈尔爬在天链上来回旋转，怎么看都不觉得这小孩长得像瑶儿，不由得皱紧了冰眉。 心想，莫非是因为多长了一个东西，所以连外貌也跟他和瑶儿不再搭边了？ 就在他看得走神的时候，札记突然飞了进来。 他惊觉抬手，将札记从万阶下吸了上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大字：未央国，亡。 “札记，你就为了这点事擅闯修罗殿？！” 修罗王腾地站起，面露不满，又接着喝道：“死神呢？幼珊和陌衾末难道不知道吗？！” 死一个小国的人，又不是惊天动地之事，想他还是修罗时，翻手覆云间，死得可是三界成群成片。 也不知道这破书今日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拿这点小事来烦他。 见札记还未退下，他倏紧眉头再次望去，看到的已经是另一些字样：渡娘起灵，鬼王降世。 起灵……鬼王…… 修罗王的手心颤了颤，仿若是看到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 “何处？！” 札记再现：未央国城内。 “所有负责收灵的灵魂摆渡者听令！即刻随吾前往未央国，将所有的灵魂带回！刻不容缓！” 整个冥界，顿时响彻修罗王浑厚的命令声。 一众鬼差着地，“遵命！” * “糟糕了，灵魂要跑了。”陌衾末道了声，连忙前去追灵。 还愣在原地的慕子参，看着渡瑶与萨满交战，忽觉萨满功力提升之快，无可比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此时，萨满忽然张开血口，一股莫名的吸力将他的身子往那边吸去。 被吸过去的不止有他，还有才刚被渡瑶抽起的灵魂们，包括才飞不远的陌衾末也在毫无防备之时往同一个方向靠近。 渡瑶收起天链，双掌集聚修罗之力朝萨满打去。 萨满瞬间吸食了上百个灵魂后，躲开了渡瑶的攻击，同时也让慕子参和陌衾末免于“一难”。 慕子参刚站稳身子，侧眸望去的时候，见到的正是渡瑶那张决然的脸庞。 她没有任何表情，双眸里沉淀着清潭一水，凝视着前方的萨满，展开双战。 “瑶儿，这是怎么回事，这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陌衾末也管不上那些逃窜的灵魂了，开口问道。 渡瑶执手默念口诀，大腿粗的天链从她的袖口滑出，奔向萨满的方向，根本无视了陌衾末的问话。 “萨满没有纯灵和婴灵，是如何蜕变的？”慕子参还是思虑着这个问题，脑袋忽得灵光一闪，难道是精灵！ 可没有他的允许，小精灵们是不会私自离开精灵国，紫灵暂时还被瑶儿控制，唯一一个有权限的，便是慕子侃。 是他？ “你在说什么，还不快帮忙打那个胖子？！”一旁，陌衾末朝他吼道。 慕子参回神，看到萨满边激战边吸食周围逃窜的灵魂，他的身体随之也越来越大，爆发的能量也无人能敌。 渡瑶几度释放修罗之力，都被他躲闪开了。 他连忙与陌衾末形成对角线，帮助渡瑶控制攻击方向。 就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熟悉的蛋宝宝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爹爹，快跟我走！” 他一愣，这不是在祭园带着药典消失的小兮兮吗？ “快回精灵国！我已经从另外一边打开了传送阵，快使用晨露！”见他盯着自己发呆，小兮兮再次说道。 慕子参缓了缓，再看一眼还在战斗中的渡瑶和陌衾末二人，于是说道：“你先躲进来，等爹爹帮你娘亲收拾了鬼王，就随你回去。” “要来不及了，精灵国要没了。” 还在施法过程的慕子参闻言，身子一怔，“什么？” “精灵国快没了，爹爹快随我回！” 这次，不等慕子参反应过来，小兮兮已经借用药典的力量将他带回了精灵国…… 而还在原地奋战的陌衾末和渡瑶越来越吃力，尤其是陌衾末，他总觉得萨满身上的怨气越来越大，身体如同充了气般一个劲儿地膨胀起来。 就在他被萨满的力量反弹出去的时候，快要落于地上的时候，又接着被人从臀部一脚提了起来。 回头看去，怎么慕子参这厮还站在底下看戏？ “慕子参，你倒是帮忙啊！”他再次吼道。 慕子侃被他吼得莫名其妙，他本来是顺着胖子所指的方向飞到安府，发现里面除了一个小女孩，正拍着一个女人和一只猫的灵魂不让她们出来外，根本就没有柔儿的踪迹。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将他的柔儿给带走了！ 刚从安府出来没多久，就看到空中飘浮出成千上万个灵魂，接着吹来一阵风，使他不受控制地往这个方向吸来，不到半路，风力又停了下来。 260.第260章 歼灭鬼王 好不容易赶到这里，就看到了慕子参突然从空中消失，接着陌衾末掉了下来，被他接住…… 他都还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岂料陌衾末就将他当做是慕子参，言语冲撞。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跟着飞了上去，随在陌衾末身后问道。 “我说你一开始都在想什么呢？看这么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陌衾末来气，接着不理他继续帮渡瑶稳住局面。 慕子侃看向他身边的渡瑶，这一看，就差没让他惊叫出声。 只见此时的渡瑶散发飞舞，眉间梅花红，粉唇刻印柔情，眸里却深含冰湖，肃然的神情让人只是稍望一眼就浑身打颤，不寒而栗。 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再次被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此刻萨满脚板踏地，身体早已超过未央皇宫最高的顶塔，胖至数十人也无法圈围的肥肚。 渡瑶再次发出修罗力，将缠上萨满腿根的天链用力一扯，接着绕过他的另一条腿，想将他捆起。 对面的萨满只防守不攻击，虽然单脚被控制，但是并不能影响他接着吸食更多的灵魂。没想到他吸食了紫灵后，她先前对渡瑶累积的仇恨可以爆发如此强大的力量，加上这么多的灵魂，此时的他已经对这天链毫无惧意，只等着将全部灵魂吸光，再一下爆破身上的缠绕着的束缚。 “众使者听令！将所有的灵魂捉拿回冥界！” “是！” 空中，修罗王的声音震响山河。 他低头望去，没错，正是鬼王诞生的前奏。 突然又袭来一阵怪风，萨满再次张开大嘴，有几个还未来得及做防护的鬼差也被一道吸了进去。 见萨满此时的注意力放在吸附灵魂上，渡瑶突然一跃而上，直接飞到他的头顶，一掌贯穿他的脑门。 “啊——！啊——！！！” 随着萨满惨烈的叫声，整个未央国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房子坍塌，山谷崩裂，河水放匣而释。 修罗王的视线转向一旁还在盯着渡瑶发怔的慕子侃，琥珀色的灰眸蓦地一沉，接着一个疾影转到他身前，一把扼住他的脖颈，“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 “你……你是谁？” 慕子侃艰难地咽下一口水，被这突然的威胁震慑住。 陌衾末来回地各看了两个方向，一边是还在收服萨满的渡瑶，一边是生命垂危的“慕子参”，不禁陷入左右为难的地步。 “多年不见，看来你是忘了本座的真面目了？”修罗王冷哼，手中的力道加重。 慕子侃瞬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与他素昧平生的男人。 “死神陌衾末拜见修罗王！”陌衾末在身后做辑，试图引起修罗王的注意力。 不料，修罗王一个旋身，另一只手掐上陌衾末，“疏离职守，不守诺言，你觉得我会轻饶你吗？” 陌衾末心中了然，这几****确实并未专注收灵，所以无法预测到未央国即会面临如此局面。而他曾答应过修罗王，不会插手瑶儿捉拿萨满之事…… “属下该死！还请修罗王容后惩罚，先助瑶儿一臂之力！” 陌衾末斜睨了一眼还在一侧目瞪口呆的慕子侃，总觉得他这会儿这傻样儿怎么一点也不像慕子参。 修罗王朝渡瑶的方向望去，渡瑶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但手法也来得更为绝狠，只见她无视萨满那两只往空中乱挥乱舞的手，直接执起天链，破开萨满的脑洞，将天链从上灌到萨满的下躯。 方才她一直在与萨满斗法，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萨满低估她的修罗之力，再接着转移他的注意力，最后一局爆破。 相比当年自己那闹得惊天动地的千百个来回，如今他的女儿比他来得更直接，更暴力，更残忍。 他还以为瑶儿这么没抓到萨满是因为在人界的过程中，心慈手软，甚至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所磕绊，如今这么看来，反倒是他想多了。 “我的女儿，需要任何人帮忙吗？”面具下的琥珀凝结一色，透着幽幽的寒光射向陌衾末。 “属下多嘴！”陌衾末不再吭声，心想这下完蛋了，瑶儿居然看都不看一眼这里发生的情况。 这回，连他也自身难保了。 而不远处的渡瑶，已经幻化出多个幻影，齐力缩紧萨满身上的天链，想要将他原地绞成肉酱。 这边，修罗王仍一手拽着陌衾末，一手勒着慕子侃，双眸如鹰眼般看着渡瑶的一举一动，透着不可思议的精光。 “破——！” 随着渡瑶一声冷吼，千万只灵魂如同策马之势从萨满体内奔涌而出。 “啊——！！！” 这是鬼王的最后一声惨叫，随后，他身上的碎肉炸开，漫天飘落，所到之处，皆为腐蚀糜烂。 在这声巨响中，渡瑶再次抛出天链，将胖厨子体内的萨满灵魂勾住，一把将他捆住。 整个过程，都令其它的灵魂和摆渡使者们触目惊心，膛目结舌。 “渡娘威武！” “渡娘威武——！”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接着欢呼声雀跃而起。 渡瑶撇头望了一眼修罗王所在的方向，视线并未停在陌衾末和慕子侃身上，“父亲大人！” “唔，做得好，送回冥界，该如何处理你全权做主！”修罗王甚为满意地说道。 渡瑶的双眼眨也不眨，俯首答道：“是。” 接着便带着萨满的灵魂回了冥界。 而还在原地的陌衾末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了，瑶儿这是怎么了？ 她难道没看到修罗王正威胁着他和慕子参的性命吗？ 偏头望去，众使者正忙着收拾残局，抓回逃窜的灵魂。 脚底下的未央国，已经弥漫成片的腐尸味，难闻至极。 不等他做出任何感叹，修罗王已经稍一提力，将他和慕子侃带回了修罗殿。 * 冥界 看见渡瑶捉拿萨满回归的鬼差们，皆从黄泉一路跪到忘川河。 “恭迎渡娘——！” 渡瑶面无表情地径直下了无间地狱，守着油锅的使者看见她走来，连忙跪下，“拜见渡娘！” 261.第261章 无间地狱 “起油锅。” “是。”使者连忙点起天火，并施法将其燃烧到最旺。 渡瑶抬眸望了一眼熟悉的血壁和中间那口烧得发黑的油锅，记忆中，年幼的自己就是像今日这般，丢下了第一只恶灵，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那是专门用来惩戒恶灵，作恶多少，就要承受多少的痛！ 那时候，她还不敢去看，不敢去听，油锅里挣扎的灵魂和那惨绝人寰的凄厉声。 冷眼望向被她打地鼻青脸肿，早已昏沉的萨满，她一掌将他拍醒。 萨满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饶命啊，修罗大人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给小的一次重生的机会吧。” “禀渡娘，油锅已上位。” 身旁的使者小声禀道，到他这个无间地狱的灵魂，哪个不是这么喊的，哪个不是长得这么猥琐的！ 他匆匆瞥了一眼萨满，便不敢再抬头，而是静静等候渡瑶的举动。 “现在懂得求饶了？”渡瑶心凉如水，当着萨满的面，朝油锅丢下一串天链。 “哧啦——” 一声炸响，天链融为黑水，覆没天锅之底。 萨满一看，吓得语无伦次，“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别……” “做牛做马都侮了牛马的名声！下去！” 她冰绝的声音喝起，接着一道掌力挥去，萨满的灵魂便到了油锅内。 “啊——救命啊——啊！！！” 凄惨的声音在四周决然响起，随着油锅上方附有萨满挣扎的双手淹没下沉，血壁上的颜色加深一层…… * 精灵国 堪比先前的未央国，这里亦是一片漆黑。 莹莹发光的蛋悬在上空，为慕子参照亮了前方的路。 “兮兮，你带我来的是什么地方？”慕子参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不敢相信这里便是他的精灵国。 “爹爹，是精灵国。” 小兮兮的声音虽然柔软，却使慕子参不由得握紧两手。深眸凝视着周围的废墟，就连一丝同伴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精灵国……他的精灵国…… 单膝跪地，懊恼，气氛，不屈统统涌上心间。 “药典呢？”他的嗓音已然失去磁性，透着凉意。 小兮兮转了一圈蛋体，药典从空而落，稳稳地落在了慕子参手上。 他不用猜，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毁了他的精灵国。 重筑精灵国的躯壳容易，只要花上几个时日，破天凿地即可。但他的小精灵们呢……灵魂脱离三日便无法起死回生，纵然他有心，也无力…… “呀啊——！！！”仰头一声长啸，似有百头雄狮怒吼，激起他内心的万千悔恨。 修罗王，千年前的恩怨你终究是报应到了本王的身上……隐忍了这么多年，甚至想过就此待在精灵国内，守护着它们，守护着一个不变的诺言。 可没想过，这因果关系会如此错综复杂，他的仁慈终究成了扼杀自己子民的一把利剑。药典，淬炼术，他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练成！ “爹爹……里面还有活着的精灵。”兮兮浮在他的眼前，安慰他道。 “还有活的？”慕子参的眼眸一眨，随即起身朝大殿的方向跑去。 如今大殿已被夷为平地，红土刺目，白瓦揉碎，深埋在地。 原本绿荫葱葱的国道，此时覆着一层黑烟，上升的气焰腾空晃动。周围安静地让人感到可怕，就连残余的风劲也显得有气无力。 “就是这里，好可怜哟，被埋在地下了。” 兮兮带着慕子参来到了一个塌陷的地方，稚嫩的童声透着不符年龄的叹息。 慕子参弯腰，伸手摸了一把地上的白瓦粉末，没错，这儿正是他平时所待着的大殿，就连坍塌的碎片也是有序地排着对应的方向。 看这情形，不仅是发生过坍塌沦陷，还发生了平地位移，卷土覆盖。 他按了按松软的地质，接着抬头问兮兮，“这下面？” “嗯！”兮兮激动地飘了起来。 慕子参手掌瞬间涌起一道荧光之力，就着地下被掩埋的那堆深土，一掌劈下。 “轰隆隆——” 地上不断震动，随后裂开一条大缝。 慕子参望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抬头看了一眼兮兮，“兮兮，你如何得知这里还有活着的精灵？” “唔，就是闻到了嘛……”兮兮回答得极为小声。 渡瑶虽然能闻灵魂气息，却闻不到精灵的气息，而慕子参能感应到同类气息，但能力有限。 而慕瑶兮便是综合了他们强大的能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爹爹，他们就在底下。”小兮兮继续说道，接着钻进了地底。 慕子参跟着跃下，就着小兮兮身上的光芒，他四处张望了一眼。地底空气潮湿，红土松软，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大殿上的摆设物和粉末。 就在此时，从一侧的红土堆里传出嘤嘤的呼救声。 “在这里！”小兮兮喊了一声。 慕子参连忙施法，再从两侧劈出两条通道，软土凹陷，露出一角琉璃色。 他定睛一看，瞬即认出那是自己平日里研究文案的琉璃桌。 “救命啊……救……救命……”蜂灵有气无力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蜂灵？！”慕子参欣喜，连忙着手刨开琉璃桌上的红土以及附近的阻塞物。 很快，在琉璃桌的桌底下，看见了满脸憋得通红，却还是死死抱着怀里的水晶杯的蜂灵。 “蜂灵！你怎么样了？” 慕子参伸手将他拉了出来，看到水晶杯中的芒草还完好无损地在里面，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太……太好了！参王您回来了……我……我们有救了……” 这口气刚憋完，蜂灵就倒在了慕子参怀中。 …… * 冥界中 无间地狱的小使者往后退了退，见油锅不再翻滚，这才弯腰请示：“渡娘，这……” 过了这么久，也无灵魂挣扎的动静，想必是融化在油锅中，永世不得超生。 她神情冷然，齿缝间飘出几个字：“带苏湘儿和宸丽。” “是。”小使者又朝前跨了一步，对着上方扯起嗓门高喊一声，“传苏湘儿和宸丽——！” 262.第262章 油炸灵魂 不到片刻，从外面传来一阵天链拖沓在地的摩擦声。 “鬼差大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听这软绵绵的声音，渡瑶即可辨认出声音的主人是湘儿。 带路使者并未回她，而是将她的灵魂从外面抛了进来，接着站于门口，俯首示恭，“拜见渡娘，苏湘儿已带到！” 湘儿顺着使者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血壁上暗红的惊色。接着，一袭黑袍加身，背影绰约多姿的女人映入眼帘。 听到使者的拜见声，想着这个女人定是冥界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或许讨好她便可以获得一个好的去处。 “湘儿拜见渡娘。”她跟着欠身行礼，心里还在担心着自己会不会不讨喜。 渡瑶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她，而是起手加旺了油锅下方的天火，冰寒的目光却又想把它熄灭。 过了许久，门口伫立的使者在依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后面再次传来一阵天链划地的声响。 另一个带路使者走了进来，恭敬有礼，“拜见渡娘，宸丽带到！” “尔等想对哀家做什么？哼！你们这些小鬼，知道哀家是什么身份吗？都对哀家客气点，别推搡！”宸丽满脸嫌恶，虽然枷锁遍身，却还是无法阻止她的蛮横。 看到前面一直站着不动的苏湘儿后，她毫不客气地上前捅开了湘儿的位置，接着又道：“哼，我当是谁呢！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就不该来这里投胎！” 苏湘儿回眸，看见此时的宸丽一身的狼狈相，一头的蓬乱，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到了这里你还当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宸太后？” 宸丽白了她一眼，不再理她。 苏湘儿收起笑容，再次望向前面那个不动声色的背影。 “能不能投胎，还要看你们过不过得了这焚天之火的油炸之痛，若是还活着，那就可以去投胎了，若是在一定的时辰内还出不来，那就是灰飞烟灭，再无轮回。”一旁的使者朝她们解释道。 “什么？你要我下那口油锅？” “焚天之火？油炸？你们当哀家是不懂吗？这可是授以灵魂的极刑！”宸丽好歹是研究过天文地理，并知晓一些冥界之事。 终于，前面的渡瑶缓缓转过身，最近这段日子的折磨，倒是让她的下巴削尖了不少，原本粉嫩的双颊，现如今蒙着一层冰霜，泛起苍白之色，唯独那双清亮的水眸依然美丽动人。 她张开口，一板一眼地命道：“押过来！” 在看到渡瑶的面孔时，苏湘儿和宸丽两人的瞳孔双双放大，嘴唇哆嗦。 “你怎么会在这里？”宸丽吃惊地问道。 苏湘儿的面色一僵，“你就是……渡娘？” 接着，她们两个被身后的使者往前推了几步，在距离渡瑶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们两个谁先下去。”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是根本不曾认识眼前的这两人。 “啊？” 苏湘儿刚要往后退去，就被宸丽一把推得栽到地上。 渡瑶毫不费力地将苏湘儿从地上提了起来，刚要丢入锅。 “渡瑶，不要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湘儿啊，湘儿啊！”苏湘儿只知道，一旦自己下了那口锅，便万劫不复。 她的语调悲戚，企图让渡瑶看在当初的情谊上免她一劫。 “苏湘儿，哼。”怎料渡瑶面不改色，松开了手指，将她丢进了油锅。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传来，纵使油锅内的苏湘儿挣扎地再凶猛再大力，也无法阻止身上灼烧的痛感。 “渡瑶……救我！救我啊！我是湘儿……啊……” 声音渐渐沉没在锅底，渡瑶一眼不眨地冷视着，直到里面没了声，这才将视线转向宸丽。 “你……你究竟是谁？”宸丽满眼惊恐，她亲眼目睹了苏湘儿的下场，自己又怎么可能逃过这一劫。 唯一令她深感不解的是，眼前这个与渡瑶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究竟是谁。 “我是谁？你心里不是比谁都更清楚吗？”渡瑶的声音暗沉，眸光冷冽。 “不……不要……哀家不要下油锅！哀家宁可再毁容，不要任何荣华富贵，投个简简单单的人家就好……不要……” 宸丽大声叫着，披头散发地在这无间地狱中四处乱窜。 “简简单单的人家？这投胎大事，又岂是你这种恶灵可以做主？这莫大的恩惠既是投在寻常人家，做个普通人，你认为自己有资格投胎么？” 语毕，一道掌风挥来。 宸丽无法控制自己的灵魂，直到悬在了油锅上方，这才嚎啕大哭，“瑶儿，娘错了！你别这么对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渡瑶冷哼一声，此刻，她最恨的便是别人向她攀交情！ 对她而言，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情！ 世人贪念浮华名利，只要做错了事，他们就得受到相应的惩罚！而那些所谓的亲情，友情，爱情，不过是蒙蔽他们邪-恶的一层表象而已。 统统都是假的！ 假的！ “哧啦——” 随着滚烧的灵油中发出撕裂的炸然声，宸丽的灵魂已经沉了下去…… 紧接着，她转身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恭送渡娘——” * 修罗殿 “我说了我不是慕子参？！” 渡瑶刚到修罗殿外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嘶吼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在台阶下的一个角落，看到慕子侃被天链所绕，四肢撑开吊在了上空。 陌衾末的情况也并不如意，他已经被修罗王打得倒在一侧，口吐黑血。 看到她走来的时候，殿内的三个男人皆噤了声。 “父亲大人，萨满的恶灵已处理妥当！”她抱拳俯首，语气不急不缓，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修罗王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接着转过身望向慕子侃，伸出手指，尖利的黑甲划过慕子侃的胸前，幽幽地说道：“原来你不过是个孬种，你当本座的眼睛是真瞎了看不出你是谁吗？” 渡瑶抬起头，看见慕子侃朝她投来求助的目光。 263.第263章 她的决策 “瑶儿，快帮我解释一下啊，我真的不是慕子参，我是慕子侃，是慕子参的幻像兄长，慕子侃！” 修罗王闻言，忽紧手心之力，只听慕子侃传出一声难耐的疼痛声，“啊——” 此时他的参心正被修罗王控制着，只要稍微一使力，他便会萎鄢此处。 “不信的话，你们问陌衾末，那天渡瑶用了我的血才到的精灵国，我还把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我真的没有……没有骗你们！” 慕子侃的声音渐渐平稳了下来，视线投向地上的陌衾末。 经他这么一说，陌衾末便深信不疑他是慕子侃的事实。于是附和他道：“对，慕子侃只是慕子参的幻像，他随时有可能会消失！修罗王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如今，能拖就拖，就看瑶儿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他也因擅离职守这一疏忽落得如此下场，再无分身乏术去帮慕子侃了。 渡瑶只是稍稍瞟了一眼，忽然开口问道：“不知父亲大人为何要抓这个小人参于此？” 修罗王闻见，发白的眉尾高高一提，“怎么了瑶儿，莫非你对这个人参还尚有感情？” 在她人界历练的时候，他可是让陌衾末全程守护着她，虽有耳闻她和慕子参有所纠缠，但都在陌衾末相告的事实中一再磨灭他的质疑。 说着，他凌厉的目光看向陌衾末。 “不，瑶儿只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此人参的确非慕子参，若父亲大人首肯，瑶儿愿自告奉勇去往人界，捉拿慕子参！” “瑶儿？” “瑶儿！” 两个不同音调的声音响起，慕子侃和陌衾末皆是震惊地望着此时的渡瑶，他们宁可相信这是渡瑶用来拖延时间的缓兵之计。 “哦？那你可有什么捉拿计划？别再像捉一只萨满恶灵如此费尽心事了！”修罗王亦是猜不透她心中所想，而是进一步试问。 “既然慕子侃是慕子参的幻像，瑶儿只需利用他便可找到慕子参，无需任何计划，只限三日，三日之内，若瑶儿无法完成任务，全凭父亲大人惩罚！” 她眸心坚定，必达不休的态度让修罗王甚为称心。 “好，不愧是我的女儿！有此决心就如鸿鹄之志，将来为父必然让你担当大任！你去吧，事成之后，为父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渡瑶并不在意他口中所说的惊喜是为何物，而是翻卷两手，一道黑雾打向慕子侃身上的天链，接着，天链应声而落，还给慕子侃一个自由之身。 看着渡瑶带着慕子侃离开这里，陌衾末有些愣神，连忙忍着身上的伤，来到修罗王两丈之外的地方。 “恳请修罗王大人，让属下一同前往！” “哼，废物！你去能做什么？还不趁这三日之内，回你的死神殿调养好身子，静等三日后的冥婚！” 说罢，修罗王的身影淡化在陌衾末面前。 “冥婚？”陌衾末膛目结舌，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修罗殿，突然不能自己，“冥婚……哈……哈哈……冥婚……” 谁能告诉他，这冥婚是谁和谁的冥婚？ * 未央国的上空 “原来你真的是修罗王的女儿？” 一路上，慕子侃反复问着令自己难以置信的话，紧跟在渡瑶后面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最初认识渡瑶的时候是在他的有来无回城，那时候她单纯可爱，敢爱敢恨。放走她的同时，他坚信自己会再遇到她。没想到，再见时，她就变了模样。 最令他不可思议的是，渡瑶居然是嗜血无情的大魔头修罗王的女儿。 横看竖看，她……还真有点像修罗王。 渡瑶并未理会他，这时飞在上空看着未央城内的了无人烟，一片死寂的景象，倒是感到思绪凌乱。 心里最深处，像是有一根崩断的心弦怎么也无法触及一些记忆，她高兴不起来，也悲伤不起来，只是想着，自己在做着本分的事。 “瑶儿，你真的会去抓慕子参回你们冥界？”一想到慕子参能就此永远消失，慕子侃心里又犹豫了起来。 他是恨慕子参，恨不得他马上死，甚至在渡瑶说要来人界捉回慕子参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兴奋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厚着脸皮一直跟在渡瑶身后。 可不知为何，最近他总是觉得自己喜怒无常。 前一刻他还在恨着，这一刻他却又担心起来。这种状况，似乎是从那天带着一颗叫慕瑶兮的蛋开始…… “对了瑶儿，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孩……” “嘭——” 话还未说完，后脑勺就是一记闪电拍，紧接着身体失控地往下落去，掉在了原地下方的安府花圃。 渡瑶随后飞下，冷冷地看了一眼他痛得咬牙切齿的模样，上前赐了两个字：“多嘴。” 这一路上，她一直无法好好静下心来想自己的问题，都是因为这个慕子侃，全程碎碎念到没完没了。 “渡姑娘？你们回来了？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外面到处都是血和腐烂的尸体，好可怕……” 闻声跑出来的洛依依在见到渡瑶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害怕的情绪，一把将她牢牢抱住，声音哽咽。 全死了，整个未央城，好像除了她和莫离，便无一个人影。 “主人喵——” 莫离站在她们身旁，娇脆的声音透着丝丝震颤，那双绿莹的水晶眼此时也带着些哀伤。 渡瑶被抱得有些不自在，于是推开了洛依依，匆匆扫了一眼地上的莫离，冷漠地说道：“那些人都是我杀的。” “哈？” “喵——” 洛依依的激动很快被眼里的惊恐所取代，她难以置信这是渡瑶的所作所为。 “幼珊呢？”渡瑶背过身，目光挨着一间又一间紧闭的房门，清冷的声音很快再次传出。 似乎早就料到渡瑶会再回来，幼珊躲在房里怎样都不肯出来，直到听到渡瑶的寻声，这才抖着身子，轻轻打开房门。 门还未打开一个小缝，渡瑶已经一掌将她吸到了面前。 “幼珊拜……拜见渡娘！” 264.第264章 捉拿慕子参 幼珊眼里的恐惧不下于洛依依，她心里清楚，自己曾把蛋宝宝弄丢了，才引发了这么一出惊天动地的起灵。 怕就怕渡瑶会毫不念及旧情，将她当场捏碎…… “把她们统统带到冥界去，等我回去处理。” 就在幼珊的心提到最高点的时候，渡瑶的冷声传了过来。 “嗯？”她瞪大圆眸，深怕是自己听错了什么消息。 “没听见？”渡瑶回眸，细眉微蹙。 “遵……遵命！” 怎么可能会没听见，她听得可是一清二楚，渡娘只是让她带着洛依依和莫离回冥界，她可没说要怎么惩罚自己，难道不应该反应灵敏些，马上带着她们消失在渡娘面前才是吗？ 想到这里，她匆匆应了声，接着卷起烟雾，将地上还杵着的一人一猫带离了这里。 慕子侃已经从花圃里爬了起身，此时正拍着沾在身上的泥土。 “你有办法找到慕子参的对吧？”渡瑶的声音从前面传到他的耳里。 慕子侃弯着的背很快条件反射性地站直：“有！” 想找到慕子参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谁让慕子参是他的幻像本体。 渡瑶并不是很清楚慕子侃为何会如此配合她，但她知道，他和慕子参之间如果只是幻像关系的话，那他们之间就只能活一个。 她的心并未起多大的涟漪，慕子参是修罗王父亲要捉拿的对象，她理应照做才是。 慕子侃闭目运功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睛，“他在精灵国。” 渡瑶闻言，一把拎起他的胳膊，毫不客气地在他的手腕上划下一道伤口，在参血流淌而出的瞬间，她迅速消匿在原处。 “啊——” 整个未央国，响彻着慕子侃的惨叫声。 * 精灵国内 灰蒙蒙的天，仍旧透不进一缕阳光。 修罗王早在此前就封住了天，掩埋了地。 此刻的精灵国，已如同暗黑地狱，除了风干的树枝，残留的落叶，只剩下耳旁呼啸而过的冷风。 蜂灵已经被安顿在一旁静养，稍过两个时辰他就能苏醒过来。 慕子参坐在地上，正在用渡瑶的眼泪来融化晨露。 水晶杯中的芒草很快浮了出来，与晨露融合。不到一会儿，芒草的人形便出现在地上。慕子参将他的身子支了起来，为他运功疗伤，以加快他恢复的速度。 空中浮着的蛋，却是焦急不安地来回飘荡。 “嘭”得一声，上空中破开一个大洞，一道强烈的光线直射下来。 黑影再现，渡瑶清冽的声音从上方乍响：“慕子参，识相得话就跟我走一趟！” 在她的手掌将要触及在他肩头上时，他忽然迅速转身，一掌推开了还在恢复中的芒草，接着从渡瑶身后现身。 “瑶儿？”慕子参眼里有些吃惊，似乎不相信是她的到来。 渡瑶转过身，望进他的深眸中，“你违反天规，扰乱冥界生死秩序，还不快随我回冥界接受惩罚！” 慕子参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她在说什么？ 她让他随她回冥界接受惩罚？ 那当初又何必，给他那颗脱胎换骨丸。 他笑起，笑得有些凄凉，如今他的精灵国没了，小精灵们也只剩下眼前的这两个了。他本是自己做好了回天国领罪的准备，但没想到的是爱上了修罗王的女儿，却是她亲自来捉他。 “我是违逆天意，是擅自更改人类的生死，尽管如此，也是老天会惩罚我，何时轮到冥界了？”他的声音苍凉无力，仿佛一下子沉沦在冰窟中。 渡瑶冷眸一扫精灵国的四周，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而是将手指向她方才撞破的那个大窟窿，冷声说道：“天会惩罚你？那今日，我就让你看看，谁才是天！” 她知道九霄云外的天国里，有着她和父亲共同的仇人，她也已做好了覆灭的准备，既然他说只能天来收他，那她就让他见识见识，何比天高！ 眼看她的掌风就要临近，突然在她的掌风前出现了一颗闪亮到看不清是何物的，蛋！ “你这个坏女人，不准抓我爹爹！你走，你走啊！” 愤怒的童音从蛋里传出，带着几分急切和厌恶。 渡瑶的瞳孔一收，很快将小兮兮捕捉到手心里。 “兮兮——”慕子参欲要上前去夺回兮兮，但转念一想，渡瑶不是也很想念兮兮的吗，她如今变成这样，或许在看到兮兮的时候会找回自己的。 他的手顿在空中，终于落在了身侧。 不到半响，就见渡瑶的眸中暗泛杀意，拽紧手心的力道，冷声问着：“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敢拦我？” 慕子参眉心一凝，她忘了？ 她真的把兮兮的事给忘了吗？ 这么说，她绝对是彻底忘了和他之间发生过的种种。现在的他，对她而言，充其量不过是他们冥界所要捉拿的参王而已。 她挑断情根时，难道就没想过这一点吗？！ “放……放开我！” 随着她手心的力道加重，小兮兮的声音听起来也越来越吃力。 慕子参往前走近一步，“渡瑶，你先放开她，你要抓我可以，但绝不能伤害她！” 渡瑶的视线从蛋上面再次挪到慕子参身上，冰寒的眸中尽是嘲讽之意，“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要救它？哼，微不足道的力量也想要反抗？” “瑶儿！我马上跟你去冥界，任凭你们如何处置！先放了兮兮，她是……” “是什么？”渡瑶看见他的眉宇紧蹙，似乎是真的很在乎她手中的“人质”，看来，有了这东西，慕子参必会乖乖随她回去。 “爹爹！你不要求她！我有办法自己离开的！你快点先带他们离开这里，快点走啊爹爹……”蛋里，小兮兮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慕子参的心提了起来，如果是以前的瑶儿，他大可以放心将兮兮交给她。可现在的瑶儿，根本就是一个无常修罗，只要她一不高兴，随时就能毁灭周围的一切。 他知道就算告诉了她，兮兮是她的孩子，她也一样不会认，所以目前为止，除了服从，他别无选择。 265.第265章 兮兮出世 “她是我最重要的宝贝，只要你放了她，我慕子参愿意接受你们冥界任何一种不公道的惩罚……”他低声说道。 “哈哈哈哈……没想到传说中有着长生不老药效的人参王，此刻竟把自己的命交给了我们冥界，真是懦弱！” 她说着，刚要松开手里的蛋。 “不许你这样说爹爹！你这个坏女人！坏女人！你滚开，我不要你这样的娘亲！你是坏女人！” 兮兮焦躁的哭喊声再次激怒了渡瑶。 她收回手里蛋，目光凝聚在蛋体上片刻，“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东西，激发的力量居然如此大……” 说罢，她提力将蛋壳捏爆—— “不要！” “呀——”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随着蛋壳破裂，一个光溜溜的小精灵从里面蹦了出来，浮在她的眼前。 圆圆的脑袋，一双清亮的桃花眼，娇俏的鼻子，粉嘟嘟的小嘴，两腮鼓着通红的气焰，双手交叉在身前，气愤地望着渡瑶。 并非只有慕子参一个看得目瞪口呆，就连渡瑶一时间竟也恍了神。 这小东西，是从刚刚那蛋里面出来的？ 是的，还是个没穿衣服的女娃娃！ “坏娘亲！坏女人！呜呜——”许是被看得感到羞愤，兮兮瘪瘪嘴，大声哭了出来。 慕子参连忙扯下自己身上的白袍，一把将她裹了起来。刚出生的兮兮才是常人的食指那么大，纵使她有着再强大的力量，也经不过一阵风雨吹打。 “兮兮，没事了。”他将多余的布条在她的小身板上打了个结，声音温柔如水。 渡瑶在看他打结的时候，思绪猛地一跳，她是不是也曾见过这样的一幕，有个男人蹲在她的脚边，撩起她宽大的尾摆打了结…… 不对，她在想什么呢！ 她怎么可能会被眼前这两个小精灵蛊惑住，差点忘了自己的正事！ “废话少说，快跟我走！”她的语气里明显有着不耐烦。 慕子参将小兮兮放在芒草的身上，俯身轻言：“兮兮，听爹爹的话，你留在这里，让芒草和蜂灵尽力整理好这里的废墟，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不！我要和爹爹一起去！”兮兮一听，伸出细细的胳膊，吊在了慕子参的手指上。 慕子参回头，黑鹜般的眼眸浮起不舍，“你若是爹爹的宝贝，就听我的话，留在这里，助他们重振精灵国，药典，爹爹交给你了。” 不等小兮兮再次反对，慕子参已经将药典放于地上，最后转身走向渡瑶的时候，身体便渐渐透明下来，直到消失不见。 “爹爹！呜呜……”看着空旷的四周和地上两个还未苏醒的精灵，小兮兮哭得梨花带雨。 她知道，爹爹随娘亲走了，他们再一次抛弃她了。 可她也知道，爹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地上的两个小精灵醒过来，再恢复精灵国的辉煌。 “爹爹，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她伸手抹干泪水，回头朝药典飞去。 * 冥界 修罗殿内，幼珊正跪在长殿之下，泪眼婆娑。 “幼珊恳请修罗王饶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要一想到蛋宝宝是从自己手中丢失，她就懊悔不已。 方才从人界回来，将洛依依和莫离安顿在死神殿后，便第一时间来请罪，可支吾了半天还是不敢亲口说出来。 万阶之上，修罗王冷面无情，黑色长甲扣在黑虎椅上，一下一下震着幼珊弱小的心脏。 修罗王迟迟不语，把幼珊的小脸吓得惨白，乌黑的眼珠子里打转着泪水，却不敢哭出声来。 终于，修罗王沉闷的声音从上方传下：“你和你师父就是一个模子，罢了，该罚得我已全罚在他一人身上，想必他那伤也需要疗养上三日方可好转，如若再犯，决不轻饶！” 罢……罢了？ 幼珊两眼一直，修罗王这是打算不打也不骂就将她放了吗？ 还是说今日，她走了什么****运，渡娘不罚她，连修罗王也这么宽容放了她。 见幼珊跪在下面无动于衷，似在愣神，修罗王面具下的气息有些浮动，“怎么？” 幼珊回过神，这才破涕为笑，连连扣头，“谢过修罗王！幼珊定当不会再犯，再不会有下次了！” 她开心地站起身，完全没理会出这其中不搭调的对话。 甚至，她根本没明白过来，修罗王让她不再犯的究竟是什么过错。只是觉得，修罗王并没有把蛋宝宝的丢失怪罪在她身上，相反，受罚的是师父。 想起陌衾末，她连忙俯身说道：“修罗王没有别的吩咐，那幼珊先行告退了。” 这时，从殿外跑进一个看门的鬼差，辑手禀道：“启禀修罗王，渡娘携慕子参已进入黄泉通道。” “哦？如此快？” 黑虎椅上的修罗王似乎没料到这次事情会进展地如此顺利，立即站起身，朝底下挥了一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 “幼珊，你等等，把哥哥先藏在死神殿里，暂时别让瑶儿发现。” 幼珊刚想离开，就又被修罗王喊住。 “哥哥？”幼珊自然知道这是修罗王给师父的孩子起的名字，虽然古怪，叫起来也别扭，但她还是乖顺地俯首，“是。” 语毕，一个八十公分的小子出现在她面前。 幼珊惊讶地望去，小孩身上只裹着一层单薄的黑衣，天蓝色的眼珠里沉淀着晶亮的色彩，婴儿肥的小手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摆，嘴里咯咯笑着，“抱……抱……” 她皱了皱小眉头，抬头望向修罗王，“他……” “怎么，不过是一段时间不见，你就认不出来我这外孙儿的模样了？没想到在冥界里，这小子的成长倒是快得很，务须吃食人界繁琐的五谷杂粮，倒也长得健康。”修罗王的语气中带着些宠溺之味。 幼珊的心里咯噔一下，外孙儿？ 师父的孩子什么时候变成修罗王的外孙儿了？ 上次她来修罗殿照顾戈尔的时候，他还是光着身子在天链上荡来荡去的小屁孩，那时候修罗王也只是让她陪着戈尔玩，可并没说这是他外孙儿啊。 266.第266章 他是谁 唯一的可能就是，修罗王错把戈尔当成……蛋宝宝！ “哥哥，外公会改日去看你的。你可要乖乖地别给外公惹事生非，过两日时机成熟了，外公自然会让你和你娘亲相聚。”修罗王的声音再次传来，“幼珊，还愣着做什么，带他从后门离开。” 戈尔稚嫩的小手再次扯了扯早已石化在原地的幼珊，“抱……抱……” 幼珊这次完全是被雷醒的，她连忙弯腰做辑，“是。” 回应了一声后，她便吃力地抱起地上已经长得有模有样的戈尔，从后门闪离。 * “恭迎渡娘！” “渡娘，修罗王有请。” 由三生池到修罗殿外，皆是恭敬之声。 渡瑶面无表情地带着慕子参走进修罗殿。 阴寒的地气席卷而来，渡瑶纹丝不动，可她身后的慕子参却是忍不住干咳了起来。 他轻轻捏起手心，稳了稳自己的心脉，接着一眼望到万阶上的那道黑影。 “父亲，慕子参带到。” 没有任何留恋和感触，她的声音就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瞬沉无影。 “唔，瑶儿，这次的任务确实做得不错。为父答应你，等处理完慕子参的事后，定会风风光光地为你和陌衾末举办冥婚！” 冥婚？！ 慕子参惊得转向渡瑶，她这么急切地将他带来冥界，难不成就为了要嫁给陌衾末？ 站在他身边的渡瑶刚要退下，就听到这令她丝毫不动心的“惊喜”，于是抬起头，眸里坚决，“不，待父亲完成大业，瑶儿再谈婚论嫁不迟。” “呵哈哈哈……真是我的好女儿。无妨，你先去看看未来夫君的伤势吧，为父会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清楚，到时候我会再传唤你。” “是。” 直到渡瑶退下，慕子参还是不曾回神，从她心平气和的口气中，他能听出她并无拒绝之意。 她断了情根，她和他就彻底地一干二净，就算是再动情念，也绝非是他。 虽然陌衾末在这个时候闯入她的心扉，几率极小。可按照她现在无欲无求的状态，难保她不会接受修罗王的安排，嫁给陌衾末。 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么？ 他们之间的信物……许是真的少之又少，几乎是没有了吧。 不，他们之间理应还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对了，同心锁！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还可以利用同心锁将她唤醒，到时候他一定会将她的情根衔接上。 “老朋友，许久不见了。” 万阶之上的身影突然疾飞而下，落在他的身前。 慕子参凝眸，声音淡雅，“我和你，可称不上老朋友。” 第一次遇到修罗王，是在天国盛宴上。为了庆祝帝女笄礼，首任天帝邀请所有三界有名之士参与其中，目的是为了更好统治三界。 没想到修罗王在盛宴上被帝女的美貌所吸引，并趁大家酒足尽兴之时，将她带离，强行与她发生关系。 这一幕，正好被慕子参撞见。 那年，他才十岁。 听见帝女无助的哭声，是他跑回了盛宴告知三界受邀的人士，道出修罗王不齿的行为。 也是如此，才引发了后面发生的事，导致修罗王怀恨在心。 “慕旬帝之幼子，慕子参。”修罗王双手背到身后，嘴角泛着冷意，“我说得可对？只是我实在好奇，你是如何变成人参的？又如何成了人参王？” 听到他父亲的名讳，慕子参讽笑，抬头反问：“这世上还有你修罗王不知道的事？可真是奇了怪，你让瑶儿去抓我来，不会为的只是探清个究竟吧？” 他如何成为人参王……这当中的苦楚，对他来说，又何曾不是一个根深蒂固的秘密。 “哈哈哈……瑶儿？叫得可真是亲热，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瑶儿是自告奋勇要去抓你，并非本座之意。要知道，我可是亲自去了两趟精灵国都没能将你带回！” 修罗王大声笑着，整个修罗殿都晃动不止。 “你利用自己的女儿，就只想让她来抓我来冥界？还是说，你精心策划这一切，是为了让她去报仇？” 慕子参心寒，说着自己一直不敢相信的事实。 自在十多年前的精灵国，他吃下脱胎换骨丸之前，看到她和修罗王当初如出一辙的召唤形势，听见陌衾末口中唤着的修罗王，他便得知她的身份，没想到，阴差阳错地，他爱上了她，无可自拔。 却没能在她爱着他的时候，护她周全，让她在人界里平平安安地做她的瑶郡主。 他更恨的是自己，在她自断情根之前，也是他没让她放下仇恨。 “本座不会去精心策划，瑶儿的出生注定了她不平凡的命运，她是为了统治三界而诞生的！是她从小自己刻苦修炼，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本座并未逼她做过任何一件事！”对慕子参的质疑，修罗王矢口否认。 他宁可自己的女儿，是真的从未走错过一步。 萨满是她亲手捉拿，人界那几个背叛她的灵魂，也是她亲手将他们毁灭，就连慕子参，也是她亲自抓来！ 他并没有逼过她做任何一件事，这一切，都是瑶儿自愿的。 “没想到修罗王也会有心虚的时候，你这么对自己的女儿，可想过她的感受？” 慕子参怅然一笑，他可记得清楚，当他在欢乐国遇到瑶儿的时候，她内心是有着多大的煎熬，她想笑却奈何笑不出来，她明明那么活泼，却次次将自己伪装得冷艳孤傲。 莫不是他听到了她的心声，他也不会那样爱着她。 或许，早在欢乐国的那时，他就注定自己栽在她的手里。 “慕子参，你别忘了这儿，是本座的地盘！不是你放肆撒野，质问本座的地盘！”修罗王恼怒，五指黑甲扣上了慕子参的脖颈。 “呵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没用，什么起死回生，长生不老，是骗骗世人的把戏吧？瞧你现在这连挣扎都无法的怂样！本座该庆幸，瑶儿是真的没有看上你！” 修罗王冷冽的气息飘在慕子参的脸上，笑声依然不断。 他等这一天，可是等很久了！ 267.第267章 诱骗 慕子参闭上眼，“要杀要剐随便你。” 若他还能活下来，就一定会带走瑶儿，让她离开修罗王。 “杀？过了今日，不，等瑶儿和陌衾末冥婚那日，我会亲自摘下你这颗至高无上的脑袋，悬挂在黄泉路上，为他们迎亲！” 说罢，原地卷起一团黑雾，修罗王一掌将慕子参打入黑壁之中，将他封印于此。 …… * 死神殿 “你说，这真的是那个小婴儿，戈尔？”洛依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分明有两三岁的小男娃，眼里，话里，皆是不可思议。 “抱……抱……”戈尔看到洛依依的时候，是兴奋地扑了过去的。 洛依依虽然惊诧，但还是爱怜地将他托臂抱起。 幼珊自己都不敢相信，又怎么可能有证据让洛依依马上就信了，于是只能懒洋洋地应道：“可能是修罗王从别的地方随便捡来的孩子吧。” “啊？”洛依依这下更是一头雾水了。 “捡来的孩子……捡来的……咯咯……”戈尔倒是学得快，咯咯地笑了起来。 依依看了一眼此时表情古怪的幼珊，便不再问她，而是抱着戈尔走到一个角落与他玩起。 幼珊脑袋灵光一闪，“师父？对呀，我去找师父问问不就行了？” 她兴奋地往死神殿后面的暗格飞去，此时莫离已经啪在那里，正往里面偷偷看着什么。 “莫离，你在看什么？”幼珊停在门口，出声问她。 莫离往后一跳，绿莹莹的眼珠一转，连忙回道：“没有看喵——” 说完，就往洛依依所在的方向跑去。 幼珊奇怪地皱起小眉头，再朝暗门望去，终于知道莫离看的是什么了。 陌衾末盘膝坐在宝莲座上，身上的黑袍已经被脱下，赤果的上身肌肉线条突出，结实的胸腹肌随着他运功之时正有力地跳动着。 胸口上的五指黑印，一眼便知是修罗之力所伤，看样子是修罗王口中所说的惩罚。 师父正在运功，她该不该进去打扰他？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陌衾末猛地吐出一口淤血。 “师父？！”幼珊顾不上礼仪，推开暗格，跑上前担心地问道：“师父，你怎么样了？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陌衾末睁开暗沉的眼眸，见是幼珊，也没多大在意，而是匆匆一笑：“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把你的罪责一并承担了，为师也不会这么难堪，重要的是，在瑶儿面前那么难看！” “师父……”原来，修罗王不惩罚她是因为师父都承受了。 幼珊声音哽咽住，一把抱住了陌衾末的脖子，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师父，珊珊对不起你……都是珊珊连累你了……” “喂喂喂！你认错归认错，手不要乱放，让其他小鬼看到了，还以为是为师为老不尊！快起开，起开！”陌衾末打着哈哈，拾起地上的死神袍，边穿还不忘边教导：“你呀，好好学学师父当年，那可是兢兢业业，才有了今日的威望，切忌不可再疏离职守了。” “是，珊珊知道了。”幼珊瘪着嘴，认真地回道。 看到师父伤成这样，还一副没事的样子跟她开玩笑，逗她开心，现在又在教导她，怎么能不让感动呢。 这时，从陌衾末的死神袍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师父，你袍子里的是什么呀？” 陌衾末绑着腰带的手一滞，还不就是当时在三生池捡到的那把同心锁，可他怕一拿出来，又会被幼珊抢了去，于是撇嘴转移了话题：“没什么，揣了根天链在兜里玩而已。还有，札记近日辛苦了，你要好好陪它聊聊天，别偷懒知道吗？” “嗯！” “嗯了还站在这里干嘛？快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 这次，幼珊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陌衾末咳了两声，嘴角笑意不减：“姜还是老的辣，珊珊，别怪师父不通情达理，实在是师父太累了，不想再飞来飞去做什么死亡标记了……” 突然，幼珊的小身影再次空降，“师父，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现在不能去收灵！” 陌衾末欲哭无泪，他不正庆幸着自己可以放假了吗，怎么……怎么就不能去收灵了呢？ 虽然这么想，虽然也很想哭，但他还是正了正色，表情严肃地问道：“为什么？” “修罗王让徒儿这几日好好照顾戈尔，徒儿恐怕走不开了，师父你伤得这么重，肯定也去不了。那我们，岂不是又要疏离职守了？” 原来如此，既然是修罗王给珊珊安排了事情做，那他这伤也得装得更像一点。 “咳咳……珊珊，你可千万别在修罗王面前走漏风声，说戈尔是我的孩子，知道了吗？还有……咳咳……师父也很久没见到戈尔了，不如让师父这几日休息的时候，好好带他玩一转，你嘛……照样去收灵如何？” 他一边咳着，一边打着如意算盘。 “好的，师父！师父，珊珊发现你真的好聪明，这样一来，你可以和戈尔团聚，又可以休息，徒儿还能继续去收灵，也不会疏离职守啦！” 幼珊脑筋也算转得快，一手吊着陌衾末的胳膊带着他去找戈尔。 在死神殿上，陌衾末看见戈尔的时候本来很是激动，可看见那个抱着戈尔玩得正开心的洛依依时，忽得黑下脸，回头问幼珊：“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哦，她们啊，是渡娘让我带来的，说是晚点会来处理。”幼珊不假思索地回道，“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就听小鬼说渡娘带着慕子参也来了。” 陌衾末的脸色越发得不好看，他瞥了一眼洛依依，连忙对幼珊说道：“珊珊，师父想了想，其实师父刚刚恢复得还不错，收个灵也是绰绰有余的，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她们，我去收灵！” “可是……” 幼珊转身，陌衾末已经离开了。 “师父？师父——！” 刚刚他不是伤得挺重的么？怎么一转眼就飞得无影无踪了？ 角落里的洛依依抬头望去，见到的正是幼珊发怔的神情。 268.第268章 同心缘 “珊珊，你在找谁呀？”出于担忧，她还是开口问了句。 幼珊有些郁闷地走了过去，坐在她身侧，“师父这只鬼可真是重色轻友，刚才明明还伤得很严重，一听到渡娘的消息就马上不见了！” 洛依依有些失落得点点头，“哦。” 好在，她的身前还有个很会耍宝的戈尔，能让她暂时忘了幼珊所说的话。 “说起我这个师父，珊珊真的是一言难尽……”幼珊突然抓起洛依依的手，委屈的模样让她顿时起怜。 “怎么了？” “依依姐姐，你一定要听我诉完这些苦，还有莫离，你也给我作证，师父真的是欺人太甚……” 死神殿内的某一处角落里，幼珊站在他们面前，开始指手画脚说起自己的“心酸史”，戈尔有模有样地依葫芦画瓢学了起来，逗得洛依依和莫离大笑不止。 整个死神殿内，顿时充斥满温馨，和乐的气氛。 * 忘川河上正伫立着一身孤寂瘦小的背影。 她看着湍急的河流，美眸怔神。 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却不知因何。就好似自己的胸口被人狠狠扒开了一个大洞，空虚寂冷。 她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看不见世人传说中的浓情蜜意，眼前的万物在她的眼里，此刻不过都是过往云烟，此起彼落罢了。 “瑶儿！” 身后，陌衾末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 来来回回问了许多个鬼差，才打听到她来了自己以前所在的岗位上。 “瑶儿，总算是找到你了。” 他走上前，呵着自己冰冷的手指，笑得憨实。 渡瑶并未回头看他，而是轻轻吐出一句话：“你找我做什么？” 陌衾末愣了一下，他该不该问问慕子参现在的情况？可看着她现在的神情和举动，又好像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想着，他又堆起满脸笑意，正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时候，手指头触碰到现在别在兜里的同心锁。 “瑶儿，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 他掏出同心锁，晃在她的眼前。 锁中银光流萤，一对纯银打造的佳偶在一大一小环接的爱心中十指紧扣，四目相望。只是如此普通的银锁，渡瑶看着却犹着一箭穿心之痛。 她晃了晃脑袋，眼前的锁依然还在。 透过同心锁镂空的心间，她看到了陌衾末温和的笑意。 她好像是想起什么了。 “送给你。” “不，王爷还是送给自己心仪的女孩吧，渡瑶消受不起。” “你便是。” “……” 记得有人曾拿着这个锁，交到她的手心。 记得当时的她心跳地很快。 是陌衾末吗？为何她总是想不起来那个王爷的模样…… 不，她看到了，是陌衾末。 透过同心锁，她所看到的男人，就是陌衾末…… “瑶儿？” 见渡瑶一会儿盯着锁看，一会儿又望着他发呆，他有些慌乱地擦了把自己的脸，深怕是有什么脏东西让她看了去。 渡瑶的神智被他唤了回来，不再盯着他和那把锁，而是冷声道：“不是我的，我从未有过这等俗物。” 陌衾末有些失落地将手里的同心锁收回，本还想着如果是她的，他就可以好好邀功一次，没料到竟然不是。 他怅怅地笑了两声，“这里寒凉，你怎么不回自己的殿里歇息？” 似乎还未从刚才闪过去的那段零碎的记忆中恢复过来，渡瑶的神情仍是带着茫然无措，甚至没有听见陌衾末的问话。 陌衾末只觉得，自从那天她收了萨满的恶灵回来，就变得不像以前的瑶儿，她的眼底只有冰寒的水色，没有正常人的一点喜怒哀乐。 “瑶……” 他张了张口，试图想要打破沉寂。 却听见渡瑶的声音恍惚间传了过来，“父亲说，要为我们举行冥婚典礼，你是如何想的？” “……”陌衾末暗沉的眸光忽亮，猛地将她的身子强行转到自己面前，再对上她毫无情意的眸心，“你是说修罗王想将你许配给我？”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在明显颤抖。 渡瑶长睫暗垂，点了下头。 之前她还在犹豫，自己还未帮父亲复仇，就这么答应他完婚，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可就在刚才，她看到同心锁的那一瞬，竟然释怀了。 既然是父亲的安排，那么她照做就是。 “太好了！”陌衾末高呼一声，随后又有些担心地问道：“瑶儿，那你……你……” 她会答应吗？ 不会的吧，她心里装着的是谁，他一清二楚。 “啊……哈哈……没事，你不用说，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去禀明修罗王，说我们不合适……”陌衾末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心想，瑶儿只是想要拒绝地更为婉转些，所以才会这么问他，亏得他白高兴了一场，还以为…… 落寞地转过身，他轻抬长腿，决意离去。 “既然衾末兄也无异议，那我就去允了父亲，让他安排。” 听到这话的时候，陌衾末的背影一僵，宛似听到了天籁之音。 而此时的渡瑶，并无任何多余的表情变化，而是绕过陌衾末往另一边走去。 心没有动，可那段模糊的记忆仍在脑海跳动。 她很清楚自己，是丢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丢失了一个曾是自己刻骨铭心的人，她与别人不一样，因为她不会笑不会哭…… 而记忆，就在同心锁出现的时候，让她隐隐揪了一下心弦。 既然陌衾末并没有推辞这段婚姻，而他又是自己记忆中出现的那个人，那么允了这段冥婚，又有何不可。 陌衾末站在奈何桥上，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越行越远的身影，笑得一脸灿烂加难以置信。 瑶儿居然说她要去允了修罗王的决定？ “哈……哈哈哈……” * 修罗殿内，寂寥无声。 渡瑶到了的时候，已经没再见到慕子参的踪影，万阶上的虎椅处，修罗王正在小憩。 她一甩逶迤在后的长袍，半跪在地，“拜见父亲！” “起来吧。” 慵懒的声音和着一个翻身响起，修罗王正襟危坐，面具下的黑鹜更显精明。 渡瑶打量了一眼四周，“莫非慕子参已经被父亲惩戒了？” 269.第269章 她答应 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问得极为坦然。 “哦，你看看后面。” 顺着修罗王弩嘴的方向望去，渡瑶很快在黑壁中发现了隐藏着的暗牢。 慕子参正盘膝坐在里面，闭目养神。 在听到渡瑶的声音时，他就睁开了眼，也望了她一眼，看到的仍是那道冷然的背影时，他这才又闭上了眼。 “父亲为何要将他禁锢于此，而不是直接将他赐以极刑？”渡瑶只是稍稍瞥了他一眼，便回头继续问道。 修罗王大笑两声，突然涌动两手之间的真气，只听“啪嗒”一声，慕子参很快被放了出来。 “因为，为父想要给你一个喜中之喜。更要，赐他一个痛中之痛！” 语毕，修罗王疾影掠过万阶，很快来到慕子参面前，将他提了起来，满脸不屑：“就是他，你的弑母凶手！” 渡瑶一听，连忙望向慕子参，一脸沉寂，“是你杀了我的娘亲？” 慕子参虽被修罗王控制着，可他的双眼不曾离开过渡瑶，听着她的质疑，他的心沉了又沉，最后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不、是。” “怎么，在瑶儿面前你就这么会逞英雄？”语毕，修罗王一掌将他的脑袋按到地上，眼里的琥珀色渐凝绝色。 他认定了的事又怎么可能会有错，当年若不是慕子参前去大肆宣扬，说他侮了帝女，怎会发生后面的天变，两帝相争间，帝女为了天帝能坐稳宝座，在生下渡瑶后含恨自刎。 “慕子参，就算你化成灰，变成畜生，本座一样可以找到你！” 越是想起，修罗王心中越是有恨。 他加重脚心的力道，将慕子参踩在脚底，愤恨地说道。 整个过程，渡瑶一语不发。她看着他侧趴在地的脑袋，望进他的深潭，虽是赞叹他的勇气，却丝毫没有一点感情。 “修罗王，你要是有点能耐的话，就不会利用瑶儿！”慕子参忍着脸颊上传来的灼痛感，咬牙说道。 他不怪她的冷漠无情，只是对她的心疼远比脸上传来的还要痛…… 见修罗王的修罗之怒提起，渡瑶伸手拦下，“父亲，您不是说给我时间考虑冥婚之事么？我考虑好了。” “……”慕子参拽紧拳头，目光投向眼前的黑袍，奈何却看不见此时她的神情。 “哦？”修罗王一听，右脚很快从慕子参的脸上挪开，将他踢回墙里的暗牢，声音中带着些激动，“瑶儿，你考虑地如何？” “我答应嫁给陌衾末。” 她清澈的眸底并没有任何的期许，就连语气也是平淡无奇。 尽管如此，还是令暗牢里的慕子参撕裂了心。 “不愧是我的女儿，顾全大局，听从父命。”修罗王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柔意，“为父之所以给你时间考虑，就是希望你认真慎重地想个明白，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此时对渡瑶来说，她根本就不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 断了情根，她就犹如行尸走肉，对任何人任何事不留情面，只做自己想做之事。但跟随了修罗王这么多年，唯一不变的是她对他的忠心和孝顺。 以至于在看到陌衾末手里拿着的那道同心锁时，她当机立断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绝不后悔。”她顺其自然地道。 暗牢里，慕子参那双被磨出血的手心，拽紧暗牢的枷锁，朝墙外嘶吼：“瑶儿，你不能嫁给陌衾末！瑶儿——！” 大殿上的渡瑶朝他这里望来，冷漠的脸上只是轻轻蹙眉片刻，又很快舒展一处，转过神朝修罗王俯首做辑，“父亲若无别事，瑶儿就先退下了。” “为父还有个惊喜要给你。” “惊喜？” 渡瑶还以为冥婚便是父亲赐予的“惊喜”，虽然她心里并无异常的感觉，但也是默认了这样的安排，现在听来，父亲口中的惊喜是另有所指。 “随为父去死神殿一趟。” “……” 修罗殿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困在暗牢的慕子参已经喊得声嘶力竭，然而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道给自己听的，渡瑶，全然无视他。 “瑶儿，你是本王的女人！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容许你嫁给他人，死神又如何？！” 鹰鹜的黑瞳里闪过一道厉狠之光，抓在牢门上的手心沁出冷汗。 他绝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想方设法逃出去！ 想到这里，他立即盘膝而坐，继续运功寻找破除修罗封印的方法。 * 精灵国 荒芜的土地上，扬起一道风尘。 萧条黯然的景象依旧让人触目惊心。一个小小的身影气喘吁吁地在空中飞了几个来回。看这时辰，地上的两个精灵也是时候醒过来了才是。 兮兮两手高举，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粉嫩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泛着长睫直勾勾地望着地上的蜂灵和芒草，再次转了一圈。 这次，地上的蜂灵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唉哟……”全身就像是散架了似得，痛到骨髓。 谁能想象到，在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覆灭后，他居然还活着。 听到声音，兮兮兴奋地飞了过去，“嗨！小蜜蜂你可算醒来了！” 小蜜蜂？ 谁在叫他？ 蜂灵睁开眼的时候，眼珠子就先打转了一圈，视线在捕捉到那个只有手指头大小的小女孩身上时，惊呆了！ “哇啊啊啊——” 一阵惨叫过后，他的下巴石化在原处，两眼瞥见方才自己一个激动抱着的东西…… “芒……芒草？” 这次，他恍然忘记了刚才那个手指姑娘所赐的惊吓，而是又惊又喜地抱起了芒草，连连晃着他的身子，大声叫着：“芒草你变回来了？你变回人形了？芒草，芒草！” 他一边叫着，一边擦着眼泪，回头朝空中的小人儿说道：“看！这是我兄弟，芒草！他变回来了！你快看！” 小兮兮耷拉着脑袋，一副鄙视的眼神看着他，“看见了。” 蜂灵刚要拍醒芒草，又想起什么似得转向小兮兮，“你……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把我们精灵国给怎么了？！” 270.第270章 手指姑娘 小兮兮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柔棉的声音异常冷静，“我爹爹是慕子参，我是慕子参的宝贝。” “……慕、子、参？”蜂灵咬着她嘴里说出来的名字，愣了有半响，“参……参王？你说你爹爹是参王？” 这是什么鬼？ 参王什么时候冒出一个这么小不伶仃的女儿？还记得自己在迷糊间，看见来救他的确实是参王，可当时也没见到这个女孩啊。 “咳咳……” 就在他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芒草的咳音从他怀里响起。 “芒草？芒草你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活过来了！” “这里……是哪里？”芒草看起来还十分虚弱，刚睁开眼帘，望见的就是天空上方一个大窟窿，唯一的光线，就是从那里投射下来的。 蜂灵一直只顾着傻笑和飙泪，经芒草这么一问，他连忙打量了一眼四周，最后将视线转向那个表情暗冷的小兮兮身上，“对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黑漆漆的是想吓死谁呀？！” “亏你们还在这里生活了上百年，居然连自己出生的地方都不记得。”小兮兮抬高下颚，语气飘然。 童声虽稚，威严却无可抵挡。 芒草恢复了些气力，寻声望去，在看到空中那个小不点后，神情显得极为不自然，这不是……不是小了几百号的渡姑娘吗？！ “你是……？” “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爹爹是参王的手指姑娘，你一定也很我一样觉得她是个小骗子吧？别理她，我们快去找参王。”蜂灵打断芒草的问话，接着将他扶起，目中无人地往前走去。 芒草被拖着走了几步，这才感到奇怪。 这里真是精灵国？ 他的体内还有晨露，说明是参王将他救了无疑，但这里发生过什么，为何整个精灵国就剩下他们三个精灵？ “等等，手指姑娘，你说你的爹爹是谁？”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还停在半空中的那道落寞的小身影，开口问道。 小兮兮见蜂灵和芒草先前无视她，更重要的是，那个小蜜蜂和这颗小草还给她乱起了一个绝俗的名字，什么手指姑娘，她可是她爹爹的宝贝！想到这个，她就倍感委屈，顿时泪水夺眶而出，“哇哇——” “你……你哭什么呀？” “蜂灵，别吓到她。”见蜂灵一副气冲冲要的样子，芒草连忙阻止他上前，“手指姑……” “你才是手指姑娘！你们全是手指姑娘！哇哇——人家叫慕瑶兮，是爹爹的宝贝……呜呜……” 兮兮转过身来，粉嫩的小脸上，一双泪眼扑所迷离，声音更胜黄鹂鸣脆，娇嗔而止。 蜂灵和芒草皆愣在原地，膛目结舌。 这手指姑娘的眼泪居然颗颗落地，化为冰露，原本松垮的红土下，万物衍生而长，生命朝阳相向。 “娘亲不要我了，爹爹也抛下我了……呜呜……你们都是大坏蛋……哇哇……” 哭声再起，小树破土而出，排排相迎。 似是受到召唤般，原本倾倒覆地的果林此时朝气蓬勃，皆迎风而起，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先前只是遭受了一场狂风逆袭。 “你们还给人家起那么难听的名字，你们全是手指姑娘！整个精灵国都是！哇哇……” 话音刚落，泪水扑腾，随风飘落，化为成千上百只莹彩蝴蝶，漫天飞舞。 原本的萧条，被绿树的生机所取代；凌乱的大地，铺上一层翠绿的草毯；黯淡的天色，宛若黎明放晓，乍放初晴。 彩蝶漫过天际，七彩虹桥骤然而现。 百只彩蝶幻化成灵，奔跑嬉闹。长衫，松柏，绿水，青山，果林，精灵，仅在兮兮泪水放匣的这一瞬，拔地而起，凌空而生。 蜂灵合了合差点要掉落的下巴，用胳膊肘捅了捅看得目瞪口呆的芒草，“芒……芒草，这是……是什么情况？” “……”芒草回过神，“我才醒过来，还未问清精灵国怎会变成方才那样，就又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觉得我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说完，四目相瞪。 这复苏大地，起死回生之术，不是咱们参王才有的吗？ 这手指姑娘她…… “哇哇……”小兮兮根本没去注意到周围的变化，而是闭着眼睛使劲地哭着，小小的身子似有流不尽的眼泪，所到之处，皆有回生之效。 “芒草，咱们要不要让她停下来？” 蜂灵有些担心，照她这么哭下去，那不哭成个泪人才怪。 “你先告诉我，她到底是谁？还有，精灵国为何会变成之前那样？”芒草倒是不急着阻止小兮兮。 她每哭一声，就会有一片生灵重生此地，说明她有着召唤生灵的能力。 “我一醒来就看见她了，她说自己的爹爹是参王，谁知道是真是假。至于我们的国家，是被修罗王覆灭的。” 如果真是参王的女儿，那就代表是……渡姑娘的孩子？ 这孩子与生俱来就有着召唤生灵，起死回生的能力，想必是他们的孩子不假！没想到的是，修罗王竟然会赶尽杀绝，让他们无家可归。 “那参王和渡姑娘呢？”他接着问道。 “你当我百事通啊？我也想知道他们在哪儿呢！自从上次渡姑娘带着莫离走后，修罗王就来了。我眼睁睁看着这里的同伴死去……听着他们脆弱的呼救声……我……”提及此处，蜂灵顿时泣不成声。 听见蜂灵的哭声，小兮兮停住哭喊，神情茫然地望向他。 芒草轻轻拍着蜂灵的肩头，心情亦是一片沉寂。 “呐，小蜜蜂哭了。”兮兮的脑袋凑了过去，深感同情，好似方才自己根本不曾哭过一般。 “你还说，都是你这个手……” 芒草连忙捂住蜂灵的大嘴巴，朝小兮兮笑道：“不知道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 “呐……”兮兮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前面的两个男精灵，“我叫慕瑶兮。” “慕瑶兮？”蜂灵掰起手，“慕子参的慕，渡瑶的瑶，兮是什么鬼？” 小兮兮一听，做出委屈状。 271.第271章 她的孩子 芒草连忙解释，“这一听，还真能听出你的爹娘是谁了。慕瑶兮，这名字好，好！” “真的吗？这名字是我自己起的！”兮兮顿时两眼放光，笑颜逐开。 蜂灵暗想，还真是个善变的娃娃。 但谁能告诉他，她是如何诞生在这精灵国的，还出落成精灵的可爱形象，关键是，她那一身的本领是如何而来。 “兮兮，你爹爹呢？还有你娘亲呢？” 见安抚好小兮兮的情绪，一旁的芒草伺机问道。 一提起自己的爹爹和娘亲，兮兮脸色一变，“糟啦，我还要去救爹爹呢！爹爹被娘亲抓走了！” “参王被渡姑娘抓走了？！” “参王被渡姑娘抓了？” 蜂灵和芒草异口同声，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既然你们醒了，那我可以去救爹爹了！” “我跟你一起去！” 见她要离开，芒草反应灵敏，一把抓住她的精灵身，紧接着一并消失在了原处。 “……什么情况？人呢？”蜂灵望着空荡荡的精灵国，除了周边那些彩蝶精灵在忙碌着铺设国道，就只剩他一个可幻化人形的高级精灵。 别说刚才的芒草和慕瑶兮还在，就现在这副模样的精灵国对他来说，也是万分孤寂难耐。 “芒草！手指姑娘！你们去哪儿了……” * 轮回道 “兮兮，这里……是哪里啊！”芒草双手抱着她，身子呈一线穿梭在其中。 若不是兮兮身上强大的力量可以带着他躲避各种孤魂野鬼袭击，想必他早就堕落在此，永无翻身之日。 “你跟来干嘛？这么大个拖油瓶，等下会误了我的事！” 然而，兮兮可是千方百计想要甩下他的。 拖油瓶？ 芒草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在又一阵呼呼作响的阴风中穿梭了一会儿，这才到了黄泉路的入口处。 刚站稳脚跟，就听见兮兮的声音传来，“你别跟着我，自己找地儿躲起来，我要去救爹爹了！” “……”芒草再次伸手欲要抓她，显然是扑了一个空，跌倒在地。 好吧，看来他的确是她的大拖油瓶，那就在这附近找个稳妥点的位置躲起来等着接应算了。 * 死神殿 幼珊仍是滔滔不绝地讲着陌衾末以前的史事，洛依依和幻化成人形的莫离听着叮铃作笑。 戈尔一会儿往前跑几步，一会儿又跑回洛依依怀里撒娇，尽显憨态。 突然，阴冷的气息直逼整个大殿。 她们裹紧自己身上的衣袍，抬头的时候，只见两道黑色身影一前一后地落地。 “你们是何人？！” 似是闻到了人类的气息，修罗王疾影上前，冷声而问。 “啊——” “喵——” 洛依依吓得蜷缩一团，莫离变回原形。 “拜……拜见修罗王，拜见渡娘！”幼珊看见来者，两眼的圆珠子更是一动不动，“回修罗王的话，她们是……是渡娘在人界的朋……朋友……” 她也不知自己这么说是对还是错，但是渡娘先前对洛依依和莫离的好，她是知道的。虽然那天渡娘说将她们带回冥界听候处置，可她还是擅自做主将她们安顿在这里。 此刻，若是能用言语表达她的心境，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朋友？”果然，修罗王的视线转向身后同样蹙眉的渡瑶。 渡瑶往前走了一步，接着伸出手，刚要将地上跪着不敢抬头的幼珊吸过来。 “瑶儿，不要！” 陌衾末从死神殿的岩壁上飞了过来，一把从她身后拉住了她欲要施法的手臂，“珊珊还小，她还不懂事，若是她冲撞了修罗王，还请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自他从奈河桥回来，就一直躲在暗处听着幼珊说他的丰功伟绩，顺便还能偷偷看上戈尔两眼。 可没想到的是，在他这死神殿中居然会有一天，同时莅临两位大人物。 看到瑶儿那绝狠的冷眸，他就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现，幼珊下一刻将会没命。 “公……公……抱……” 就在气氛极为尴尬之时，戈尔的童声字字入耳。 修罗王本还想捋清楚这当中的缘由，右腿被戈尔的两只小手这么一抱，当即心软了下来。 “罢了，既然是瑶儿的朋友，那就姑且留在这里，等着你们大婚一过，再做去留。” 听见修罗王的话，陌衾末和缩在角落里的两人一猫皆松了口气。 “我从来没有说过她们是……” “瑶儿，你看，这个孩子就是为父说要给你的惊喜，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渡瑶刚要出声否认自己朋友的事，就见修罗王一把托起地上的戈尔，罕见的笑容在他脸上一晃而过。 她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孩子？ 戈尔的身上只裹着一块黑布，一双蓝眸泛着精光，笔挺的鼻梁倒是让整张婴儿脸看起来成熟不少。 殊不知是在冥界的时间呆久了还是其它的缘故，他身上的肌肤和着一层淡淡的古铜色。嘴里一直喊着：“公公抱……” “不知。”她只是稍稍盯着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 她只见过戈尔一面，但那时候的戈尔和现在已然是天差地别的样貌。别说是现在这样，就算是长得一模一样，她也是认不出来的。 情根一断，这些她深埋在心底处的柔情早已化为飞灰，散于未央城的那一战之中。 “哥哥，快叫娘亲！”修罗王柔声对戈尔说道。 许是从未见过如此的修罗王，渡瑶的眸底涌上一丝不解。 自她小起，便不曾见过父亲像对这孩子一般对过自己，而他居然让这孩子称自己为娘亲？ 她心有不甘，悄然握紧拳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就被陌衾末的大手中。 回头朝他看去，陌衾末的视线正紧凑地落在戈尔身上，紧张的神情一览无遗。 等了许久，也不见戈尔开口喊渡瑶娘亲，幼珊和陌衾末都暗自捏了一把汗，就怕把修罗王给惹毛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修罗王反倒是不急不愠，笑笑了然，“看来是娘亲二字比较难说，那就在这几日好好学学。瑶儿，你说……” 更没想到的是，渡瑶已经听不进修罗王那柔和的语气，重重甩开了陌衾末的手，旋身离去。 272.第272章 获救 修罗王的表情顿时暗淡，回头朝陌衾末低吼道：“还不快去追？！” “是！” 他还以为，瑶儿看到戈尔的时候定是开心的，或者，是会感激他的。可谁会料到，她居然会那么生气…… 转身看到还跪在地上的幼珊和洛依依，他的瞳孔隐匿琥珀球后，冷声道：“幼珊，你去吩咐下去，今日内，布置好瑶儿的新房，本座要为他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冥婚大典！” “冥婚？” 幼珊惊愕地抬头，虽有疑问，但在触及到那道锐利的目光中时，很快应道：“是！” 幼珊走后，剩下的洛依依和莫离更是孤助相望。 “依……娘……亲……” 这时，戈尔从修罗王的身上跳了下去，扑进瑟瑟发抖的洛依依怀里，喊着方才无论如何也不愿对渡瑶喊出的话：“娘亲……” 洛依依惊吓不浅，“戈尔……别乱叫……” 修罗王凝紧瞳孔，眼前的竟然是一个纯灵，是个修炼的绝好材料，若是能为哥哥所用，那确是一大好事。 只不过这哥哥为何要称她为娘亲，莫非是与生俱来就拥有判别纯灵的能力？ “既然哥哥要与你们玩耍，那就由你代为照顾，等瑶儿冥婚一过，我自有赏罚！” 说罢，大殿上方已经了无踪影。 洛依依心有余悸，抓着戈尔的小胳膊，颤抖不已。 “好可怕喵——”莫离再次化为人形，亦是惊魂未定。 “莫离，你认得这里出去的路吗？”为今之计，洛依依想到的只能是逃跑。 这里的人都太可怕了，各个阴晴不定，脸上的表情足足够将一排排活人冻成冰霜。 “认得喵——” “太好了，那我们一起离开这儿！” 一人一猫，一拍即合。 * 修罗殿 暗格内的慕子参仍是无法突破淬炼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悲哀他深深体会。 也不知那日萨满是否因为吸食了慕子侃的精魄才得以强壮，可按理说，慕子侃若是消散人间，他必定会感应得到。 眼下，他只能默默祈祷，慕子侃还活着，他需要与他融为一体，练成淬炼术，救出瑶儿。 就在他双拳打在地上泄恨的时候，从外面传来一阵轻呼声：“爹爹？爹爹……” 兮兮？ 是兮兮的声音！ 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两手刚要探过牢门的那道隔阂，就犹如触电般地又缩了回来，这是修罗王封印下的天罗阵，除了修罗王本身，任何人都无法破除此阵。 “兮兮！爹爹在这里！” 他不是让她在精灵国好好待着吗，怎么就来这里了？ “爹爹？！”兮兮很快在暗格处寻到慕子参的身影，满脸惊喜地从大殿上方飞过来，身体刚要穿过岩壁上的封印，又被反弹了出去。 “小心！这里是修罗王所下的封印，杀伤力极大，别来碰它。” 看见小兮兮被反弹出去的时候，慕子参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呐……封印？”小兮兮从地上再次爬起飞来，这次并没有硬闯，而是站在与慕子参一墙之隔的外面，若有所思。 “兮兮，你快走，等下他们回来了，你就走不了了！别管爹爹，快走啊！” 见她盯着牢门还在发呆，慕子参不禁着急地低声催促道。 “不，我不走，我一定会救出爹爹的！”小兮兮语气渗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话音刚落，她周身的磁场紧接着发生了强烈的感应，原本慕子参身上的一条白色袖带包裹成的小衣袍，猛地被她一举撑破，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乳白色的小肚兜遮体而现。 白嫩的小瓜子脸上，那双形似桃花眼的美眸内，珠若翡翠，娇俏的粉鼻下一张樱桃小嘴微微撅起，一个估摸三岁有余的俏丽女娃原地诞生。 变身了？ 刚才兮兮是变身了？ 慕子参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他的双眼从未眨过一下，可还是无法看清兮兮变身的整个过程。 仿佛只是一瞬间，兮兮的人形就诞生于此。 而她变为人形的前提，确是在吸食了这修罗殿内的戾气之后。 她和他不同，他是要足够的灵气才可变身，而她，却是要有足够的戾气……她和她的娘亲，还真是极为相像。 “爹爹，我来救你了！” 那双不符三岁小娃的冰眸浮起坚决之意，只见她十指交握，在最快的时间里变幻多个破解封印的手势。 在慕子参的惊眸中，她的身子突然凌空跃起，一掌朝他这里打来，“破，破！” 修罗王的天罗封印瞬时瓦解，里面的慕子参随着封印解除，一并现身在殿上。 他难以置信，自己的女儿居然……破了修罗王的封印，把他救了！ “爹爹，走！” 兮兮不由分说，拉起慕子参的大手就往外飞去。 慕子参心中的诧异只增不减，在飞往黄泉路的出口方向时，一眼望见鬼市上面突兀的红色大双喜。 接着是一座巍峨的山脚下，气势不输给修罗殿的宫闱落入他的眼底。 上面醒目的“渡娘”二字更是狠狠地将他拉回现实，“兮兮，等等！” “呐？”兮兮回头，长睫泛动，“爹爹，怎么了？” “我必须去救出你娘亲，她现在断了情根，一切又听命于修罗王，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心力交瘁而亡的！” 话虽是如此说，可他心里更是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让她嫁给陌衾末。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女人！ “不！我不会去救娘亲的！爹爹，你也别去！”兮兮赌气道。 她一点也不想管她娘亲的死活，就像当初她的娘亲，不想救她那样。 “你先回精灵国，爹爹会把她救出来的！”慕子参不再担心兮兮的安危，一个急转身朝渡瑶的寝殿飞去。 “爹爹……” 空中，兮兮恼羞成怒，“哼，娘亲不要我，连你也不管我！都去送死好了，我再也不救你了！” 说着，她低头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再一瞧鬼市下方的绫罗绸缎，于是想也不想就飞了下去…… 273.第273章 扑倒 靠近鬼市的西南方向，是孟婆婆的摊位。 从孟婆婆的摊位往北上行五百米，既是冥界的巅峰，那里静于喧哗，隐于白雾。 外面的墙沿上，刻着大大的“渡娘”二字。 殿内，除却错综复杂的天链横空而截，就只剩一张仅容得下一人的软榻。 没有华贵的装饰，没有耀眼的大红双喜。 然而，不是没有，而是未到。 慕子参刚抵达此处的时候，后面欢呼雀跃的小鬼们就跟着一路奔来，想要布置这里。扫视了一圈后，并未看到渡瑶的身影，他连忙旋身穿过岩壁离开这里。 殿外的高峰之上，悬崖峭壁处正立着两道身影。 “瑶儿，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你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的？还是说，是你根本放不下他，所以才……” 陌衾末站在她身后，看着孤清的背影，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她最近总是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的。 如果嫁给他并非她的本意，那他甘愿再花几百年来等她，他陌衾末有的是时间等，却不愿看到她如此神伤。 渡瑶有些莫名，转过身，口气冰冷，“衾末兄，我一直如此，从未变过，于你于他人，全无任何关系。你先让我一个人静静吧，我想理清些思路。” 她想不透的是，父亲为何会把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孩子带进冥界，还要让他喊她娘亲。更想不透的是，她的心仿佛卡在了某一个地方，无法动弹，不知冷热。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勒住了她的脖子，掐得她无法自主呼吸。 “瑶儿，你看到那些鬼差了吗，他们都在为我们的冥婚而忙碌，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陌衾末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相反，他走近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还放不下慕子参，如果是因为他，我给你时间去忘记，可以帮你一起去忘掉他，我……” “慕子参？” 蓦地，渡瑶在视角的一处发现了那道身影，不等陌衾末说完，她已经纵身一跃，朝那个方向飞去。 “我……”陌衾末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导致了渡瑶不想理他，心情更是低落。 罢了，如果瑶儿真是自愿嫁给他，那他不是应该要偷笑的吗？ 他盼了多少回，念了千百回，这次，终于要如愿以偿了。 可为何，心里竟然会如此痛。 只因，他知道她的心么？ * 慕子参从大殿出来后，便朝相反的方向飞去。 刚在想着瑶儿能去了哪里，眼前就被一道黑影挡住了去路。 “瑶儿？”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久违的笑容，迷人的深眸泛出情光，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原来你在这儿，快！跟我走！” “你竟然能从父亲的天罗封印逃出来？”问这话的时候，渡瑶根本还不相信他还是慕子参，说不定，他是慕子侃？ 慕子参看着她，这才想起她断了情根的事，如此一来，想要让她主动跟他走是不可能的，以兮兮来做诱因也是不成立的。 “瑶儿，你跟我走吧，离开这里。”尽管如此，他还是开口道。 渡瑶双眸沉淀冰晶之色，望着他的眼底并无任何情感，“离开这里？你觉得自己还能安然地从这里离开？” “不如我们来赌一把？” 为了让她跟他走，他暗暗下定决心。 “赌？你有何资格跟我赌？”渡瑶不屑地冷笑一声，目光渗透鄙夷之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身上连个值钱的货都没有，拿什么跟我赌？” “赌我的性命！”这次，他脱口而出，“十招之内，若你打不死我，你就跟我走！” 渡瑶轻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对上他的黑眸深处，“十招？你就这么看得起自己？不如……三招如何？” 区区一个小精灵而已，居然以命相博。 让她跟他走？他倒是好大的口气！ * 鬼市 集市中心，传来若有若无的吆喝声。 有些摊子里，连个看铺子的小鬼也没有。 这里的集市相比人界，差之甚远。没有奢侈品，没有热腾腾的包子，没有客栈……一眼望去，全是清一色的白和红。 除了当铺典当冥币外，就是挂着几件纸糊的衣裳撑撑门面，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就连送去渡瑶新房里的装饰品也都是现成烧来的。 小兮兮一路走去，并未看到令自己满意的衣裳。 不禁撅撅嘴，嗤之以鼻，小声嘀咕道：“连个像样点的衣服都没有，还敢吆喝地那么大声……” 然而，她所经过的裁缝铺，除了挂着的几件衣服外，连个看门的小鬼都没有，更别说有什么吆喝声了。 就在她皱着小眉头看着眼前这俗气的衣袍发呆时，就闻到不远处有人类生灵的气味，还有精灵！而另外一个气息，她居然闻不出所属何物。 “莫离，到底往哪里走，我们会不会是迷路了？” 洛依依抱着戈尔，早已跑得气喘吁吁。 “这里喵！”莫离拐了个弯，朝兮兮这个方向奔来。 “真是人类？”她看了一眼洛依依身上的衣服，暗暗吞了吞口水，要是把她的衣服偷来穿了，那不就省得自己再去一间间铺子找去。 想到这里，她跳了出去，拦住莫离的去路，“站住！” 莫离的猫步顿止，后面跟上来的洛依依垂头望去，在看到小兮兮的时候，连忙将身上的戈尔放了下来，小声惊呼道：“好可爱的娃娃，小妹妹，你为什么要拦我们的路呀？” “哼，你们要想经过此处，就必须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兮兮无视朝她靠近的戈尔，而是踮起脚尖，抬高下颚，朝依依嚷道。 “脱……脱衣服？”洛依依不禁感到又奇怪又好笑。 这小女孩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居然能说出如此叛逆的话语，想必是家教不是很好。 “对！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不然你们谁也别想经过！” 兮兮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派头，一张小脸呈一百八十度仰视着依依，根本没去注意已经来到她身前的戈尔。 “脱……脱衣服……” 随着戈尔那独具特色的“咯咯”笑声和一字一顿的牙语，兮兮身上的小肚兜已经被他扒了下来，紧接着就被戈尔扑倒在地。 274.第274章 跟我走 “呐——？！”兮兮倒地的时候惊呼而起，“你这个登徒子！放开我！” “啊——”随着依依的一声尖叫，只见戈尔已经被兮兮一掌拍出，飞到上空…… 兮兮刚要起身，就闻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朝这里奔来，同时，她感应到了慕子参虚弱的气场。 “糟糕，爹爹有危险！” 不等戈尔从天际落下，她已经抓起被扯在地的小肚兜，朝慕子参所在的方向飞去。 洛依依惊恐未定地看着戈尔的身子呈直线下坠，莫离来回掂量着戈尔下坠的方向，想着该如何将他接住。 谁也没看到兮兮已经趁着这个空闲，“逃之夭夭”了。 就在戈尔命悬一线之际，一只宽大的手心凌空而现，将戈尔裹进掌中，最后沉稳落地。 洛依依和莫离皆往后退去，最后在修罗王着地的时候，没命地转身跑走。 “还想跑？”修罗王抱着戈尔刚站稳脚跟，就瞥到洛依依和莫离已经跑了有一段距离。琥珀色的瞳孔渐开，他伸出五指，对着洛依依和莫离的方向暗涌力量。 “修罗王手下留情！” 眼看修罗王的掌风就要跟上她们，陌衾末从空而降，费力阻挡住修罗之力，虽然只是不足为惧的一成功力，但对早就受了重伤的陌衾末来说，也是威力极大。 “噗……” 黑血从他的口中喷出，五脏肺腑传来的剧痛使他不得不单膝跪地，捂住伤口。 察觉到异样的洛依依回头，脸上的惊愕一览无遗。 “衾末！” 她立即折回身，上前查探他的伤势。 修罗王凝眸，表情不悦，“陌衾末，你是不想活了吗？” “不……大婚在即，属下定加倍爱惜自己的性命才是。只不过……她们都是瑶儿的朋友，恳请修罗王……放……放她们一条生路。” 陌衾末全身瘫软无力，倒在依依怀里，声嘶力竭之状我见犹怜。 他不知道近日瑶儿为何会性情大变，但他相信，总有一天，瑶儿会变回最初的她，有心有情有义……他陌衾末，是绝不会看错人的…… 他爱的人，必定有她的苦衷。 “妇人之仁！看来你在人界的时间呆得久了，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即日起，本座削去你的死神身份，滚回你的死神殿疗伤去！什么时候伤好了，本座再把瑶儿许配给你！” 修罗冰绝的声音再临，黑鹜的眼神瞟过洛依依和旁边呜咽着的莫离，最后看了看怀里不谙世事的戈尔，再道：“她们两个，禁足死神殿！” 不死，乃是大恩。 陌衾末总算是看出了修罗王身上的一点点人性，忍伤低诺：“是。” * 与此同时，慕子参已经牢牢地吃了渡瑶的第一掌。 雪白的长衫染上一抹殷红的鲜血，那是爱与恨的较量，同样，也是他正承受的痛。 “慕子参，我劝你还是别强撑着了，下一招你必死无疑，若你现在投降，我就将你带回修罗殿接受父亲的惩罚，若你执迷不悟，就休怪我无情！” 渡瑶没想到慕子参受了她这一招后还能如此淡定，在看到他深揪的眸心时，她的心总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神情。 可她，一点也想不起来。 “瑶儿，只要你跟我走，别说三掌，十掌我也要撑下去！” 他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带她离开，治好她的情根……他不允许她的世界里，没有他的存在！ 渡瑶面色凛然，双手卷起一团黑雾，接着朝他攻来第二掌。 强大的修罗之力如同崩山倒海之势，朝他击来。 身心的剧痛，远不及在听到她要嫁给陌衾末时来得痛苦。慕子参朝天外飞了有百米，这才又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她面前。 参血尽数而喷，灵力迅速下降。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受得了第三掌，但是为了这一丝信念，他愿意一试！ “爹爹！”就在渡瑶翻手再掀修罗力时，一声童音乍响一方。 慕子参抬起疲惫的眼帘，看到兮兮的时候，并无多大的惊喜，“兮兮你怎么还在这儿？快走……离开这里……” “爹爹！你宁可要这个坏娘亲也不要我吗？我不要你死，我要带你走！” 渡瑶手心的力量弱下，冰眸不带任何感情望向前方的兮兮，“你是谁？不想死的话就滚开！” “兮兮，快走！再挨一下，爹爹就能带回你娘亲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便能团……咳咳……团聚……” “不！她是个坏女人！坏娘亲！我要杀了她！”兮兮小小的身子猛地回头，护在了慕子参身前，那双与渡瑶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充满对她的恨意，拳头紧握，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 “是谁如此大的口气，想杀我的女儿？” 冥界上空，传来修罗王的魔音，层层入耳。 慕子参暗道不好，连忙拉住兮兮的小胳膊，“修罗王来了，快走！” “我不怕！是我想要杀了她！是……” 一阵黑风从左上空袭来，慕子参望去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修罗王从虚无的空洞中伸处黑爪，欲要朝兮兮抓来。 为了兮兮，他不能再以身犯险了！ “瑶儿，你等我……本王一定会来救你出去的！” 这是他抱紧兮兮，随着兮兮身上药典的光芒一现，从原地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放不下渡瑶，但更不能让她和他的孩子再堕落冥界中。 修罗王一旦发现兮兮是他们的孩子，指不定会一怒之下，将她毁灭…… 原地，扑了个空的修罗王愤恨地怒甩长袖，转身朝还愣在原地的渡瑶走去，“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他设下的天罗阵，若非他本人亲自解除，任谁也无法破解。 可没想到的是，他不过是出来溜达一圈，再回修罗殿就发现慕子参已逃。 “女儿不知。”她俯首应道，心中的那道涟漪仍是波澜不惊，“要不要再去精灵国，将他抓回来？” 修罗王端详片刻，并未从她脸上看到任何异常。 “罢了！他定然不会再在精灵国等着你去抓他。”大手一挥，黑影消失在前方。 渡瑶立在原处，清澈的眸底晃过一丝迷茫。 275.第275章 逃亡 黄泉路 芒草左等右等，也不见兮兮和参王出来，于是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冥界四处阴森可怖，除了前方不远处的忘川河和奈何桥，对面便是阎王殿，后面是鬼市，接着才是各个鬼差管辖的地狱。 修罗殿和渡瑶的山涧洞，以及死神殿三角成对立而矗立。 芒草心想自己若是进入那里，有可能便再也出不来。于是绕过忘川河的下游朝鬼市的方向飞去。 鬼市的街角，是接受人界烧来给各个灵魂的供给之物。 有些善灵还未到轮回之期，都会居住在冥界里为商或者为差。 芒草刚遁入，就听见一串熟悉的稚音传入耳里。 “喜帕掉了！再弄掉的话，下一次掉的就是你们的脑袋！你们两个，再去趟人界让人烧套喜服来，一定要比皇后穿的还要漂亮哦！” “是。” 喜帕？喜服？ 芒草从鬼市的一个商铺里探出脑袋，没错，正是那个小死神，幼珊。 “珊珊……”他来到她身后，唤了一声。 “哎呀别吵，没见我正忙着吗？到底还需要什么呢？”幼珊看着陆陆续续被抬走的大箱子，绞尽脑汁。 “谁要大婚了，劳烦你死神大人亲自出马？” “废话，自然是我的师父和……”剩下的话卡在喉咙半天也道不上来，“土……土包子？” 看见芒草，幼珊又惊又喜。 芒草黑下脸，他是土里长出来的不假，可他并非是包子。 “好久不见。” 幼珊有些激动，踮起脚尖一把将他抱住，“原来你没死，你还活着！” 芒草受宠若惊，站着动也不敢动，直到前面传来小鬼的禀告声，她这才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死神大人，修罗王有谕，渡娘的冥婚延迟，择日再行。” “我知道了。” “渡娘的冥婚？”芒草一脸迷雾，望向幼珊，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可幼珊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轻轻松松地扯开了话题：“土包子，你怎么到冥界来了？” “……” * “爹爹，我们回精灵国吧。” 这一路上，慕子参又咳出了些干血。 “嗯。” 好在兮兮身上的法力能运用自如，得知药典和兮兮能产生共鸣后，他才抱着兮兮离开了冥界。 可没想到的是，药典带他们来的地方并非是精灵国，而是未央国。 而他要回精灵国的原因也很简单，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 “咳咳咳……” 可事与愿违，他最终还是体力不支，从空中跌落。 “爹爹！” 兮兮连忙运法，将他托起，召出药典，开始就地为他疗伤。 慕子参心里的痛胜过身上的痛，他暗握着的拳头更是剖白了对修罗王的恨。 看来，是时候该回那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这时，一道强大的暖流融入他的身体里，所到之处，於痕尽散，灵力充盈。 “兮兮……” 他的周身正被兮兮释放出来的灵力包围着，散发着团团荧光，干裂的声音从嗓间低沉地传了出来，“帮爹爹找一个精灵……” “呐？” 兮兮被他推了开，水眸眨巴了许久，等着爹爹说出要找的精灵。 “找到慕子侃……”他的声音渐渐平缓下来，似乎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 要想练成淬炼术，他就必须找到慕子侃，与其融为一体，再练成药典最后一道关卡…… “爹爹，那你呢？” 找一个精灵对她来说并非难事，怕就怕爹爹又不要她了，趁此抛弃了她。 “爹爹先回精灵国养伤，到时候你直接将他带进去。对了，你从精灵国出来的时候，芒草醒来了吗？” 一提起精灵国，他能想到的便是紫灵，蜂灵，还有芒草。 可惜这次冥界生死一线，他并没能将瑶儿救出来，更是忘了问她紫灵的去向。好在蜂灵和芒草在他离开的之前，都被救活，这次回去，想必便能看到他们活蹦乱跳的身影了吧。 “芒草？他……他好像还在冥界……” 兮兮嘟着小嘴，咬着食指，一脸惊色。 “什么？” 芒草还在冥界？他好不容易将他救活，这小子居然又跑去冥界送死了？ “那个大拖油瓶是自己要去的！”兮兮连忙出声洗清自己的罪孽，很快又转变了口气，“可是……是我让他待在那里等我们的……” 见慕子参有些生气，兮兮连忙又道：“爹爹别担心，我先送你到精灵国，然后再去把那个拖油瓶找回来，最后再找坏叔叔好不好？” 慕子参收回神，接着点了点头。 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兮兮身上还是只穿着一件小肚兜，于是问道：“兮兮，为何你变身的时候没有衣袍？” 兮兮低头看了一眼，无辜的水眸眨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回精灵国，爹爹帮你做一件。” “嗯！” 夕阳辉映，一长一短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原处。 * “小的应生拜见渡娘！” 渡瑶所在的山涧洞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唤声。 “何事？”渡瑶刚要歇下，便被这声音扰得无法入睡，只好前来看看。 “主人喵——” 应生还未说话，就从他的脚底蹿出一只白猫，当着她的面幻化成人形。 平日里活泼可爱的莫离此时愁容满面，“去看看衾末，他伤得很重喵……” 陌衾末受伤了？ 她记得自己离开他的时候，他还安然无恙。 “你让他好好疗伤。” 渡瑶面色不改，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莫离不依，伸手拦住她的去路，“现在他昏迷不醒，一定要见到您，主人就去见见他吧。” “他身边不是还有个洛依依照顾他，见我做什么？”她的声音清冽，眸间带着困惑。 陌衾末受伤，她的心居然没有多大的涟漪。 是去还是不去，真的重要么。 “主人心里该明白，衾末心仪的是您，现在珊珊也不在殿里，他会支撑不住的！” 这段时间下来的相处，莫离深知陌衾末对渡瑶的一片痴心，奈何死神有心，渡娘无意。眼下，陌衾末为了她和洛依依身负重伤，昏迷之际，只为见到主人，她就算是冒大不讳之险，也要求来鬼差引荐。 276.第276章 愿打愿挨 渡瑶背对着莫离和应生，脸上淡漠的神情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 只是张了张紧闭的双唇，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会去看他的。” 莫离呆呆地看着她有半响，直到应生回了一句“是”，她这才缓过神来，却仍旧没有离开。 “你怎么还不走？”渡瑶细眉轻蹙，语气透着些不满。 “主人这段时间是忘了莫离的存在吗，莫离不想离开主人喵。”自从她将自己安顿在未央国的安府后，她便很少见到渡瑶，没有机会修炼，便没有机会成为真正的精灵。 渡瑶并非忘了莫离，只是忘了当初收留她的初衷。 听到莫离的请求，她缓缓转过身来，站在她眼前的是穿着一身雪白绒衣的可爱女孩，可她的声音仍旧轻描淡写，“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在身边。” “主人喵……”莫离的眸中涌起水雾，脸上挂着情不自禁的委屈。 泪水在圆润的眸里打着转，看着渡瑶那没有一丝挽留的神色，她终是背过身变回白猫的原形朝洞外跑出去。 洞内，渡瑶抬头望了一眼还交错在空中的天链，突然狠光一闪，她伸手毫不费力地挣断了眼前的两根天链，捏在手心，却感受不到它冰冷的温度，最后摊开手，竟是一堆黑粉。 经过欢乐国和未央国的历练，如今，她的功力大有提升。 可为何，却是感到无尽的落寞。 或许，是真的太闲着了，倒不如去找父亲说说，让他道出仇者，派她前往复仇。 挪开脚步，却想起刚才莫离所说的话。 衾末兄跟在她的身边确实是很多年了，久得连她都忘了具体时间。他伤得重，想要见她，或许她是该去见见，顺便拿回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同心锁。 指不定，还会找回自己空白的记忆。 想着，她叹了口气，旋身离开。 * 莫离从山涧洞里出来后，就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一路走一路哭了起来。 哭到三生池外，一眼看到前面的修罗殿。 今日的修罗殿并无鬼差值守，莫离抽着鼻子四肢齐向修罗殿挪去。 “查得如何了？” 殿内，响起一个冷冰冰又极具威慑力的声音。 莫离听得出来，这个声音是出自修罗王的。 “回修罗王，属下问过了未央国来的那批太医的灵魂，他们说渡娘在人界确实是打听了化解鸳鸯丸的方法。” “果真如此，方法是什么？”冷鹜的声音再次响起。 “断情根。” “断情根？这么说来，瑶儿这几日的反常是因为……断情根！你问他们如何衔接情根了吗？” “属下问过了，可他们都说药典并无记载。”鬼差答得胆战心惊，深怕修罗王一个怒吼就把他捏成飞灰。 “如此说来，瑶儿……便会一直照此下去。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忽然，修罗王大声仰笑，声音震慑着整个修罗殿。 莫离一惊，连忙从后山蹿离。 主人是断情根才会变成这样的？ 在精灵国的时候，她是看见了参王喂主人吃下鸳鸯丸，可自从安府那次触发一次作用后，她就没见到鸳鸯丸的功效，莫非主人很早就挑断情根了？ 这下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她从后山一路奔跑至黄泉前。 “小猫，你见过一颗小草了吗？不不不，你见过芒草了吗？” 就在莫离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个穿着白色衣袍的小女娃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她面前，袍沿上金亮亮的麒麟图案晃得让人眼角发酸。 “喵……”莫离惊得往后退去，她认得出来，这是先前在鬼市里遇到的力量强大的女娃娃。 “奇怪了，明明叫他在这里等我们的，会去哪里了呀？”兮兮转了转黑眼珠，咬着食指自言自语道。 “你也不知道么？” 莫离刚要回她，就又听她说：“可惜这里是冥界，我不方便到处跑，不如你替我去找找，事成后，我奖励你如何？” 莫离惊诧，根本不相信这是眼前一个三岁大的小孩说出来的话。 搞不好，她才是三岁的猫，而眼前的这个小娃娃倒像是会坑蒙拐骗的大人。 “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喵。” “呐？你不是精灵吗？芒草也是精灵，你不认识吗？”兮兮睁着大眼睛，反问她。 莫离绞了绞脑汁，这才想起蜂灵前辈曾经对她提起过这个名字，说芒草是个长得很丑的精灵，但是是他的好兄弟。 “我认识芒草喵。” “这就对了嘛，你去帮我找他好不好？你放心，我会奖励你的！呐，这个押在你这里，你找到芒草，将他带来，我就会满足你一个愿望，上天入地都没问题！” 兮兮咧着小嘴，将一本厚厚的典籍抛在了莫离面前。 莫离低头看去，前肢不由地一软，药典？！ 这不是传说中参王掌管着的至宝，药典吗？她她她……她要押……押在这，只为让自己帮她找到芒草前辈？ “怎么啦？你不愿意吗？说真的，你要是完成我这件任务，一定会功德圆满的！”兮兮蹲下身，俏皮地朝莫离眨眨眼。 “功德圆满？”莫离双眼一亮，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功德圆满，幻化成人形，和普通人正常地生活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这小娃娃说得是真还是假，但若能为自己积德，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这个娃娃长得很像主人，她也心甘情愿为她做这件事。 “嗯啊！” 莫离的左脚往前推了推，将药典挪到兮兮面前，“这个还你，我去帮你找芒草前辈喵……” “呐？”不等兮兮问她为何不要药典，莫离已经扭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 “土包子，你看，这里便是我和师父住的死神殿。” 死神殿门口，幼珊兴奋地拉着芒草为他一一介绍过路的殿宇和标识。 “确实不像人住的地方。”芒草感叹。 “我们本来就都不是人！”幼珊不客气地盖了他一掌，动作和陌衾末当初盖她的时候如出一辙。 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芒草倒是没有怨言，反而灿灿地笑道：“也是，怪我做人的日子太久了。” 277.第277章 探望 “来，进来看看！” 幼珊拉着他进了死神殿，并没有在预期之中看到洛依依和莫离的身影，“咦，人呢？” “你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充其量就是有鬼。”芒草边说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真是冷得直打哆嗦。 “是真有人住在这里！依依就是人，还有你的同类莫离也在这里，可是现在她们都不见了，难道……”想到有可能是被修罗王杀人灭口了，幼珊连忙捂住嘴，不敢往下说。 “你听，真的有声音……”芒草屏住呼吸往内殿的暗格走去。 暗格内，传出阵阵呓语声：“瑶儿……瑶儿……” 声音虽然微弱，但敏锐的听觉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衾末，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我是依依，洛依依啊！你抓疼我了……放开……唔……” 里面，似乎正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芒草和幼珊奇怪地对视一眼，刚要起手推开暗格，就听身后传来清冽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啊？渡娘？幼珊拜见渡娘！”幼珊见到渡瑶，吓得连忙跪了下去，头也不敢抬。 要知道，现在的渡娘可是比修罗王还要可怕。 听使者们暗传，前日里，渡娘居然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丢进油锅。那可是冥界对恶灵的极刑，极刑！ “渡姑娘？”芒草看见渡瑶的时候，记忆很快回到还在摄政王府时，她执意要杀紫灵和参王的画面。 渡瑶的视线很快落在芒草身上，“是你。” 没有太多的惊诧，也没有任何愧疚，就好似当初芒草的死是理所应当的。 “渡姑娘，你怎么了？”芒草只是看着她的神情，都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他认识的渡姑娘，虽然也曾冷漠不爱说话，可她根本不会如此对自己如此生疏。 “幼珊，把无关冥界的生物清理出去！并传令下去，封死黄泉路的出口，手执传送门的使者全部押到天链房中自栓七七四十九日，以作惩罚！” 她根本就没有听进芒草的问候，而是低头朝幼珊命道。 “……”幼珊咬咬唇，迟疑片刻这才应道：“是！” “渡姑娘？” 渡瑶径自越过芒草，一掌隔空，暗格升起。 映入她眼帘的是，神志不清地躺在石榻上呓语中的陌衾末。 而不巧的是，洛依依正靠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察觉到有人进来，依依吓得跳了起来。看见是渡瑶，她又松了口气，开口唤了声：“瑶儿。” 渡瑶看了看她，又听着陌衾末嘴里还在呢喃着：“瑶儿……瑶儿……” 她朝前走近一步，一手支起依依的下巴，语气冰冷至极，“谁允许你进入这里了？” “我……我……看他伤得不轻，只是想……照顾他……” 洛依依一时间被渡瑶的气势所震，说话的时候也不再溜顺。 谁也不清楚此时渡瑶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她的表情在听见洛依依的解释后，却是出奇的平静。 死神大殿，暗格外，芒草看着幼珊去传达渡瑶的命令，不禁也是万分失落。 而里面的渡姑娘又在和另外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对峙着，就在他拿不定主意想要去追上幼珊还是继续等在这里与渡姑娘叙旧时，脚边猛地出现一个猫爪，搭上了他的小腿。 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猫，看它身上的灵气想必是一只刚成精不久的猫，于是他小声问道：“你是谁？” “莫离喵。” 芒草往旁边挪了挪，以为它是也想进到暗格里，特地让出了一条路。 “你见过一个叫芒草的丑精灵吗？”莫离跟着他一起转移了阵地，开口即问。 芒草一听，脸上秒黑，它在找他？可为什么要在他的名字后面冠上一个丑字？ “你找他做什么？”他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不是我找他，是一个女娃娃找他的喵。” 女娃娃？莫非说的是幼珊？可幼珊不是才走没多久吗？而且她临走时，也没叫他一起的呀。 见芒草陷入沉思，莫离又拉了拉他的袖袍，“你见过吗？” 芒草这才呶了呶嘴，不情愿地答道：“我……我就是芒草。” “咦……？” 莫离歪脑，表情疑惑地盯着他。 “怎么了？”芒草看着莫离蹲在地上那个表情，既不催他，也不继续问他，于是自己忍不住问了声。 “怎么看也不像喵。” 蜂灵前辈可是跟她说过，芒草前面长得极丑，甚至丑哭了精灵国内很多的女精灵。可她今天这么一看，别说是丑，这颜值简直是俊得无法无天了呀。 虽然没有参王和衾末好看，但一个小精灵能修炼到如此好的一副皮囊，说明修为还是极高的。 芒草的脸色又是一暗，“你说谁找我？” “跟我走喵。”不像归不像，莫离还是带着他离开了死神殿，朝黄泉路而去。 芒草和莫离一走，死神殿又恢复了平常的死寂。 洛依依战战兢兢地从暗格内跑出来，便靠在了身后的岩壁上喘着气。 瑶儿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可总是制造机会给她的……为何今天的反应会是如此反常。听说这个鬼地方要举办什么冥婚典礼，还是衾末和瑶儿的……难道是人间所指的新婚？ 瑶儿要嫁给衾末了？ 她…… 洛依依心里哽得不能自己，靠在岩壁上的身子渐渐滑了下去，不敢去想，不敢去听。跟着他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现在她的处境就如同惊弓之鸟，只要有人喊她一声，她都会全身颤抖。 心累，疲惫之间，竟然睡了过去。 而暗格内，陌衾末的手还在时不时地往空中飞舞，似要抓住什么，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话语竟都是渡瑶的名。 渡瑶翻转十指，想要渡给他一些灵力，却被他的戾气所挡。 这时，陌衾末艰难地翻了个身，随着他的动静越发大声，兜里的同心锁滑落了下来，在触及到地上的石头时，发出一声尖锐的撞击声。 她弯腰将它拾起，左手抚上里面的小人儿，思绪却怎么也理不清楚。 278.第278章 愿望 黄泉路 一个小小的身影挨着传送门的对角方向后昏昏欲睡。 这都去了快一个时辰了，那只小猫还没来。 无奈地托起下巴，瞅了一眼就近的位置，终于看见了跟在莫离身后的芒草。 “在这里喵！”兮兮挥起两只小手，学着莫离的语气大声叫道。 芒草走了过去，看到兮兮的模样后，两眼一眯，“你是手指姑……不，你是兮兮？” 兮兮噘嘴，还是难掩眼里的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芒草只笑不语，心里却在想，想不让人知道还真是难，她那副高傲的脸蛋，和渡姑娘的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芒草又不是连盲，怎会不知。 “我帮你找到芒草前辈了，可以说愿望吗？”莫离激动得问道。 兮兮两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那当然，我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是想变成人吧？不过依你目前的条件，顶多是只能帮你幻化成人。” 芒草在一边听着，也略显惊讶，兮兮还会帮一个才成精不久的猫灵幻化成人？ 这得要有多高的修炼造诣啊？ “不是的，我的愿望不是要变成人！”见兮兮要施法，莫离连忙出声纠正。 是的，就在今日前，她的愿望还是想成为人，就算能幻化成人形她也是心满意足的。可今日，当她得知主人的现状后，她唯一的所求便是：“我的愿望是想知道如何衔接一个人的情根！” 兮兮皱起小眉头，“情根？那是什么东西？” 莫离慌了，“你不是说你什么愿望都会帮我实现的吗？” 这小娃娃不会是逗她玩的吧？ 兮兮确实不解，她的世界里还未有情根之说，只是听到一旁的芒草解释道：“情根就是控制人的七情六欲，没了情根，就没了喜怒哀乐，最重要的是，谁在心里的位置越深，就越会忘记谁。” 她恍然大悟了过来，接着安慰莫离道：“你别难过，让我帮你找找办法。” 随着她双掌并拢，身体便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兮兮浑然忘我，进入了药典的世界。 “衔情根，需以相思物为引，净血为道，炼制三百六十五天，融入体内，方可衔接。” 她闭着眼，似在对照着药典里的内容念着，“或者，以纯灵为引，纯阳之气为道，疗程三百六十五天，方可衔接。” “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莫离急了起来，声音颤栗。 “也可铤而走险，服下精灵修炼内丹，三日内若能相融，便可衔接。若不相融，就算再使用以上方法皆无效。” 语毕，兮兮睁开眼，晃了晃脑袋。 太可怕了，什么人闲得没事干要断了情根，这几个方法根本不可能做到嘛，三百六十五天，谁会坚持下去，就算是最后一个最短的时日，那也真的是豁出去了。 然而对面的莫离，已是两眼放光，主人有救了！ “谢谢你喵！” “呐？”兮兮刚要问她用不用换个愿望帮她实现，就已经看到莫离欢脱地跑了。 “兮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一旁看了许久的芒草，眉中惑意不解。 横看竖看，兮兮不过只是一个三岁大的女娃，她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通灵能力，就算这不是问题，那在精灵国的时候，为何她一哭，整个精灵国的生灵在经过她眼泪的滋润下，进行了招灵？ “因为我是慕瑶兮呀！”兮兮偏头，不假思索地回道。 就在这时，一团黑雾从空而降。 “尔等是何人，竟敢擅闯冥界？！”原来是奉命来封锁传送门的使者。 兮兮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冷哼道：“自不量力！” “嗯？你这个小娃娃方才说什么？！”使者伸手就要去提她。 芒草眼疾手快，已经扑过去将兮兮往另一个方向抱走，在那使者凶神恶煞走来之前，他附耳问兮兮：“有没有办法可以立即回精灵国的？” 兮兮挑挑细眉，“我带你飞？” “再不飞，就飞不走了！” 话音刚落，眼看那几个使者朝他们围剿过来，原本相拥着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娃娃已经无影无踪了…… * 死神殿 洛依依还在靠着岩壁沉睡，对暗格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此时，渡瑶正在为陌衾末疗伤，虽然并不会有多大的起色，但能够降低他身上的痛楚也好。 过了许久，陌衾末终于有了正常思维。 迷糊间，他看到的是那张每每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面孔。 “瑶儿……”他的嗓音已变得沙哑，低沉。 身上的剧痛虽有缓解，可还未尽数好转。 “你最好别乱动，中了父亲的修罗之力，并非我能治疗。”她站起身，语气没有任何感情。 叫她杀人可以，救人，万万做不到。 “呵呵……”陌衾末望着她，只是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她回头，眉头蹙成一个小髻。 “好在，你还会管我的死活，不然，我真的以为你变了。”他说着，转移了视线，咳了两声。 渡瑶的手指微微一颤，她管他的死活？ 不，她不过是因为冥婚之事，不想让父亲失望，才保住他的性命罢了。 可她不想说，只是转身朝门口走去。 “瑶儿！”见她要走，陌衾末立即从床上翻了下来，跌倒在地。 渡瑶并未回头去扶他，脚步停滞在原地也没挪开。 “既然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吧。”他伸出右手，抓住了她的脚裸，似在央求。 她斜睨了脚裸上的手一眼，清眸暗沉：“不想死的话，就松开你的手。” “……” 陌衾末本还想着耍耍无赖，没想到换来得竟是这么一句话。 “还不放开？”她回头，看到的是陌衾末悲凉的神情。 “呵呵……你若走了，我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横竖都要死，你觉得我会放手吗？” 这一刻，渡瑶仿佛感到自己的心在瓦解，说不出的感受，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啃噬着她的胸口，让她窒息不已。 “陌衾末，我答应和你冥婚，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你若想好好做你的新郎官，就躺回去养好伤了来找我。” 279.第279章 帮不帮她 说完，陌衾末的手里已空无一物。 对他，她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若是有情，为什么听到这一番话后，他还是无法高兴起来。 “主人有救了有救了喵！” 就在这时，莫离兴奋地冲了进来。 陌衾末艰难地爬起身，看了一眼门外的莫离，“莫离，你主人又没受伤，说什么呢？” 莫离的眼里的绿光通透，“主人是为了要破解鸳鸯丸的作用，才自断情根，变成这样的，我有办法让她衔接情根喵。” “鸳鸯丸？情根？莫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陌衾末挨着石头榻坐了下去，听到这几个生疏的名词后，顿感惑起。 当初在安府里与萨满对峙的时候，他就听他们提起过一次鸳鸯丸，那时他也没有多大在意，只知道那次瑶儿被束缚住了身上的法力，无法释放修罗力。 “在精灵国的时候，参王和主人各服下一颗鸳鸯丸，若主人抑制不住修罗之怒，就会全身瘫软，要是强制运法的话，鸳鸯丸便会让他们两个两败俱伤喵。”莫离凭借着在精灵国所看到的景象道给了陌衾末听。 “那自断情根是怎么回事？” 陌衾末听出些苗头，连忙接着问。 “宫里的太医看过药典，要想破解鸳鸯丸，就要断情根喵。”莫离又将自己在修罗殿听道的说了出来。 陌衾末恍然大悟，那日瑶儿起灵，制服萨满，是因为挑断情根，释放修罗之怒而成。 这么说来，她这几日的异常，皆是因为没有了七情六欲。 那她为何要答应与他进行冥婚？ “莫离，你说你找到衔接情根的办法了？”问这话的时候，陌衾末是犹豫着的，瑶儿是因为没了情根才会答应嫁给他，若是她衔接了情根，会不会离他而去…… “是的喵，只要主人服下莫离的金丹，三日之内便可知晓能不能衔接。”莫离在回答时，是没有一丝悲伤的神情。 她知道一个精灵脱离金丹意味着什么，但这是唯一一个能最快让主人恢复原状的办法。她功德圆满，本可以直接幻化成人，可她却要放弃了。 “金丹？莫离，那你……”陌衾末只知道，对于一个修为还不够的精灵来说，没了金丹就是一只普通的生物，没有灵性，无法幻化人形。 而莫离跟着瑶儿的初衷，只是为了储满修为，幻化人形。 莫离原地旋转，变为人身，谁也不知道此刻的莫离在完成兮兮的任务后已经储满修为，功德圆满，以后便可以一直现身人形，心想事成。 可是，她却开口道：“莫离只是个连变身都困难的猫灵，金丹给了主人，莫离大不了做回一只猫，永远随她左右，只是想请死神大人帮忙施法，送去金丹喵。” “你愿意为了瑶儿，做回一只普通的猫？” “莫离本来就是一只猫呀，喵——” 陌衾末语塞片刻，他不知自己该如何选择。 瑶儿情根衔接，肯定会悔婚的吧。可莫离为了要帮助瑶儿，下了如此大的决心，他若是不帮，又说不过去。 “莫离，衔接情根或许还有别的办法。我看这样吧，我将你和洛依依送到另外的空间生活，你就别……” “没有别的办法了喵。”莫离打断他，就算是有，也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要等到三百六十五天后，那黄花菜都等凉了喵。 陌衾末瞪了她一眼，“你还是犟脾气，恕我无能为力，受了重伤无法帮你。” 说完，他倒在了榻上，不再理莫离。 然而他的心，都要纠结成一团麻了。 瑶儿，你答应冥婚，竟然是因为自己情根已断…… 莫离唤了他两声都没见陌衾末有任何反应，不禁气得蹲坐在地，不愿离去。 “咦，依依姐，你怎么睡在这里？”外面，传来了幼珊的声音。 “唔？我睡着了？” “那什么……你看见芒草了吗？他去哪儿了？”幼珊四处看了一下，也不没再见到芒草，于是出声再问。 “芒草？之前只有瑶儿来过，没有什么芒草呀。”依依奇怪地回了她一句，别说是见过了没有，她连芒草是谁都不知道。 见幼珊往暗格里走去，她跟着起身走到里面，看见陌衾末背对着她们还在休憩，地上的莫离却嘟着嘴坐着不动，于是上前问道：“莫离，你怎么了？” “师父，你看到芒草了吗？他刚刚还在殿内的。”而另一边，幼珊已经上前推了推陌衾末的后背。 只听他吃痛地大叫了一声，“啊——” “师父，你怎么啦？” “衾末……”依依也走了过去，才发现陌衾末压根不在休息，再细细观察了一下莫离无动于衷的表情，好像会意到一点什么。 “咝——！”陌衾末痛苦地皱起眉头，坐起身，不耐烦地朝她们低吼道：“你们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喵，你不帮主人，我就不走喵！”这次，莫离是动了真格，赖着不走了。 “那什么……你们……”幼珊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不过只是想问问刚才还在殿里的这个几个伙伴，有关芒草的去向，怎么感觉闻到了一股火药味儿似得，“你们谁看到了芒草……” “好好，你不走，我走行了吧！”这边，陌衾末还较上了劲儿，说完就准备要下榻。 “你是个自私鬼喵！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帮主人衔接情根了！你……” “住嘴！”不等莫离道出，陌衾末就心虚地一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你们够了！莫离，你要师父帮你什么，我帮你！但你要告诉我有没有看到芒草去哪儿了。”幼珊忍无可忍，看他们无视着她，各说各的，她就一肚子窝火。 不就是去传了个命令，又惩罚了那几个使者嘛，这土包子怎么说走就走了！ 陌衾末回头，瞪向幼珊，“珊珊，你敢帮你就死定了！” 幼珊双手环胸，与他对视，“师父，现在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是打不过我的。” “你！咳咳……”陌衾末收回掩着莫离的手，捂着胸口猛咳不止。 280.第280章 新任务 “取我的金丹给主人服用，三日内衔接主人的情根喵。”莫离灵机一动，这幼珊也是死神喵，让她帮自己不是一样的吗。 “你说要取你金丹？”幼珊咋舌，装作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莫离，你还是接着跟师傅商量商量，我出去找找芒草……” “我知道芒草前辈在哪里喵！”莫离喊住她，瞳孔里绿光略显黯淡，声音紧接着小了下去：“莫离求求你们，帮帮主人吧。” 身旁的依依虽说听得云里来雾里去，但她总算是明白了，莫离因为渡瑶而有求于陌衾末和幼珊，可他们不知为何不想帮助莫离。 “我……我自己会去找的，我……我去找他！”幼珊支支吾吾了片刻，朝门口跑去。要她取一个还未修炼成精灵的猫灵金丹，那不等于毁了人家辛苦的修炼道行么，她堂堂小死神，可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嗯，不做！ 可没跑几步，就又听见莫离在后面喊道：“你找不到他的！他跟一个小女娃走了喵！” 幼珊停下了脚步，表情有些怔然。 那土包子在冥界里还能勾搭到比她还可爱的小女娃？ 令她气愤不已的是，他居然还跟人家走了？ “她是谁？” 幼珊刚问出口，正要等着莫离说出那小女娃的名字。 “珊珊，你帮她吧。”陌衾末的声音低缓地传了出来。 他的手抓在榻下的石头上，磨出了血丝。就在幼珊和莫离对话的这短暂时间里，他考虑地一清二楚。 瑶儿必须得恢复情根，他和慕子参的对决，也必须在一个公平的条件下进行。 依依看得出来，他在内心挣扎了很久，之前一直不吭声，可他的手却是抓着石头上的灰槽，就算是磨出了血也毫不在意。 “师父？” “成全莫离，帮瑶儿……”他的头依然没有抬起。 莫离那双透光的眼瞳终是看到了一丝希冀，终于可以了，可以为主人贡献自己的力量了，虽死无憾。 * 渡瑶来到修罗殿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也没见她再往里走去。 修罗殿内，传出阵阵孩童的欢笑声。 是那个孩子吗？那日父亲指给她看的所谓“惊喜”。可纵使她拼命回忆，都不曾记着自己有过孩子。 今日前来，她不过是想问问父亲，为何会把陌衾末打成重伤。 可就算是想问，这双脚还是迈不进去。 不知过了有多久，终于，殿内不再有小孩的声音，她抬眸望去，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进来吧。” 原来父亲是知道她在外面的。 她提起脚走了进来，目光闪烁着难以捉摸的神采，定定地望向万阶之上的黑影。 “看过陌衾末了？” 似是会读心术一般，修罗王一语道破她的心事。 “为父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要救你的朋友而自己送上来吃了那一掌。喏，晚点把这瓶药拿去给他擦擦，兴许会好点。” 渡瑶伸出手，接过从高空中抛下的一个小药瓶。 “事出突然，你们的冥婚大典也推迟。这段时间，为父想让你去做一件事。” 这次，渡瑶终于抿了抿双唇，抱拳请示：“父亲大人请明讲。” “这项任务说简单也简单，但风险还是有的。”修罗王疾影朝她飞来，侧身说道：“前往天国，取得天帝的信任。若是慕子参回去，立即回报。” 去天国？ 父亲终于要派她去天国报仇了吗？ “到了那里，你除了普通人的招术，别无它法。” “为何？”她本还是有些触动的，心想又能够大开杀戒，替娘亲报仇，可修罗王的话分明就如往她身上泼了一盆冷水。 “天国的人，皆不认得你。你此次前往，为父会帮你封印你体内的修罗瘴气，我会让那里潜伏着的一个亲信接应你，记住，慕子参一旦回到了那里，你就得回来！”修罗王的口气里充满了命令。 渡瑶凝眸，“请恕女儿多嘴，为何要我去取得天帝的信任，而不是直接拿了他的首级？” “首级？哈哈哈……瑶儿，你终究还是太过单纯。一个天帝驾崩，则会有千千万万个天帝上位，到时候你要取多少个首级？” 修罗王将手背到身后，语气暴戾，“取得他的信任，便可阻止慕子参成为下一任天帝，你明白了吗？” “瑶儿明白！” 原来如此。 看来父亲的目标，还是慕子参。 慕子参，当真是杀害娘亲的凶手？ “在天国，用回你在人界的名字，安瑶。现如今的天国，为父一无所知，所以你当需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为父不希望，你在慕子参回去之前，就已暴露身份。”修罗王转过身，半边面具下的眼眸暗转柔光，“但情非得已，保命要紧。” 他还想提醒她切莫动情，但转念一想，瑶儿现在情根已断，是完成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她是绝不可能在天国跟任何天神产生感情纠纷的。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便是，情。 但他也相信，依照目前瑶儿的情况，她是不会令他失望的！ 取得天帝的信任后，抑制他在天国施法的封印才有可能被解除，到时候他才有机会潜入天国，亲自一洗前耻！ 渡瑶抱拳，颔首应道：“是！” 她挪了挪脚，刚要离开，又听见修罗王朝内殿唤了一声，“哥哥，出来与你娘亲告个别。” 话音刚落，戈尔已经“扑通”一声摔在了渡瑶脚边。 在渡瑶蹙眉望去的时候，他已经揉揉摔疼的地方，站了起身望向她，“娘……亲……别……走。” “咳！哥哥，是告别。”修罗王低声提醒道。 “再见。”戈尔睁大圆眸，咧起嘴朝渡瑶笑着。 相比她在死神殿看到他的时候，此时的戈尔更显懂事，就连娘亲也能对她喊出来了。可这又如何，她的心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尽管看到戈尔嘟起小嘴，表示要亲她的时候，她也是视而不见。 “父亲，若没别的事，瑶儿就先下去准备了。” “嗯，等你回来，陌衾末的伤定然痊愈，到时候，为父定会补给你们一个风风光光的婚典！” 281.第281章 衔接情根 修罗王看见她在面对戈尔时流露出的不自然神情，也猜到一二。于是抱起戈尔，头也不回地朝她挥挥手，让她退下。 走出修罗殿，渡瑶的心情是复杂的。 她抬头望了一眼向来在冥界没有日出和日落的天空，灰蒙蒙得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走回自己的殿中，她飞上其中吊着的一根天链，刚靠了下去。 “渡娘，幼珊有事求见！” 她盯着暗黑的岩壁，开口道：“进来吧。” 幼珊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来到渡瑶的身边，她跪了下去，支起手里的盒子，“请渡娘服用。” 渡瑶斜睨了她一眼，接着坐起身，伸手拿过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颗温热的金丹。 金丹素有提升功力之效，也不知幼珊为何要将它送予她。 “为何？” “这是您一个重要的朋友所托，请您服下。” 她还有朋友？ 呵呵，真是可笑。 渡瑶将盒子盖上，丢回幼珊的怀里，继而躺了下去，天链随之晃了晃，就听到她的冷声：“退下。” 幼珊忍着悲伤的心情，双手颤抖地再次托起盒子，“请您服用！” 渡瑶闭上眼，清透的声音穿过冷空气来到幼珊耳里，“我不需要那个东西，你拿走。” “渡娘……您若不服下它，幼珊便长跪不起！” 莫离没了，只留下这颗金丹，倘若渡娘不服，再搭上她的性命又如何，反正土包子连走也不跟她打声招呼，说明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渡瑶一听，清眸睁开，声音冰绝无情：“你在威胁我？” “幼珊不敢！服用金丹有益无害，再怎么说都是莫离的一片心意，您就服下吧！” 莫离？ 是那只猫灵？ 渡瑶默不作声了一会儿，又接着问道：“她去了何处？” “她……没了。” “没了？” 还未成型的精灵取走金丹，不是要重新修炼的吗？怎么可能会没了。 她带着质疑的语气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幼珊的眼泪滴落了下来，是她亲手扼杀了莫离，取出了金丹。原本以为金丹取开，莫离只会变回猫，可是，他们亲眼所见，莫离化为一缕白烟……飘走了。 没有灵魂，没有猫的尸体，她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只记得，在她取金丹的时候，莫离最后留下的是，她那张灿烂的笑脸，以及一声清婉的“喵”声。 痛苦，却不言说。 幼珊后悔，但也只能将金丹送到她主人面前。 “莫离只是想要为你做点什么，她怎么可能会有心机，渡娘，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关心您的人，求您接受莫离这一番心意吧！”幼珊泣不成声。 渡瑶从天链上跳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是不是只要我服下它，你就不用在我面前哭哭啼啼了？” 她不知为何别人总有流不完的泪水，也总有那么多丰富多彩的表情，可她无论怎样，都做不到。 只见幼珊擦了把眼泪，咬着下唇点点头。 于是她二话不说，弹开盒子，将金丹拿了出来，并放入口中，吞咽。 突然，一种烧心的疼痛感蔓延全身。 “呃……！” 她连忙扶住身旁的天链，连脚也站不稳，“你……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不适的感觉蹿向脑门，她迅速运法，想要控制在体内游走的金丹，然而无济于事，金丹融合的速度过快，根本来不及等她施法压制。 “那确实是莫离的金丹呀……渡娘？您怎么了？渡娘？！” 幼珊看着痛苦地跪在地上开始翻滚的渡瑶，吓得不知所措。 不好，她得马上去禀报修罗王才是。不不不，金丹是她拿给渡娘吃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修罗王不会放过她的！ 对了，去找师父，让师父来看看！ 想着，她立即消失在原地。 地上的渡瑶抓着自己干燥的喉咙，想叫也叫不出声来。心口的疼痛似乎在进行着剥皮的蜕变，全身的神经都在一根接一根地膨胀起来。 燥热，寒冷，不断交替着。 说不出的难受，怎会如此？ 不过是一颗精灵的金丹而已，她又不是没吃过，在小时候，父亲就给她吃了几个类似这种的金丹来强化力量，可当时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只要稍稍调试体内的真气便可。 而现在的感觉，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试着沉稳心脉，打坐静养。 这时，身体里不断融化游走着的金丹如同着了火般从她的胸口蹿向脑门，撕裂的疼痛感让她失声大叫：“啊——！！！” “喂，看够了没有？” “你还睡在我的榻上，玷污了我的清白！” “那是你灞王硬上弓，强行将本王塞进你的枕边。所以，本王就勉为其难地睡一觉了。” “你是蛋神兄啊？” “……” “药典已为你拿到，你为何还要把我牵扯进来？”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 “你觉得本王会在意多看这一次吗？” “所以，昨日，你是为了帮她疗伤？” “笨女人。” …… 种种消匿的记忆涌上心头，记忆里，满满地都是那个男人，慕子参。 她想起来了，为了抓住萨满，为了救出蛋宝宝，她站在未央国的上空，挑断了情根。 七情六欲尽毁，她成了一个活死人，整天穿梭在这没有人性的冥界中。 “啊——！！！” 陌衾末赶来的时候，正是听见她肝肠寸断的喊声。 “瑶儿？！”他冲了进去，一把抱起地上的渡瑶，“瑶儿，你哪里不舒服？幼珊说你服下莫离的金丹后就开始不对劲了，快让我看看……” “莫离？”渡瑶抬起头，转向陌衾末，眼里却没有焦距，“你说……这是莫离的金丹？” “嗯。”陌衾末点点头。 “她呢？在哪儿？”渡瑶的声音轻得犹如飘在空中的鸿毛，瞬时让陌衾末抓不住重心。 她越是如此冷静，他越是感到担心。 “莫离……莫离！” 幼珊说过，莫离没了。 她不信，绝不相信！ “把莫离叫来！她不是要修炼成精灵吗？她不是一直想要变成人形么？她在哪儿啊？” 282.第282章 情非得已 渡瑶一把抓住了陌衾末的手腕，捏地他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莫离她……是笑着走得。”陌衾末低声说道，心尖口的伤也随着渡瑶那疼痛的双眸上下起伏。 “莫……离……” 莫离，明明就是莫要离去……为何，她却是含笑离开…… 她用自己的金丹，催化起渡瑶体内的情根，成为连接情根之间的支点，然而，却连一只普通的猫灵都变不回去。 为何……这是为何呀！ 直到渡瑶昏迷倒下的那一刻，她终究还是无法释怀莫离的离开。 “瑶儿……” “师……师父……渡娘她……”后赶来的幼珊面色紧张地望着地上的陌衾末和晕倒在他怀里的渡瑶。 “她果真恢复了，莫离总算没有白费一番心意。三日内，封锁这里的通道，别让任何灵魂进来。”陌衾末说着，将渡瑶从地上抱起，接着往对面的软榻走去。 “那若是修罗王呢？” “就说……这三日，瑶儿想好好静一静，请他改日再召见。” “好……好的。” 幼珊连忙朝外飞去，按陌衾末所说得布下阵法。 “瑶儿，不管你要花多久的时间来忘记慕子参，我都会一直等你。一年，十年，一百年，甚至一千年……” 洞内，他执起她的手，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却感受不到她手心的温度。 他爱她，绝不输给慕子参。他陪着她的日子，也绝不少于慕子参。可上天就爱这么开玩笑，明明他没有什么不如慕子参，可瑶儿爱着的，偏偏不是他…… * 精灵国 “爹爹，我把他抓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精灵国在蜂灵和其它小精灵的一番打理下，还变得有些像样。 虽然没有了精致的城堡，霸气的宫殿，但眼前这座用万根草藤编织的房子暂且还算得上温馨。 重要的是，为慕子参提供了一个养伤的极好条件。 听见兮兮的声音，正闭目养神打坐着的他倏然睁开眼，朝门口望去。 不远处的蜂灵也回头朝传送门看去，见到芒草也跟着兮兮身后回来，激动地跑了过去，“芒草，你这个杀千刀的，醒来了就偷懒，快帮我盖房子去！” 再瞧见芒草身边被五花大绑的慕子侃后，不由得一阵狐疑，但还是毕恭毕敬地俯首行礼道：“参王，您什么时候离开的精灵国？” 他明明将参王安顿在身后早已编好的草藤房里养伤，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又跟着芒草一起出现了。想到这里，不等慕子侃出声，他又瞪上芒草的鼻子，“你怎么能绑着参王呢？参王金贵之躯，还带伤在身，你们这是大逆不道！” 说着，眼角扫到站在原地鄙视得看着他不说话的兮兮。 “哟，这小娃娃谁呀？长得倒是挺水灵的，瞧你这一双大眼，嘿哟，整啥呢这表情，我又从没见过你，干嘛一副仇视的表情看我？”说着，他甩了一下脑袋上的触须，搞不好，他都帅到连这么大点的小娃娃都对他倾心了。 “蜂灵，你什么时候能改了这话多的毛病？” 身后，慕子参从草藤房里走了出来。 “爹爹！”兮兮看见慕子参，连忙跑了过去，蹬上他的怀里，“我可想死你了，你的伤好了吗？” “乖宝贝，爹爹好很多了，这次要多亏了你。” 蜂灵转身看到慕子参的时候，两眼瞬直，又嗖地扭头看向慕子侃，这……这是见鬼了？ 他伸手，颤抖地拉过还在盯着不远处看着那对父女两你情我浓的芒草，“芒……芒草……你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多长了一只眼睛，要不然，我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幻觉了？” “蜂灵，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芒草没好气地将他拉到一边，只好跟他详解了慕子侃和慕子参的关系。 而被绑着无法挣脱束缚的慕子侃，只是平淡地看了一眼前方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慕子参，感慨道：“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来到。” 为了避免被慕子参融合，他这些年不断强大自己的力量，远离了精灵国。 还记得老参王当初选择下一任参王的时候，是先让药典和弦月刀选择，老参王甚至言明，只要有一方冲突，就会以民主投票方式定出下一任接班者。当时药典选择了慕子参不假，但弦月刀选择了他，这也是确定无疑的事实。 没想到的是，老参王宣布退位的时候，当即宣布了慕子参为下一任参王。 他不甘过，也试着报仇过。 直到弦月刀离开了他，完全地归属于慕子参，他才知道自己只是慕子参的一个幻像，而幻像之间，只能存活一个。 慕子参继位那天，让他带着白芷柔远离精灵国，并说过不会取他幻像。 但今日，他再次跨入精灵国，却也深知意味着什么。 慕子参将怀里的兮兮放下，并让她一个人先玩去，接着朝这里走来。 “情非得已。” 他抛出这四个字，让慕子侃更为心寒。 当初慕子侃一心想要除掉慕子参，为得就是避免这一天来到。可他千防万防，也没料到慕子参会安然无恙地从冥界回来。 “那个修罗王不是对你恨之入骨吗？他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他和你不一样，他只是不想我死得太痛快，而你，但凡有一线希望能杀我，必达不休。” 若不是穿着不一样的服饰，定然无法从他们身上看出任何不一样的端倪。 “呵呵，是因为渡瑶吧？我就知道她不会舍得让你死得。慕子参，我只是想不明白，既然你迟早都要把我收回去，又为何要造出我？” 渡瑶？ 提起她的名，他除了心会痛，记忆会奔放，就说不出任何有关她的话。他也希望，能救他的是她，可到头来，催着修罗王杀死他的，却是她…… “我愧对一个人，但又和她所爱的人结下深仇，为了让我能够避过生死劫，是她用自己的血将我们分开，弦月刀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当初从她伤口流下的血，恰好滴到刚幻化出的你身上。” 283.第283章 合二为一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伤口，正是她手执弦月刀自尽的致命伤……” 慕子侃心寒至极，这么说来，他和弦月刀的感应，他的血能直接从芒草身上直接到往精灵国，也只是因为，弦月刀流下的血，临幸到他的身上？ 说到底，结果他什么都不是，只是别人的一个幻像而已。 这怎么可能呢？ “慕子参，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他抬起头，双眼暴戾厉狠，“你有种就把我身上的天绳解开！我们来打一场！” 慕子参只是看着他，并不回他。 “一定是你，你才是我的幻像！” 从慕子参成为精灵国的参王那一刻起，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杀了慕子参，只要他死了，自己才有可能活下去。 可是如今，他成了这么狼狈的一角，还是拜慕子参所赐！ “如果一个参王的身份，能够让我阻止一场震撼三界的大战，那么我绝不会将你收回。” “如果一个参王的身份，就能让我将瑶儿从修罗王的仇恨中觉醒，那么天地任你逍遥，我定然也不会管你。” “如果一个参王的身份，就能让我唤起她挑断的情根，那么你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深眸中，蕴含着令慕子侃感到诧异的晶亮，“可是，我错了。” 慕子侃不解地看着他，随着对面的慕子参哽咽的声音起伏，突然觉得万般心痛。 慕子参朝他走近一步，“从我逆天救人开始，就注定错得一塌糊涂！人类不仅不懂知恩图报，还惊动了冥界，死神，修罗，各个要捉拿我回去，就连天国……我亲生的爹也设下绝境，逼我回去。” “慕子侃，相比之下，本王背负着的，是你永远都背负不起的！你知道么，当初你离开精灵国的时候，我有多么羡慕你……” “可我注定，要在这里守护一切。” 他的声音渐渐缓和下来，眼角处的晶亮也沉入星眸中，“直到本王发现，这样的自己谁也守护不了时……就只能牺牲你了。” 说着，他一手抚上慕子侃的前额，掌心泛起一道白光，将他们的身体包围了起来。 慕子侃只觉得一阵温热传了进来，他从来不知道慕子参真正的身世，更不知道原来他活着竟是比自己还累。 听完他的这番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讨厌他了。 他清醒的是，此时的慕子参走投无路，需要他的幻像，融为一体。 而融合的首要条件必须是，幻像的心甘情愿。 “在你动手之前，我想知道柔儿在哪里？”这是他目前为止，最放不下的一件事。 没想到慕子侃居然也是一个情种，当时安葬白芷柔，并非是看着他的面子上，而是因为白芷柔是老参王的女儿，紫灵的姐姐。 可他还是如实相告：“本王把她葬在了祭园，至于她能不能进入轮回重生，就不得而知了。” 慕子侃听完，心中紧绷了许久的丝弦终于在一声叹息中回位。 “慕子参，为兄心甘情愿。”他看着对面凝视着他的慕子参，忽而笑起，“从此，我们便是一个人。” 他闭上眼，喉咙间咽下一口苦水，不作任何挣扎，任凭慕子参附上来的掌心传出的温热感传遍周身。 不远处，听完芒草的简单介绍后，蜂灵便朝这边看来。 “天哪，简直是一模一样耶！” “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盖房子去？”芒草则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不再看那让人揪心的画面。 “你说什么呢，什么凑热闹？我凑啥热闹了？所有的热闹都让你给凑了，我不过站这么远的地方看看又怎么了，像我这么帅的精灵，不多了解一些这些史实，以后还怎么对后人提及？” 蜂灵跟了上来，憋屈地说道。 芒草回头，嘴角一撇，“后人？蜂灵，你倒是先得有对象啊。” “我……” 等蜂灵一道灵光闪来，就已经看到芒草迈着大步朝兮兮所在的方向走去。 “谁……谁说我没对象了，那个小娃娃就是我的……” “嘭——” 话还未说完，兮兮已经朝他丢来一坨“炸弹”，将他砸晕在地。 …… * 冥界 渡瑶昏迷了整整三日，这三日里，她的脑海兼并着身心都在过去的记忆中遨游。 直到体内的情根衔接完毕，她还沉溺在过去中，不愿醒来。 洞外，响起一阵细微的争吵声。 “修罗王有请渡娘！” “本死神不是说过了吗，渡娘正在闭关修炼，养精蓄锐，你过一日再来吧。”幼珊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修罗王说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渡娘出关，否则他便亲自来请！再说了，死神大人前日里就说，过一日再来，我今日前来，为何又是此番说辞？” 派来的使者也是伶牙俐齿，将幼珊反驳地无话可说。 陌衾末调息了一下自己的伤势，便朝外走去，看到来的使者是修罗王的亲信后，便有礼道：“瑶儿马上就要出关了，修罗王究竟有何事如此急迫？非要她现在就去修罗殿？” “两位死神大人还不知道吧？修罗王三日前便让渡娘混入天国，今日乃是天国开启天门之际，迎入四方精挑细选的天女入国，百年难得一次，修罗王才急着要渡娘即刻前往修罗殿，为她封印体内修罗戾气。” “什么？修罗王让瑶儿去天国？那是为何？”陌衾末怔然，连忙再问。 “请恕小的亦不知，小的只是来传唤渡娘的，还请两位死神大人相助。”使者做辑，恭敬地说道，刚抬起头，就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渡瑶，又慌忙跪了下去，“拜见渡娘。” 陌衾末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到身后的渡瑶说：“你去告知父亲，说我马上就来。” “是。” 使者刚一走，幼珊就连忙跪地，“拜见渡娘……” “起来吧。”她的口气并无变化，眼里的深沉无人看透。 陌衾末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强颜欢笑地转过身，“瑶儿，你醒了？你的身体……” “我很好。”她打断他接下来的问话。 284.第284章 天国来的大叔 陌衾末盯着她看了许久，这冷冰冰的态度和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难道是莫离的金丹根本没有效果？ 可他分明在她倒下的时候，听见她痛彻心扉的哭喊声，以及眸中的情愫。 “你有伤在身，回去好好疗伤，幼珊，照顾好你师父。”她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我走了。” “瑶儿！”陌衾末想伸手去抓她，可触及到的，还是空气中她留下的一丝残香。 * 修罗殿 “父亲大人！” 殿内，渡瑶一身黑袍凛然，眼里沉淀着不着痕迹的冷绝。 修罗王靠在虎椅上，有些慵懒地问道：“听说你这几日都在闭关修炼？” 她抬起头，“此番前去天国，女儿必当万无一失，故而加强修炼，让自己更加沉得住气，以防万一。” “唔……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修罗王坐直了身，“可你是不是忘记为父三天前说的话了？你要记住，在天国里，你是资质平庸，也是身处最底层的天女，不管要用任何手段，你都要取得天帝信任。” “女儿不会忘。”她握紧两手间的拳心，低头回道。 “为了不让你轻举妄动，为父势必要封住你的修罗力。” 言罢，他飞身而下，急转在渡瑶四周，幻化出五个幻影，在瞬息万变的手势中，渡瑶的魔筋和修罗力一并封锁在体内。 她试着运功，果然经脉阻塞，无法施法。 相比在欢乐国之时，现在的她连起码的轻功都无法施展。 “尽快取得天帝信任后，套到打开我身上修罗力无法在天国运展的封印法。切忌，慕子参一旦回到那里，不管有没有完成任务，你都要回来！”修罗王再三嘱咐道。 渡瑶长睫暗垂，遮住眸里不经意间闪现的光芒，“瑶儿定当谨遵父亲教导。” “为父的能力有限，只能送你到那里，往后不管发生了什么委屈，都无法帮你。但只要你想回来了，便在天门那里找到为父的亲信，他会送你回来。” 这次，修罗王的声音是柔和的。 天国对他而言，既是虎口，也是鸟窝。他若是探进去了，就会掏到想得到的蛋，可若是掏错了，就有可能会反咬一口。 渡瑶乃他的女儿，就算他嗜血无情，但骨肉仍是相连着的。 “父亲请放心，瑶儿定会保重自己。”尽管如此，渡瑶的面色依旧没有任何感情，抱拳回道。 看了一眼天色，修罗王最后起手拍了五次手掌，一道金光符凌空而现。 又听他口中念念有词，接着歃血起符，只见符里的符咒倒转，一个身穿白衣，留着一连络腮胡的大叔出现在渡瑶面前。 “哈哈哈……大哥，好久不见！” “贤弟说笑了，不知前些日子为兄给你打了一张千机符，你可道破了其中的意思？”修罗王和那络腮胡大叔一见如故，却不是叙旧而是直奔主题。 “大哥所托，小弟必然尽心尽力去。”络腮胡大叔前后看了一下，见到立在旁边的渡瑶后，不禁摸了一把下巴存着的小山羊胡，立即问道：“莫非，这就是大哥要命小弟送进去的天女？” “此女天性善良，不适合待在我这浑浊之地，赶巧这百年一次天门大开，我便允诺她送她一个人情，去碰碰运气，若她无法过关，那贤弟再送她回来即可。”说着，修罗王伸手将渡瑶拉到他面前，“安瑶，这是我帮你引荐的天王之一，箫闫叔叔。” 原来，父亲并未道破她是他女儿的事实。但看这箫闫性格豪放，倒是不拘小节之人，没想到居然还是守天门的天王之一。 “瑶儿见过箫闫叔叔。”她俯身行礼，朝他问好。 “好说好说，但你这一身，恐怕得换了。” 箫闫上下打量了渡瑶一眼，又从手里变出一套白色丝绸裙，丢给她，道：“换上这身。” “还是贤弟考虑地周到，这心思细腻的作风一贯如初。”修罗王调侃了一句。 “哪里哪里，那天门守得久了，自然得观察入微，穿黑衣的几乎是进不了门的。”箫闫打着哈哈，笑得极为心虚。 还不是为了防备修罗王再次逆袭天国，所以下令严禁黑衣者入国。 可他又欠了修罗王一个人情，如今只是要他带一个灵魂入国，他方才看了看，那女子确实没有什么不妥，成为这一届的天女倒是无伤大雅，顶多在名额中多安插一个便是。 渡瑶拿着白衣，微微欠身，“那瑶儿先退下，换上这身。” “去吧。”修罗王抬手示意，接着揽过矮他十公分的箫闫的肩头，“贤弟，你我很久没在一起叙旧了，来，为兄已命他们准备了上好佳肴，好生招待你一番。” “大哥客气了，哈哈哈……” “……” * 渡瑶是走着回到自己的住处，双脚刚踏入殿内，就看到自己脚前的另一双脚。 她抬头，看到的是陌衾末担忧的神情。 “瑶儿，你回来了？” “嗯。”很快，她从微怔中回过神来，接着肃下自己的表情，手里还握着方才父亲让她给他的一瓶药油，于是看也不看得抛给身后的陌衾末，“父亲给你的，让幼珊或者洛依依帮你好好擦擦。” 说完，脚底生风似得躲开了他炙热的视线。 “修罗王让你去天国做什么？”陌衾末接过药瓶，仍是不死心地跟了上来。 “出去。”她冷声命他。 “修罗王是叫你去报仇对不对？瑶儿，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什么，但如果是让你去报仇，那你就带上我一起去，我帮你！” “我叫你出去，你没听见吗？！”这次，她回过头，暗冷的声音中透着骇人的气息。 陌衾末的双唇动了动，把还要说的话收了回去，接着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渡瑶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抓着白纱流光裙的手心一紧，嘴角的冰冷渐渐淡化。 “衾末兄，抱歉，我不能让你跟着犯险……” 轻声说着，她知道他是听不见的。 于是眸中的坚定再次浮出，伸手解开了腰间的绸带…… 285.第285章 仙女下凡 陌衾末坐在门口并未离去，身上的伤也并未有好转，如今他也被撤职，修罗王只说自己养好了伤才会把瑶儿许配给他，可现在他伤还未好，瑶儿就要去什么天国。 修罗王这摆明了是在讹他！欺骗他！ 不行，他得去问个明白，不然他是不会放心让瑶儿只身一人前去天国的。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身，忍着伤痛朝修罗殿走去。 刚到了修罗殿门口，就被使者拦住。 “修罗王正接待贵客，您还是回去吧。” 陌衾末凝了凝眉，不屑道：“什么贵客还要修罗王亲自招待的？我现在也有十万火急之事要找他，你们让我进去。” “死神大人，请恕我等不能从命！”另一个使者字句铿锵地回道。 “不能从命？你们过来，脑袋凑过来……来呀。” “自从那次起，我等便不会再上您的当了。”看着故伎重演的陌衾末，使者淡定地说道，并无动于衷。 “你们……”陌衾末气急败坏，既然这招行不通了，修罗王又在招待“贵客”，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嘭、嘭——” 这次，他是一个一拳，便将他们打趴在地。 虽然受了重伤，可为了瑶儿，憋出这点功力打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拍了拍手，继而潜入修罗殿。 大殿上并没有修罗王的身影，反而从内殿中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修罗王几乎不曾笑过，那么这声音……就是传说的那个“贵客”的了。 他宛如壁虎爬墙，一路顺着岩壁摸索到了内殿入口。 “大哥，你的委托我定会放在心上。来，干了这杯！” 探头望去，说话的正是那个络腮胡大叔。 “有贤弟引荐，那瑶儿必会在天国混得水起风生，到时候我让她给你加封神爵，也亦无不可呀！” 修罗王亦是一副客气的模样，这种待遇，陌衾末可是从未在修罗王身上享受过。 “大哥，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能帮她送进去，能不能获得帝宠，风生水起，小弟万不能担保！实不相瞒，近日几位天皇之子为了成为下一任天帝，那是斗得不可开交。” “怎么，天帝要换人选了？” “先帝下台后，慕旬帝登位，眼看着先帝后继子孙势力渐涨，慕旬帝只好为自己的将来谋划，打算按人界传统的传位法，将帝位传给天皇子。你是知道的，那位子，可是众神虎视眈眈的宝座，此消息一传出，就连我们这种小喽啰都要开始讨好各个天皇子，形成了四种势力。” “哦？哪三种？” “第一便是先帝的幼孙，楚凌。第二就是慕旬帝的长子，慕白冉。第三就是次子，慕儒安。这第四嘛，就是传闻中慕旬帝一直惦记着的幼子，慕子参。可惜呀，现在还杳无音讯。” 听到这里，陌衾末立即缩回脑袋。 慕子参？ 说的难道是参王，慕子参？ 慕旬帝他知道，是现任天帝。可他只晓得他有两个皇子，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幼子慕子参了？ “可不知贤弟现在扶持着的是那一派的势力呀？”修罗王有意地试探道。 “慕旬帝长子慕白冉做事狠绝，倒也当机立断，干脆不留痕迹。慕儒安表面轻浮傲慢，但收买人心还是很有一套。至于这楚凌，说起来还得叫大哥你一声姑父吧，他性情温文尔雅，常常妇人之仁，但口碑最佳。”说道这里，箫闫顿了顿，“可要不是看在昔日情分，慕旬帝哪会容得下楚王，所以这当中……嘿嘿，小弟拙见，敢问大哥，若是你，你会站在哪边？” “哈哈哈……贤弟，若是为兄想说，要自立为王，一统三界，你又该当如何？” “啊？”箫闫吃惊，“难不成大哥你想……” “为兄就把瑶儿交给你了，你能帮即帮，若是无能为力，就将她送回来。”只是一瞬，修罗王道出了自己的心机，却又马上转入正题。 经箫闫这么一说，他对天国的现状倒是有了相对的了解。 除了还未回归的慕子参，那三派势力根本不值一提！ “大哥，小弟必会竭尽全力，为大哥日后的千秋大业肝脑涂地！”箫闫起身，做辑鞠躬。 陌衾末的呼吸跟着急促，在他们走出来之前，已经慌张地离开这里了。 一路上，他都无法平息自己激动的情绪，修罗王让瑶儿去天国，为的是自己日后统治三界做打算。 虽然他早就知道修罗王的野心极大，他也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可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让瑶儿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他就不能自己。 就在他愤愤地从修罗殿走出去的时候，地上的两个鬼差刚苏醒过来。看到陌衾末一脸黑气地从他们面前走出去，两个使者立即叫住他。 “死神大人请留步！” 陌衾末有伤在身，步子走得相当缓慢，听见使者喊他，他更是头也不回地加快了速度朝三生池的方向走去。 疾步如风间，胸怀猛地撞向另一个迎面而来的女子。 褐蓝色的星眸如日渐开，他看着与他相撞的渡瑶，久久说不出话来。 白皙的脸上透着不施粉黛的柔嫩，娇嫩的薄唇如同含苞欲放的花瓣，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清澈的水眸一望见底，仿佛所有对她直视的人都是在亵渎着她的纯洁雅静。 白凤帽罩着几缕青丝宛似白鹤飞翔，剩余及腰的乌发披散在妙曼的背后，散在果露在外的香肩以及葇夷上，肌肤更是胜雪。手肘处挽着的白色纱幔绕过柳腰，在背后轻巧地绕成一个蝴蝶结，裹胸处的傲然随着逶迤在地的长纱蒙上一层朦胧，似幻亦幻。 如果说之前一身黑衣的渡瑶是修罗，那么此刻身着轻纱白裙的她就好比天仙，绝美的容颜，傲人的身姿足以让那些女人无地自容。 更何况在他的心中，她一直是那么美好。 “瑶儿……”他咽了咽口水，“你……你穿这么少是要去哪里？” 渡瑶轻蹙了一下细眉，伸手揉着撞疼的额头，抬起头看到陌衾末那一脸痴迷的模样，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286.第286章 将是新的开始 梨涡泛现的那一刻，陌衾末仿佛是被雷劈了般竟然两眼发直，呆愣一旁。 渡瑶连忙收回笑容，再次抬眸望向他，刚要开口对他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有咽了下去。 此时她有什么好说的呢？ 若是太过煽情，肯定会让衾末兄担心。若是太过矫情，衾末兄也一定会起疑。横竖都是不好，不如让他死了心。 最后，她肃下表情，绕过他高大的身体朝修罗殿走去。 陌衾末回过头，连忙追了过去，刚到门口，就见那两个使者正呆滞地看着从他们中间经过的渡瑶，鼻血皆不约而同地流下。 “看……你们还看！我让你们再看！”这次，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他左右各送上一拳，直接让他们两眼冒金花，再次晕倒在地。 “瑶儿，你别进去！”他跨过地上的那两具使者的灵魂之躯，追了上前，一把拉住渡瑶光-滑的手臂。 渡瑶条件反射性地抬起后小腿，朝他踢去，换做平常的修罗力，陌衾末早已被打到门口，爬也爬不起来了。 令他惊讶的是，瑶儿的身上居然没有任何力道，就如这一踢，也就如人界的一小姑娘往他身上饶痒痒一般毫无知觉。 渡瑶从他宽大的手心禁锢中逃了出来，面色难看地望着他。 “你……”陌衾末刚要问她有关修罗力的事，就听到那个络腮胡大叔独特的笑声从内殿往这里传来。 接着就看到修罗王和他一道走了出来。 “小弟在此谢过大哥这一番的盛情款待，时辰不早了，为免他们起疑，小弟该是时候要走了。” “贤弟说的是，正巧，瑶儿也来了。”修罗王从那边看了过来，在看见渡瑶的那一瞬还以为自己又看见了帝女。 稍一恍神，便听到箫闫道：“啧啧啧！依安瑶这上等的容貌身姿，想必大哥不久后便能收到好消息！” 修罗王孤沉的眸心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朝渡瑶唤道：“瑶儿，还不快过来随箫叔叔启程？” “是。” 渡瑶匆匆瞥了一眼还在云里来雾里去的陌衾末，终于迈起莲步向箫闫走去。 修罗王只是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便在原地施法，犹如召唤箫闫之时，空中的符咒乍现，涌出水波图纹。 箫闫一跃而上，身体随着缩小，肉眼几乎看不见，但他的声音依然铿锵有力，“瑶儿，快上来吧！” 渡瑶回眸看了一眼修罗王，她知道此时若是有一丝留恋便会让父亲起疑。 于是，她垂头朝他屈身，面不改色，“瑶儿拜别父亲。” “瑶儿，你不能去！”就在这时，陌衾末跑了过来，跪于修罗王身侧，“恳请修罗王，看在瑶儿她是您的……” “闭嘴！” 不等他把渡瑶的身份道出，陌衾末已经被修罗王封住了口。 渡瑶的手心紧了紧，最后咬咬唇，跳进了那黄符纹案中。 随即，她的身影也像箫闫那般，渐渐缩小，直到不见。 陌衾末在心中万般呐喊，可她却怎么也听不到了。 直至修罗殿内恢复了一贯的寒冷后，修罗王才再次解掉他的禁口之令。 “即日起，待在你的死神殿，休养生息，修炼强大自己。过一阵子，本座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可是瑶儿……” “瑶儿是我的女儿，她的出生就注定了她不会平凡的命运！你心里想什么，本座一清二楚，若是我大业完成，你还怕得不到她吗？！” 修罗王的声音犹如雄狮猛兽，低沉暴戾。 陌衾末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他手中的一把冰刃，主人指哪，他就该往哪儿进攻。 他是想得到瑶儿，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想起。 可修罗王错了，他想得到瑶儿，并非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如果瑶儿不愿意，他绝不会勉强，就算让他守护在她身边孤独永生，他都无怨无悔。 然而这种心情，是修罗王永远无法体会的。 他站起身，拖着萎靡的身子朝门口走去。 瑶儿，我该怎么帮你……怎么帮你……对了，慕子参？！刚才那个络腮胡大叔不是说了吗，慕子参是慕旬帝的幼子，一直杳无音讯，或许让慕子参带他去天国，就可以将瑶儿救出来呢？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加快，无奈身上的内伤还不见痊愈，现在关心起来，才觉得痛得无法言喻。 捏了捏手心里的药瓶，踩着地上还毫无知觉的两个使者躯体，朝死神殿的方向奔去。 * 精灵国 慕子参终于和慕子侃合二为一，此时的他浑身充满了力量，正手执弦月刀，挥刀舞动，突破淬炼术的最后一个关卡。 他身上的白袍随着每一个跳动每一个举止都亮出金光，刚毅的脸上，神情坦直，深眸凝视前方，剑眉若雾。 淬炼术的最高境界，即便幻像如同奔腾之势，也都能收发自如，和整为零，集聚万众之力爆发最强法力。 而今，他做到了，成功了！ 另一旁，兮兮的身后，正蹲坐着看戏的芒草和蜂灵，两颗脑袋不知不觉间一同搭上了兮兮细嫩的左右肩头。 “天哪，咱们的参王简直帅得惨绝人寰！”蜂灵先是发表言论，两眼里尽是对慕子参的一片崇敬。 “怎么形容的你？我们参王这是气宇轩昂，神勇威武。”芒草亦是一副崇拜之姿，望着他们眼前的那个挥刀自如的男人。 “……你们都不对，爹爹在我眼里，是用任何词都无法形容他的霸气和温柔！” 兮兮一个转身，肩头上挨了个空的两个脑袋一同朝前呛了一步，很快又都被缩了回去。 “嘿嘿，对对对，大小姐说地都对！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蜂灵一点也不含糊，连忙拍起了马屁。 要知道那天他被兮兮一掌拍到地底下后，爬也爬不出来的悲剧之相是何等的辛酸！他发誓，只要兮兮在他面前一天，他就要厚着脸皮讨好她，取悦她一天！ 难以想象这种非人受虐的日子要何时才是尽头，虽然他小蜜蜂也并非是人，可怎么说，也是精灵国数一数二的帅啊！ 芒草相对较为镇定，“参王练成淬炼术，接下来就是要融合药典了吧？” “……” 287.第287章 她叫安十三 “请所有天女排好队，念到名字的，按次序进入天国！” 刚踏上天阶，渡瑶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了。 传闻天国设有千万根天柱，环空而绕。外虚内华，实则其然。如今她正站在天台下的天阶中，排在队伍的最末一个，恰好可以看到这宏伟的景观。 九霄云外，天柱若隐若现，偶有嬉闹的天女从周围飞身而过，也有飞翔中的百色雀鸟成群遨游。抬起头来，暗浮的“南宫门”三个大字气势浩大，实金打造的黄龙盘柱而绕，口吐悬珠，两两相视。 “第一个，沉香！”开始点名的是一个声音带着尖细的男人，渡瑶看去的时候，他正在检查那个叫沉香女子的仪容仪表。 在她面前的是这一批进入天国的天女们，也就是人界传闻选秀的宫女。主子若是看上了，便会安排在身旁伺候。若是入不了眼的，就得沦为最低等级的婢女。 渡瑶来到这里，目的早已在心稳握。她要讨好的目标，即是慕旬帝。 白云缭绕着前面十个天女周身，宽敞望不到边际的南宫门正伫立着一排前来相迎的天兵。 她深呼吸了几次，眼睛又瞄到那个男子双手不安分地在那个女子身上乱摸一通，沉香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但还是低着头容忍着他。 “箫叔叔，为何没人阻止他？”渡瑶刚好看到箫闫走过来，于是连忙拉住他问道。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厮我们都是惹不起的，他是慕旬帝身边最红的宫人，大家明里称他为陆公公，可背地里，都叫他软公鸡的。待会儿，他要是对你做了什么，就像她们一样，不出声就好。”箫闫说着，拿着一块小牌子递给了她，那上面写着另外一个名字：安十三。 “白芷柔！” 前方再次传来那软公鸡的叫唤声，随着，渡瑶便看到另一个女子上前朝他行了一个礼。 “瑶儿，进了南宫门，我就帮不到你了，你要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可以去北门找我，我平日里就在那里当值。”箫闫看起来大大咧咧，粗狂豪爽，但心思还是颇为细腻。 渡瑶朝他点点头，依旧不敢在他面前流露自己不同于冥界的感情。 “切忌，里面的上神，可都不喜欢板着脸的人。” 这是箫闫临走时的嘱咐，许是看见渡瑶一直从未笑过，才给予的由衷忠告。 天国里除了天帝及其皇室宗族，皆有上中下神之分，最后才是低等级的婢女和仆从。渡瑶欠身，目送着箫闫走回前方。 接着就听到那软公鸡叫着：“安十三！” “……” 全场寂静，都在等着安十三的出现，包括还站在末尾的渡瑶。 “安十三，谁叫安十三？！”软公鸡等得有些不耐烦，再次提高音量，朝剩下的几个天女望过来。 渡瑶抬头的时候，正看到箫闫朝她挤眉弄眼着，还抱着肚子前做了一个看牌子的动作。渡瑶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这一看，差点让她叫出了声。 安十三？ 她的牌子怎么变成安十三了？ “陆公公，那个安十三的耳朵挺不好使的，我过去喊她一下。”刚刚走回去的箫闫只好在征得同意下，再次跑到渡瑶身边。 “箫叔叔，这……我不是叫安瑶吗，怎么……”渡瑶小声问道。 “嘘——！以后别叫什么安瑶，这次的名额紧缺，我已经让人把这个安十三处理掉了，所以，你就放心用这个名。” 箫闫说道，一个眼神便让渡瑶会意过来。 本以为想在名额之外将她安插进来，没想到那软公鸡死活不肯，最后出于无奈，只有在送天女来的路上，把最后一个踹下去了。 他命人查过，安十三生性温顺，不喜言表，刚好与他所见的渡瑶相符。而且据他观察，渡瑶这种性格是最适合在这里生存的。 当然，这都是表面之相，他根本从未了解过，真正的渡瑶到底是何模样。她沉着冷艳的外表内，究竟是藏着怎样一颗火热的心！ 箫闫带着渡瑶朝前面走去，很快便走向天梯末端，来到软公鸡面前。 “陆公公，安十三带到。” “十三见过软……见过陆公公。”渡瑶欠身，差点喊出陆公公的小名儿，幸好她及时收了口。 可这并不能让软公鸡收了气，只听他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你就是那个耳朵不好使的安十三？” 耳朵不好使？ 渡瑶额旁划下几条黑线，仍是低着头回了声：“回公公，正是十三。” “哼，既然耳朵不好使，那自然也是听不到陛下的声音，往后，你就去膳房打下手吧！” “什么？！”渡瑶一惊，抬起头来。 她怎么能去打下手，她的目标是慕旬帝！这没长眼的软公鸡竟敢让她去膳房打下手？！ “哇——” 就是她这么一抬头，站在软公鸡身后的一众天兵天将皆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只差没流下口水。 软公鸡在看到她那张脸后，一时间竟也忘了呼吸，突然全身抽搐了起来。 “陆公公，你没事儿吧？”旁边的一个小喽啰连忙帮他顺背，可视线还是没能从渡瑶身上移开。 “没……没事儿！”软公鸡缓了缓，朝渡瑶走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前后左右围着她转了一圈，接着翻开手里的典籍，翻看了一眼安十三的基本信息，“你就是那个因为长得太丑，最后把村里的猪都给丑死了的安十三？” 渡瑶一愣，这安十三长什么样她倒真不知道，但既然箫闫给了她这个身份，就算是瞒天过海，她也得瞒过去呀！ “这上面记载，你丑死了邻里左右的街坊，最后自尽而亡，当真如此？”软公鸡接着问道。 渡瑶再欠身，笑容迷人，“回公公，正是。” “哇——”后排的天兵天将再次抽气。 “怎么可能，你这副样子怎么可能会丑死猪？丑死人？简直是一派胡言！来人，去查查看这典籍到底是谁写的，简直不可理喻！”软公鸡气急败坏，将身边还在流着口水的小喽啰一脚踢了出去。 288.第288章 美男出现 “是……是！” 那小喽啰立即打起精神，连连称是。 “先带下去静候安排，十三姑娘，请吧。”软公鸡面带微笑，朝渡瑶做了个请的手势，而他身后则是有数十个天兵在争先恐后地要前来带她进入天国。 渡瑶梨涡渐深，俯首道谢，接着一脚刚要迈出。 “慢着！” 渡瑶心虚，莫不是他又看出了什么端倪？ “这搜身乃是惯例，十三姑娘，在下失礼了。”说罢，那软公鸡就朝她伸出蹄子。 渡瑶一惊，脑海里接着想起箫闫的嘱咐，说这软公鸡是得罪不起的，于是往后退了退，再欠身说道：“陆公公，搜身固然可以，可是您能不能给我一件披风挡着？” 为今之计，就是拖延时间，再伺机躲开他的那双咸猪手。 软公鸡想想也是，如此绝美的仙子，怎么好意思当众让他给摸了个遍。所谓惯例，既是每个天女进入天国前的体检和考察，以防外敌侵入。 只要经过这软公鸡一摸，便能摸清对方的功力和身体情况，以便日后为天帝更好得选对象。 “来人，赐披风。” 软公鸡一声令下，后面的天女马上开始议论纷纷。 “这女的什么来头啊？怎么她说干嘛那陆公公就干嘛？”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内定的……” “就是，你看那陆公公把自己整得跟狗皮膏药似得。” “噗……” 接着，阵阵讽笑声传进渡瑶耳里。 软公鸡拿了披风递给渡瑶，“这时间可是在你身上耽误许久了，动作快点！” 莫不是看在她有几分姿色，日后指不定就被天帝给收了，他也犯不着这么给她面子，还亲自为她备上披风。 渡瑶接了过来，刚要穿上，前方的南宫门一处就响起震耳欲聋的跪拜声，“拜见大皇子！见过二皇子！” 她还未抬头去看，就见软公鸡和箫闫带着身后的那些天女一并跪下，“拜见大皇子！见过二皇子！” 大皇子？二皇子？ 这天国的皇室里，也有如此称呼？ 如果不是确定了自己身处天国之外，她肯定以为自己还在未央皇宫中。 “陆公公，为何这次的检查会如此慢？父皇可都等不及了。”说这话的男人言语尽透柔棉，一听便知道这人定是文质彬彬的男子。 “回……回二皇子，这当中……”软公鸡先前的气势随着这大皇子，二皇子的降临也一并被抹杀了。 “你，为何不跪！” 软公鸡还未道出缘由，渡瑶就察觉到他们走到她身侧，其中有个男子一把粗鲁地勾起了她的下巴。 质问她的男子，眼如丹凤，眉似卧蚕，双目似刷漆了般透着凌厉直射向渡瑶清澈的眸底。 许是渡瑶审美疲劳，竟然不为所动，而是轻轻将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掰开，接着对上他的双眼，声若清泉撞击小石，银铃清脆：“十三愚钝，并不知是何方大神驾到，所谓不知者无罪，不知您是如何想的？” “你……” 话音至此，从这男人的身后闪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他的长发和衣袍皆无束缚，随风飘扬，放荡不羁的性情也一览无遗。 渡瑶的下巴刚逃过那个大皇子的捻按，这下又很快搭上来一把扇柄，“啧啧啧……伶牙利嘴，面若桃花，真是一方尤物。” 大皇子慕白冉的眼里明显有着对二弟慕儒安的厌恶，身体也在抗拒着他的接近。 渡瑶稍望一眼，便看出了些端倪。 一个狂傲自大，一个轻浮洒脱，唯一的相似之处，是他们的眼眸都和另一个人很像…… “二弟，你别忘了这些女人都是要送往父皇宫里的，别动手动脚的。”慕白冉面无表情地警告道。 实则是让慕儒安远离他一些，别在他身边蹭来蹭去。 然而慕儒安自有一番说辞：“像她这么不懂规矩的天女，想必到了父皇宫里不出三日，便会被扫地出门。大哥宫里的那些个天女，不都是从父皇那里捡剩的嘛。” “二弟你……”慕白冉气结，也不知是如何忍下那一口恶气，只是沉声言道：“父皇将这一届的天女选秀交由我来主持，我说如何就是如何！陆公公，把这个天女押入膳房打杂，其余的直接带进来！” “诺。” 明明是他和他二弟之间的矛盾，却让她成了出气对象。 她好不容易过了软公鸡那关，眼看就能安排入宫，却被他们这么一闹，成了膳房一打杂的！ 渡瑶心中闷着，就看到那陆公公一改方才的态度，来扯她身上的披风。 “脱下！” “啊……” 披风被蛮力扯落，渡瑶惊呼，踏出的一步不偏不倚地踩到自己逶迤的裙摆，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众人哗然。 而这一刻，抱住她的，正是被扑着的慕白冉。 为了不使自己摔下，渡瑶的两手已经圈上他的脖颈，双脚牢牢地套在他的身上。 一旁的慕儒安本在渡瑶往前扑去的时候就想来个英雄救美，没想到平日里冷若冰山，杀神如麻的大哥今天就像吃错了药般，居然将她抱住了！ 不等渡瑶喘匀了气，一双惊诧的水眸对向慕白冉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这动作是有多么……不检点！ 她刚要松手跳到地上，就先被慕白冉一把摔在了地上。 “呃！” 没想到这男人居然真不懂怜香惜玉，她还想落地的时候跟他说一句道谢的话，看来也省了她的口水，不谢也罢。 “来人，押她去膳房！三日不得进食！” 命令刚下达，那慕白冉就甩袖离开。 渡瑶摸着被摔疼的胳膊肘，眼前突然放大了一张脸，“啧啧……看来你是把我那个大哥给得罪了，无妨，我就喜欢拯救被他嫌弃的人，尤其是……姑娘！这是我的黄龙玉佩，遇到什么事尽情来找我吧。” 接着，她的手里便多了一块传说中的黄……蛇？玉佩。 慕儒安前脚一飞，就马上来了两个天兵，架起她的胳膊，就往里面南宫门走去。 渡瑶还在恍惚着，方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289.第289章 豁出去了 先是莫名其妙地抱了一个安十三的名片，本以为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能蒙混过关，就在关键时刻又突然冒出了两个皇子。 那个冷血狂妄的皇子应该是老大，他不仅赐了她一个不该有的命运，还当众让她出丑难看！ 还有另外一个看起来斯文，实则兽血的皇子，他不但调戏了她，还丢给她一块龙蛇不分的玉佩。 这些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去膳房！ 去了膳房，她又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见到慕旬帝？ 眼下这个地方，和南宫门已经有一定的距离。周围皆是遍地的红花绿草，彩蝶群舞，宽敞的通道上连个神影都没有，也不知还要走多远才会到达膳房。 猛地，她撩起拖在地上的白裙纱，一个急转身，朝另一个方向没命得逃去。闹吧，就这么闹下去，闹得越大就越有机会直接面见慕旬帝。 这么想着，她的心中涌起了满满的动力，脚底抹了油似得一路狂奔。 可她像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现在功力全无，也无法施展轻功，跑上个百米还不顶后面那两个天兵大哥的一个筋斗云。 “站住！” “姑娘，你跑什么？” 渡瑶看了一眼他们，想来也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 实在不行，那她就干脆……“呜呜……” “你……你哭什么呀？” “我好不容易来到天国，连见一眼陛下的福分都没有，就要被打入膳房打杂，我能不哭吗？呜呜……” 两个天兵对视一眼，想想也是。 于是唱白脸的兵哥哥立刻上前安慰，“其实也没什么，膳房打杂挺好的，哥们儿几个还能时常见到你。” 渡瑶一听，这挺好的三个字说辞分明是往他自己身上扣高帽的，对她来说，去了膳房可就等同把她判了人界皇宫里的死刑。 黑脸兵哥定睛一看，“她哪里在哭，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糟了，她还真的是流不出一滴泪来。 就在他们再次上前要抓她的时候，两颗眼珠子很快溜达在右前方不远处的一座白色宫殿处，她连忙随手一指，“那是谁住的地方？” 白脸兵哥一看，好生提醒她：“那是先帝的孙辈楚凌的宫殿，你以后到了天宫，可千万别来这里。” “为什么？”她接着问道。 楚凌？还是先帝的孙辈？ “陛下目前正在打压他们的势力，你若是跟他们走得近了，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今日是没办法，才要带你走这条近道，如果是直接入宫，倒也不会经过此处。” “姑娘，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黑脸兵哥果然是没情调地插了一句话。 渡瑶算是听得出一点点的苗头，说白了，那座宫殿里住的人，是慕旬帝的死对头。他会不会更加了解慕旬帝？ 这世上，往往了解你的并非是自己，而是你的……敌人！ 渡瑶跟着他们走了两步，就又停下来了。 “啊……”这次，她是捂着肚子叫了起来。 在人界里混了那么久，她就不相信在这里混不下去。 “姑娘，你又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要出……出恭了……” “出——恭？！” “啊？！” 两个天兵面面相觑，惊呼着。 “哎呀呀……不……不行了！我……”渡瑶弯下腰，看着前方只有百米远的白色宫殿，心中暗暗沉浮。 可看这两个傻小子的反应，怎么好像在看戏一样？ “我说姑娘，你都死人一个了，现在既然来了天国就是要成神的节奏，何来出恭之说？”那黑脸的兵哥一语道破渡瑶的戏码。 神仙居然——不会出恭？！ 这下糗大了，可她装都装了，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吧？ “那什么……我是真的肚子痛，一时间就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了。” 先不说出恭这事，她在冥界里也一直是以吸食地气裹腹，就连精灵国也没有茅厕之说，这天国又怎么会有呢？ 天哪，她这是在人界待久了，所以待傻了不成？ “你就别费劲了，快跟我们走吧。”黑脸天兵朝还蹲在地上的渡瑶说道。 “我……”就在渡瑶还是寻思着该如何骗过他们的时候，眼尖的她便发现有人，不，是有神，一个身穿白衣，长发飘扬的男神从那座宫殿飞了出来。 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的视线稍稍顿了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渡瑶站了起来，迟疑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扯掉环绕在手臂上的白纱，再将胸前遮着雪沟的白凤纱撕扯掉。 “姑娘，你……”白脸兵哥咽了咽口水，两眼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前。 另外一个兵哥也是目瞪口呆，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竟无言以对。 渡瑶目测那男神再走十步，便能离她最近。见时机成熟，她伸开两手推开他们，朝斜方向走去的男人跑去。 “救命啊……救命啊！”她边跑边喊，已经成功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楚凌回头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渡瑶衣冠不整跑得花容失色的模样。而她的身后，是两个紧追不舍的小兵。 “公子，救救我！他们……他们想要对我……求你救救我！”渡瑶闭上眼，直接冲进了他的怀里。 豁出去了，豁出去了！ 什么节操，什么清白，反正这里没有认识她的人，也没有认识她的神，她大可以全都抛到脑后。 只要别被他们抓到膳房打杂皆可。 若这宫殿的主人真的是慕旬帝的敌人，或许将来还会成为她的朋友，助她一臂之力。 “姑……” “啊？楚……楚王？” 两个追上来的天兵在看到楚凌的时候，两腿一软，皆跪了下去。 楚凌看了看怀里的人儿，再扫了一眼她身上被撕裂的衣裙和惊恐未定的神情，不禁一眼明了。 “没想到陛下就是这么纵容你们的。”这更加让他有了想要推翻慕氏一族的决心，抢回本该属于他们楚氏的三界统治权。 “小的们只是护送她……” “楚王，小的绝对没有对安姑娘做有违伦常之事，是安姑娘她……” 290.第290章 换上男装 “啊——”渡瑶将脑袋埋进楚凌的怀里，哭声咧咧。 她就是不想让后面那两个跟屁虫说出真相，她就是不想去什么膳房！ 楚凌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一眼此时直往他怀里装的女人，心想她可能是不想再看到这两个小喽啰。 于是开口说道：“你们先退了吧，这事我自由主张。” “楚王，她是这批刚进天国的天女，是……是陛下的……新宠。”那个黑脸兵居然撒起谎来。 “哦？”这么一说，楚凌连忙拉开了和渡瑶的距离。 望见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看着她万般委屈的水眸，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心跳过速。 新宠？ 渡瑶很快黑下脸，抬起脚往那个造谣生事的黑脸兵踹去，“什么新宠！明明是你们那个腹黑的大皇子想要把我贬到膳房去的好不好？膳房那鬼地方怎么可能是慕旬帝的新宠该去的地方？你们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是吧！” 黑脸兵被踹地不敢还手，只是掩面护住自己的脑袋。胆战心惊地听着这安十三姑娘大声地直呼着陛下的名讳，就差没将整颗心蹦出来。 然而不等渡瑶踹个高兴，就被身后的楚凌阻止住，“既然是陛下的……新宠，那就由我来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若是有谁问起，你们就让他们尽管来我这里要人。” 说完，他拉着渡瑶的手往宫殿的方向走去。 “楚王，万万不可呀！” “安姑娘，你跟我们走吧……” * 在去白色宫殿的路上，周围皆是鸟语花香，林荫石路。 回头望了一眼，距离那两个天兵所跪的方向已经很远了。 渡瑶这才松开他的手，抓紧身上单薄的轻纱。 “安姑娘，我送你到这儿了，若是你想接着往里走，我也不介意，但如果你想自己一个人去闯闯，我也不会拦你。” 楚凌停了下来，脸上泛着温和的笑意。 渡瑶有些恍神，还以为自己遇到了欢乐国的旭旦小王子。 可她已过了花痴的年纪，纵使还有心跳，也不会越矩一步。当她准备走这一步险棋的时候，也没想到他就是宫殿的主人楚凌。 现在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也无意要挽留她，不禁张了张嘴，问了句：“为何？” 楚凌笑容渐深，“安姑娘方才不是在暴打天兵的时候都说地一清二楚了么？我们腹黑的大皇子想要把你贬到膳房打杂，我想，依安姑娘的脾性，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吧？所以，方才才出此下策，让小王救你。” 渡瑶咋舌，这男人还真的是神！ 可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就那么变扭呢？ 什么叫依她的脾性，她的脾性哪里看上去那么不能接受大皇子的安排了？再说，他救都救了，为何连请她进屋子喝杯茶也不愿意？ “呵……你太聪明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 正常人的反应其实该是插上双翅，赶紧逃离这里才是。可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厚着脸皮与他搭讪，“楚……楚王是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那能不能拿套轻便的衣服给我换上？我……我换完就走。” 楚凌会意一笑，“也对，是小王疏忽了。安姑娘，请……” 见目的达到，她又和他套了些近乎。 白色宫殿内除了几个婢女和仆从外，并无其他的人影。整个宫殿淡雅清冷，扑散着浓浓的书卷味儿，傍着院子里的花香倒是形成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儿。 七拐八拐下，楚凌带着她来到一间具有西式典雅韵味的卧室里。 房间里的摆设比她在未央国里见到的那些，更显档次和白净。 最重要的，这屋子里的主人，住着的，竟然也是如此儒雅温和的男神。 不知不觉间，渡瑶已经眯起眼，细细地打量着他的侧影。 颀长的身段，结实的胸膛，方才她那么一钻下，倒也看得出他勤练武学，只是不晓得他的功力多强。 全身上下，她居然挑不出一处不足的地方，干净的白袍上，并没有像慕子参那样，还偏要带金边闪闪发光的袖子。 就这么看着，多好。 慕子参…… 想到这个人，她的神情黯然了下来。 也不知道楚凌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的面前，递给她一套男装，“安姑娘？” “嗯？”渡瑶抬起头，接过男装就表示万分感谢，连连弯腰示敬，“谢谢楚王，我这就换上。” 刚抱着衣服要走出去，这才想起，她不是这里的主人，又怎么会知道哪里有地方换衣服。 就在她尴尬地回头看向他的时候，只见他温和的笑容绽放，轻声对她说：“你把衣服给我，站着别动。” “哦。”她听话地将衣服还给他。 “闭上眼。”他又说道。 心里先是一虚，最后只好合下眼帘，凭他吩咐。 忽得，只觉得身上的肌肤一凉，很快又被一种温暖取代，人界的四季仿佛在她身上演了个遍，才听见他说：“可以睁开眼了。” 渡瑶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穿上了一套白色的男装。 这么说，刚才这楚王，在帮她换衣服？ 那她，不是都被他看了个遍？！ 她倏地睁大眼眸，仿佛这时候的楚凌与她有着深海大仇一般。 “你再给自己梳个发髻，便可以在这天国里大胆行走了。” 楚凌这句话一出，渡瑶瞬间醒悟，他这是教她如何躲避那两个天兵的纠缠，还能大摇大摆地天国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天哪，他简直就是她的男神！ 此刻，她已然忘了自己的身份，而是在花痴症引燃之时，冲过去在他脸上重重地“啵”了一下。 楚凌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看着她熟练地挽起自己的秀发，将它盘在头顶上。不知不觉地，他嘴角的笑意渐浓。 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婢女，面色略为惊慌，“殿下，那边传来消息，问您为何耽误时辰？” 眉峰隆起，他连忙转身朝渡瑶道：“安姑娘，小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相陪，你若是好了，就让这丫头带你出去。” 291.第291章 冒用身份 还在整理仪容的渡瑶转过头来，就看见他嗖得一声往外飞去。 这才想起之前看到他的时候，也是从这里飞出去的，想必他是真有事在身，莫非是她耽误了他的时辰，让等他的人都来催促了？ 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接着转身跟着前来禀报的婢女走了出去。 “楚王是要去见谁啊？”为了探得楚王的底细，渡瑶追上小婢女，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没想到那小婢女回头就赐了她一记白眼，接着将她往大门带去，“公子，不送！” “哎……哎！哎……” 大门很快被重重关上，渡瑶碰了一鼻子灰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里。 不就是和慕旬帝作对的叛党嘛，搞得排场这么大做什么，连个小婢女都这么目中无人，好歹她这身男装在人界也是迷倒不少女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男，陌秋生呀！ 站在门口，寻思了良久，怎么她这美男计在这婢女面前不顶用？ 莫非是这天国的美男子太多了，所以审美疲劳了？ 想着，她一路朝外走去。 天国的建设和精灵国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精灵国到处充满欢声笑语，而这个地方，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走了这么久的路，她居然连一个神仙都没看到。 这样走下去，她又该如何找到慕旬帝所住的地方？就算要去找箫闫帮忙，那也先得知道北宫门的方向。 无奈她又不会飞行，现在走得都快感到脚底要磨出泡了。 “快快！” “哎呀你慢点……” “这种哪能慢点，百年才能遇上一次！” 就在渡瑶走得精疲力尽的时候，从空中传下来一阵吵杂声。 于是，抬头……双眸骤大。 敢情她走了这么久都没看见一个神仙的影子，是因为他们都在天上飞？ 半空中飞来飞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的神仙，有的结伴而行，有的形单影只，有的直接在空中的幻亭中下棋对弈。 若不是听到这飞得较低的小神对话的声音，她压根还一直以为这天国，根本就没有别的神！ 可这种场面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 照她这么走下去，不说会累死，不说找不着东西南北，那也会被闷死的呀！ 这么宽广的大道，这么美好的景致，他们居然都不懂得欣赏，在她头顶上方飞来飞去，想过她的感受了吗？ 这时从她头顶又掠过一道身影，看似疾影，却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毫不犹豫下，她伸手跃起，抓住了他的脚裸。 连人带着飞了有一小段距离，那人终于掉落在地。 “谁呀？！” 一看对方就知道他是天国里的公公，因为他身上穿着的是和软公鸡一样的服饰。 看见他铁青着脸转过身来，盯着渡瑶就好像要把她生吞了似得，渡瑶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你个小兔崽子！你当我眼瞎啊，不是你，谁还敢碰老子？” 渡瑶不明觉厉，听着他的口气就觉得这小神官职好大呀，指不定还能带她去慕旬帝那儿呢。 于是她清了清喉咙，“咳咳！我自然知道你是谁，不过，我也是奉命前往找陛下的，看在大家同路的份上，就想和你一块结伴而行，这才开了一出玩笑，还请公公别见怪。” “你？与老子结伴？”那公公扯高气扬地说道，再一脸鄙视地望了一眼渡瑶，“长得就跟一娘娘腔似得，还想与老子结伴？” “……” 娘娘腔？ 渡瑶脸色一黑，他自己看上去还不是像娘娘腔，还好意思说她。 “公公你这么说可是伤了我的自尊，咱两，可是一样的。”尽管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朝他眨眨眼。 “一样？你哪个宫里当差的？” 哪个宫里的？回头想想，她哪个宫也都不认识呀。对了，她不是刚从楚凌那出来吗！ “楚王宫里。” “什么？白玉殿？”那公公显然是吃了一惊，这次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渡瑶，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正是，我此次前往，就是受楚王所托，面见陛下。” “既然如此，那就一道走吧。”那公公的脸色依旧难看，但还是勉为其难地说道。 渡瑶心中暗喜，终于有个带路的了。 刚抬起脚要走，就看到眼前这公公又飞到空中，等着她一道前往。 “哈……不知公公为何会飞得这么低？”渡瑶指了指天上飞得老高的那些神仙，开口问道。 如果在这时候说出自己不会飞，一定会遭到鄙视的吧。 “我说你这是存心来取笑我的是吧？你不知道我等身份的就只能飞这么高了？在头顶上的都是等级居高的小神，中神还有上神！要走就快点，别磨磨蹭蹭地浪费时间，我这还赶着去给新到的天女送飞行靴呢！” “飞行靴？” 渡瑶暗喜，连忙抬起脸，凑着一脸天真无邪，“那是什么？” 那公公已经有些不耐烦，“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既然叫飞行靴了，顾名思义就是会让人飞的靴子，那些天女刚进宫，还无法在这里学会飞翔，就靠这东西了。” “我一新来的肯定不知道这玩意儿，不如你拿出一双来给我开开眼界？” “乡巴佬！楚王宫里的人都这么头发长，见识短？”他一边说着，一边得意地从手中变出一双飞行靴来。 看他先前说话的口气，似乎对楚王有一定的忌惮之色，但现在的言辞里又透着讽刺的韵味，想来这个公公有可能是慕旬帝那边的爪牙。 再看他手中的飞行靴，可谓是巧夺天工，精雕玉琢之物。 在冥界里穿惯了布靴，又在人界里穿过玉靴，如今，这飞行靴可是水晶制作，在鞋跟下安置着一对类似鸟类的小翅膀，靴子的高度刚好过小腿腹，虽说是水晶靴，但是手感却是极致柔软，穿上后根本没有任何负重的感觉。 渡瑶的喉咙轻微动了动，两眼盯着他手中的飞行靴打算很没骨气地和盘托出：“公公，既然都说到这儿了，我就不瞒你了。其实我也是……” 292.第292章 帝宫 “让开让开！” “嘭——！” 就在关键时刻，一伙同样身着太监服的人从那公公后面强行疾飞而过，那赶时间的样儿，根本无法直视。 “你们谁呀？！敢撞老子我？” “哟，你不是大皇子宫里的小桌子吗？怎么了，当上大皇子宫里的总管后，根都长齐了？” “你们……你们是二皇子宫里的？” “是又怎么了？”那群小太监当中为首的一个再次用胳膊肘撞向小桌子。 “你……你们是以多欺少！” “就以多欺少怎么了？赶巧了今天，哥几个可以好好伺候伺候你！” “……” 就在几个人相撞上去的时候，原本渡瑶垂涎了许久的飞行靴从乱作一团的人群中直落而下，掉在了她的脚边。 她弯下腰，颤抖地拾起地上那双透明的飞行靴，脸上一贯的沉稳严肃，可心里早已激动不已。 飞行靴！ 是的，是传说中不会飞的人穿上去就能飞的一种神奇的靴子！ 偏头看了一眼还在半空中扭打成一团的太监群，渡瑶咬咬牙，把长袍下的布靴脱掉，接着蹑手蹑脚地套上了飞行靴。 踏在地上并无任何不适的感觉，柔软度也适中，靴子可以根据脚板子的大小而调整长短。她提起袍子看了几眼后，便开心地笑了出声。 试着跑了几步，张开双手后，就真的飞了起来。 虽然没有像以前那般飞得迅速，体会不到北风呼啸而过的快感，但是总比她之前那慢吞吞的行走要强上百倍了。 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跟着这群队伍，去找慕旬帝了！ “哈！我会飞了！啊哈哈哈……”她开心地在空中舞动着身姿，摆着各式各样的姿势飞行，显然已经忘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空中，除了上面一些全神贯注飞行的神仙，还有就是她这一高度上行色匆匆的宫人，谁也没注意到，上神的高阶上，一双专注的眼眸注视了她许久。 直到她渐行渐远，他的嘴角才慢慢浮出一抹微笑的弧度。 * 帝宫 白云袅绕，金雀祥鸣。 台子上正是刚送来的天女逐个才艺表演，台下主位上正坐着慕旬帝和天后娘娘，其余的便是皇子和上神。 “父皇，除了被贬去膳房打杂的安十三，其余的九个天女皆已到位。” 大皇子慕白冉走向慕旬帝，附耳禀道。 “可是犯了何事？”慕旬帝一脸威严，泼墨般的剑眉在听到这句话时轻蹙了一下。 “目无尊神，行为不检点，口出狂言之罪。”慕白冉顿了顿，开口即是条条死罪。 “唔，没想到这一批天女中竟也有如此低等货色，可惜了呀。”慕旬帝的眼里明显有着惋惜之意。 众神皆知，慕旬帝贪念美色，百年一次天女选秀，但凡是入了他的眼必会糟蹋一番后再将其丢弃。 就连这现任的天后娘娘也是昨儿个才册封的，一年之中，这天后娘娘可谓是换了不下十个。 众神已然********，更是颇有微词，这才让慕旬帝一时间有了退位给皇子的心思。但在他萌生退位之意时，他就已耳闻先帝长孙楚凌开始在培养势力，意欲图谋不轨。 自他上位以来，就待先帝一族不薄，除了先帝之女楚瑶自尽一案，他是对先帝后代仁至义尽，给了他们优厚的待遇以及上神的封号，更是赐了楚凌一个神王的封号。 而今楚凌狼子野心，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倒是隐藏地极为保守。 可他却不急着将帝位传给他们任何一个，时机未熟，未熟呀！ “楚凌到了吗？”他搓了搓袖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未到，儿臣已经让宫人在外候着，只要他一来，便会来禀。” “今年的这几个天女，资质平平呀。那个倒是挺不错的，舞也跳得好，身材也不错，重要的是，脸蛋好看。” 慕旬帝跳过慕白冉的回答，而是伸手指着台上一道曼妙的身影说道。 慕白冉会意，父皇这是不想让太多人关注到他们的交头接耳。于是便顺着慕旬帝所指的方向望去，低声回道：“此女子生前是百合精灵，名唤白芷柔。” 只见慕旬帝的脸上，两团赘肉随着鹳骨抬起，笑意渐浓，“白芷柔？瞧瞧，连名字都这般好听。” 慕白冉点头，表情悻然。 父亲这样子已经不是一年半载了，可以说自从先帝之女楚瑶被污那事件开始，他就愤慨地集结各大势力，最后在修罗王渡恶屠三界杀神祗的时候，以楚瑶与之勾结之罪逼先帝退位，换来如今的光耀。 他心中曾了然过，父皇在登上帝位之前，心仪的仙女既是楚瑶。 可也是从那时起，他的父皇便开始沉溺美色，过着奢靡无度的帝王生活。 “大皇子，楚王来了。” 这时，有一小厮跑了进来，低声向他回禀楚凌的动态。 他连忙朝慕旬帝示意，慕旬帝正了正坐姿后，微微点头示意他退下。 乐曲歌舞乐此不彼，台上九位新秀正摆着花样的姿势取悦着慕旬帝。楚凌找了一处空置着的位置坐下后，便伸手端过一位宫人递过来的圣水，心中还在回味着方才在路上见到的那一出情景。 只可惜，至今还未问得她的芳名。 也不知道她来这里是为何，难不成也是为了取悦慕旬帝而来？ 想到这里，他忽然失了兴致，放下手中的水杯。 不远处，慕白冉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接着朝他这里走来。 “凌弟，别来无恙。” 楚凌见是他，站了起身，温和的笑容一扫方才的失落，开口回道：“白冉兄，好久不见。难得今日这天国迎秀佳节，才盼得你我兄弟二人相见。” 两人轻拥片刻，嘘寒问暖几句，便一同望向台子上的九个翩然起舞的天女。 “不知陛下今年相中了哪几个。”楚凌说着，语里分明有着几味嘲弄，眼角瞥见慕白冉发青的脸色。 这时，从身后蹿出来一个身影，松垮的发髻和飘然的青色薄纱罩衣已在第一眼就出卖了他的身份。 “那还用说，肯定是挑最美的。剩下的，只能往大哥宫里送了。”慕儒安笑得极为腼腆，却都是装得一脸好戏。 293.第293章 鸡犬升天 慕白冉瞪了他一眼，接着辑手朝楚凌道：“失陪了。” “白冉兄慢走。”楚凌礼遇不失，尽管看到的已经是慕白冉那傲慢的背影，依然是彬彬有礼。 反倒是慕儒安沉了沉脸色，一个扇子朝楚凌挥去，接着两个人便当场较量了起来。 * 渡瑶赶来的时候，帝宫已经人声鼎沸，周围几乎是座无虚席。 金碧辉煌的帝宫，工程浩大，每一道桥廊，每一坐凉亭，都刻着黄龙镇宫，形象逼人。放眼望去，这选秀的场合居然不同于人界皇宫。 慕旬帝邀请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神仙是要闹哪样？ 而她就算是看见里面的情景，此时也是进不去的。因为在她的前方，已经被布下一道结界，若非是里面的宫人或者受邀请的神仙请帖，她是根本碰不到里面任何一人的。 掂着脚尖，她开始来来回回地看着高位上的身影，揣测着慕旬帝的影像。 晃眼的黄龙金椅上，一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男人保养得体，面貌俊朗，除了下巴处的那一揪胡子，整个人看上去也是格外的年轻，换做人类的年龄来算，看起来也就顶多是三四十岁的模样。 看来慕旬帝长得也不算难看嘛，要想取得他的信任，倒是要多动动脑子了。 刚这么想着，她的脑海里立即蹦出两个大字：色相。 对呀！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她何必要绕那么大弯子想着靠自己的智慧呢。 她是修罗不假，但现在她只是名副其实的天女。 只有她抛开了自己真实的身份，才有机会以假乱真，让这里的每个神接受她的存在，并让慕旬帝无可救药地……信任她！ “没想那小桌子也是蛮拼的，我们这么多个居然差点被他打了过去。唉哟……疼死我了……”一阵尖细的埋怨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渡瑶寻声望去，正是先前和那个送飞行靴的公公小桌子扭打在一起的那群宫人，没想到他们也这么快来了。 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她两手背到身后，故作悠哉地踱起步子。 她只是路过的，可不是吗，所以就算她看见这群从她面前经过的宫人，那一副打量着她时奇怪的眼色后，她也是一副淡然漠视的神情。 “这厮谁呀？” “我也没见过，可她身上穿着的可是上神才有的锦服。” “你没看她那副猥琐的样儿吗，指不定是哪个宫里的公公……” 议论声越来越小，直到渡瑶看见他们走进了会场，这才完全听不到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么俊秀的服饰穿在她身上哪点猥琐了？难道不应该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吗？ 那些人的眼睛被米田共蒙了不成！ 刚一脸不屑地转回头，就被两眼直勾勾盯着她，放大在她眼前一张鼻青脸肿的大饼脸所吓，“啊！” “你这些王-八羔子，真是天杀的没教养的畜生！下次敢让老子再遇着，非要见一个剥你一层皮！” 渡瑶只觉得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接着朝会场里面指了指，小声提醒道：“小……小桌子公公是吧？他们……他们早就已经进去了……” “是吗！正好我也要送飞行靴进去，谢谢你啊小兄弟，看我这次进去后不把他们大卸八块！”小桌子一脸愤慨，两只眼睛早就被打得红肿交错，睁也睁不开。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朝胸口一模，“不好，我手上的那双呢？” 接着视线就投向渡瑶，看得她的心直发虚。 “那什么……我也不是故……” 故意的意字还未说出来，就又看到他自言自语道：“老子知道了！一定是那群王-八羔子想要让老子难看，把它给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子这就进去找他们理论！” 渡瑶看着他摆起架势，欲要朝里走去。 脑袋灵机一动，她连忙将他拉住，“公公请留步！你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个实在是不容易，不如这样吧，你带我一起进去，我帮你向他们讨个说法如何？” “你？” 渡瑶分明从他那张大饼脸上看到两个字：嫌弃。 “你可别小看我哦，我力气可是大的很！再不然，我帮你打打下手也行呀。”她边说着边摆上几个造型给他增加信心。 小桌子横竖看了她几眼，还是觉得不靠谱，于是不理不睬地继续朝里面走去。 “等等，等等！公公，你确定你要这样子进去给天女们送飞行靴吗？”渡瑶也是拼了，无论如何也得在这关键时刻进去，让慕旬帝在对的时间，遇到她。 “那不然咧？我不这样难道还你那样……” “呵呵。” 渡瑶朝他一笑，“你可以去报你的仇，飞行靴的事交给我，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做。” 小桌子狐疑地问道：“你不是说你是来见陛下的，怎么又闲着了？” “顺路嘛。”她再笑，嘴角都快笑得抽筋，从来都没有这么强颜欢笑过，还是对一个这么没有颜值的太监笑！ “切！好像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好吧，随我进去吧！” 听到小桌子这句话后，渡瑶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真的？！” 小桌子并没有回他，而是撅着嘴走到里面，朝看门的一个宫人介绍说，“后面这个是我小弟，叫……叫……喂，你叫什么来着？” 渡瑶刚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就听公公问她。 于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我叫小凳子！” “听见没？我小弟，叫小凳子，以后罩着点！”小桌子连忙朝左右两个看门的宫人提醒道，接着回头，“小凳子，走吧，跟紧点！” “诺！” 渡瑶进去的时候，左右两个宫人正眼都不敢瞧她，只知道她是大皇子宫里的太监总管，也就是以前的宫人小桌子的小弟，叫……叫小凳子！ 但凡是和大皇子，二皇子宫里挂了勾的宫人，他们都得毕恭毕敬，只因陛下表明了自己退位之意，日后这哪个皇子上位也都不一定。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加上这小桌子公公本就不好惹，想必小凳子也是如此。 294.第294章 喂不饱 “慢吞吞地像个娘们儿似得，你能不能走快点？” 前面的小桌子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冲着身后还在四处查探“敌情”的渡瑶吼道。 “哎，来了来了！” 渡瑶刚一进来，原本笑意满满的脸上瞬间沉淀一片暗色。 没想到这天国的神仙竟也是如此之多，光是看到坐在这里谈笑风生的数百个，就足以看出天国的阵势。 若是父亲到时执意要强攻，会是他们的对手吗？ 如果加上她，那倒也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 前排的座位上，楚凌和慕儒安过了几招，便抵拳言好。 “没想到二哥的功力近日增进了不少，小弟甘拜下风！” “儒安，你这说的什么话，相比你白冉兄，我还是差之甚远。”楚凌客气地说道，接着眉目一转，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角落里，正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没想到，她还真混进来了，就不怕再次被抓回膳房打杂么？ “可惜我那传闻天赋极佳的三弟不在，不然就有人能够治治我大哥，灭了他的威风。”慕儒安说着，双脚毫无形象地搭在了茶几上。 每个茶几最多有三个位置，像楚凌这等上神之位，就供应一个上座，也不知慕儒安是哪里找来的一张白玉椅，抢了他的主位。 “你是说子参？”楚凌倒也不去计较是谁坐了他的主位，而是温和地坐在了副位上，面带疑问。 “那还能是谁，这么多年了，三弟一个音讯全无。我那偏心的父皇虽然得知他的下落，却不让我们去查，也不知他现在混得如何了。” 听到这里，楚凌的眸角一冷，当年就是慕子参将他姑姑和修罗王的事给抖了出去，最后才迫使皇祖帝位被夺。 握着水晶杯的手忽然一紧，整个杯子犹如浪花水溅，在一声爆破声中，化为颗颗水晶粒，流落在地。 好在台上的乐声依然在响，掩盖了这一声巨响。 慕儒安没料到楚凌的反应会是这么大，脸上的神情也显得极为不自然。 “二哥你先坐着，我去喊宫人过来清理一下。” 说着，他就像逃命似得离开了这里。 宫人候命的角落里，渡瑶正和小桌子公公忙着交接飞行靴，此时的渡瑶脑海里还在飞快地转着该如何接近慕旬帝的计谋。 “你等下就把这九双送到后台去，还好只有九个，那多的一双，就当是喂了狗，不要也罢了。” 听公公这一番话，渡瑶额上的黑线马上划下一排，声音却极为小声地反驳道：“狗又不会吃这东西，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 刚说完，就看见小桌子正瞪着本来就肿的双眼望着她。 她连忙摆手，“我知道了，大哥你说得很有道理。” “……” 见他终于收回那可怕的目光，渡瑶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天国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傲慢的吗？ 她自背黑锅，承认了自己是狗不说，还得容忍这么一个下等的宫人对自己使眼色。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取得慕旬帝的信任，这个时候，她倒突然想起衾末兄，洛依依，幼珊，还有莫离…… 莫离…… 一想到莫离，她这心就如梗塞了般，有点痛，有点伤。 她自断情根，肯定是对他们都造成了一定的伤害。莫离为了唤醒她的情根，甘愿牺牲自己，纵使她是修罗，可她的体内流着的有一半是娘亲的血液，她也有心，也有情…… “你们两个，去那边打扫一下！” 背后，一阵暖风袭来，却是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 渡瑶回头望去，瞳孔蓦地放大，是他？ 这个不就是在南宫门外赐了一块黄蛇玉佩给她的，二皇子吗？ 糟了，她这副模样不会被他给认出来吧？ “诺。”小桌子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俯首应了一声，接着去拉渡瑶，示意她一道前往。 渡瑶收拾好手上的飞行靴，就跟着站起来，低着头朝慕儒安所指的方向走去。 “等等！” 在她将要从他身前完美地飘过去的关键时候，他突然喊了一声停，让渡瑶的心再次提到嗓门尖上。 “你是大皇子宫里的吧？”慕儒安指了指小桌子，见小桌子点头，于是又道：“那你不用去了，让他去。” 渡瑶缩着脑袋，怀里的水晶靴就被他夺了去。 “你们这是要分发飞行靴？” “回二皇子，正是。”小桌子又点点头，那怂样儿就像自己是二皇子宫里的一条哈巴狗。 渡瑶心里暗骂，刚才明明还对自己扯高气扬的，怎么这会就变得如此乖顺，主人问什么就答什么。 一边骂着，一边祈祷着，让这二皇子赶紧走，赶紧走！ 慕儒安果然没了下文，只是将飞行靴丢在了小桌子怀里后，就转向一直低埋着脑袋的渡瑶，“你去那边打扫。” “诺。” 看见小桌子公公走了，渡瑶心里更是虚得慌。以至于在应完他后，她便急不可耐地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你回来！”还没走两步，右胳膊就被他扯了回去。 渡瑶很快抬起头，惊眸乍现。 “咝！你这小厮怎么那么眼熟呢？从实招来，说……” 完了完了，他认出她来了？ 渡瑶一步步往后退去，两手紧张地不知该往哪里放。她不会这么倒霉吧，刚从天兵手里逃脱出来，就又回来了。 “说，身上的衣服是哪儿来的，你又是哪个宫里的？” 原……原来是问她这个呀！吓死她了！ “回二皇子，我是……是楚王宫里的，衣服也是……是楚王赐给小的……”反正楚王是慕旬帝的死对头，那么也理应是二皇子的死对头才是。 为了争夺皇位，她在未央宫可是见过类似的夺位纷争，亲兄弟都会反目成仇，何况是他们之间毫无血缘的关系。 果然，听到是楚王宫里的，慕儒安的脸色瞬时变成一阵青一阵白，“哈哈……没想到我二哥居然还会赐锦服给一个小宫人，这嗜好倒是挺新奇的。” 他笑得有些诡异，就连看她的眼神也带着些暧昧，“那你日后可要好好地伺候他了，我那二哥，想必是怎么喂，也喂不饱的吧？” 295.第295章 一句话惹的祸 渡瑶一愣，敢情二皇子是将她当成给楚凌暖床的小太监了？ “看你这样儿，也就只能给他发泄发泄了，他这心里，可是脆弱得很……” 他凑近她的耳旁，低声说着，暖气喷在她的耳垂下，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去吧，他就在那边等你呢，好生伺候着点。” 这次她可是看得很清楚，楚凌坐在上神的座位上，正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盯着她这个方向。 “诺……” 她连忙从慕儒安圈固着的臂弯下逃了出来，一路是惊慌失措地小跑到楚凌这边。 那二皇子，不会是变……变-态吧？！ 渡瑶稳下气息，来到楚凌所在的位置，但双眸依然警惕地看着慕儒安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他刚刚都对你说什么了？瞧你脸红的。” 楚凌浑厚温和的声音响起，渡瑶这才惊慌地将脸转向他，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正因为她这一副惹人疼惜的样子，才会令楚凌再次看失了神。 “没说什么，没什么。楚王，你……你也在这儿，这么巧啊？” 她说着，移开了朝向他的视线，目光最后落在了从茶几洒到地上的那些茶水和水晶渣滓。 刚才这里，难道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决斗，让她给错过了？ “我那二弟自小爱说笑，若是说了什么，你也别放在心上，来，坐这里陪我说说话。”从见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没停过脸上那醉人的笑容。 渡瑶指了指一地的狼藉，“不……不了，我得先把这里收拾一下，要不然二皇子等下又要……” “本王说不用就不用。”他说着，忽然执起双掌，朝地面和茶几上的零碎物件吸去，一股白光从他手掌泛出，很快，那些残渣便慢慢地聚拢在一起。 最后，在渡瑶的惊眸中，恢复成了先前那个精致的水杯。 渡瑶动了动嘴皮，却没能将此时自己心中的怨表达出来。 那二皇子摆明了是要给她添堵的，明明楚王自己能把它收拾好的，还偏偏去找她来清理现场。 但她的思绪重心还是放在楚王的那声“本王”上，不知为何，她就想起了另一个男人…… “现在总可以坐下了吧？”楚凌将杯子放好，面若桃花。 她应声入席，看着他优雅的举止，和煦的笑容，总是控制不住得害怕。她之前，可是盗用了他的名声，到处耀武扬威呢。 若是他知道了，殊不知会怎么想她。 “我又不是人界的老虎，怎么这么看着我？”楚凌好笑地回视着她。 在天国里一直沉浸在种种攻心计谋里的他，没想到也会有天沉沦在一个女子的笑容里。 渡瑶连忙收起目光，干笑了两声，“呵呵，我是觉得，您比那什么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要好，他们才是老虎呢！” “此话怎讲？”他还从未听过有人敢这么说慕白冉和慕儒安的，带着嘴角不曾消失的笑意，他起手倒了半杯圣水，轻轻啜了一口。 “大皇子凶得就像公老虎，二皇子心理有问题，像……母老虎！” “噗……” 楚凌在听到她所做的比喻后，完全失态了，一股脑儿地将嘴里的圣水全往前门喷了去。而这一喷，居然喷向了前方还距离两米之远的……慕旬帝脖子上！ 许是感觉到脖颈处的一丝冰凉，正盯着台上的莺莺燕燕看着起劲的慕旬帝皱了皱眉头，随之不满地转回头。 身后的位置，是他特地命慕白冉安排给楚凌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他会在这种场合下有何动静，没想到等了这么久，他终于行动了！ 不等他出声，只是他这么一个扭头的动静，数十个天兵天将就从天而降，落在渡瑶和楚凌的面前。 “保护陛下！” “快！保护陛下！” 还在幕后休息的慕白冉听到动静后，立即飞了出来，就连还在到处溜达赏风景看美人的慕儒安也闻声而来。 渡瑶有些咋舌地望着自己周围突然凌空多出来的神，表情极为不自然地看向楚凌。 心里倒是问了他千百遍，楚王啊楚王，你这到底跟人家结了多大的梁子，为什么你喷个水都能招来这么多大煞风景的人出来。 再说了，不就喷个水吗，这些人是想怎样？看着就像是下一刻就要活生生将他们剥皮生吞似得。 “做什么呢，做什么呢？！谁让你们出场的？这锣都还没敲，鼓都还未打，台上的妹子们表演得还未尽兴，谁让你们现在就出现的？看把我们楚王给吓着！” 慕旬帝从天兵群中钻了进来，声音浑厚有力，震慑全场。 渡瑶看了有半响，也从他的话里琢磨了有半天，这才幡然醒悟过来，敢情这位就是慕旬帝？ 可他这自圆其说的退场理由，也太过牵强了吧？他还真把她和楚王当白痴了不成，明明就是他在这会场设下埋伏，想要在楚凌犯错之时，再安个罪名将他拿下。 现在倒好，埋伏的天兵天将都出来了，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说是误会一场。 再看看此时的楚凌，他倒是举止优雅地再次啜了口圣水，接着将杯子递向渡瑶：“你也来口，压压惊。” 这种场面渡瑶并非从未见过，但她一直记得，自己身处天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装，一装到底。 见天兵天将都退地差不多了，她才哆嗦着手接过楚凌手里的水晶杯，柔软的双唇刚触碰到杯口，圣水也刚刚流入嘴里。 这时，慕旬帝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响起，“哈哈哈……楚凌，原来是你小子来啦？许久未见了，你这眉眼倒是成熟了不少呀！” 楚凌起身，朝他做辑，“陛下真爱说笑，若是不然，前天您才召见过我的。” 好在渡瑶做好了准备，倒抽一口气后才没让刚要咽下去的圣水喷出。楚凌这句话摆明了是要拆慕旬帝的台，而这时候的慕旬帝，脸色也极为难看。 看来，得想办法缓和一下这当中的气氛。 现在她好不容易见到慕旬帝了，理应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才是。 296.第296章 君无戏言 偏头望去，台子上的九位佳丽也都停了下来，小桌子抱着飞行靴正教她们如何使用。趁着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楚凌和慕旬帝身上，她完全可以来个“全身而退”。 一路狂奔到后台，才发现不同于人界搭的戏台，这天国的戏台幕后，所有的皆是凭意念而生。 也就是说她想要什么，只要集中精力许愿，便能愿望成真。当她身在冥界还小的时候，衾末兄就曾与她提及，说天国的神具有神力，他们能够让人心中所想的东西实体化，达到想要得到的目的。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她现在进入了一个具有神力的空间，只要她在这里许下任何实际性的愿望，便可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随着她眼睛一闭，身上就发生了奇特的变化。 一条绸带，一身粉红纱裙很快取代了她那套男装。脸上略施粉黛，娇俏的小嘴不点而赤。三尺之长的粉红幔纱逶迤身后，头上天女专属的白凤帽也渐变粉色，金丝镶边的袖口上，牡丹花缀，一身纯色竟然衬出她胜雪娇嫩的肌肤，含苞欲放。 “公公，可是像我这样飞的？”台子上，一个柔声响起。 小桌子笑得谄媚，“就是如此，没想到白姑娘居然一点就透，想必接下来的第二轮考核也是轻松过关。” “公公过奖了。” 就在其余的天女看得糟心之际，一声天籁随即划破天际，众神皆从各自的寒暄中抬起头，视线落在了台子上。 凝望许久，也不曾分清唱歌的女子到底是哪一个。 还在原地对峙着的楚凌和慕旬帝，以及慕白冉和慕儒安，也都纷纷扭头，被这清音所震，宛如心底住落了一把琴，上面万根琴弦正分别跳动着美妙的音律。 “红烛摇曳着期待……”最后一句清音唱起，万籁俱寂。 倏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琴音，婉转间又扣人心弦。 就在大家纷纷议论着这唱歌弹琴的女子到底身处何方时，一条绸带从空中左侧飞向右边戏台的柱子上，将它牢牢套住。 一道粉色曼妙的身影随着一把放置膝上的小巧古琴，从幕后的上空沿着绸带所伸展的方向缓缓飞落。 三尺纱幔随风扬起，将她整个身子带着古琴一并绕于其中，朦胧间的感觉，胜过仙女降世，不食人间烟火的纯净让人只稍稍望去一眼，便不敢再亵渎。 “若能盼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回眸倾城一笑又如何……”朱唇轻启，声动梁尘。 手中的琴弦随着十指紧扣，发出一阵扣人心弦的颤音，接着两指轻捻，音调渐转，似百莺鸣唱，又似高山流水，脆而动人。 “是她？！” “她不是被贬去膳房打杂了吗？” “是呀，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这儿了？” “她这是搞得哪出啊？” 台上，除了看得有些怔然的白芷柔和小桌子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天女皆议论纷纷。 而台下，则是惊声一片。 论容貌身姿，此女子必是天国绝佳，论唱功琴技，更是胜人一筹。这般的佳人，谁看了不会心动？ 慕白冉就算是再高傲，也被她这一独特的出场所震撼。 慕儒安再风流，也被她一身纯洁所迷惑。 楚凌，嘴角扬起的笑意，恍若在心中问着她，安姑娘，你可是在层出不穷地放大招？ 慕旬帝在看到渡瑶的那一瞬，心是被揪起来的，她的眉目，居然和楚瑶那般相似！ 众神指指点点，七嘴八舌。 “你看她头上的白凤帽，是天女的标志。” “这么说来，我等只能当做是看戏的了。” “……” 说出白凤帽，一众神祗又噤了声，反正再好的仙女，到了慕旬帝那里，也是得不到好结果的。 成功地吸引了慕旬帝的视线，渡瑶的一双清眸便开始顾盼撩人，忽闪的长睫下扑朔迷离地晃动着神采。 梨涡忽现，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看着慕旬帝情不自禁地朝她一步一步地走来，她心如止水。 说到底，自己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出卖色相，乃下下策。如果不这么做，依照她那身男装长期扮演下去，她何时才能魅惑他，取得他的信任。 为了父亲，为了报得娘亲含恨之仇，她要让这里曾经嘲笑过她娘亲的，讽刺过她娘亲的神，一个不留！ 所有外表下的软弱，全是隐忍之态。 慕旬帝，再近一步，再近一步吧！ 眼看着慕旬帝踏上台子，下一步就要来到她的面前，她手中的琴弦更像是着了魔般得肆虐挑动。 忽然，一根高音的琴弦崩断，发出刺耳的声音，琴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渡瑶的手指很快被割破，红血流出。 好在父亲早已为她封住了修罗力，所以才让她现在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就连所流着的血也恢复成红色的了。 “疼吗？”慕旬帝忽然蹲下身，关切地问道。 不等渡瑶出声，只见他拉起她受伤的手指，轻轻吹了下，血液顿时凝固，伤口也恢复毫无破损之相。 虽然目的还是达到了，可手指被他这么一握，她竟然还是感到了异常的抗拒。 慕旬帝是不老，也不丑。可当和一个男人如此接触时，她还是产生了抵触的心理。 “父皇，此女子是膳房内一打杂的，您万万碰不得！” 不知何时，慕白冉已经来到台上，俯首对慕旬帝禀道。 “唔？为何！”慕旬帝显然很不高兴，这大煞风景冒出来的大皇子。 慕白冉还未解释，就看见二皇子也跳了上来，“父皇，规矩是您自己定的，只挑天女，其他身份低微的，那是儿臣们的福分！” 慕旬帝愠怒，而此时台下众神已经开始见风使舵，小声议论着这父子三个，为了一个天女竟在争风吃醋。 楚凌站在原地，看着台上那一出比渡瑶的表演还要精彩的戏，笑意渐深。 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越是腐败，他的势力便越强大。 慕旬帝狐疑地看了一眼慕儒安，凑近问道：“当真是孤定的规矩？” “父皇，君无戏言！” 297.第297章 留不住她 “那好吧，来人，把这个女……”想了一想，还真是万分不舍，可规矩是他定下的，他总不能言而无信吧，出于最后一点私心，他又命道：“把她带回膳房……严加看管！” 严加看管？ 渡瑶当场愣住，慕旬帝这是怎么了，他刚刚不是还很喜欢她的么？ 怎么就要把她送回膳房，还要严加看管了？ 直到两个天兵从天而降，前来抓她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一万个不解。 “陛下？”她被抓了起来，一双水眸楚楚可怜地望着慕旬帝。 慕旬帝这心里又是一揪，抬手示意天兵将她带走，心中却打起了算盘，反正都是他天国里的女人，到时候趁着月高风黑的夜晚，再去膳房找她一亲芳泽不也是妙？ 渡瑶被带走，台下的楚凌也跟着不见了。 等慕旬帝回头去找他的时候，已经无从寻起。而他的现任天后娘娘在他上台勾搭渡瑶的那一刻，也已气得拂袖离去了。 * “喂，天兵哥哥——这个真的是误会，你们信吗？我真的不是天女！” 在押往膳房的路上，渡瑶被架着左右两个胳膊，极力争辩着。 这次押她的天兵就像是哑巴了似得，愣是一声不回她。 她这都牺牲了色相，奈何那慕旬帝偏偏没有对她怎么样。反而还听信了那个恶毒的大皇子所言，要将她打回膳房去。 “我真的不是天女呀，你们绑错人啦！天兵大哥，要我怎么说你们才会相信我？” 就在渡瑶欲哭无泪之时，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樱花树下，楚凌的出场再次让渡瑶燃烧起挣扎的欲望。 “楚王，快救我啊！喂，你们放手！” 谁也不曾料到，押送一个天女从帝宫走往两百米外的膳房也会遭人来截。 两个天兵看见楚凌的时候，不禁面面相觑。 “放了她，我给你们一条生路。若是你们回去后无法交差，也是死路一条。”他说着威胁的话，脸上仍旧挂着柔和的笑容。 渡瑶微微一愣，居然连说一句威胁的话都能这么迷人，比起那个冷冰冰的慕子参，她似乎更喜欢这种笑如春风的男人。 慕子参？她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请楚王为我等指明一条活路！”此时，她身边的天兵已经将她放开，双双跪了下来，恳请道。 “白玉殿，集合。” “诺。” 见天兵朝半空飞去，楚凌又朝自己走来，渡瑶不由得朝他尴尬地笑笑，心想他肯定会有一大堆问题要问她的吧，可她还未打好腹稿，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接下来将要问的问题。 “本王还是觉得这套装扮更加适合你。” 他一手抚上她的后脑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道法，一眨眼之间，渡瑶身上的纱裙和白凤帽变回了之前她穿的那套男袍和束冠。 “啊？这……” “要在这里混，就不能太过招摇，太过出众，否则，性命不保。”他的言语中暗藏着一些警告。 渡瑶看着他许久，终于问道：“你……你没有别的要问我的吗？” 他笑笑，“来天国里的天女，哪一个不是变着花招想要获取帝宠的，你这样的，本王见多了。就算不问，本王也懂。” “……” 原来，他只是把她当做是普通的一般天女，千方百计想要获取帝宠的女人。 有些糟心，也有些不服，可她还是忍了忍，朝他致敬，“不管怎样，还要多谢楚王相救，它日渡……它****安十三必衔环结草，以报恩德！” 楚凌的目光透着些别样的韵味，“报恩？你们女子报恩的方式不是只有一种？罢了，你要是诚心想报恩，就在这天国里多活几日吧。” 渡瑶嘴角一抽，他这是暗示她报恩只能以身相许，还是觉得她没有能力在天国里如鱼得水？ 好吧，事实上，楚凌是既有暗示，也觉得她没能力。 “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要去哪里？” 他问着她的同时，眼里是既期待又害怕。 “我还有事在身，要去的地方也比较多，就先走了！”渡瑶朝他做辑，便张开双臂，借用飞行靴的力量往前飞去。 虽说她花痴，看见美男没有免疫力，可她至少还懂得收敛。在获得慕旬帝信任前，她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 还杵在原地的楚凌看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收起脸上的笑容，眼里的失落一览无遗。他本还想着，如果她不急着要走的话，可以先去白玉殿玩几天。 但看见她行色匆匆的模样，便也知道了自己留不住她。 * 精灵国 经过多日的精心打理，如今的精灵国已经恢复了大半元气。 借着兮兮的神力，芒草将晨露送回山涧里山灵的体内，在它们孕育出下一代精灵的同时，又将小精灵送进精灵国培育，才使得现在的精灵国充满了生机。 这天，精灵国的上空艳阳高照。 绿油油的草坪上躺着芒草，蜂灵，还有兮兮。 “你说咱们参王还要闭关多久？”蜂灵说着，嘴角一瘪，“人家都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很快，他的脑门被爆上了一个炸栗子。 “你干嘛打我？我说的可全是真心话！”蜂灵委屈，大喊。 “你后面那句说错了。”芒草闭着眼，呼吸着熟悉的芳草气息，“参王不是老人家。” “我也好想爹爹啊！”兮兮掰着手指算了算，“正常来说，爹爹应该就在这两日便可出关的。” “啊？那会不会是……”蜂灵惊坐起来。 “是什么？”芒草闻言，睁开眼望了过去。 “会不会是走火入魔了，我们不知道？”蜂灵带着哭腔揣测道。 “……”芒草再次闭上眼，隐忍着怒意，“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参王一身本领，有着救世神功，怎么可能会走火入魔，这蜂灵就是耳朵长见识短的一厮。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兮兮只字不漏地复读了一遍芒草的话。 蜂灵哀叹，他这是找谁惹谁了，明明他是两边讨好的，怎么各个都要针对他。可是为了参王，他忍了！ 298.第298章 大功告成 就在三人陷入沉思的时候，天空传来一声乍响。 “不好，有人在破传送门的封印！”芒草先是反应了过来，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 “难道是修罗王又来了？！”蜂灵接着反应，双眼充满恐惧。 兮兮起身，往传送门方向飞去，芒草和蜂灵紧随其后。 “兮兮，你能看到是谁吗？”芒草面色凝重地问道。 “是冥界来的死神姐姐。还有一个人类，也是女人。” “两个女人？” 芒草暗忖，冥界来的？一个人类，一个死神姐姐，会不会是……“快打开传送门！” “不能打开，不能呀！是冥界来的就更不能打开了！万一是修罗王派来的呢？那我们不是必死无疑了吗？” 蜂灵挡住他们的去路，曾经经历过的生死攸关，历历在目，只要一听到冥界，就能联想到那个大魔头修罗王。 他惧之，怕之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再让冥界的人进来。 兮兮呆呆地看着蜂灵这副模样，奶声说着：“呐……小蜜蜂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芒草掰正兮兮的小身子，“那小姐姐是不是梳着两根小辫子的？” “是的呀。” “是幼珊，一定是幼珊！我去带她们进来。” “芒草！”蜂灵还未阻止他，就见他穿过传送阵离开了他们身边。 他是引路使者，只要拥有晨露便可自由出入精灵国，蜂灵就算是想拦也拦不住。 “芒草……你大爷的！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我就跟你恩断义绝！” 他哭得稀里哗啦，殊不知此时的小兮兮正鄙视地看着他，心里对他的好感分数又降低了几分。 山涧里，幼珊屡次尝试着破除封印，皆以失败告终。 “珊珊，算了吧，你就带我回未央国吧，在那里我一个人也能生活的。”洛依依拉住她的袖袍，神情低落。 “依依姐，未央国已经是死国啦！冥界你是万不能待下去了，师父命我先将你安顿此处，等到有合适机会，我们再送你去别的国度。” 幼珊说着，再看了一眼面前的传送门，再次施法撞击，想要强制打开封印。 洛依依有些伤神，她不明白那个修罗王为什么那么容不下她，她不过是想在衾末身边照顾着他，等他伤势好了再离开。 她知道自己不属于那个地方，所以这次才会跟着幼珊从那里离开。 “珊珊，你们怎么来了？”芒草从传送阵里跃了出来，脸上带着些激动的神情，“你别打了，以你的功力是破不了兮兮的封印。” “土包子？！”幼珊没想到芒草是回到了精灵国，可又听他说起兮兮，不由得脸色暗淡下来，“兮兮是谁？” “是我们参王的……”刚要道出，他又憋回了话，“就是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娃娃。对了，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幼珊刚要说明原因，就又听他说，“瞧我激动得，你们都进来再说吧！” 他撑开了传送门，将她们两个都迎了进去。 幼珊刚进入精灵国，就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但办正事要紧，也就失了赏风景的兴致。正要扭过头要问芒草的时候，看见了一侧像审犯人一样盯着她们的蜂灵和兮兮。 原来芒草所说的小女孩就是这个，看她模样总觉得好眼熟啊！ “珊珊，你可以说了。” 芒草从她身后走了过来，又朝蜂灵和兮兮介绍道：“她就是死神幼珊，陌衾末的徒弟。这位是……” “我是洛依依。”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出现在我们精灵国的人类，那时候，莫离也跟你们在一起的！”蜂灵对依依还是有些印象的。 一提起莫离，幼珊和依依皆垂下了脑袋。 “怎……怎么了？我说话就这么难听吗？”蜂灵有些伤心地看着她们的反应。 反倒是兮兮，突然亲热地扑向幼珊，“死神姐姐！” “……”幼珊一惊，这小娃娃居然认得她？ “我……”兮兮张开小嘴，两眼笑得弯成月牙。 “蜂灵，你先带兮兮去旁边玩着，我有些话想和幼珊说。”芒草支开了蜂灵几个，拉着幼珊往另一头走去。 幼珊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耗在这里了，而是开门见山道：“你们参王呢？我要见他！” “珊珊，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你个头啦！我要是再晚回去一步的话，修罗王就该将我捏成粉末了！这次我是奉师父之命来找参王的！还有依依姐，她不能再在冥界待下去了，师父让我送来你们这里。” 幼珊的口气透着急切，并非她不想和芒草多说几句话，而是时间紧迫，现在修罗王下了封锁令，每个鬼差都要尽忠职守，不得出现任何差错，要是被他发现她来精灵国，必会一把将她揉成飞灰。 芒草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那你来得也不是时候，参王还未出关。” “什么？他怎么能在关键时候未出关？！渡娘还等着他去救出来呢！” “渡姑娘？她怎么了？” “她被修罗王派去天国，听师父说是要去那里复仇，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师父重伤在身，无法亲自前来，只好让我代他传话，希望参王能回天国去救渡娘！” 芒草惊得两眼瞪得圆圆的，天国？ “土包子，你一定要把这些话带给你们参王！我得马上走了，还有依依姐，拜托你们照顾好她。” 幼珊说着，依依不舍地望了他一眼。 芒草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她的，他们身份有别，更何况修罗王攻过一次精灵国，若是得知死神幼珊流连此地，一定会再次对精灵国下手，甚至会杀了幼珊。 于是他只好憋回了一直想说的话，将她送出了精灵国。 回身想要走向蜂灵那边时，却发现就近的草藤房外，正伫立着一个高大孤冷的身影。 参王？ 他连忙跑了过去，“参王……您何时出关的？” 慕子参睁眼，精锐的眸子泛出一道光芒，接着伸出左掌心，对准前方不远处的那一颗大树。 随着手掌翻转，树上的枝叶争先恐后冒出绿芽，千年不曾结果的古精树，仅在这一瞬，铺满红果，宛似画中情景。 299.第299章 飞行事故 芒草望去，随即跪下：“芒草恭贺参王，练成救世之术！” 慕子参的嘴角微微一动，“刚才，她说的可是……瑶儿去了天国？” 原来，他都听见了！ “回参王，是的。” “……” * 天国 天色暗黑，繁星点点。 渡瑶飞了几个时辰，还是未能将整个天国的地势摸了个遍。 记得箫闫说过他在北门当值，可往北方飞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个像南宫门那么宏伟的大门。 有些垂头丧气地继续往前方飞去，肚子却在这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她居然有了人类的食欲？！ 难道父亲连她基本的吸食大气为生之法都给封印了吗？ 天哪！有没有人告诉她这个时候该上哪儿才能要到吃的？膳房……突然后悔不已，她挣扎什么呀，今天乖乖让他们把她抓到膳房不就得了。 如今她不仅要想方设法接近慕旬帝，更要为自己的生存能力着想了！ 就在她欲哭无泪之时，脚上的飞行靴突然发出一阵警报声，声音虽然细微，可在这宁静的暗夜中，听得尤为清楚。 “啊？怎么了怎么了？我肚子饿而已，你不用也这么配合吧？”渡瑶的脸上泛起担忧之色，面色紧张地低头看着似乎要没了神力的飞行靴。 往前再飞了一小段距离，脚下是一栋光鲜耀人的府邸。 院子里的夜明珠通透发亮，将整个院落都照得一览无遗。华丽奢侈的装扮，让人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这里居住的主人，身份是何其的尊贵。 渡瑶一心只想着尽快找到吃的，也就没去多在意那其中的景色。 没想到在空中定了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往前飞行了！ “什么情况？你飞呀，倒是飞呀！啊——”她抬起脚，刚要看看飞行靴的状况时，只觉得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呈平衡式坠落。 院子中，小桌子正候在还在舞刀弄剑的慕白冉身边，两只眼皮还在不停地上下打架。 这三更半夜的，神仙也要睡觉的好吗？ 可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这大皇子自从去了一趟膳房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后，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眼看着就要子时了…… 他的眼皮又耷拉了下去，刚要合上的一刻，只听樱花树下传来一阵巨响，听这声音，像是有人来袭。 小桌子立即打起了精神，连忙左右探望，“谁？谁？！” “天了个噜……痛炸了！”揉着全身宛如摔成渣的骨头，渡瑶趴在地上暗骂着。 什么破靴子，飞行靴，叫那么好听去死啊，结果功能生效的时间竟然这么短！ 好在她还有底子在，不然，这一摔必成肉酱。 “小桌子，你倒是去看看呀，在这里转能看出什么名堂？！”还在试剑的慕白冉瞪了一眼绕着原地寻找敌人目标的小桌子，口气中带着不耐烦。 这深夜就算有人来袭，想来也是他那个吊儿郎当的二弟。 楚凌虽然有野心，但他还不敢动到这里来，也就只有慕儒安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做才会派人来偷袭。 “诺……”小桌子接令，从地上拾起一根柴棍，就颤巍巍地朝出声的地方走去。 “抽……抽筋了……动不了了！”渡瑶咬着唇，忍着手臂上不断抽来的阵痛，坐了起身。 脑袋刚转过去看看这里的地方，就当头迎来一棒！ …… * 夜深人静，明珠赤白。 一道金光从天国边际一闪而过，犹如流星划落。 谁也不知道，在这宁静的夜中，这无人神游的天国中，在此时多了一个天神所在。 帝宫一切如常，白玉殿也平静如实。 唯有慕白冉所在的夜明宫，灯火通亮至天明。 渡瑶有了意识的那一刻，就是觉得脑袋要炸了，腰要断了，骨头要碎了。 重点是，她在昏倒的时候，是谁打的她，她都不知道！ “唔……” 声音虽小的如同蚊鸣，但候在床尾的小桌子还是打了个激灵，迷糊中嚷着：“小凳子，你醒了？” 小凳子？ “你还小桌子呢！”渡瑶捂着脑袋，意识稍稍清醒了些，还未看清对方，就条件反射性地回了一句。 “什么还，老子就是小桌子。以后你别这么没大没小的，看见我，还称我桌哥，听见了没，这次你的命可是我救的！” 渡瑶睁开眼眸，定睛一看，哟，还真是那小桌子。 长得一脸挫样，居然还想当老大。 不过，是他救了她不假，这声哥还得叫。 “桌子哥，我现在……在哪儿啊？”她记得自己之前好像是因为飞行靴的缘故而摔了下来，对了，她脚上的飞行靴呢？ “看清楚了，你大哥我脑袋上的官帽，写着什么？”突然，小桌子头顶上的一顶绿帽凑了过来。 渡瑶看得真切，“是管字啊。” “那你说自己现在在哪里？” 渡瑶一惊，这小桌子是大皇子的人，这么说来，自己是来到了大皇子的宫里了？不行，她得走，得马上离开这里！ 大皇子整个人看起来就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她就怕被他给认出来后，这次会连命都没有。 昨儿个，可是他在慕旬帝揭穿了她的身份，还说她犯了什么什么法，去他爹的！ “桌子哥，有劳你照顾我了，敢问一下，我的靴子呢？”她是憋着气问出这话的。 果然，一提起靴子，小桌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这个小畜-生，小崽子，明明就是你偷了老子的靴子，昨儿个还竟然装作若无其事，老子没想到你这娘娘腔还有这么个怪装癖，喜欢穿女人的靴子！” 天哪……噜！ 她黑着一张脸，只能一昧地陪笑道：“桌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也知道的，我们这种人，没了命根就只能往女人那条路发展了。” “真是服了你！那飞行靴你也别穿了，就穿我的吧！徒步能行千里呢！”说着，一双黑色长靴伴着阵阵脚臭味朝她丢了过来。 “呕……”渡瑶被熏地差点说不出话，“桌哥，你还是给我那双靴子吧，你这靴子太高大上了，我穿不起呀。” 300.第300章 误打误撞 “什么？你还想穿回飞行靴，那破玩意儿能跟我这靴子比？飞行靴的功效只能发挥四个半时辰，一般天女们都要在飞行靴失去功效之前，自己学会飞行。所以，你那双，我扔了！”小桌子说得不以为意。 渡瑶心中暗骂，骂他个祖宗十八代，骂他子孙后代。 最后只得捏着鼻子将靴子丢在地上，“那……那你还有干净点的靴子吗？” 她并没有得到小桌子的回答，而是在他愤怒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杀气。 “我……我穿！我穿还不行吗？！”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是忍着悲痛的心情，套下了小桌子的靴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走起路来也不太舒畅。于是忍不住暗暗发誓，马上离开这里，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弄双鞋子来穿。 “小凳子，你干嘛去呀？” “我……”渡瑶已经冲出了门口，去哪儿也不能留在这里。 可她刚冲了几步，就被门口的一个高大的身影所拦。 她来到天国，本以为能直击慕旬帝，谁想到半路中会杀出程咬金，结果她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 现在，还得被这个大皇子步步相逼。 “小桌子说，你是楚凌的人？”从他的口气中，渡瑶也只能听出一点点的试探。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楚凌和他也是死对头，所以在听到他这声问话后，不禁产生了颤栗感，整个身子也往后缩了缩。 “小的……小凳子，见过大皇子。小的不过只是楚王殿里的一打杂的，算不上他的……他的人。” 不知是不是用惯了楚凌的名号，她这谎言也都是不经过腹稿，直接脱口而出了。 “那你深更半夜，为何要潜入我府里？” 慕白冉朝她走近一步，总觉得能从她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体香味，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自己是从哪里闻过这种香味。 “我……” 为何要潜入？ 渡瑶低着头，想了许久，她总不能道出自己是因为飞行靴的缘故吧？鬼知道他得知后会不会又问她如何得到的飞行靴。 忽得听到身后小桌子的笑声，于是她连忙回道：“小的只是想来看看桌子哥，昨日小的承蒙桌哥的照顾，小的才有幸进入帝宫一睹陛下风采。小的感激不尽，这才冒着风险来看他……” 慕白冉皱着眉头回头望了一眼小桌子的反应，见他也低着头不知道在笑什么，便将渡瑶的话信以为真了。 可他做事一向是追根刨底，不给任何敌人留后路，于是：“本皇子还从未听闻过，这天国里有哪个宫人的感情是必须要冒着风险来培养的！你真当本皇子是瞎的？” 什么情况？ 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就把刀架到她脖子上了？！ 渡瑶垂下长睫，看着明晃晃的刀刃离自己的脖颈不到一公分时，不禁哭笑不得，这狗-屁的大皇子性子还真是火爆。 “大……大皇子，有话好好说，我是真的来看桌子哥的。看完我就走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渡瑶回头轻轻挪开脖子上的刀刃，回头一看，妈蛋，小桌子你还扭扭捏捏偷笑个什么劲儿啊！还不快来救我？！ “桌子哥，你倒是帮我解释啊！”她简直要怒吼了！ “小凳子，我没想到你是特地来看我的，还穿了我的靴子，你看，还挺合脚的，呵呵……”小桌子像个小媳妇儿似得边说边看着渡瑶的脚。 慕白冉也跟着望去，还真是，他们两人都穿同一双鞋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信她？下一刻，他就收回了冰冷的刀刃，看也不看她。 然而，渡瑶的脸色已经一阵青一阵白了，如果可以，她倒是想把这双臭靴子还给小桌子，再说了，他哪只眼睛看出来，她穿得合脚了？ 特么整整大了许多号了好吗？！ “既然如此，你滚回你的白玉殿去，下次不可再犯！” 这次，慕白冉总算是出声让她走了。 渡瑶掏了掏耳朵，直到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后，连忙跪下道谢：“谢过大皇子！大皇子英明！” 起身后，她就像是在脚底套了风火轮似得，一溜烟朝外奔去，奔了几个来回才找对了大门的方向，最后憋着最后一口大气扑了出去。 天国里的人，比人界还要可怕不是吗？ 皇子像个讨债似得阴晴不定，就连府里的公公也是缺乏爱的领悟，一想到方才那小桌子盯着她的脚，眼里充满爱意的神情，她现在就忍不住想要呕。 不行不行，她实在不能忍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脱了那臭靴子，丢在了夜明宫门口，再光着脚丫走在这条陌生的道路上。 地上，蜿蜒地铺着一条玉石路，从夜明宫朝两条岔口而延伸。 她看了一眼，最后选择了左边的那条路。 冰凉的玉石路，戳着她娇嫩的脚心处，泛着刺骨的疼。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一个黄白相间的宫殿。 金黄的外墙，莹白的粱墩。 宫殿外有一个冰蓝色的天湖，望不到边际。 相比方才她所待过的夜明宫，这个地方似乎更显高雅，独具一格。 匿大的院落里还搭着一个小秋千，左右两个小花园对立而卧，鲜花艳丽相簇。沿着它的外墙走到由白玉雕琢着的，镂空的大门处，朝里望去，里面空无一人，就连打扫的下人也不见一个。 像之前的夜明宫，她在出门的时候，可是每跑几步就能遇到两三个宫人，也不知道这个殿里居住着的主人是不是遭众神排挤的对象。 不仅选址如此偏僻，就连个看门的宫人也没有。 她轻轻触碰了下门上精致的白玉锁，没料到的是，她这么一碰，门就自己打开了。 “对不起啊门神哥，我不是有意要侵犯你的，是你自己……”兴许是受了前几次的教训，她连忙双手合十，闭着眼连声道歉。 直到过了半晌也没听到谁来斥责她，她这才敢再次睁开眼，看了一眼动也不动一下的白玉门，最后嗤之以鼻，“什么嘛，原来只是普通的门，我还以为真的是到处有神呐！” 301.第301章 天湖 见四处无人，渡瑶又贪婪地打量了一眼，最后把门掩上，朝十米远的湖边走去。 殊不知在她走后不久，一声轻叹从门上传出。 接着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带有磁性的男音：“怎么了？” “刚刚有个智障的，突然跑来自言自语了一阵，可把我吓死了。” “好了，你守好门，我要去帝宫一趟。” “三皇子，您慢走。” * “哇！真的是好美啊！”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湖，如果说她唯一一次看见湖的地方就是在有来无回城的那次，那个小小的镜湖，那么她现在死在这么大的湖里，也无憾了！ 天国里的天，特别的蓝，白云伸手可及。 这就是传闻中的九霄云外，离天最近，离地最远的地方吧？ 看着清澈透底，与天一色的天湖，渡瑶难掩激动的心情。 左右望了一圈，没有人吧？不对，天国里都是神，他们行走的路线都是与常人不同，是走天道。 这么想着，她连忙抬头望了去，真是幸好啊，天上也没人！ 宽衣解带，下湖洗白白。 原本平静的湖面随着她的侵入，荡起阵阵涟漪。 冰凉的湖水浸透着她身上每一寸胜雪的肌肤，掩埋在湖中的娇躯，随着兴奋的心情来回漾着轻涟。 刚从前方的殿宇中飞身而出的那抹身影，很快便注意到他的天湖里有着异样的动静。 “玉门，若她经过此地，想方设法将她困在殿内，直到我回来！” “哪个她？您指的不会是那个智障吧？” “嗯？” “不不……小的多嘴了，三皇子你尽管放一百个心去，小的会把她抱在怀里抱得她无法动弹，想走也走不了！” “你敢抱一下试试？” “是，小的又多嘴了，总之，小的会将她留下的。” 门神语毕，就自动打开了大门。 上空不远的地方，那个男人的脸上，一双深眸直透向湖里玩得不亦说乎的女人。 瑶儿，我回来了。 视线，终是恋恋不舍地从她身上移开，接着朝周围布下一层外神无法接近的结界，再向帝宫疾飞而去。 “怎么起风了？”渡瑶也不记得自己泡个湖浴又浪费了多少时间，只是觉得一阵冷风刮了过来，让她不由得感到一股透心的沁冷。 肚子又开始不作美地叫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 想来，她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 有气无力地爬到湖边，一把扯过楚凌赐她的那件白袍，哆嗦着身子穿了进去。 泡了个澡后，也不知为何，就感到越发得饿了。 好像全身心的力气都在刚才游玩的时候，被那天湖吸走了般，现在就连多走两步，也觉得是在浪费力气。 “要是现在能有吃的，该多好……”她抱着颤抖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又走回了这座空殿。 本来喵了一眼，觉得像这种没人住的地方，是肯定没有吃的。 可刚走了两步，她又突然回过头来，接着疾步走向那道白玉门，“我走的时候不是把门关上了吗？哪个缺心眼的又把它开了？” 说着，还上下其手，把白玉门摸了个遍。 “莫非，里面有人住着？”忽得，她两眼放光，再径自揣测，“有人住就说明有吃的？！” 这下，二话不说就走了进去。 大摇大摆地朝里面走了几步，心里一想，不对啊，她明明是不请自来的，就算是找吃的也应该是偷偷摸摸的，怎么能这么招摇呢？ 于是，她弓着背，瞄着眼，两手贴着金墙，宛似做贼似得朝内殿走去。 膳房！ 膳房到底在哪里？！ 就算没有吃的，只要找到膳房不就能解决一切了！ 她掂着脚尖，撅着嫩唇，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巴不得马上就把这匿大的宫殿翻了个遍。 外面的白玉门已经自动关上，并牢牢套了个死锁。 莫不是看到三皇子那紧张的神情，他还以为这丫头是宫里的公公呢。看她这整一个猥琐样儿，他实在难以相信，为何三皇子一回来就会对他下令，只要有陌生面孔的人到来，通通放行。 不就肚子饿了，搞得跟饿了几个轮回似得，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都眯成鼠眼了都。好吧，她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便是，看她能逗留多久。 渡瑶来回地找了几个房间，发现不是卧房便是炼气房。 “什么嘛，一看就知道这殿里的主人是个穷酸鬼。外华内虚，外面金光闪闪的，房间倒是简陋得很。” 渡瑶不屑地从里屋走了出来，嘴里嘟嚷着微词。 白玉门一听，立即隐身门内，这丫头居然敢说他家三皇子穷酸？ 若不是三皇子十岁那年失踪，才不会连这摆设都跟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哇哇哇！猪肘子？！烤鸭！洋芋焖鸡？！” 果然，看见吃的，就跟看见失散多年的爹妈一样，瞧那两眼发直的小模样，三皇子怎么会看上这种没品没味的姑娘呢？ 渡瑶没想到自己从里屋出来，就在小院子的琉璃桌上看到了人间美食，于是想也不想就坐了下来，拿起玉筷。 “呕……”猛地，胃里涌起一股酸水，想吐又吐不出来。 她确是忘不了，自己在欢乐国的时候，发誓再也不吃生灵之物。 这些肉类的食物，她完全下不了口。 还在不远处，眺着双眼看着她的白玉门，一下就被她的反应给震惊了。怎么了这是？饭菜不可口？还是这丫头严重偏食？ 变，我再变！ 渡瑶垂头丧气之际，低着头做了许久的挣扎，吞了无数口的口水，最后，降了！ 她总不能饿死在这里吧，话说这些佳肴真的是太诱人了！简直是色香味俱全，如果她就这么错过了，怕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吧。 又在心理斗争了许久，终于勇敢地抬起头，大不了，边吃边吐！ “呐？！” 猪肘子呢？鸭呢？鸡呢？！ 去哪儿了，怎么只有这黄绉绉的枯叶子和着一碗清粥了？ 不带这么玩她的吧？ 好歹也把刚才那什么肘子啊，鸡啊鸭啊的佳肴给她咬几口，再撤走啊！ 302.第302章 大战合 白玉门见她终于端起那碗盛着清粥的碗，小脸上一副不知是感激涕零还是欲哭无泪的样子，不禁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渡瑶一边喝着粥，一边夹起一滴油水都没有的黄叶子，心中暗骂，特么至少让她吃一口猪肘子再撤走啊！ 怎么做事可以这么没交代的，好歹问过她的意见嘛。 可她要是不马上把这些吃了，指不定下面又会变成什么虫子，蝎子之类的昆虫大餐了。 吃着吃着，一碗很快见底，她才幡然大悟过来，不对啊！凭什么她饿了，就有吃的出现，还变着花样给她吃？！ 不对，这殿里一定有神暗藏其中！ 她迅速放下手里的碗，提心吊胆地往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直到五步……渡瑶来到了门口。 双眼瞟向屋里，还是没看到一个人影，而且她来这么久，该有的动静也都有了，为何主人还不现身？ 他不现身，也好，大不了她吃干抹净，溜之大吉。 回头，拉了一下门，咦，没反应？ 再一看，门居然被锁死了？！ 她出不去了？不，不可能！她还有正经事要做呢，怎么能莫名其妙被困在这个奇怪的宫殿里，她渡瑶本身就是三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又何惧之有。 可是现在，她却光着脚爬到玉门身上，两手紧紧晃着镂空中两个空洞，朝外大喊大叫：“有没有神啊？快来救我出去！来神啊！快来个神救救我吧！” 白玉门被她晃得头昏眼花，可心里还是淡定地想着，三皇子，天地为证，并不是小的抱着她让她动弹不得，现在可是她，将他抱得动弹不得！ 喊了将近半个时辰，连只寻常的鸟影也不见从空中飞过。 她愣了一下，自己不会是来到了什么千年万年的古宅了吧？ 听说这种宅院特别邪门，要以什么五行八卦那些才能破阵离开。 她迅速从白玉门上跳了下来，纠结地打量了一眼四周，青藤茂树，光艳动人的鲜花绿草，生机勃勃的朝阳之象，无不在示晓着这庭院里还有生命的存在。 就连她之前坐的那张琉璃套桌那里，也都是一尘不染。 她松了松气，最后决定，要与白玉门大战个三百回合！她就不信了，好端端地，这门锁上了就开不起来！ * 帝宫 “如你所愿，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在内，看着金碧辉煌的龙榻外，坐着那个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慕旬帝望着他许久，身体，脸上，眼里，都难掩自己激动的神情。 “太好了，参儿！这下，父皇这把椅子终于可以放心交出去了！” “不，在解决了修罗王那件事之前，我不想让这些琐事羁绊着我。”他说着，语气也是不带任何敬词。 十岁那年，他知道他的爹爹深爱帝女楚瑶，所以他才当众道出了修罗王的丑事。可为了抢夺这个皇位，他亲生父亲不顾他的死活，任由修罗王前来寻他报仇，最后，是帝女将他救了。 而慕旬帝，如愿以偿地登上帝位后，回头才发现自己的小儿子已经不见了。 他恨过慕旬帝，以至于在慕旬帝派来的天将找到他的时候，他拒绝了回来。他只想安稳地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如果不是药典生死不老的传说风波，他也不会被慕旬帝抓住把柄，贬为精灵蛋。 冥冥之中，他遇到了渡瑶，这才令他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可是慕旬帝不知，他只是一昧地逼他回来，不知他在精灵国，在冥界，在人界，又是经历了多少风雨。 所以就算回来了，他又怎么可能让慕旬帝心想事成。 “你的意思是说渡恶有可能卷土重来？！”慕旬帝的眼里瞬间泛出惊恐之意。 几百年前的三界战役，修罗王渡恶几乎是毁了所有的一切。 可正因为也是修罗王降服了鬼王，他作为天帝，只好将冥界划分给他，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并在天国集齐众神之力设下封印，只要他修罗王敢来，要么就是废人一个，要么就是无法进入天国。 “你这天帝当的，也是浑然不知吧？”带着嘲讽，慕子参的嘴角扬起一道弧度。 “参儿，那怎么办才好？你可有对策？” 三个皇儿中，自十岁前就已经摸清神脉，唯有慕子参，神力最高，虽然慕白冉和慕儒安在后天的强加训练下，也大有长进，但是面对区区一个楚凌，他们也是无能为力。 如今慕子参回来了，无疑是将他心头处搁着的一块大石头落下了。 还担心什么楚凌，一切全依参儿的！ “第一，不得向任何一个说起我回来的事，你知我知便罢。第二，给我一支精英战队，我要强加训练。第三，这段时间，任何一个人鬼神，都不准踏入天国一步，东西南北门再各加三百天兵驻守！” 慕子参说着，回头看去，正见慕旬帝还掰着手指头数着。 “三百，东西南北门各三百……那一共得加多少……四乘以三，啊，一共十二个？不是不是，应该一共一千二百个才对……” 他叹了一口气，提起脚刚要离去。 “陛下，你在说什么呢？”一声娇柔的女音从朦胧的黄帐内传了出来。 慕子参刚要疾影离开，便听到一声娇脆的轻唤：“子侃？” 慕子侃？ 她怎么会知道慕子侃的名字？ “宝贝儿，你再睡会儿，这……这儿没你的事……孤就是做了个梦，说梦话了……” 回头望去，慕旬帝正安慰着里面的那个女人。 黄帐之下，他无法看清她的模样，却将那“子侃”二字深记心中。 他牺牲了慕子侃，成就了自己，心里，一点也无法释怀。 难道是这段时日的疲惫，所以才导致自己也出现了幻听不成？ 想着，他接着朝外飞去。 * 炎黄殿 渡瑶的身子已经呈八字形倒在了软榻上，呼呼大睡。 自她与白玉门大战了几百回合后，她认输了，彻底输了，特么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锁啊！ 累死了，她得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了，再跟它战上千百回！ 303.第303章 秋菊和冬菊 慕子参回到宫殿的时候，就看到白玉门正捂着自己的下-体一副痛苦的模样。 “怎么了？她人呢？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一眼扫过内院子，并未看见渡瑶的身影，他连忙开口问道。 “她在里面睡大觉呢！三皇子，不是我把她怎么样，而是她把我怎么样了！您没看到我都受了重伤吗？您就不关心关心我……”白玉门带着哭腔道。 “哦？她把你怎么了？”他的嘴角勾勒起一丝笑意，准备洗耳恭听。 “她……她不仅强抱了我，还非礼了我，最后，最后还抓着人家的这把锁不放，还用她的牙齿来咬……毁了人家的一身清白的说……她还……” 白玉门苦不堪言，边说边流着辛酸史的泪水，丝毫没注意到此时脸色变得越来越黑的某人。 “白玉门！即日起，你不用在这当值了，回你的白玉殿去！” 随着一声命令强制下达，白玉门还未理清思绪，就被他一掌轰了出去。 “哎哎哎！三皇子，怎么了？人家说错什么话了吗？三皇子——！” “……” 一脚踏进屋内，很快，他便发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虽着男装，可还是难掩她脸上的倾城之色。 “瑶儿，没想到，我没能将你从冥界救出，你倒自己送****来了。”他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一脸祥和之气，接着抓起她的手腕，为她把脉。 双手搭上的瞬间，一根金丝线横穿渡瑶的体内，绕住她的情根。 她居然衔接上了情根？！ 这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实，他以为白玉门所说的都是假话，还以为白玉门这厮是为了激怒他，连他都无法得到的待遇，怎么就能便宜了白玉门。 原来，是因为她衔接上了情根。 这么说来，她该是想起他了，那她为何还要来趟这趟浑水？她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轻轻放下她的手，视线落在她的八字睡相上，突然想起精灵国时，她也是这般模样倒在他的榻上…… 想到这里，黑眸里的深情伴着宠溺一览无遗。 “既然你来了，我就不会再让你离开。” * 睡了一觉起来，渡瑶的肚子居然又叫了。 关键是她这一觉，竟然又睡到了天黑！ “糟了！这家的主人会不会回来发现我了？” 她连忙从榻上滚了下来，光着脚丫跑了出去。本以为到了夜里，这空荡荡的大殿连个掌灯的都没有。 没想到，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两个婢女模样的宫人朝她行礼，接着端着手中的盘子走了进来。 “姑娘，您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住下，往后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若是饿了累了，就回来用膳就寝，如此便好。” 其中一个婢女将手里的餐盘放在桌子上后，便回头朝她说道。 渡瑶目瞪口呆，她没听错吧？ 她不过是一个误打误撞进来的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天女，怎么就有人来伺候她了？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这里的主子，还……还有，我偷偷闯了进来，还偷吃了你们家主人的食物，还请见谅！我这就走，马上就走！” 她说着，提着略长的袍子，掂着脚尖继续往外跑去。 不到几秒，她又迅速转过头来，“姑娘？你叫我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连发三个爆炸式的炮弹，渡瑶问完后随即低头一看，没变啊！还是楚凌的那身白袍，还是束冠着，她们哪只火眼金睛看出她是女人了？ 那两个婢女突然相视一笑，先前说话的那位走到她面前，温柔地拉起她的手道：“您呀，还是老老实实住在这里吧，您想吃什么，用什么，随时吩咐我们去做，黄炎殿里没有主人，但只要有人来了，就是我们的主人！” 听到这里，渡瑶有些懵了，“意思是说，这么大个殿没有主人，谁来了，你们就伺候谁？！” “是的。” 她这是时来运转了？刚从大皇子那倒霉的夜明宫出来，就来到这里，成了这里的新主人，这不是转运了，还能是什么？！ 她撇撇嘴，“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住下了，那个……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嘻嘻……”婢女们又是相视一笑，接着回道：“这是我们为您准备的，姑娘请用膳。” 渡瑶凑上前一看，这……这不是她在人界时，最爱吃的那些菜肴吗？！ 于是想也不想，抓起筷子就朝一盘珍菇伸去，左脚垂在地上，右脚毫无形象地翘到另一个凳子上，抖啊抖。 “姑娘，不知奴婢做的合不合您的口味？” “合！相当合！”渡瑶边说着，边抓了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还不忘回头问道：“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秋菊。” “奴婢冬菊。” “噗……”待她们说完自己的名，渡瑶已经将嘴里的花生米渣尽数喷出。 秋菊，冬菊？我还夏菊，春菊呢！ “姑娘，您……” “没什么！没事没事！”她抓起秋菊递过来的绢帕就随意地擦了把嘴，接着右脚踩稳凳子，站了起来，“秋菊，冬菊是吧？你们以后别叫我姑娘，叫哥，哥懂不？就叫我十三哥！” “啊？” 两个丫头明显有些抵抗，但看到渡瑶那副“啊什么啊”的眼神后，就只好一起欠身，“是，十三哥。” 原来，她也能在天国里称霸一方。 渡瑶乐滋滋地笑了笑，“那……为哥……不，为兄就出去走走，消化一下，可能会很晚回来，你们，该干嘛就干嘛！” 说完，她重新抓了把花生米送进嘴里，接着光着脚丫往外走去。 “姑……十三哥请留步，这是奴婢为您准备好的衣裳和飞行靴，还请您换上了再外出，另外，飞行靴的功效只有四个半时辰，您务必提前半个时辰回来。” 冬菊喊住她，并将全新的男装和一双透明的飞行靴放在拐角处。 渡瑶倒退走到冬菊身边，极具魅惑地挑起她的下巴，朝她眨了下眼睛，“还是你想的周到。” 说完，就兴高采烈地跑去换衣服了。 而还候在原地的冬菊和秋菊则是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这哪是她们想的周到呀，全是三皇子的吩咐和安排罢了。 304.第304章 夜行白玉殿 换了一身出来，没来由地就是一阵神清气爽。 这次穿梭在这黄炎殿中，果然是多了一份自信。刚走到大门处，她又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光秃秃的凹槽。 难道是她在做梦？她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这里分明有扇用白玉雕刻着得很精致的大门啊！ 门呢？门去哪儿了？ 往回走了几步，站回出来的地方，再次望去，十分确定那就是当初大门的方向，可谁能告诉她，是谁那么大胆，卸了她家的大门？！ “秋菊，冬菊——！！！” “姑……十三哥有何吩咐？”没想到这两个丫头就像是跟她形影不离似得，她才刚喊，两人就一左一右出现在她的身边。 “门……门呢？” “这……”秋菊望向冬菊，冬菊又看看秋菊。 这三皇子可没告诉她们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呀！ 秋菊转了转脑筋，上前回道：“十三哥，门坏了，门神无法屈身在内，奴婢已经去定制了更好的门神。” “门神？”渡瑶纳闷地望向大门的方向，“那门不是普通的一扇大门吗？什么门神？” “十三哥，若是您觉得没有大门不好，奴婢马上去选一个回来。”冬菊连忙跳过她的话题。 “不，我就要那扇门，别的都不要！我回来之前，必须要看见那扇门！” 开玩笑，她还没与它再战千百回呢！ 她坚信，总有一天，自己肯定会有办法将那道锁给撬下来！ “诺……” 送走了渡瑶，秋菊冬菊连忙转身，朝另一个屋子的方向欠身，“三皇子……” “去收容所把白玉门请回来。” “诺。” 所谓的收容所，是每个门神被换下来的栖身之所。慕子参深知，就算当时他让白玉门滚回楚凌的白玉殿去，他也是不会真的回去的。 白玉门是他小时候在收容所玩耍的时候看上的一个门神，那时候白玉门也还很小，正因为太小，楚凌并未让他成为自己的门神，最后白玉门才跟着慕子参回到黄炎殿，成了慕子参的门神。 不过，门神的事不值一提，关键是，瑶儿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 想着，他飞身跟了出去。 * 从黄炎殿出来的一路上，渡瑶便哼着《君无邪》的曲调。 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大皇子的夜明宫上，她几乎是加最大的马力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不管怎么说，她不想让自己陷入更多的麻烦。反而是楚凌，如果他有意要争夺帝位，那么一定会掌握着慕旬帝的软肋。 反正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不如就拉拢他那边的势力，以备不时之需。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在这天国里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如果能让楚凌将她送到慕旬帝身边，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办法。 飞了许久，也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宫殿，只是不知道每个宫殿里都住着什么样的神。加上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有些小宫殿几乎是不再掌灯，除了其它稍微上点档次的宫殿还留着一掌通透的夜明灯，剩下的便只是如繁星点点般，可有可无罢了。 已经飞了一个多时辰，虽然出门前吃了些东西，但是还是觉得乏力。 她知道自己不比从前，或许现在的她就跟当初身在人界里的是一个没有任何法力的女子，不过基本的花拳绣腿她还是经得起打的。 擦了把额上的细汗，她接着研究地势。 昨儿个，她也曾到过这个地方，如果没记错的话，前方不到几公里，就能到了楚凌的白玉殿了。 刚要打起精神，朝前飞去，眼前就突然出现两个天兵装束的男人。 渡瑶朝天上看了一眼，便猜到他们是从上面下来的。 “喂，有没有见过当日在帝宫里出现的，穿粉色裙子，头戴白凤帽的女人？” 其中一个天兵伸出剑鞘挡住她的去路，还好不客气地推了她一把。 渡瑶皱了皱细眉，粉色裙子，头戴白凤帽？帝宫？ 他们莫非在找她？ “没……没见过，你们找她做什么？说不定我下回就见到了呢！”她故意压低嗓音，回道。 “没做什么，奉陛下之命罢了！此女子本是被送到膳房关押起来的，现如今失踪了，你若是见到了，就前往帝宫复命！” 另一个天兵瞥了她一眼，最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渡瑶抱拳连连哈首，“是是是，一定的，必须的，大哥慢走！” 没想到，她都是被关押的人了，还让慕旬帝这么大费周章地找她。难道，是昨日的安排，达到了惊艳的效果了？ 不行，她还是得先找到楚凌，问问他有关慕旬帝的一些事。 想着，她接着往白玉殿的方向飞去。 大概又飞了一刻钟，这才到了白玉殿门口。 两脚刚踏稳门外，就迎来两道白晃晃的利剑。 “站住，来者是敌还是友？” 她望去，看到他们身上皆穿着一袭白衣，于是嘿嘿笑道：“你见过敌人穿黑衣的吗？” 两个守门的皆摇了摇头。 “那不就行了！睁大眼睛给我瞧仔细了，我身上穿着的，可是和你们一样的白色，是不是穿得比你们更有味儿？是不是特别风度翩翩？” 两个男人凑到她身前，狐疑地看着她身上已经换过的衣袍。 该说是他们两个一起色盲了，还是这个说话娘娘腔的“公公”色盲？她穿着的确是白袍，但是比他们身上的白袍好看多了，袖口边缘还用金线条绣着乳黄色的金凤，就连盖着双脚的袍底也是用金黄色的图案修饰过的，闪闪发光。 渡瑶看见他们看了又看，最后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皆朝她点了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 “既然如此，请吧。”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打发了这两厮，她面色容光焕发地朝大门走去，刚要进入，就听见一个声音说道：“你骗得了他们，可骗不了我，说，有何贵干哪？打哪儿来的，要见谁去呀？” 谁？谁在说话？ 渡瑶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人在她身边，回头望去，刚才那两厮分明已经不在了，那谁在跟她说话？ “这里，这里！抬头！” 305.第305章 她的计谋 渡瑶刚抬起头，便看见了大门上，坐着一个玉面奶生，手里正拿着一把扇子，颇为急躁地扇着风。 “哇！你是谁？”她惊得往后跳了一步，怎么上次来的时候，压根就没见到他？ “我是白玉殿的门神，名瓷瑞！” 玉面奶生顺着她的问题答道，转而脸色一沉，明明是他先问她的，怎么倒被她牵着鼻子走了？于是口气稍带凌厉，再次质问：“你又是谁？！” “我？我是你们殿下的朋友，我叫……叫安十三。” 渡瑶两手叉腰，看着这玉面奶生，心想原来他就是门神啊？看他这副模样，倒是让她想起了芒草。 一想起芒草，就会想到…… “瓷瑞，是何人来访？”就在这时，楚凌从殿内走了出来。 “殿下，她说她叫安十三。” “十三？”楚凌一听，疾步走向前，看到渡瑶的时候，神情分明是激动的，“十三，原来是你来了，快，快进来。” 他开了门，将她迎了进去。 白玉殿的上空，慕子参双眸骤凝，她和楚凌？ * “十三，你当真是想好了要来我这里住下？” 一进院子，楚凌招呼了她坐下，接着就开口问道。 “不是不是的，我来是……”她连忙摆手否决，如今自己住的地方已经有了，又怎么好意思再欠他恩情。 楚凌手中倒茶的动作一滞，回头便看到她低着头，两手揪着袍子上的腰带，似乎很紧张。然而令他更为在意的不是她来找他做什么，而是她身上的男装换过了…… 而且，品味似乎跟他从小认识的一个人很相似！ 他将手中的茶放在她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继而说道：“先喝杯茶，喝完了再慢慢道于我。” 渡瑶连忙端起茶杯，就着杯口就闷了下去，结果……她的舌头都差点被烫熟了！ “哪有人像你这般品茶的，来，给我看看。” 楚凌没想到她会一口将滚烫的茶水倒了进去，自古喝茶以品尝为宜，都是边聊边品，可她这是将茶当酒豪饮了！ 他走到对面的渡瑶身边，将她的脸掰正，面向他。 映入他眼帘的是她那张因为被烫到而憋得通红的脸蛋，灵动的桃花眼随着长睫泛动而更显妩媚，红得娇艳的双唇被这么一烫也更为诱-人。 看着看着，不禁入了神。 渡瑶微微张了张嘴，想要散散嘴里火热的燥气，就忍不住吐出舌尖，想要大口呼吸周围的冷空气。 目光望向楚凌的时候，本想对他说自己没事，却看到了他那双深情并茂的眼神。 接着就看到他慢慢地朝自己靠近，靠近，再靠近…… 他想干嘛？ 渡瑶的脑海一片空白，他不是说想看看她有没有被烫到吗，怎么……怎么就凑过来了？ 就在她下一刻要跳起来的时候，从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楚凌立即回过神，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失了态。 站了起身，他回头朝门口问了声：“发生什么事了？” “回殿下，刚才有一道白影从门口晃了过去，不过出去查探了，什么也没看到。”门外穿来守门的回禀声。 楚凌皱着眉头，“加强防范！” “诺！” 低头看去，见渡瑶正砸吧着还痛得没有味觉的舌头，于是柔声问道：“还疼不疼？” “不疼了！呵呵。”她干笑了两声，表情有些不自然。 “对了，方才你还未回答我，你来找我何事呢？”楚凌走回自己的座位上，转移了话题，想缓缓这尴尬的气氛。 渡瑶舌头还在麻着，只得小声说道：“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楚凌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帮得上她的地方，自然是有些欢喜。 “我想让你帮我想想，怎么才能获得陛下的恩宠。”她本来想直说让他帮她想个混进帝宫的方法，可转念一想，还是先听听他的意思为好。 楚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原来，她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接近慕旬帝，想要得到恩宠。 “十三，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得到陛下的恩宠？”他将自己的心声问了出来。 渡瑶嘟起嘴，她当然不会说出真相，那能够说服楚凌的便只有：“我想成为整个天国的神都仰视的女人，只要在陛下身边，我才有机会不是吗？” “那如果，本王成了天帝，你是不是就会讨好我？”原来，她的想法和普通的天女一样。 “那当然了！”渡瑶脱口而出，修罗王父亲只让她取得天帝信任，如果天帝是楚凌，那不是一切更好说了。 想着，她脑袋灵光一现，对啊！她为什么不能和楚凌站一条线上，帮他成为天帝呢？！ “楚王，如果你成了天帝，那我就不用那么辛苦去讨好陛……”话说到一半，她又觉得不对劲，楚凌这么直截了当地将他要谋朝篡位的野心说给她听了？ 而一旁等着她往下说的楚凌已经心若了然，这么说来，她并非是喜欢慕旬帝，而是纯粹地和别的天女一样，想要天帝赐给她的一个名衔。 “怎么不往下说了？”他看着她犹豫的模样，笑容再起。 渡瑶何止是犹豫，她简直是不能忍了，“你……你是真的想要……夺帝位？” 她是冒着找死的决心问他的，不知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像楚凌性格这般温柔的男人，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事实也是如此。 他弯下腰，望着她：“以前就想，不过，现在更想了。” “那我帮你！”渡瑶突然说道。 不管楚凌能不能夺得帝位，她都要试一试，反正，帮他等于帮自己。 楚凌一愣，“你想怎么帮？” “我混进慕旬帝身边，给你做接应。”她看着渐走渐近的他，小声回道。 “十三，你还是想要去接近他？”没想到楚凌会错意。 “怎么可能！我就打扮成公公，混进他的宫里而已，我是真的想要帮你。到时候我会帮你获取他那边一共多少势力的名册，你再把他们拉拢到你这里，这样，登上帝位不是顺其自然了吗？” 306.第306章 命根 楚凌一愣，她这么一说，确实是个行得通的办法。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以前我还是人的时候，就经常听说书的说起宫里谋权篡位的故事啊！”她是不可能说出自己曾在人界亲眼见识过这些手段。 当然，如果楚凌否决了她的提议，她还是会依照此法潜入帝宫。 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让慕旬帝对她产生信任，到时候她再套出封印一事…… “十三，没想到你竟然会有如此的雄韬伟略，我还真就小看了你。”他在看她的眼中，又多了一分钦佩。 渡瑶抽着嘴角，朝他笑笑，算是回应了他。 可谁能不能出来解释一下，她明明来这里是想让他为她出谋划策的，怎么感觉……整个局面逆转了呢？！ 罢了罢了，谁叫她是有备而来的。 接下来，他们又商讨了一会儿有关潜入帝宫的计划和后续的安排。不知不觉，已然又过了两个多时辰。 渡瑶猛地拍了拍脑门，“哎呀呀，不得了了！我得回去了，不然这飞行靴的功效又要没了！” 她可不想到时候飞到一半，又掉进哪家的院子，又白挨上一棍。 “飞行靴？” 直到看见她撩起的袍底下，那只分配给天女的飞行靴时，他才恍然大悟过来，于是朝她笑道：“不如这阵子，我先教你如何，等你学会了，我再送你进帝宫。” 教她飞行？ 渡瑶连连点头，“那就多谢楚王殿下了！” “以后，叫我……楚凌。” 跟他又不是有多熟，直呼全名真的好吗？ 就算这么想着，嘴巴已经第一时间出卖了她，“好的，楚凌。对了，我得先走了，等明日再来向你请教飞行的事。” “你住哪里，我送你过去。” 住……渡瑶伸着指头，最后还是选择隐瞒，搞不好让他知道自己现在鸠占鹊巢的事，被他瞧不起怎么办。 “不用了不用了！就两步路，两步路而已啊！我先走了啊！” 说着，一个飞身刚要飞起，就被半空中的结界给挡了下来。 “十三，你没事吧？天国里的每个宫殿上方都有结界，除了自家的主人，别的神是无法随意出入这里的，你还是先走大门，再飞行，你就让我送你回去如何？”看她这神经大条的样子，他还是再次问道。 渡瑶摸着摔疼的地方，连连摆手，“真不用了，真的只有两步路，我咻一下就到了，明日再会！” 她说着，便朝门口跑去，这次，那玉面奶生的门神瓷瑞终于不再拦她。 原地伫留着的楚凌则是一脸好笑，安十三，当真是有趣极了。 可他细细一想，他这白玉殿是距离所有的宫殿都极远的地方，她竟然说谎不打草稿，说自己两步路就到了，咻一下？ 他边学着方才她所做的飞行动作，一边朝屋里走去。 殊不知暗空中的某人，已经将他们所谈论的每一言每一句尽数收进耳内。当然，少不了他那已隐忍到极点的愤怒。 瑶儿…… * 渡瑶一路飞，一路紧张地盯着脚底的飞行靴。 “靴大哥，你可别这么快就一蹶不振了啊，咱们可还有好长的路要飞呢！” 不会这么倒霉吧，脚下方可不就是……大皇子的夜明宫吗？怎么刚好在这儿给停下来了？！ 不要这么巧好吗？ 明明再坚持半个时辰就能到那什么黄炎殿的！ 眼看着飞行靴不再动了，自己又得要掉下去了，她可不想再吃那一棍，更不想再被那个冷冰冰的大皇子拿刀架脖子上。 可面对这样的窘境，她不得不闭上眼，等着坠落。 突然，从东边刮来一阵大风，渡瑶还未睁开眼看清楚什么情况，就连人带着风在空中翻滚，一路滚到了黄炎殿前。 “嘭——” 这次，是掉在了大门前的草坪上。 她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在是草坪，而不是石头，不然她估计又要没了半条命。不过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刚才那股是什么风？为什么风力会那么大，竟然不偏不倚地将她刮到了此处？ 抬起头，警惕地四下望去。 没有可疑的身影，附近除了那面天湖，也根本没有神来往。 不管了，赶紧进去再说。 她上前推开门，刚走了进去，又杵在原地。接着，以惊人的速度朝后望去…… 什么嘛，还是什么神影都没有。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还是说……是楚凌一路尾随着她回来的？！ “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噢！”她自言自语道。 “十三哥，您回来啦？您在说什么可能呀？”秋菊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她的时候，恭敬地行了个大礼。 “没……”渡瑶随即打了个马虎眼过去，又迅速回过头望向门口，难怪刚才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对劲，原来是又安装上了白玉门！ 对了，得看看它的锁开了没有。 她急忙往门口走去，掏弄了半天也没再看到锁，不紧一脸纳闷，“秋菊，门上的锁呢？” “回十三哥，那锁在取回门的时候落在了原来的地方，不过，要不要无所谓的。” 无所谓？什么无所谓！ 这种事怎么能无所谓呢！她都还没跟那把锁大战千百回，她必须要解开那把锁，偏偏不信了，居然解不掉那把锁！ “你明天再去一趟，把它找回来安上。”她说着，边打着哈欠进了屋子。 身后，秋菊看了一眼欲哭无泪的门神，深表同情。 “三皇子，您都看到了，她……太不可理喻了！那是小的命根子啊，她那天又是咬又是啃的……还用两只手撕呀扯的……”白玉门朝空中的慕子参哭诉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受这点委屈你就哭成这样，将来如何成就大业？” 想当初，在欢乐国的时候，他在渡瑶那里受的气和委屈可是大把大把的，虽然没有门神这么……惨。 在他闪身穿进另一间屋子的时候，只听白玉门抽噎着回了一声：“是。” 屋子里，迎面扑来的就是饭菜的香气，如今她才刚入天国，还未学会飞行，也还不会修炼，所以一日三餐还是很有必要的。 307.第307章 再等一百年 但天国里的神仙所吃的并非是人界中真正的大鱼大肉，而是有仙果仙露变化而成的食物，这些仙果仙露皆是能提高修为和功力的。经过变化后，让人看了更有胃口，吃到嘴里的味道会更贴近鱼肉之香。 “哇……”她凑了上去，深深吸了一口香气。 “十三哥，请用膳。”冬菊将筷子递给她。 渡瑶一脚刚搭上凳子，就想起自己的飞行靴已经没有功效了，于是将它拖了下来，丢到一旁，接着开吃，边吃边说：“你们能不能想个办法，让这飞行靴的功效时间久一点？每次四个半小时，根本飞不回来的好吗？” 冬菊笑得有些牵强：“十三哥，飞行靴只是提供给所有的天女一个过渡的时辰，若是大家无法在这几个时辰学会飞行，那么将会被陛下淘汰，也就是说，它的设定是死的，无法改变。” 渡瑶刚要吞下去的一根菜叶子猛地就卡在了喉咙，“咳咳……” “十三哥？！你怎么了？” 渡瑶指了指的喉咙，冬菊很快明白了过来，双手并做莲花状，将一口仙气通过指间划入了渡瑶的喉内。 菜叶子很快滑了进去，渡瑶连忙喝了一大口汤顺气，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做人的时间太短了，用个膳也这么费劲。 “十三哥，好些了吗？”冬菊一脸担心地问道。 “没事了，这种小事，常见。”渡瑶随后回道，眼珠子转了一圈也没看到秋菊的身影，于是问道：“秋菊呢？” “她正给您备明日的用品呢。”冬菊心里早已凉下，这十三哥居然说被噎着是小事，还常见，那日后要是再多发生几次，恐怕她的小命也不保了，看来下次要多注意点才是。 渡瑶笑起，“我以前也遇到过像你们这么好的丫鬟……”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不再往下说。 “十三哥，那她们现在在哪儿呢？”冬菊倒是好奇了起来。 夏儿，闻香，她们已经转世投胎了吧。 “十三哥！”秋菊在这时走了进来，笑容满面之时，才发现屋里的气氛有些伤感，“冬菊，你怎么把十三哥整不高兴了？” “我……” “不关冬菊的事，对了秋菊，你刚才去哪里了？”渡瑶站起身，也无心再吃下去。看到她手里提着一双仍旧是黄白相间的新靴子，顿时感到好奇，“谁的鞋？” “是三皇……”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她连忙解释道：“是我特地给您做的，十三哥，您一定还不会飞行吧，明日，我和冬菊一起教您吧？” “啊？”这可为难了她，她答应了楚凌，明日要去他的白玉殿让他教的，“这恐怕不行，我已经约好了一个上神，让他教我呢。” “十三哥，莫不是您想步行走到他那里？”秋菊接着问。 渡瑶心想怎么可能哪，步行到那少说也得十万八千里，于是她摇摇头，“不，你还是给我准备飞行靴吧。” “十三哥，地上的这双已经是最后一双了，下一次生产的话就要再等一百年。” “一百年？！”渡瑶伸着一根食指直颤抖。 秋菊和冬菊笑了，冬菊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撒娇并用，“十三哥，我们姐妹俩也能教会您的，今晚您先好好休息，等明日用过早膳后，只要学上两个时辰便会了。” 相比步行到白玉殿和花两个时辰直接学会自由飞行，好像后者确实更划算点。 渡瑶想了想，终于点点头。 秋菊和冬菊再相视一笑，接着收掉桌上的剩菜，再为她铺好了软榻上的金蚕锦被，就连明日要穿的衣袍和靴子都已备妥放在一旁。 “十三哥，奴婢们退下了。” “您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只要大声喊我们的名字便可。” 说着，两个相近的身影手牵着手，一前一后地退出她的房间。 渡瑶看着那两个背影，心中羡慕，只可惜这样的情谊，她在人界只感受到主仆之间的忠诚，却不曾感受到过这种姐妹情深。 躺上了软榻，被窝里是她熟悉的檀香味儿，脑海里又涌出了他的身影。 星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光线照洒整个天国。 曾经，她在人界里也这样看过它。然而回到冥界，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月，和明媚的阳光。 在历练前，她不懂，为何父亲要把她放在冥界成长，又为何要把她放在人界历练。直到经历过生死，她才知道，原来所有的生命都是脆弱的，人若要自保，就得变强。 若要变强，就要体会失去。 冥界里，她学会了冷酷无情，学会了风行雷厉的出事方法，然而来到天国，她才知道，没有一件是能用得上的，反而在人界中学的那些，勾心斗角，装疯卖傻，才能在这里生存…… 这当中是极其矛盾的，她到底是希望自己回到冥界，还是想要做最真的自己，抑或，她只是想在属于她的地方，做最真的自己？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慢慢得进入了梦乡。 梦中，有只略微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声音轻飘飘地，却不减他专属的磁性，“瑶儿，我回来了。” * 翌日 日照三竿，院洒黄金一色。 渡瑶伸了伸懒腰，穿起新的衣袍和靴子。在穿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再去天湖泡个澡。 只是今日时间排满了，除了要学习飞行外，她还得去找楚凌，让他尽快安排她进入帝宫。 打开门，发现秋菊和冬菊早已笑容满面，端着盘子候在门口。 “十三哥，晨安。”两人异口同声。 渡瑶认真地扫视着她们的神情，“怎么，你们每天都吃了鸡血不成？” “嘻嘻……” “十三哥，您可真有趣。” 渡瑶瞟了她们一眼，并不急着用早膳，而是在看到白玉门上的那把锁时，一把激动地跑了过去。 “锁大哥？！今日就与我再战个千百回合吧！”刚拿起锁，脸色就黑了下来。 这锁，居然解开了？ “谁干的？谁开的锁？”她回头瞪向秋菊和冬菊两个。 308.第308章 叫我十三哥 “不……不是秋菊我！” “也不是奴婢……” 姐妹俩连忙撇清干净，一脸无辜。 渡瑶望向手中还扣在白玉门身上的锁，眼里瞬间腾起一股“杀气”，是哪个天杀的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挑战她，不过一个天锁，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破除，难不成他是用神力破除的？ 想着，欲要将锁扯下来。 “唉哟，姑奶奶，求求您饶了我吧！那可不是什么锁，那是我……是我的……” 渡瑶一惊，放掉门锁，往后退了两步，“谁在说话？” “在上面呢！唉哟喂……”白玉门已经是忍到极限了，怎么会碰到这么个主子呢！ 渡瑶寻声望去，在看到白玉门的时候，心中知道他肯定也是门神，却不由分说地撩起了两边的袖管，一脚踏上了白玉门上的镂空之处，往上攀去。 “哎！十三哥，您这是干嘛呀？”秋菊连忙跑了过去，伸出双手候下门下方。 冬菊跟着跑来，“十三哥，您都还没学会飞行，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白玉门看到身影渐涌上来的渡瑶，脸上越发苍白，这丫头是想怎样？她在往他身上爬？！三皇子，您看到了吗，是她一直在吃小的豆腐！小的…… 这边投向慕子参屋子里的委屈眼神还未体现得淋漓尽致，垂在肩头上的头发突然被渡瑶一把扯了下去。 “你给我下来！本姑娘……呸！今日十三哥我，就要跟你大战个千百回合！敢动我的锁，你是有多大的能耐！下来，我们来比拼比拼！” 天哪！这不是他白玉门一早就想对她怒吼的话吗？怎么就先被她给说了去？ “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疼！疼死啦！轻点……轻点！我下去，马上就下去好吗？” 接着，白玉门从上面飞了下去，渡瑶也就跟着跳了下去。 “小心！” 好在秋菊和冬菊一早就做好了准备，这才牢牢地将她接住。 刚两脚落地，渡瑶就发现那锁居然又不见了。 “奇怪了，刚才还在着的，怎么好端端就不见了？”她纳闷着。 身侧的姐妹花捂嘴巧笑，而一身白衣，举止翩然的白玉门则是气得直抱着自己的关键部位不再言语。 “喂，你也是门神？”渡瑶回头，朝他问了声。 白玉门一听，这丫头竟然知道他是谁了？ 于是他站直了腰板，干咳了两声，“在下正是，姑娘既然知道了，以后的行为稍微尊重一下我……” “啪……” 不等白玉门说出自己的心声，只见渡瑶一个弹跳，一掌从他脑门盖了下去，接着就听她说，“秋菊，冬菊，你们告诉他，这里现在的主人是谁？” “嘻嘻……”秋菊和冬菊再相视一笑，最后齐声答道：“是十三哥。” “很好！你可听清楚了？”她斜眼望向一旁呆若木鸡的白玉门。 “十三哥？是谁……”他只听过三皇子，而且整个天国的神仙也没有排行老十三的啊！ “啪……” 趁他低着头沉思的时候，渡瑶出其不意地又是一掌盖下，又说：“你们再告诉他，十三哥是谁。” 她两手环胸，跟着听旁边姐妹花一同回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咳咳！听到了没有，我就是十三哥！也就是这儿的主人！快，把你的门锁拿出来，哥今天要研究下如何打开那个锁！” 这……这不是欺人……不是，欺神太甚嘛？！他怎么说，好歹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兼男神兼门神哪！ 怎么在这丫头面前，尽受窝囊气。 不过，谁让屋里还有双可以吃神的眼睛在盯着这里呢！ 白玉门动了动脑筋，这丫头这么对他，而他也不能对她来凶的来狠的，不如，就让她难堪一回！ 想着，他立即服软，“哥，您可能不太明白，我这锁，究竟是有多宝贝。” 渡瑶刚要开口问，就见秋菊和冬菊红着脸低着头。 “宝贝？哥什么宝贝没见过，拿出来就是，废话那么多干嘛？！”她瞪了白玉门一眼，难不成他还把她当土包子了不成。 “我怕我拿出来了，您会吓到。” “笑话！我都见过多少回了，还吓到？”不就一把锁吗，瞧他宝贝成这样，那他还天天挂在大门上呢！ “那……那我就……就拿出来了？”说着，白玉门开始宽衣解带。 渡瑶望去，大惊失色，“喂，这儿这么多个姑娘，你想耍流氓不成？！” 白玉门一脸无辜，“不是您让我拿出宝贝的吗？” “一个锁而已，你犯得着脱裤子吗？！”渡瑶接近咆哮，果然看见脸白的男人就不能调戏，小白脸！ 还是个猥琐的小白脸。 “十三哥，您说的锁，可不就是他的那个那个嘛？门神只有上锁的时候才会与大门相结合，除了他飞出来，门上的锁才会不见，如果他开锁，锁门什么的，都要在门内进行。所以……”冬菊小声解释道。 “所以什么？”渡瑶咬牙切齿，“所以那锁是你的……” 她的视线随着声调的起伏落向白玉门的中间部位……“啊——！！！” * “十三哥，您就用膳吧。” “是啊，您说您都这么坐着一个早上了，饭也不吃，门也不出，那怎么能行呢？您现在还是普通的天女。” 秋菊和冬菊一前一后地看着此时眼神空洞的渡瑶。 “呕——” 这是她第几次又吐又呕的了，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秋菊已经处理过好几盆了。 什么破门神，居然把那玩意儿挂门上！ 她哪里知道天国的门务须自己动手进出，全权是由门神来操控的。那天她分明还……还……呕…… 渡瑶的屋里是一片呕声，而另一个房间内，白玉门已经跪在地上有两个时辰了。 “三皇子，小的就是想逗逗她……”他其实想说，吃亏的是他，哪会是那丫头，怎么到头来，跪在这里的却是他。 “早知如此，本王就该把你给阉了！” “别啊！三皇子，您要是把我阉了，那我……那我不就当不了门神了吗？” “那就当太监！” 309.第309章 迟到了 “啊？！三皇子……” “去，想个法子让她吃饭，要是今日还是无法进食，那明日就是你自宫之时！” “诺——” 白玉门带着长长的颤音走出慕子参的房间，两脚刚踏进渡瑶的房门。 “别进来！”渡瑶已经察觉到他的影子，秋菊和冬菊见状，毫不客气地将白玉门轰了出去。 “秋菊姐姐，冬菊姐姐，你们一定要让她吃饭，不然，你们就再也见不到我现在的模样了。” 被踹到门口的白玉门各种撒娇各种卖萌绝技同时用上，然而秋菊和冬菊见状，丝毫没有一点被打动之意。 而且就算他不求，她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使出浑身解数让她进食的。 “十三哥，您不记得了吗，昨晚上，我们说好了今天要教您飞行术呢。” “对呀对呀，学飞行术可好玩了，当初我和秋菊刚学习的时候还摔了好几次……啊……” “冬菊，你怎么回事？” “我一时口快了。” 渡瑶还在怏怏不乐，在听到她们说飞行术的时候，猛地有了精神，她还得学了飞行术去找楚凌啊！ “秋菊，冬菊，快！教我飞行术！” “诺。” …… 慕子参来到前院，看着她在两个婢女的引导下，从天湖一侧试着蜻蜓点水到湖边，再从一端飞向另一端，如此训练了好几次，她才不让自己屡次掉进天湖里。 她明明是人鬼神闻风丧胆的修罗，为何要封印了修罗力来到天国，修罗王想利用她做什么？为何要让她取得天帝的信任？ 这些，他或许再想想，也能参透到其中的缘由。只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楚凌昨晚与她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楚凌想要谋帝位，下一步，他就会将渡瑶送进帝宫。 既然他们想要演戏，那他何不顺了他们的意，看看最后，究竟谁才是瓮中捉鳖的那一个！ “玉门。” “……” “白玉门？” “……” 喊了两声，房门外跪着一动不动的白玉门还是没有回他。 他走了过去，才发现这小子居然跪睡着了！ “白玉门！” “谁？！三皇子……” “看来你是今日就急着要阉成太监了？！”他的目光中含着一道精光。 “啊？三皇子，小的不敢睡了，小的马上就跪好！”白玉门一听，立即瞪大两眼看着渡瑶的房间，膝盖更是呈九十度而曲直。 “别闹了，本王有正事要交代给你。” “三皇子请讲！” …… 一天下来，渡瑶终于学会了自由飞行，然而在看到门口还跪着的白玉门时，她仍然装作视若无睹的模样，一脚从他身边横跨而过，回到房里。 令秋菊和冬菊难以释怀的是，十三哥冰雪聪明，学会了飞行却还是不愿意进食。 不知是不是因为很久没做这么多的运动，渡瑶刚回到房间，就困意袭身。 看看还有些时辰，不如等她睡上一觉再去找楚凌也不迟吧，幸好她只说今日去找他，而没有指明是哪个时辰，这样一来，只要在子时前赶到白玉殿，也是可以的。 想着，她放下心，嘴角含着疲惫的笑意，闭上眼后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秋菊和冬菊见后，只好轻轻地退出了房门，看见白玉门还在跪着，冬菊便娇嗔道：“装什么装，还不快走？” “我敢笃定十三哥以后见你一次就吐一次，亏你还厚着脸皮跪在这里给她添堵。”秋菊笑着。 两个姐妹一前一后地静卧，化为院子里那两棵明黄金灿的菊花。 白玉门走了过去，不屑道：“切，还指不定日后是谁吐谁呢！” 那丫头敢骑到他的头上，等她进了帝宫，看他不收拾死她，哼。 身后，渡瑶的房间内，闪进一个人影。 一道金光打向软榻上的她，清晨的记忆很快被抽走了一部分，将她的这份记忆保留，将它尘封在她的体内。 他可不想让白玉门和她的共处中，使她终日无法进食。 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抽走她对白玉门的记忆，在她进帝宫的时候，给她一个全新的白玉门。 瑶儿，如果可以，本王还想抽走你对修罗王所有的记忆，但我做不到。也许那样，你就不再是你了…… * “唔……秋菊，现在什么时辰了？” “……” “秋菊，冬菊！” “十三哥，您起来啦？！冬菊，快，早膳端进来。” “来了来了。” “……”渡瑶翻了个身，接着揉揉眼睛，看着初升的太阳穿过天湖边际，映照蓝光金辉，不禁睁大双眸，“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十三哥，现在卯时了。”冬菊一边将饭菜搁到桌上，一边回道。 “哦。”这么说来，今日还算是起得早了，渡瑶伸了伸懒腰，两手高举到头顶时，忽得桃花眼瞪得犹如铜铃般圆大：“什么？卯时了？！” 她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了！自昨日午时睡下后，就没再醒来过么？天……哪！她居然失约了！ 不行，她得赶紧去找楚凌解释解释，不然该被他误以为自己没诚意。 “十三哥，你去哪儿啊？早膳还未用呀！” 刚伺候她穿完衣袍的秋菊根本驾驭不住她的力量，只见她已经穿上了靴子，直奔前院，接着朝外飞去。 “十三哥！” “让她去。”慕子参从隔壁屋走了出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漾起一弯恰到好处的弧度。 * 糟了糟了，等下到了白玉殿，她该如何说起。 就说自己睡过头，不记得时辰了？ 还是假装说，哎呀人家身子不舒服，又不会飞……咦，到时候他还不是要问今天是怎么来的。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才发现今天这个时辰飞行的神还真不少。 虽然说她在最底层飞行，但对于昨日的她来说，至少她已经不再靠飞行靴的功效了。 “小凳子！” 就在她低着头想着心事的时候，从后面传来一声呼唤。 她仍旧埋着头朝白玉殿飞着，直到感觉有人拉住她，这才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桌子公公。 “小凳子，我刚才叫了你那么多声，你都没听见吗？”小桌子看着她的时候，还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显然没有了先前那“老子”的气势了。 310.第310章 报名 “没……没有哇。”渡瑶老实回了他一句，“桌子哥……好。” “哎呀，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生疏的称呼吗？以后，就叫我桌子，别哥来哥去的了。对了，你要去哪里呀？是去帝宫吗，不如一道同往？” 看着突然向她套近乎的小桌子，渡瑶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说了，她倒认为哥来哥去挺好的，这几日听秋菊冬菊这么叫她，每次都感觉到满满的成就感。 “不了，我是要去白玉殿的。”眼下，还是先回绝他一道同往的邀请为好。 “我差点忘了，你是楚王殿里的宫人。偷偷告诉你哦，我今日起，便要去帝宫当值了，大皇子是派我去当卧底的，嘿嘿。” 哇靠！这么机密的事情，这小桌子竟然毫无保留得都对她说了？！ 他这脑子是进水了还是残废了？ “这样啊，那恭喜桌子哥了，我……我还赶着去白玉殿呢，后会有期吧。”渡瑶朝他说着，接着一溜烟就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原处的小桌子就不解了，小凳子不是暗恋他吗？怎么今儿个看到他，也是扭扭捏捏的模样，莫非是害臊了？ 想着是这种可能，他就心花怒放，看着那小样儿的背影，还真像个女人，细细的腰，盈盈一握的感觉，倒使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抱起她的时候……啧啧…… 不过，怎么看她的衣袍，为何会越穿越华贵越有身份的样子？看情况，他在白玉殿混得还不错啊。 “哎呀，怎么光顾着看他了，都快耽误了报道的时辰。” * “呼哧呼哧——” 渡瑶是一路头也不敢回地飞到白玉殿的，直到落在了地上，也还是无法喘匀呼吸。天国里的男人和太监，就没一个正常的吗？ 不，估计最正常就是楚凌，楚王了！ 这次，门神瓷瑞并没有为难她，而是给她开了门，让她走了进去。 在看到瓷瑞身上的那把锁时，她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恶心，紧接着就忍不住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也是怪了，明明是一把锁而已，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十三，你来了？” 这时，楚凌从内殿走了出来，看他的气色，便能得知他昨夜并没休息好。 渡瑶隐隐中感到一阵愧疚，于是连忙朝他送了个大大的笑容，“楚凌。” “来，进来说。” 跟着他走进了院子里，还是前天晚上的那张白玉桌，看得令她更加不安。 “抱歉，我昨日飞行靴坏了，就让别人教我飞行了，后来因为太累就……就睡过头了。”她如实说道。 “这么巧，我昨日也不在殿内，回来的时候，瓷瑞就说你没来，不然，还不得让你白跑一趟。”楚凌跟着就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呵呵。” “对了，是哪个小神教你飞行的？”尽管如此，他看起来还是很好奇的样子。 “哦！就是……就是那个……小桌子啊！昨天我在路上走着，就遇到他了，然后就让他教我飞行术。”这可能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撒谎次数最多的地方了。 “慕白冉宫里的？”楚凌对这个宫人还是挺有印象的，外面一直传闻小桌子总喜欢对除了主子以外的太监献殷勤，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呃，慕白冉是谁？”渡瑶还全然不知大皇子的名讳，忍不住问了声。 “是大皇子，二皇子是慕儒安。眼下这两个兄弟一直不合，但他们手里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十三，既然你已经学会飞了，那今日便将你安排进去。” “今日？”她都还没跟秋菊还有冬菊打招呼呢，万一等她什么时候回去，她们要是再易主了怎么办？ 可眼下正事要紧，楚凌愿意助她人帝宫，她应该珍惜这次机会才是。 “昨日，我就接到消息说慕旬帝身边的太监陆公公在找得力助手，太监宫女数名。我想，你若是宫女打扮，定然会被他们认出来，那么，只好委屈你……” “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觉得挺好的！”渡瑶知道他的顾忌，当然，他所顾忌的也正是她担忧的。 如果说以太监身份进入帝宫，那她就要把那软公鸡给拉下来，只有达到那样的高度，兴许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慕旬帝，到时候不管楚凌能不能登上帝位，她也是一举两得。 反正，一边讨好慕旬帝又避免牺牲色相，一边向楚凌透露各个势力的相关信息，也解决了后顾之忧。 两边都讨好，不是更好？简直是上上策！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楚凌没想到她能够忍辱负重到这种地步，对她的爱慕之情又加重了几分，“十三……” “那你何时要送我进去？”渡瑶只是担心着时间够不够的问题。 她要是回去向秋菊冬菊打个招呼再去帝宫，少说也要傍晚才能抵达那里。如果错过了选拔的最佳时间，那她也只好忍痛割爱，不回去了。 楚凌看着她一脸杞人忧天的模样，不禁笑道：“如果你确定没问题，那么现在就可以进帝宫了，以免过了报名时间。十三，你放心，每两日，我都会去帝宫开朝会，到时候我会去找你。” “也只能如此了。” 看来，她注定和那两个姐妹无缘。 * 帝宫 一张金晃晃的皇榜下，围挤着数百个婢女和太监，听闻来报名的，皆是因为自家主人的待遇不好，这才来帝宫寻找一个更好的出路。 别看天国里的人都是神，他们也是有等级辈分之说，更有身份歧视之分，所有的势力大小皆是按照修为来划分。 在帝宫里能够谋到好的职位，就可以得到更多晋升的机会，只要晋升了，修为也随着增长。 加上每百年送来的天女总有那么几个是天帝看不上眼的，最后沦落为宫女，长此累积，大家为了生存，不被欺压就得争着往上爬。 至于太监也都是在修为最低的神中挑出来的，他们没有反抗的资本，也没有人权，唯一靠着的，就是步步高升，以得到更高的修为。 311.第311章 不要跟他住一间 看着这么多的太监和宫女都来了，渡瑶还是觉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要从这么多人当中，脱颖而出，还要取代那软公鸡，谈何容易？ 虽然自信不足，但她还是用“小凳子”的名义报了名，接着就候在外面等消息。 “小凳子？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说要回白玉殿的吗？”眼尖的小桌子还是发现了气质儒雅的渡瑶。 渡瑶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就格外不舒坦，她怎么就给忘了，先前在半路上遇到他的时候，他也说过自己是来帝宫的，还说是二皇子安排进来的。 这么说来，这次帝宫选新人，也会有很多支持不同势力的宫人被安插在这儿？ 那她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多和他们套近乎，说不定就能直接从他们口中探得一些机密呢？对呀，她怎么能这么聪明！ “小凳子！你怎么不理我呀？！” 待她回过神，才发现身边的小桌子都快急哭了。 “呃……桌子哥？这么巧啊！” “老子……我都站你旁边这么久了，跟你说了这么多的话，你才注意到我？”小桌子看起来有些生气，说完作势就走。 “那什么……桌子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刚刚……” 就在渡瑶要跟上去解释的时候，就听到旁边传来阵阵嘲笑声。 “看，这就是小桌子的新姘头吗？” “看这情形，十有八九是的。” “……” 新姘头？ 什么玩意儿？ 渡瑶一愣一愣地，就停在了原地。 “你就是小凳子啊？”这时，一张白净俊秀的脸蛋放大在她眼前，吓了她一跳。 “你是谁？” 除了小桌子，她还真没告诉过别人她叫小凳子，而且起这么个没品位的名实在让她追悔莫及，如果上天能给她重新起名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当时也就是听着小桌子的名，所以一时歪了脑筋就把自己叫成了小凳子，没想到成为他们取笑的笑柄。 “我叫白玉……” 渡瑶一看这小白脸，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一定是也来嘲笑她的，她才不会淌这趟浑水呢。 “小凳子，我说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呢，我在向你打招呼你怎么都不理睬我？”白玉门跟了上去。 渡瑶实在心烦，回头忍不住一脚踩上他的靴子上，“再跟着我……就给你好看！” 然而她的警告是无效的，白玉门还是死皮赖脸地跟着她。 “小凳子，轮到你了！”就在这时，软公鸡那独具特色的嗓音宛如天籁飘了过来。 终于轮到她面试了！ 虽然不知道这面试的内容有哪些，但还是胸有成竹地从白玉门面前走了过去，正眼都不带瞧的。 没想到的是，她刚进了面试殿，后面的白玉门就如跟屁虫一样贴了上来，“小凳子，看好你哦！” “你！”她回头，却见那白玉门如同脚底生风了似得，从她身后掠过，接着坐回了前方的主审位置上。 那小白脸是主审？那软公鸡呢？ 她巡视了一眼主审位上面的名字，审判团一共有五个，加上主审，便是六个。凡是报了名的宫人，都要在他们提出的问题和考验后做出相应的回答和反应，再根据评估安排等级。 “开始吧。” “你叫小凳子？我们查了近年所有低等级的宫人手册，都没有你的名字，你到底是从何而来？”在她正对面的一个审判官问道。 这个问题相当凌厉啊！可渡瑶也不含糊，“我不是近年的，而是历年的。” 众审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之相。 唯有高位上的白玉门则是强忍着笑意，指了指她身后的一块独山玉，“你用你的神力隔空将它浮起试试。” 渡瑶回头，那独山玉足有她这么高，密度浓厚，尚有千金之重。 那小白脸分明是有意为难她的，她现在没有修罗力也无神力，唯有一身暴力！试就试，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想着，她装腔作势了许久，绕着那块和田玉周围跑了足足有五圈。 审判官等得有些不耐烦，“你倒是运功呀！” “等……再等等！我怕我的功力太强大，会吓到你们，所以……所以我得先酝酿一下。”她稳扎马步，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酝酿着拖延时间。 外头的软公鸡走了进来，“怎么这个还没审问完呀？” “回陆公公……是……”其中一个审判刚要将矛头指向渡瑶，就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就连软公鸡此时张着的嘴也能塞下一大颗的鹅蛋！ 原来在他们说话之际，地上千金之重的和田玉居然动了！接着，慢慢朝半空升起，最后稳稳地浮在空中。 渡瑶更是惊得满头大汗，什么情况？她分明是什么力气都没用啊！ 怎么就……就自己飘起来了？ 不管了，它飘起来，就说明她的审核通过了，此时，她更应该摆好姿势才对。于是，刚要摆个帅气的姿势，那和田玉就又落了下来，险些砸到她的脚。 她往后跳了一大步，惊魂未定之时就听到阵阵掌声响起。 “没想到小凳子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居然是第一个能用神力让这块石头浮在空中的。了不起，了不起啊！” “看来这太监总管助手之一，非她莫属了。” “厉害呀，换做我都不一定浮得起来。” “……” 渡瑶有些不敢相信地听着他们对她的连连称赞，目光在看到最上方一直甩着两手，又不断朝它们呵气的白玉门时，不禁皱了皱鼻子，小白脸就是小白脸。 “好了，既然都通过了的话，就安排和白总管住一间吧。”软公鸡见状，翻了翻手中的记录薄，好像在写着什么。 渡瑶连忙走了过去，“陆公公，谁是白总管啊？” 软公鸡瞪了她一眼，“你眼瞎啦？那上面的就是我们新官上任的白总管！好生伺候着点！” 什么？那小白脸居然是她的总管？！ 简直天能忍，地能忍，唯独她绝对不能忍！ “陆公公……那房间能不能调一下，我能不能不要跟他一间？”渡瑶凑了过去，小声问道。 312.第312章 三八线 按理说总管不是自己单独一间的吗，人界里的皇宫都这么安排的。 为何天国的这里，要住一起？ “跟总管住一起那是高看你，怎么，你还嫌弃不成？！”软公鸡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接着朝她翻了个白眼。 他也不明白为何陛下会突然安排个太监总管进来，但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他照办就是，可这一肚子的火气还没地儿撒呢！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意思是说，跟我住在一起会紧张，让你给她换个同居的伙伴，我看就换成小桌子吧，那个就挺好的。”不知什么时候白玉门飞了下来，站在渡瑶的身边说道。 一提起小桌子，渡瑶又条件反射性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那我还是和总管大人住一起吧。” 虽然怎么看这小白脸都是没安好心的，但他好歹看着更顺眼点，住就住，她现在就一个大男人……不，是小太监，他还能拿她怎么着！ 再说了，跟在总管身边，总能吃到好点的膳食吧？ 接近慕旬帝的机会也会多点吧？ 然而，这一切的幻想和期待，渡瑶在后面才发现自己是掉进了一个大坑里，绝大的一个坑啊！ * 距离渡瑶入帝宫，也过了一个周期了。 看似平静的帝宫里，时常暗涌着一些不明来源的势力。 渡瑶尽量收集了一些有利的证据，三天两次就跟楚凌碰一次头。可令她怨声载道的是，她跟了白玉门这么久，不仅连慕旬帝的面都见不着，每日还活在被他欺负的阴影下。 好在，伙食是真不错的。 至少是不用到膳房和那些宫人挤在一块抢一盘菜，而是有专门的人送****来。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只能吃白玉门吃剩下的菜！！！ 对此，白玉门也是受害者。本来他是想了一天一万种虐渡瑶的方法来报仇雪恨的，可是，三皇子几乎夜夜来看她，只怕她的身上少了块肉，丢了骨头。 这样也罢了，他还得吃属于她这种低等级太监的膳食，把总管的高级膳食给她吃，遇到自己吃不够的时候，还要从她那里再扒一点补上，每每看到她那幽怨的目光，就像是他故意给她吃剩的一样。 他就怕，哪天她心血来潮了，跑到三皇子也丢给他这么一副眼神，那他白玉门就终生为监了。 三皇子有交代，不准让她与慕旬帝见面，监督她和楚凌的谈话内容。现在想来，他唯一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么两件鸡毛蒜皮的事了。 总管房里，相隔着一道屏风，白玉门在右侧，渡瑶在左侧。 “总管……” 就在白玉门翘着二郎腿对天叹气的时候，一张脑袋忽现在他眼前。 “你想干嘛！突然出现是想吓死谁啊！三八线啊三八线，你看见了没有？别有事没事就往我这边跑！”白玉门惊跳了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那道屏风。 屏风也是三皇子给弄出来的，三八线也是三皇子立下的规矩，他已经克制自己不去找渡瑶的麻烦了，可这小麻烦还总是有事没事就往他这里钻！ “不是的，总管，听隔壁屋子的小桌子他们说，近日陛下心情比较好，给了他们不少赏赐。你看吧，我都无聊了这么久，我们是不是也该去向陛下献献殷勤什么的？”渡瑶小声地说着，边给他捶着肩膀。 “赏赐？你想要什么赏赐直接跟我要不就得了，找什么陛下。”白玉门翻了翻白眼，接着闭上眼不再理她。 渡瑶真恨不得一拳直接打懵他，无奈她刚举起拳头，就遇到他忽然睁开的视线，拳头很快变成了柔软的手掌，轻轻地揉捏了几下他的肩膀，笑了笑：“可您给的赏赐和陛下给的不一样。” “你还嫌弃起来了？”白玉门当然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了。 她昨日和楚凌碰头时，可是答应过楚凌，说这几日一定会想办法接近陛下的。可三皇子的指示还未下来，他可不会随便做什么决定。 所以就算渡瑶求得多么楚楚可怜，他也无动于衷。 “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那你还不赶紧去把那张桌子抹干净？！我都说了多少遍，那桌子是陛下御赐的，意义重大，你要是没擦出闪亮亮的感觉来，你就滚出帝宫！”这丫头还真倔，她不走，那就来个绝招轰她走。 “啊？！还要抹那破……桌子？” 渡瑶可是记得，她几乎把每天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擦那张传说中的御赐桌子上。一天至少抹了不下百次！ 除了安排这个任务，白总管就再没让她做别的了！ 这是一种折磨，对她的心灵造成了无法比拟的折磨！ “怎么，又不愿意了？” 一看到白玉门这样的眼神后，渡瑶就缩回了脖子，往回走去，“是挺愿意的，但人家要的是真正见到陛下，而不是睹物思人……” 见她终于走了，白玉门长长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时候他也觉得这丫头聪明伶俐，呆萌可爱，但经过三皇子这如珍似宝的爱护，他对她除了责任，就没有多余的感情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何三皇子会对她如此上心。不仅让他时时刻刻保护着她的安危，缺胳膊少腿是绝对不行的，还不能让她接近除了他和自己外的男子，就连陛下也不行。 那他又为何不阻止她和楚凌相见？ 屏风的左侧，渡瑶是肯定不会这么乖再默默地抹个几百遍的桌子，既然白总管不安排她去慕旬帝身边做事，那她就自己去争取。 而她在整个帝宫里，除了白玉门，唯一还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就只有小桌子了。 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她就算是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也在所不惜了！ * “桌子哥，你今日下午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比如说，去给陛下端个茶什么的……” 渡瑶就知道，自己一来到他的屋子，就算说得她唾沫星子横飞，那个小桌子也只会这样托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 313.第313章 最后一别 要问他怎么了，他就会这么说：“别停，你继续说，我就喜欢这样静静看着你说话，你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 “……桌子哥？”她伸手晃了晃他一动不动的眼珠子。 “小凳子，你继续说。”小桌子含情脉脉地望着她道。 果然还是这样，渡瑶眯起眼，要不是有求于他，她也不用这么低声下气，还得看他那副嘴脸。 “我说！你今日还有活做吗？我可以帮忙。” “活儿？有啊！我可忙了，下午还得去趟膳房，找一个叫安十三的天女。”小桌子说着，又换了只手靠着下巴，“小凳子，你也要去？” 安十三？ 渡瑶一愣，这不是她在天国这儿的名字吗？ “为什么要去找她？”她继而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就是天女进宫那天，美得不得了的那个天女！后来不知为何被押到膳房打杂，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前后派宫人去寻找，都没找着。今儿个，是陛下让我们去找的，还不允许打草惊蛇！” 慕旬帝要找她？ 渡瑶寻思了一会儿，又问道：“陛下可说了找她何事？” “这可没说，我们哪敢揣测圣意，陛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照做就是。小凳子，你说你去不去？说不定运气好了，就能见到那美人儿了。” 看着小桌子那一脸的猥琐样儿，渡瑶抱紧两手，呵呵一笑，“如果是这事，那就算了，我还想着要帮你去给陛下端茶倒水什么的。自从我进宫这么多天以来，还未见过陛下呢。” “你还未见过陛下？”小桌子满是同情和疑惑，“你不是总管助手吗？” “别提了！我先回去了。”说起什么总管，什么助手，渡瑶就一肚子窝火。 “小凳子……” 她回头，接着看到小桌子低着头，双手拉着袖袍一角反复搓着，害羞说道：“你先回去等我消息，我会帮你的。”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回自己屋里，早已听不见小桌子的自言自语。 “咱们两个，还用谢吗……” * 渡瑶回到屋子的时候，白玉门已经坐在屏风的左侧，也就是她经常擦拭的那张桌子上，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我听说，你又去找小桌子了？” 白玉门说着，转了转大拇指上面那颗晶莹剔透的白玉手环，视线有意瞟了她一眼。 “总管大人，您也看到了，我把陛下御赐的桌子擦得雪亮雪亮的，实在是闷得慌，所以我才去找小桌子唠嗑几句。” 渡瑶极力找着借口，想要将他搪塞过去。 “这样啊？这么说来你是真的很闲？” 怎么听他的口气有种很危险的感觉？按照以往的惯例，她这时候应该上前拍拍马屁才对。 “也不是很闲……就是觉得……您给我安排的事情和小桌子他们不太一样。” “小桌子他们都做些什么了，让你如此羡慕他？”白玉门倒是觉得好笑起来，他想整都整不了她，结果她倒好，非得自己给自己找事做，还不满他这么轻松的安排。 “可多了！他们每天要准时去给陛下端茶倒水，还有偶尔被宣去给陛下捶捶背什么的，就像今天啊，陛下还让他们去帮忙找人呢，总之他们要做的事比我多了好几倍。” 渡瑶心里暗想，她每天端茶捶背的对象，居然只是这么一个太监总管！ “那你知道为什么每天都有太监和宫女从帝宫消失吗？”白玉门接着套她的话。 “不知道。” 她只知道天国里的太监和宫女每年供不应求，尤其是在帝宫里。慕旬帝喜怒无常，责罚几个宫人也是应该的吧。 “那是因为他们做的事令陛下不满意，有的甚至死了就无法投胎了。” 渡瑶嘟起嘴，做事不满意就处死了啊？ 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模样，白玉门又笑道：“你呀，就好好待在这里，你平安了我才能好过，否则……” “总管，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好好做清楚我交待的事就行，别给我惹些麻烦来，要知道你是我的助手，你出了错就会连累我受惩罚，知道吗？” 白玉门连忙解释，差点就把自己的心声给说了出来。 恐怕今晚他要是告诉了三皇子这事，那个小桌子的日子，往后不会好过了吧。 “知道了，总管。”渡瑶撇撇嘴，原来不让她做事，是怕她连累了他。 看来她得趁他不在的时候，自己找事做。 * 次日 从旁边屋子传来一阵嘤嘤的哭泣声。 渡瑶刚起了个早，就被哭声所扰，于是穿戴整齐后到了小桌子的屋里，跟小桌子同居的是另一个小太监，此时哭得厉害的正是他。 “小芋头，你怎么哭成这样？桌子哥呢？”她扫了一眼四周，并未看到小桌子的身影，没想到这一大早的，小桌子就安排了差事做啊？ “小凳子，我说了你可不要哭得比我伤心……呜呜……” 渡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吧，我保证不哭。” “昨日小桌子和另外一个宫人去膳房找人，就没回来过了。早上我去打听过了，说……小桌子已经被赐死了……” “什么？！” 小桌子被赐死了？这怎么可能啊？他昨日是和她提及，要去膳房找安十三…… 想到这里，她就接着想起白玉门说的那句话：“那是因为他们做的事令陛下不满意，有的甚至死了就无法投胎了。” 小桌子肯定是因为找不到安十三，惹恼了慕旬帝。这么说来，他是因她而死的？ 虽然平日里她对小桌子的印象也不怎么好，可是在这天国中，小桌子确实帮了她很多的忙，尽管是来到了这里，他们一起成了太监，小桌子还经常百忙抽空来找她聊天。 外人眼里，说他们有不正常的关系，她虽然抵触但也忍了。 没想到，当得知这个噩耗的时候，她居然心里会如此难受。 是她害了小桌子吧，如果昨日她肯长点心就会来通知小桌子，让他别去找什么安十三，或者，她就该陪他一起去找，等到了慕旬帝那边，她再借机行事也可啊！ 314.第314章 有本事就抽我 “小凳子，节哀顺变了，你也别太伤心难过，这是我们这种下人随时要面临的命运……呜呜，我先去做事了，你节哀……”小芋头边哭边说着从她身旁走过，好像死了的，是他的什么人。 渡瑶回了神，连忙朝自己屋里奔去。 小桌子死了，因为她死的……这是她现在满脑子的想法。 白玉门看见她进屋的时候，就是那一脸死了爹妈的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又欺负了她，这刚惩戒了一个小桌子，难不成又有哪个不知天高地厚地欺负她了？ “怎么了？一大早的哭丧个脸给谁看呢？” 渡瑶泄气般地坐在了他对面，一句话也不说。 白玉门只好又说：“早膳放在我的屋子里，自己去吃吧，吃完干活。” “……”她还是一声不吭。 “小凳子，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是总管，还是我才是总管？你不去用膳，那我亲自端过来给你！” 白玉门说着，还真起了身，过去那边端来了早膳。 渡瑶已经完全陷入悲伤中，她只要一想到有人因为她而死，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在人界里，她回归修罗，在愤恨中给了宸妃和湘儿该有的惩罚。 但她却始终忘不了，整个未央国的百姓，是因为她起灵，才导致了灭国的惨状。也忘不了，是莫离牺牲了自己，用金丹衔接起了她的情根，让她变得更有人情味。 现在来到天国，她曾想着这里的人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她大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回自己，没想到还是被小桌子的死给震撼到了。 “你吃不吃？倒是吃啊！”白玉门为了让她吃早膳，也是急得求起来了，“祖宗，你就吃吧，不吃会死人的。” 三皇子可是下了命令，如果她不能好好用膳，他白玉门就不要回去了…… “不如，我喂你吃？” 他说着，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递到她的嘴边。然而，情绪低潮的渡瑶不闻不问，就连看也不看一眼。 “我说你这女……”一时心急，他差点破口而出，说出她是女人的身份，“你这小太监怎么还这么倔呢？好端端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样……” 想了想，他突然小声问道：“不会是楚王不理你了吧？” 说到楚王，渡瑶的眼神一凝，转向白玉门，“白总管，你说谁？你怎么知道我和楚王有联系？” “啊哈哈……”白玉门笑得有些牵强难看，他这张笨嘴，怎么老是这么憋不住话呢，“我是看你总是在楚王来早会的时候与他相见，怎么，是还挂念以前的主子，后悔来这里了？” 好在，他还并非不懂自圆其说。 渡瑶看了他一眼，没看出任何异样后，又收回了目光，两手趴在桌子上，神情黯然。 “你说你这是怎么了？还要不要干活了！赶紧吃了早膳干活去！”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 “小桌子死了，我吃不下。总管，这些都给你吃吧。”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白玉门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小桌子死了的事才这样，“多大点事儿啊！整得跟天塌下来似的。生死有命，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你跟着瞎难过什么，快吃吧。” 他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在劝她，但说句心里话，他看到她现在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还真有些心塞。 见她又不再理他，他想着，不如试试这个办法，“你不是一直想要为陛下做点事吗？刚好今晚有个守夜的活儿，你去不去？” 试试，试试而已。 没料到渡瑶两眼一亮，激动之余，瞬时拉住他的手，“真的吗？！我真的能去守夜？” 不管怎样，只要不影响她接近慕旬帝就好。 白玉门心里一惊，不会吧，这样都行，可想而知，这丫头是有多想接近陛下。但要是被三皇子知道了，他一定会被他劈成两半的。 可要是她不吃饭，他的结局也是一样。 于是，他将她的手掰开，“那你先用膳。” 渡瑶满心欢喜，一下又充满了动力，抓起桌上的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终于可以去面圣了，小桌子的死总算死得有其所，小桌子你放心，若是我回到冥界，你还在的话，我一定会将你留在冥界当差，成为最好的灵魂摆渡者。 在白玉门惊得合不拢嘴的画面中，渡瑶终于将桌上的早膳扫得一干二净。 吃干抹净，她擦了一把嘴角的残渣，嘴里还咬着最后一口饭菜，嘟哝着问他：“总管，您什么时辰安排我进去？” “……” “总管？”渡瑶咽下嘴里的饭，加重语气唤着犹如石化了的白玉门。 “小凳子……” “嗯？”渡瑶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吃的这些，有一半是我的膳食？”白玉门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 “是吗？可您并没有跟我说啊，在说了，都凉了，也不是那么好吃了。”她轻描淡写地回道。 白玉门捏了捏拳头，敲在桌子上，“小凳子！你今晚别去守夜了！” 什么？！ 渡瑶跳了起来，“总管，您怎么言而无信啊？刚刚还说要安排我去的！” “是，但是你吃了我的早膳，我现在很不开心，不开心就不想安排你去！”白玉门直接耍起无赖。 “你怎么这样啊？不可理喻！” “我就这样，你有本事就抽我啊！” “啪——” 是的，渡瑶真抽了他一掌。 她是真的怒了，这白玉门，她忍了他有多久了，今天好不容易盼来他这么一个指望，居然因为一顿早膳而翻脸。 “你……你打我？”白玉门更是瞪大了双眼，活像要当场把她吃了似得。 “谁叫你不让我去伺候陛下的！我就是有本事，你自己说有本事就打你的！”渡瑶不甘示弱，双手叉腰，跟他理论了起来。 白玉门这下愣住了，她好像说得很有道理啊，他居然一句也辩驳不过来了。 “好，安排就安排吧，今天这事，你不准对外人提及！”他没骨气地示弱了，三皇子那儿，恐怕又要一番好说了。 315.第315章 守夜 反正只是守夜，又不是入洞房，而且陛下都在睡觉，肯定不会发生什么摩擦，加上他还会去夜巡，所以，问题应该是不会有的。 刚转身要对渡瑶说时辰，没想到迎来的居然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白总管，您太好了！谢谢您给我这么好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白玉门石化在原地，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唯一有感觉的就是心里竟然感到一阵甜蜜，原来这丫头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 为了养足精神，便于晚上守夜，用过午膳后，渡瑶便开始睡下。 白玉门自然趁着这档子空闲，去禀告了慕子参此事。 黄炎殿的后院中，有一条宽广的大道是直通天湖的，而外面早已布下慕子参的结界，外神是无法进入天湖周围。 一批精兵正沿着这条大道，有序地操练中。 “你说她晚上要去守夜？”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他的白玉门，慕子参并未有多大的情绪。 “三皇子……” “好，我知道了，她要做什么就让她做去，务必看好她，确保她的安全。”没想到慕子参居然开窍了。 白玉门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在对视到他深鹜的眼神时，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应道：“诺。” 慕子参站在原地，直到白玉门退下，他还在想着，她是如何来到天国的，天女本是从人界得道的灵魂中选来的，为何她会混进天女的队伍来到此处，难道天国里，有修罗王安排的内奸？ 瑶儿一直想要接近他的父皇，还拉拢了楚凌的势力，想要助他篡位，那么今晚就借这个机会，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回头再看那些精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怎么会忘记当初被困冥界时的誓言，修罗王，下次再见，就是你面临生死攸关的抉择！ * 酉时 帝宫里，歌舞笙箫，美酒佳肴扑香而来。 慕旬帝坐在最高最有权重的位置上，笑声朗朗。 “如此美景，当是一醉方休啊！” 他举起手中的一杯美酒，右手搂着一个娇柔的天女，仰头一饮而尽。如今小儿子慕子参回归天国，他大可翘起二郎腿，高枕无忧。 如果不是为了报楚瑶被污之仇，他也不会抢走这个天帝之位，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寻不到楚瑶的影子，看不到自由的希望。 每日，除了早会，就是防小人，抓内奸。 这样的生活，他过乏了，也不是他想要的。 还记得天女进宫那天，他好不容易看到那个眉眼与楚瑶相视的天女，结果因为自己立下的破规矩失之交臂，他就算遣散了所有膳房当值的厨神和灶神，也无法弥补自己空寂的内心。 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堵。 “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回宫歇息了。”这时，软公鸡走了过来，提醒道。 慕旬帝抬起醉醺醺的眼，一手挥了下去，“把……把白芷柔叫来侍寝！” “陛下，天后娘娘已在外等候多时了，就等您一同就寝。”软公鸡说着，瞥了一眼宫门偏殿的天后。 “什么天后，去把白芷柔叫来！” “诺。” 偏殿内，渡瑶穿着小一号的太监服，在白玉门的“指导”下，布置好了寝宫。一想到晚上要站在这门口守上一夜，她就有些迫不及待。 当然，她所待的，是讨好慕旬帝的机会。 站在门口憧憬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她是来守夜的，这白总管怎么也站在这里不走了？ “白总管，您还有什么事没交代清楚的吗？” “都交代清楚了。”就连晚上该捂耳朵一事他都交代了，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那您还不回去歇息？” 渡瑶说着，眼里赶他走的神色逐渐浓郁，她可不想这个白总管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我也是守夜的，自然不走。”他摆了个姿势，低头看她。 “你……” 就在渡瑶想要赶他走时，眼角就已瞥见从大殿走来的慕旬帝。 许是喝多了酒，他的步伐有些踉跄，在软公鸡的搀扶下倒是走了好几步才走到一旁的偏殿。 只要过了那偏殿，最后才进得了天帝寝宫。 偏殿一侧，天后早已等候多时，见慕旬帝走来，连忙娇声宕起，“陛下，让妾身伺候您吧。” “你……”慕旬帝眯着眼，凑近一步，“你不是楚瑶！滚……滚！” “陛下？！” 眼看慕旬帝就要朝这里走来，渡瑶连忙小声问对面的白玉门，“谁是楚瑶？” 听到这个名字，白玉门显得特别扭捏，“不知道。” 楚瑶乃前任天帝之女，因和修罗王有染，最后在众神的猜忌和天帝的压力下选择了自尽。那件事曾闹得沸沸扬扬，无神不知无神不晓。 慕旬帝更是一怒之下，把当时因为这事故而瓜分势力的天帝强行拉下帝位，取而代之。众神皆知，慕旬帝一直心仪帝女楚瑶，也因楚瑶被污一事，一直难以释怀，所以才会沉迷美色，想借此遗忘楚瑶。 最近还传闻出慕旬帝想要退位之意，于是天国中暗涌起多道势力，意图夺位。 可慕旬帝面傻心不傻，他虽一直流连在美色当中，心里对那些势力的来源却是一清二楚。 如今，慕子参回来了，他高兴，不禁多喝了两杯。就他刚才对天后的态度，其他宫人便知，天后娘娘的头衔又要换了。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快去倒杯茶来呀！”软公鸡扶着慕旬帝来到了渡瑶面前，当头一喝。 渡瑶连忙应声，刚要进去倒茶，就被白玉门拉住，“你在门口候着，我去。” 不等她问为什么，白玉门已经抢先一步进了寝宫。渡瑶不禁气结，难怪他非要赖在这里不走呢，原来是为了抢她的功劳。 如此一来，她还能不能在慕旬帝面前刷存在感了？ 她偏头望去，慕旬帝已经被扶了上榻，白玉门也倒好了茶，软公鸡正伺候着他喝下那杯茶水。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小宫女，站在渡瑶身边，朝里面喊了一声：“陛下，白姑娘已带到。” 316.第316章 告诉你个秘密 渡瑶回头望去，白芷柔那张病态美的清水芙蓉脸乍现她眼前。 “柔儿？！”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可是把白芷柔这张脸记在心里，当初在有来无回城时，因为触碰到冰棺导致慕子侃发狂，差点把她给杀了。 后来慕子侃潜入未央国想要夺取药典也是为了要救醒他的柔儿，没想到会在天国这个地方遇到她。 渡瑶只听慕子侃口口声声喊着她的别名“柔儿”，却不知原来她的全名是叫白芷柔。 “你认识我？”听到有人喊她，白芷柔眼里一片惊讶，寻声看向渡瑶的时候，奈何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更何况此时的渡瑶是这一身装扮。 渡瑶也意识到是自己失态了，于是连忙拉起她身边那个宫女的手，假戏演到底，“柔儿，真的是你吗？” 那宫女被吓得连忙抽回手，“你这个小太监，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不是柔儿啊？乍看之下，我还以为是与我対食的宫女柔儿呢。”她干笑着应道，直到看见白芷柔转移了视线，这才也跟着收回了笑容。 “宣！” 寝宫里面，慕旬帝的声音传了出来，白芷柔这才迈着莲步往里走去。 渡瑶一时半会儿没理清白芷柔的身份，她刚刚喊了那声柔儿，分明看见她激动的神情，可她为什么也出现在天国里？慕子侃最后还是没能救活她吗？他知道自己的妻子灵魂已经来到天国了吗？ 一连串的疑惑点让她瞬间懵然，以至于在白玉门和软公鸡出来的时候，她还浑然不知。 “白总管，剩下的，就有劳您了。” 渡瑶缓神的时候，听到的正是软公鸡那毕恭毕敬的声音。 “放心吧，这里就交给我了。”白玉门的姿态显然是处于软公鸡之上。 若她没记错，这软公鸡是慕旬帝身边的红人，白玉门只是管辖一些小太监小宫女的总管，按理说，白玉门更应该讨好软公鸡才是，怎么她这么一看，反倒觉得软公鸡在讨好他？ 软公鸡前脚一走，渡瑶连忙就壮着胆子开口问道：“总管，陆公公为何对您那么客气？” “咳咳……”白玉门润了润声，“耳朵凑过来……” 不作它想，渡瑶把耳朵伸了过去。 “就不告诉你。” “……” 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在慕旬帝寝宫的门口，她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总管面子，打他个满脸狗血！ 不过，现在她最关心的问题还是里面的白芷柔和慕旬帝了。 为了套出白玉门的话，她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白总管，有没有何方神圣说过你很无聊？” “有啊，你不就是其中一个了。”白玉门笑着，润白如玉的脸上泛着一丝光泽，他是越来越喜欢逗这丫头了。 渡瑶白了他一眼后，接着就转移了话题，“那个白芷柔是什么时候来天国的？陛下居然连天后都不爱搭理，直接宣她来侍寝？” “小凳子，你的好奇心怎么这么重？这些问题你不知道为好。” 原来是又想从他这里套话，哼，没门儿！ 渡瑶走了过去，和他站在一排，低声再道：“你若是说了，我就告诉你一件属于我的秘密。” 秘密？！ 白玉门两眼放光，难道是三皇子也从不知的秘密？那这买卖绝对划算！ “那好，我就实话告诉你把，这个白芷柔是这一年才入宫的天女，她是从众精灵中选拔上来的纯灵。因为是其他九个天女中长相最出众的一个，所以陛下只让她侍寝。” 渡瑶恍然大悟，原来是和她一起来的天国，只怪当时她没去注意观察。 “我都说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秘密了？”白玉门显得异常激动，摩擦着双掌问道。 “好吧，把你耳朵伸过来。” 他听话地将自己的左耳伸了过去，万籁俱寂之时，四个字幽幽地传入了他的耳底：“不告诉你。” “……” “总管，您可别胡来，我们现在是在守夜呢！您要是敢对我动粗的，我就大声喊了啊！”渡瑶在他发飙之前已经跳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接着对向寝宫里面做出一副要大喊大叫的姿势。 “小凳子，今晚守夜后，明日不准睡觉，抹一天的桌子。” 算、你、狠！ 谁叫他官大欺人呢，渡瑶只能忍了，“别啊白总管，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可是我为人的时候学到的最好用的惩罚方式。”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为人的时候都喜欢做些什么，有没有遇到好玩的事。” 一说起人界，渡瑶和白玉门就着寝宫门口滔滔不绝了起来。 人界的精美物品，山珍海味，民间趣事，渡瑶一一道给他听，唯独没提及自己和慕子参他们的事，也从未提起那些伤害过她的以及被她伤害过的人。 整整一宿恍然而过，渡瑶更是已然忘记了自己为何来守夜，守夜过程中该怎么讨好慕旬帝，不等天明，她已经靠在门口一角，偏头睡去。 一个身穿白袍，袖口镶金线龙腾图的男子走近，轻轻将她抱起，往她所住的房屋飞去。 清晨初晓，白玉门被前来换班的小太监喊醒。 抬眼望向对面，心中一凉，“小凳子呢，看见小凳子了吗？” “没有啊，小的来到这里，就只看到您一个坐在地上瞌睡着。” “小凳子……” 不会这么倒霉吧，只不过守了个夜就把人给守没了？！ 一路飞到住处，刚打开门，就撞见小凳子的木榻旁坐着三皇子慕子参，而此时她正安然无恙地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三……” 白玉门连忙将心中憋着的气一同舒展了出去，抬起手刚要行礼，就要慕子参示意打住。 跟着他走到屏风右侧，白玉门才敢开口小声问道：“三皇子，您怎么来了？我还以为……” “叫你看个人，你倒是睡起大觉，你如此办事让我怎可放心。”他的口气分明透着不满。 “三皇子恕罪。” “罢了，往后我会尽量抽空多来看看她。平日里，她若是想做什么，统统依着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及时来报。” “诺。” 317.第317章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他昨夜前来，就是想告诉白玉门这件事，唯有放手让渡瑶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才有机会引出楚凌，接着引出修罗王。 回到天国这几日，他不在她面前现身，就是怕她看见他了会躲着他，怕自己会再也看不到她了。 也许默默的守护，是他目前唯一能为她所做的。 * 渡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又是天黑。 昏暗的罩灯下，一个身影从门外投了进来，拉长的身形，熟悉的动作，让她猛得坐了起身。 来不及套上靴子，光着脚丫子就跑了出去，却在白玉门堵在了门口。 “小凳子，你可算醒了，你看，这是我从陛下那里讨来的玉露赏赐，你这一整天都没进食，快把它给喝了。”白玉门边说着，边绕过她走进了屋子。 渡瑶往门外探了探身子，外面黑漆漆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奇怪了，她刚刚睁开眼的时候，分明看到了一个男人站在她门口，虽然不是正面对着她，但是从灯光折射进来的影像来看，倒是让她觉得很熟悉。 她无法确定是不是白玉门，可是现在这么看来，也只能是他了。 “白总管，刚才是谁来过了？”她坐到了桌前，忍不住问道。 白玉门倒了玉露，递给她，拧笑道：“你该是做梦了吧，哪有什么人，有也只会是本总管我。” 不可能，她是冥界的人，自小不会做梦，除了那次在精灵国的时候，梦到过一次修罗王，但那也是修罗王用意念与她产生的幻影。 父亲说过，他若是进了天国是无法施展法力的，那么他怎么可能还会给她造梦。 “我说小凳子，你还在发什么呆啊？是不是想让本总管亲自喂你？我可警告你，本总管没有断袖之癖，所以你别打我主意。” 渡瑶回过神，看到他那副自恋的模样，就又想起蜂灵，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正是这么一笑，白玉门就受不了了！ “小凳子，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是男人的话以后别这么笑，跟一娘们似的，你还真给我来个巧笑倩兮啊？”白玉门将手中拿了许久的玉露杯重重地放了下去，明着是在损她，实则是在提醒她。 渡瑶连忙收起笑容，她差点给忘了，自己还是太监身，抬眸瞥了一眼白玉门的反应，好像也没什么，于是她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仰头豪饮。 “白总管，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的，陛下赏赐的东西还会分享给我，你放心，虽然我小凳子不是什么纯爷们，但是还有一颗爷们的心！”说着，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着喝着，还觉得挺好喝的，于是接连又倒了一杯。 “那就好，对了，你不是一直想侍奉陛下吧，刚好小桌子不在了，你就顶了他吧。” 渡瑶在听到小桌子的名时，手中的动作一滞，接着又给自己满上，一口咽下，“如果是您也去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就像昨晚，明明说好是她去守夜的，结果什么端茶倒水的事全让他给抢了，明明都是一个大总管了，还尽和她这种没名没身份的小太监抢功劳，说来也真是可气。 “我当然不会去了，陆公公今早传话了，说你明日就可以伴驾身侧，听闻陛下明日要带那个白芷柔遨游一圈整个天国。” 白玉门说着，伸手去拿小玉壶，看她喝得差不多了，也该轮到他喝点了。可这手刚触到壶手，就被她抢了先。 “哎呀……这么好喝的玉露，居然还倒不满十杯？”渡瑶盯着壶嘴上漏着一两滴的玉露，表情甚是惋惜，但是重心不是这个，重心在她听到遨游天国的时候，整颗心已经荡漾了起来。 如此说来，她就可以跟着找到北门，找到箫闫了？不知道看见箫闫后，她有没有办法跟他说几句话。 “总管，那他们要是在某一处停了下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也四处逛逛了？”她连忙回头望向白玉门，“哇！白总管，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玉门咬牙低吼，“我可没叫你把我的那份也给喝干净了！” “……” * 翌日 天刚蒙蒙亮，渡瑶就起了个大早。 走出门口，天蓝云白，风轻气爽。 从人界看天，天是变化无常的。从冥界看天，是灰蒙蒙的暗无天日。从精灵国看天，是纯净洁蓝的，然而在这九霄云外的天国看天，竟是这般飘渺，如梦如幻。 “小凳子，昨晚给你的那本手册都背熟了吗？”里屋，传来白玉门慵懒的问话声。 “都背啦！”渡瑶应了一声，便接着往外走去，白玉门拿给她的手册，全是记载着天国的礼仪，以及慕旬帝的喜好。 看手册内容，明眼都能瞧出写这本手册的神，定然是慕旬帝稍稍放个屁都能闻出是什么口味的那种。 简直是面面俱到，就连慕旬帝走路的步子，都写了十来种，分别写出如何通过陛下的走姿看出他的心情。 来到帝宫的大殿中，她便扎堆混在其他的太监里。 “哟，那不是小凳子吗？” “听说小桌子死了，便让她来替班。” “……” 一番议论后，她就看到有两个太监走向她，其中一个她还是蛮有印象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皇子宫里的太监。 “你就是小桌子经常提及的那个新对象小凳子，哈哈哈哈……你瞧瞧，一个叫小桌子，一个叫小凳子，这摆明了天生一对呀！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 众宫人跟着大笑，种种的讥讽，嘲笑，谩骂朝她涌来。 渡瑶悄悄握紧拳心，若她还有一丝法力，定然是不会让他们如此亵渎了小桌子和她之间纯洁的友谊。 不管他们如何想，小桌子是她在天国里帮助过她的人，她定会有恩必报。但是，在她的修罗世界里，也有四个字，叫有仇必报！ “都在笑什么笑这么开心呢？” 就在其他的小太监还在说着她和小桌子的事时，从大殿后飘进一个沐浴春风的男声。 渡瑶回头看去，见到的是二皇子慕儒安。 318.第318章 居然叫她矮矬子 今天的他穿着一身藏青色仙袍，仍旧是松垮得没有任何束缚，耳鬓两侧的碎发今日却挽到了脑后，用一根青色的绸缎系成一束小马尾，仙风十足。 “参见二皇子。” 众宫人收敛了些许，皆跪地问安。 “都起来吧，小癞子，你们刚才可是在说什么笑话，不妨道来让本皇子也听听？”他手中的扇子还是之前的那把，扇坠吊着的是一块与她身上一样的黄蛇玉佩。 名唤小癞子的正是他宫里的太监，此时小癞子贼眉鼠眼地弯腰哈首道：“回二皇子，奴才们不过是在说之前被陛下赐死的一个小太监。” “你们就不怕下一个被笑的就是自己吗？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笑的。”慕儒安说得若无其事，但心里却是涌起一阵波澜。 近日因为安十三一事，父皇这赐死的宫人和天兵可不下数十个。 “二皇子教训的是，奴才不笑了。” 慕儒安走了过去，在经过渡瑶身边的时候特地停留了一下，随即回头，面露疑色，“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渡瑶的下巴被他的扇柄挑起，有些刺疼。但心中还是不由地一惊，莫非是他认出她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楚王的暖床太监，怎么这副打扮站在这里？”慕儒安的话里带着些挑衅和打趣。 方才的太监小癞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二皇子，她可是和小桌子有一腿儿的，那小桌子是大皇子宫里的，前天刚被赐死了的那个。” “啧啧啧，你说你一个小太监怎么跟他们的关系这么复杂？这身子恐怕……不干净吧？” 他凑了过来，一阵暖气飘在了安瑶耳际。 渡瑶站在那里，一语不发，紧握着的拳心冒出沁冷的细汗。 “何事如此吵啊？” 就在他们紧随着慕儒安一番羞辱后，又热火朝天地谈论起她的“风流韵事”时，引起了刚从大殿一侧的偏殿内走出的慕旬帝的关注。 “拜见陛下！” “父皇。”慕儒安跟着行礼。 “都起来吧。”慕旬帝的声音浑厚有力，从中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渡瑶在抬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慕白冉也伴君身侧。 在慕旬帝的身边还站着病态娇柔的白芷柔，眉目之间的流盼紧扣在慕旬帝身上，一颦一笑倒也是清灵可人。 “安儿，你堂堂天皇子跟一群没修为没造诣的下人在一起，成何体统？！”慕旬帝看了周围一圈，最后数落了慕儒安一句。 “儿臣知道了。”慕儒安撇撇嘴，显然一副根本还不知道的样子。 慕旬帝见状，只是叹了一口气，接着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毫不保留地流露出来，接着问身后的软公鸡：“陆公公，你可安排妥当了？” “回陛下，早已安排妥当了。” 软公鸡走到大殿门口，朝外拍了拍手，只见三个华丽丽的天辇从天而降。 天链着地，软公鸡回头就走了进来，“陛下，您可以带白娘娘先上天辇，小的们紧随其后，两位皇子请吧。” 渡瑶被挤到了队列的最后一排，远远地，就只能看到最后一个慕儒安所在的天辇。距离慕旬帝和白芷柔那个，早是遥遥无期之远了。 而偏偏这慕儒安就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对着底下的宫女时不时地就是一番调戏。 天辇和人界的布辇是有区别的，人界的布辇是要人力驱动，而天辇却是只要神力控制就能飞行。 慕儒安心思不在控制天辇上，而是将脑袋穿过天辇的后窗中，逗着前排的宫女，那天辇就时不时地忽上忽下，渡瑶一直望着慕旬帝的视野也是跟着上下起伏。 就在此时，她看到软公鸡手里正托着一盘仙果，靠在慕旬帝的天辇旁，让天辇上的慕旬帝和白芷柔闲暇时食用。 眼下才刚出了帝宫，她可不想一直这么被冷落在这儿。 弓着身，她往前飞去，来到了软公鸡旁边，小声唤道：“陆公公……” “你……你这小崽子，谁让你过来的？！”软公鸡显然被吓了一跳，低声呵斥道。 “陆公公，我是在后面看您挺辛苦的，就过来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连忙大咧咧地冲他一笑。 软公鸡想了有一会儿，眯起眼朝她鼻子一指，“算你有良心，还懂得我辛苦。那你来端着，务必看好了天辇的高度，要刚好托在他们够得着的位置。” “诺。” 渡瑶将他手里的盘子端了过来，依葫芦画瓢地托起果盘，递给天辇里的慕旬帝。 软公鸡傲然地抬起下颚，冲她一瞥：“算你激灵，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小凳子。”她虽在回着软公鸡的话，但心思仍是在天辇里边吃边喂着白芷柔的慕旬帝。 “小凳子？不就是那天让和田玉浮到空中的那个小崽子吗？”软公鸡倒是想起来了，“你是白总管安排来的？” “回公公，正是小的。” “哼，看你弱不禁风的模样，原来还挺有一手的。”软公鸡突然不屑地嗤鼻说道。 渡瑶也不管他说的挺有一手是指什么，而是小声问道：“陆公公，从这里到北天门要多久呀？” “北天门？那怕是要到未时了，到时候会安排在那里小憩一会儿，给你们个进食的时间。”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是白总管安排来的缘故，软公鸡对她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了起来。 渡瑶心喜，没想到这么凑巧，安排在北门小憩。 那她得在那个时候抓紧机会找到箫闫，问他几个问题。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手中的托盘没够到位，慕旬帝伸来的手摸了个空，不禁蹙紧了浓眉，开口问道：“怎么回事？陆公公，为何会换了这么个矮矬子来托盘？” 矮……矮矬子！ 那是她开小差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往下沉了点好吗。 “回陛下，奴才以为，多给新人点机会总是好的，没想到他笨手笨脚的，给您添堵了，是奴才失职，望陛下恕罪。” 怎么说也是跟随了慕旬帝多年的老奴才，软公鸡的反应也是极快的。但很快，渡瑶手里的托盘就被他取而代之。 319.第319章 遨游天国 不得已下，她只好跟在软公鸡身侧，朝前慢行。 “新人？是最近来的吗？有何本事呀？”慕旬帝边问着，边朝天辇内的白芷柔说道：“美人儿，孤好久没这么有闲情逸致，跟一个宫人较劲了。” “陛下，你好坏。”天辇里，白芷柔的声音轻柔温婉。 渡瑶瞥过去的时候，刚好对上了她扫过来的眼眸。 是慕子侃的柔儿没错，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陛下，他就是白总管亲自挑选进来的宫人，什么也不会，笨手笨脚的。” 看来这软公鸡是不服白总管来抢他的地盘，得了空就抓白总管的小辫子，在慕旬帝面前告状。 “白总管？”慕旬帝的表情忽变得古怪，“你说白玉门？” “陛下也知道吧，这人还是您举荐进来的，平时好吃懒做就算了，您瞧瞧，连个下人也这般无用。” 听着软公鸡这一番话，渡瑶倒觉得他说得十分在理，那个白玉……白玉门？他不是叫白玉吗？先不管他叫什么了，反正那个白总管真的就是好吃懒做。 可软公鸡说的后面那句话，她却十分不爱听了。 就在她想要出声为自己辩解的时候，慕旬帝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是白总管举荐进来伺候孤的，那日后就伴孤身侧吧。” “……” 什么情况，为什么白总管举荐的，就能伴他身侧了？ 早知道白总管的身份这么管用，那她理应更早搬出来啊！还有这软公鸡，为何会这种怨恨的眼神看着她？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跪下谢恩？” 他的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一把浇醒了她，刚要谢恩，便又听见慕旬帝摆摆手：“多余的礼仪就不必了，日后当好好学着点，以便更好的伺候下一代帝王。” 在慕旬帝看来，白玉门举荐的宫人，就是慕子参举荐的。 之前慕子参早有表明他想安排个宫人进来学学宫中礼仪，他还想着是不是他的参儿开窍了，想提前给自己准备个贴心的宫人伺候，没想到今儿个一见，倒成了真的。 看这小子眉清目秀的，虽然看着眼熟，但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儿见过。 “小凳子谢陛下圣恩。” 渡瑶惶恐不定，这种的喜悦来得着实太突然了，她居然连准备的功夫都未提前做好，这下可是受宠若惊的感觉。 “拿去！”软公鸡就像是吃醋的男人一样，赌气地将手里的托盘又交给了渡瑶。 渡瑶小心翼翼地将它端好，眼角又瞥到天辇里的白芷柔在望着她的时候，眸里还带着另一种令人看不透猜不着的光亮。 飞行了这么久，终于出了帝宫的范围，气势宏伟的建筑，在白云下的朦胧衬托显得格外梦幻，由上居高临下，脚下的团团白云，将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宫殿绕出一副七彩画景。 渡瑶心中感叹着，脸上丝毫未显露出任何的表情。 其实相比起来，她仿佛更喜欢冥界那种丛山峻岭，黑岩蜿蜒，石壁挺直的触感和视觉。天国给她的感觉，就是太过梦幻，以至于没有安全感。 “美人儿，看看，这都是孤的地盘，孤掌管三界以来……不，现在掌管两界了，只有人界和天国是孤可以掌控的。” 三界，还有一个冥界，早就瓜分给了修罗王渡恶。 每当回想及此事，他就开始觉得心烦意乱，呼吸也开始紊乱加重起来。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白芷柔有些担忧地望着他，束手无策道。 渡瑶见状，立即向软公鸡要了一杯冰水，递给了慕旬帝，“陛下……您请用。” 慕旬帝焦躁之时，一手端了过来，仰头饮尽。 很快，他的面色已有好转，原本的猪肝脸此刻已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红光满面。只听他接着朝白芷柔说道：“无碍，这是孤多年的老毛病了。” 渡瑶心中冷笑，曾经的天帝一统三界不假，如今冥界势力被瓜分，他还要时时担心着修罗王父亲会不会突然来袭，当真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才是。 现在才这么点反应，也算是便宜他了。 不过，好在白玉门给她的小册子里写了如何观察慕旬帝的反应这一条，才让她及时地为他解决了一个头疼的问题。 本来，她也不指望慕旬帝再给她什么赏赐，反正都说了常伴他身侧，想要邀功什么的定是来日方长。 但她还是听到了慕旬帝的一声夸赞：“没想到你这小宫人还是挺细心的，为何会知道给孤一杯冰水解气闷之结？” 一旁的软公鸡还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就听到了慕旬帝又这么夸小凳子，不由得心里一酸，在渡瑶回答前就岔口道：“陛下，也不曾听过您夸过老奴一言半句的。” 接着，便是渡瑶的回答：“一切还是白总管教导得好。” “你小子倒也谦虚，白玉门这般举荐你算是没白费功夫了。”慕旬帝直接无视了软公鸡的话，正为渡瑶的回答而喜上眉梢。 看来是他的参儿考虑地细心周到，都把他的一言一行，喜怒哀乐的前奏告诉给了这小凳子了吧。 为了再验证一番，他突兀地跺了跺脚，接着仰起头对着天空就是一阵长叹。 “陛下，您可是觉得烦躁不安？若是这天辇坐着不舒坦，您可以试试出来透透气，比起在天辇里的视野，当您的双脚双脚踩在这天国美景之上时，您才会觉得豁然开朗。”渡瑶随口即道。 慕旬帝寻思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有趣，有趣！” 说着，他当真起了身，接着走下天辇，抬手让后面的一众随从全停了下来。 慕白冉和慕儒安探头出来，就看见他们的父皇笑容满面地对着一个站在软公鸡身边的小太监，有说有笑的，不禁心生疑虑。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太监会让他们平日里只重声乐美色的父皇，如此开怀大笑。 “小凳子，你可真是不简单哪，简直就是孤肚子里的一条蛔虫！确实如你所说，孤走出了那犹如坐井观天的天辇，现在可是有着一览众山小的胸怀，无比畅怀啊！” 320.第320章 美丽的误会 渡瑶虽然不知道慕旬帝这莫名的抽风是因何缘故，但还是凑着一张僵硬的笑脸附和着他，“陛下高兴就好。” 软公鸡见状，心里更是压抑，忍不住又道：“陛下，这些老奴当初也做过……” 可他怎么不见陛下像今天这般这么开心呢？ 他哪里知道，对慕旬帝而言，渡瑶是慕子参派来的，虽然说是学习礼仪，但他固然已经将她教得极好，一定是他的参儿特地让她谨记他以前的毛病。 只要一想到参儿，渡瑶所有的关怀和伺候都不再是理所当然，而是被他统统转化为慕子参爱的孝顺。 如此一说，参儿虽然表面不喜与他说话，但还是原谅他了，不然也不会派这么细心的一个宫人来他身边学习礼仪。 “小凳子，你与孤说说，来帝宫前，你是住在何处的，在何人宫里当差？”慕旬帝再次无视了软公鸡的话。 经他这么一问，渡瑶不由得愣住。 在慕旬帝面前，她要是再胡乱说自己是楚凌宫里的，那面临的恐怕就是从这踹下去的绝境了。 罢了，实话实说吧，指不定就能逃过一劫。 “小的本是住在黄炎殿的……” 她的声音极小，犹如蚊鸣，可还是被慕旬帝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从黄炎殿出来的，这样说来，他的猜测准没错。参儿，可真是有心了。可他也答应过慕子参，暂不能告诉别人他回来的事，看来，这小凳子的事，他也要帮着隐瞒才是。 渡瑶小心翼翼地看着慕旬帝千变万化的表情，心中很是紧张。 “黄炎殿？”反倒是被无视了两次的软公鸡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陛下，黄炎殿莫不是三皇……” “住嘴！” 没想到迎来的是慕旬帝的当头一喝。 渡瑶和软公鸡皆被吓地颤栗了一阵，后又听见他朝渡瑶说道：“小凳子，以后你在帝宫中，只要听孤一个的指令便可，像陆公公这些，大可不必正眼去看。” 说完，慕旬帝坐回了天辇内。 渡瑶注意到，辇里的白芷柔看着她时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怪异。 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她抱拳哈首应了慕旬帝一声：“诺。” “启程吧。” 随着慕旬帝一声令下，天辇开始朝前方涌动，后面跟随着的大批队伍宛如虫状也扭捏地往南门方向齐攻。 南宫门的地势偏陡，天阶比起冥界的修罗殿有过之而无不及。层叠交错的白云绕着每一层的天阶，好似大海中的浪花，一片高过一片。 回想起那日初来到南宫门的时候，看到的景色是平地一线，没想到从上空俯视下去，南宫门的气派更是一览无遗，景象壮观。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看来，这南宫门的守卫像是多了数百个，也不知如此严谨的防范措施，是针对谁而施行的。 “美人儿，这便是你们天女的出生地了，怎么样，很怀恋吧？” 渡瑶正看得出神的时候，就听到慕旬帝对白芷柔说着，“每逢百年，都会有十个天之骄女从人界里来到这里，像你这般，陪伴在孤的身边，永享天伦之乐。” “陛下，柔儿在此谢过陛下圣恩。” 渡瑶扫了一眼白芷柔此刻的反应，脸上的红晕不知是因为太过激动，还是因为出于对慕旬帝真心的感激而显得红润有光泽。 俯首望去，她的心竟然也跟着触动起。 想到冥界，想起她还是灵魂摆渡使者的时候，那些小鬼经常在她的面前向往着天国的生活。传闻天国中没有悲伤，没有眼泪，没有离别。 她以为自己来到天国也定然是这样的，可没想到的是，她带着人界和冥界的七情六欲，终是无法忘记离别的那种忧伤，以至于小桌子走的时候，她竟然会感到那么难过。 “我们朝西宫门的方向转转，那边所住的，可是孤的左膀右臂，****的上神。” 这时，慕旬帝调了个头，朝西边前进。 这一路上，渡瑶一会儿给他献茶，一会儿给他托果盘，来来回回交换了几次后，竟然觉得索然无味。 根据慕旬帝向白芷柔的介绍，这西边无疑就是那些重要的上神所住之所，当然，她也看到了孤立一侧的白玉殿。 没想到从上空望下去，白玉殿和其它的宫殿距离都更远。正因为如此，它也成了距离南宫门最近的一个宫殿。 难怪她那天会被天兵带到这里来，据她后来所知，膳房所在的位置是介于东西两个方向的交点处，从南宫门出发，必须要先通过西面的那条近道，才更节省时间，更快到达膳房。 这样飞了不知有多久，渡瑶的肚子也在不经意中响了起来。 身旁早已将她划清界限的软公鸡则是鄙夷地道了一句：“没规矩。” 渡瑶暗吃一惊，“陆公公，您是得多有规矩，才能将肚子那不争气的声音给忍住的？” 明着是在向他讨教，实则却是在暗讽他憋气的功夫了得。 “哼……” 见他无话可说，渡瑶埋头偷笑。在这时突然听到慕旬帝激动的声音，“美人儿你快看，那是孤的二皇子，安儿的住处，这小子就喜欢夸张奢华的摆设，你看，把整个宫殿搞得像个迷宫。” 渡瑶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西北的方向看见了一栋青色的宫殿，远处看去，宫殿内的厢房确实如同迷宫，从不并排而设，四个院子里也堆满了奇花异草，以及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 在这之前，她倒是去过大皇子慕白冉的宫殿，那里除了一颗堪比门大的夜明珠，别的摆设倒也算是干净整齐，但是不失高雅奢华之度。 如今看这慕儒安的宫殿，倒是觉得十分好玩，万一有天掉在了这个宫里，还不知有没有机会从这迷宫中走出。 在渡瑶看得饶有兴致的时候，身后传来阵阵唏嘘声。 其中不乏慕儒安那扯着嗓门的高调子：“看，那是本皇子的迷宫城堡，有进无出。当今天国里，除了本皇子和宫里的宫人，还从无外人进去了，能自己走得出来的。” 321.第321章 回到黄炎殿 “二皇子，您太厉害了。” “这样一来，任何一个歹神都无法逃离您的宫中，您可真是考虑周全，未雨绸缪呀！” “二皇子，奴才来帝宫都有一阵子了，倒是挺怀恋在迷宫城堡的日子，那当真有趣极了，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新花样，新惊喜！”这是小癞子的声音。 后面的宫人议论地越发大声，渡瑶不禁感慨，看来那慕儒安不止是玩世不恭，为人轻佻，他倒是还有一个聪明的脑子，若是放在人界，以他这样的聪明才智，争夺一个皇位简直是手到擒来。 只不过，天国争夺帝位的不只有他，还有楚凌和慕白冉。 楚凌做事一向沉稳有序，不打没把握的仗。慕白冉城府极深，做事狠绝利落。目前，她所了解的也就这三个大势力有能力争夺帝位。 “陛下您看，那是大皇子的夜明宫。” 随着软公鸡一指，渡瑶的视线很快转向不远处更加靠北的那座宫殿。 硕大的夜明珠果然是第一吸引人的地方，身后的一众宫人很快又转移了话题。 “这夜明珠，是当年陛下赐给第三十七任天后娘娘的定情信物，后来天后娘娘自愿下界投胎为人，便成了大皇子唯一的念想。”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渡瑶身旁的软公鸡。 许是对大皇子存在着一种特殊的同情，软公鸡看着不免有些触景伤情。 可不到半响，就听见白芷柔的声音从天辇里娇脆地传出：“陛下，这宫殿看起来太过华丽，妾身并不多喜，反倒是那栋，不知为何，妾身一看就觉得心里一阵舒坦，不知是何人所居？” 渡瑶望去，那不正是她住过的黄炎殿吗？ 原来白芷柔也喜欢这种简单的调调啊？ “这是……”身边的软公鸡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挤了过来就要插嘴演说。 “陆公公，你去后面让他们那些吵个没完没了的宫人闭上嘴，包括你自己。”不等软公鸡兴奋地道出黄炎殿的主人，就已经收到了慕旬帝的命令。 “诺。” 渡瑶想笑，但还是选择了憋住不笑。 “陛下，您看哪，那儿还有一个好大的湖。”白芷柔这次的声音有些颤抖。 渡瑶不敢确定她是不是也想起了有来无回城的镜湖，但是看她激动的神情，听着她突然变多的话语，也能稍微猜到一些缘由。 “那是天湖，是孤送给了这殿里的主人。” 慕旬帝说着，眼里定定地看着黄炎殿内的情况，透着些许留恋和不舍。 渡瑶不明就里，她只知道黄炎殿没有主人，只要有人进去了，那就会出现秋菊和冬菊两个婢女好生伺候着。 “陛下，那主人……” “不在了。”慕旬帝说着，紧跟着叹了一口气。 渡瑶回头望了一眼慕白冉和慕儒安的方向，他们皆是看着这座宫殿，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在她心生奇怪的时候，又听慕旬帝朝她说道：“小凳子，过了天湖就到了北门，你要是想回去看看，孤也会允了你。” “……” 渡瑶先是一懵，接着迟钝地反应了过来，慕旬帝意思是允许她回黄炎殿一趟？ “你也怕触景生情？” 见她没有应答，慕旬帝不禁打趣了声。 “怎……怎么会，小的这是受宠若惊。陛下，小的真的可以回去看看？” “嗯，君无戏言。” 太好了！她已经好久没看到秋菊和冬菊两姐妹了，这时候去看看她们也好，万一她们没见她回来，给她换主人了那还得了！ “陛下请放心，小凳子去看看后，便会回北门与陛下汇合。”她也已经听得真切，通过天湖的北方向即是北宫门了，到时候她还要去找箫闫。 “去吧。”慕旬帝的表情依旧欢脱，他让渡瑶回黄炎殿，为的就是等她回去的时候，可以多向她问一下有关慕子参的事。 渡瑶见他是真的许可了，于是立刻谢恩，接着一头朝黄炎殿的方向栽了下去。 慕旬帝带着队伍又浩浩荡荡地朝天湖的方向飞去。 * 渡瑶双脚刚踏稳黄炎殿，就迎来秋菊和冬菊一左一右的行礼声：“欢迎十三哥。” “秋菊冬菊？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她吃惊地问道，本以为这次自己偷偷回来了，就想给她们姐妹俩一个惊喜，没想到的是她们给了自己惊喜不说，还差点闹出了惊吓。 “嘻嘻……十三哥，您回来就好，我去给您备些吃的。” “十三哥，奴婢扶您去屋里歇会儿。” 秋菊前脚刚走，冬菊就将她扶进了屋。刚走了进去，渡瑶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这里的摆设居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简陋的摆设，除了一张软榻和一张用膳的桌子，其它的就只是小件物品和清一色的亮白。 没想到此时的软榻已经重新铺上一层凤毛锦垫，靠近软榻的右侧还多了一张宽大的梳妆台，台上的胭脂水粉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膳桌也被移到了靠近房门的窗台前，这样一来，还可以边用膳边看窗外的风景，确实意境极致。 不仅如此，就连原本的红木地板上也铺了一层雪白的簇锦裘毛，让她看了就忍不住想在上面打几个滚。 “十三哥？” 冬菊叫她的时候，她已经顺着白绒绒的软毛一路滚进了内殿，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不知何时从屋子的左侧打通了一间偏门。 怀着好奇的心境，她推开了门，一个冒着热气的小温泉映入眼帘，其中还撒着些清香扑鼻的花瓣。 “十三哥，这是奴婢为您改造的洗浴房，您可还满意？”冬菊问道。 “冬菊，你果然是神，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我的房间打造成我心中所想的那样。何止是满意，现在，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就想进去好好泡个澡！” 说罢，她便不顾及冬菊还在后面，就手忙脚乱地开始宽衣解带。 秋菊端着膳食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已经是她那身婀娜多姿的胴体。在看到她背上那道早已不显眼的弦月刀刀疤时，心中便了然，怪不得三皇子会对她如此上心…… 322.第322章 天外来客 玉足深踏温泉之中，一股暖意沁入足底，窜向心间。 渡瑶摊开双臂，心中感叹，许久没像现在这般放松了。从她出生到现在，历练，转世为人，再到这天国，这当中的辛酸或许只有她自己明了。 因为仇恨和束缚，她一直将自己封锁在冰冷的枷锁中，如今在这陌生的天国中，她总算能够抛掉一切烦恼，得到这一丝闲暇偷来的慰藉。 “三皇子……”察觉到外面有人，秋菊连忙欠身行礼。 慕子参的视线在里面那道熟悉的背影中缓了过来，接着低声问道：“她可还满意这里的安排？” “回三皇子，安姑娘看起来极为满意，这下泡着澡，想必是睡着在里面了。”冬菊接上话回道。 一听到渡瑶睡在了温泉中，他刚毅的眉心微微一凝，伸手摒退了她们两个，接着朝渡瑶所在的方向走去。 蹲下身，凝神望去，果然是睡着了。 长湿的睫毛宛如黑刷子般耷拉在眼皮底下，晶莹剔透的玉体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尽管是疲惫地睡去，嘴角还是难掩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脱下身上的披风，突然双掌击打在温泉之中，渡瑶沉睡的身体随之轻飘而起，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她裹紧披风，再抱着这片柔软走向榻前。 …… * 南宫门 遨游天国的队伍此刻已经到了北宫门，可先前平静如水的南宫门此刻却遭来“飞天横祸”。 “快！快去禀报陛下，就说有人来袭！” “诺！” “来者何人，快报上名来！”南宫门的首将怒指封印外的一个小身影，大声喝道。 不等他们听到作答，取而代之的就是前几日奉命合力设下的天国封印被破的声音，“嘭嘭——” “啊？！这……这怎么可能！” 南宫门三百兵将皆膛目结舌，他们的眼前并非是强大的成年人，更不是长着狰狞面目或是倾城之姿。 而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女孩！ “快带我去见慕子参，我要见慕子参！” 刚冲破了他们封印的兮兮开口即提出要求，她在精灵国一觉醒来就不见了慕子参，原本以为是爹爹像娘亲一样不要她了，再三追问下，芒草才告诉她，爹爹来天国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在天国有什么样的身份，不管是尊贵也好，俘虏也罢，她只想将他带回精灵国陪自己！ “慕……慕子参？” * 北宫门 宫人们都散去用膳并稍作休息，慕旬帝一众也不例外。 正当他们吃干抹净之时，一个天兵慌里慌张地冲进慕旬帝和皇子们的用膳之处，匍匐在地，“陛下，大事不好了！” “大胆，你是没看到陛下正在用膳吗？！”慕白冉站了起身，怒指地下的天兵大声责问。 “陛下，有……有人闯入天国，小的临走时，她已经破了我们设下的结界！”那天兵置若罔闻，道出缘由。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现在天国结界已被破除，小的亲眼所见，那小东西威力巨大，能在短时间内破除我等千名守将的结界，实力不容小觑，还请陛下定夺决策！” 慕旬帝站了起身，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白芷柔亦是一脸错愕，慕儒安手中的折扇微微一抖，就连方才气势凛然的慕白冉也震惊片刻，“你说有人破了你们的结界，这怎么可能？方才我们经过南宫门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就这么短的时间内，连本皇子都无法做到，又怎么会有人将它破了？” 他将视线投向慕旬帝，见他沉吟了许久，才开口试探了问了句，“来者多少人？” “回陛下，见到的只有一个，但小的无法断定她是否有其他的同伙。” 闻言，慕白冉又是一记炸雷之声，“废物！一个擅闯天国的刁民而已，你调兵遣将，不就很快将她捉拿下吗？” “大哥此言差矣，万一此人是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呢？若是将其他宫门的兵力都调遣了来，那让别的同伙钻了空子可如何是好。” 慕儒安听了许久，也算是听出了眉目。 他也知道大哥慕白冉想在慕旬帝面前表现自己，那他又怎么可能错过这一个好机会。 可跪了许久的天兵，目光依然不离慕旬帝身上，他不管两个皇子如何探讨，只要慕旬帝一声令下，他马首是瞻便可。 “你拿着这个调遣令，去调来帝宫的三千精兵。孤先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终于，慕旬帝给出了答复。他并不是否认两个皇子的说辞，只是，依目前情势来看，慕子参回到天国，修罗王一定会有所行动，不管强行闯入他天国的人是谁，他都要亲手将这个人活捉，让修罗王也见识见识，他这个天帝可不是白当的！ “诺。”天兵接过他手里的调遣令，慌忙退下。 同时，慕旬帝带着一伙又浩浩荡荡地朝南宫门折回。 * 南宫门 慕旬帝刚到来，见到的场景已是一副惨绝人寰的样子。 地上躺的躺，爬的爬，逃的逃，这些身影，是前日里他依照慕子参所说加派来驻守天门的兵将不假。 然而扫视了一眼四周，他却还是没看到挑起事端的主人翁是谁。 “老头儿！你就是他们说的陛下？你快说，你们把慕子参藏哪儿了？” 不等慕旬帝抓个现行，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打扮怪异，身子只有巴掌那么大点的小女孩，不，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小精灵。 “放肆，见到陛下你还不跪下？无礼加撒野，罪加一等！”一旁的软公鸡提着尖细的嗓门朝她叫道。 随着双脚着地，兮兮的身体也渐渐转为正常比例的三岁女孩般大小，此刻她正眨巴着眼睛回视着慕旬帝，在听到软公鸡那话的时候，她也无动于衷。 反倒是慕白冉和慕儒安，在听到她说要找慕子参的时候，表情显得格外惊讶。 “就是你，把孤这里的结界打破了，还把孤的天兵天将打伤了？”慕旬帝低头望去，在看着兮兮的时候，语气里明显透着不可思议。 323.第323章 起疑 “是我就是我！老头儿，既然你知道我的厉害了，还不快把慕子参交出来！”兮兮学着以前慕子参将手背到身后的模样，大声喊道。 原来是来找参儿的？ 慕旬帝这下又疑惑了起来，如果说是修罗王派来的，那为何要派这么一个小毛孩来？可要不是修罗王派来的，为何她的威力足以冲破他天国如此强硬的封印？ “你找他何事呀？” 尽管心生质疑，可他还是沉稳地问了句。 兮兮转了转眼珠，看到此时来的人还真不少，于是略为胆怯了下来，“我……我就是要来找他，你快把他叫出来！” 看这女娃娃机灵可爱，面对其它的生人还会害羞胆怯，并非那般鲁莽冲撞，慕旬帝不禁有了想法，于是开口说道：“来人，给这个小姑娘备辇，带回帝宫好生伺候。” “诺。” 这下，站在慕旬帝身后的两个皇子脸色皆是苍白一片。 不是因为慕旬帝要接这个“小刺客”回宫，而是“小刺客”嘴里口口声声囔着说要找慕子参一事。 他们都清楚，三弟慕子参在很久以前便没回过天国，慕旬帝一心挂念他，在他们面前时时提及三弟，没想到这么久过了，会在这般场合下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慕白冉的嘴角带着些许颤抖，眼角瞥过慕儒安时，见他的表情也是极为不自在。 “帝宫是什么？”兮兮抬起头，黑葡萄大的双眼折射出一道晶亮之光。 白芷柔上前，温婉的声音中带着柔和之意，“帝宫就是一处特别好玩又有趣的地方，到了那里，我带你去玩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兮兮。” 玩心大起，兮兮很快就忘了自己是来找爹爹的，任凭白芷柔拉起她的小手朝帝宫的方向而去。 慕旬帝看了一眼她们的背影和地上那些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天兵天将们，顿时来气，“一群废物！” 说罢，扬长而去。 “大哥也觉得，三弟已经回来了？”站在慕白冉身边一直不吭声的慕儒安终于开口问道。 慕白冉冷哼，“三弟若是回来了，那为何要避我们不见？” “大哥不会是真傻吧？难道你没看出父皇适才的表情，他明知道那小女娃是来找三弟的，却没有因此震怒，反而把她带回帝宫，若不是想要私下询问又是什么。” 慕儒安话中有话，在看到慕白冉那变了样儿的神情时，嘴角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意。 依照他对这个大哥的了解，慕白冉一定会亲自去趟黄炎殿一探究竟，到时候，他就坐收渔翁之利，不也一举两得？ 想着，慕儒安带着笑容，也径自离去。 原地伫立着的慕白冉，在听到自己二弟的这番话后，果然捏紧了拳头，朝黄炎殿的方向飞去。 慕儒安所言不假，根据近日黄炎殿凭空冒出来的那道封印，他敢笃定的是，那殿中必有蹊跷。 如果真的是三弟慕子参回来了，那么这帝位，将是又多了一个强力的竞争者…… * 黄炎殿 白银泄地凤盘身，落日斜照影清辉。 殿内，渡瑶深吸了口气，又翻了个身，这一觉，睡得可美好了。 隐约间，听到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咕噜声，她倏然睁开眼，第一反应是自己饿了，紧接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啊——！！！” “十三哥，发生什么事了？” 秋菊和冬菊冲了进来，面露惊色。 “我怎么会……怎么会睡在这里？！”此时的渡瑶已经披头散发地坐了起来，她不在意自己以女儿身出现在秋菊和冬菊视野里，只是，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还在泡着温泉的，怎么会……怎么会就睡着了呢！ 糟了，慕旬帝那边还未有交代呢，万一她这次回去，慕旬帝以失职之过降罪于她，那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和慕旬帝套得几乎，她又怎么能因为这次事故而失去这个绝好的机会？ “十三哥，您忘了？你在温泉里睡着了，奴婢怕您受凉，就将您抬到这里歇息了，没想到您如此劳累，一觉竟然就睡了一整个下午。”冬菊边说着边为她更衣。 秋菊见她慌张地不知所措，连忙转身去张罗饭菜。 “睡了一个下午？！完了，这下全完了！冬菊，快，鞋子拿来给我，我得马上回帝宫！” 看了一眼门外，正是落日时分，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悔。很快又在冬菊为她绑好腰带的同时，两脚踏进了新置的长靴中，匆忙之际奔向门外，头也不回地朝黄炎殿外奔去。 “十三哥，您先用完膳再走呀！”秋菊端着餐盘，看着她如火如荼的背影，不禁叫住了她。 “秋菊冬菊，咱们有缘再见！” 渡瑶作势挥手，怎料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好在不知什么时候脚下多了一块水晶石垫住了她的后脚跟，让她在千钧一发间踏了个实地，这才躲过一劫。 拍了拍胸脯，她接着往外飞去。 前院的秋千椅旁，突然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慕子参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咋咋呼呼的背影，心想着刚才若不是他急中生智，想必这会儿她该又是一番嚎叫了。 渡瑶刚飞到夜明宫，又停了下来，掉头朝天湖飞去。此刻就算赶回帝宫也一定无济于事，她心中的一些疑惑还未解开，不如先去北宫门找箫闫。 折身飞向天湖，途经黄炎殿的时候，碰巧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朝后院走去，她的心倏地咯噔一下，身子顿止于此。 那个背影，说不出的熟悉，这种心跳，她永生难忘……会是他吗？ 刚要追上去确认他的身份，忽又听到下方传来秋菊的声音，“十三哥可是饿了，想起回来吃点东西了？” “……呃，不……不是的，我先走了！”渡瑶草草应了一声，再次将目光投向方才那个位置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她随即惯性地朝天湖飞去，早前听慕旬帝亲口说天湖过去就是北宫门，那便是往这边了。可是这颗心，为何仍是揣有余悸，上下难安？ 324.第324章 真相到底是什么 就在渡瑶从黄炎殿上方离开的时候，慕白冉后脚也跟了过来。 斜睨了一眼黄炎殿的内院，并无异常，又见前方那个小凳子的身影有些鬼鬼祟祟的，于是提起内力飞到她的头顶，找个幻云隐身跟踪。 现在但凡是和黄炎殿有关的人，他都不能错过。 小凳子曾经掉落在他的院子里，当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白玉殿的，现在又从黄炎殿出现，一定事有蹊跷。 然而前方还在患得患失的渡瑶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被慕白冉跟踪，而是带着一脸的疑云来到了北宫门。 “站住，可有通行证？！” 就在她正想朝前方再飞近一点，好方便寻找箫闫时，就听到了一声怒喝。 几名天兵将她团团包围，强制将她从低空中拧了下去。 “我是来找……箫……箫闫的。”她迟疑了片刻，又想不起来父亲当初到底有没有告诉她过箫闫在天国担任什么官职，只好连名带姓说了出来。 “放肆！箫将军的名讳可是你这等太监能喊的？！”其中一名天兵执起手中的利剑，剑刃出鞘间，在渡瑶的耳旁发出一声清脆的摩擦声。 渡瑶先是恍然大悟了一番，随后想起什么似得，将身上摸了个遍，最后在怀里的深处终于摸到一个类似玉佩的手感。 本还担心着，秋菊和冬菊会不会在替她更衣的时候将她的玉佩拿了去，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毕竟是二皇子的玉佩，他们就算眼睛被蒙了米田共，对她也该有个客气的态度。 想着，她一手举起刚从怀里掏出的玉佩，双眼赤溜溜地横扫了一眼这几个对她气势汹汹，还拦住她去路的天兵们，“看清楚了！这是二皇子的贴身之物，我是奉他之命来请箫将军走一趟的！” “二皇子？” 令她吃惊的是，这几个天兵不但没有下跪求饶，还一副极为奇怪的神情打量着她手中的玉佩，难不成，他们的眼睛真的是被米田共给蒙了？！ 直到她颤巍巍地收回了手中的玉佩，再定睛一看，这下连她自己都吓出了一声冷汗。 这是什么鬼？！ 二皇子送她的那块黄蛇玉佩呢？ 怎么就变成了这个刻有一个“令”字的玉佩了？！ 四周的气氛仿佛一下就将她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看着这几个天兵速冻的表情，渡瑶连忙满脸堆笑，“不好意思啊各位，我拿错了，拿错了！真是不凑巧了，我今日出门前，将二皇子的黄蛇玉佩给落在宫里了，没什么的，这个……这个……” 天兵们根本无暇听她的解释，而是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听闻南宫门出现一个了“小贼人”，现在各个宫门都加强防范，别说是这个小太监，只要是擅闯宫门者都要接受检查，宁杀勿纵。 “来者何人！” 就在渡瑶被围得就要感到窒息的时候，箫闫的吼声从不远处的天际传了过来。 “箫将军！”天兵们行兵礼立正站好，其中一个指着渡瑶向箫闫禀道：“是他私闯北宫门，说是要找您。” “找我？” “箫……将军……”渡瑶循声望去，立即就被感动地不行，他要是再不来，恐怕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箫闫回头打量了她一眼，看着眼熟而已，并未有其他的印象，于是正声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不知箫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渡瑶说着，朝他挤眉弄眼了一下。 “咳咳……”箫闫总算是看出些端倪来了，心中一惊，立刻遣散了其他天兵，“你们都各司其职去吧。” “诺！” 看见天兵散去，渡瑶连忙拉着箫闫飞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刚要开口，就听箫闫的语气带着些不满，“你怎么穿成这样了？天国里，唯有女人的身份好办事。” 渡瑶低头一看，“这些先不管了，箫叔叔，你快告诉我，楚瑶是谁？” “楚瑶？”箫闫一愣，随后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渡瑶只好说出缘由，“慕旬帝在酒醉的时候曾唤起这个名字，听白总管说过，因为这个女人，慕旬帝才终日流连在美酒女色中，我自然好奇了。” “她已经死了。” “死了？”这下渡瑶更不解了，更没想到的是慕旬帝竟然也是如此痴情。 箫闫见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只好再道：“楚瑶就是你义父修罗王当年……哎……不管怎么说，她毕竟也是和慕旬帝有着婚约的……” “你说什么……她是我……”渡瑶惊得微张着嘴，一时竟然恍了神。 尽管箫闫支支吾吾，一言难尽，但她还是证实了这犹如五雷轰顶的这一事实。 楚瑶就是她的娘亲，也是当年慕旬帝将要结发的妻子，是她的修罗王父亲拆散了他们……这种说法，不就正是当年陌衾末告诉他的那样吗？ 父亲让她恨天国里所有的神，他要她替娘亲报仇，说娘亲是因为不堪众神的侮辱和耻笑才走上不归路。 “那她……为何死了？”她在问这话的时候，双唇已在发抖，她害怕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害怕自己动摇了报复的决心。 “那年盛宴，其实就是一出鸿门宴呀！前任天帝本是想借着盛宴为名，正式将帝女赐婚给慕旬帝，岂料渡恶大哥先下手为强了，众神皆认为大哥嗜血无情，糟蹋帝女，并声称要齐力诛他，是帝女用自己的生命结束了这场纷争。” 箫闫哀叹着，每每回想起那一幕，他总觉得心有余悸，沉吟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当年正逢鬼王乱世而生，我那时只不过是帝女宫里的一个小天兵，奉她之命前往冥界通风报信，让渡恶大哥收服鬼王，一保性命，二立威信。没想到，等我回到帝女宫，她已经……自尽了……” 听到这里，渡瑶的心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心塞如梗。 娘亲之举，分明是为了保父亲性命，可她为何要那么做？不仅保父亲一命，还让他收服鬼王立威信，她是为什么……难不成是…… 325.第325章 你可见过三皇子 “可怜了她的孩子……” 渡瑶怔了怔，扭头看向同样悲痛不已的箫闫，“她的孩子怎么了？” “帝女自尽的时候，肚子的孩子是已经生了的，可大家找遍整个天国，也不见那孩子的踪迹，同样，失踪的还有慕旬帝的第三个儿子，慕子参，至今未归啊！” 慕子参？！ 这么说来，她当时是被慕子参带走了？ 听衾末兄所说，当年她被修罗王父亲抱回去的时候，父亲的表情甚是古怪，只说是在鬼王的血口之下将她救出，当时她的手中还捏着一颗小白参，最后在乱战中，小白参就不知去向了……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拉住箫闫的手，“箫叔叔，那你可知这天湖的一侧有个黄炎殿，它的主人是谁？” “黄炎殿？那可不就是三皇子慕子参的宫殿。”箫闫摇着头，一脸无奈地说道：“那里都荒废了许久，除了还死守在那里的一个门神和两个花神维持着宫殿生计，连个别的宫人都没有。你呀，别打听这些没用的，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慕旬帝身上吧。” “箫叔叔说的是，时辰也不早了，那我先告辞了。” 此刻的渡瑶，笑容极为牵强，匆忙地朝他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瑶儿，你要切忌，要是发生了任何不对劲的事，马上来找我，我速速送你回冥界，我可是向大哥担保了你的性命，你可别乱来啊！再看看你这身打扮，这是随时要没命的最低身份啊！”箫闫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渡瑶连连朝他点头示意，接着往帝宫的方向飞去。 心乱如麻，毫无分寸。 不止是因为得知了娘亲之死的真相，还更能确定，慕子参回来了…… 她怎么能这么笨，还真当以为那么大的宫殿是随便进去一个人就是主人的谎言存在。父亲说过，只要慕子参回来了，她就得马上回冥界。 可她现在还不能，在得知娘亲之死的真相时，她已经暗暗发誓要完成父亲的任务，定要让这些当年想要诛杀父亲和娘亲的天神一个不漏地跪在她脚下！ 殊不知在渡瑶离开的时候，天空中那团白云浮出一张对她深恶痛绝的脸庞，千防万防，没想到修罗王派来的奸细是她！ * 帝宫 回到帝宫的时候，渡瑶是直接去了慕旬帝所在的大殿报道。 在她急匆匆跑进去，刚好看到另一个偏殿门口处，白芷柔的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离开的背影。 大殿上的慕旬帝正百思不得其解，那小奶娃明明是如此天真单纯，为何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而她口口声称自己要见慕子参，说自己是他的孩子，又是什么情况。 当下，也只能等慕子参亲自来向他解释了。 抬起头，刚好看到渡瑶低着头往偏殿的方向疾走的身影。于是出声叫住她，“小凳子，你过来！” 渡瑶拐到正殿，跪于地上，“陛下有何吩咐？” “到孤身边来。”慕旬帝朝他招招手，丝毫没有天帝的架势。 渡瑶心无旁骛地走了过去，站在了慕旬帝身侧。敞亮的案板上，摆放着的皆是一众上神在早会时呈来的奏折。 “孤问你，你回到黄炎殿，可是见过三皇子了？”慕旬帝附耳小声问她。 渡瑶想起箫闫所说的话，慕子参便是这天国中的三皇子。看来，慕旬帝也知道他已经回来的事。 只怨她太傻太笨，竟然还觉得她这一切顺利的勾当是理所应得的。 “回陛下，小的并未见到。”她附和着慕旬帝的语调，轻声答道。 “哦，那你再回去一趟，若是见到三皇子，就让他前来见孤一面，孤有要事与他相商。” 再回去？回黄炎殿？ 她还未做好心理准备，万一真的遇到他该如何是好？ “小凳子？”见渡瑶站着不应答，慕旬帝又提高了音量。 渡瑶回过神，连忙跪下，“诺。” “瞧你紧张的，退下吧。”慕旬帝只当她是因为首次跟随自己，才会如此失神，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相反，他更想尽快见到慕子参，确认那个小奶娃的身份。 好在白芷柔对付那小奶娃还挺有一手，三两下就把她哄得服服帖帖的，这不，在小凳子进来之前已经带着她去玩耍了。 而他身旁的渡瑶应了声后，便又迈着小步子退了下去。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不去找慕子参，又难以在慕旬帝面前立有信任感，如果去找他……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这还有箫闫做内应吗，倘若真的发生不测，黄炎殿的距离与北宫门又那么近，到时候她逃命也来得及。 如此想来，她确是松了一口气，接着朝来时的方向飞去。 * 黄炎殿 天色已渐暗，浓云厚沉，遮月蔽光。 后院中，金槐树下站着一个气势傲然的男人，此时的他正望着手里的那把同心锁发呆。这是他在她的墟鼎中拿到的，没想到她还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白玉门是黑着脸回来报信的，“三皇子，今日小的安排安姑娘随着陛下他们去遨游天国，陛下让她以后随身伺候着，小的怕是无法保护她了。” “日后你就回你的门去。”他轻缓地道了声，接着收起同心锁，转身朝屋里走去。 刚进了屋，忽然就听外院响起秋菊的惊呼声：“十三哥，你怎么回来了？” 她回来了？ 不是说她被父皇留在身边当值了吗？ 慕子参轻拧俊眉，接着穿墙躲进了另一间屋子。 “我……我这不是想你和冬菊了吗？所以，就回来……看看了。”渡瑶心虚地答道，眼珠子还有意无意地四下转了一圈。 “真的吗？奴婢们承蒙十三哥挂念，真是受宠若惊。”秋菊说着，朝院子里还未幻化成人形的冬菊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去禀告三皇子。 渡瑶走进屋子，两眼又跟着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影。 “十三哥，您这是在找什么呀？”秋菊不放心，跟在她的后面，唯恐被她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326.第326章 认错了人 “没……我就是四处看看，找找看，咱们这儿还有没有吃的。”渡瑶随口应道，紧接着又转到隔壁屋子。 刚要走去，就被秋菊拦住，“十三哥，这间屋子还未打理，奴婢怕会污了您的眼。冬菊已经在备膳了，奴婢扶您回屋子用膳如何？” 果然有玄机！ 渡瑶二话不说，一脚将这间屋子的房门踹了开，没想到迎来的果然是一阵浓厚的灰尘味儿。 秋菊回头一看，紧张的情绪在看到一屋的狼藉后，连忙松了下来，“十三哥，奴婢扶您回屋用膳吧。” 渡瑶一语不发，但还是跟着她走回自己的屋里。 膳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肴，冬菊正站在桌旁面带笑容地朝她欠身行礼，“十三哥请用膳。” 这一切看起来依旧还是那么顺其自然，找不出一丝蛛丝马迹。 渡瑶坐了下去，拿起筷子开始用膳。虽然不再说话，但心里却在盘算着该如何将慕子参逼出来。 在冥界的时候，他受了她的两掌修罗力，而她也因为断了情根与他反目成仇，如果这层关系还未捅破的话，那么她现在应该要把他当做仇人来对待。 随便吃了两口后，她就遣散了秋菊和冬菊，把门关了起来，认真思考起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今天国是慕子参的地盘，她若是把他当做是仇人，那恐怕就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抵死不认自己是渡瑶的事实，她是人界来的安十三，或者，是现在的小凳子…… 或许，正是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以此作为威胁逼她离开这里，这点光是看他安排在她身边的两个婢女身上就能看出来，所以她才有信心留在此地。 如此一想，她的心便隐隐有了胜算。 抬头看向窗外，云层正拨开一点月光，透过结界折射进来。 今日奔波了一天，也是累了。 反正慕旬帝也没说非要何时让慕子参去找他，不如先睡一觉再说。 而这时的屋外，通往天湖的后院中，慕子参正来回地踱步而走。直到秋菊现身，他才停了下来。 “三皇子，安姑娘已经睡下了。” “好，我知道了。” 秋菊刚走，他就又叹了口气。也不知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还要维持多久，明明很想见她，明明想与她多说点话，明明想再伸手触及她的容颜，可心里还是感到莫名的恐惧。 “三皇子，听说南宫门那里今日来了一个不明身份的小娃娃，声称要找您，还把结界给破了。” 就在他望着渡瑶所在的屋子方向发呆的时候，白玉门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后，开口禀道。 “现在她身在何处？”慕子参回头，眼里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在帝宫。” 白玉门话音刚落，原本还伫立着的人影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 帝宫中，慕旬帝终于等来了慕子参，也向他了解了大概，才知道那小奶娃真的是自己的孙女。 可不管他怎么问，也无法从慕子参口中探得兮兮的娘亲是谁。 就在他们两个僵持不下的时候，白芷柔牵着兮兮一起出现在慕旬帝的寝宫中。 “爹爹！” 一看到慕子参，兮兮张着两只小手，奔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爹爹，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兮兮乖，爹爹不是说过了，等爹爹办完事就会回去陪你的，你怎么能一个人来这里，万一他们伤了你该怎么办？” 慕子参将她抱了起来，刮了一下她的粉鼻，带着宠溺的意味说道。 “我才不管呢！我就要和爹爹在一起！” “好好，不然这样，你先在天帝爷爷这里玩几天，等爹爹处理完了事就来找你玩好不好？” 兮兮歪着脑袋，极为认真地端详着慕子参的表情后，这才重重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回他：“那我要跟白姨娘在一起玩！” 顺着兮兮所指的方向望去，慕子参看到了早已呆愣在门口的白芷柔。 “子侃……” 听到她这一声叫唤，慕子参才想起那日夜晚，也是在这个寝宫里幻听到的声音，原来是她发出的。 “芷柔。”他将兮兮放在地上，接着走了过去，本要告诉她有关慕子侃的事，没想到白芷柔激动之下，冲上前一把将他抱住，丝毫没有顾虑到一旁正在悠哉喝茶和两眼发直看着他们的慕旬帝及兮兮两个。 “子侃，真的是你？我以为……” “芷柔，我不是慕子侃，我是慕子……” “白姨娘，你也认识我爹爹吗？”兮兮突然跑了过来，看得出来她是喜欢白芷柔的。 “你爹爹？”白芷柔眼里满是错愕，看看兮兮，又看看慕子参。 与此同时，慕旬帝假意干咳了两声，终于换取他们三个的注意力，白芷柔一惊，连忙跪了下去，“陛下息怒……是芷柔认错了人……” 慕子参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印象中的白芷柔弱不禁风，我见犹怜，没想到今日会在帝宫中再见到她，而令他奇怪的是，她竟然也是天女，还成了父皇的女人。 “既然如此，那你就带兮兮下去歇着吧，孤还有要事要与子参谈谈。” “诺。”白芷柔拉起还不明所以的兮兮，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慕子参，接着离开了寝宫。 “父皇，这是怎么回事？”待她刚走，慕子参便问道。 “白芷柔是精灵界的纯灵，与她双修不仅可以帮助孤强身健体，还能增强法力。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慕旬帝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直视着慕子参的，想通过他的眼里获取到一些真假的信息。 然而，慕子参则是淡然一笑，接着说道：“那就烦请父皇好生待她，我还有事，这就告退。” “你……” 慕旬帝气结，伸着食指抖个不停，可还是无法阻止他的离开。 看来，这其中的关系，他又该派陆公公去好好查一查了。 * 黄炎殿 已是临近子时，月朦雾浓。 渡瑶自躺到榻上的那一刻开始，便再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了许久，刚静下心来闭上眼打算再努力睡下，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从院子外传了进来。 327.第327章 三皇子请自重 她刚要起身，就又听见房门打开的声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 为今之计，她只能闭上眼装睡，再做考量。 刚闭上眼，就感觉有人朝她走近，接着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 “瑶儿，你到底因何而来……” 是他？！ 渡瑶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心跳没来由得加速。 “本王只能每天这样看着你，跟你说些别人无法理解的话，只可惜你也听不见……” 慕子参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她。 “谁说我听不见了？”渡瑶猛地坐起身。 “……”慕子参惊愕地坐在榻边，望着她的双眼，四目相对的时候竟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她居然是醒着的？ 她是如何知道他在这里的？ 为何他现在，突然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带着这些问题，下一刻，他就从榻边弹跳而起，接着转身想要离去。 “喂，你还想躲哪里去？对了，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吧？你口中的瑶儿是谁啊？”渡瑶坐在被窝里，歪着脑袋问得一脸天真无邪。 慕子参转过身，眼里划过一丝诧异的晶亮，她问他瑶儿是谁？ “我叫安十三，打扰了。” 她忽得做出自我介绍，双眼清亮地望着他。 慕子参的脚动了动，又走回她身边，“你说你叫安十三？” 他那带有磁性的声音再次令她怦然心动，然而绝艳的脸庞上仍是看不出她情绪的波动，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慕子参刚有点错愕，不明就里。紧接着就看见她光着脚站在绒毛地上，来到他身前，声音清透彻亮，“你就是三皇子吗？十三拜见三皇子。” 她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还是……她真不是渡瑶？ “喂，你……你干嘛？！” 他蓦地扯过她的手脉，想借以摸清她身体里的情根时，不料引起她的大声抗拒和挣扎。门外，冲进秋菊和冬菊二个时，看到的一幕正是慕子参将她压在了榻上。 “三……三皇子，奴婢先行退下。” “……” 顷刻间，她们脸上皆飘起两朵红云，连忙替他们关好房门，离开了渡瑶的视野。 “秋菊！冬菊！”渡瑶扯开喉咙喊道，心想着这两个丫头果然还是忠于自己的主子，没把她放在眼里。 再回过头，慕子参已经难看着脸色望着她。 “本王不过是想给你把个脉，你动静这么大，是想刺激本王对你不轨？” 动……动静大？ 渡瑶低头一看，天杀的！她什么时候将膝盖抵住他的……下体了？ “我……我……”一时之间，她竟无言以对。 慕子参甩开她的手，从她身上起来，接着背过手，姿态从容地说道：“你说你是安十三，那为何要住进我这黄炎殿？” 她身上的脉象并无奇特之处，而且情根也完好无损。 但他可以清楚地摸出，她的体内有一股很强的力量正被封印着，修罗王定然以为自己能彻底封印住渡瑶的修罗力，只是没想到过依渡瑶的力量，已经开始超过修罗王本身了，所以这股力量此时正隐隐地显露出来。 说她不是渡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但她非得说自己是安十三，那他倒要好好陪她玩一转了。 装不认识他？还是想逃避他？ 安十三也好，渡瑶也罢，她都注定无法逃脱他的掌心了。 因为，她已经牢牢地住进了他的心里。 “我也是那天误打误撞就来了呀，然后你秋菊和冬菊都把我当成主人来伺候，还说……还说这里没有主人的。我也是今日才得以知晓，这是三皇子您的住处……”渡瑶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得小了下去。 但是眼睛还是盯着他每一个表情，试图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他这样，究竟是不是认了她是安十三的身份了？ “既然如此，我定会好好责罚她们两个的。今日，你便在这好好休息，明日本王不想看到这里还有你的身影。” 他说着，就往门口走去。 根据他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这么说的！ “等等！这事跟秋菊和冬菊没有关系，三皇子想怎么责罚就冲我一个来就行，别为难她们！” 简直是一字不落，完完全全地都中了。 他回头，抛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责罚你？那你倒是说说，想让本王怎么责罚你？” “这……这不是你说的要责罚吗？怎么反倒是问起我了？”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发现他看着她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种色彩。 “你当真要本王亲自罚你？”他饶有兴趣地往回走来。 眼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靠近，她的心始终没能安静下来，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渡瑶，她还是咬着牙回道：“自……自是当真。” 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重，将她逼到榻旁的壁上，让她无路可退。 眼看他就要欺身而上，渡瑶再也无法淡定了。 “三皇子请自重！” 他伸出的手指轻轻划过她额前的发丝，此间游离暧昧的气息飘在她的脸上，“安姑娘如此胆量，本王很是佩服，今夜这屋子，让给你了。” 渡瑶抬起惊眸，刚要说不必了，就见他头也不回地再次朝门口走去。 看来，他对她是没兴趣的。 又或许，他对她本就不感兴趣。 她有些哭笑不得，是该庆幸自己没有挑起他的****，还是悲哀自己这么大一个美人站在他面前，也使他无动于衷？ 就在她刚缓下紧张的心情，脑海又想起了慕旬帝所吩咐的事，于是连忙追了出去，在门口的拐弯处看见他略为孤寂的背影。 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她开口叫住他，“三皇子请留步！” 慕子参侧眸，看着她的神情并无变化，声音却没了方才的暧昧，“何事？” “其实我是奉陛下之命来让你前往帝宫一趟的，还有，天亮了我就会离开这里的！”尽管迫使自己不要说多余的话，可这嘴巴还是控制不住得泛抖。 他的目光定在她那双流动的美眸中，看着她似紧张又似视死如归的神情，不禁又笑了笑，“本王知道了。” 328.第328章 惊喜 想要离开这里？ 她这就想迫不及待地离开他吗？ “你……”渡瑶刚想再问，就见他转了个身进入隔壁的屋子。 他还是那么傲娇，多和她说几句话的机会也无缝插针。 渡瑶自嘲地笑着，只好再回身关上自己的屋门。低头看了一眼披散着的发丝，本想知道他为何不问她为什么会给慕旬帝传话，现在看来，也是她多虑了。 或许这样的她对他而言，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 指不定明早她再打扮成太监模样，他就又不认识她了。 一墙之隔外，慕子参面壁而立。 “瑶儿，本王只想告诉你，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取代你，纵使是一个与你长得相像的。” 可为何，偏偏还是她。 他心里总是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她就是瑶儿。 只怕自己与她面对得久了，就会忍不住将她欺身而下，一解相思之苦。 * 渡瑶一夜未眠，所以早早地就收拾好自己，拉开了房门朝白玉门跑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昨儿个进来的时候白玉门还是随手即开，怎么今日一大早地就锁上了？ 无奈之下，她轻手轻脚地刚要去扯那把锁…… “十三哥，早。早膳已经备好，还请十三哥这边用膳。” 秋菊不知何时已跟在她身后，突兀的报备声吓了她一大跳。渡瑶立刻缩回手，免了白玉门再一次悲惨的遭遇。 “秋菊，你们别逗了，我又不是你们这儿的主人，更何况他都回来了不是吗。你去忙吧，我这就走！”她说着，再次将手搭上白玉门…… “十三哥，三皇子已在膳房恭候多时，还请您随奴婢来。”见渡瑶去意已决，秋菊又加上另一句话，“三皇子说了，若是您这就离开了，就别想帝宫当值。” “什么？！”这分明就是霸王条款啊！ 他这是在威胁她？ 可昨晚不都说好了，她今日一早便要离开的吗？ 慕子参究竟在想什么？ “十三哥，您就别为难奴婢了，还是请吧。” 这次，她任由秋菊带着她从前院绕到后院，一路走去，没想到这后院的景象和气势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大，还要宏伟。 以前初来乍到，只顾着找吃的和玩的，还嫌后院太远不愿意走动，没想到这精致的花圃比起未央皇宫里的御花园还要大，除了这个花圃，地上铺设着的皆是翠玉琉璃，颗颗如珍似宝，晶莹透亮。 前方还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大道，看不到尽头，也不知是通向何方的。 只是这传闻中的膳房倒是当真有些远了，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也不见到，印象中黄炎殿的布局很是简单，就算是飞行，那多半这个时候也该将整个宫殿看了个遍。 “秋菊，这膳房如此远，我们为何要步行过去？” 知道秋菊是慕子参殿里的花神，她现在连说话也得小心翼翼，不再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了。 “三皇子说了，让您多看看路边的风景，感受一下童趣。” “童趣？” “哦，因为这里是三皇子小时候经常玩耍的道路，所以他想让十三哥您也体验一下。” 秋菊面带笑容地回道，随后指向一个草圃中的大风车，“您看，那便是三皇子打小最爱玩的。” 什么鬼？他小时候玩耍的道路凭什么要她也体验一遍，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虽然这么想着，可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夸张地附和道：“那你们三皇子可真有情操啊！！” 话虽如此说，心里咒骂地不下十次，三皇子三皇子，为什么他到每一个国度里的身份都这么高贵！ 先是精灵国，他是什么参王，然后到了未央国就是大皇子，现在好了，来到这天国，阴魂不散的他又是三皇子！ “十三哥，膳房到了。” 就在她低着头，根本没把路边的风景当回事时，秋菊将她迎进了一个屋子。 这是黄炎殿独立的膳房，内设七七四十九盏花灯将菜肴围绕在膳桌上，烘托着浪漫气氛，一眼望去心情顿时舒畅。 她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慕子参，忍不住回头想问秋菊，没想到秋菊不知什么时候也不在了。 匿大的膳房中，除了眼前这张四方水晶桌，以及上面的四十九盏花灯外，就别无它物。 什么嘛，还以为他会给她一些什么惊喜，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出空城计。 她有些失望地往门口走去，双脚刚踏向前方的地板，身子就猛地失控般往下坠。 “啊——！” 什么情况啊这是？刚刚进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只有她的时候，这地就塌了？没道理啊！ 她试着找到自己身体的平衡感，可踩了几个支点都没有任何反应。 朝脚底望去，是深不见底的幽兰谷。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腰间传来一个强劲的力道，一把将她揉住靠近一个温暖的臂弯。 她惊眸微抬，原来是慕子参。 只见他抱着她在这个深谷里飞行自如，丝毫不像她方才那样没有平衡感。 “你不是想去帝宫吗，这是一条直接通往帝宫的近道，我送你过去。” 渡瑶微微一愣，难道她来膳房不是为了来用膳吗，怎么就……就要去帝宫了？也对，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出其不意的。 重要的是，在他的怀里，她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以前在人界的时候，她一直得不到他的爱，那时候好不容易盼到他的心，最终还是破灭在那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中。 再到她恢复了修罗身份，一身修罗力无法掌控，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最终只能落得挑断情根的下场。 没想到是在天国，她的第一份安全感，居然是来自他。 抬起头，想偷偷地看看他，没想到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 匆忙地撇开目光，她咽了咽干涸的喉咙，声音有些低迷，“谁……谁说我要去帝宫了，我只不过是……是……” “是什么？你难道不是想回去述职的吗，刚好，你说父皇有事找我，那本王就勉为其难带你一程了。” 他勾勒着嘴角那恰到好处的笑容，边说着边揉紧了她腰间的力道。 329.第329章 偷走同心锁 渡瑶咬咬下唇，心里郁闷至极。 为何无论她说什么，他总有理由来破解它，而且她还无力反驳的！ 找不到什么能说的，气氛又很尴尬，她干脆转移了话题，“你不会是将我当做那什么……什么瑶儿了吧？” 忽觉腰间传来一阵疼痛，她小声惊呼出来：“你！” “本王郑重警告你，你要是再说一句废话，我就将你从这里丢下去。”他的双眼深弯如壑，本是威胁的话语，却在他恍若挑衅的语气中变得异常柔和暧昧。 “……” “不信？”见她带着仇恨的视线看着他，他随即松开了左手。 “啊！”条件反射性地，在感觉到再次失重的一刹那，渡瑶两手已经紧紧地环住了他结实的腰围，将头埋进了他的肩膀。 脑袋上方的男人表情僵住，脸上随即涌起两道潮红，恰巧被抬起头的渡瑶看见。 “原来，你还会脸红？”这次，轮到她来嘲弄他。 慕子参倏紧眉头，突然一把将她丢了出去，“帝宫到了，自己进去。” 渡瑶刚想说他怎么这么不懂怜香惜玉，整个身子就如同掉在了一个棉花池里，柔棉地让人想就着这里睡上一觉。 原来这是一早就安排好的着陆点，下了这个棉花池便能直接来到慕旬帝的寝宫外。 “慕……三皇子！”羞愤之余，她差点喊出他的姓名。 慕子参本是就着这个方向要走进慕旬帝的寝宫里，听到她的声音，他连忙回了头，乍一看，原来是同心锁落到了她的手里。 还真是死性不改，前一回盗走了他的药典，这次没了法力，居然还能趁着抱他的时候将他腰间的同心锁给夺了。 “三皇子，我见这个还不错，不如你就赏了我，做个纪念如何？”渡瑶晃着手里的同心锁，心里更是恨得几近咬牙切齿了。 同心锁明明是她衾末兄那里捡回来的，没想到那次在黄炎殿里泡了个温泉醒来，就发现不见了，原来是被他给偷了！ 这么说来，他是知道她的身份，可他不还是陪着她玩了这么久，既然如此，她就装傻到底，只要他不拆穿，那她的计划还一如既往。 慕子参看了许久，也还是没有作声，最后转身往寝宫内走去。 看此时天色还早，外面守夜的人刚好交班，渡瑶就站于原地，等着慕旬帝出来。 * “参儿，难得你有心，这么早来请安。”慕旬帝正在里面由软公鸡伺候着更衣，看见拐角处的慕子参，他的心情甭提有多高兴了。 一直害怕慕子参不再理他，所以他也尽可能给他多写弥补，昨日那小孙女，他也安排妥当了，没想到今早就盼来了他前来问安。 “我不是来请安的，而是来向你要回一个宫人。”没有任何敬语，就像是和一个自己不曾相识的人之间的对话。 “宫人？是谁？”慕旬帝脸上的神情显得极为不自然。 “小凳子。” “原来是他呀……” 慕旬帝寻思了片刻，又道：“一个宫人而已，你要的话，就带回去便是。” “不，我要你亲口告诉她，从此以后她便只是我慕子参一人的宫人。”说这话的时候，慕子参的眼里正流动着狡黠的光彩。 “孤答应便是。”听得出慕旬帝极为无奈，他本以为的事居然是如此真相，怎不让他心寒。 回头再望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而门外，渡瑶看见慕子参走了出来，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等自己去跳，然而盯着他看了许久也没能瞧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他们四目相望的时候，有个当值的宫人朝这里走来，慕子参见状，迅速朝方才来的洞口飞去。 “三皇子慢走。” 她朝那方向做了个鬼脸，当是送走了他这尊大佛。 接着拿出刚偷回的同心锁，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抹笑意，梨涡乍现。 这是她在人界最美好的回忆，也是她和他之间的第一件信物，还记得当她被人类伤透了心，回归修罗的时候，是她亲手把它沉入三生池，以作祭奠。 虽然再次从衾末兄那里见到它时并无多大涟漪，但是现在想来，这或许是她目前唯一一次能有这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咳咳……” 在她看着手里的同心锁傻笑的时候，慕旬帝不知不觉来到了她身边。 “陛……陛下？”她迅速收起同心锁，跪地问安。 “手里的是什么？” 慕旬帝并非没看到，而是对她的行为感到奇怪。一个普通的宫人，竟然能让对他一直冷漠的参儿开口求赏，她到底是有何秘术能让参儿对她有此兴趣。 “回陛下，只是小的一个玩物罢了。”渡瑶有些紧张地背过手，将同心锁从袖口塞了进去。 “陛下让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磨磨蹭蹭什么呢！再说了，这世上什么奇珍异宝陛下没见过，还当宝呢你！”一旁的软公鸡本就对她有偏见，这下抓住个小辫子就朝她狂轰乱炸了一通。 慕旬帝也不阻拦，而是定定地看着她，想从她身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一双灵巧慧气的桃花眼，微翘的小鼻梁下那张长得与其他太监不同的粉嫩嘴唇，更像是一个娇嫩欲滴的女子所有。 细细一看，她脸上的皮肤和双手也长得格外白皙，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好看到极致。如此一来，还真有些蹊跷。 “孤问你，你是何时去的黄炎殿当值，又如何来的帝宫？” 他丝毫不再关心她手中所拿何物，而是问起了自己的所想。 渡瑶跪着不敢动，听他这么一问，也对答如流：“回陛下，小的一直在黄炎殿当值，是前些日子做错了事，怕三皇子责罚，故而突发奇想来帝宫应试。” 慕旬帝一听，这下全明白了。参儿定然是十分气愤，这才来找他要回这个宫人，好带回去重重责罚一番吧。 如此一想，他心里也就平衡了下来。 “即日起，你不必再待在帝宫了，回黄炎殿好生伺候着自己的主子吧。” “陛下？” 330.第330章 黄花大闺女 慕旬帝云淡风轻地说了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下，她完全凌乱了，是她说错什么话么？ 飞出帝宫，看着一望无际的天边，心里乱作一团。 现在还未从慕旬帝那里套到一些有关封印的事，还怎么帮助楚凌登上帝位。在回黄炎殿前，是否要先去白玉殿？ 就在她还在犹豫着到底是先去找楚凌商量对策，还是直接回黄炎殿的时候，一阵剧痛从后脑勺传来，紧接着脑袋犹如断片了般，一片空白，下一刻，她就失去了知觉。 倒下的一瞬间，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自己被人偷袭了！ 而偷袭她的到底是哪个王八龟孙，她却来不及多看一眼。 * 黄炎殿 慕子参左等右等，看这时辰了居然还未等来她的身影。 出去打探消息的冬菊终于回来了，看到院子里的男人，她立即跪了下去，面带愁色，“三皇子，据陆公公所说，安姑娘早在您离开后没多久就也走了，奴婢依您的吩咐去了白玉殿，也没见安姑娘所在。三皇子，这可怎么办？” 闻言，慕子参的脸色煞是难看，双拳不由得紧紧暗握，眼里的担忧之色也显而易见。 “让秋菊和白玉门一起继续找，没找到就别回来！” “诺！” 冬菊应着，便匆匆退下。 这个笨女人，她不会连回家的路也给忘了吧？ 明明他今早就给她指明了一条安全快捷的道路通往帝宫和这里，她不会因为无法掌握平衡感，所以就选择了走原来的路？ 眼下她身上的修罗力就要释放，他从慕旬帝那里将她讨回来就是为了帮她重新封印，以确保她在天国的安全。如果这时候找不到她，他难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不行，他不能在这里等下去，他必须亲自去找！ 为了她，这点风险他甘愿去冒！ * 夜明宫 昏昏沉沉中，依稀听到周围有些吵杂的声响。 渡瑶睁开了眼，四周竟然漆黑一片，只觉得后脑勺仍是剧痛无比，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更是不堪疼痛。 想要伸手揉一揉，就发现自己全身被捆得就像一个粽子般，动弹不得。 她张开嘴，欲要喊人，扯着嗓门喊了许久才发现一件坑爹的事实，她的声音发不出来了！ 被点哑穴了？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对方束缚她的方式，就是施了法不让她看到自己所在的地方，也不让她大声求救。 幸好的是，耳朵还能用，她还听得见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 但想不明白的是，她来到天国一直就是太监身份，也没有和谁结怨结仇，为何会有人将她强行绑了来，还如此给她下套？ “醒了？” 就在她寻思着的时候，下巴已被两根手指捏住，接着传来一阵剧痛。 她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才是修罗王派来的奸细，亏得我们对你毫无警惕性，你才如此放肆得在天国将我们耍得团团转吧？” 听这声音，绝非是慕子参，也不是慕旬帝。 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也听过这种音调。 关键是，他竟然知道她是父亲派来的？！ 她只与萧闫有过一次碰头，不会就这么倒霉让他给听见了吧？ 渡瑶是万万没想到，正是她和萧闫的这一次碰头，才让此次绑了她的人抓住她的把柄，还得知了她是女儿身的身份。 “安十三，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一个你，我几乎是翻遍了整个天国！可没想到，你会如此狡猾，伪装成太监，躲在父皇的宫里！修罗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前来费尽心思魅惑我们？！” “……” 他称慕旬帝为父皇！这么说来，他应该是……大皇子？！ 对，她想起来了，当时她掉到夜明宫的时候，他说话的口气也是如此霸横！ “你想辩解？那我倒要听听，你想说点什么！” 兴许是见她扭地厉害，慕白冉解开她身上的哑穴。 渡瑶瞬时觉得自己的嗓门通畅无阻，于是连忙说道，“大皇子，你干脆把我眼前的蒙布一并拿走，无需遮遮掩掩的。” 慕白冉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快猜到他的身份，如此一来，倒也没必要再蒙着她的双眼。 于是一把扯下她眼上的黑布条，冷声道:“说，你究竟意欲何为？！” 渡瑶抬起目光，看到慕白冉那双杀人不偿命的眼神后，不由得自嘲道:“我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怎么可能会对你们有什么威胁，再说了，我压根就不认识什么修罗王，十三听不懂大皇子的意思。” “听不懂？”他的手指再次捻住她的下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强制将她的脑袋凑近他的脸，浓重的鼻音随着粗喘的呼吸声上下起伏，“可你在与萧闫萧将军的对话时，本皇子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他都听见了。 渡瑶忍着下巴传来的刺痛，撇开与他对视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回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知为何，她的心异常平静。 她总觉得，自己没这么容易死，如果慕白冉要杀她，大可直接将她绑了去帝宫，在慕旬帝面前拆穿她的身份，再以此邀功博取慕旬帝的信任，可问题是，他并未这么做。 “杀你？杀你岂不是便宜你了？我只是好奇，修罗王他怎么会派你这么个没有任何法力的女人来我们天国当奸细，除了魅惑的手段高一些，你还会什么？” 慕白冉一语中的，犀利的质问犹如一把利剑顿时搁在了她的脖颈上。 然而，就算到了脑袋要搬家的时刻，渡瑶依旧面不改色，“魅惑？如果魅惑有用的话，本姑娘何必穿成这幅德行，自取其辱？” “那究竟为何？！” 看来慕白冉天生就是有强迫症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要是不说点什么真相使他信服，想必他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十三死后，灵魂就一直徘徊在冥界和天国之间。大皇子若是查查便知道，我生前样貌极丑，死的时候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331.第331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说到这里，偷偷瞄了一眼慕白冉那张略为惊讶的表情，于是顿了一会儿接着道:“听闻天国美男子居多，于是填写去向的时候就报了天国，没想到过关了。许是修罗王见我样貌丑陋，他就助我恢复容颜，让我替他做接应，仅此而已。” 再看了一眼慕白冉的反应，知道他还是不怎么相信，于是她稍作委屈状，一鼓作气地将谎言编到底。 “再说了，我一身全无法力，能起什么作用？万一我跟天国的某一男神跑了，修罗王还不是要在冥界干瞪眼，要不是他让萧闫看着我，我早跑了！” “你放心，萧闫已经被本皇子正法了，以后没有谁会对你造成威胁。”慕白冉插了句进来。 渡瑶倏然睁大眼眸，萧闫被正法了？！ 完了……完了完了。 “……” 见她不说话，慕白冉伸手抚上她那被捏得通红的下巴，问道:“可有何不妥？” 语气里，分明还带着质疑的态度，令渡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不不，大皇子英明，十三佩服。” 话音刚落，她身上的绳索皆被松开，顿时感到浑身轻便。 她连忙起身活动筋骨，方才被绑着的力道着实不小，这不，感觉四肢就像被同时卸掉了般无力。 “大皇子……” 这时，有个宫人走了进来，看见渡瑶的时候，近身朝慕白冉附耳说了几句。 由于距离太远，她也无暇去细听，只看到慕白冉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接着走向她。 “即日起，你所有的饮食起居都在这里，不得离开这里半步，否则，我就将你送到父皇那里，道出你是修罗王派来一事，依父皇对修罗王之恨，你可想清楚了后果再决定要不要离开。” “呃……” 不等她抗议，他已经大步离去。 而这样的命令，对她而言，无疑是禁足！ 走到门口，刚要踏出房门，就被一道力量反弹了进来。 看来慕白冉果然不会那么好心，虽然看着没什么人监视她，可还是在她这房间左右下了结界。 左右环视了一圈，连扇逃生的窗子都没有。光是碧玉珠帘倒是有好几道，地板床褥皆是上等的材料所制，房间内除了一张精致的软榻和摆设齐全的梳妆台，就只有一张由珍珠拼凑而成的小圆桌。 “安姑娘，这是大皇子命奴婢送来的衣裙，大皇子吩咐了，日后您就以女装示人，切不可换回男装。” 就在她懊恼不已的时候，从门外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 渡瑶回头望去，见那宫女熟练地打开结界，端着手里的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灵机一动，凑上去问道:“你可知大皇子刚才上哪儿去了？” 想起他行色匆匆的模样，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安姑娘，奴婢不知。” 可是这宫女也不是吃素的，一句不知就打发了渡瑶。 见此路不通，渡瑶转动着美眸，在看到就近的梳妆台上的一个花瓶后，心思暗浮，继而柔声对宫女说道:“那就劳烦你为我更衣了。” “诺。” 宫女低着头，弯着腰，刚要去解她身上的太监袍，顿感脑袋一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朝她砸来。 …… * 夜明宫的正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慕子参背对大门，影姿卓绝，气势凌人。 慕白冉在宫人的指引下来到此处，见到他的时候，心里顿时没了底气，脚底的步伐不知不觉又放慢了下来。 昨日才得知慕子参可能回到天国，今儿个，他就亲自来了，证实了他心中一直恐惧的事实。 察觉到身后有人，慕子参从容地回头，深鹜的眼眸略为下弯，嘴角擒笑而唤，“大哥。” 这一声大哥唤起，犹如一记晴天霹雳，使慕白冉惊在原地，脚底生根了般再也挪不动。 “子……子……子参？” 真的是他！ “大哥，你的模样可是一点都没变。”慕子参笑意盎然道。 来这里之前，他也曾考虑过事情的严重性，帝宫人多眼杂，靠白玉门的眼线定会在半个时辰内查到渡瑶的下落。而冬菊和秋菊就算找遍了整个天国也总会有疏漏的地方，他料到她们肯定不敢来两个皇子宫里查探，那就由他亲自前来，直接问两个哥哥要人，不是更为便捷？而这后果固然不及她的安危重要！ 慕白冉缓了许久终于缓过神来，“三弟？没想到真的是你！” 他紧接着就冲过去，给了慕子参一个大大的拥抱，“大哥方才还认不出你来，原来你竟长得如此出色！快与大哥细说，这么多年来，你都去了哪儿，遇到什么事了。” “大哥，我此番前来是有事相问，至于其它的，小弟容后告知可好？” 对于慕白冉的热情，慕子参并不出乎意料。 慕白冉盯着他又看了半晌，心想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瞧大哥只顾着自己开心了，子参，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这样，你有需要大哥帮忙的尽管开口！” “小弟只想问问大哥，你可见过一个叫小凳子的宫人？”慕子参也不想跟他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问道。 “小凳子？”慕白冉暗忖，怎么会是来找她的？ “大哥？” “三弟真会开玩笑，大哥以前宫中确实有个宫人叫小桌子的，可那也没小凳子什么事，再说了，小桌子早前已经被父皇处死了。” 看慕白冉的神情，以及他所说的小桌子，慕子参倒是也有些印象，是他让白玉门处理了围在瑶儿身边的麻烦事，倒没料到白玉门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眼下，从慕白冉口中似乎是真问不出什么了，他便萌生了去意，反正，还要再去二哥慕儒安那里，但凡有一线希望找到她，他都绝不放过。 “既然如此，那小弟先告……” “砰——！！！” “退”字还未说出，就听见一阵清脆的响声从地底传了出来，就像是玉器陶瓷之类的东西摔碎的声音。 慕子参本不以为意，眼角瞟到慕白冉那紧张的神色时，不禁又皱起了眉头，多了几分留意。 慕白冉朝身边的那个宫人使了个眼色，就见宫人匆忙退下。 332.第332章 逃跑 “三弟，你这是急着要走？”此时听来，慕白冉这语气更像是要赶他走。 慕子参蓦地朝就近的凳子坐了下去，口气缓和地说道:“不急，大哥，小弟想起在人间游历的一些趣闻，不如道来与大哥一起分享？” “……也……也好。” 正殿那头，慕子参总算是找了个借口等着风声，虽说打碎瓷器是常人通常会犯的错，但在天国，如此严谨的地域，除了刚入天国的天女道法尚浅外，其他的宫人根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么就有可能，要么是他要找的人，要么真的只是意外。 不管真相是什么，只要他多坐一会儿，就会多一分了解的机会。 * 此时关押渡瑶的房间里，渡瑶正拿着砸得只剩下瓶颈的玉碎片，呆若木鸡地看着对面与她大眼瞪小眼的宫女。 “你……你怎么不晕？” 不会吧，难道天国里的人不吃这套？还是因为他们死过一次，所以皮更厚了？！ 然而，对面的宫女在伸出手指向她，刚开口说了个“你”字的时候，白眼就顺其自然地一翻，倒了下去。 “呼……”渡瑶长长呼了口气，紧接着扯过桌上盘子里的衣裙，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最后将泄发而下，顾不上梳什么好看的发髻，一路朝外奔了出去。 “安姑娘！” 没想到，好不容易摆脱了里面那个宫女，出来就迎来了先前给慕白冉报信的宫人。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换这一身女装，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安姑娘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等大皇子处理好事情后，自会来找你。”那宫人边说着边朝她靠近。 渡瑶往后一步步退去，视线投向他那双带着狡黠的双眼时，心里极为忐忑不安。 如果她再回去那个房间，那就真的无法离开慕白冉的掌控了。 横竖都是没有自由的，倒不如拼一拼。 “公公，不知你是否记得小桌子？”她干脆再编起了故事。 “小桌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桌子的事在这夜明宫也算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说他死得太惨，好不容易在帝宫混了个露脸的机会，没想到不到几天的功夫就命殒帝宫。 “你一定不知道小桌子是如何死的吧，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知道了他的死亡真相，所以才被大皇子捉来的。”见对面的宫人陷入了对小桌子的缅怀情绪，渡瑶说得愈发活灵活现，“其实，小桌子是被大皇子施以极刑而死的！” “怎么可能？！你胡说，小桌子明明是被陛下赐死的！”小太监眼里一片惊慌，大声否定了渡瑶的定论。 “你还不知道吧，小桌子实际是大皇子派去潜伏在陛下身边的一颗棋子，因为得知陛下不会把帝位传给大皇子，一怒之下就对他施以暴刑。陛下不想大家对大皇子产生反感，只能放话说是自己赐死的。” 渡瑶有声有色地说着，在看见对方那一副震惊的模样时，不由得一阵得意，继续说道：“此番我被抓来，肯定会被大皇子杀人灭口的。我当你是兄弟，才把这个真相告诉你，若是我死了，你就带着这个秘密活下去。” “我可什么也没听到！安姑娘，若你所言为真，那就是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要死，你可不能这么害我！” 小太监看起来尤为担惊受怕，说这话的时候嘴唇都在瑟瑟发抖。 渡瑶一脸无害地看着他，“说真的，如果不想死，那就赶紧跑！” “对，你说的对，我们赶紧跑！” 浑浑噩噩地迎合着渡瑶的话，那宫人一溜烟就朝外跑去。 这下有个带路的傻瓜，她就不愁自己找不到出口了。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渡瑶一路大跑兼并疾走，很快来到正殿的侧门口。 “嘘——”那宫人示意她先别出声，接着小声提醒道：“大皇子此刻正在殿内待客，若是我们此刻要离开这里，就必须通过正殿前门，你在这里蹲着，我去探探路。” “好，公公万事小心。”渡瑶憋着笑，昧着良心说道。 见他离开，渡瑶立即将耳朵贴在侧门的缝隙中，想听听慕白冉究竟在接待谁，先前离去的时候脸色会那么难看。 “哈哈……当真有趣至极，这么说来，三弟确是在人界游历了一趟，还当上了那人界里的大皇子，快说说，后来你是如何回到精灵国的？” 这是慕白冉的声音不假，可他为何会提及精灵国？ 三弟？莫非是慕子参？ “后来吃错了一副人间秘方，就一夜之间被贬为了精灵蛋，顺其自然地变回了精灵状，自然而然就回到精灵国了。” 果然是他！ 渡瑶心中猛地一阵激动，刚要去开侧门。 “安姑娘，快随我来，现在门神正休憩中，我们可以绕过正殿北面，从那颗古槐树飞出去，一定安全！” 也不知这个小太监是何时冒出来的，一把抓起她的手就朝当初她掉下来砸到的那颗树走去。 她这是该跑，还是该回头去找慕子参？ 万一慕子参见死不救，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看来，她还是得跟着这小太监走。 “公公，靠谱吗？这不是也要经过正殿的大门吗？万一他们看到了怎么办？”渡瑶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已经躲在了正殿大门旁。 门神果然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只要里面的两个皇子没有发现他们，那就万事大吉，可若是他们其中一个在跨过大门的时候露了马脚，谁知道会遭来什么横祸呢。 “你看我的，学着点啊！” 那小太监已经不知不觉将渡瑶当成了患难知交，同时天涯若比邻。只见他朝渡瑶做了个手势后，就张开双手飞起，越过大门上方瞬即收回两脚朝门神的头顶掠过，最后抵达对面。 如此一来，里面聊得正欢的两个男人确实很难发现。 只不过，刚才那小太监飞行的动作有些高难度啊，只差一公分的距离，他的脚尖就险些触碰到门神了，真是神技！ 333.第333章 嫁给我 犹豫了片刻，她看到他正对她招着手示意快点。不妙的是，渡瑶抬头再望向门神的时候，他正抠着鼻子侧过身继续睡去。 由于他们等级低的宫人修为不够，飞行的高度也受到限制，本来门神平躺着就差一点被碰到了，现在这么一侧身，那更是难上加难，几乎不可能！ 拼了吧！ 她咬咬牙，加上对面那厮使劲地鼓舞她快飞过去，于是一不作二不休，她牟足了劲向上飞去…… “啊！！！” 随着一声惨叫在紧张的氛围中响起，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尖叫：“啊––！” 是的，她踩到了门神的鼻尖，在他的第一声惨叫后，就掉下了大门砸在了对面那小太监的身上，后面那身尖叫就是那厮发出来的。 渡瑶飞在半空，过了半响也未降落。 如此良机，不逃更待何时？！ 慕子参和慕白冉从殿内冲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门神和那宫人搂在一起前后叫得凄惨的模样，而眼尖的慕子参还是看见那道白色的裙摆消失在了墙沿上。 “大哥，小弟先行告退！”二话不说，他立即追了出去。 慕白冉不明觉厉，只当是地上的这两个下人丢人现眼，于是怒喝道：“成何体统！” 再看那宫人，更是怒上加怒，“叫你去看看有何动静，你怎么又回来了？！” “大皇子……她……她跑了……” 直到此刻，那宫人才恍然大悟，安姑娘已经趁乱逃跑了！ “什么？！废物！来人，把这没用的东西拖下去，赐天罚！”这下，慕白冉动了真格，一声命下，又将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即将消逝。 “大皇子！饶命啊……饶命啊，大皇子！” …… * 渡瑶提着裙摆，一路朝白玉殿的方向飞去。 为今之计，也只有去找楚凌商量下一步的对策了。 白玉殿的门口，门神瓷瑞正闭目养神。 “开门，我要见楚大哥。” 渡瑶心急之下，一把扯住门上的锁，急切地说道。 “疼疼疼！你哪儿来的……”瓷瑞睁开眼，双手捂住下体，凶神恶煞的目光投向渡瑶，手指颤抖不已地指着她，刚要出口不逊，就被眼前的女子所震到。 这不是当初楚王殿下带进屋的那个天女吗？ 瓷瑞完全没理清渡瑶这一身女装和先前那太监装扮的区别，只是干瞪着眼望着渡瑶发呆。 “门神大人，不如你去请示一下楚王，让他出来与我相见也好啊。” “那……那倒不必，既然是姑娘你，那就请进吧。”瓷瑞顿时开窍，开了门让她进入。 渡瑶不禁心生奇怪，这瓷瑞不会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喊她姑娘？ 再低头一看，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吃错药的人是她自己，闲得没事干，竟然换上了女装前来。 罢了罢了，正事要紧。 进了大门，她提着裙角一路奔跑入内。 前院的大堂内，楚凌正招待着几个上神，商量着篡位一事。 “楚大哥，楚凌！慕旬帝那老贼把姑奶奶给赶出来了，快想想办法该如何再混进去！” 人未到，声先到。 堂内一众上神皆一副膛目结舌的模样，看着渡瑶冒冒失失冲了进来。 正座上面的楚凌皱着眉头望去，在看到渡瑶那身娇小的身影上下起伏时，也知她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他含着笑容，从座位上走了下来。 渡瑶本以为白玉殿不会有外人，没想到左右坐着七八个天神，对着她就是一阵指指点点，不由得有些错愕。 “让大家见笑了，向各位介绍一下，她就是我安排在慕旬帝身边的人，也是她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提供各个势力的分布图，以及帝宫的动向走态。而且，她是本王的女人……”说到后面，楚凌突然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他的女人？ 渡瑶惊愕地抬起头，“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她一来，这殿里就多了几个老头子，而她还成了楚凌的女人？ “殿下果然好眼光啊！” “姑娘真是好智谋，为我等提供了那么多重要的信息，真是难能可贵。” “二位佳偶天成，男才女貌，的确不可多得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就着大堂中央的楚凌和渡瑶展开了议论。 楚凌满意地笑道：“多谢各位上神抬举。” 接着他低头凑近渡瑶的耳边，朝她吹进一丝暖气，“十三，你若是不想给我难看，就给我些面子可好？” 不等渡瑶反应过来，楚凌很快又转向那些上神，道：“刚好我们的计划也已定型，不如就请各位为在下做个见证。” 说着，他掰正渡瑶那张精巧的脸蛋，“十三，嫁给我。” “……” 渡瑶眨了眨眼睛，还未从这莫名的氛围中走出来。 她只不过是要来找他商议下一步该如何做，怎么一来就赶巧碰上他这出戏码开幕？ 嫁给他？开什么玩笑，她是带着任务来天国，就算是要为修罗王父亲找个女婿，那也应该是大仇报后才会作此考虑。 “楚……楚大哥，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来这里是想问问你……” “十三，你什么也别说。今日在场七位德高望重的上神，皆是扶持前任天帝的元老。有他们的支持，我这次谋反势在必行。你想要什么，我统统都能给你，今日起，你不必再委身在慕旬帝身边，你就是你，是我楚凌的女人，安十三。” 楚凌说着，眼里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神色。 他的坚定，他的宠度，他的誓言，她看着眼里，听在耳里，可是除了感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再看看周围，几位上神眼里心里皆是对他们的祝福。 “姑娘，楚王若是一举成名，那便是明主！跟着他，你绝不会吃亏！” “是啊，这可是考验你们爱情的最佳时机。” “看得出，楚王殿下一片丹心，难得啊！” “……” 渡瑶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嫁给他，但是又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拒绝他。 “我不准！”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大堂外的前院，响起另一个熟悉的男声。回头一看，渡瑶就差没吓跑三魂七魄，慕子参居然跟来了？！ 334.第334章 就凭我爱你 堂内的气氛突然再次紧张而起，一众上神随着楚凌看向堂外。 只见慕子参从空而降，俊逸的面庞上，一双深鹜的眼眸傲睨万物，唯独对堂内的那个女人情有独钟，柔情并在。 楚凌看了一眼他所在的方向，记得自己是施了结界，况且前方还有门神瓷瑞坐镇，这个陌生的男子又是如何进来的？ “来者何人？！” 他走向前方，怒指慕子参，大声问道。 天国内虽然神祉较多，但凡能破他结界的屈指可数，可他偏偏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曾见过他。 慕子参一步一步地朝内走去，众神也警惕着往后退去。 知道他来到了还站在原地的渡瑶面前，这才停了下来，“我是谁，不如请就请十三姑娘说说。” 渡瑶一怔，听不出他话里蕴含着的究竟是气愤，还是别的情绪，只觉得自己的周身涌起一股寒意。 当她还是修罗的时候，从未体会过他这种的怒意可以震慑住别人或是自己，可今日，她深有体会。 “放肆！这里是我楚凌的白玉殿，你究竟是谁，为何擅闯我白玉殿？！” 许是见他和渡瑶之间充斥着暧昧，一向温和如斯的楚凌不禁怒火中烧，大声喝道。让楚凌更为不解的是，渡瑶在看着这个男人时，居然也不避讳不逃跑，两人还当着他的面四目相望。 渡瑶在内心挣扎了许久，最后竟然屈身行礼，“十三拜见三皇子。” 慕子参的出现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但越是到了这紧要关头，她就越不能慌乱。相反，她倒是感谢他的出现，解了她的困境。 如若不然，她肯定还在为楚凌的求婚而感到困扰。 “三皇子？！” 众神面面相觑，有几个已经石化在原处。 细细看去，慕子参的眉眼还真有几分与慕旬帝相像之处。 “如果你们不想让我记住各位上神的模样，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否则……”他满意地看着渡瑶的反应，接着开口缓缓地说道。 众神一听，皆变了脸色，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大堂内犹如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面，乱作一团。 楚凌愣在旁边，嘴里细细咀嚼着渡瑶喊出来的那声“三皇子”，心中又惊又不可思议。 慕子参回来了？ 可他和十三又是怎么认识的？ “安十三？小凳子？你说我要如何称呼你？” 此刻，慕子参的嘴角挂着一丝讽笑，问着渡瑶。 “三皇子见笑了，您爱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十三毫无怨言。”渡瑶陪着笑回道。 也不知道慕子参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话阴阳怪气的。 “若你是小凳子，那就是黄炎殿的宫人，若你是安十三，那你擅闯我黄炎殿，罪当该死，不过还要看看我如何惩戒你。又或者，我还可以称呼你……” 就在慕子参拖着尾音，要道出她的真名时，渡瑶立即叫道：“小凳子这就回黄炎殿当值！” 慕子参，你有种！居然敢威胁姑奶奶！ 现在，只好忍着这一口气，再做打算。 见已成功将她驯服，慕子参才转向一直不吭声的楚凌，“楚大哥，别来无恙。” “你……当真是慕子参？” 尽管是几经证实，可楚凌仍是不敢相信，他是真的回来了。 “楚大哥，是小弟无疑。安十三乃我宫里的宫人，让她出来丢人现眼是小弟的失策，小弟这就先带她回去好好责罚一番，择日前来再向大哥赔罪。”慕子参朝他礼貌性地做了个辑，心中仍是对他先前和几个元老的座谈会产生了芥蒂。 纵使那些上神已经逃离得一个不剩，但他在与药典融合的时候已经做到过目不忘，所以每一个上神的容貌和信息都已倾注脑里。 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他总能一一辨认出他们的模样。 “十三……” 楚凌连忙转向渡瑶，希望她为自己辩解几句话。可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垂头丧气地从他身侧经过，走出了大堂。 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慕子参一把提起她的腰际，朝天边飞去。 紧紧握着的拳头根本无法抒发此刻他内心的愤怒，看来一切天注定，事不宜迟，得加快事情进展的速度。 慕子参回来了又如何，任何神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登上帝位！ * 刚离开白玉殿，渡瑶就挣扎着从慕子参怀里挣脱出来。 随后她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眸，冷声说道：“既然你知道是我，为何还要去救我？直接将我送去给慕旬帝不就行了？” 她就不明白了，他都知道了自己在装，还一副奉陪到底的模样，这样一来，她倒是失了兴致，疲乏至极。 “瑶儿……” “不要叫我！”渡瑶反射性地朝他吼道。 慕子参的眼里泛起一抹神伤，随即说道：“我只想让你知道，整个天国里，只有我才有能力保护你。” “你？”她的唇角涌起一道弧度，讥笑道：“你别狂妄自大了，你当整个天国的男人都是死的？我前来就是要取你慕氏一代人的性命，你凭什么保护我？” 如果不是因为从箫闫那里得知真相，她一定会在那时就离开天国，而今箫闫被慕白冉杀了，她也找不到门路回冥界，但心中早已暗暗立誓要为箫闫报仇，反杀慕白冉。 “就凭我爱你。” “……”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从未将爱挂在嘴边的慕子参为了她，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风无痕，云散拨。 渡瑶飘散的乌发随风而扬，清澈的水眸怔然而视，粉嫩的双唇微微翘起，心跳，在此刻无规则地跳动。 他说了…… 她盼了许久的告白，终于亲耳听到了。 慕子参，你又可知，一切都晚了。 父亲和娘亲当初那么相爱，是你亲手毁了他们…… 就算她爱着他，父亲定然也无法成全他们。而她一直以来，都盼不到这句话，今日，恍如乌云散尽的豁然开朗，解了她从精灵国走到至今的郁闷。 “慕子参。”她声音淡然，清冽如泉，“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父皇，你的兄弟自相残杀的画面。” 335.第335章 承诺 对面，慕子参的眸底浮起悲伤之色，犹似暗夜辰星，忽明忽暗。 他想起在未央国的安府里，当初她也如此对他放狠话，让他措手不及。可今非昔比，瑶儿，如今你身在天国，修罗力被封印，又能奈我何。 “我拭目以待。”忽得，他似笑非笑，嘴角的弧度很快尽散一处。 渡瑶看了后，紧接着朝他翻了个白眼，语气里透着警告，“到时候你最好别再当缩头乌龟！” “瑶儿，你话变多了。”突然，他点住她的穴道，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接着朝黄炎殿飞去，“无论如何，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杀多少人，我就救多少人。” 最重要的是，在说杀他们之前，她得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如今她都自身难保了，还谈何报仇。 当务之急，是必须巩固她体内的封印，不能让她爆发修罗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的一路上，渡瑶都是睁着大大的水眸瞪着慕子参，奈何自己全身无法动弹，只能任凭他抱着她一路飞回这里。 可心里，竟无比踏实。 她居然贪恋起他身上的味道，以至于到了黄炎殿后，被他放在软榻上的时候，心中产生了恋恋不舍的情结。 这会儿，也不见秋菊和冬菊两个丫头，正纳闷着她们今天怎么没声了的时候，慕子参的身子突然又朝她靠近。 双手撑在了她的肩头两侧，那张俊逸的脸庞不断在她眼前放大…… 他想做什么？不会是想趁着没人就对她不轨吧？ 慕子参你这个伪君子，王八羔子！ 她喊不出声，配合着心中无数遍的谩骂，尽可能用一双能杀死人的眼神瞪着他，直到被他一把抱起，坐了起身后，她才稍稍缓过神来。 随即脸蛋一红，为自己刚才所想的感到羞耻。 紧接着就感到体内一股暖流在蹿走，浑身顿感燥热不安。眼角瞥去的时候，看到慕子参在对她施法。 “为了让你好好配合本王加固你体内的修罗力，只能再委屈你一会儿了。”说罢，他起手将一道白光打入她的体内。 渡瑶一惊，他竟然知道她的修罗力被封印了？ 可他刚刚所说的加固是怎么回事？ 本能地皱起秀眉，忽然听到“噗”得一声，慕子参的口中竟然吐出了血丝。 她的心随之揪起，却再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慕子参绕到她的背后，一手捂住胸口，眉眼间惑意不解。 她的修罗力已经大半游走在体内了，方才他本要加固封印，没想到他体内的鸳鸯丸在他施法的时候竟然产生了共鸣，激起她那颗红色鸳鸯丸的功效。 如此一来，他就无法帮她加固封印。 而天国里除了慕旬帝，恐怕再无其他的上神能够有这等修为加固封印。如果把她送到父皇那里，无疑揭穿了她是修罗的身份，到时候别说是加固封印，就连她的命都岌岌可危。 当下，也只有唯一的办法，就是催化她体内鸳鸯丸的功效，重新与他产生共鸣。就算日后她修罗力释放，只要不激发修罗之怒，皆相安无事。 一旦修罗之怒爆发，她会受鸳鸯丸限制，就如先前那般，最坏的结局就是她和他两败俱伤。 慕子参走上前，双手抚上她的背，明显地感到她的身子轻轻一颤，双手不禁也跟着颤抖。 心中默念，瑶儿，对不起，如果能留住你，又能保住你的性命，那么再现鸳鸯丸势在必行。 掌心忽现虚无漩涡，幻化白色气焰，由渡瑶的后背融汇到她的任督二脉，最后，她体内的鸳鸯丸随着情根的颤动而再次激化。 不知过了多久，渡瑶感到自己能动了，也能说话了。 于是回过头，对上他的深眸，警惕地问道：“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你为何会受内伤？” 看着他嘴角残余的那丝血迹，她的心竟隐隐泛疼。 “只是帮你加固了修罗力的封印，这样一来，不就正遂了你的意愿。”他轻描淡写地说道，随即伸手擦了擦嘴角。 渡瑶从软榻上跳了下来，刚要离开房间。 “我在你身上下了蛊，你要是离开黄炎殿，就会全身溃烂而亡，你走出这里一步试试。” 什么？！ 渡瑶回头，面露惊色，紧接着怒吼道：“慕子参，你……” 本想说“你这个卑鄙小人”，可此刻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她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慕子参站了起身，走向她，“你想骂我打我，都随你，只要你乖乖留在这里。” “没想到你和慕白冉一样卑鄙！”她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 先前慕白冉禁足她，还杀了箫闫，她本就不快，慕子参这么一说，她就如同火上浇油了般，气都无法喘匀。 “这里所有的门都为你打开，你要是想走，我也不会阻拦你。”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憋得通红的脸蛋，他于心不忍，接着道：“我只会救人，巫蛊之术这种卑劣手法我不会去做，方才不过是想吓唬你而已。” “你！” 她伸手欲要打他，却被他反手拦了下来。 “你放心，只要你想出去，我都会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他凝望着她，深情并茂。 如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修罗力正在慢慢释放，除了在黄炎殿内，他能做的就是每时每刻陪在她身边，防止意外发生。 可看着她这双不甘屈服的眼睛，他又极为心软。 想了想，他再次说道：“我答应你，只要你留在这里，我就会让兮兮来见你。” “兮兮？”渡瑶根本不知道兮兮是谁，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她是我们的孩子，叫慕瑶兮。” “……” 这一刻，渡瑶的瞳孔放大，久久都未能缓过神来。 我们的孩子？ 慕瑶兮…… 她想起来了，在她断了情根的那段时间，在冥界里隐约见过一个小女孩，当时她那小小的身影就护在慕子参身前…… 会是她吗？ “你说她不仅还活着，而且还来到了天国？”她带着难以置信的口气问道。 336.第336章 最真的告白 他颔首答道：“是。” 渡瑶折回身，坐在了桌旁，思绪乱成一团。 慕瑶兮，兮兮。 为什么在冥界里，她看到兮兮那双圆润的眸心里，淌着的是对她的恨？ 如今想见，又不敢见。 心里既甜又苦，甜的是孩子还活着，苦的是她害怕兮兮会恨她。 “她天赋极高，具有召唤生灵的能力，与其他同龄的孩子相比，更加懂事。” 兴许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慕子参稍稍提了句有关兮兮的话，让她缓解一下心中的紧张感。依照目前兮兮对她的怨恨，他还得多下点功夫劝劝兮兮，否则她们母女两一见面，定然会再起风波。 “是吗，那就好。”渡瑶的语气平淡无奇，接着回头朝他说道：“我会留在这里，不私自外出。但是，现在我还未做好见她的准备，你不必烦心安排。” 她的话倒让他暗暗吃了一惊，难不成她对兮兮是真的没有好感？ 就在他想开口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从外面冲进一个人影。 “三皇子，不好了！” 渡瑶寻声望去，双眸睁大，“白总管？” “……”白玉门本是有要事相告，没料到他们找了一上午的安姑娘此时已经身在黄炎殿，也自是一阵吃惊。 “发生何事了？”慕子参凝起俊眉，出声问道。 白玉门顾不上和渡瑶攀谈两句，立即答道：“方才小的打算再去白玉殿查探安姑娘的下落，发现那里势力暗涌，看情形是楚王要准备出兵了。” “糟了。”慕子参倏紧拳头，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他强行把瑶儿带了回来，楚凌一定对他怀恨在心，还怎么会顾及几百年前的兄弟情义。 “楚大哥要出兵？” 渡瑶惊跳而起，她也没想到楚凌会挑此时发兵，心中不禁为他感到一阵担忧。 “你速速将后院的精兵调到帝宫外围，等候命令。另外，前去通知父皇做好迎战准备！” “诺。” 白玉门退下后，慕子参又转身望向渡瑶，“你留在这里等秋菊她们回来，我去去就来。” “我跟你一起去！” 渡瑶连忙跟了过去，眼里满是挑衅，“怎么，你还怕他把我抢走不成？” 慕子参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想在我这儿用激将法？本王不依。” “你不是要我跟你形影不离地吗？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什么的吗？万一你走了，那什么慕白冉或者是楚凌使用了调虎离山之计，把我掳走了怎么办？”她绞尽脑汁，把自己的身边所有潜在的危险说了个遍。 慕子参嘴角一勾，“那倒也是，这可是你说的，要与我形影不离……” 说着，他伸手朝她腰部一紧，两道身影一起朝外飞了出去。 “明明是你说的，怎么成了我说的。” 空中，她不满的声音带着些怒意。 “哦，是吗？本王可不记得自己说过如此肉麻的话。” “你……你更肉麻的都说了，还怕这一句不成！” “那你说说，我说过什么更肉麻的话了？” “你说我爱你！” “什么？” “我爱……”她猛得顿住，敢情自己是上了他的套？ 紧接着，她回头朝他瞪去，刚张开嘴要一番咒骂。嘴唇便被两片温热所覆上，堵地牢牢得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心跳迅速加快，她甚至可以从他透亮如镜的星眸中看到自己呆怔的表情。 这种感觉，她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自从在未央国的安府一别后，她和他之间，剩下的仿佛就只有仇恨和无休止的杀戮。 蓝田白云，暖阳斜照。 脚底下，是小如蚁窝的各色宫殿，以及飞往各处的低级宫人和小中神。 半空中没有他们的投影，也无过往的上神来扰，九霄云端的最顶处，两道缠-绵的身影交织在一处。 他托着她逐渐后仰的脑勺，一手搂住她的腰际，狠狠地侵略至她的唇齿之间，流连在她独属的芳香中。 如果不是还有要事在身，他绝非能够再忍下去。 就算她再怎么不依，如今她法力还未恢复，此时不欺凌，更待何时。 渡瑶脑袋懵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唔……” 见她开始反抗，他瞬即松开了她，一脸若无其事地搂着她往前飞去。 这算不算是吃干抹净了不认账？ 渡瑶怎么说也是混过人界的，心里不禁赌气，于是不满道：“你怎么还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我刚刚可是被你给……” “给什么了？” 又想套她的话？渡瑶这下当真来气，干脆憋屈不再往下说。 慕子参轻笑，这样的她，令他想起了初见在欢乐国时的情景。许是在那时候，他就对她充满了兴趣。 但因为紫灵，他那时候也未有其他的想法。 想起紫灵，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对了，你把紫灵关在哪儿？事情过了这么久，是否可以放了她？” 一提起紫灵，渡瑶难免更加来气，将他所问的问题也当做了发泄的对象，不屑地应了一声，“我把她杀了。” “你杀了她？” 慕子参怔然，“你当真杀了她？” 他身负老参王所托，要照顾好紫灵，若她真因为渡瑶而死，那他的内心将永生永世自责难安。 “不然呢，你心疼？”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渡瑶多少有了些报复的快-感，语气也随之轻佻了起来。 “……” 慕子参无言以对，他愧对老参王，本就自责不已，若说心疼反倒谈不上。 “还发呆，白玉殿都到了，你想怎么着？” 一看到他因为紫灵的死而流露出的这副神伤，她就更为生气，指着脚底所在的方向冷声提醒道。 慕子参低头一看，还真是到了，猛地回过又定定地看着渡瑶。 “你看着我干嘛，放心去做你的事，本姑娘绝对不说话不做小动作，你到哪我就跟到哪，这样总行了吧？”她自然知道他所担心的，于是开口打消了他的顾及。 反正箫闫死了，她也暂时还找不到回冥界的方法，楚凌那里的关系目前也处于尴尬中，不管怎么样，无论是谁坐上了天帝的宝座，她都要静观其变。 337.第337章 造反 慕子参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看了她一眼，接着朝下方飞去。 白玉殿的内院，养兵一日用在一时，从他们这个角度望去，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少说有上万精兵。 楚凌从渡瑶在帝宫中得到的势力分布图进行了拉拢合并，结合其他上神的势力进行调兵遣将，现如今也能匹敌天国目前的兵力。 只因慕旬帝常年流连温柔之乡，根本无暇管束分布在各个方向的天兵天将。现在恐怕就算再调兵遣将，将东西南北四个宫门的兵力全部调回帝宫，也难抵他这一万精兵。 更何况他现在突然袭击，完全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 “众将士听令！” “有！” “此次围剿，不成功便成仁，他日楚凌上位，必重谢各位开国之恩！出发！” “诺！” 紧接着，一道道白影从地上往空中抽起，情景壮观有序。 慕子参拉着渡瑶巧隐厚云之下，从高处往下看去，一个个造反的天兵就如奔腾的潮水往帝宫的方向齐刷刷地进攻。 “喂，你让白总管带了多少精兵去帝宫附近埋伏？”她不由地转向身边一直淡定如常的慕子参，开口问道。 “三千。” “三千？！你没看到他至少有一万精兵吗？你三千还不够他们一人一拳头的。”渡瑶顿时讥讽道。 开什么玩笑，三千精兵也敢调，那不是让白总管去送死吗？ 等等，她还没搞清楚白总管是什么情况呢，他怎会听命于慕子参，难道一开始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本王的三千精兵，抵挡这些货色，足矣。” 身边，再次传来淡定无畏的回答。 渡瑶还想开口损他，就被他一掌捂住了嘴，“你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吗？” 什……什么话？ 她懵然回视着他，直到被他带着往帝宫的方向飞去时，才恍然大悟。 不知为何，她总觉的认真时候的他，特别有魅力。 侧面望去，他的黑眸正凝视着下方那些天兵进军的方向，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折射出落日余晖的光泽，让人想入非非。 许是看得久了，他突然对上了她的水眸，邪魅一笑：“怎么，看着我就能吃饱了？” “……” 原来是她一天未进食，肚子早已忍不住咕噜咕噜叫了起来，被他听见，这才让他有了调侃她的话柄。 “跟我来。” 他说着，拉起她的手往帝宫左侧的膳房飞去。 “你带我去那里做什么？”渡瑶心惊，在帝宫这么久日子了，自然知道这是去膳房的方向。可她自从来天国后，就对膳房这个地方充满了恐惧。 现在慕子参又带着她去那里，不会又要骗她去了那里好吃好喝一顿后，就把她关在那里吧？ “慕子参，我觉得我们应该盯紧他们那些人为好，别到处乱跑了。”她越想越慌，最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往前。 慕子参回头，轻笑着说道：“他们那么大的阵势，这一时半会儿的定然还到不了这里，先把你喂饱了再说。瑶儿，你一定还未体验过偷吃的童趣吧？” “偷吃？” 她不解地松开了他的手，任由他带着她从膳房后门潜了进入。 匿大的膳房内，没有像人界那般的烟雾漫飞，也没有灶台和锅碗瓢盆。整个膳房内只摆放着一张千人桌，上面一致放着当天宫人们采摘的仙草和玉露。 膳桌上方，吊着一个类似机关模样的暗格，只要对准想要烹饪的玉露或者仙草，就会变成心中想要食用的美食。 而正门前方，有两个看守着这些玉露的宫人。 渡瑶终于知道慕子参所说的偷吃是何意了，这家伙一定是小时候常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今儿个还让她一道来偷东西吃，这简直有辱了她修罗的名号。 可是……为什么她想归想，心里竟是这般兴奋和激动？ “想吃什么？” 他们来到千人桌下，只见慕子参偷偷拿了一个盘子下来，盘子里面正放着一个玉壶，里面所装着的便是玉露。 “黄金炖蛋。”渡瑶毫不客气地说出自己想吃的菜。 “不成，就吃新鲜西红柿。”慕子参不容商量地变出一颗西红柿，接着递给她。 渡瑶皱起秀眉，“为什么是西红柿，而不是炖蛋？” 她明明就想吃炖蛋的…… “因为本王在精灵国的时候，吃了一次西红柿套餐，觉得妙不可言，故而想与你分享一下。”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不带这么玩她的吧？他这分明是报复心理迫切好吗？ 怨只怨自己还不会法术，无法变出自己想吃的东西，西红柿就西红柿吧，将就一下下。 看着她勉为其难地抓起西红柿，一口咬下的时候，慕子参终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接着又让她吃了一整套的西红柿大餐，渡瑶只觉得此时自己的心头处又酸又苦，然而一句怨言也不想说。 所有的账，记在心里。 待她有朝一日，再慢慢地一笔笔讨回来！ “饱了？” 最后一口西红柿，渡瑶实在吃不下了，听到他那带有戏谑的问声，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它塞进了他的嘴里。 “唔！” “谁？！” 不料动静太大，他们触碰到了桌角下用来防盗的铃铛，迎来了门口两个宫人的警觉。 “快跑！”慕子参迅速拉起渡瑶，飞出了膳房，一路按原计划进行中。 跑到帝宫大殿，慕子参直接带着渡瑶拐进了慕旬帝的寝宫。 寝宫内，空无一人。 帐帘微拂扬起，宽敞的软榻上铺着一层雪白的绒毛，渡瑶不以为意，匆匆一瞥后就跟着慕子参走到门口。 “他们来了。” 他侧耳聆听，能感觉到帝宫的四周正被楚凌带来的上万精兵所围。 闭上眼，阵法气场瞬涌脑海，看来楚凌运用的是两仪阵法，遁八卦之位，两仪之象，形成一个庞大的包围圈，进退有序。 果然是经过一番紧致的训练后，所培养出来的精兵阵。 慕旬帝的寝宫离大殿尚近，渡瑶也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吵杂的争辩声。 就在她紧随着慕子参离开这里的时候，眼角又瞥到那张龙榻上，雪白的绒毛内似乎有个小东西动了一下。 338.第338章 不能杀他 “瑶儿？” 慕子参见她没有跟上来，不禁回头唤了她一声。 渡瑶很快拉回视线，跟着他往偏殿的方向绕去，最后停在离正殿最近的一个偏殿入口处。 从这里很明显地可以看到正殿里面的一切，包括慕旬帝所在的龙位上，也一览无遗。 没想到是，在如此紧张危险的时候，白芷柔还出现在慕旬帝身边。 “孤还真是低估了你，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拼凑了如此大的阵容，前来篡位。”龙位上，慕旬帝的脖颈处正抵着一把硕长的白玉剑，执剑的主人正是楚凌。 白芷柔坐在慕旬帝身侧，已是花容失色。 “楚大哥，你放了我父皇，有话好好说。” 慕儒安站在大殿下方，面露惊色。一旁的慕白冉则是另一副恨不得要冲上前钳制住楚凌的模样。 从大殿两侧到大殿门口，皆是楚凌带来的精兵，没想到他这次逼宫竟然会如此顺利，前后千里左右的帝宫，居然连个天兵守卫都没有。 “放了他？慕旬，你问问自己，当初你可有放过我祖父以及我爹娘他们？我楚氏一族，死的死，残的残，只剩我楚凌一人孤军奋战，苟且偷生！”楚凌悲痛地说道。 偏殿内，渡瑶扶着内壁的双手一紧，心里没来由地为楚凌感到酸疼。 她只知道楚凌有篡位的野心，却从未问过他为何要参与他们慕氏一族的夺位纠纷，没想到他的身世竟然如此可怜。 “瑶儿，你先在这里等我，切莫出来。”慕子参回头，郑重地对她说道。 渡瑶含糊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 接着就看见他从这里走了出去，朝大殿那边走近。 “父皇，他要帝位，你给他便是。” 慕子参一出现，震惊四座。除了早就见过他的那几个人，其他宫人和上神以及慕儒安皆是一脸懵然之色。 “三弟，你这是何意？帝位怎能落入他人之手？”慕白冉见慕子参突然出现，又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不禁来气。 而这所气的，自然也有关渡瑶一事。 他又怎会不知，慕子参那么仓促地离开他的夜明宫，是因为要去追踪安十三。本来他左思右想下，最后决定去黄炎殿一探究竟，却看见了他们你情我浓的画面。 “三弟？大哥，你说他是我们的三弟慕子参？”慕儒安不明所以，只是看着慕子参那张从容淡定的俊脸，越发感到熟悉。 而慕旬帝的呼唤也证实了慕儒安的疑惑，“参儿，此话怎讲？” “在把帝位交到楚大哥手上时，我想问问楚大哥，你会如何处置我们慕氏一族？”慕子参淡然地转向楚凌，朝他问道。 楚凌嗤鼻，“我记得有人对我说过，人界里的夺位之争，最后都是诛杀前朝之人，慕旬最大的败笔就是留下了我。若是我，必会斩草除根！” 偏殿内的渡瑶不禁惊愕，这不是当初她对他所说的吗？ “那你可想过，如何成为一代明君，让众大神俯首称臣，听命于你？”慕子参并无表现出像其他人那般担惊受怕的样子，而是近一步问道。 楚凌哈哈大笑，“必会比慕旬好千倍万倍，人界天界，两界循环善导，施以仁政，享以富贵之虞。” “那就请楚大哥把你手中的剑指向我这里。”慕子参指了指他的脖颈。 渡瑶暗吃一惊，他不会是疯了吧，还是他又在卖什么关子？ “为何？”楚凌皱着眉头，更是不解。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提起了心，看着慕子参。 “第一，若你夺得帝位，他们都要死，唯独我死不了还会布上你的后尘。第二，在场每一个想要成为君主的天神成为天帝，都会做得比我父皇好千倍万倍，但你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越我。第三，父皇早就有意将帝位传给我，所以我才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 他说得头头是道，“综上所述，你这剑，指错了对象。” “参儿……”慕旬帝感动地老泪纵横，他没想到慕子参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 所谓患难见真情，他这个皇儿，总算没有白疼。 楚凌闻言，很快将剑对准了慕子参的喉咙处，“既然如此，你就去死！” “不要！” 偏殿内的渡瑶再也听不下去，一股脑儿地冲了出去。 所有人噤声，纷纷将视线朝她这里投了过来。 慕子参光是听见她的声音就知道她这个人已经来到了正殿，早该料到她会按捺不住自己，跑出来惹是生非，这下好了，搅黄了他安排好的计划。 “你不能杀他！”她来到他的身旁，朝对面的楚凌喊道。 “十三？连你也要帮他？”楚凌在看到渡瑶的那瞬间，手中的剑明显抖了一下，刚好划到慕子参脖颈上的皮肉。 渡瑶侧眸望去，“我不会帮你们任何人，但就是不想让你杀他。” 慕子参没想到，她居然会挺身而出为他说话，莫非她这是在担心他？ 慕旬帝在看到渡瑶出现的时候，腾地从龙位上站了起来，他听见楚凌喊她十三，若他没记错，那次他在天女宴上惊鸿一瞥的就是她，安十三。 “那我更是非杀他不可了！” 楚凌抓紧了手里的玉剑，倏直了剑锋的方向，一旁本是看得心惊胆战的慕白冉忽然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楚大哥，十三认识你的时候，你一身正气，正因为如此，十三才会心生仰慕，可当十三知道你胸怀抱负，执意要篡位时，这才会与你产生疏远。楚大哥，只要你不杀慕子参，我一定会说服他，让他放了你的！”渡瑶急切地说道。 身后临危不乱的慕子参却是哭笑不得，这个瑶儿，谁给她的信心来说服他的？ “十三，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 “楚大哥，你相信我，我这是为你好！”渡瑶立即打断他将要说的话，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楚凌又要说是为了她才来篡位的话。 可她确实是真的想要救他，虽然他派来了上万精兵想要围困慕氏一族，但是看此时情景，慕旬帝包括他的三个儿子都在场，正殿内也无一兵一卒，这分明表示他们早已暗藏杀机，做好充分的准备。 339.第339章 差点露馅了 加上慕旬帝一向争强好胜，喜欢表现自己，安排白芷柔来此处，也是想让她亲眼所见自己是如何惩奸除恶的。 楚凌若是一错再错，最后的结局定然是悲剧。 说她可怜他也好，喜欢他也罢，她是真不想让他出事。留着他，兴许还有用处。 毕竟，他们有着一样的敌人。 “十三，是我楚凌错信了你！”楚凌一心待她，当初还以为只要他登上帝位，她就会追随他的身侧。 没想到今日，她竟然倒戈相向，而这一切，皆是因为慕子参！ 玉剑直逼向慕子参，危难之际，慕子参搂住渡瑶的身体，将她推到一边，接着旋身飞起抵挡楚凌的攻击。 殿内的其他人纷纷后退，看着楚凌和慕子参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渡瑶提着心，深怕他们伤到对方。 幸好慕子参只防不攻，几个来回下来，进退有余，并不吃力。比起慕子参的沉稳，楚凌已经渐渐觉得力不从心。 他没想到慕子参在一边防守的情况下，还会一边将他的体力吸走，这到底是什么功法，他竟然越来越觉得全身无力。 最后，他双脚一个不稳，落在了地上，手中的玉剑也掉落在地。 慕子参随后站稳，单手将地上的玉剑吸起，横在了楚凌的脖颈上。 “来人，把他带入天牢！” “诺！” 这一切进展得太快，渡瑶看得目不暇接，还未看过瘾就看到从殿外涌进大批兵将，将楚凌押走。 而原本楚凌的上万精兵到了现在也迟迟没有攻打进来，殿里的几十个精兵见楚凌落了下风，也纷纷器械投降。 “哈哈哈……” 楚凌凄厉的笑声一路从大殿响彻整座帝宫，阵阵悲凉。 渡瑶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涩，看见楚凌被押，她竟然也乱了分寸。 在她还站在一旁看着他被押走的方向发呆时，左手被慕子参牵了起来，朝偏殿欲要离去。 “参儿！”慕旬帝突然叫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不止慕旬帝，还有愣在原地许久的慕白冉和慕儒安，皆是不可思议地怔怔望着慕子参，似乎还未从方才那场激烈的战斗中缓过神来。 令他们更为惊讶的是，这场以静制动的布局本就是他让白玉门来通知慕旬帝的，为何现在立了大功连个赏赐都不要。还有刚才他与楚凌的那番比试，简直是不费吹飞之力，就反败为胜，将他制服。 “父皇还有何吩咐？”在众人面前，慕子参对慕旬帝多了几分礼遇，他暂时不想让慕旬帝失了脸面。 慕旬帝从龙位上方走了下来，“你的脖子受了伤，孤喊个神医来为你……” “不必了。”慕子参打断他的好意，右手抚上脖颈的伤口，一眨眼的功夫，伤口消失殆尽。 “三弟，没想到你还有此神力，快告诉我，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学的都是什么神功，方才看你对付楚凌，那身手远比我和大哥来得好哇！”慕儒安见状，马上前来奉承。 可慕儒安并不知道，每当提起他在天国失踪一事，只会让慕子参对慕旬帝他们的恨有增无减。 他离开之时，他的父皇和兄弟正为了争夺自己的利益而忙得焦头烂额，没有任何一个有想着保护当时被修罗王视为眼中钉的他，心寒之下，他才受帝女楚瑶的恩惠离开这里…… 而今他回来了，却是为了瑶儿而来，但还是为他们保住了迟早要倒戈的帝位。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你三弟去了精灵国，成为民间传神的参王，与生俱来就有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能力。”慕旬帝引以为豪地说道，接着转向慕子参，“参儿，这次救驾，你是立了大功，父皇想……” “不必了，我们走。”慕子参牵着渡瑶的手往前又走了几步。 “三弟，你走可以。可她，不能走！”身后一直不说话的慕白冉忽得说道。 慕子参和渡瑶的脚步一同滞停，接着又听见慕白冉说：“父皇，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此女子？” “哦？”慕旬帝早在渡瑶露面的时候就看出端倪，只是一直不说而已，而且他看得出来慕子参对这个安十三分外用心，也就把心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现在又被慕白冉提及，他不禁该如何接下话。 而渡瑶更是紧张不已，心想着慕白冉不会想要破罐子破摔，打算将她的身份给道了出来吧？ “对呀！这不是安十三吗？那日天女宴上，一曲惊人，歌舞超凡的天女安十三！”慕儒安也大声附和道。 站在渡瑶身边的慕子参听到此处，双眉紧凝，她居然还在他的父皇和兄弟面前唱曲？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抚琴之时最为动人，献歌之际最为撩-人吗？！ 最让他不解的是，他竟然看到瑶儿在此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呀？孤倒是好奇了，你是如何凭空消失的，又如何在去膳房的半路上脱困的？”既然说到这里，慕旬帝也顺其自然地打开了话匣。 当时还为了找她，他发动不少兵力，还处死了几个宫人，现在想来，还真是鲁莽至极。 渡瑶转过身，看见所有人都一副兴致满满地望着她，此刻的她就像是这些男人的玩物，随便一抛，都能引出一个话题来讨论。 她张了张口，刚要说点什么。 “是我带她来的天国，也是我助她脱困，更是我亲自安排让她假扮小凳子进入帝宫学习礼仪，可有何不妥？” 慕子参的一席话，顿时让他们哑口无言。 照这么说来，还真无不妥之处。 渡瑶侧眸看向为她说话的慕子参，心里一阵感动。若她来说，一切都是她擅自主张，甚至是和楚凌狼狈为奸而入了帝宫。可是，慕子参将所有的矛头揽在自己身上，又使得她所做的这些勾当更为名正言顺了。 “原来如此……”慕旬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早在天女进宫之前，慕子参就回来了。可他一直躲着自己不愿意相见，可想而知他对他这个做父亲的仍是心有芥蒂。 340.第340章 看到娘亲 “三弟还真会说笑，她分明就是修罗王派来的奸细！” 此话一出，所有的天神就如同炸开了锅的蚂蚁，四处逃窜，好像修罗王此时就已经降于这帝宫大殿上。 慕旬帝震惊之余，猛地上前欲要捉拿渡瑶，却被慕子参一个反身将她护在了身后。 “真是可笑至极，她是我带来的，何来修罗王一说！大哥，你可是看错了人，或者杞人忧天了些？” 他的话反将了慕白冉一次，此时大殿上的气氛沉寂了下来，谁也不知，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她与北宫门四大天将之一的箫闫勾结，虽然箫闫自尽而亡，但事情的真相儿臣早已探清，她就是修罗王派来的奸细！父皇，宁杀勿纵啊！” 慕白冉不依不饶，看样子是非要把渡瑶置于死地不可。他得不到的，宁可毁灭，也不予别人得到！ “参儿，你倒是与我说实话，你说她是你带来的，可有什么证据？”慕旬帝不禁左右为难。 “我可以作证。” 就在慕子参开口欲道的时候，一个娇柔的声音从龙位旁侧传了下来。 大家抬头望去，见到白芷柔轻挽身上的纱裙，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来，来到慕旬帝的身边，“陛下，妾身可以作证，这个安十三，确实是三皇子带来的。” “美人，此话当真？你可不许欺瞒孤。” 不止是慕旬帝，就连慕子参和渡瑶也是揪起了心。 渡瑶看着她朝慕子参瞟去一记心领神会的眼神，依女人一向很准的第六感，渡瑶很快便猜到，白芷柔一定是还将慕子参当作是慕子侃，她定然是念及旧情……又或者是，想以此来重新博得他的好感…… “陛下，妾身绝非虚言。来天国之前，妾身与三皇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三皇子就是带着安十三来报道天女名额，当时妾身只觉得三皇子气度非凡，于是多留意了几分，这才牢牢地将此事记在了心里，不得有半点马虎。” 白芷柔说着，左手背靠在尖下巴处，娇态百出。 慕旬帝还在质疑，“孤记得你与参儿再见的时候可是将他当做了别人？” 白芷柔深吸了口气，泪眼扑朔迷离，“只是三皇子长得像极了妾身从前的一个……相好的，故而才会多加留意三皇子。陛下，妾身此时已是天国中人，绝不会有任何妄想！请陛下明鉴！” 慕子参没想到白芷柔会这么帮他，不顾自己的颜面道出了曾经的丑事，这番恩情他是记下了。 “唔，如此说来，是孤太过捕风捉影了。” “父皇……” 见慕白冉还想力证，慕旭帝摆摆手，口气泛着疲乏之意，“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参儿，你明日抽个空闲过来一趟，现在天色已晚，先回去吧。”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渡瑶，她的眉眼之间，的确与楚瑶极为相似。 楚瑶是刻在他心间的仙女，她的一颦一笑每时每刻都在他的脑海里放映，又怎会看错…… 只可惜，眼前的这个安十三，参儿看来甚是喜欢。 慕子参这次二话不说，拉着渡瑶径自离开了这里。其他的天神见状，也各自散去。慕儒安看着一下子快要走光的大殿，还未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就再也没看见慕子参，本还想着多问问他这些年的境遇，现在看来，只能改日前往黄炎殿了。 而慕白冉早已暗握掌心，带着满腹的怨气离开了大殿。 白芷柔扶着慕旬帝往寝宫的方向走去，刚走到偏殿，就看到门口处站着一个小身影，夜晚清冷的天气，也未披上披风，就那么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白芷柔和慕旬帝靠近。 “兮兮？你怎么起来了？你不是说想在爷爷的龙榻上多玩一会儿吗？”慕旬帝弯下身，刮了一道她的小粉鼻，问道。 兮兮抱着冰冷的墙壁，目光看着通往大殿外的门口，眼神呆怔。 她现在所站的位置，就是渡瑶先前躲着的地方，而在渡瑶冲出去阻止楚凌杀慕子参的时候，兮兮已经从慕旬帝寝宫里的龙榻上爬下来，经过此地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不解，那个与她娘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为何大家都要叫她安十三，而不是渡瑶。 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对娘亲的想念顿时化作两湾水波，涌上眼眶。 “兮兮，你怎么要哭了呀？来，跟白姨娘说说，你这是怎么了？”白芷柔心细，很快就看到了兮兮的表情变化。 她那道小小的身影就孤零零地抱着那道门槛，两眼所望着的是先前渡瑶和慕子参站着的方向，小嘴越发地憋屈，眼泪直打转，却迟迟不落下。 问了她半天，也套不出一句前因后果的话，慕旬帝揉着太阳穴，精神疲惫地站了起来，“美人儿，这孩子就有劳你了，你带她下去休息吧，孤今夜想静一静。” “诺。” 送走慕旬帝，白芷柔将兮兮抱了起来，边往外走，边轻声问她，“兮兮乖，你告诉白姨娘，为什么这么难过好不好？说不定白姨娘能帮你呢。” “真的么？” 一直不说话的兮兮终于开了口，声音清婉如乐声。 “当然是真的了，白姨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白芷柔拍着她的小背脊，柔声哄道。 对付孩子她倒是有多招，当初慕子侃带着她离开精灵国，在建立有来无回城之前，他们在人界也漂泊了多年，自然学会了不少为人处世之道。 兮兮抽了抽小鼻子，将眼里始终未落下的眼泪咽了回去，继而颤着声音小声说道：“我好像看到……看到娘亲了。” 闻言，白芷柔的脚步顿止，慌忙将她放了下来，扶正她的小身子，“你说你看到谁了？” “娘亲。”兮兮吸了吸鼻子，忽得扬起小脑袋，“但是我还是不会去认她的！” 殊不知，她小小的心里，有多么渴望娘亲像白姨娘这样抱着她。 白芷柔那双扶着她的双手很明显地抖了下，她心知肚明，兮兮说的定然就是那个安十三。 341.第341章 没吃到她 当时大殿上除了她和安十三两个女人，就无其她的宫女，不是她还会是谁。 这么说，兮兮真的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 “白姨娘，你说了你会帮我的。那你快告诉兮兮，我到底该怎么办？要不要见她呢？” 看见白芷柔站着发呆，兮兮的小手拉了拉她的裙摆。 她回过神，笑容和蔼可掬，“那你告诉姨娘，为什么你不想认娘亲？” “因为她不要我，她想要救别人的孩子，也不愿意救我。”一提及此事，兮兮就难过要哭起来。 怕她哭声会惊动周围的其他宫人，白芷柔连忙说道：“那她还真是不负责任的娘亲，兮兮乖，你若是不想见那就不见，要给她一个教训，这样一来，以后她就会更加珍惜你了。” “真的？” 兮兮的眼泪在听到此话后，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真的！走吧，你想玩什么，白姨娘陪你玩。” 她拉起兮兮的小手，一路朝自己的水晶殿走去。丝毫没注意到，如此清凉的夜晚，兮兮只穿着单薄的纱裙该有多冷。 但兮兮不说，她更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心中只是不断在默念着，她是慕子参和安十三的孩子。 是他们的孩子…… * 黄炎殿 秋菊和冬菊跪在门口侯了许久，终于看到灰蒙的月色下，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跪着做什么，还不去备膳？” 慕子参的声音听不出有何不满的情绪，只是另一只手不曾从渡瑶的肩头挪开。 “奴婢们无能，未能找到安姑娘的下落，请三皇子责罚！”两姐妹齐声说道。 “已经找到了，都去干活吧。另外，白玉门回来后，让他去调个几个手脚麻利点的宫人来这里。” “诺。” 秋菊和冬菊连忙起身，在看到他身边的渡瑶时，皆是一副开心的神情。 渡瑶伸出刚想向她们打招呼，就被慕子参拉进了屋。 “我知道我错了！”不等他开口，她就全招了。 是的，他这阵势是要打算惩戒她的，谁让她不听他的话，好好躲在偏殿里，非要跑出来打肿脸蛋充胖子，若不是白芷柔出面替他们做伪证，恐怕她今晚是过不了慕旬帝那关。 但是那时他也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若是她的身份败露，他也一定想办法带她离开那里。实在不行，他就送她回冥界，只要能保住她的性命，他做什么都愿意。 随着房门一关，她的心不禁也提了起来，他想干嘛？！ “你……你想干嘛？” “天晚了，该歇息了。”他的口气温和淡然，丝毫不再提及方才发生的事。 “……”渡瑶看着他坐在了她的软榻上，开始宽衣解带，不禁有些愣傻，“你想在这里睡？” 他在这里睡，那她该往哪里去？睡地板？ 不对，黄炎殿里的房间那么多，她理应自食其力，找一间差不多舒适的占为己有。 “你去哪里？” 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他问住。 “去……去找房间睡。”她脸上的神情极为不自然地回道。 “上来。”他命道。 “你以为自己还是未央子参吗，我是不会跟你同流合污睡在一起的！”再怎么说，她也是众神鬼闻风丧胆的修罗，如今不就是失了法力，寄人篱下吗，犯得着屈身自己么。 可话虽然如此说，心里还是对那张软绵绵的软榻恋恋不舍。 “你不说我倒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反而提醒了本王，有一件重要的事还未做。”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邪笑，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了过来，压至身下。 “啊！” 渡瑶惊呼，“什么事不能站着说吗？有话你就好好商量，非得要动手动脚的才行吗？！” 她几近咆哮，一面撑开双手想要抵制他的胸膛，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有些事，还必须非要动手动脚才能解决，瑶儿，本王现在倒怀念起自己还是未央子参的时候了！” 他的声音忽然沙哑，一手将她不安分到处挥舞的两只葇夷牢牢地钳制在她的头顶，另一手穿过她背后的腰际朝他的身体贴近。 渡瑶尝试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是彻底无法动弹了，而他口口声声说地未完成的事，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是什么事。 “慕子参！你这个婬贼！快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唔——” 双唇很快被他的两片温热堵住，渡瑶瞬时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脸上涌起了两片飞云，煞是娇嫩好看。 慕子参望进她的水眸，看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欲-望，撬开她的贝齿就是一阵狂风暴雨。 “……” 就在两人皆达到情不自-禁的那一刻，房门被敲了敲。 从外面传来秋菊的声音，“三皇子，晚膳已备好。” 该死！ 他懊恼地低吼出声，“退下！” “诺。” 渡瑶见势，一把推开了他，坐了起身，面色潮红之时，身体也跟着上下起伏，难以平复自己方才的娇羞之态。 慕子参被她推了往后呛了一步，只得站了起来，微微拽了一把手心，平和地说：“起来用膳吧。” 渡瑶不吭声，只是拢紧自己的衣裙，慢慢地把身体挪到了另一头，最后背对着他站了起身。 “秋菊，把晚膳端进来！” “诺。” 秋菊像是早已候在门口，听到慕子参的命令，第一时间打开了房门。走进屋子的时候，视线还停在了凌乱的床褥上。 在摆放菜肴的时候，也是心神不宁地碰了几次玉盘，发出几声在此时并不是很悦耳的碰撞声。 “放下吧，你出去。” 慕子参压下心中的浴火，走了过去，径自坐在膳桌旁的凳子上。 秋菊退下后，慕子参就朝渡瑶的方向望了过来，“还不过来？” 渡瑶深吸了口气，这才转过身，赌气般地说道：“有你在，我吃不下。” 慕子参的双眉随之一紧，继而放下玉筷，站了起身，一声不吭地走到门口后又停顿了一下，“方才的事，是本王不对。你用过膳后，就安心地就寝吧。” 说完，拉了门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342.第342章 共眠 渡瑶一愣，他方才是在向她道歉么？虽然他最后并没把她怎么样，但为何在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时，会感到一阵心痛…… 拢紧了身上的衣裙，走向膳桌，看着两人份的美食，忽然又没了食欲。 “秋菊，把它收了吧。”她朝外唤了一声，接着转过身往隔壁的小温泉走去。 进来的并非是秋菊，而是冬菊，她轻手轻脚地将膳桌上丝毫未动的菜肴变回了原形，接着退了出去。 院子外，来了几个生面孔的宫人，随在白玉门身后排成一列。 因为夜已深，白玉门只是简单安排了他们的职责后，未交待别的，便很快就散了开。 渡瑶泡完澡，换上了冬菊送进来的夜袍，接着睡下。 好似外面发生了什么，再也与她无关。 一墙之隔外，慕子参所在的屋子里，照明灯还是亮着的。 白玉门敲了敲他的门便潜了进去，抬头禀道：“三皇子，属下依您的吩咐已经调了数十个宫人前来。另外，在回来的路上，属下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慕子参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脖子上衣领，方才那一腔浴火无法发泄，直到现在身体还是燥热不安的。 “大皇子方才好像在我们黄炎殿上徘徊了许久，见到属下回来，他才面色惊慌地回夜明宫去。” 慕子参的手心一紧，继而站了起身，不到任何情绪地说道：“派些人守好外围方向，若有可疑人物就速速来报，另外，这段时间你也别外出了，当好你的门神。” 如今渡瑶身份被疑，慕白冉自小就暗藏心机，难保他不会因为得不到渡瑶或者对他产生芥蒂而监视他们。 “诺，小的告退了。” 白玉门走后，慕子参才皱紧了眉头，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就再也包不住瑶儿这团火了。一旦她的修罗力完全释放，就会被外人识破。 所以明日起，那些宫人要好好盘查一番，看看是否有他们派来的细作。 想着，他穿墙而过，来到渡瑶的房内。 看着她熟睡的脸庞，不由得勾唇一笑。 之前还未跟她解释清楚原因，让她产生误解，加上自己也难以把持定力，差点就……看情形，以后只有等她睡下，他才有机会躺到她的身边，像这样默默地守护着她。 * 翌日 天微亮，渡瑶翻了个身。 还是这样的软榻好睡，昨夜她刚闭上眼，就一觉睡到了现在。 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没想到，风景未看得真切，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俊逸的脸。 慕子参？！ 她瞬间瞪圆了水眸，坐了起身，刚要怒斥他为何会出现在她这里，又尽数往自己的心里憋了回去。 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纵使是在睡梦中，也是揪着一团沟壑般的眉头，似有千万件烦恼之事盘桓其中。 这样安静的他，她还不曾多见过。 印象中的这个男人，傲娇霸道，邪魅腹黑，偶尔还客串一下温文尔雅，弹弹琴，作作画，哪里会遇见他如此安生的模样。 或许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无休止的争夺权力，精灵国，未央国，再到如今的天国，他定然是很累吧？ 处处防小人，布奇阵，还要被自己的同胞兄弟暗算谋害。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心疼地抚上他的眉峰，试图想要抚平他的烦忧。 在她的手要离开他的眉梢时，倏地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一个恰到好处的力道将她圈进了他的怀里。 “别动……” 他闭着眼，感受着她娇小的身躯依靠在他怀里时的那份安然。 渡瑶真的不再挣扎，就这么安静地躺着。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而过，恍然间，听到她的声音从他怀里传了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她……” 慕子参知道她所指的是谁，定然是兮兮。 于是嘴角提起一抹笑意，将她揉地更紧，“今日，我就去找她。” 现在，他就想像此刻这般抱着她，温暖舒心。 蓦地，她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语气里透着不容商量的命令，“马上就去。” 慕子参紧闭着的深眸紧接着睁开，在看到她那张一副没商量的余地的神情时，忍不住笑道：“她的性情和你极像，你若是要见她，可得好好改改这副脾气。” “我……” 渡瑶心中又是忐忑不安，万一兮兮真的如他所说，那岂不是会更讨厌这样的自己？不行，她得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 转而一想，不对呀，他这摆明是拐着弯说她脾气不好！ “你你……你怎么会睡在我的身边？你这是在玷污我的清白！你出去，出去！”话还说不上两句，慕子参就被她推下了榻。 他哭笑不得，明明就躺了那么久，她现在才反过来问他。 不过也罢，天亮了，他确实也有两天未见兮兮了，把她接来黄炎殿，一家三口住一起也未尝不可。 “瑶儿，那我先走了。” “快走快走！” 见他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她干脆光着脚跑下榻，冲到了门口，把他推了出去。 “啊——” 没想到门口外，早就候着秋菊和冬菊两姐妹。 慕子参被她这么一推，重心不稳，差点压到了秋菊身上。 见状，渡瑶连忙伸手将他拉了回来，下一刻就转向秋菊，往她身上胡乱摸了一通，“秋菊，有没有伤到你啊？” “回十三哥，奴婢无碍。”秋菊低着头，面颊微红。 慕子参则是黑着一张脸，看着她关心一个宫人胜过关心自己，不禁一肚子醋意，接着甩了甩广袖，走出了大门。 “十三，奴婢给您送来了今日要穿的服饰，还请十三哥移步到屋里，奴婢为您更衣。”一旁的冬菊将手中金丝盘里的衣裙高举过头，朝她示意道。 “你先拿进去吧，秋菊，刚才是我太鲁莽了，没想到你们都在外面……”说到这里，她不禁一愣，她们在这外面跪了有多久？ 难不成刚才她在屋里和慕子参所说的话，她们都听了去？ “十三哥言重了，奴婢粗俗之躯，哪里会经不起三皇子那金贵的身子……” 343.第343章 我还要玩 秋菊说到这里，蓦地也停住了。 渡瑶虽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也未表现地过于明显。 而是干笑两声，说道：“没事就好，我先去更衣了。” 她走回房间，冬菊已经备好了衣物，候在旁边。 一切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 而前往帝宫的慕子参，此时已经到达白芷柔的水晶殿。 “白芷柔呢？” 拐进殿内，迎来一个宫人，他随口问道。 “白娘娘今早出门了，奴婢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那兮兮呢？” “兮兮在偏殿内玩着呢。” 得知兮兮所在的方位后，慕子参迈起大步朝偏殿走去。 偏殿的一角，兮兮正对着殿内的民间童具玩得不亦说乎。 “兮兮。”他轻轻唤了一声。 兮兮回头，在看到慕子参的那一瞬，脸上浮起一抹幸福的笑容，声音甜美似棉，“爹爹！” 她冲了过来，直接变成了小精灵的模样，飞进慕子参的怀里，“爹爹，你忙好了？” “恩，兮兮，爹爹想跟你说一件事。” “咦，是何事呀？” 慕子参顿了顿，才道：“爹爹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见到她后不准生气，不准发脾气，不准离开爹爹，好不好？” 许是太过了解自己的女儿，他绕着弯子想套她的话。 “是什么人？”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兮兮并未直接上钩。 白姨娘告诉她，这两日爹爹一定会来接她去找她娘亲，要是她这么快妥协了，就不能给娘亲一个下马威，娘亲就吸取不了教训，以后还会不爱她的。 “兮兮去了不就知道了？” 慕子参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听到有神秘人物要见，她应该很高兴很兴奋才是，怎么今日看来，她这小脸上并非有着过多的期待。 “我不想去。”果然，她嘟起了小嘴，拒绝了他的邀请。 “为何不想去？” “我想在白姨娘这里玩一段时日，等我玩够了，会自己去找爹爹您的！爹爹，白姨娘还给我做了好几套漂亮的衣裙呢！快看，兮兮像不像小仙女？” 她说着，飞到空中，向慕子参展示着自己身上新做的衣裙。 慕子参点点头，“漂亮，你可是名副其实的仙女，无需说像或不像。” 他虽然面带笑容附和着她的问话，但是心里早已透凉一片。并非他不让兮兮在这里玩，而是瑶儿那里…… “真的吗？我真的是仙女？可是外公说，我将来是要成为修罗的……” “嘘——！”慕子参慌忙捂住她的小嘴，严词厉色道：“兮兮，此话切不可在这里说，否则你我父女性命不保，知道吗？” 他心里更清楚，万一被旁人听了去，波及最严重的将是瑶儿。 “爹爹，不怕的，兮兮会保护你的！” “兮兮，爹爹不是跟你开玩笑，这是非常严重的事，若是被宫人或者其他神仙听到，你就没办法和爹爹在一起了，还有……总之，你一定要记住爹爹说的话，知道吗？” 慕子参严肃地看着她，直到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爹爹，那你去忙你的事吧，兮兮还想在白姨娘这儿玩一段时间呢。” 不等慕子参再出声，兮兮就下了“逐客令”。 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看到她玩得开心的背影，他又放了心。 “好。” 他灿灿地笑着，接着走出了水晶殿。 刚要离开，就看到白芷柔行色匆匆地从外面小跑而来，在看到他的身影时，她明显地身子一颤，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兮兮，就拜托你了。”慕子参先开口打破了尬尴的气氛。 白芷柔忽而娇柔地笑起，“三皇子，您怎么来了？” 她虽然颇为受宠，但慕旬帝一直未能给她一个封号，至今她仍是以天女的身份待在帝宫，见到慕子参照常行礼。 “我是来看看兮兮，对了，你这匆匆忙忙的是……” “哦，我想着给兮兮多做几件衣裳，这不去转了一圈外围，也不曾见到需要的七彩针线，我还担心着兮兮找不到我，故而匆忙回来了。”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紧张的神色，双手交织着裙摆，声音有些颤抖。 慕子参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只听到她说是要给兮兮做衣裳，心里很是慰藉。于是多说了一句道：“天国的纺织品甚少，若你要买，不如去人界看一看。如今你身份不同，只要向父皇知会一声便可。” “人界？”白芷柔听后，神色更为紧张，“万一子侃看到了……” “你放心吧，他不会看到的。”提起慕子侃，慕子参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是他创造了慕子侃，也是他终结了他的生命。 “三皇子，您这是何意？”白芷柔抬起头，惊问道。 “……” 见他不说话，白芷柔自嘲一笑，“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已经不在世上了。” 慕子参哑然，她居然知道？ “其实……”她停了一下，继而抬起头，媚眼如丝，情自深处，“三皇子若是不嫌弃，不如带我下界去找找看，我答应了兮兮要给她多做几套衣裙的。” 她转移了话题，期待着慕子参的答复。 慕子参轻拧俊眉，她既然知道了慕子侃不在，心里一定很难受。现在她对兮兮又是这般好，带她下界也是情理之事，故而点点头。 白芷柔暗喜，笑容谦和柔媚，迎上前就跟在了他身后。 * 黄炎殿 落日斜照，白影绰绰。 古槐树下的石桌旁，渡瑶左等右等，眼看黄昏已近，这一天的时间竟然过得飞快，不由得有些担忧。 莫非是兮兮不愿意见她？ 还是慕子参未能说服她来这里…… 此时她已身穿一袭白色羽衣霓裳裙，脸上稍施脂粉，更显韵味。 人界的人们见自己的孩子都是理所当然，可她一波三折外，除却抚摸过她还未出生时的那颗精灵蛋外，唯一的记忆就是冥界里和精灵国里分别两次见过她的影像。 可时隔有点久了，她居然记不太清兮兮的模样。 是圆脸还是清瘦的脸？大眼睛还是小眼睛？长得有多高了？ 344.第344章 中计 她统统都想知道，可越想知道就越想见到，越想见到就越显得急不可耐。 “冬菊，你再去探探，看看他们回来了没有。”她再次转身朝一直候在她身边的冬菊说道。 “十三哥，秋菊已经去了，至今还未回来呢，您先别急，我先去问问白玉门。”冬菊说着，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看着冬菊离去，渡瑶更是坐地不安稳，来回地在树底下转了许多圈，又整理了几次自己的仪容仪表。 不知道兮兮会不会喜欢她这身装扮，她要不要再去换一身有其它颜色的衣裙来？ 就在她来回踱着步，心中上下忐忑的时候，从院子外走进并排走进两个宫人，看样子是新调来的。 许是规矩学得不多，也不曾见过渡瑶，只知道这里是三皇子的黄炎殿，他们一边勾肩搭背地走过来，一边旁若无人地你一言我一句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白娘娘现在可是陛下盛宠的天女，指不定就是下一位天后娘娘呢，可你猜怎么着，我亲眼所见，三皇子带着她去人界了！” “你可别乱说，这种话传出去可是要没命的！” “兄弟，你还真怕死。三皇子都带着白娘娘下界去了，谁还管得住咱们这嘴，再说了，我听帝宫里的那几个宫人嚼舌根，都说那日擅闯南宫门的那女孩，其实是白娘娘和三皇子在人界的私生子……” “嘘……你小点声！” “怕什么，又没有外人……” 两人说着，从渡瑶面前目中无人地走了过去。 渡瑶发怔的眼神一晃，连忙唤住他们，“你们所说的白娘娘，可是白芷柔？” 两个宫人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渡瑶，见她恍若出水芙蓉，粉嫩娇滴的脸上挂着一丝不符面色的忧伤，其中一个便答道：“是她不假，姑娘你是……” 渡瑶的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失落，竟然无言以对。 “十三哥，秋菊回来了，奴婢方才也去找白玉门打探了一番，说还不见三皇子回来的踪影。”冬菊在这时跑了过来。 看到两个贼眉鼠眼的宫人站于此处，不禁皱了皱眉，“你们怎可如此没规没矩，见了十三哥竟然不下跪行礼？” “……” “十……十三哥？” 两个宫人顿时哑巴吃黄连，他们连十三哥是谁都不知道，为何要下跪行礼，再说了，白总管将他们带来的时候，可只说了这殿里唯一的主子是三皇子啊。 “冬菊，罢了，小事一桩，不必挂心，你们都退下吧。”渡瑶的声音平淡无奇，但脸上却是浮起一抹忧伤之色。 见那两个宫人像是捡了一条命似得逃去，她叹了一口气。 “十三哥，可是那两个宫人出言顶撞了您？奴婢等下就折回去责罚他们，十三哥要是不想再见他们，奴婢就让白玉门将他们遣了出去。”冬菊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心疼地说道。 渡瑶摇了摇头，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是我有事请教他们。对了，你说秋菊已经回来了，那她人呢？” “哦，秋菊说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我让她先下去休息一下了，她让奴婢来告诉您，说兮兮小主还在水晶殿里游玩，暂时还未见到三皇子去了何处。”冬菊如实禀道。 渡瑶苦笑一声，她就知道，他带不回来兮兮。 又或者，他压根就没打算带她回来，刚才那两个宫人所言，看来并非造谣。 水晶殿乃慕旬帝赐予白芷柔的小宫殿，兮兮还待在那里，定然是与白芷柔有关。 想到这里，她的脑袋忽然一阵剧痛，身子一晃，差点栽到地上。 “十三哥，您这是怎么了？”冬菊担心地扶住她，并顺势将手搭在她的脉象上摸了一把。 这一摸，就差没把冬菊吓晕过去，渡瑶体内的灵气充沛，有一股极强的内力正在涌动，随时即将爆发。 可她记得清楚，十三哥才来到黄炎殿的时候，可是什么法力都没有的。刚被她奇特的脉象所震惊，顾不上往下探去，冬菊马上收回了手，心惊不已。 渡瑶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来，如此试了几次，才将眼前的景象看得透彻一些。刚才一直坐在凳子上，也没去注意自己的反常，现在好像有些晕。 “十……十三哥，我先扶您回去休息，若是有了三皇子的消息，奴婢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冬菊说着，挽起她的臂弯，将她扶进屋子。 她只知道三皇子将十三哥视若珍宝，自从她第一天来到这黄炎殿的时候，他就命她们务必对十三哥唯命是从，悉心伺候。而方才她摸了十三哥的脉象，那脉象是与所有天国的人都不一样的。 来到天国的人，几乎都是带着三魂七魄而来。而十三哥，没有灵魂……又或者说，她本身就是灵魂！ 也就是说，她有可能还没死，更坏的可能是已经死了，但不是特准进入天国的纯灵！ “冬菊，有劳你了。” 渡瑶看起来十分疲惫，脱下外袍后就躺上软榻，闭上了眼，说了一句不知是呓语还是真想对她所说的话。 冬菊见状，为她轻轻触了触被褥，就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撞上了迎面端着一盘汤药的秋菊，金碗里的汤药洒了些出来，溅在了地面。 “秋菊，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先去休息的吗？” 隐约间，渡瑶听见了冬菊喊着秋菊的名字，她稍稍意识清醒了些。 “方才回来的时候听见你和十三哥的对话，这不，我炼制了一碗强身健体的汤药来，想要让十三哥服下。” 如此听来，秋菊还真是有心了，没想到她自己身体不舒服，还要亲自前来为她送汤药。 “嘘……她都困乏了。” “知道了，我轻声喊她起来喝下，如若不然，我放下就走。” “那你动作快点，我在外面等你，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说于你听。”冬菊的语气透着神秘。 她说有很重要的事，难不成也是关于慕子参和白芷柔的？ 为何冬菊情愿避开她，也要和秋菊说，她倒要好好听听了。 345.第345章 伺寝 为了做好偷听的准备，渡瑶强制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些，也不知怎的，怎么会在知道慕子参和白芷柔下界一事后，就突然犯晕犯困了？ 就在她等着秋菊喊她起来喝汤药的时候，等了许久也没听见秋菊的声音。 此时，耳力灵敏的她听到不远处的膳桌中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她忍不住睁开一条眼缝望去，见到的是令她颇为震惊的一幕。 秋菊在对桌上的汤药左右施法，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那是在施法……下……药？ 渡瑶心中咯噔一声，随即在秋菊转过身来的时候又立即闭上了眼。 她在想，秋菊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她真要自己起来喝，那她喝还是不喝？ 又或者，那碗汤药里根本没有被她下了不该下的药，也许是她自己想多了。就在她在心里左右猜测的时候，只觉得身体被一道仙力提起，随后有一股暖流被注入自己的体内。 秋菊没有喊醒她，而是直接趁着她睡过去的时候强行把汤药灌了进来？ 渡瑶的双拳在被褥里情不自禁地握紧，没想到秋菊会如此待她…… 可这药并未在渡瑶体内引起多大的药力，她从一早的疲乏到了现在，已经感到不再想睡。 若是说还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那可能就是心里。 直到秋菊关了门离开，她才睁开眼，正要起身跟出去，就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她居然无法……无法动弹了！ 难道是那药……产生效果了？ 外面，冬菊见秋菊出来，连忙拉着她一路朝偏院走去，并小声道着自己方才从渡瑶那里摸的脉象奇特之处。 渡瑶躺在榻上，百思不得其解，秋菊为何要这么做？！ * 直到夜色来临，清风拂过，黄炎殿才迎来了三皇子慕子参的身影。 “三皇子，安姑娘今日等了你一天了。” 他前脚进门，白玉门就告知他实情。 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慕子参走到渡瑶所在的房前，脚步顿凝。 他并没有带回兮兮，她一定会很难过吧。 “三皇子，十三哥早前就歇下了。”秋菊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面色从容地朝他行礼说道，“奴婢已在您的房里备好晚膳，请三皇子移驾用膳。” 慕子参伸在半空欲要敲门的手最终落了下来，也罢，让她先休息一下，待晚一些再来向她解释。 晌午时分，他陪白芷柔买了七彩针线后，就赶了回来，因为离帝宫较近，就去了一趟慕旬帝的寝宫参见他。 这一来一回，时间竟然过得如此快，也难怪瑶儿这么早就歇下了。 回到自己的房里，看着桌上熟得红透的西红柿，他紧揪着的眉头忽而舒展开来。 秋菊上前为他倒了一杯酒，对他言道：“三皇子，这是奴婢特地从陛下那里讨来的舒心酒，千年一酿，实属佳品，三皇子尝尝。” 酒香随之扑鼻而来，慕子参深吸了一口，就赞不绝口，“酒味浓郁芳香，确实难得一见。” 秋菊笑起，接着递给他酒杯。 慕子参接过，先是轻啜一口，入口而散的酒香瞬间游走在周身，让他一下子充满了活力。 今日难得去了一趟人界，他还特意为瑶儿带回一个礼物，现在只要想想她开心的模样，就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秋菊见状，连忙为他实时斟酒。 不知不觉，慕子参已经一壶下肚，原本酒量就不是很好的他，顿时有些恍神。 “三皇子，这舒心酒后劲极强，您还是少喝点为妙。”看着他开心地一杯接一杯，秋菊虽然在劝酒，但手上斟酒的动作并未稍停。 两壶舒心酒中，她都已动了手脚，到时候就算怀疑到酒的问题来，也只能说是这美酒的后劲太大，让他失了神智。 果不其然，慕子参也不知怎得，越喝越上瘾。 心中一直告诉自己别再喝了，可就是克制不住地想要喝完为止。 舒心酒？ 他想起来了，那年天国举行三界宴会，用的就是这个酒来招待三界众者，而修罗王渡恶当初就是喝了这个酒…… 不行，他得让自己清醒一下。 “秋……秋菊，你去天湖那里打盆水来。”他开口命道，酒气喷了一屋。 秋菊弯身行礼，接着朝外走去，但故意放慢了脚步。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冬菊来隔壁查探渡瑶的情势，于是喊来冬菊，“冬菊，你让其他的宫人不要接近这两个房间，另外，三皇子也已经歇下了，不用来伺候他。” “秋菊姐姐，至于我傍晚告诉你的事，你说给三皇子了吗？”冬菊略为担忧地问道，方才她进去看十三哥，虽然十三哥是闭着眼睛的，但她总觉得她并没有睡着。 她刚才又悄悄为她把了脉，跳动的脉搏更是令她着实吓得不浅，十三哥居然会有那么强的力量隐藏在体内，实在不可思议。 “说了，冬菊，天晚了，你也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夜就好了。” “也好，那就有劳姐姐了。” 就在这屋外说话的一会儿工夫，渡瑶的房间里已经开始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原本雪白的地上忽然漫上一层黑雾，瘴气随着弥漫整个屋子，激发起了渡瑶的意识。被褥下，她的双手动了动，紧接着，双眸倏然睁开。 她刚才竟然小睡了一会儿？ 可这一觉睡醒，她怎么觉得全身都轻便了起来。 不对，她好像能……施法了？！ 这是怎么回事，父亲不是为她封印住修罗力了吗？ 还是说，是秋菊给她吃了什么，让她的修罗力释放出来了？ 她惊坐起身，立即打开门，欲要去找秋菊问话，就听见隔壁屋里传来慕子参呼唤着她的声音。 “瑶儿……” 渡瑶微皱细眉，他回来了？ 可下一刻，她就愣在原地。 因为隔壁屋里，又传出了女人的声音！ “三皇子，就让我伺候你就寝吧。” 慕子参早已失去意识，膨胀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渡瑶的影像。微微睁开眼线，只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在他面前脱下衣裙。 346.第346章 爆发修罗力 “嘭——！” 就在她要贴上他的身子时，一声巨响传了进来。 秋菊慌张地回头望去，原来是门掉了下来。 而踹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渡瑶。 渡瑶一袭白裙似雪，透着月光折射进一抹诡异的光芒。 此刻说她是仙非仙，说她是人又非人。 只见她一步一步朝紧紧掩护着自己赤果身体的秋菊走近，原本清澈的眼眸此时泛起红光，一手掐上了秋菊的脖颈。 “呃……十……十三哥……” 秋菊挣扎了两下，发现她的力量太过强大，自己运用仙法居然也无法挣脱掉她的束缚。 “说，你之前给我下了什么药？！”她的声音清冽淡雅，却又低沉如击石之声。 这与秋菊印象中所认识的渡瑶判若两人，一时之下，竟然使她愣住了神，“十三哥……” “是你给我下了药让我下不了榻的？还是你一早就谋算好，把我毒死在榻上，再伺机勾-引慕子参？”她唇齿泛白，脸上早就失了血色。 修罗力充斥着周身，随时都可能爆发修罗之怒。 可就算不用修罗之怒，她依然能铲平了这整个黄炎殿。 “十三哥，对不起……那药只是让您无法动弹，并非是要您的命！奴婢想着，您睡上一觉起来就好了……” 秋菊不知所措，跌坐在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里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了上来，看着秋菊失神的样子，她说不出到底是恨还是怜悯，只得咬牙问道。 “奴婢自幼就服侍三皇子，对三皇子情有独钟，一心想要成为他的人，所以才会……”秋菊声泪俱下，忽然抱住渡瑶，声音颤抖，“安姑娘，求您饶了秋菊吧！秋菊鬼迷心窍，才会做了错事，您就饶了我吧！” 看来冬菊所说的不假，她果然有着可怕的力量，令她望而生畏。 渡瑶斜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接着挥起地上的衣裙，丢到秋菊的脸上，冷声道：“穿起来，滚！” 她的心冷到极点，一遍又一遍地扪心自问，她真的能放过秋菊吗？ 门外，飘进白玉门的声音，“三皇子，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白玉门看着倒在地上遭殃的房门，心中悲痛万分，真是哪个天杀的这么残忍，能把好好的一道门劈成了两半。 “滚！” “好，小的这就滚。”白玉门立刻转身，刚要执行命令。 身子又僵住，怎么听这声音不像是三皇子的，反而是女人的声音。 真是胆大包天了，想这匿大的黄炎殿，连三千精兵都听命于他，还有哪个女人能够对他呼来唤去得这么没规矩。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又折回了身，“三皇子……” 而他话还未问出来，就看到秋菊衣衫不整的模样从里面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两滴泪痕。 瞬时被雷得石化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了过来，继续朝里面问道：“三皇子，您没事吧？” 等了半响，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他干脆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刚到了屋子里，他就看见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渡瑶毫不费力地两手揪起软榻上的慕子参，照着他醉得潮红的脸上赏了两大巴掌。 慕子参有了些知觉，嘴里仍是喃着，“瑶儿，你来了……” 就在他燥热地咽着口水，想要去拉渡瑶的手时，被她反手打掉，随后他的肩头被两道力量提起，整个伟岸的身躯滚到了地上。 “三皇子！”白玉门一惊，连忙冲了过去想要将他扶起。 与此同时，渡瑶黑色的掌风已经将他击出两米远，清脆的声音里暗沉，“没你的事，出去！” 白玉门顿时目瞪口呆，“小凳……不，安姑娘，你怎么会……会有修罗力？！” 记忆中，自己还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修罗力，惊天动地的力量几乎是要毁灭整个天国，没想到刚才，她只是轻轻一推，就破了他自身的保护结界。 “不想死的话就出去，出去！” 现在的渡瑶哪里有心情跟他解释这么多，看着慕子参那样，就一肚子火气。 让他去带回兮兮，居然跟别的女人下界，这也就算了，还和一个小宫女独处一室，饮酒作乐……一想到这些，她就窝火地想要杀了他。 “三皇子这是被人下了药，才会神志不清的，安姑娘你可别伤到我们三皇子。”情急之下，白玉门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两壶酒，闻了闻便道。 下了药？ 渡瑶眼神一怔，继而开口问道：“是何药？” “这是千年一酿的舒心酒不假，三皇子太久没回天国，故而不知舒心酒配方已改，我想是有人在里面放了催化身体反应的……媚-药。” 白玉门观察了一圈留在酒壶颈口处的白色粉末，接着说道：“这种药并非民间流传，而是陛下在用的那种强力型……” “好了，你别说了！” 管它什么药，先把慕子参弄醒了再说！ 她翻掌而下，将慕子参提起朝门口飞去。 “安姑娘！你可千万别伤着三皇子！此药必须行闺房之事方可化解啊……” 然而，渡瑶就像没听见似得，带着慕子参一路往天湖的方向飞去。 白玉门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研究起酒壶上面粉末，心中感叹，真是可惜了这两壶好酒…… 他倒要好好查查，是谁要对三皇子下这种药，真是没了天理！ 自古民间都是男人对女人下这些药，没想到三皇子也遭到了如此暗算，是不是长得帅连天都要嫉妒了？ “秋石，鹿茸，蛇床子……啧啧，成分还真不少，不管了，先留着做证据。”他一边自言自语地将酒壶上的白色粉末用指甲抠了下来，再将它包进从身上掏出的手帕里，最后将它们紧实地包好。 但凡是服了这种药，半个时辰后便会产生强烈的功效，唯一的解救方法就是，及时行闺房之乐。 也不知道这大夜晚的，安十三会带三皇子去哪里。 想到这里，他又担心了起来，安十三刚才施展的是修罗力不假，如此说来，她有可能是…… 347.第347章 三皇子挺能演 白玉门双眼倏然睁大，一想到是那种可能性，他就无法淡定下来。 不管了，先去查探清楚药的来历，待明日再亲自证实三皇子有关安十三的身份。 * 天湖 “咚——” 不管三七二十一，慕子参已被渡瑶从高空丢了下去，直到落入了深不见底的天湖里，才发出一声水花溅起的巨响。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慕子参自己浮出水面，渡瑶只好亲自将天湖劈出一条水路，在湖底的一端终于看到了慕子参。 没料到这破药性会如此强，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居然还是闭着眼无动于衷，就连泡了这天湖里的冰水后，脸上的潮红也未褪去。 渡瑶有些赌气地将他从湖底吸了上来，又带着他往旁边的黄炎殿飞去。 刚到达黄炎殿大门时，她就发现白玉门已经不在，本来还问问他有没有别的办法帮慕子参解除药效，可如此一来，也就只好先将慕子参带进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袍，再做打算。 借修罗力将慕子参丢在她房间内，又折了身找来他平日里换穿的衣袍，最后来到他身边，蹲了下去，打算脱了他湿淋淋的袍子。 这下，问题来了，她不会仙法，无法直接将他身上的袍子褪去，只能一件一件地脱。 过程有些艰辛，也有点羞怯。 “瑶儿，本王……把……持不住了……” 就在她将他身上的衣袍褪至见底的时候，一个踉跄被他强行抱紧，他低喃着耳语，浑身燥热。 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间，他的手不安分地游走在她的背脊上，令她打了个寒噤。 “慕子参，你清醒点！亏你还是参王，识别千万种药物，居然被人下了这种低等的药也浑然不觉！”她带着怒气，狠狠地将他一把推开。 一想到今日，苦苦等了他一天，得到的是那样的传闻，心里更是一阵苦闷。 就着这份强烈的怒意，她扒光了他身上的亵衣，将干净的袍子甩到他的脸上，朝他吼道：“剩下的你自己脱！衣服也自己穿，本姑娘不伺候了！” 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她气急败坏地走出了房门，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就让他难受到死算了，这种男人，她渡瑶又怎会稀罕。 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身体内的气流越涌越快，她难忍修罗之怒，想要爆发，就见白玉门掰着手指头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么算来，也只有最后一刻钟的时间了……哎……” 听见白玉门叹气，她连忙朝他走去，不客气地跳起，拍了他一记脑门，“你嘀嘀咕咕些什么呢！” “安姑娘？”白玉门吃了一惊。“你没和三皇子在一起啊？” “我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让他死在里面好了。”渡瑶无所谓地说道。 “完了完了，最后一刻钟了，三皇子要是还未解了药性，是真的必死无疑啊！安姑娘，小的刚刚从一个帝宫专门研制这种药物的哥们儿口中得知，此媚-药毒性极强，陛下一日少食无碍，可三皇子所服的剂量，至少是翻了十倍啊！” 白玉门屈着的三根手指头，不得已又掰弯了一根下来。 看着白玉门欲哭无泪，巴不得此刻自己身为女儿身，这样一来就能替三皇子“排忧解难”了的模样，渡瑶不禁带着质疑的口气问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安姑娘，事关三皇子的性命，岂能儿戏！你要是不行，小的马上去找秋菊，不然冬菊也行，反正她们自小就是安排来打算给三皇子做通房丫头的……” “白玉门，你有种重头再说一次。”渡瑶的脸色黯淡下来，语气透着分外危险的气息。 白玉门深吸了口气，瞬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错了，安姑娘若是不想三皇子出事，就请自便吧，现在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也快没了……” 说着，一边在渡瑶那两道清寒的目光中潜入了门内。 太可怕了，他甚至认为，自己再多待她身边久一点，先没命的就会是自己！ 渡瑶白了他一眼，接着转回身，进入房间，将门关紧，并下了一道结界。 绒毛白羽地上，慕子参的脸色已经由潮红转为暗红，呼吸急促难安。 宽大的肩膀下，结实的腹肌上下起伏，密汗齐涌而出。 说实话，换做他还是从前的未央子参，她是安瑶的时候，见到他这诱-人的身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吃干抹净走人。 可现在，她竟然有一点点的嫌弃。 是的，她嫌弃他，谁叫他那么小就有什么通房丫头，虽然可能无法行事，但是名誉上先不洁，那就是对她不忠。 将他拖到软榻上，想起白玉门说的时间不多了。 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将他唯一蔽体的衣物褪去，再解了自己身上的衣裙，钻进了和他一致的被褥中。 这一刻，她的心跳是加快的。 犹记得她的初次，也是在他醉酒之际抹黑爬上她的身边，让她受尽屈辱。而今，她是自愿，不，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不情愿躺进了他的被褥。 就如他还是未央子参，而她，又成了安瑶。 若是他现在还有意识，她一定会狠狠地再赏他两巴掌，接着喷他一脸唾沫星子：“慕子参，你没本事喝酒，下次就别把自己喝得这么醉行不行啊？！” 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本来今日心情就不好，还要做这种事。 就在她闭上眼，准备要献-身的时候，慕子参恰巧难受地翻了个身，伸手触及到她身上似玉胜雪的肌肤时，忽而就像一只猛虎野兽般翻身而上…… 屋外，白玉门虽然受到渡瑶的威胁，至今还在抱怨。但看这时辰，想必她应该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也就宽了宽心，对着月下哼起了小曲儿。 谁说那药不解会死人的，那药不过是陛下用来行闺中之事时所用的一个辅助品，剂量若是多了，也不过就是憋得难受，寝食难安罢了。 想不到，三皇子还挺能演的…… 348.第348章 下不了榻 翌日 渡瑶被一阵温热的气息呵醒，双眸睁开，对上的是慕子参那双凝视着她的深情目光。 昨夜，她不过想给他解了药性就离去，可不知是那药性太过猛-烈，还是持续的时间本就那么久，她居然无法找到下榻的空隙，直到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而这一觉，竟然出乎意料睡得极为安稳。 直至这一刻……她惊坐而起，“你怎么还没走？！” 慕子参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眼她玲珑有致的身子，最后摸着自己的额头，声音有气无力，“本王觉得，头还是有些晕……” 渡瑶一听，又紧张地伸手探到他的额前，心里一边想着，莫非真的是因为剂量过多，以至于都过了一整夜还未能全好？ 可手心里，他前额的温度无异，再探到他的脉搏，被他灵巧地躲了过，下一刻，她整个光-滑的身躯已经落入他的怀里一并卷进了被褥。 “本王的体内还是难受至极，瑶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句民间的俗语就有劳你来表率了。” 话音刚落，渡瑶很快就感到有异物蹿入她的体内，双颊迅速抹红，敢怒不敢言。 谁知道秋菊和冬菊会不会又一大早就跪在门口候着了，万一她大声叫喊，惹得她们冲进来，那还得了！ 再看慕子参的反应，貌似真的很需要再度发-泄。 于是，她——忍了。 * 不知在榻上又睡了多久，记忆中，她是昏过去的。 可这时醒来，却已经不见了慕子参的身影。想来，他“办完事”后，就彻底解了那该死的药劲。 撑着羽垫坐了起来，身上瘫软至极。 到了隔壁小温泉又泡了个澡，才发现冬菊一早就送来了新做好的霓裳裙，挂在了更衣架上。 换好了一身后，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午时十分，阳光明媚，耀人心间。 她张开双臂，深吸了口气，顿觉心情舒畅。左右看了一眼，竟然没有看见冬菊和秋菊忙碌的身影，就连前方不远处的大门上，白玉门也不见了踪影。 来到隔壁屋子，发现房门是开着的，屋子里的摆设还是昨日的样子，膳桌上，还放着残置的酒壶和菜肴。 周围扬着一道空寂的风尘，让她觉得心生奇怪。 “冬菊？秋菊？” 她边往外走去，边试图唤了几声。 虽然昨晚她还是很生秋菊的事，但是看她认错的态度还是极为诚恳，今日想了想，还是决定找她好好谈谈，要是秋菊看得上白玉门，她还能为他们保媒，这样一来，就解决了她所担忧的事。 “秋菊！” 想到这里，她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您可是安十三姑娘？” 身后，有个怯弱的声音响起，渡瑶回头望去，见是一个从未谋面的小宫女，于是开口应道：“正是。” “安姑娘，这是一个上神托我给您的。”那小宫女似乎不太敢看她的眼睛，直接将手里的一封信笺交给渡瑶后，就慌忙离开。 渡瑶拿着信，莫名其妙了一会儿，将它拆开来看。 信中的内容是：“安十三姑娘：慕旬帝荒-淫无度，残暴不仁，小神意欲随楚凌之后，与天一战。昨日观夜星象，方知姑娘是小神贵人，今日申时，小神将于西宫门恭候贵人莅临，一同共商量大计。” 念了一遍后，渡瑶皱了皱细眉，方又抬起头，不屑地说了一句，“搞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谋反，凭什么拉我下水。” “就是就是，一看就是陷阱。”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句熟悉的应答。 渡瑶一想，“陷阱的几率极大，楚大哥谋反失策，哪个笨蛋还会步他后尘。” “就是就是，绝对是陷阱，别去。” “可我觉得他说的挺好的，慕旬帝真的是荒-淫无度，残暴不……等等，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后面马后炮这么久？！” 她转身一看，“白玉门？” “嘿嘿，安姑娘，正是小的。”白玉门笑得一脸谄媚，“安姑娘今日面色看起来极为红润，想必昨夜……” “你找打！”不等他说出羞耻的话，她已经毫不客气地从她脑袋上拍了下来。 “安姑娘，别打了别打了，我可是奉三皇子之命在此保护你……”白玉门护着自己的脑袋，叫苦连天。 渡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本姑娘今日起，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你只要告诉我，西宫门哪边走就好。” “西宫门？”白玉门一惊，“你不会真打算去那里汇合什么谋朝篡位的小神吧？那多没前途啊！再说了，整个天国的大小神都知道，未来的君主是我们三皇子当家无疑，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渡瑶挑了挑眉，“哦，是吗？那我更要去看看了，万一这小神真要兵变，那我也算是未雨绸缪。” “安姑娘……” 白玉门刚要阻止她，又见她自己回过头来，转了一圈四周。 再道：“其他人呢？慕子参去哪里了？秋菊和冬菊呢？” “这个……” “问你话呢！扭扭捏捏得像个姑娘！不说算了，我先去西门看看。” 然而，她从始至终就没给白玉门插嘴说话的机会，自己说完想说的话后就一眨眼朝空中飞了个没影儿。 白玉门一惊，她这飞行的影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肉眼几乎看不到了！ 不成，他得跟上去看看，万一她捅了什么幺蛾子，受罚的不还是他！ “安姑娘，你等等我！” * 冥界 修罗大殿中，陌衾末伏地而跪。 万阶之上的修罗王，依旧气势凌人。 “修罗王，鬼军已训练好，随时可备战！” “很好，你的伤已经恢复好了吧？” 陌衾末颔首，“属下谢过修罗王关心，伤已无大碍。” 整整三个月了，他盼星星盼月亮，只盼能见上瑶儿一面。所以他负伤训练这批鬼军，只为有朝一日能亲自带它们杀入天国，带回瑶儿。 “本座的兄弟萧闫，联系不上了，不知瑶儿在那里会不会遇到危险。” “属下自愿前往天国，带回瑶儿，恳请修罗王恩准！”见时机成熟，陌衾末紧接着自告奉勇道。 349.第349章 再访精灵国 “不行，现在还未到那时候，你先去一趟人界，看看慕子参在不在。”修罗王的单边面具下，呈一片冰色。 “……”迟疑了片刻，陌衾末只好做辑，“是。” 这已经是修罗王第五次命他前往人界去查探慕子参的踪迹了，然而他前几次去的时候，早就从洛依依口中探到慕子参已经离开精灵国前往天国的消息。 可他总不能告诉修罗王精灵国还存在的事实，只能随口编个谎言，说民间还在时不时盛传着参王传奇，说慕子参还在人界，但每逢他去的时候，都与他失之交臂。 陌衾末站了起身，再次朝修罗王行礼后，这才挥袍退下。 万阶之上，修罗王气色有些难看，这几日，他为取得与萧闫联系，耗费精力。确定萧闫那边出事后，他在晨时通过冥界封闭的混沌入口，进入天国周边，发现东、西、北三道宫门分别驻兵五百，结界增强。 唯有南宫门的上方有道缺口，是个进天国的好时机。 但是那里的天兵也有五百余人，若是从那里攻打进去，必会耗费些功力，光他冥界这批不到两万的鬼军，难敌天国高强修为的那些上神。 眼下他还未恢复完全，实在不宜此刻出兵。 等陌衾末这次探得情形归来，再决定不迟。 * 精灵国 陌衾末再次来到精灵国，蜂灵和芒草早已不再当他是稀客，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围着精灵国四周象征性地飞了一圈。 最后回到刚修葺好的精灵大殿，洛依依为他泡了一杯茶，递给了他。 “依依，你要是在这里不习惯的话，我让幼珊带你回人界，未央国虽然不在了，但其他国度依然还在，让她带你到繁华的国度……” “不了，我在这里挺好的。这里的小精灵们都对我很好，与世无争，是我向往的生活。”最重要的话，她憋回了心里。 因为，这里偶尔还会有他到访的时候。 陌衾末闻言，稍做沉默。瞟了眼站在一旁干咳不断的蜂灵，不禁翻了翻白眼问道：“怎么，你哑巴了？” “我说死神大人，你能不能别每次来，都把我和芒草当空气摆设着，除了依依姐，你好歹看看我这个目前精灵国第一帅气的精灵好吗？” 蜂灵边不满地说着，边靠着芒草身旁摆了个造型。 芒草将他的胳膊肘从他肩头拍掉，后轻声说道：“我可没说自己被当成空气。” “哥们儿，能不能配合点？”蜂灵更为不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幼珊来偷偷来过几次，你小子就翅膀硬了想要独自飞了是吧？我告诉你，只要我当哥的没同意，你就别想！” “你……”芒草顿时没了声。 陌衾末看着，忽然笑了起来。 好像也就只有在精灵国这里，他才能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偶尔来这里喝上洛依依泡上的一杯清茶，也是极为享受的。 瑶儿虽然不在身边，可她的朋友都还在，每当和他们在一起，就总觉得自己还在和她一道淌洋在无边的天际取乐。 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坐多久，如果说这次回冥界又要面对那些灵魂大军，那他宁愿在这里的时间能够稍作停留。 “衾末，你若是也喜欢这儿，不如多留这里两日可好？”洛依依站在他身旁，看着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沉思的神情，不禁壮了壮胆，问道。 陌衾末无奈地笑道：“可惜事与愿违。” “为何？” “还能为何，一定是看不得我们参王和渡姑娘双宿双飞，来睹物思人……”蜂灵歪着脑袋，为洛依依解答道。 “蜂灵，你能不能闭上你这张大嘴巴？”芒草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再说些无关痛痒却伤害陌衾末的话。 自从在有来无城外，他亲眼所见陌衾末为了救渡瑶而自殒，便被他对渡姑娘深切的爱意深深地打动了。 他明白陌衾末此时的难处，是他让幼珊通风报信，才使得参王得知渡姑娘的踪迹，最后回到天国。 但陌衾末后来来过几次，皆是匆匆一瞥这里的景象，不是为了找参王，也不是为了找渡姑娘，而正是蜂灵所说的，睹物思人。 他心里的伤痛，或许无人能够体会。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冥界复命。”陌衾末站了起身，表情僵硬，临走时又转向芒草，“有劳你们多照顾依依了。” 芒草朝他会意一笑，将他送出了大殿。 陌衾末在前面走着，忽然听到后面洛依依的颤声，“衾末！” 他回头，和往常一样，他从她的眼眸中看到晶莹的泪花，以及真切的依依不舍。 “下次，何时再来？”她定定地望着他，开口问道。 陌衾末苦笑，下次？ 可能不会有下次了吧，这次回冥界，他将要告知修罗王一件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慕子参已经回天国了。 如此一来，必定会逼迫修罗王发兵，届时，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定。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精灵国。 * 西宫门 自从渡瑶恢复了修罗力，飞行能力快如劲风。 不到一刻钟，便已抵达西宫门。 由于走的是上神之道，担心会引起怀疑，她特地选了个小神级别的飞行位落下，站于空中朝下方望去，试图找出那个给她写信的“谋反”者。 然而看了个大半圈，除了排列得井然有序的天兵天将外，就没有别的可疑人物了。 她从怀里掏出方才读过的信，刚要摊开，天空就突然刮起一阵大风，硬生生地将她手里的信给抽走。 盯着信飘走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把它追回来。 最后两脚稍稍一动，欲要朝信封方向飞去。 “别动！” 突然，几把黑色长矛齐刷刷地对向她的脖颈处。 渡瑶有些傻了眼，这些天兵是什么时候埋伏在她身边的，为什么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她不是已经恢复修罗力了吗？ 难道……正是父亲所说的那种天国专门对付修罗所设下的结界起了作用？ 350.第350章 将计就计 听说这种结界会削弱修罗力，而她好不容易恢复的修罗力现在居然正在被一点一点的流失！ 如果让她跟这些小喽啰硬拼肯定也没问题，但问题就在于她是来抓“谋反”的那个小神，为何人还未见到，就先见到这锋利的矛头了？ 她现在究竟是以静制动，还是三下五除二直接打趴他们然后跑人？ 万一直接打趴了他们，肯定会引起天国的骚动，她的身份也就会被曝光，不如静观其变，再随机应变？ “天兵大哥，我不动就是了，你们可也别乱动啊……”她假意无辜地泛着水眸，指了指距离自己不到五公分的矛头，再对他们谄笑道。 “安十三，多日不见，没想到你还是如此花言巧语。” 这时，另一个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了下来。 渡瑶抬头斜望而去，见到的是慕白冉那张盛气霸凌的脸。 果然是陷阱！ “十三见过大皇子，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个风景最好的宫门处遇见大皇子。”渡瑶小心翼翼地颔首，朝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宫礼。 她心中泰然，慕白冉定是因为她逃跑了，故而恼羞成怒，制出假谋反的信约她出来，这样一来，便有证据指证她与谋反天神勾结，要么以此威胁她让她乖乖束手就擒，要么就直接把她绑到慕旬帝面前揭发她。 他这种小把戏，她倒是见得多了。 “哼，把信笺拿来！” “大皇子，请过目。” 果然，信现在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 “安十三，你涉嫌勾结谋反，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简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渡瑶不想按照套路回话，就干脆闭上了嘴什么也不说，更别提多看他一眼。 没想到慕白冉从四面楚歌的长矛中走了进来，一把勒住她的下巴，“嘴还挺硬的！” “大皇子手下留情！” 就在渡瑶反感他此举时，白玉门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大皇子，不知安姑娘犯了什么法，您要如此大动干戈？” 慕白冉一把甩开了渡瑶的下巴，轻蔑一笑：“你就是三弟殿里的门神？难道三皇子没告诉你要好好守殿吗？” “回大皇子，小的正是奉三皇子之命，守着安姑娘寸步不离，安姑娘在哪，白玉门就在哪！”白玉门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面色不惊不愠。 渡瑶瞪了他一眼，真是麻烦。 本来她已经在想对策为自己脱身了，现在又多了个白玉门，还说那么肉麻的话，什么她在哪，他就在哪，这恐怕不会是那个醋坛子慕子参所说的吧。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大皇子，你要是仅凭一封飘在空中的信笺就认定我参与谋反的话，我安十三无话可说，不过我相信大皇子定会查出写这封信的人是谁，确定无误后再来定十三的罪也不迟。” 顿了顿，她又说：“既然是定十三的罪，那就一人做事一人当，大皇子不会傻到真要把这个什么破门神一并抓了，认为他和此事有关吧？他可是三皇子殿里的门神，信若是他写的，也就是三皇子所指使……” 慕白冉脸色一变，瞬即转向她，咬牙得咯吱作响。 这个女人，还真是牙尖嘴利！ “大皇子，今日你若是带走了安姑娘，就踏平我白玉门的尸身过去！”白玉门忽然也冲了进来，护在了渡瑶身前。 渡瑶心里恨不得此刻就用两根手指把他撵走，真是脑袋被驴踢了，她在这要落陷阱，随时都能抽身，他来瞎凑什么热闹！ “够了！两个一起带走！” 许是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慕白冉烦躁地大声命道。 渡瑶一路上都不想和白玉门说话，可这厮就像是狗皮膏药似得老粘着她。 “安姑娘都说了是陷阱，你还往这里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难怪三皇子恨不得自己有分身之术了。” 今早慕子参在处理秋菊在酒里下-药一事，怎奈水晶殿传来消息，说兮兮病了。 于是秋菊被关了起来，冬菊前去看守。 为了杜绝这种事再度发生，慕子参又命他遣散了黄炎殿刚从帝宫调来的那些宫人，这才让慕白冉钻了空闲。 可他还没有跟渡瑶说清楚真相，渡瑶就拿到了信，执意前来赴约。 “他做他的事，与我何干！”她忍不住道了一句，接着小声问道：“他去了哪里？” 不理白玉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家伙要是一起被抓了，那谁会去向慕子参通风报信？ 她现在还不能使用修罗力，至少她得掩饰地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天女，这样一来，慕白冉就会放松对她的警惕，她也能保留点实力，到时候找到打破抑制修罗结界的方法，再雄起也不迟。 “三皇子可忙了，今早水晶殿来了个宫女，也不知说了什么，他就交代我看着你，这才着急忙慌地跟着那宫女走了。” 水晶殿？ 那不是白芷柔的住处吗？ 他又去找白芷柔了？ 渡瑶不禁来气，真是自找添堵！ “安姑娘，所以我才说你这是没事找事做……” “闭嘴！”渡瑶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忍着怒气不再理他。 他去了水晶殿关她什么事，她何必找罪受，自己给自己添堵。 白玉门自然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错话，惹得她又不高兴了。但看她生气的模样，又觉得煞是有趣，直令他想起她还是小凳子时的各种可爱…… 心里不禁一惊，他怎么会想到这里来了？ 莫非是…… 他不敢往下想，视线再落在她的侧脸上时，心跳恍然间，漏了一拍。 * 水晶殿 “爹爹，你别走了好吗？就在这儿陪着兮兮，好不好？” 病榻上，兮兮脸蛋烧得通红，声音略带沙哑。 照白芷柔所言，许是前两日着了凉，昨儿个只是轻微咳喘，今日一早起来就发现不省人事。 好在慕子参赶来，为她渡了灵气，现在她好了些许，再喝上一碗汤药即可痊愈了。 面对女儿的这种无理要求，慕子参实在为难。 351.第351章 喷了他一身 刚要开口问她是否要随他回黄炎殿的时候，就听到白芷柔说道：“三皇子，既然孩子希望你留下来陪她，不如今日你就别走了，陪她过一日吧。” “爹爹……” 兮兮接着娇嗔道。 慕子参前后思虑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那爹爹今日就留在这里陪你，但你得答应爹爹一个条件。” “是什么？”兮兮睁着乌溜溜的双眸看着他，似乎对他的条件交换产生了兴趣。 “是……” 门外，一个小宫人低声朝里面唤了声：“白娘娘？” 一旁的白芷柔见他答应留下，笑容浮起，随后走出房间朝身边的宫女问道：“怎么了？” “外面有个宫人说自己是黄炎的，来找三皇子有要事相报。” 白芷柔脸上的笑容收住，“去把他打发了，另外就说……” 她说着，凑近宫女的耳旁，耳语了一会儿。 小宫女点着头，心领神会地应着她。听完白芷柔的吩咐后，她便又问道：“那秋菊那边……” “见过秋菊了吗？” “回白娘娘，奴婢去的时候，秋菊已经被关起来了，奴婢见不到她的面就回来了。” 这么快就关起来了？ 不知道是成功了还是失败…… 眼角瞥到慕子参正和兮兮打闹的场景，于是朝宫女说道：“先不用管她，去采些百合花来，另外，多备些酒菜放着。” “诺。” 屋里，兮兮小小的脸蛋上，长睫扑朔，“那好吧，我明日就跟你一起回黄炎殿，爹爹，那你晚上和兮兮一起睡觉觉好不好？” “你都这么大了，还让爹爹睡一起？” “可我就是想和爹爹睡嘛！” “好好好，你说了算。”慕子参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瓜，将她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 白芷柔走了进去，掩嘴轻笑，“兮兮这两日可是一直把你挂在嘴边的，现在如了她的愿，这下该是非常开心吧？” “嗯！”兮兮牢牢抱着慕子参，小脸上笑容灿烂。 慕子参看着她小嘴边那两个浅浅的梨涡，忽得一怔，想起了渡瑶。 也不知道现在她起身了没有，都这么久了，白玉门还没派宫人来向他禀告情况，她起来后见不到他，会不会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不管她会不会，反正他已经是格外想她了。 “三皇子，你和兮兮先玩，我去去就来。”白芷柔看到他望着兮兮发呆，眼里闪过一丝嫉恨，声音却柔情并茂。 慕子参并未留意她的神情变化，而是随口应了一声，就接着逗兮兮玩耍，考她一些药典的常识。 * 夜明宫 渡瑶和白玉门分别被关了起来，而今，一样的环境一样的结界对她来说不再是一种束缚。 她安然地坐在桌前，泡着清茶，悠然举杯而饮。 只要她想离开这里，是分分钟即可的事，可现在她却不打算走了，因为在进来的时候，她看到慕白冉宫里的部署有了些奇特的变化。 早在楚凌谋反之前，她就听说慕白冉和慕儒安的势力不容小觑。 虽然她从各个太监口中探得其他零散的势力，帮助楚凌扩大组织，但如今楚凌入狱，他的组织定然也已瓦解，难保不会落入其他人手里，壮大势力。 而她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感到了这里四处暗涌着的兵力，如若不然，这夜明宫的地下，一定还有潜伏着的天兵！ 就在悠哉地又喝了一口清茶后，余光瞥到慕白冉进来时一闪而过的黑影。 茶渣猛地一股脑儿地从她嘴里喷出，不偏不倚地尽数喷在了刚坐在她对面的慕白冉身上。 按常理来说，她要是没有法力，是绝对做不到如此精准狠的！ 既然他故意疾影进来，那她为何就不能来个故意喷水？ “你……”慕白冉刚坐了下去，又腾地站起，原本穿得有模有样的仙袍，如今也被弄脏了，难免有些恼怒，指着渡瑶愣是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大皇子，你怎么来了？对……对不起啊！十三并非故意而为之的，实在是刚刚十三泡的茶难以入口，这才……这才……谁知道你会这么巧到这儿来呢……” 后面那句话其实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让他更清楚地知道，是他自己自找虐受！ 看着她呆萌的表情，慕白冉竟也无法生气，只是拿了她递过来的手帕，随意地擦了擦身上的湿处，接着皱起眉头，“你第一次泡茶？” 渡瑶还以为他会火冒三丈，接着怒火攻心将她掐死在这儿，如今看来，这大皇子的脾性也并非那么坏。 “是……是的。” 她没有直视他，而是看着不远处的房门，那道隐隐泛动的结界，若有所思。 “那我倒要好好尝尝。”慕白冉颇有兴致地执起水晶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小口，再执起细尝。 茶香萦绕，甘甜润齿，并非她所说的那般难喝到要喷的地步。 “安十三，你这茶……” “怎么，大皇子也觉得很难喝是吧，呵呵，在我们家乡，有一种花茶，特别清香，喝了令人回味无穷，只可惜了，天国里四处都无这种花草。”渡瑶没料到他会亲自品尝她所泡的茶来验证真假，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 “那是何种花茶？”慕白冉见她愿意与自己聊天，也就多了兴致，想要了解得更为深入些。 “茉莉花茶。” 渡瑶坐了下去，斜睨了一眼他此时的反应。 “真是闻所未闻，天国里除却百合和雏菊，其它的都是接种而来的奇花异草，倒也未曾听过这个花名。” 慕白冉一边细想着天国内的花圃能见到的花草，一边暗暗记下了她口中所说的花名。 如此一来一去，倒是越扯越远，也不把方才她故意喷茶一事放在心上。 但渡瑶是被迫绑来夜明宫的，就算慕白冉愿意与她多聊两句，她心里也是十分反感的。这不，才聊了几句，她就显得有些不耐烦。 “大皇子，我跟你无冤无仇，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你怎么就不愿放过我呢？” 说到正题上，慕白冉瞬即收起了对她那副感兴趣的模样，继而问道：“那你说出与你勾结的人究竟是谁，那封信是谁给你的，我就放了你。” 352.第352章 谁的嫌疑最大 装，他还在装！ “明明信就是你设局来害我的，为何还倒问起我来了？我还想问问你，你为何要千方百计地陷害我，上次在帝宫大殿，你还抖出了我的……不是，你还捏造我是什么修罗王派来的细作！” 渡瑶没好气地说道，一个不慎差点抖出了自己的身份。 慕白冉惊讶，“我设局来害你？” 他承认那日在帝宫大殿确实是怒火攻心，不想她落入别人手里，才会说出那种伤害她的话，可之后他也后悔不已，如果她因他的话而被问罪，那他不也要自责万分。 但说信是他设局来害她，这事他绝对不能容忍，“本皇子不会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我承认那次帝宫大殿的指认是我故意为之，但并不代表本皇子会无聊至极，写这封信来造谣！更不会写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渡瑶有些怔然。 信的开头确实是对慕旬帝的一番辱骂，慕白冉是他的儿子，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吗？ 可左右一想，还是觉得他最为可疑。 慕旬帝的皇子怎么说也有三个，帝位会传承给谁，大家一昧不知，但根据未央国当初的未央才哲谋变一事，也证实了只要他们为了争名夺利，弑君杀父的事也并非不会做，更何况是区区一封匿名信。 慕白冉看她仍是一副打死不信的样子，不禁来了气，“安十三，你这是在质疑本皇子？” “怎……怎么可能敢质疑大皇子您，只是我觉得事情好像有些蹊跷，若信并非是您写的，那么会是谁要害我？” 渡瑶往后退去，避免与他有任何身体接触。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今日午时前一刻，确实有人从空中投射进一封信笺，声称西宫门将会有谋反的人现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能猜到是谁有这番闲工夫了。” “是谁？” 没有谁能比渡瑶更想知道，究竟要害她的人是何方神圣！ “对方能够利用我对你的恨，进而引发这场纠纷，一定是当时在帝宫大殿上，楚凌的党羽，又或者是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有嫌疑，只有他们知道，本皇子当时是与你作对的。” 慕白冉一步一步地分析道，然而依他目前的猜测，能猜到的可能性就只有慕儒安。 若说是楚凌的党羽，那也不为过，可他更觉得是二弟慕儒安，他这二弟生来就一副淡泊名利的外表，实则是最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福。 明眼人都能看出当时三弟慕子参是护着安十三的，只要让他囚了安十三，那么必然会引起慕子参的不满，到时候再借慕子参之手削弱他的势力，如此一来，他这二弟不就坐享不劳而获了？ 可渡瑶不这么认为，经过慕白冉这么一分析，她所认为的陷害者，有可能是白芷柔。 慕子参这两天跑水晶殿跑得这么勤快，也一定是白芷柔在作祟！ 然而她说不出为什么，一切全凭自己的直觉。 可恨的就是，慕子参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还待在水晶殿里！ “大皇子说的有理，依您之见，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渡瑶并非真想听他的意见，而是自己找到了一个理所当然离开的借口。 “你就安心在我这里住下，我倒要看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慕白冉一袭话，犹如当头一棒，粉碎了渡瑶想要理直气壮离开这里的决心。 她本还想说，既然一切都是误会，那就算了吧，她也不想追究，然后就能大大方方地踏出夜明宫，回到黄炎殿。 可说了这么久，这慕白冉摆明了是还不放过她。 “等等等等！大皇子，其实不必看会发生什么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对方一定是想置我于死地，所以，你就放我走吧。” 慕白冉看着她的视线突然定住，就如同在研究一件不曾见过的奇珍异宝，一眼不眨。 “安十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 渡瑶悻然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几近咆哮，这不是废话吗，谁会愿意被人当做犯人一样囚禁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啊！ 虽说这里什么都不缺，但唯独缺了她最想看见的人，那就绝对不能容许的! “用……用不着说得这么难听啦，只是觉得这里有点闷了。”她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深怕惹毛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大皇子。 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一会儿恨不得她死，一会儿又死扣着她不让她离开。 人界有句俗语，叫做占着茅坑不拉屎，虽然用得有些不恰当，但他就是占着她不放，难道不是吗？ “闷了？” 慕白冉揪起眉头，“除了离开这里，你需要什么，我统统满足你！” 渡瑶有些受宠若惊，不为别的，只是觉得他居然能够为了让她留下，而千方百计地想要讨好她，还要满足她的需求。 想了想，她才微微开口道：“不如，你把白玉门带来吧，我也有个说话的伴儿。” “他？”慕白冉显然是有些不高兴的，但看到她那双恳切的水眸，又于心不忍，“那待会儿，我就将他带来，还有别的需要吗？” 他虽然问得坦然，但是心里却是忌讳的。 白玉门怎么说也算是天国里的一级门神了，先不说他的修为造诣达到什么程度，光是想象到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这心里头就极为不舒服。 可不这样做，又在她面前显得自己言而无信，前后矛盾下，他想了个万全之策。 “那十三先谢过大皇子了。” 慕白冉脸上漾起进门以来从未有过的笑容，看得渡瑶心有余悸。 看着她不到两眼，他就转了身朝门外走去。 尽管他没说什么话，但是见他走后，渡瑶的心情还是极为愉悦的，可谓是松了一大口气。 但现在纠结的并非是如何当好一个好人质，而是，真正写那封信的到底是谁。 那天帝宫大殿上的人，每一个都有嫌疑，可为何她偏偏觉得白芷柔的嫌疑最大呢？ 353.第353章 可怜他 坐了一会儿，终于看见白玉门从门外走进来。 渡瑶站起身，刚想开口笑脸相迎，顺便说句套近乎的话，但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身后尾随的五个宫女太监后，终是缩了回去。 慕白冉这是换了一种方式，改成派人来监视她了？ 杀千刀的，简直不能忍！ 难怪她看到白玉门那张哭丧着进来的脸，就像是刚死了爹妈似得。 泄气地又坐回了桌旁，语气也显得有气无力，“你来就来了，何必要跟我客气，还带了一大堆马后炮来。” 白玉门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声音低哑，“没想到三皇子那么聪明的人，到现在还不来救我们。” “什么意思？”提起慕子参，渡瑶瞬间来了精神。 “我在来找你的时候，通知了个熟络的宫人代表黄炎殿去找三皇子，告诉他，我们收到一封要谋反的信，去了西宫门。也不知道为何，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三皇子来搭救我们。” 白玉门说着，叹了口气。 渡瑶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牙磨得咯吱作响。 “安姑娘，昨晚我就想问你了，你最近可是吃得不好，你这牙……”话还未问完整，就收到渡瑶的一记白眼。 他慌忙改成：“其实我想问你的是，你身上那个修……” 这次，想问的话还未表达清楚，耳里就蹿进一个隔空之音，“你找死！” 白玉门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渡瑶可以隔空控制他的意念，将声音强制传给他脑海里的思维。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看来，还是要找三皇子问清楚比较好。 渡要若无其事地往杯子里倒了杯酒，接着故意大声说道：“这杯茶，是我孝敬你的，白总管，多亏了你前阵子无微不至的照顾！” “……” 白玉门受宠若惊，搓着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想了半响才应道：“哪里哪里，应该的。” 这种功劳，他就不劳烦搬出都是三皇子交代他做的实情。 可才刚开始嘚瑟，就又听到脑海里响起她的声音，“给你阳光你就灿烂了？以前的烂账往后我再慢慢找你算，你配合我将他们这些碍手碍脚的人引走，我先离开这里出去看看情况。” “这怎么行，要去也是我去，你一个弱女子……”白玉门顿时卡住，这时候说她是弱女子实在不妥，于是转而问道：“该怎么引走他们？” “你个笨蛋！你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走啊！” 早知道他带了一群这么麻烦的宫人来，她就不该向慕白冉提出说要见白玉门。 白玉门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刚站了起身，又胆战心惊地小声问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渡瑶投了一记眼神给他，让他自个儿体会。 白玉门体会了半天，也猜不出她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貌似她是想要看心情？心情好就回来，心情不好就不回来了？ 那他到时候怎么办，大皇子会不会一怒之下将他杀了？ 想到自己惨死的画面，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弱弱地又道：“安姑娘，我觉得还是我去比较合适，你不就是想去找三皇子嘛，我也能出去的。” 看大皇子那样，是不会阻止他离开夜明宫的，他的目标始终只有安姑娘一个。 渡瑶突然站了起身，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朝他吼道：“滚！” 桌上的茶几都被掀倒，就连这做工精细的茶桌也微微一震，差点解体。 左右不远处候着的宫人抬头朝这里看了过来，皆以为是他们吵了架，惹得安姑娘大发雷霆，出声下了逐客令。 白玉门被她吼得又是一阵愣傻，半天都不动一下。 “你个二愣子！还不走，你走了他们就会跟着你出去的！到时候你就先找个地方呆着，我会回来接你的。” 听到他想听的答案，白玉门忽然底气十足，朝她大声回道：“走就走！你别后悔！”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 其中两个太监闻言，上来一前一后地搭在白玉门两只胳膊上，当真将他拖了出去。 渡瑶见状，又朝其他三个吼道：“你们都聋了不成，光是他们两个哪里够白玉门一根手指头弹的，快去帮忙啊，记住，给我看紧他了，别让他再来烦我！不然我就告诉大皇子，说你们失职！” 三个宫女吓得变了脸色，连忙跟了出去。 可他们心里都在想着，安姑娘虽然看着好看，脾气却是毋庸置疑的暴脾气！这才进来不到一个时辰，白玉门就被她轰了出去，刚进来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然而，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他们，就算他们绞尽了脑汁也无从得知。 渡瑶看他们都走得远了，立即化为一团疾影，震破门外对她专设的小结界门，朝水晶殿的方向直奔而去。 慕子参，你就等着受死吧！ 一路上，她飞得都是小神专道，速度极快，甚至过往慢飞的小神根本无法用肉眼看到她的存在，只感受到一阵劲风从身旁刮过，就别无他物。 刚穿过两个慢行的小神身旁时，正听见他们在议论着楚凌。 “陛下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听说正要选一个血月之日，将他处以极刑，让他万劫不复，永生不得轮回！” “当年楚家上下，留下的唯一血脉，也就只有他一个了，真是造孽啊！” “可不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不如当初直接全部处死，留着他一条，赐那么高的封号，到头来人家照样不领情。” “你当是玩笑呢，换你全家被杀，仇人给你一颗甜枣吃，你就会原谅他吗？” “哎，是无法原谅，说到底，都是罪过啊！” “哎……” 渡瑶跟在他们身后听了有一会，终于听出些端倪。 无非就是说楚家被灭门，只留下楚凌一个，慕旬帝还给他加官进爵，封了个楚王，到头来却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说到楚凌，渡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倒不如趁这个空闲，先去看看他如何？ 想到这里，她折了个方向，朝天牢飞去。 354.第354章 探天牢 “咦，你有没有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是有些。” 原先正议论着楚凌身世的两个小神纷纷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 天牢，是位于西宫门附近的一处平地。 传闻，进了天牢的天神，下场几乎只有两种，要么发配充军，要么死。 至于怎么死，那就要分所犯之法的严重性。 虽然是天牢，可这里并没有渡瑶熟悉的灵魂气息，如此看来，天牢里的灵魂大多去向不明，定然是无法进入轮回道，永世不得超生，灰飞烟灭了。 天牢内的潮气很重，常人若是入内，必会因吸食这过多的潮气而亡，然而对于渡瑶而言，这样的气味她再熟悉不过了。 天地万物，皆有灵性。 但凡有灵性的，最后都会必经冥界，恶灵受天罚定夺去留，善灵渡轮回道，投胎转世。 这是父亲自小教她的道理，所以她一直谨记在心。 可万一真如他们所说，楚凌会被慕旬帝施以极刑而死，那就是她对不起他，无论如何，她都要救他。 可寻找了多道牢门，都不见楚凌的身影，这下她显得有些慌了。 这里戒备森严，如果不是她疾影的速度够快，很快就会被三牢一卫的守兵识破。 眼看自己将要暴露，她只好潜身进入黑墙，挥出一道雾气，朝附近的守兵飘去。此乃瘴气，若非冥界中人，修为道行都不够高的，闻入过多的瘴气便会头重脚轻，疲惫困乏。 “兄弟，你帮忙看着，我先眯一会儿。”第一个中招的守兵向附近的同伴说道。 对方还未作答就看到他坐在了地上，随后自己也不得已打坐微观。 接二连三，这边的守兵几乎都倒得差不多了，渡瑶这才现身朝牢内走去。 通往最里面的一间牢门外，坐着两个失去知觉的守兵。 出于直觉，渡瑶连忙走了过去，果然在困仙杆外看到了浑身是伤，倒趴在石椅上休息的楚凌。 接连试了两次，都无法打开牢门上的玉锁。 她有些泄气地绕到靠近楚凌的一边，轻声唤道：“楚大哥，你醒醒。” 楚凌刚受过刑，身心剧痛，当下正全身无力，闭目养神，忽而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声，双眼很快就睁了开。 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渡瑶正趴在困仙杆上望着他。 “十三……” 他不会在做梦吧？还是说，他太想她了，所以出现幻觉了？ 就是啊，她怎么可能会来看他，那日在帝宫大殿上，她可是将与他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也罢，这样就不会连累到她。 再说了，就算她想来看他，也绝对无法避开牢外那层层守卫，她那样弱不禁风的模样，只会我见犹怜，又怎可能会越过那么多道坎来见他。 是他的幻觉，可悲的是，如今他都这副模样了，心里还在想她，连她的笑容都刻画地如此真切。 “楚大哥，是我！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快告诉我，有没有办法打开那把锁，或者你直接告诉钥匙在谁的身上，我去盗来救你出去！” 渡瑶看见他眼里的那抹神伤后，心疼得不得了，连连颤着声音问道。 楚凌自嘲一笑，没想到自己幻想到她来救他了，还说出那么可笑的话来。救他？她如何来救，钥匙由天国第一门神，门禁掌管，门禁是靠近天国的一个雪山岭上的一只玄兽。 通常他们要拿钥匙，只需将它召唤即可，可若是要去强抢，那就要翻山越岭打败门禁，从它手中将钥匙抢来，方可打开这道门。 不过也罢，这一切不过都是他的幻想，安十三她怎么可能会到这里来。 想着，他靠着石椅上又闭上了眼。 渡瑶张了张嘴，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是看见他望了她许久，又好像在想着什么，接着就见他继续睡去。 眼看她能逗留的时间不多了，她不禁急了起来，再次敲了敲困仙杆，“楚大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我那日真的不是故意想要那么说的，你知道的，我是……” “没想到幻想症会如此严重，我都尽量不去想她了，可她的声音还萦绕在耳旁。” 就在她滔滔不绝，想要为自己辩白的时候，听见了他自言自语的一番话。 敢情他这是一只以为自己得了幻想症，所以才听见她的声音？ 渡瑶哭笑不得，“这哪是幻想症，楚大哥你起来看看我，我真的是安十三！不是你幻想出来的！” 楚凌的身子明显一颤，紧接着再次吃力地抬起头。 这次，视线在她身上从移到下，又从下望到上，来来回回了几次后，突然从石椅上翻了下来，朝她这里爬来，“十三？你真的是十三？！” “是我，楚大哥，你的脚怎么了？” 她看见他那两条就像是没了骨头般晃荡在地上摩擦着移来，心头处不禁梗塞了起来。 “他们挑断了我的脚筋，让我无法逃跑。”他无奈地说道，接着目光又朝她投来，“十三，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你快先告诉我，如何打开这个牢门。” 楚凌摇摇头，料定她是无法帮他到的，于是就将门禁掌管钥匙一事对她说了，完后又拉住她的手，脸上泛着余灰的光泽，“十三，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谢谢你。” 在帝宫大殿对峙的时候，他看到她躲在慕子参身后，心痛得无法呼吸，可这一刻，自己身陷囹圄，倒希望她能随在一个能保护她的人身边。 而慕子参，无疑是能保护她的最佳人选。 “楚大哥，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认识……楚瑶吗？”她顿了一会，终是说出了娘亲的名字。 虽然已经在箫闫那里证实过一次，但她还是觉得，从慕旬帝的敌人口中得知真相，应该更真实一些。 “楚瑶？你为什么要问她？！” 这是千年来，没有人再提及的名，如今从安十三嘴里吐出，倒是令他吃了一惊。 “因为……因为……”渡瑶踌躇了片刻，也没能道出所以然来。 355.第355章 戏耍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这里没有人不知道，楚瑶是我的亲姑姑，当年她手持弦月刀自尽，事故曾风靡一时，时至今日，仍然有人在道她是非……也真是可悲。” 渡瑶震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些天神只看到表面，却不知道，姑姑早在盛宴前就已与修罗王相识，可那天盛宴时，不知为何修罗王竟然做出出格之事，让姑姑的名声一夜蒙羞。”楚凌接着说道，并未注意到渡瑶渐变的脸色。 原来父亲和娘亲早前就是认识的…… 之后他所说的，就几乎与箫闫口中的事实并无差距。 原来，娘亲的死是真的被他们所逼，她在众神要合力诛杀修罗王的时候，让箫闫前去报信，有此可以看出，娘亲对父亲是有情的，不然最后也不会将她生下来。 想到这里，拳心随之缩紧。 慕旬帝不仅没有替她娘亲报仇，反而趁机夺下外祖父的帝位，并将楚家一网打尽，连投胎的机会也没有赐予他们。 她又怎会容忍，再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楚家唯一的男子处死。 “楚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一定要坚持到我下次再来，我去帮你拿到钥匙，救你出去！” 渡瑶望向他，此刻眼里多了坦诚，并信誓旦旦地对他说道。 楚凌无奈地笑道：“别傻了，你又怎么可能会拿得到钥匙，十三，你能有这份心，我心里就很感动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就在这时，渡瑶脚边的两个守兵开始有了知觉。 糟了，看来瘴气迷雾的时间已到，她得先离开这里，若是惊动了他们，下次再来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楚大哥，答应我，你一定会撑到我下次再来之时。” 楚凌见她神色紧张，只好点头迎合她。 刚要再开口说点什么，却见眼前的安十三一晃眼就消失不见了。 接着就听见地上那两个守兵的声音，“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倒在地上？” “是啊，快看看罪犯还在不在！” 两人回头，看到楚凌还在，不由得一同松了口气。 * 渡瑶从天牢飞了出来，心情格外复杂。 她本是来找慕子参的，可阴差阳错却成了找楚凌。 然而，她也因此更加确定了娘亲死亡的真相，这个仇，她定当要报！ 当务之急，得先找到雪山岭的玄兽门禁，拿到钥匙。 根据楚凌所言，门禁是天国第一门神，若想前往雪山岭，就得通过一个门神为引，快速到达那里。 传闻门禁修为极高，也因而获得第一守护神的美名。渡瑶不知仙术和修罗力到底哪个更厉害，但若是依照目前的观察来看，这个天国内，暂时还未发现有谁的力量在她之上。 所以，无论能不能盗来钥匙，她都要一试。 此番前去雪山岭，需要的当是白玉门的帮助。 原地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往慕白冉的夜明宫飞去。 对于慕子参，她已经无暇去理会他了。 更何况，是他揭发了父亲和娘亲的不轨行为，对她来说，慕子参已经成了罪魁祸首，她痛恨他，内心却克制不住地深爱他。 等她救出楚凌，再回头理清她和他的关系，这时候，若是能够逃避这个问题，她倒希望从未有人告诉过她这些真相。 回到夜明宫，看到一群宫人正跟在白玉门后面不停跑着。 白玉门看起来已经快要虚脱了似得，最后不得已停了下来，身后那几个宫人仍旧处于惯性动作，一个接一个地扑向了他。 “唉哟……” “疼！” “啊——” 惨叫声四起，白玉门的脸色早已一片青红，一字一顿吃力地吼道：“你们……能不能……先起来啊！” 渡瑶见此情景，知道白玉门定然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让这些宫人前去烦她，故而才会上演这一出闹戏。 心中已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但还是悄然飞进了慕白冉关着她的那间小房屋。 时辰把握地刚刚好，她来到门口，忽然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不远处正“叠罗汉”的一群宫人听到她的叫喊，纷纷朝她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然而被压得快要窒息的白玉门，在听见渡瑶的声音时，已经激动地落下两行热泪。 她要是再不回来，恐怕他这条性命，就不复存在了。 “安姑娘，您有何吩咐？” “安姑娘，奴才们都依照您的指示，紧跟在白玉门身后，不让他接近您的闺房半步。” “……” 渡瑶淡然地瞟了他们一眼，接着说道：“本姑娘肚子饿了，想吃黄金焖鸭，水焗土鸡，你们快去备来。” 想了想，就这两道菜，他们肯定不会抱团离开，于是又道：“等等，还要一份红烧熊掌，香辣蹄子，水上绿舟……你们五个，一人背一道，这样就不会忘记了，去吧去吧。” 本以为这样就能将他们全数打发走，没想到为首的一个太监立即浮起笑容，极为谄媚地说道：“安姑娘，这些菜名，奴才一个便能记住，务须他们跟随，奴才这就与您核实一下所点的菜肴名称。” 他稍顿一下，接着咳了咳，“黄金焖鸭，水焗土鸡，红烧熊掌，香辣蹄子，水上绿舟……请问安姑娘，就这五样了吗？” 渡瑶暗惊，这也太离谱了吧，她说得那么快，这小太监怎么就全都记牢了？ 简直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样一来，不还有四个跟屁虫，他们不走，那她该如何与白玉门商量前往雪山岭的事。 一想到这些麻烦的事，渡瑶就抓狂，看着眼前的五个宫人，眼神透着一股寒意。 “安姑娘，奴婢还是一道去膳房帮忙吧，小秋子虽然记得住菜名，可他终究修为不够，无法变出那么多道菜来。” 其中一个宫女不知是不是被渡瑶的眼神吓到，连忙自动请缨。 渡瑶刚要好好夸赞她聪明懂事，紧接着又听到其他宫人的说辞：“那奴婢也去帮忙。” “小的力气大，可以帮忙托盘。” “奴才还可以帮忙上色，调味。” 356.第356章 一举两得 “安姑娘，论食品的滋补营养，如何才能更快增加修为，奴才更有一手。” 渡瑶吃惊，他们五个都……都要一起走吗？ 太好了！ 难不成真是她的眼神太过可怕，将他们全吓地一刻也不愿待在她身边。不知为何，一想到有可能是这种原因，她就忍不住窃笑起来。 “看来你还真能吃，怎么，是猜到本皇子今夜打算与你一道用膳了吗？” 就在她得意地打算朝还守在外面的白玉门招手，让他进来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可怕的声音。 渡瑶伸出的手一僵，随即条件反射性地回头望去，他……慕白冉什么时候来到她房间了？ 为何她刚才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还是说，其实他都看见了她是如何进来的这里？ “你看着我作甚？”慕白冉反而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问她。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渡瑶语无伦次地指着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就在你说要吃什么黄金焖鸭的时候来的，怎么，为何反应如此大？”慕白冉以为她是吓了惊吓，又指了指脑袋上方平铺着的石板块，“其实，我是通过这里下来的。” 夜明宫分为地底和平面两个楼层，当初渡瑶就怀疑他在地底下埋藏了伏兵，现经过他这么一指证，倒也令她恍然大悟。 原来她所住的周围，是慕白冉隐藏的势力所在。 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过分的精明，渡瑶只好傻傻一笑，“原来是这样，不知大皇子前来所谓何事，我可是很乖地待在这里，足不出户噢。” 慕白冉左右看了一眼，接着神神秘秘地将手探进袖口，在里面捣鼓了许久后，掏出一包黄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她，“给你。” “这是什么？” 渡瑶心惊，他这是意欲为何？ “你今日不是说，用茉莉花泡茶味道更好吗，可惜天国并无此物，这是我从人界带回来的种子，你要是喜欢，可以遍地而种。” 她接过他手中的那包茉莉花，莫名地感动不已。 仅仅是因为她说了那些茉莉花茶的好处，他便认为她在怀恋家乡的味道，故而亲自下界为她弄来种子？ 外人常言慕白冉行事怪异鲁莽，做事霸道蛮横，从不会在乎身边的人所想所思。可今日看来，是大家误解了他。 “大皇子，谢谢你。”她抬起水眸，神情真挚。 就算如此，她也是巴不得马上将他轰走，再叫来白玉门直接询问他如何去雪山岭。 可是，慕白冉还真就不走了，谁叫她让宫人做了那么多好菜来，既然是她喜欢吃的，那他又怎么能错过。 他理直气壮地坐在桌旁，笑容可掬地望着渡瑶，“十三，我一直想问你，你和我三弟慕子参是如何认识的？与他的交情又是怎样？” 就在渡瑶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打发走他的时候，就听见他提起了慕子参。 心里暗暗胆颤，他在这个时候问自己如此敏-感的话题，摆明了是想套一些有关慕子参的把柄。 灵机一动，她便开口说道：“此话说来太长，不如以后有机会再慢慢道于大皇子听？不过说起三皇子，十三倒是觉得他和白芷柔……” 说到这里，她有意地停了下来。 慕白冉顿时着急地催促道：“他和白芷柔怎么了，为何不往下说？” “十三觉得，三皇子的私生活太过不检点！现在宫里宫外到处盛传，他们在人界有个私生子，这不，听白玉门说，他今可是又往那里去了。”渡瑶说到这里，故意又停了下来，看了看慕白冉的反应。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有所耳闻，可这又有何大碍？” 慕白冉还未会意，渡瑶看着就来气，简直一脸蠢猪相。 于是她皱着眉头继续往下说：“您想想，白芷柔现在可是慕……陛下的枕边红人，慕子参与她在人界是什么关系，咱们暂且不讨论，但他三番五次往水晶殿跑，是不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莫非……” “大皇子你肯定猜对了！慕子参正是利用旧情，来拉拢白芷柔，只要白芷柔在陛下耳边吹吹枕边风，天国和人界这两界到时候还不是成了他的禳中之物，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慕白冉的猜想，继续黑着慕子参。 然而慕白冉只是咽了咽口水，把方才自己还未说出去的猜想一道咽了下去，本来他还想说，莫非是慕子参与那白芷柔旧情复燃了，没想到这其中居然有这层关系。 不行，他得禀报父皇，让他注意慕子参和白芷柔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身，朝渡瑶匆匆道：“十三，我想起还有些事未处理完，待晚点再来与你细聊。” 渡瑶一愣，怎么这么快就要去打小报告了？她这不是还没黑够慕子参吗？ “那……那什么……大皇子真的不想再多听一听有关慕子参的黑历史吗？” 她似要挽留，却在他疾影离开之时掩嘴而笑。 这样一来，既打发了慕白冉这只喋喋不休的主，又怂恿了他前往慕旬帝，让慕旬帝加强防范慕子参和白芷柔的接触，她就不信了，慕子参还敢三天两头地往那里跑。 一举两得，美哉快哉！ 转身，兴高采烈地伸手，再次想要呼唤白玉门的时候，五个宫人齐刷刷地来到她的门口，遮住了她门外的视野，接着端着手里的菜肴走了进来。 要不要这么快？ 搞不好她等下吃完这些晚膳，就又迎来慕白冉回归战线。 “安姑娘，晚膳已备齐，请用膳。” 渡瑶扯起嘴角，牵强地笑笑，“呵呵，你们效率真高。” 拿起筷子，四下望去，竟然都是她无法下口的菜肴，可想而知，刚才她是有多大的报复心理，为自己点了这些糟心的菜。 “喊白玉门进来一道吃吧，我一个人吃不玩。”想了想，还是喊个人来拼餐最好不过了，这样白玉门也能名正言顺地进来。 心里甭提有多兴奋了，全程下来，她斗智斗勇，把这一群人玩弄在股掌之中，顿时优越感十足。 357.第357章 套话 白玉门被喊了进来，刚落座膳桌旁，就听见渡瑶朝身旁那些还候着不动的宫人冷声问道：“你们站这么近，我吃不下，远点去！” 五个宫人闻言，纷纷齐步往后退了三步。 “远一点没听懂吗？你这样后退还不如不动，都往门外站着去！我们吃饭又不会跑，大不了你们看吃得差不多，再进来收拾不就行了？” 渡瑶没好气地说道，身旁的白玉门低头忍笑。 她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双手叉腰，桃花眼一挑，双唇微翘，憋气而吼，简直被她这样萌得不要不要的。 五个宫人这会儿都如同惊弓之鸟，只要渡瑶一出声，身体都抖得厉害，这次，都吓得全往门外站去了。 渡瑶拍了拍手，表示满意他们的反应，接着坐了下去。 看见白玉门隐忍着笑意的样子，即刻送上一记白眼。 “安姑娘，我看我还是站一旁看着你用膳好了。”他连忙起身，颔首说道。 要是被三皇子知道了，他这条小命恐怕也是不保了。 印象中，三皇子还未有一刻与她同桌吃过饭，而他白玉门早在帝宫任职总管时，就已经与她同餐共宿。 这等区别，如若被三皇子察觉，那醋坛子翻飞绝对无疑。 “看什么看，坐下来吃！放心，这么多菜，我肯定不会吃你！”渡瑶说着，叉开筷子朝那“水上绿舟”戳去。 这是整桌上唯一一道素菜，不，是唯一的一道清汤。 为了让白玉门做好被审的准备，她就当是将这些好菜全赏给他了。 白玉门砰然落座，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别告诉她，只是因为他们一同“落难”，所以她才对他特别照顾。 常人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现在她邀他一道品尝佳肴，尽管态度不是很好，但对他来说，实是一件幸福的事。 怪就怪，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然而，白玉门的幻想刚结束，这边他才夹起一块肉塞进自己嘴里，还未嚼动，就听见渡瑶说道：“唔，我听说那什么雪山岭有一只很可怕的玄兽？” 白玉门嘴里的肉很快翻搅了两下，一口气就咽了下去，“那是门禁，我老祖。” 渡瑶欣喜，“原来你还和它有亲戚关系的啊？” “那是当然，我是它第八百八十八代子孙。”白玉门回答地甚为自豪。 渡瑶收回方才对他崇拜的眼神，换上鄙视的神情，接着问道：“它有多厉害啊？怎么一个人住在那里？为什么不来天国？” 白玉门忙着吃桌上的菜，回答地也是含糊不清，“老祖的功力那可不是吹的，肯定在陛下之上！当年天地混沌出开，老祖就是第一批诞生的天神。” 不等渡瑶嘘惊，他又反问道：“安姑娘，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有没有觉得夜明宫的饭菜做的水平比我们黄炎殿好多了，难道真是修为上的差距？” 渡瑶看他边说边喷着些肉沫星子，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得一览无遗。 “你先告诉我，有关你那位老祖的事，我再教你如何烹饪这些菜肴，其实我还知道民间有很多美食是天国不曾见到的呢！” “真的吗？安姑娘，那我可要好好跟你说了，雪山岭常人或者一般的天神都去不得的，传闻雪山岭中藏着事关天国生死攸关的龙脉，故而才派老祖镇守。”他说着，又囫囵吞下一块刚扯下来的鸡肉。 “以前有的天神为了篡位，去夺龙脉，结果就一去不复返了。” “一去不复返？是被你老祖吃了？”渡瑶一惊，照他这么说，那玄兽的修为肯定极高，不知她能否与之匹敌。 “那倒不是，就是不确定是不是被打到轮回道里投胎转世了。”白玉门舔了一口自己大拇指上的油脂，接着说道：“其实龙脉是夺不得的，龙脉一取，天国必沉，到时候三界大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想都能想到那副情景，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后来呢？就没人敢去了？” 她倒是不关心龙脉的事，只要摸清那门禁玄兽的底细，再探到路径，即可。 “谁知道有没有不想活的偷偷去了，不过能到达那里的几乎都是修为极高的，像我这种的一级门神，也是到不了那里的。得有三皇子，或者陛下他们，方能启动天国的八卦轮盘，再通过火海，刀山，最后就到了雪山岭。” 白玉门又将一盘的蹄子扫干净了，满嘴的油渍，但越说越起劲，“像我，连轮盘都打不开，哈哈哈。” “什么轮盘，在何处？” 渡瑶怎可错过如此重要的时机，一紧张，居然激动地拉住他的手，急于想要知道答案的两只水眸眨啊眨，透着诱意。 “唔……”白玉门惊得瞪大双眼，在她抓住自己的手心时，那种恍如被闪电劈中的感觉，简直让他有些飘飘然了。 “你……倒是快说啊！”渡瑶不注重细节，只在乎结果。 一番催促下，只见白玉门就像是失了心魄般答道：“轮盘在……在天湖底下。” “天湖？！” 难怪她昨晚将慕子参丢下去的时候，劈开湖水，在朦胧的月光下，见到了类似的一个八卦阵，只因那时她气急败坏，一心只想着如何将慕子参弄醒，也不去在意那湖底的八卦。 如今一想，还真是阴差阳错。 “你……你问这些做什么？”白玉门见她抽回了手，这才如梦初醒，从方才的吃货状态中改正过来。 方才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吃着吃着，就不知不觉地对她讲了这么多。 透露了天国的机密，万一出了什么事，那他白玉门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劈的呀！ “安姑娘，你告诉我，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还有，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些啊，泄露天机，是会受天罚的！”白玉门几近哀求，对她说道。 所谓吃人嘴短，他可不就是在一边吃的情况下，一边把话说得太多了吗？ 渡瑶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随后站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358.第358章 偷听 什么天罚，什么天劫，她渡瑶才不信呢！ 只要能救出楚凌，她上刀山下火海又如何，毕竟他是楚家唯一的男丁，是她在母系一代中，唯一的亲人。 见渡瑶不理会他，白玉门有些郁闷，接着伸出筷子扫起另外一盘还未吃完的菜。 还未夹起，就听渡瑶朝外面的宫人吩咐道，“把这些都撤了，本姑娘吃饱喝足，要歇息去了。你们收拾完这些后，就站门口候着吧，顺便，把白玉门轰出去。” “诺。” “安……安姑娘，我还没吃完……哎哎哎，你们干嘛呢？干嘛呢？”白玉门手里的筷子很快被抢走，不仅如此，还被那两个太监架起胳膊往外丢了出去。 桌上的残羹碎肉也被一道道撤走，随着其中一个宫女施法的同时，凌乱的房间又恢复了整洁。 在最后一个宫人退出她的房间时，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房门关上。 现在知道了该如何前往雪山岭，应该即刻启程才是。 不知道一个晚上的时间够不够，她现在离开，万一明早赶不回来，岂不是要让慕白冉起疑？可她要是不趁这个时候去，那楚凌就会多一分危险。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现在就走！ 于是立即施法，从慕白冉今日所说的暗道穿出，果然，这外面正是另外一间房间。 这里的每一道工序，就连地板，珠帘和床榻都犹如巧夺天工之作，精致典雅。 渡瑶看得有些走神，直到听见门外传来触门的声音，她才回神，悄然隐至一道黑色壁画中。 进来的是一个身体娇瘦的女子，面庞施了极浓的胭脂细粉，看起来就像一张白纸，不知为何，渡瑶对这类病殃殃的美女总是容易产生保护欲，以至于看见她这副模样的时候，心里竟然隐隐心疼。 女子的身后跟着两个宫女，默不作声地帮她脱下披风。 过了良久，才听她回头问两个宫女，“大皇子还未回来吗？” “快了，方才奴婢问过小秋子，他说是去了帝宫。”其中一个宫女答道。 渡瑶纳闷，从来没见到慕白冉身边跟着什么女人，她又是谁？ 再仔细看她，又觉得眉韵之间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天后娘娘，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择日再来也不迟。” 天后娘娘？ 渡瑶圆睁着双眸，难以置信地再看向她。 的确，是鲜少露面的天后娘娘！ 可她怎会在慕白冉的房里？ “反正陛下也无暇顾及本宫，这时候回去也是独守空闺，既然来了，就把上次本宫带来的那株薰衣草拿来，我看看它恢复地如何了。” “诺。” 天后言辞并无震慑力，柔绵细语间反倒让人觉得亲切。 其中一个宫女退出房门，天后先是打量了一眼这里的环境，接着坐在了靠在壁旁的凳子上。 渡瑶看了一眼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要是这会儿离开，肯定会被她发现，也不知道还要再这画里浪费多少时间。 “天后娘娘，您的薰衣草。” 这时，先前出去的宫女捧着一株萎蔫的紫色薰衣草走了进来。 天后看了一眼，面露喜色，“瞧，就快要恢复了，没想到大皇子还挺用心照顾它。” “天后娘娘，奴婢不知，您为何要如此爱护这棵草，还特地让大皇子为它疗伤？”宫女看着她爱抚着薰衣草时的表情，不解地问道。 “傻丫头，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让大皇子来为它疗伤，是借此时机笼络他，而救了这小东西，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天后娘娘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面容依旧苍白。 当初她听闻人界未央国的一个皇后，获得了恢复容颜的配方，故而想要下界寻找配方，没想到配方没找到，却在未央国的死城内找到一株散发着奇香的薰衣草。 除此之外，整个未央国没有一个活物，这才将它带了回来。 隐匿在壁画里的渡瑶在看到薰衣草的那刹那，整个脑袋是懵的。 唯一有个声音不停地在脑海里循环，那就是“它是紫灵！”。 当时她放了紫灵，以为她第一时间回到了精灵国，可精灵国早就被父亲屠杀，哪有生还的可能性。 没想到，她竟然在天国里，看见了她。 “奴婢听说，三皇子是世人传颂的参王，可左手起死右手回生，况且三皇子功力在大皇子之上，娘娘为何不拉拢三皇子？” “你懂什么？”天后娘娘瞪了那口无遮拦的宫女一眼，顿了顿又道:“现在宫中谁人不晓，三皇子与白芷柔那白莲花是一道的，本宫若是凑过去，还不是沦为她们的笑柄。” 渡瑶听后，心中略有感慨，没想到这个天后表面上柔弱无力，可实际上还是暗沉心机。 “不过，本宫倒是对那个传闻中，三皇子的女人……安十三很感兴趣。”天后娘娘接着道，嘴角的笑意渐浓，遂又扭头吩咐宫女，“你们各自为本宫修书一封，给大皇子就说本宫来过，给安十三的就说……抽空来本宫的凰仪宫坐坐。” “诺。” 给她修天书，要她抽空去坐坐？ 渡瑶嗤之以鼻，她光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天后想要挑拨她的慕子参还有白芷柔之间的感情。 若不是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她巴不得现在就出面，省得到时候再跑一趟。 可看她们也坐不住了，只好耐下性子再等等。 “对了，再跟大皇子说说，薰衣草，本宫带走了。” “诺。” 两个宫女现场凌空而舞，天书融入精华而生，不到一会儿，幻化成一只金鸟往外飞去，另一只则停留在桌上。 渡瑶一怔，原来天国的传信之法如此华丽便捷，哪里像她之前收到的那封信笺…… 等等！信笺？金鸟？ 她应该可以确定，谁才是那个陷害她的人了…… 想到这里，她眼角迅速暗冷。 直到天后娘娘带着两个宫女离开的时候，她才缓缓现身。 这笔帐，待她能够活着从雪山岭回来再算！ 如若不是今日所见，她肯定还有所怀疑，就怕自己无凭无据，冤枉了好人。 359.第359章 闯天湖 可是，她早就已经不是人界那个任人欺凌的安瑶了！ 有仇必报，才是她的修罗之道！ 倏紧瞳孔，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怒意，下一刻，她提起内力，再无风阻地朝黄炎殿旁边的天湖飞去…… * 水晶殿 “爹爹，这是什么？” 玩耍时，一根类似发簪的钥匙从慕子参身上掉落出来。 兮兮捡起，小脸上充满好奇，拉着他的手袖问了起来。 慕子参一看，连忙将它拿过，“这是……” 眼角瞥见白芷柔走了进来，于是咽下话，不再作声。 “三皇子，晚膳已备好，带兮兮前去用膳吧，我亲手做了一些民间的糕点和菜肴。”白芷柔笑容明媚，病态兼消，举止优雅，进退有余。 慕子参轻抿唇角，这一日光顾着陪兮兮玩耍，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快，也不知瑶儿在黄炎殿如何了。 他思虑片刻，回头朝兮兮说道：“白姨娘用心做了糕点，你代爹爹去尝尝好不好？” “好！”兮兮自然乐意，抬着小腿儿就飞得老高，朝白芷柔怀里蹭去。 白芷柔一愣，却还是强制挤出了一丝笑容，接住了兮兮。 慕子参站了起身，“兮兮就有劳你了，今日陪了她这么久，本王也该回殿里看看情况，芷柔，这段时日麻烦你照顾了。” “我还做了你爱吃的百合糕……” 就在慕子参走到门槛的时候，白芷柔的挽留声也随之响起。 他的脚步一滞，忽而笑起，“要是本王没有记错，大哥生前最爱吃的才是百合糕。” 白芷柔笑容依旧，将怀里的兮兮交给身旁的宫女带了出去。 随后走向他，“在我看来，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慕子参的双眸一凝，语气忽然冷淡下来，“慕子侃虽为我所合，可我和他并非同一个人，芷柔，如今你选择了我的父皇，理当尽心伺候他。” 说完，他提力欲要往外飞去。 “子侃！你别走……你可知这么多年我是如何过来的？就算来了天国成为天女又如何，我终究是不快乐的……” 倏地，他的腰间一紧。 低头一看，原来是白芷柔从身后将他抱住。 他自然知道自己有负于她，可他负的，并非是她是对慕子侃的爱，而是他对慕子侃的兄弟情。 是因为他，所以慕子侃才无法与她相见，最后还落得被他融合的下场。 可这一切，都无法说服他代替慕子侃来爱她。 他爱的人，始终都只有瑶儿一个，永生永世既是。 猛地将她的手挑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天空飞去。 还怔在原地的白芷柔泪流满面，他连转身赐她一个拥抱都不愿意，她没想到，他能绝情到这个地步。 “娘娘，糕点已经备好，兮兮小主已经在用膳了，您看……” “滚！” “诺。” 她的心沉至谷底，如今慕子参弃她不顾，她还怎么会有此番心思去理睬这些琐事。 慕子参，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 天湖 渡瑶刚到天湖，就迫不及待地劈开水路，在看到湖底若隐若现的八卦阵时，心血来潮，张开双臂，飞身而下。 就在她双脚刚踏入湖底，两边的水路忽然犹如湍急之势，朝她蔓延而来。 她惊眸望去，面色苍白。 怎么回事，昨日她下湖底的时候还好好，怎么这会儿水就漫上来了？ 见此势头不对劲，无奈之下，她又往上飞了去。 不到半响，湖面恢复平静，然而渡瑶的心里，却再也无法平静。 “喂，湖大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昨儿个怎么不犯病，今日倒是长了本事不成？”她撩起手袖，弯下腰拨了一道湖水。 涟漪泛起，水面点点滴滴。 看来根本没有什么湖神或者看湖的神，难道是她方才的力道不够，水路没劈开？ 想到这，她飞身再次铆劲，朝湖底劈去。 “哗啦啦——” 一条笔直的水路顺着北宫门的方向延伸出去，两侧的湖水喷涌地足有二十余米高。 见势差不多，她迅速再飞至其中，摸索起八卦阵的开关所在。 当她走到八卦中央的时候，两侧的湖水忽又如崩山之势朝她合来。 “有没有搞错？”她咬住下唇，双掌合十，默念口诀，再击掌分两侧倍道而攻。顺势而来的湖水瞬间呈十字形而开。 然而，这并未能阻止其它方向的湖水涌来，渡瑶发现，她脚下的八卦阵随着水路的扩开越发的松动。 莫非这脚下既是八卦阵的轮盘？ 想到这，她旋身而起，双臂顺时针而装，以修罗力释放出结界围绕在周身，再缓缓落入湖中八卦中央。 果然，当她携带着这强大的修罗力临近湖面的时候，湖水即退而下，在中间形成一个八卦大的漩涡。 渡瑶飞入漩涡，双脚踏于八卦阵上。 刚触及八卦阵中，两个阴阳交错的太极即刻发生了磁场变化。 随着她身上修罗力的压制，阵法松动，一声巨响凌空乍现。 她抬头望去，暗道不好，这湖底定然是被人下了机关术，如此一来，必会有天神被惊动赶来。 她得在他们到来之前，破开轮盘！ 脚底的交界处随之晃动起来，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八卦阵犹如踏空的黑洞，封口愈转愈快。 下一刻，她就像失重般地往下坠去。 无法抓住重心的渡瑶，脑海里一晃而过当时慕子参带着她在膳房地道下飞行的场景。没记错的话，那时候的磁场与现在这个时候是一样的。 记得她抱着他的时候，他应该将力道集中在丹田，再由丹田发力稳住重心飞行。 想着，她立刻提力稳住自己的重心，朝有光线的地方飞去。 按照白玉门的路线来说，先是转动轮盘才会再到火山。 可这个黑漆漆的地方究竟是何处，方才她分明是启动了八卦阵……难道，这八卦阵被她玩坏了？ 一想到是这种可能，她就满脸黑线，心里暗道，“早知道就该问清楚，如何算是打开了轮盘。” 好在这个地方，她的修罗力不受任何影响，方才在天湖上方，总感觉力量无法发挥到极致。 360.第360章 男女通吃 她知道那是因为受限于天国对修罗力而设的结界，而这里并无结界，也就代表了，她离开了天国？ 她心中仍是惴惴不安，一边找着光线的所在。 越往前飞，越是觉得浑身闷热。 好在，前面总算能看到一点光亮了，她抹净额上的密汗，激动地再往前飞去。 没想到的是，越是接近那道光，不仅越发的刺眼，还热得寸步难行。 直到一道火焰从黑口下蹿了上来，喷在她所看到的那道光里，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来到了火海？ 这么说来，她刚才是将轮盘转动了？ 本要好好高兴一番，随即又想到白玉门曾说过，那转盘就连慕子参和慕旬帝都能转动的，不由得又暗下脸色，看来也并非什么难事。 来到光亮的前方，发现她漂浮着的正下方，正是火海口。 须臾之间，就从火海底部喷发几簇火焰，异常耀眼和灼热。 可对她来说，如今已经恢复了修罗力，又怎会奈这区区火海无可奈何？ 她飞身跃起，激起周身冰冷之气，目光紧随前方不远处的那团光亮。眼下别无出口，只要通过那道光芒，必是通向另一道出口的传送门。 有了身上的寒气护体，她几乎是毫不费力地穿过火海，身影消匿在了那道传送门中。 渡瑶进了这里，只觉得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两脚不知不觉间竟也能触地。 但仍是抵挡不住一阵刺痛袭向脚板，她皱了皱细眉，心想难道是来到了刀山？ 可周围并未看到山形，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 虽然看不到此处自己身在何方，但是做些防护措施还是必要的。想着，她提足了修罗力，化身子为羽翼，与地上足以戳破她皮肉的未知物体成平行一线，顺着白雾的方向往前飞去。 * 天湖之外，湖面早已恢复平静，然而凭空而生的那声巨响已然引来了众多天神前来围观。 “这是何故？莫非大家都是听到了声音才来的？” “是啊，这声音太过刻骨铭心了，定然是发生了大事！” “天湖底下看起来并无异常，是何原因导致轮盘松动的？” “哎呀……” 慕子参赶来的时候，已经见到附近的天神围着天湖上方，议论纷纷。 他才没到多久，就看到慕旬帝和慕白冉也降临此处。 “陛下万福！” 众神齐跪，福音四起。 慕旬帝大手一挥，指着天湖底下问道：“怎么回事？” “回陛下，臣等到来的时候，天湖已经恢复宁静，并非像此前那般波涛汹涌，动荡不安。”其中有个天神随即回道。 慕子参凝眉望去，湖底的八卦阵明显是被人破坏，看来是有人打开轮盘，进入前往雪山岭的空间。 方才他刚回到黄炎殿，并未发现渡瑶和白玉门的身影，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心里却是万般希望，不会是她。 “有哪个爱卿自告奋勇潜入湖底看看啊？”慕旬帝低沉着声音，双眼扫过周围惊魂未定的那些天神。 众神面面相觑，无人毛遂自荐。 * 渡瑶飞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才被一阵冰寒之气袭身。 回头望去，原来隔空群山峻岭中，皆是不满密密麻麻的刀刃，唯一的通道，既是在上下两座山的空隙中，难怪她只能正常站立走动，无法往高处飞行。 她看了有半响，直到身后有了一点动静，才回过神。 这里雪茫茫的一片，无疑便是传说中的雪山岭了。 周围寒气逼人，似万年寒冰集结而成的寒气，再铺上厚厚的一层白雪，纵使她踏出双脚，也是深不见底。 好在她早就做好准备，见无法立足，下一刻已腾空跃上，以轻功鼎立软雪之上。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空中，响起一声低吼的兽音。 渡瑶并不急于作答，而是立即施法护住自己的心脉，释放自己全身的修罗力。 修罗的瘴气环绕于雪山之上，并不弱于当初修罗王用来震慑的寒气。 雪山再冷，也无法睥睨渡瑶身上的修罗寒气。 “想我雪山岭，已经两千年没再遇到这种高手了，上一次能够到这儿来的，还是一个叫做渡恶的修罗，可惜到最后他放弃了与我斗争。” 声音再度响起，但这是却是多了一种笑意。 渡恶？ 那不是修罗王父亲的名讳吗？父亲来过这里，究竟所谓何事？ 稍作遐想，她便出声冷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你那么有本事，就出来与我一战。若是我赢了，你就把看管天牢的钥匙交出来！” “还是个女娃娃？哈哈哈……” 听这声音，是在蔑视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么，是个女的你就下不了手了吗？别躲躲藏藏的了，快把钥匙交出来吧！” 渡瑶说着，朝眼前的雪堆一掌击去，白雪腾飞万丈之高，又瞬间化为雪花飘落各处。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是为了天牢的钥匙来找我决一死战的，你这功力足以与渡恶相匹敌，我怎敢低估了你，就怕自己出去一个不留心，成了你的掌下孤魂，那可划不着。” 空中的声音逐渐从空寂转为实音，紧接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袭白衣降于雪花之中。 渡瑶听他的声音时，本以为他会是一个长相极为丑陋的怪物，没想到这货不仅幻化成了人形，还是慈眉善目的老人。 她最不忍心向老人下手，尤其是这种笑起来，仿佛能够温暖几个世纪的笑容。 “老头，你能换一个形象吗？你这样我……我会发挥失常的！”她试着跟他谈起了条件。 门禁一听，又是“呵呵”地笑起，接着单手一挥，原本七旬老头转瞬变成了一个五岁大的小娃娃。 “那这样呢？” 问题是，这样的小娃娃居然还对她眨眼卖萌，让她更是无法下手。 “不行不行！你换个正常一点的！”她想也不想，叫他马上再换。 “嘭”地一声，小娃娃又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这……这简直逆天了都，没想到这只玄兽男女通吃，在她面前各种秀气变脸术。它这明摆了是想向她炫耀自己的功底扎实，仙术了得。 361.第361章 鸳鸯丸爆发 渡瑶只会毁灭，不懂仙术，更不知道这变一次脸瑶耗费多少法力，但看见这只玄兽当着她的面玩得甚是起劲，根本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不禁有些生气。 “喂，你能不能正常点，有种你就变回真身，与我决一死战！”她沉不住气地怒吼道。 “你确定要我变回真身？”门禁很是委婉地问道。 “确定，非常确定，特别确定！你快点！”渡瑶极为不耐烦地催着。 她话音刚落，雪山间就开始摇摇欲坠地动了起来，原先站着孕妇的地方此时也不见了踪影，渡瑶四下望去，竟然也找不到那只玄兽的踪迹。 “你别给我耍花样！否则，休怪我踏平你这雪山岭，让你守护神的名声尽毁！” 她提高了警惕性，来回望着身侧的方向，有些生气地吼道。 “我从不跟人耍花样，你要是踏平了雪山岭，不用你来，我也会自毁名声！” 声音是从地下发出来的，渡瑶连忙飞高，低头望去。 本以为传说中的，白玉门的老祖，原形也是一扇门，没想到会是那么庞大的一只雪山白熊兽。 整个白熊的甚至埋至雪地中，露出一双比常人的拳头还要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渡瑶。 渡瑶心惊之余，从体内涌起一股强劲的结界将自己包围其中，随后朝它急急攻去。 “吼——”门禁从雪地里拔起四腿，弹跳而闪。 渡瑶见它只防不攻，难免更加来气，她是来找钥匙的，若是这么耗下去，可不是个好办法。 为今之计，只好给它个惨痛的一击，让它知道她的厉害，倘若它好好降服，她便有可能放过它。 门禁见她突然停下攻击，正纳闷着这小女娃娃怎么不跟它玩了。 岂料，刚一抬眼，就见她周身黑雾弥漫，修罗瘴气漫天而飞。 心中暗惊，居然是修罗之怒？ 当初和渡恶一战之时，正是被他的修罗之怒所伤，虽然它始终想不通为何渡恶会放弃夺取龙脉，但修罗之怒爆发的威力确是它所忌惮的。 就在它缓缓后退，眼里闪过少许畏惧之色时，忽见她瘫软半跪在地，嘴角黑血滴落在白色的晶雪上，绘成一幅血梅之图。 原本渡瑶激发修罗之怒时游刃有余，没想到刚要施放光波，全身的经脉突然痉挛，无力可施。 糟了，这是什么鬼情况？ 犹记得自己断了情根以来，从未有这种现象产生过。 如若没记错，这便是上次她在未央国的安府里发生过的鸳鸯丸效应？ 怎么可能……她明明都已经挑断情根了！ 她不服气地从雪地上再次站起，看见对面的门禁正担忧地望着她，于是抹干嘴角的血迹，“怎么，你是在可怜我，还是瞧不起我？” 她渡瑶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怜悯，更受不起的是别人轻蔑她！ 说着，不等门禁辩解，她再次引出修罗之怒，两手呈环状而平伸，忍着身上的剧痛，咬住下唇，势必要给门禁一点教训。 “嘭——！！！” 巨响炸开，门禁毫无防备地被她的修罗之怒震出百米，可渡瑶却是跪地不起，全身经脉尽数都在抽搐。 这种疼痛，她并非没有经历过，但是当再次亲身体会的时候，还是会感到痛不欲生。 她一手深埋在雪地之中，飞发随风乱舞。 门禁若有所思地走了过来，心有感慨，这小女娃一进来的时候就说只要钥匙，可她明显是修罗之身，为何会来到此处找它要钥匙？ 这些疑问，不如等她稍有好转后再慢慢问来吧。 如今看她身心尽疲，不如趁此让她歇息一会儿，也让自己再养养精神。 好些年了，不曾见过如此有胆识有修为的人来到，看她的眉眼，似乎和一个仙女长得极为相像…… * 天湖外，慕子参正静观其变。 见无人敢前往湖底，不禁替慕旬帝感到可悲，堂堂天帝，竟然连一个自己能用得上的心腹都没有，他这个位置，迟早是让别人代替了去。 想到这里，他飞向湖面，刚要沉入湖底，突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百感交集之时，一口鲜血喷于湖上，漾起血红湖波。 “三皇子……” “啊？！” “参儿！你这是怎么了？” “三弟？” 众神皆是一副膛目结舌的模样，这好端端地……怎么就喷出一口老血了呢？ 然而，只有慕子参心里清楚，这是鸳鸯丸反弹到他身上了！ 瑶儿……定然是她强制释放修罗之怒…… 他捂住胸口，一掌朝下，身子呈倒立而飞，笔直地落入湖内。 “参儿？！”慕旬帝惊起，以为慕子参无法支撑自己才掉入湖底，连忙劈开水路，想要去找。 可大家看到的是，湖底下，八卦轮盘早已不在，一个庞大的黑洞漩涡正有力地来回旋转。 慕子参方才那么一跌，一定是掉到了漩涡下。 “父皇，儿臣去把三弟救出来！” 见时机成熟，慕白冉连忙阻止欲要亲自前往的慕旬帝，飞身朝漩涡直攻而下…… 慕子参一路跌跌撞撞来到火海口，印象中，他来过这里一次，那时候是被修罗王劫持而来。 火海前方既是刀山，若要过火海，必须以极阴之身过去，他咬破手指，以血为引，落入火海，火势果然下沉，火焰不再上蹿，他连忙飞进光圈，潜入刀山。 胸口的剧痛起伏不定，好在他在进来的时候已经护住心脉，方可减轻了疼痛。 不知道瑶儿现在怎么样了，是凶多吉少还是孤立无援？ 她为何会触动了天湖的轮盘，又为何激发修罗之怒？ “三弟这是要去哪里？” 就在他转身进入刀山的时候，慕白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慕子参回头，见慕白冉正站在传送门一端，笑容不怀好意。 “大哥，你跟来做什么？”他声音带着些沙哑，揪眉问道。 “过了刀山便是雪山岭，门禁守护雪山岭中的龙脉已有上万年，三弟是认为自己可以匹敌过它？” 慕白冉显然是误会了慕子参进来的深意，疑是他前来偷夺龙脉，取天地无敌之功法。 362.第362章 原来如此 慕子参自然一笑，“大哥是觉得小弟会冒此危险，来夺一个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闻言，慕白冉的脸色煞是难看，他没想到慕子参早已胜券在握。 就在这时，慕子参忽然掩住心口，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 慕白冉借此作为威胁，开口即道：“三弟，你别逞强了，若是我没说错，你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需要时间来调养疗伤。要是你放弃帝位，大哥还能助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你看如何？” “哈哈哈哈……” 刀山入口，慕子参笑声凛然。 如若可以，他倒想让他那个父皇好好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边的每一个皇兄仍旧想着如何爬上那个唯我独尊的位置，却忽视了他们之间最纯的兄弟情义。 “你笑什么？”慕白冉皱眉。 “我笑大哥真会说话，恕小弟不奉陪，若大哥想看个热闹，大可以随我一道前往雪山岭，不过，我奉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以防刀山无情！” 说完，他奋不顾身地往刀山岩壁飞上，偶有锋利的刀刃刮过袖袍，蹭进血肉，却不及他心底的痛。 慕白冉伫于原地，反复地想着慕子参所说的话，神情逐渐转为暗冷。 * 雪山岭 渡瑶稍稍有了意识，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块亮白的雪地上，原来自己还处在雪山岭上。 随即坐起身，之前发生的事很快在脑海里转了一圈。 钥匙？！ 她是来寻找钥匙，去救楚凌的！可修罗之怒无法释放，这下又该如何是好？ 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寒风凄凄，白雪纷飞，根本没有门禁的踪影。 难道是它看她太弱，所以就不屑杀她？ 想到是这种可能，她连忙站起身，双脚刚一踏稳，就发现脚下的“地”在动。接着，她的视野就往上吊了些许。 低头一看，这哪里是平地，正是门禁的背上！ “你终于醒啦？” 听起来，门禁还是有些开心的。 渡瑶连忙飞至它身前，口气带着几分戒备，“你为何不趁我晕倒之际，将我杀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小姑娘，如果我今天把你杀了，那以后就会有人来替你报仇，总有一天，因你死在这雪山岭的冤魂会越来越多。” 门禁声音犹如洪钟，同时给了渡瑶当头一喝。 她来回看了看眼前这只，大得几乎看不到它有多高的门禁，最后铁心说道：“就算你不杀我，我也必须要拿到钥匙。” 楚凌是她非救不可的，她根本不知道除了以武力盗取钥匙外，还能以其它什么方法将他救出天牢。 “你要救的，是楚凌？” 没想到，门禁竟然一语道破她的心机。 “你如何得知的？”她有些吃惊，亦是有些紧张。 现在她的修罗之怒无法运行，跟它硬碰硬实在不行，万一这只大熊对她下手，将她囚在此处，那她该怎么办？ “你想说的话，可都写在了自己的脸上。”门禁打趣道。 渡瑶一惊，连忙往自己脸上抹去，“哪有？我脸上哪有字？” “呵呵，还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和你娘亲一模一样。” 听闻此话，渡瑶双眼睁得如铜铃般大，“娘亲？你认识我娘亲？” “你的眉眼之间，和你娘亲极为相像，况且，你身怀修罗之法，如果我没说错，你就是修罗王渡恶和帝女楚瑶的女儿。” 门禁雪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与雪融为一体。 渡瑶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却听得一清二楚。 它竟然认得她！不仅如此，它还知道她娘亲和父亲的事。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她还是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门禁呵呵笑着，变为先前那个老者的形象，抚须说道：“其实，这里，正是他们两个的初见之地，老实说，我还是他们的座下月老呢。” 什么？！ 娘亲和父亲是在这里认识的？ 她现在别提有多想知道他们是如何认识的，但是自尊心作祟，她抬高下颚，撅起嘴，不屑地回了一句，“这个我自然知道，那……那他们为何要一道来你这里？” 她这点心思，门禁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听他呵呵笑个没完，“渡恶是来夺龙脉，想要一统三界，当时楚瑶正跟着我在这雪山岭学习道法，渡恶还没和老夫打完，就投降离去。是你娘亲让我为他保守秘密，不让其他天神知道他来过此处，这才有了后面邀请他参加天庭宴会一事。” 原来天庭宴会前，父亲和娘亲就已经在雪山岭结识。 可父亲为何要放弃夺龙脉？ 如今他派遣她来天国完成任务，也从不提龙脉一事，若是没有楚凌，恐怕她根本就搅不出这么多的真相。 “孩子，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救楚凌了吗？”门禁很快转移了话题。 渡瑶转身，双拳紧握，恨意涌上双眸，“慕旬帝毁了楚家上下，独留表兄一个苗子，我怎会眼睁睁看着他惨死天牢？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他就出来！” 就在门禁若有所思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要救他，大可以来问过我的意见，谁让你这么不顾后果，前来扰了门前辈的清修？” 渡瑶回头，在看到来人时，双眸里浮起惊喜之色，但又很快黯淡了下去，“你怎么会来？” “我怎么不能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私自擅闯雪山岭有多危险？”他虽是带着责备，可眼里更多的却是柔情。 在他体内的鸳鸯丸发作的时候，他心里唯一的担忧就是她会不会有事，门禁会不会对她下手…… “我……” 渡瑶还未开口辩解，就被一把抱进怀里，他那双还在滴着鲜血的手指已经趁着她挣扎之时，搭上她的脉搏。 一番争夺下来，他终是松了一口气。 “咳咳咳……”门禁假意咳着，声音略沉，“看来我是老得不像话了，这么快就有人无视我了。” 慕子参回过身，深表歉意地弯腰朝他行礼，“晚辈慕子参，见过前辈。” “哦——你就是那个慕旬帝的小儿子，也是如今的天皇子，慕子参？” 363.第363章 打赌 门禁打量了他一眼，但凡能通过前面的关卡来到雪山岭的，修为都是极高的。 这慕子参显然是受过伤进来的，居然还能通过那两道水深火热的关卡，实在是难得。 “正是晚辈。”慕子参礼数周到，丝毫不敢含糊。 门禁抚须，笑意更深。 渡瑶看他们一见如故的样子，不禁来气，对门禁不客气地叫道：“快把钥匙给我！” “瑶儿，不许对前辈无礼！” 慕子参将她禁锢在怀里，语气里带着些宠溺。 渡瑶愈是挣扎，就被他圈得越紧。 “慕子参，你放开我。明明是它自己为老不尊，还怪我不尊重它？再说了，就算是前辈，那也只是你自己的前辈，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双眸微抬，回地理直气壮。 “前辈，还请勿见怪，瑶儿她生性如此，晚辈回去后会好生教导的。”慕子参回头朝门禁又是一拜。 门禁哈哈大笑，“原来她也叫瑶儿？” “前辈见笑了，她本名渡瑶，乃晚辈糟糠之妻。” “谁是你糟糠之妻了？凭什么，你凭什么？！”渡瑶跳脚，指着慕子参怒不可遏，“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又在我身体里下了什么鸳鸯丸，让我无法施法的？” 说起鸳鸯丸，慕子参眉头紧皱，转身问她：“所以，你是为了要救楚凌，才要对门前辈下手？” 不知为何，经他这么一问，渡瑶瞬间从头凉到脚。 “鸳鸯丸……” 而一旁的门禁却在另外一边默念着慕子参所说的鸳鸯丸，他似乎在什么时候听过这种东西。 “我要救谁，你管得了么？”渡瑶干脆撇过头，不看慕子参。 “为何我不能管？你要救他，问过我的意见了吗？现在整个天国，除了我慕子参，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管你！” 慕子参凝眉，对她这挑衅的态度，他势必要好好管一管了！ 若他不治治她，难保有一天，她会在天国里遭人下毒手。 “是吗？你这么有本事，那你为何不直接抢了你老子的位置来坐，一统两界？不然你就是没资格管我！”渡瑶可不管此时慕子参是有多生气，她就非要在老虎头上拔毛。 她倒要看看，心高气傲的慕子参会如何应对她。 慕子参几经挑衅，嘴角忽而一挑，“是不是我坐上那个位置，你就当真会听我的话？” “那是不是你坐上那个位置，就当真会帮我救楚凌？”渡瑶朝他贴近，再次反问。 “你放心，既然我有办法让他入天牢，就会有办法让他出来，只希望，你不要言而无信。”慕子参调笑道。 渡瑶斜睨了他一眼，开什么玩笑，难道他当她说的话是耳边风，吹吹不成？ “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那就罢了，我就留在这里，和你的这位前辈玩玩了，说不定他突然有天就被我的诚心打动，自愿交出钥匙呢？” 渡瑶说着，真就坐在了雪地上，撩起长裙，闭眼打坐。 “你！”慕子参见她这耍赖的性子不改，简直是又气又好笑，“也罢，如果你愿意就这么耗下去，不顾你楚大哥的死活话，你爱怎样便怎样。但是，本王还是要好心提醒你，别到时候门前辈看见了你的诚心，到头来也一并看见了楚凌的尸骨！” “慕、子、参！”渡瑶猛地跳起，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你……你……” 他这分明是要让她妥协，要她求他放了楚凌。 “好！我就给你一日期限，明日子时之前，你若是没来，我就当你无能取代慕旬帝那老贼的位置！救不出楚凌，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情急之下，她只好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慕子参转过身，背对着她，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接着朝歪着脑袋躺在地上打起呼噜的门禁行了个礼，“既然如此，还请前辈做个见证，晚辈这就前去救人。并承诺在子时前，务必将楚凌带到渡瑶面前！” 门禁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有心了，快去快回哦。” 渡瑶噘嘴，虽然还不知结果如何，但心里总是惶恐难安。她并不是不相信慕子参的能力，只是觉得慕白冉和慕儒安那两兄弟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将天帝之位拱手相让。 至于慕旬帝，听闻他早有退位之意，许是哪个天皇子继位，对他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对她来说，谁当上天帝，才是最最重要的结果。 父亲交代她的任务，她几经辗转下来还是没能完成，而且连她自己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今唯一可行的，也就是趁他们战乱之时，直接擒拿慕旬帝，让他说出控制修罗力的结界解除之法。 只不过，她担心的是，慕子参要是知道她骗了他，会不会…… 抬起头，看到的已经是他那身挺拔的背影。 不知不觉，心竟然再次沦陷其中…… “看来，三皇子的确是个千古难得一见的奇才啊！跟了他，有福受喽！” 门禁翻了个身，整个雪山岭随着震动起来。 好不容易才踏稳了脚，渡瑶就不屑地应了一声：“有难还差不多，谁跟了他谁倒霉！” 可不是，当她还是安瑶，未央子参的侧王妃时，就被他身边的紫灵千方百计使虐。好不容易紫灵走了，她还被最信任的两个人，宸妃和湘儿所害，最后肉身坏死，脱离俗世。 这些，都是她跟着慕子参的下场，如今想想，还真没一处是好的。 “孩子，凡事都往好处多想想，最起码，你们还能说说话，见见面。要是等到哪一天，面见不到了，话也说不了了，再想回到从前，也是不可能的哟。” 门禁话外之音，渡瑶谨记心里。 她回头望了一眼此时的门禁，只看得到它一双眼睛和两个深不见底的鼻孔，以及说话时只能见得到缝的嘴。 不禁感慨，雪山岭的玄兽，门禁……并非世人传闻的那么可怕嘛。 情不自禁地将手抚上它与雪融为一体的白毛，隐隐地，有些感触和心动。 是啊，它所说的，不正是父亲和娘亲么？ 364.第364章 阴谋 天湖上方，慕旬帝及一众天神等了许久，才见慕白冉从湖底独自飞出。 “父皇，儿臣无能，无法将三弟带出，恐怕……” “恐怕什么？” 慕白冉刚一飞出，就跪于慕旬帝身前，神情中带着一丝悲戚之意。 慕旬帝见状，刚问出口，又接着说道：“莫非他……他去了雪山岭？” “是的。”慕白冉回道，嘴角微微一抽，表情很是不自然。 方才他出来的时候，将轮盘重新加固封印，还在火海与刀山的交界处，设了一个暗处障碍。 就算慕子参活着走出火海，也一定没有多余的体力再打开轮盘处的结界。 “参儿……”闻言，慕旬帝往后呛了一步，不知所措。 纵观前景，但凡是去了雪山岭的，都无一人生还。 但唯有慕旬帝心里清楚，慕子参是绝对不会为了要他这个天帝之位，而入内夺取龙脉。只要参儿想要，他给了便是，这就是子传父业的好处。 哪里还像当初他那样，江山要自己打来……最后还落得一身骂名。 慕子参前去雪山岭一定有别的原因！ “陛下，节哀……” 身后，已经有天神小声慰问。 “哀……你才要节哀，参儿吉人天相，怎会有事，若他平安出来，那便是你们新一任的天帝！” “……” 众神皆愣，慕白冉低埋的脑袋下，双眉狠拧。 “父皇，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儿臣留下来再等等如何？” 他看了一眼慕旬帝的反应，见他越是悲伤，他就越是愤恨。自古民间传位，皆是长幼有序，可凭什么三弟一回来，父皇就要将帝位不由分说地传给他？！ 平日里要应付那表里不一的二弟，本就劳心劳力，这边竟然还要费尽心思，讨好父皇，报一线希望来扭转乾坤。 “不了，孤在此等他。”慕旬帝说罢，落于天湖边上，站着便不再动。 慕白冉见状，只好陪着他一起站，一起等。 后面的天神也都纷纷落了下来，站于他们身后，不敢私自离开。 * 慕子参离开雪山岭，一路返走。 刀山最伤血肉，难免再次碰出了几道血痕。 好在他的体内淌着参血，具有自愈功能，稍稍运转一下内力，便能使血痕消匿。 可就算他受了伤，这一路而来，也自愈地都差不多了。若是换做从前，他定然无法恢复地如此快，但因为融合了慕子侃的幻影，与药典合二为一，他全身上下已是药源，只要瑶儿不在这时候激发修罗之怒，一炷香静养的时间，他便能全部恢复功力。 就在他进入传送门，想要通过火海之处回到天湖时，发现竟然多了一道结界无法穿越过去。 看来，是慕白冉给他下的套。 想来是慕白冉小看了他，这么多年未见，他还当他是从前的那个十岁孩童不成？ 看着被施了结界的传送门，他讽笑一声，接着激起一道光圈朝结界攻去，瞬间便轻而易举地将它打破。 一路飞往天湖的轮盘处，果不其然，这里也被慕白冉加固了封印，简直是多此一举！ 随着他施法之际，天湖上方又传来一声巨响，慕子参身着金黄战袍，跃出湖面。 俊逸的脸上，淡雅无痕，深鹜的眸底，却是高傲地不可一世。 “出来了出来了！” “真的是三皇子……” “参儿？！” “……” 面对着刚从湖面升冉的慕子参，大家是又惊又喜。 唯有慕白冉沉默无言，看着朝他们飞近的慕子参，面如死色。 “参儿，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吐血落入湖底，又是如何上来的？”慕旬帝有些激动地想去拉慕子参的手，却被他躲了过去。 他漠然地回道：“父皇务须大惊小怪，不过是体内的余毒未清，加上儿臣想要代父皇进入湖底一探究竟，便去了趟，见无大碍，这便回了来。” “余毒？什么余毒？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给你下毒？！” 慕旬帝一听，着急地不得了。 慕子参瞥向慕白冉，见他低着头不敢看他，心想慕白冉一定认为他会在父皇面前栽赃嫁祸于他，以报私仇。 可他偏偏不这么做，于是回道：“是儿臣殿里的一个小宫女罢了，还请父皇放心，儿臣已经惩戒过她了。” “那你这毒……”慕旬帝仍旧不放心。 他方才在众神面前可是允诺过了，若是慕子参能安然无恙出来，必会将天帝之位传给他。可听他说体内还有余毒…… “先前那是最后一口淤血，现在儿臣已无大碍。”慕子参这话是看着慕白冉说的。 他不知道当时慕白冉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设下那些障碍阻止他出来的。 但他知道慕白冉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帝位。 如果不是被父皇逼急了，他兴许也不会对自己动手。 “那就再好不过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大家都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再于帝宫一聚，孤有要事宣布。” “诺。” 慕旬帝的旨意很快得到大家一致认同，殊不知后面的天神们又看了一出慕旬帝出丑的戏剧，正感到索然无味。 相反，令他们最为振奋心间的，无非就是明日的“要事”了。 “冉儿，你先回去吧。”慕旬帝看了一眼自从慕子参出来后，便一直默默无言的慕白冉，遂又转身朝慕子参说道：“参儿，你随我帝宫一趟，孤有话要对你说。” 慕子参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经过慕白冉身边的时候，有意停留了一下，“大哥，你可还好？” 慕白冉抬头，忽而轻蔑一笑，“三弟，还不定是谁笑到最后呢。” 筹谋了多年，本已胜券在握了，半路居然杀出个慕子参，让他始料未及。可他偏偏就不信，自己会输得一塌糊涂！对了，不是还有个一直默默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慕儒安吗？ “那小弟，就拭目以待了。”慕子参轻言道，再朝他会意一笑，接着朝空中飞去。 慕白冉看了一眼此时恢复平静的湖面，忽而想起了慕子参不是还有一个软肋吗？当初那个声称他为爹爹的女娃娃…… 365.第365章 退位让贤 帝宫 “参儿，你实话告诉孤，你是不是去了雪山岭？” 寝宫中，慕旬帝背影萧条，开口问道。 “是。”慕子参丝毫不避讳，“儿臣也已见过门前辈，此番前来，就是希望父皇能够退位让贤！” “唉……”慕旬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是造物弄人啊……” 当初为了从前任天帝手中夺得帝位，他们联合了一众之力前往雪山岭。 犹记得门禁当时将他们打回天湖，并发话，雪山岭除了天帝，不许任何人踏入一步。就算后面也有天神偷偷潜入，也几乎是死无全尸。 慕子参能够毫发无损地从雪山岭回来，分明是因为门禁默许了他这个未来的君主。 “孤答应你，明日早会便宣布退位，由你继承孤的位置，继续统治两界。另外，天牢里的祸端，你也是时候该处理一下了。” 慕旬帝说着，脸上浮起倦怠之意。 慕子参看着他并不说话，今日如此近看，倒是发现慕旬帝的脸上多了一些斑驳的皱纹，他的身边也没有几个能够伺候得心应手的宫人，想必也是过得极为狼狈。 “这些是百年来，人界的历本，这些是有关天界的……” 他就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慕旬帝做着相关的交接。 天帝之位，他早就唾手可得。可他一直不想接手，其中不仅是因为不想破坏与慕白冉和慕儒安之间的兄弟情，还有的就是不想像当初的未央皇帝那样背负太多。 若不是想要征服瑶儿那个犟脾气，避免她再生事端，也不会这么急得让父皇退位。 虽然慕旬帝这个天帝当得人神共愤，可回想近百年来，也并无什么大事件大灾难发生。唯有就是冥界无法统治，毁了一座城池，灭了一个国家…… 而这些，他自然不会说，皆是因为瑶儿而起。 “你登基大典完成后，孤就搬到你的黄炎殿去，毕竟那里，还有些你母后的身影……” 慕子参双手一颤，微微点头，表示默允。 “对了，孤听闻最近兮兮还在水晶殿中？”慕旬帝想了片刻，转身问道。 “是。”慕子参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恐怕是这段时间他去的频繁，让人嚼了舌根，告状告到父皇这儿了，顿了顿，他又说道：“明日一早，我便将她接过来，父皇若是想念她，可以随时来看她。” 慕旬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便好。” 随后，又交代了些琐事，怅惘着时光飞逝，夜，也静谧无声。 慕旬帝的寝宫中，夜明珠光一夜未熄，慕子参难得一次留在了寝宫里，与他畅谈一宿。 翌日，天刚泛起鱼肚白。 清风徐徐，凉意习习。 水晶殿内，宫女四处奔走相告，“快去禀告三皇子，兮兮小主不见了！” 消息传开，很快到了帝宫。 慕子参的双脚刚踏出帝宫，就迎面被一个宫人匆匆而来的身影撞到。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何事如此惊慌？”他倏紧眉头，不悦地问道。 “水晶殿传来消息，兮兮小主不见了，奉奴才特来禀报！” “什么？兮兮不见了？！”闻言，慕子参变了脸色，连忙再问，“可有什么线索？” “听白娘娘所说，昨夜兮兮小主想要一个人睡，半夜时，白娘娘去了一趟屋子，见她还睡得极香，也不去打扰。今早本想叫起她，没想到殿里上下就再也见不到了，水晶殿当中也无其他人来过。” 宫人细细回忆着白芷柔传给他的话，面色胆战心惊。 慕子参一语不发，快步朝外走去，接着往天空飞去。 他倒是不担心她的安危，怕只怕她还太小，容易受旁人所诱，做出一些伤害他人的事。可匿大的天国，他也无从找起，这可如何是好。 回忆起昨日，还是平淡无奇，前日里兮兮病好，他便将她留在水晶殿让白芷柔再照顾一天，本以为今早将她接来一道参加早会，没料到却出了这等幺蛾子。 早会？ 对了，父皇说过今日早会将宣布退位让贤一事，莫非是有人带走兮兮，故意拖延时间？ 难道是……慕白冉？ 想到这里，他连忙转了个弯，朝夜明宫飞去。 * 慕旬帝的寝宫里，软公鸡正在伺候他更衣。 “这件颜色太深，换件浅的来穿吧。”慕旬帝看了一眼软公鸡递过来的那件金线缝制而成的皇袍，摇摇头说道。 软公鸡又挑了件稍浅一点的袍子，刚要为他换上。 又听他说：“这件也不行，今日是孤要退位的日子，穿这些多少有些不合适，你去天后宫里，把她之前做的那件淡黄明袍拿来。” “陛下指的是之前被您退回去，说颜色不够明亮的那件褂子？”软公鸡有些吃惊。 犹记得当初那件褂子是天后娘娘一针一线所缝，没想到正遇到天女进宫，白芷柔蒙获圣宠，慕旬帝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就把那件褂子给退了回去。 “对，就是那件，你去拿来。”慕旬帝回忆了片刻，示意他去拿。 没想到自己到头来，居然会如此怀旧。 他一直想要弥补对慕子参的亏欠，这段日子观察下来，发现参儿还是钟爱白色银袍，每件衣袍的袖子皆是以金线所袖，带着金光，又不失雅致。 所以今日的早会，他又怎会压制住参儿的风头。 软公鸡走后，他就坐在了一旁的榻上，倒了一杯清茶。 刚要饮用，忽觉脖颈被人从后面勒住，接着就传来一阵女声，音调清婉犹如泉水叮咚作响，扣着他的心间。 “说，控制修罗力的结界，如何破解？” 不用回头看，也务须用心想，他也能猜出是谁。 手中的水杯悬空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渡瑶凌空飞起一脚，将寝宫大门控以风力关上，“别给我耍花样，快从实说来！” 慕旬帝抽了一口气，语气平淡无奇，“你是渡恶派来的。” “废话少说，你要是不想死，就快点说！”渡瑶冷眸渐凝，手心的力道一紧，便能听见慕旬帝的喉结关节处发出的错位之声。 366.第366章 要挟 “呵呵……没想到我央央天国，还是没能逃过冥界人混入的局势，你杀吧，无论如何，孤都不会说！”慕旬帝声音低沉下来。 渡瑶五指泛黑，提起一道浓厚的瘴气，一掌从他背后打进去。 “唔……”慕旬帝闷哼一声，嘴角渗漏血丝。 “你不说，那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慕子参！”渡瑶冷笑，点住他的定穴，翻身来到他的面前。 慕旬帝抬头望去，真的是她！ “要杀就冲我来，别动参儿……”他已经完全说不清话，声音沙哑无力。 “你以为我没问出结果，会放过你的儿子？慕旬帝，当初你杀楚家上下百余口的时候，是否想过留给他们各自一条活路？”她嘴角泛冷，眉目无情作寒。 慕旬帝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直视着她，尽量拖延时间，“你跟楚家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无权知道！我要你现在就把楚凌放出来，并在早会时公布下一任新帝是楚凌！”见慕旬帝宁死不开口，她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孤不傻，连命都能不要，凭什么要听你的？”慕旬帝冷哼一声。 “你若不从，那我就屠尽你慕氏一族，你觉得就凭这个如何？”她说着，周身黑气漫身，绕于粗糙的空气中。 慕旬帝恍过神，颤巍巍地问道：“你……你是修罗？” “现在，我的修罗力还很充盈，别说杀了你大儿子慕白冉和二儿子慕儒安毫不费力，就连慕子参，也不在话下。” 她背过身，声音顿挫有余，心里还在因为骗了慕子参而感到愧疚不已。 从雪山岭离开的时候，门禁就不断唉声叹气，她虽不知为何，但总知道定是有关慕子参离开一事。 “你是……渡恶的女儿？”慕旬帝再次不确定地问道。 自从第一次见她，总觉得她眉眼极像一个人，现在想起，当年楚瑶自尽，肚子里的孩子就已经不在了…… 渡瑶没有回他，只听他自言自语着：“孽缘啊……” 她蓦地疾影到他身前，再次扼住他的经脉，低吼道：“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的要求？！” 要再听他废话下去，她就怕慕子参又折了回来。 “只要你放过参儿，我什么都答应你。”慕旬帝无奈地说道，“就算拿走我这条老命，我也在所不惜……” 参儿那么护着她，定然有他的道理，加上兮兮那么像她的娘亲，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其中的端倪…… “陛下，奴才拿来了褂子，能进来吗？”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软公鸡的声音。 渡瑶稍稍松开对他的束缚，低声说道：“该怎么说，你比谁都清楚吧？” 慕旬帝清了清嗓门，朝门外应道：“你退下吧，孤已经自己穿好了。” “陛下，你的声音怎么有些不对劲？还是让奴才进去伺候你吧。”软公鸡那尖细的声音仍是不依不饶地传了进来。 慕旬帝只好板起脸色，严厉地命道：“孤让你退下，你就退下，等会儿孤会自己去上早会，务须再来伺候了！” “……”软公鸡愣了愣，方答：“诺。” 渡瑶察觉到软公鸡要走，于是好不客气地将慕旬帝提了起来，“让他命人将楚凌带来。” 慕旬帝只好喊住软公鸡：“陆公公……” “陛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你去天牢，传孤的口谕，就说孤想要提审楚凌，让人将他带来。”他照说道。 “带……带到这里？” 门外，软公鸡的声音有些吃惊。 “孤让你去，你就去！” “诺！” 软公鸡一走，慕旬帝估摸了一下时辰，差不多要到了早会的时间。 “安十三，孤这么做，只求你放过孤的三个儿子，但是孤无法保证，楚凌登上帝位后会如何待孤那三个皇儿。” 这确是他所担心的，命人放出楚凌，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若说要将帝位传给楚凌，这是他极为担忧的。 那日，他们围剿楚凌造反，当时他就心生复仇之意，要是把他放了出来，再将大权交由他，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你当楚家的人都像你如此残暴不仁？慕旬，你欠我父亲的，他会亲自讨还回来，但你欠楚家的，就必须由楚家后代来讨回！你怕了？当初你抢夺帝位之时，为何就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今日？” 她讥讽嘲笑道，面若桃花盛开之时，春风拂面。 父亲等这一天，怕是也等了许久。 虽然父亲旨在让她讨好慕旬帝，并破解封印，但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孤唯一想不到的是，参儿会爱上你。”慕旬帝不温不火地答道。 渡瑶微微一怔，指尖冰冷，想要握紧，却无法弯卷。 慕旬帝接着说道：“平日里，孤求了他不下数次，让他来继承这个位置，可他并不领情。昨日，孤再提，他应允的很是爽快，孤就知道，定是有人让他为难了。” 她站着，仍旧不说话。 其实她心里清楚，是她激他夺位来引发混乱，再趁此之机要挟慕旬帝来获取破解修罗力封印的方法。 既然慕旬帝宁死不说，那她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 可不知为何，听到慕旬帝这么一说，她的心仿佛被针戳似得，痛得无法呼吸。 “造孽啊，孤与你娘亲并未修得正果，反倒让自己的儿子爱上了你，可孤却什么也不能做，孤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说道这里，慕旬帝声音哽咽。 昨夜洽谈，他至始至终都不敢说出这些话，能做的，能说的，就只是帮他理清往年的事务和今后的打算。 寝殿内，两人沉思不语，万籁俱寂。 “陛下，楚凌带来了。” “……”慕旬帝犹豫了一下，随后开口，“你们都退下吧，孤亲自出去请他进来。” “这……”软公鸡只觉得，今日的陛下有些奇怪。 “怎么，孤要退位了，尔等就不把孤的话听进去了吗？！”他稍稍厉声。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退下，请陛下息怒！” 软公鸡急急退下后，渡瑶连忙伸出五指，驱力打开寝宫大门，将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楚凌一把提了进来，遂又关紧了门。 367.第367章 兮兮不见了 就在渡瑶制服了慕旬帝的同时，慕子参已经来到了夜明宫。 放眼望去，夜明宫一切如故。 孤墙之上，绿草茵茵，环池而绕。 并无形色异常的宫人，也无孩童的声音。 他缓缓降于宫门口，门神见状，连忙开口跪拜，“拜见三皇子。” “大皇子呢？” “大皇子一早就去了帝宫参加早会，三皇子是有要事要找大皇子商讨？”门神多嘴问了一句。 慕子参并未回他，而是低头寻思，如果说慕白冉是去帝宫，那理应会在他来时的路上遇见，然而他在这一路上也没有看见慕白冉的任何踪影。 这么一想，他有可能是拐去了别处？ “别跑！” 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吵杂的打闹声，慕子参凝眉望去，看见白玉门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气，一路朝大门这个方向跑来，而他身后，正跟着一群围堵他的宫人。 “玉门！”他连忙起脚踏进。 “三皇子还请留步，大皇子交代小的，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准入内……” 话还未说完，看见的已经是慕子参决然闪入的背影。 “三皇子？三皇子！”白玉门张牙舞爪地朝他这里扑来，就像是看到了福星一般，面容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玉门，你为何会在夜明宫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子参问话的时候，白玉门身后紧追不舍的那些宫人纷纷止步，面露惊色，不敢上前，有的甚至已经跪地请安了。 “三皇子，此事说来话长，等会儿小的再慢慢告知于您。对了，安姑娘去找您了吗？我和她是一起被关进来的，昨夜她问了小的一些奇怪的问题后，就把我们给打发了。今日听这些宫人说，安姑娘在房内不见了，小的猜她一定是去找您了……” 白玉门一边吃力地咽着干燥的咽喉，一边向他询问着渡瑶的下落。 慕子参惑意顿起，“你们被大哥抓起来了？” “是啊，三皇子，先带小的离开这里再说！” 慕子参锋芒的目光扫向他们身前那些蠢蠢欲动的宫人们，见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提起白玉门的胳膊，带着他一道离开了这里。 路上，白玉门对他如实说了之前发生的事，在得知渡瑶果真闯入雪山岭的时候，大汗冒如泉涌。 好在，门禁老祖并未为难她，否则他这千古罪人是当定了。 “您是说，兮兮小主不见了？” 听闻慕子参出来的原因，白玉门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和二皇子有关？” “你说二哥？”慕子参立即回头，想听听白玉门的见解。 “嗯！小的在寅时听到大皇子回宫的动静，不仅如此，小的还听到大皇子让其中一个太监修了一份天书飞往迷宫城堡。” 迷宫城堡？ 那确是二哥慕儒安的所在居所，大哥此番找他，定是与今日的早会有关，可是兮兮被人带走，与他们又有何关联？ “玉门，今日的早会十分重要，你速速去聚兵拢将，帝宫相见……”说完，他附耳又道了一遍心中的计划。 白玉门连连点头，“诺！” 两人分道扬镳后，慕子参刻不容缓地往帝宫飞去。怕只怕，这时候的慕白冉已经再续楚凌后尘…… * 帝宫 帝宫外围，慕白冉汇聚亲信，将整个帝宫围得水泄不通。 这么大的阵势，他就不信，慕子参还能奈他所何。 他现在就差最后一步，那就是潜入父皇的寝宫中与他对峙，若是无法说服父皇将帝位传给他，那他唯有走出那步险棋…… 帝宫大殿上，众天神齐聚一堂，都在探讨着早会时慕旬帝所指的重要的事，究竟是何事，这些答案，就等慕旬帝出来揭晓。 “陆公公，你再进去催催吧，这都过了时辰了，为何陛下还不出来主持大局？” 殿内，已经有部分天神等得不耐烦。 软公鸡一脸哭相，“上神们，不是奴才没催，是陛下今日极为反常，奴才实在是不敢再去了……” 慕白冉刚踏入殿，就听到软公鸡的这番话，心想也不知父皇在卖什么关子。 “不如，让我去探探口风如何？”他面带微笑，笑里藏刀道。 “那就有劳大皇子了。” 在这些天神的阿谀奉承中，慕白冉朝寝宫的方向走去。 成败，在此一举。 他可不会像楚凌那样故伎重演，朽木不可雕！ 凡事，都得留有后手。 来到慕旬帝的寝宫门口，他先是附耳听了听了里面的动静，确定没有其他人声后，他又轻声敲了敲门，“父皇，儿臣能否进来？” 宫内，慕旬帝已经着装完毕，一脸沉色地望着正在替楚凌疗伤的渡瑶，竟也看入了神。 直到听见慕白冉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清了清嗓音说道：“孤知道了，你先去前殿等等吧。” 渡瑶心中暗道不好，慕白冉在这时候来，定没安好心。 蓦地想起寝宫里有一道暗门，是上次慕子参带她飞过的，于是一手提起还在昏迷不醒的楚凌，一手拖住慕旬帝，往暗门遁去。 “你务须多此一举，孤答应你的，自会守信。”慕旬帝以为渡瑶是信不过他，怕他会在慕白冉面前求救，刚到棉花垫上时，就再次向她承诺。 这么做，都是为了他的参儿安全，别无它意。 “你到今天还觉得你的儿子是为你好的？”渡瑶讥笑道。 随着她话音刚落，寝宫的门就被慕白冉踹了开。 慕旬帝心里一惊，他不是让他先去大殿等候吗？为何…… 渡瑶满意地看了一眼他的反应，接着面无表情地抓起他们朝黄炎殿飞去。 “你带孤去何处？”慕旬帝眼神木讷地看着渡瑶的侧脸，并不做任何挣扎。 或许，在他心底，还是有些对不住楚瑶的地方…… “黄炎殿。”她淡若无痕地启齿道，眸底的平静，无人能猜透她的想法。 这里是直通黄炎殿的暗道，她得先安顿好楚凌，再将慕旬帝送往帝宫大殿主持早会，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不得有一丝马虎！ 368.第368章 出乎意料的事 而这边，慕白冉踹开了寝宫大门，望着空无一人的寝殿，不禁傻了眼。 “父皇？” 他再次尝试着唤了一声，就再也没听见任何回应。 怎么可能会这样？刚才明明还听见他说话…… “大皇子，属下终于找到你了！”闻声而来的眼线，此刻已跪在他身后，抱拳而禀，“三皇子已经往帝宫这里赶来了。” “什么？这么快？！”慕白冉怎么也想不到，慕子参会选择空手而返。 那小女娃不是他的心肝宝贝吗？ 他不是应该很担心她，找不到她就不会回帝宫参与早会吗？ 这些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事已至此，只好另想出路了。 “通知外围的散兵，隐身而藏，等待我的命令再伺机而动，另外，让二皇子把那丫头带来。” “诺！” “慕子参，凭什么你要帝位，父皇就得无理由地拱手相送，那我和慕儒安这几百年来斗得头破血流，到底算什么！” 寝宫中，慕白冉低沉的怨声，阴寒至极。 * 帝宫大殿中，众神已经乱成一锅。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说好的早会，难不成就让我等干等？” “可不是，陛下这些年的作风可是越来越过分了。” “你呀，还是把这些话憋回去，他好说歹说，现在还是陛下，要是传到他的耳里，那保不齐就是要灰飞烟灭的！” “哎呀呀……” “看，三皇子来了！” “那边去催陛下的大皇子也出来了！” “都别说话了，看情形陛下也该出来了。” “……” 慕子参昂首踏入大殿时，就已经察觉到气氛沉闷，而且龙位上，还未看见慕旬帝的身影。 清晨他离开的时候，父皇显然是已经做好了早会的准备，怎么会如此拖延时间？ 看到慕白冉的时候，他也不再朝他行礼，而是径自走了过去，站于慕白冉身旁。 唯有不见二哥慕儒安，看来白玉门说的只能是真的，兮兮指不定是在慕儒安那里，想必二哥也是沉不住气了，最后选择和大哥联手对付他。 “大皇子，您刚才可是去见过陛下了？” 等得不耐烦的天神忍不住上前，问了慕白冉一句。 慕白冉头也不回地应道：“父皇虽然年迈，可还是要寻欢作乐一番，这时候想必还在跟白娘娘一道在房内呢。” “啊？” “什么……还在……” “……”偷听到的天神，连连摇头，就差骂出昏君一说。 唯有慕子参异常冷静，心中一清二楚，慕白冉分明是在撒谎。 昨夜，是他陪父皇挑灯夜聊，并无召见白芷柔，而且兮兮失踪，正是白芷柔的水晶殿传出的声音，眼下她正忙着找兮兮，又怎会跑来父皇的寝宫。 就在大家交头接耳，又开始议论着慕旬帝的歪风时，一道金光忽然从殿门外沿空投向高处的龙位上。 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视线从那道光投去，只见慕旬帝身穿龙袍，威风凛凛地从后方直飞龙位。 谁也不知，他能有此威风的一面，全靠外面的渡瑶赐了他一掌，谁叫他站在门外扭扭捏捏了许久也不肯进去，渡瑶等不及只好一掌把他拍了进去。 “参见陛下，万福金安！” 众神齐声跪下，声音洪亮，震响上空。 慕旬帝刚站稳脚跟，鼻头忽得一酸，自从即位以来，他还没能享受过如此一致朝拜的优厚待遇。 幽幽地叹了口气，挨着龙位旁的扶手坐了下去，“众卿平身。” “谢陛下！” 慕旬帝看了看前排的那些上神，眼神忽闪不定。 在看见慕子参的时候，眼里满是愧疚之意，可转向慕白冉的时候，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今日早会，孤有一件大事宣布。” 听到慕旬帝沙哑的嗓音时，慕子参便揪起眉头朝他望去，喉结处明显有於痕，看来是遭人胁迫…… 揣测着，他忽然看向身旁的慕白冉，低声说道：“没想到你当真如此大逆不道，竟然对他下此毒手。” 慕白冉顿时一怔，他这还未动兵，就被慕子参看出端倪了？ “你别自作聪明了，父皇要宣布的事，对三弟来说，不是更加期待？” 两者讥唇相向，怒目相瞪。 “经过深思熟虑，天帝之位……要归还楚家后嗣，由楚凌继位！” “……” 大殿中，顿时人声潮潮，炸成一锅。 “怎么会这样？” “什么意思？” “我没有听错吧？” 除了难以置信，只有震惊和质疑。 任谁都不会想到，今日早会，会听到这种消息，还是出自慕旬帝之口，就如被五雷轰了顶，咋舌目瞪，有的已经甚至说不出话来了。 除却这些天神的各种奇葩反应，剩下的就是慕子参的疑惑和慕白冉的惊厥。 父皇是被鬼上身了？ 还是…… 慕子参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了！ “等一等！等一等！帝位不能是三弟的！”就在这时，大殿外又传来慕儒安那不明觉厉的叫喊声。 他只当是，父皇已经宣布让三皇子慕子参继承天帝之位了。 故而，他很是配合慕白冉，在这关键时刻凌空而降，想来个轰轰烈烈的一次大造反。 “这……” 众上神膛目结舌，二皇子为何要说帝位不能是三皇子的，那慕旬帝分明是说，要将帝位归还给楚凌的。 这下全都乱了套，就连慕旬帝也是一头雾水。 “安儿！你这是何意？！不好好及时参加早会，反倒来搅局了不成？！”尽管如此，他还是厉声喝道。 因为他知道，渡瑶一直在暗处看着他，只要他稍微处理地不妥当，日后参儿必会过不了她那关。 “启禀父皇，儿臣已经查明，之前的那个小女孩慕瑶兮，正是三弟和修罗王之女渡瑶在人界的孩子！无论如何，儿臣也不能容忍此事发生在我们天国，更何况三弟去了人界这么久，也有可能已经勾结修罗王，谋反篡位！” “修罗王？！” 当再次听到修罗王的名号时，众神又是抽了一口气。 “二皇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慕旬帝宣布的并非是慕子参继位，可事关修罗王一事，好八卦的天神们还是无法坐视不理。 369.第369章 造反 慕子参见他们将矛头指向他，于是倾身上前，来到慕儒安身前，从容不惊地说道：“既然二哥都调查地一清二楚了，那不如由我亲自向大家说明缘由如何？” 龙位上，慕旬帝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倒是没想到皇儿之间的情谊会存在如此大的间隙，看来方才在去黄炎殿的时候，渡瑶对他所说的并非虚言。 若帝位给了他们兄弟任何一个，皆会令他们兄弟三人反目成仇。为了他们的安全，他听命于渡瑶，将帝位交给楚凌，可这突然蹦出来的慕儒安又是几个意思。 头疼地闭上眼，方知渡瑶那一掌已震入他的心扉，此刻，他身心俱疲，只怕稍微没坐稳，下一刻就要倒在了众神面前。 “兮兮是我和修罗王之女渡瑶之女不假，但二哥非要说我与修罗王勾结，不知可有证据？” 殿堂上，慕子参承认了自己与渡瑶还有兮兮的关系，但很快又将问题抛回了慕儒安身上。 “这……”慕儒安将视线转向慕白冉，无言以对。 周围的众神纷纷倒戈，对慕子参承认的话语开始议论纷纷。不管他是否与修罗王勾结，可他与修罗王之女生下的孩子即是孽种，必须毁之！ 慕白冉见目的已经达到，况且慕儒安也答不上话来，于是朝龙位上已经力不从心的慕旬帝做辑，“父皇，二弟出言不逊，污蔑三弟，还请父皇看在他一心为国的份上，不必挂在心上。” 慕旬帝揉了揉太阳穴，点点头。 接着挥手招来软公鸡，小声说道：“孤立意已决，现在累了，让他们散了吧。” “诺。”软公鸡转身，提起嗓门就传达了慕旬帝的意思，“陛下立意已决，你们都散了吧！” “父皇！”慕白冉倏紧拳头，不甘就此作罢。 立意已决，那不就说明了，帝位的继承者，并非三弟二弟或者他，而是那个造反失败的楚凌？ 见慕旬帝在软公鸡的搀扶下，往寝宫的方向走去。 他忽然伸手朝空中一声令下，“帝位绝不能落入楚家手里！各位上神若是支持我慕白冉，就袖手旁观即可，若是反抗，就休怪我不客气！” 随着他手势一挥，大殿之上忽降天兵浮云，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帝宫围得水泄不通。就连慕旬帝要回寝宫的道上，也被数十个天兵堵住了。 慕旬帝回头，怒遏道：“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不管你今日要将帝位给谁，儿臣都要行此一拼，儿臣只希望能将父皇打下来的统治权延绵后嗣并传承光大！”慕白冉犀利的目光朝大殿上扫去，那些天神见势，果然识相地退到一旁，其中不乏有些本就支持他的天神。 “大哥，你这话说的好像有点问题啊？”慕儒安对这突然的变故并无多大震惊，而是在听见慕白冉的话语后，觉得有些不妥。 父皇不是把帝位传给三弟吗？为何大哥还要这么说…… “二弟，你来迟一步了，父皇并没有把帝位传给三弟，而是给了楚凌。所以，为兄就只能自己发兵了，若是二弟能助大哥一把，日后大哥绝不会亏待于你。”慕白冉轻声说道。 “你……”慕儒安气急败坏，说到底还是怪自己太过天真，居然相信慕白冉的一面之词，以为联合一道打压三弟，便会让父皇收回成命，再决帝位传承人选。 可慕白冉今日所为，无非就是想当场谋反篡位！ 这么说来，方才他针对三弟慕子参说的那些，无疑是帮了慕白冉一把，在众神面前削弱了慕子参的信誉，又无意中推波助阵了慕白冉的势力！ “陛下？！陛下！”而此时的慕旬帝已经昏厥过去，倒在了软公鸡怀里。 慕白冉邪佞一笑，真是天助他也！ “大哥，没想到你连父皇也敢陷害！”慕儒安震怒，以为慕旬帝的昏厥是慕白冉所为。 “把其他不服我者，统统拿下，押入天牢！”慕白冉并不想解释，相反，他笑声阵阵，阴寒人心。 一直默不作声的慕子参，在几个小兵冲上来要制服他的时候，突然凌空跃起，飞到龙位上方，撑开掌心，一道金光闪耀整个帝宫大殿，横在了慕白冉想要前往龙位的道上。 台阶下，慕儒安正在与那些天兵天将厮打。 台阶中，慕白冉被药典的金光挡在外面，无法上前。 台阶上，慕子参黑瞳深不见底，傲视群雄。 谁都无暇发现，一直隐匿在门外的渡瑶正环胸而望着这一幕。 看着他们兄弟相残，慕旬帝势力倒台的这一刻，她的心情是无比舒畅的。 就在她看得起劲的时候，白玉门携精兵而入帝宫大殿，混战四起。 慕白冉的势力的确不容小觑，源源不断的兵力从外围充盈进来，将三千精兵整得体力不支。 慕儒安也已是气喘之势，此时早被十个天兵用银矛压制在地，动弹不得。 白玉门那处，势如破竹，倒是犹如新鲜注入的血液，气势汹汹。 而距离龙位最近的那两个男人，站了许久也不见任何动静，殿内冰刃交错，声势浩大，根本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清楚地看到慕子参原本凛然的神情正慢慢发生一些变化。 “你若再不让开，就别怪我对你那个宝贝女儿不客气了！只要我一声令下，她即刻死无全尸！”慕白冉咬牙切齿地说道。 慕子参冷声一笑，“是么？那我倒想好好看看，大哥是如何让兮兮死无全尸的。” 他那个女儿，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别看她小不点一个，小脑袋瓜里的东西，任何人都捉摸不透，但凡与她架上了，只有别人吃瘪的份，哪会有她吃亏的地方。 慕白冉一看他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就来气，挥来身后的一个随从，“把她带过来！” 既然慕子参想看，那他就不客气了！他偏不信，慕子参真会视若无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他面前！ “诺。” 那随从应道，穿过混乱的战殿，从渡瑶身侧飞离。 370.第370章 母女相见 迷宫城堡 “兮兮，你不是说你爹爹对你很好吗？” 一个堆满童趣的房间里，长相稍带猥琐的太监蹲在正专心玩耍的兮兮面前，挑眉说道。 “嗯啊！”兮兮头也不抬，从地上拿起一个小拨浪鼓，玩得不亦说乎。 那小太监觉得太吵，一把将它夺下，语气又变得极其严厉，“我在跟你说一件很严重的事，你好歹长点耳朵来听听啊！” 长耳朵？ 兮兮一愣，随即咧嘴一笑，“我会呢！” 说着，她的耳边两侧，随即长出一对大耳朵来。 “啊！”那太监被吓得不浅，直接坐到了地上。 “啊哈哈哈……”兮兮笑得更欢，又把耳朵缩了回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站了起身，问道：“说吧，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那……那……”小太监有些语无伦次，被兮兮这么一吓，差点就把正事给忘了，“不然我跟你打个赌吧，我赌你爹爹不爱你，他看见你有危险一定不会救你。” “怎么可能！这有什么好赌的，爹爹才不会不救我呢！” 兮兮挺起小-胸-脯，自信地说道。若说娘亲不救她，她倒是会相信，可爹爹不救她，骗三岁小娃娃呢！ “我说不信就不信，敢不敢与我赌一赌？要是你爹爹真的不救你，你以后就跟我过日子，若你爹爹救了你，那这些好玩的，就全送你了！” 小太监见她又跑去玩耍，于是利诱道。 “真的？这些都送我吗？”兮兮回头，明亮的瞳里忽闪忽闪着，显然是忽略了他前面那句话。 “那当然，要多少有多少！你还可以分给你的朋友一起玩。” “可我……没有朋友……”长睫低垂，她小声说道。 “……”那太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么好端端地多嘴说了这么一句，“没事没事，自己玩这么多才没人抢嘛，怎么样，敢不敢与我赌？” “赌就赌！我才不会输呢！”兮兮噘嘴，不屑地说道。 她差点忘了，她的朋友不就是精灵国的那几个吗？ 蜂灵，芒草……他们要是看到这么多的玩具一定也会很开心的吧？ “那你就要好好配合我喽！” “嗯……” * 帝宫 打了许久，大殿里的情势终于稳了下来。 白玉门带来的三千精兵终是体力耗尽，倒地不起，虽然如此，慕白冉手下的那些爪牙也几乎所剩无几。 殿内的那些上神逃得逃，躲得躲，也就只剩下支持慕白冉的一些仙宦。 渡瑶抬眸望去，慕旬帝和软公鸡此刻仍被那些天兵所围，无缝插针。 龙位上，药典横空而立，金光闪闪，慕子参正闭目而伫，养精蓄锐。 而台阶中央的慕白冉，早已等得不耐烦，左右顾盼。 终于，帝宫外传来那个随从的呼声：“大皇子，慕瑶兮带到！” 这下，慕白冉有了笑容，慕子参也睁开了眼，门外的渡瑶，则是惊愕地投去视线。 慕瑶兮…… 那是她的孩子…… “兮兮？你怎么……” 慕子参难以置信地望着此时被捆仙绳所困，五花大绑的兮兮，话还未问完整，就听见兮兮带着哭腔朝他大喊：“爹爹，快救我！救我，爹爹！” 怎么可能，兮兮居然被他们绑成这样了？ 由于兮兮身子极小个，慕白冉两手就将她提了起来，兮兮既不叫喊，也不挣扎，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眸，可怜巴巴地看着慕子参。 “小模样生得还挺俊，也不知道她娘亲是何模样，三弟还真会金屋藏娇。”慕白冉从身侧拿出一把匕首，搭上了兮兮光洁白-嫩的小脸。 就在他话音一落的时候，大殿内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 药典的金光被打散，只留下残影。 慕子参侧眸一看，只见一道白影掠过殿堂里的那些天兵的脑袋，疾影朝这里飞来。 慕白冉更是手里一轻，原本提着的那个小人儿竟然不见了！ 他惊慌地回头望去，那白影群褶旋舞，从高处落下，怀里抱着的，正是他要用来威胁慕子的兮兮。 “把她给……”伸手刚要命她将兮兮给他，看见的却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十三？！” 她不是还在夜明宫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兮兮双手抓着捆仙绳，正感到纳闷，抬起头看见了渡瑶时，小眼一蹬，立即装死。小心脏却在此时砰砰地跳个不停，娘亲她……在抱着她？ “十三，快把你怀里的那孩子给我，听话！”慕白冉带着些恳切，伸手朝她示意。 “给你？”渡瑶收起往日里那白傻甜的性情，冷眸泛寒，“我救的，偏偏是她。” “你要救她，为何？”慕白冉有些错愕。 然而，令他更加吃惊的是，此时的安十三，神情极为冷漠，根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渡瑶走近他，冷绝的脸庞上，仅剩一双水眸清澈见底，“只因，我正是她的娘亲。”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慕白冉就像是再次被雷劈了的感觉，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娘亲……”兮兮忽然觉得，这个怀抱温暖至极，忍不住就往里蹭了蹭。 渡瑶有些诧异地低头，见到兮兮假寐的双眼正好睁开，与她对视了一眼，莞尔一笑，梨涡呈现。 兮兮不禁看得有些入迷，她从未见过娘亲笑过，尤其是……对她笑，真的是好美啊！ “不，十三，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想像当日楚凌谋反时，保护慕子参那样，才会用这种谎言来骗我，以此保护这个女娃娃对不对？” 慕白冉仍旧不信，他边说着边朝渡瑶伸出手，想去拉她。 渡瑶没有避及，只是施法松开了兮兮身上的捆仙绳，再次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她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就怕兮兮无法原谅她，不愿意理睬她。 没想到今日一见，兮兮竟是这般可人可爱，就算这孩子真的不理睬她了，她也不会将她放开了。 慕白冉的手是被慕子参拦下的，看见她们母女重逢，慕子参的心里暖意浓浓，他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去亵渎这份动人的母女情。 371.第371章 娘亲不爱我 “十三，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慕白冉有些竭嘶底里地喊道。 渡瑶侧眸看向他，知道他仍然不信她真实的身份，于是暗提修罗力，由掌心化出一道黑风，一掌击向地上的红毯。 猛地，整个帝宫犹如地动山摇，龙位也摇摇欲坠，就连殿堂上站着的那些天神也都踉跄了好几步才能站稳脚跟。 然而，这只是渡瑶稍稍发出的五成功力，即能震慑帝宫里所有的天神。 “她……真的是修罗！” “是修罗力不假！” “……” 她转向早已惊呆的慕白冉，轻声问道：“这下，你该信了吧？” “原来，你就是渡瑶……”慕白冉笑得凄凉，“我输了，输在一个女人手上……” 渡瑶的视线轻触向慕子参的深眸，在看到他安然自得的神态时，缓缓开口道：“输得可不止是你，你们慕氏三兄弟，已经输得一塌糊涂！” 慕白冉跌坐在地，回头望着殿内只剩几十的天兵，心知肚明自己无力再做挣扎，只能喃喃着：“你们都是合伙来骗人的……” 渡瑶斜睨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我曾向慕旬说过，将两界回归给楚家，就会放过你们几个，事已至此，我不会为难你，你走吧。” 毕竟，她是骗过他，骗了天国里所有的神。 对她而言，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如何，父亲自幼教导她，修罗本性，率性任为，冷酷无情，嗜血无常，实乃真性情。 她虽然做得不够好，但这些不必要拥有的感情，该断就断，还是断得干脆。 慕白冉走下台阶，有气无力地朝大殿上抬手一挥，余下的天兵天将随即撤离，一并放了原本控制的那几个天神，包括慕儒安。 一切就绪后，他的双眼空洞，漫无目的地往外走去，或许，此刻他正需要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绪，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放弃自己多年来，一心想要获取的帝位，真的值得吗？ 渡瑶刚收回目光，就看见前方的慕子参收起药典，辗转来到她身边，语气掺杂着一丝戏谑，眼神深然而望，“瑶儿，你也输了。”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怀里所抱着的仍是她的兮兮，这分明是她最大的收获，何输之有。 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与他在雪山岭的约定。 “帝位并非是你的，我也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你认为谁才是输的那个人？”她对上他的眸，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想让楚凌坐上这个位置，可曾问过我的意思？”他看着对面的女人，指了指不远处的龙位，语气里透着些怒意。 是的，他以为她会乖乖待在雪山岭等他拿下天帝之位，凯旋而归。 可他没料到的是，她居然趁他离开寻找兮兮的时候，不仅胁迫他的父皇，还让人从天牢内把楚凌放了出来，要不是刚才白玉门附耳告知，她将楚凌带进了黄炎殿休养，他根本无从得知。 渡瑶轻笑不语，伸出手摸着还在假寐中的兮兮，心里冷暖交替。 问他的意思？ 他不是那么有把握能够赢了这场赌注吗，为何她一出手，他就乱了分寸。 “兮兮，到爹爹这里来！” 兴许是见渡瑶不理他，慕子参有点憋气，朝她怀里的兮兮叫道。 “……” 兮兮的眼皮子下，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动了动，却不吭声。 “兮兮！”他提高了些音量，伸手将她从渡瑶的怀里扯了下来。 渡瑶气结，“你做什么？！” 五公分处，一双深邃的眼眸望不到底，里面满满的皆是他的怒意。 “做什么，你心里不是比本王更清楚吗？”他是生气，生气她在雪山岭激他夺位，结果自己却偷偷来到帝宫谋划一切。 本来她们母女相见，他心里是开心的。 但在听到她说，父皇是为了他们兄弟才将帝位给楚凌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修罗脾性难改，伤了他的父皇，当时他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但更可气的是，她居然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毫无悔意。 “爹爹，疼！” 许是因为生着闷气，兮兮的手腕被他抓得太紧，吃痛的她忍不住叫出了声。 “兮兮……”渡瑶紧张地喊出她的小名，接着伸手欲要去抢。 慕子参旋身而挡，将兮兮从地上抱起，躲过了渡瑶的抢夺之举。 “慕子参，你……” 他邪魅一笑，“想要女儿，你得先让我救醒父皇，再收回你要让楚凌即位的威胁，否则，就休想。” 说完，他朝兮兮一眨眼。 兮兮小脑袋瓜跟着一转，立马心领神会，爹爹这是跟她在玩惩戒娘亲的游戏呢！小小的脸蛋随即点了点，表示赞同慕子参所说。 渡瑶却愣神了许久，他居然让她向慕旬帝妥协，凭什么？！ 她堂堂修罗，凭什么要听他的，不依，就是不依！ 可一看到依偎在他身边的那个小身影，小脸蛋上忽闪着一双可怜兮兮的水眸，顿时又于心不忍。 那是她的女儿啊，他慕子参是哪儿来的胆儿，竟然叫跟她开条件，不让她与兮兮亲近。越想越气，她只好扭头不想。 “呜呜……爹爹，我讨厌娘亲，她根本不爱我，你骗我！我讨厌你们……呜呜……”看见渡瑶无动于衷，小兮兮终于嚎啕大哭。 慕子参低头刚要安抚她，却见她旋身变成小精灵的模样，顺势消失在了帝宫大殿上。 “兮兮！” “兮兮——” 渡瑶也惊地回头唤她，可哪里还有她的身影，兮兮分明是赌气走了。看这情形，她这是又把自己的女儿伤了一回儿？ 不禁懊恼不已，若不是自己优柔寡断，放不下尊严，恐怕这时候就已经可以得到兮兮的原谅，可是…… “瑶儿……” “别叫我，她要是一日不搭理我，我就一日不再见你！”渡瑶吼完，就顺道跟着飞了出去寻找兮兮。 整个帝宫大殿，除了剩下几个三三两两的宫人围在不远处的过道处，正看着昏迷的慕旬帝外，就只有慕子参傲立在台阶上，呆愣地望着渡瑶飞走的方向。 372.第372章 衾末请愿 他并非不知，她是修罗。可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正邪不两立之说，他们之间的鸿沟，得有一个先踏出一步…… “三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宫殿中，看情形是不会再有所动静了。另外，冬菊来报，说安……说渡姑娘把楚王安顿在了黄炎殿，您看如何是好？” 白玉门走了过来，朝他做辑禀道。 楚凌在他殿内？看样子是瑶儿将他救了出来，这个女人，还真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事。 “好生照顾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弧度并不明显，却让白玉门看出了一些端倪。 “诺。” “若是有渡瑶和兮兮的消息，马上来报，你先安顿一下那些受伤的将士。” “诺！” 白玉门退下后，他便朝慕旬帝的方向走去。他虽然也恨着慕旬帝，但毕竟还是他的父亲，归根究底，他还是无法看着他如此软弱地倒在地上，无人扶持。 经过先前的早会一役，他亲口所决，要把帝位让给楚凌，现在好了，帝宫里的宫人对他再也不似以往的兢兢业业，甚至连他倒在地上，也没人伸手去扶。 唯有平日里贴身伺候的软公鸡也一同失了势，发号的命令也无人理会。 “你们还愣着敢什么，快一道将陛下扶了送进寝宫歇息呀！”如今他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宫人们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就纷纷散了去。 慕子参随后走来，站于软公鸡和慕旬帝的身前。 “三皇子，伤人伤己的话您也不用多说了，奴才知道，大皇子叛变，二皇子失势，大家都觉得慕氏气数已尽，如此对待陛下，奴才全能理解，您要是也不想留在这里，那小的就恭送三皇子您了。” 软公鸡半跪在地，原本尖细的嗓音在此刻听起来却不再那么刺耳。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陆公公跟着父皇也有上千年了。”至少在他十岁前，他就已经见到他一直服侍在父皇身侧。 没想到，到了这最后一刻，父皇身边唯一留下的，会是一个老太监。 “回三皇子，老奴早已不记得了，但是奴才定会守在陛下身边不离不弃的，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有无势力，老奴都会照顾他……”软公鸡老泪纵横，一扫先前的嚣张跋扈，让人看了顿觉心酸。 慕子参不再说话，而是执起右手，五指承接而握，左手覆盖右拳，药典只字顿时由脑海而生。 默念口诀，并生一道透明的气息朝慕旬帝昏厥的身体涌去。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回生之术？”软公鸡看傻了眼。 一直以来，只在神人当中听闻过，人间有一个参王，能够起死回生，还能使人类逆天长生不老，如此以来，他今儿个，倒真是大开眼界了。 灵气滋补着慕旬帝周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只见慕旬帝稍稍有了些动静，干裂的嘴皮子也开始蠕动了起来。 “陛下，陛下您醒了？！”软公鸡兴奋地跪在一旁连连磕头，“谢天谢地，陛下您终于醒了，您快起来看看，是三皇子救了您，他用……” 话还未说完，再抬头望去，哪里还有三皇子的踪影，可地上的慕旬帝正逐渐苏醒过来倒是不假。 就在他要扶起慕旬帝的时候，慕子参忽又冒了出来，毫不费力地将慕旬帝从地上扶起，将他引进了寝宫。 软公鸡怔然，他哪里晓得方才慕子参一听到他说陛下醒了，就条件反射性地躲了起来，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可没躲多远就又折了回来。 没想到，到头来最有心的还是三皇子，亏得陛下没有白疼他，找他这么多年。 * 冥界 这日，刚好是修罗王出关的日子。 而修罗殿上，陌衾末已经跪了三天三夜。 修罗王一天不出兵，他就越发担心渡瑶的安危。这么久了，瑶儿一点音信全无，就连精灵国，也没有任何有关慕子参的消息，他要是再不攻打天国，谁晓得还要发生多少个意外。 “你怎么还跪着不走？”修罗王刚飞身坐到黑虎椅上，就一眼瞥见地上那抹孤寂的黑影。 “属下已经探明，慕子参不在人界，早已回到天国了。”陌衾末咬咬牙，和盘托出。 跪了这么多天，为的就是说出这个消息。修罗王迟迟不发兵，理由不就是无法探得慕子参的踪迹吗。 “你说什么？早已回到天国了？”修罗王的声音乍寒。 “是。”陌衾末手心一紧，应道。 “啪——！” 五根黑指凌空而现，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陌衾末脸上。 血丝渗出，陌衾末一语不发。 “废物！本座让你时时盯着慕子参的动静，你倒好，在他早已回去后才来禀明！本座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混账东西！” 修罗王腾地从黑虎椅上站起，面具下的琥珀色渐凝，汇成一道骇人的光芒。 “属下愿意将功补过，恳请修罗王大人让属下带鬼军前往攻入天国，救出瑶儿，拿下慕子参！” 这个结果，他似乎早就预料到，纵使被打被罚，他也毫无怨言。 是他欺瞒在先，本不该挑战修罗王的无情之性，而今挨这一掌，倒还是惩罚得轻了。 “陌衾末，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本座警告你，要是你再耍什么花招，别说是你和瑶儿的婚礼不可能再予你兑现，就连你这身功力，本座亦可毁于一旦！” 看来，修罗王这次是真的大动肝火了。 “属下不敢！若属下无能，全凭修罗王大人处置！” 此番前去，救出瑶儿势在必行，可要说捉拿慕子参，他当真能做得到吗？慕子参抓回来，必是死路一条，到时候瑶儿还会原谅他吗？ 可他这次，已经全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前进了。 “十日，本座就给你十日期限，这么多天的时间，你若还是完成不了任务，就别怪本座下手无情！”面具下，呈现的是一张不容商量的冰绝之色。 “是，属下告退！” 回完，一袭黑烟盛开，淡化在阴冷的修罗殿中。 373.第373章 转移目标 渡瑶四处找遍，都未能找到兮兮的踪迹，最后只好折回了黄炎殿。 本是想着潜进黄炎殿将楚凌带出来，等他养好伤后便扶持他登上帝位，可她刚踏进房门，就看到原本安顿好的楚凌已不见了踪影。 “渡姑娘，你在找什么？” 白玉门站在她身后，与往常一般，面带笑容地问着她。 渡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慕子参提前回来了，看到是白玉门，她松了一口气，“没什么，你怎么也逃出来了？” 她问的，自然是指他从夜明宫出来的事。 白玉门笑道：“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对了，渡姑娘，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如果我告诉你有关门禁老祖的事，你就会教我如何烹饪人间那些美味佳肴的。” 反正三皇子也没有因她前往雪山岭而怪罪于他，再说了，渡瑶现在也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那他就正好将这事给搬了出来，也顺道阻止她前去寻找楚凌。 渡瑶微蹙细眉，有些含糊其辞，“我现在还有事，等我办完这些事再来教你。” 说着，她走出了门外，不想被白玉门横手拦下。 “渡姑娘，我还有一事不明，你和三皇子在人界里是如何认识的呢？”白玉门见她要离开，想尽法子拖住她。 “让开！”渡瑶有些生气，对她来说，白玉门也算是她在天国里的一个朋友，她不想伤了和气，却又不得不厉声喝退他。 早前她不得已把楚凌安顿在这里，想着这里不会有什么宫人来往，没想到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楚凌不见了，必定凶多吉少，她得去救他！ “哎呀，冬菊？冬菊你快过来，渡姑娘想让你带她去看看秋菊的情况，就有劳你了！”白玉门见她脸色不好，知道她要爆发，连忙拉住刚整理好其它房间才走出来的冬菊，笑容盈盈。 冬菊不明起就，只觉得白玉门笑里藏刀，不怀好意，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缘故。 在看到渡瑶的时候，她还一脸纳闷，“渡姑娘？这不是十三哥吗？” “我说是渡姑娘，她就是渡姑娘，你好生伺候着她……”白玉门说着，就凑近她耳旁，耳语了一阵。 冬菊忽得羞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白玉门，只是连连点头，随后娇嗔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渡瑶稍微看出了些端倪，本想不理他们径自离去，可看到冬菊，也真就想起了秋菊，于是动了动嘴皮，“秋菊她还好吗？” “渡姑娘，请随奴婢来。”冬菊朝她欠身，接着转身带路。 渡瑶只好跟着她走去，这时的白玉门已经朝帝宫飞去，前往通知慕子参。 * 帝宫 “参儿，没想到你医术精进，不愧为参王，得民间传颂。”慕旬帝已有好转，能起身稳坐。 慕子参背过身，声音并未有何异常，但态度仍然冷硬，“你为何要将帝位传给楚凌？” 慕旬帝叹息，原来他还在怪着他。 “渡瑶虽为修罗，力量可怕。可这里不是还有压制修罗力的封印，时间一久，她在这里便无法作威作虎，你是觉得她可以威胁到这里的谁？”慕子参继续说道。 “原来你都知道了。”慕旬帝站了起身，走到他身旁，“父皇并不是怕她，而是怕你过不了她那关，依她现在残余的功力，你我恐怕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肤浅！” 他迅速打断慕旬帝要接着往下说的话，“你不是她的对手，可并不代表我也不是！五百年了……我花了五百年的时间才悟得药典的最高融合，就算是修罗王来了，我亦不会败阵，你这分明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听得出，慕子参此刻非常生气。 慕旬帝又何尝不知，自他第一天回到天国，站在他的面前，他就知道慕子参现在的功力远远超过他，可与渡恶和渡瑶相比，他实在不知会是谁胜谁负。 “孤只知道，在那个渡瑶面前，你赢不了！” 慕子参一听，双手微颤，脸色泛白。 是的，他是不可能与瑶儿正面为敌，不然他也不会千方百计想着将她驯服，将她拥入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化她心中的冰冷。 “我只希望，日后瑶儿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无论如何，我都会将她驯服。”他软下声音，继续说道：“至于帝位，我不会让给楚凌。” “那你大哥二哥他们……” 至于这两个天皇子造反之事，慕旬帝在早会时就已经乱了分寸，这才怒急攻心，在帝宫大殿上直接晕倒。 当下，他只相信慕子参，也想听听他的想法。 “你自己看着办吧。” 没想到，慕子参却把问题抛回给他，一点有建设性的建议也不愿意多提。让他觉得更可气的是，他再次目中无人地离开了他的面前，不知去往何处…… 慕子参出了寝宫，就看到白玉门已经候在门口。 “三皇子，渡姑娘已经在黄炎殿了，属下让冬菊拖着她了，唯恐时间不会太久，她已经发现楚王不在房间的迹象了。”白玉门见他出来，立即开口禀道。 “楚凌现在醒了没有？” “属下将他转移走的时候，是还昏迷着的，至于他现在是醒还是昏，属下亦不清楚。不过，他身上的大小伤实在太多，就怕他本身也坚持不了几日了。”白玉门边回忆着边回道。 楚凌身上的伤触目惊心，连他都无法直视，心有不忍，恐是在天牢里受到极大的天刑。 “回去再说。” 慕子参听后，犹豫了一会儿，又转身走进慕旬帝的寝宫内，目不转睛地朝暗道口走去。 慕旬帝本还在思虑着该如何处两个天皇子的，看到慕子参又折了回来，心头一阵高兴，刚要喊他，却见他风风火火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丝毫没把他看在眼里。 这才注意到，他是为了从暗道里回黄炎殿，不禁一阵失落。 也不知何时，他的参儿才会真正的原谅他。 要说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修罗王渡恶。既然渡瑶的身份揭穿了，那么就不能再留她在天国了，有参儿在，他也无需惧怕修罗力，得想个法子，对付那个女修罗了。 374.第374章 交错 慕子参刚回到黄炎殿，还未看见渡瑶的身影，迎面就飞来一只金鸽，化作一张天书落入他的手中。 天书是从水晶殿发来的，原来是兮兮回到了水晶殿，白芷柔因此发天书以报平安，信中还提到，因为是第一次会写天书，所以想将这份喜悦一并传给他。 看完后，他随手将它揉为灰烬，接着往院子里走去。 没走几步，就又停了下来，现在瑶儿还在和他怄气，如今能够缓解他们之间关系的就只有兮兮了，不如先去将兮兮带来，再与瑶儿好好解释一番。 暗暗有了决定，他又返身往门口飞去。 “三皇子，您这是……” 白玉门才刚到达，就又见他急匆匆出门的神情，开口刚想问清发生了什么事，却听见慕子参头也不回地应道：“去水晶殿！” “这……” 水晶殿，那不是白娘娘的住处吗？ 白玉门咋舌，三皇子这又是唱得哪一出戏？这连渡姑娘的面都还未见着，怎么就要去水晶殿了？ 这么说来，他又得要进去拖着渡姑娘了？ 一想到这个苦差事，白玉门就头疼不已，刚一扭头，就撞向了一个柔弱的身体。 “渡……渡……渡姑娘？” 她怎么会站在这里？！莫非她都听见三皇子要去往何处了？ 见渡瑶一语不发，他连忙陪着笑脸道：“渡姑娘，三皇子估计是有要事在身，你再等等，等他回来了再……” “滚。” 冰冷的字句从她齿缝间蹦了出来，使白玉门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方才她也看过秋菊了，原来那日晚上并非是秋菊想要魅惑慕子参，而是曾受过水晶殿一个宫女的恩惠，为了还她一个人情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当时白芷柔发话，要么毒死安十三，要么离间安十三和三皇子的感情，秋菊无奈之下，选择后者。 没想到一番误会下来，慕子参将秋菊关进地下牢，并让冬菊看管，等他回头便会赐以死罪。 冬菊本就和秋菊姐妹情深，两个自小就服侍三皇子左右，何曾听过秋菊说起自己中意三皇子，再三逼问下，冬菊也就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渡瑶刚从地下牢出来，就看到慕子参回来，她本想躲起来，却看见他手捻天书，不出半响又往外飞去，接着就是他和白玉门碰面的那刻，以及他说要去水晶殿时那坚定的语气。 眼下若不是因为还要急着去找楚凌，她定然会前往水晶殿让白芷柔付出相应的代价！想让死，没门儿！ 刚要踏出大门，忽得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于是又停了下来，朝白玉门问道：“你知道对不对？” “知……知道什么？”白玉门被问得心虚，又指了指后院，“你不是让我滚吗？我滚便是，我现在就滚……” 说着，他便将自己卷成一团，当真就着冰凉的地上滚了起来。 渡瑶又气又好笑，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别装傻了，你一定知道楚凌去了哪里对不对？” 白玉门心里一慌，连连摆手，“什么楚凌，他不是被关在天牢了吗？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楚凌去了哪里？还是说，有可能是楚凌自己去找出处了？ 现在外面的局势动荡不安，他能去哪里，会不会是回白玉殿去了？ “你当真不知？”虽然这么想着，可她还是没能放过白玉门，权当是自己把气撒在他的身上。 可这句简单的问话在白玉门看来，倒成了赤果果的威胁。 要是换做旁人，他是宁死不说的，可在渡瑶面前，他天生就是一脸妥协相。 “我说，我说还不成吗？楚王被冬菊安顿起来了，现在好的不得了呢，现在就等三皇子回来处置他了。” “他果然是被你们藏起来了？！”没想到她稍稍一问，就把白玉门的话给套了出来，渡瑶撒气，“带我去见他！” “见……见谁？”白玉门一副可怜样儿地望着她，还是未能理清她这突然的冷漠是如何转变而来。 “自然是楚凌！” 真是见过笨的，也没见过如此笨的！ 渡瑶在心底崩溃大吼，可表面上依旧冰霜无情，随手再次将他甩在了地上。 “痛——！”白玉门龇牙，这女人出手可真狠。 可还能怎么着，谁叫自己命贱，连个报复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他倒希望能这样看着她，到永远。 在白玉门的带领下，渡瑶来到了后院处的一间屋子，楚凌的确在里面，只是仍旧是毫无起色。 看他伤势，也不知何时才能够恢复。 “渡姑娘，你现在带他走，就相当于要了他的命。” 见渡瑶走近，身后的白玉门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为何？”不知这白玉门又在向她卖什么关子，渡瑶语气不带示好。 “他身上的伤口都是天罚导致，如果没有经过好好处理，以后就算是活过来也只能是半残不死。” 白玉门说着，又指向榻上紧闭双眼的楚凌，只见他袒于衣袍外的体肤几乎是皮绽肉开，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有些伤口甚至已经流脓。 看着这一幕，她想起自己在人界时遇到的一些不好的人和事，心里竟然无比平静。 “以我之见，渡姑娘要想救他，就稍稍向三皇子低头示弱，男人一般都对柔弱的女子天生会分泌一种怜爱的本能，到那时候，三皇子一定会……” “闭嘴！” 让她示弱，简直是想都别想！ 父亲从小就告诉她，若要想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要自强，只有你自己强大，才能一呼百应，万物皆拜，成为人上人，神上神！ 可白玉门说的那句，男人都会怜爱柔弱的女子，是真是假？ 转念一想，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楚凌的伤势的确过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他的心脉，早在帝宫时，她试过给他渡灵气，皆被反弹，这么看来，也就只有慕子参有能力救他了。 白玉门抿起嘴，乖乖站于她身后，不再说话。 “我把他暂时放在这里，若他出了什么意外，我定然不会放过你。”她转过身来，水眸凝视着他，似在威胁，更是警告。 375.第375章 妙计 白玉门懵然，难道他又多嘴了？怎么好端端地又不放过他了？怪他咯？ 刚想开口为自己开脱责任，就见渡瑶一挥轻袖，不见了。 既然暂时无法带走楚凌，那就先去把慕子参绑回来，让他治好楚凌身上的伤，待楚凌取代了慕旬帝的位置，就能知道打开打破封印的方法了。 最重要的是，她要当面问白芷柔，问问她究竟是何居心，为何要千方百计置她于死地。先是秋菊，再是信笺…… 刚飞到半路，就见迎面而来两个宫女，朝她欠身：“安姑娘，天后娘娘有请。” 天后娘娘？ 她差点忘了，那日在夜明宫里，她确实看见天后娘娘命其中一个宫女为她修了天书。不过当时她赶着去雪山岭，也就没把这事放于心上。 这会儿本来是要去水晶殿的，可天后却派宫女亲自来接她，若她再回绝怕也说不过去了，好在天后娘娘的彩凤宫与水晶殿相近，她可以先去彩凤宫再到水晶殿。 如此以来，也不会失了礼数，也能看看天后娘娘邀她究竟是为了何事。 想到这里，她朝那两个宫女点头示意，让她们前面带路，便一起朝彩凤宫飞去。 * 刚踏入彩凤宫，一阵悦耳的琴声悠扬而起，荡漾心间。 这种感觉，令渡瑶想起了在精灵国的时候，也曾听过这种曲子，但那是慕子参所弹奏的。 两排宫女见她走进宫里，纷纷朝她欠身行礼。 渡瑶表面虽然无情，可还是提高了警惕性，信己防人，一直是她为人的根本。 整个凤宫，装饰奢华，清香逸人。 绕着云端的天梯而上，是一座悬空设立的天亭，里面正坐着几个女人妖娆的身影。 渡瑶远远地望去，看到正位上坐着的正是天后娘娘，而两侧则是几个乐声伴奏的仙女。而她所听到的琴音，也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她定睛一看，弹琴的女子极其面熟，越走越近，也就看得更为真切，果真是紫灵！ 没想到几日前，看到紫灵的时候，她不过还是一株病怏怏的薰衣草，怎么这么快就已经幻化成人形？ “禀天后娘娘，安姑娘已经带到。” 天后执杯的动作一滞，随后抬头，看见渡瑶的时候歉然一笑，接着放下水杯，站了起身，“妹妹来了？快，妹妹请坐。” 渡瑶并不被她如此亲昵的称呼所吃惊，因为此刻她的视线，已经与还在淡定弹琴的紫灵汇聚一片。 见渡瑶看着紫灵发呆，天后干咳了两声，“紫灵，你先退下吧。” “诺。” 紫灵起身，款款而行，来到渡瑶和天后身前，欠身行礼而允，然后退下。 在她脸上，渡瑶看不出任何当初紫灵独特的妖魅和妖娆，相反，她在行为举止和语言上都显得相当大气得体。 她疑惑地瞟了一眼紫灵离开的背影，直到听见天后的揶揄声，她才稍稍回了点神。 “妹妹难不成是看上本宫的琴师了？” 渡瑶轻笑，“娘娘见笑了。” “若说天国国色天香，本宫的这个琴师，容貌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堪比妹妹的倾城之色，你说呢？” 渡瑶也不知为何，天后竟就地扯起了紫灵。 她有些不自然地笑道：“不知娘娘找我来，所谓何事？” “瞧我，一见到妹妹失神的模样，竟也忘了正事。来，妹妹请坐。”天后也算客气，始终面带笑容，动作大方。 渡瑶坐了下去，又看着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知妹妹可否认识水晶殿的那位？” 香茶扑鼻而来，渡瑶闻得出来，这是特地加了些薰衣草花料，而天后进入正题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白芷柔，想来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拉拢关系。 “娘娘指的莫不是与我一道同进宫的白芷柔？” 听着天后娘娘前一口妹妹，后一句妹妹，也就知道她从未参加朝政之事，显然还不知道其实她是修罗，是他们天国中所有的天神闻风丧胆的渡恶之女。 “看来妹妹也是知道的，你一直都是住在黄炎殿的，也算是那里的女主人。本宫听闻，前阵子白芷柔与三皇子走得甚是亲近，不知妹妹是否知道？” “知道。” 渡瑶素来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道人是非，听她的意思也无非就是打算挑拨离间。 “三皇子为人正直，又英勇神武，这天国上下的宫女恐怕没有不动心的，想必妹妹心里也是极为难受的。”天后顿了顿，又接着笑道：“本宫有一妙计可助妹妹，让那白芷柔死了纠缠三皇子的心，不知妹妹是否愿意一听？” 渡瑶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这天后娘娘说她心里难受，她哪里表现出难受的样子了？她和慕子参，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唯一有交集的也就只有兮兮这个共同的孩子罢了。 更何况她住在黄炎殿，是实属无奈，慕子参就算到处沾花惹草也与她没半毛钱关系，她为何要难受，这天后摆明了就是要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在听到天后说有妙计能够阻止白芷柔死了纠缠慕子参的心时，竟然如此兴奋，迫切地想要知道？ 那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这个天后娘娘到底有何妙计吧！ “小女子愿闻其详。” 天后等了半天，终于听到渡瑶的这句回话，满脸顿时笑意渐浓，“要我说，三皇子会被白芷柔那等货色魅惑，纯粹是闲来无事，加上妹妹你又管束不严，也就纵容了三皇子的邪心。” 见她说不上重点，渡瑶只得烦闷地喝下桌上的那杯茶水。 “其实很简单，就让三皇子找点事情做，白芷柔就会误以为是三皇子不想理她，厌恶她，久而久之，她定会失了耐性，不再找三皇子了。” 渡瑶一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忍不住问道：“那找什么事给慕子参做，他才能那么久时间都不会搭理白芷柔呢？” “本宫知道，三皇子这时候回来，是为了守护住天国的一层封印，听说这个封印是用来削弱修罗力的。” 376.第376章 不怀好意 说到此处，天后有意顿了一下，观察了一眼渡瑶的反应，又接着道：“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偷偷把封印给破了，以三皇子一己之力定无法在顷刻间再次封印，他还得汇聚所有天神的力量，那少说也得花上大几个月，还怕他找不到事做？” 把封印给破了？！ 这不是她一直以来就想做的事吗？ 渡瑶激动地拉住天后的葇夷，“既然是那么强大的封印，那我要如何把它破解？” 天后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心，“放心，本宫会帮你的。” 渡瑶心中荡漾，没想到她等了许久的答案，马上就要在天后身上得出，可是……“娘娘，你为什么要帮我？” “本宫为何帮你，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天后笑容稍稍收敛，目光望向远处的天梯，幽幽地说道：“自从本宫第一眼看见妹妹，就觉得你像极了我以前的妹子，只可惜她命薄福浅，死后不能晋封天女，只能进入轮回道再世投胎……再者，白芷柔夺得帝宠，本宫嫉妒，不想让她好过，帮你就是帮自己，妹妹，你难道不相信我？” 渡瑶心想，如今自己怀有修罗力，虽然力量不足，但对付这些人和逃生还是足够的，谅她们也不敢对她怎样。 再说了，如果真的能破解封印，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就能回到冥界，通知父亲进攻，再也无物能阻挡他们父女两个扫荡天国四处。 “我相信你！”想着，她站了起身，回以斩钉截铁的应答。 天后报以舒心一笑，拉住她的手，附耳轻声道着该如何破解封印之法…… 渡瑶从彩凤宫出来的时候，已是落日辉霞漫天红。 她看了一眼离这里不远处的水晶殿，暗叹一声，看来此番也无法去讨回公道了，不然她倒想在慕子参面前将白芷柔的真面目给揭发了开。 伸手拘起一缕白云，似烟似幻，恍若隔世之懵。 她看着有些怔神，接着朝天空上方飞去。 天后告诉她，破解封印的关键处在于南宫门的五行阵，只要先解阵法，即可打破封印，而这五行阵是分别五个属性为金、木、水、火、土的天兵分别所站，要从三百个守卫天兵中找出这五个人实为难事。 “安姑娘请留步！” 就在她飞出有一段距离后，方听到有个宫女从身后追了上来，“安姑娘，这是天后娘娘托奴婢给您送来的玉露凤丸，吃了它可耳清目净，方便姑娘行事。” 她说着，将兜里的一个小方盒子递了过来。 渡瑶看了一眼，又认出这宫女是在天后娘娘身边当差的不假，于是伸手将它接过来。 见宫女还不走，渡瑶只好将它拿了出来，看也不看就将它囫囵而吞。 对方见渡瑶将药丸吃下，随即朝她欠身，“奴婢这就去回禀天后娘娘，说姑娘已经起身。” 渡瑶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宫女的脸上瞬即漾起一道颇具心机的笑容。 * 水晶殿 “白姨娘再见！” “兮兮，下次可别再这么任性了哦。” 门口处，慕子参抬头望天，等候着兮兮向白芷柔拜别。 原来兮兮跑来白芷柔此处，是为了来询问白芷柔的意见。本来她是恨她娘亲的，可今早被渡瑶抱着的时候，她竟然感觉格外亲切与温暖。 最重要的是，当兮兮知道渡瑶想要救她的时候，她就再也无法忍住，跑来告诉白芷柔事情的经过，还天真地问了句，“白姨娘，那我是不是可以原谅娘亲了？” 白芷柔本是想回答，刚好传来慕子参来到的消息，又只好打住了声，出来迎接。 慕子参给兮兮做了许多的思想工作，最后兮兮才决定回黄炎殿向渡瑶道歉。 在慕子参面前，白芷柔的形象一直是柔弱娇美，当兮兮向她告别的时候，她自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朝她挥手。 兮兮高高兴兴地来，也是高高兴兴地走。 慕子参拉起她的手，往黄炎殿的方向飞去，殊不知这时，他们与渡瑶飞行的方向成一条背道直线，永无交集。 “兮兮，见到娘亲要说什么知道吗？” 一路上，慕子参还是不放心地考着兮兮。能不能取悦瑶儿，全靠女儿的一张巧嘴了。 “嗯！兮兮告诉娘亲，兮兮好想她，好爱她，让娘亲不要再生爹爹的气。”兮兮咧着小嘴，双眼眯成一弯勾月。 父女两一大一小的身影回到黄炎殿后，就迎来白玉门和冬菊的恭候热迎。 “兮兮见过玉门叔叔，见过冬菊姐姐。” 伴着好心情，兮兮的一张小嘴甜如抹蜜，惹得白玉门和冬菊开怀大笑。 “她人呢？”慕子参凝眉问道。 白玉门知道他问的定然是渡瑶，只得做好挨骂的准备，硬着头皮跪于地上回道：“回三皇子，渡姑娘交代小的看好楚王，就径自离开了，小的拦也拦不住她。” 闻言，慕子参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铁青一片。 “启禀三皇子，前两日，奴婢倒是代渡姑娘收了一封天书，方才也忘了交由渡姑娘，不如就由三皇子代交吧。” 冬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金鸽”状天书，将其吹膨，交给慕子参。 慕子参随手打开，粗略一看，原来是天后娘娘的邀请。 可这天书并未交到瑶儿手上，也就证明她不是去彩凤宫，相反，她还有可能会去找父皇？ “三皇子，小的猜测，渡姑娘是去找您。”这时，白玉门将心里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为何？”慕子参回头，不解。 “渡姑娘临走时，本是要带走楚王的，小的告诉她，楚王若是在此刻带走，必会性命不保，唯有三皇子您……方可治愈楚王……”说到这里，白玉门的声音小了下来，“兴许渡姑娘觉得小的所说有几分道理，这就……就去找您了……” 他这下可是把命栓在了渡瑶手里，万一三皇子一怒之下将他赐死，也不枉他为她做了一场牺牲。 只可惜，他这一世门神的英名，恐怕要全毁在一个女人身上了。 377.第377章 他来了 要是三皇子并不发怒，那他也就相当于捡回一条命，以后好好听命于他便是，以作报答。 白玉门在这边绞尽脑汁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之际，只听慕子参阴冷地摞下狠话：“一个时辰之内将她找到，否则明日，你就在帝宫做你永生的太监总管！” “……诺！” 见状，冬菊马上跪下，声音凄楚，“三皇子，奴婢也去帮忙找。” 白玉门要成太监了，那她怎么办？ “你在这里看好楚凌！” 兮兮抬头，看见此时不苟言笑的慕子参，化身精灵状，飞到他的眼前安慰道：“爹爹，我们也分头去找吧？” “嗯，今夜子时前，不管找没找到，都要安全回来。”他宠溺地摸摸兮兮的脑袋，忽然发现她的脑袋上方有一圈不明显的七彩光圈。 并不以为意，他转身朝白玉门所飞的另一个方向飞去，眼下，只担心瑶儿她又惹出什么事来…… * 南宫门 天际一侧飘来一团乌云，密密麻麻地看不到边。 守门的一个天兵先是发现不对劲，冲身旁就近的一个天兵说道：“兄弟，你有没有看到那团黑云，有没有觉得很是奇怪？” 被问的天兵盯着前面看了好一会儿，接着摇摇头，“嗨！瞧你，草木皆兵了吧？那不过就是普通的乌云罢了，瞧你紧张得这吊样。” “……” 对方不再发话，只是心里还觉得有些忐忑，站岗这么多年，天国的天色一向姣好，从未有过片风滴雨，这黑压压的一大片看得他是心惊胆战的。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必要的。 因为这团黑云，便是死神陌衾末携万鬼袭来的迹象。 “死神大人，前方那个，可不就是天国了？”黑云之上，站在陌衾末身旁的一个小鬼头领问道。 陌衾末点点头，“是天国。” 瑶儿，我来了…… “大家做好准备，前方不到五百米既是天国，拿出你们平日里的英姿神武，对战天国天兵！” “是！” 万鬼齐呼，声音划过天际，传向南宫门。 南宫门的天兵接面面相觑，被方才天际一处传来的声响震到。 “是什么声音？” “是那团乌云上面传来的！” “大家做好准备，小心敌入！” 顿时，三百守卫慌忙布阵，自从上次兮兮闯入一次，所有宫门处的守卫天兵都受到了严格的训练，才能做到此时稍好一点的井然有序。 “快，去一个通知陛下！”守卫统领朝末尾的天兵喊道。 “统领，这恐怕不妥，陛下交代过，今日会有人来破阵，五行阵必须站牢，故而三百守卫缺一不可，万一少了谁，必然会被看出破绽来。”其中有个五行者开口提醒道。 “阵你个头啊！你没看到敌情声势浩大吗？你眼睛是长瞎的啊？还不快去禀报？！”守卫统领声嘶力竭地吼道，只因他看到了不到百米之远的鬼军正朝这里涌来。 “啊？！是冥界的人！” “鬼军来了！” “大家莫慌！做好迎战准备！” 最后一句，仍是守卫统领所言，然而此时他双腿早已吓软，听闻冥界有修罗王坐镇，各个鬼兵都能空翻几个天神，当下望去，那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得有上万鬼军了吧！ 而天国内讧不断，兵力早已丧失不少，只有四大宫门死守驻兵守卫，三申五令进行换岗，其余的兵力大多集中在帝宫和各个皇子手里。 至于其他的散兵，也就不值一提了。 “上——！！！” 陌衾末刚抵南宫门，两手举起一挥，一声令下，万军犹如奔腾之势朝南宫门攻去…… * 渡瑶就快到达南宫门，忽见有个守卫天兵惊慌失措地带刀朝对面飞来。 她伸手刚要拦住他，只觉得两眼一晃，竟然从对方身上看到了重影。 怎……怎么回事？ 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天兵从自己面前飞过，而她伸出的手也只得无力地垂下。 再低头望去，果然，底下的建筑皆出现了重影，紧接着，耳旁也出现了蜂鸣之声，干扰她的声线磁场。 糟了，莫不是……中毒了！ 她捂住自己的额前，思前想后，只想到自己是在凤彩宫喝了一杯茶，在来南宫门的路上遇到天后娘娘的一个宫女给了她一颗药丸，说是耳清目明，用来辨别五行者身份的神药…… 这么说来，她这是中计了？ 不对，她看得出，在凤彩宫的时候，天后娘娘的确是一片真心，根本没有任何破绽。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那宫女的药出现问题了？ 不容她再做其它想法，脑袋突然剧痛，撕裂的神经仿佛在此刻正一根接一根地暴涨。 耳朵里，传来的蜂鸣声也越来越响，吵得她不能自己，刚要捂住它们，这边脑袋又痛得她想抓狂。 就在这时，前方的南宫门处，也传来了一阵厮打的声音。 不知是幻听还是什么，这声音她听得似真切，又似蜂鸣爆响。 脑海处的记忆也在这时四处乱窜，青筋暴涨之际，修罗之怒从体内蹿了出来，眉间朱色印记呈梅花而烙，水眸深处泛起血色幽光，长发扬起，随风而飘，她张开嘴，再也无法忍住自身的压制力。 “啊——！！！” 黑血尽数吐出，喷洒天际，如同黑雨降临，落入各处宫殿上方。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的知觉尽无，疲惫地闭上眼，身体随着四肢无力地从高空处掉下…… 南宫门处，鬼哭狼嚎，尖叫声，惨叫声，绵延不绝。 陌衾末所向披靡，直攻南宫门之上，正要取了南宫门的金匾，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之音。 他心中一悸，朝那方向飞去。 直到看见了渡瑶的身体恍若棉作，从上方轻柔飘下，不禁哑口失声。 瑶儿…… 等他回过神，要去接她时，对面一道金光打来，他还未看清来人，等他掩面再次望去，瑶儿的身体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了。 “瑶儿！” 他连忙四处寻去，莫不是他太过想念她，出现幻觉了？ 可是他明明听见了，瑶儿的声音，以及下方的各处宫殿开始蔓延腐蚀的迹象，那不是瑶儿的修罗血，又会是什么？ 瑶儿…… 378.第378章 留作念想 “启禀死神大人，南宫门已攻下！” 这时，身后紧随而来的鬼统领屈身而禀道。 陌衾末颔首，右手一指东门的方向，“攻！” “是！” 万鬼齐呼，再次如同奔腾之势朝东门的方向涌去，鬼军生性本就不拘小节，行事雷厉风行，喜欢作恶多端，虽经过一番调教，但看到这浩大的天国，还是难掩贪玩的本性，四处乱蹿而去。 整个天国，瞬间犹如沉没万劫不复境地，黑烟缭绕。 陌衾末看着这些贪玩搞怪的鬼军们，微微一笑，蓝眸犹似弯月，任凭他们放纵。 鬼军们越会闹，天国就越会乱，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景象。 “死神大人，这……” 鬼统领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折回身问陌衾末。 “由他们去，你带着剩下的鬼军，剿灭东门的守卫，再在慕旬老儿的帝宫汇合。”凭借着先前修罗王画出的天国形势图，如果不出意外，他便可直接擒拿慕旬，要他说出瑶儿的下落。 只不过，如果刚才的真是瑶儿，那么带她走的人又会是谁？ “遵命！”身旁，鬼统领朝剩下的几千鬼军挥手，“其他的随我继续攻打东门！” “是！” 大队浩浩荡荡地便朝东门进攻，眼看此时天色将要暗黑，鬼军们的身影很快没入了这种暗灰的夜色中，消失在了陌衾末面前。 他看了一眼方才渡瑶消失的方向，四下望了一圈，确定没有看到其他埋伏的情况下，飞身朝帝宫而去。 * 慕子参刚飞到半路，就看到一个守卫天兵惊慌失措地朝这里飞来。看他身上的穿着，和军袍上那显赫的“南”字样，慕子参一眼便认出他是南宫门的守卫天兵。 于是将他拦住，“发生何事了？” “啊？你……你是……”守卫天兵自然是从未见过慕子参的，被他这么一拦，差点被吓出了三魂七魄。 “我是三皇子慕子参，你如此匆忙，是要去往何处？”隐隐中，慕子参只感到有种不祥的预感。 “三皇子？” 守卫天兵激动地喊了出声，他的修为有点低，如今距离帝宫还有一小段的距离，不知道后面的鬼军冲进来了没有，依他这种速度，恐怕还没到帝宫，就先被冥界的人给杀个死无全尸。 先不管对面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三皇子，只要能解了这燃眉之急就是他的恩人。 “杀来了杀来了！” “什么杀来了？”慕子参见他语无伦次，亦有些着急。 “冥界的人杀来了！好多鬼！”那守卫天兵咽了咽口水，终于说得更清楚了些。 慕子参听得真切，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小的也不知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小的来报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南门，南门根本是寡不敌众啊！” 慕子参一刻也不停留，立刻往南门的方向飞去，不管他们现在到了哪里，只要到了那里，多少都能听到些风声。 只是，修罗王在这个节骨眼上派兵，可是亲自前来的？ 许是不可能的，控制修罗力的封印还在，他就算是来了，也无法翻天覆地。如此想来，这次带兵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陌衾末。 一想到是陌衾末，他就又担心起渡瑶，不知瑶儿是否已经回到黄炎殿，她会不会遇到陌衾末，会不会选择跟他回冥界去…… * 帝宫 “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她？” 寝宫内，天后屈身行礼，看着被丢在地上的女人，问道。 “如今局势动荡，这个女人就先安顿在你宫里，谅她日后也对你造不成任何一点影响，你就好好塑造她的性格吧，最好听话些。” 慕旬帝重新换上一件皇袍，语气里透着一丝疲惫。 联合天后设计来害渡瑶，也是逼不得已，可是除了天后是最佳人选，最易让人亲近之外，就无人能够说服渡瑶，拿捏好分寸取得渡瑶的信任。 拿白芷柔来说，她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慕子参纠缠不清，慕旬帝固然不会将任务托付给她，怕渡瑶根本无法相信白芷柔的用心。 这下天后出手，果然事半功倍，不出一会儿就把渡瑶这女人给上了圈套。 “诺。”天后应允，随后顿了顿又开口问道：“臣妾有一事不明。” “何事？” “陛下为何不直接杀了她？留她在身边，不是等同于留了个祸害？”她斜睨了一眼地上不省人事的渡瑶，余光中透着些无奈。 慕旬帝思虑片刻，回道：“留着她还有用。” 天后又何尝不知，只因她长得像楚瑶，慕旬帝只想给自己留一个念想罢了。现在，渡瑶中计吃下断魂散，只怕从前的记忆已不复存在，就算是醒来，也就只有一片空白。 所谓断魂散，就是断人三魂七魄，渡瑶身为修罗，本身就是肉魂，只有一魄，如此一来，她日后也就如同行尸走肉般罢了。 想到这里，天后欠了欠身，脸上闪过一丝怜悯之色，再将地上的渡瑶用法力驱使，往外走去。 “你宫中的每一个宫人，除了亲信，都不准外行。若有旁人问起，权当没有渡瑶这个人，尤其是……参儿。” 慕旬帝的警告在她身后响起，天后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诺”，接着彩凤宫的方向飞去。 刚飞到门口没多远，就看到许多黑色烟雾往这里蹿来，连忙带着渡瑶疾身往宫里飞去，恰巧躲过了鬼军的偷袭。 …… 没想到天后前脚刚进入了彩凤宫，陌衾末后脚就来到了帝宫。 “什么人？！” 看见有人身穿黑衣，直穿云端结界，从天而降，守卫帝宫的天兵持起长矛，大声喝住他。 陌衾末嘴角一撇，漠然而视，“还不赶快去把你们的慕旬老儿喊出来，就说……怎么说好呢？就说……他的死神大哥来了。” “什么……” “死神大哥？” “你……你是死神？！”其中一个天兵较有悟性，一语中的地问道。 陌衾末笑而不语，嘴里叼着的残叶轻轻吐出，叶片边缘瞬时化为利刃，割向那三个天兵的后颈之处，顷刻，三个天兵闷声倒地…… 379.第379章 为她而战 “住手！你是何人？为何要伤帝宫的门卫？！” 身后，传来慕儒安的质问声。他本是来帝宫看看慕旬帝，经过先前大哥的造反一事，他一直心怀耿耿，听闻父皇并无大碍，这才急着前来请罪。 不管帝位最后由谁上位，他都希望能获得父皇的原谅，为往后的自己谋得一个好前程。没想到刚到这帝宫，就看见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对帝宫的守卫天兵下手。 而匿大的帝宫中，全乃天神仙女，纵使是地位最卑微的宫人，也不曾穿过黑衣，因为那是天国中的服饰最忌讳的一种颜色。 陌衾末回头，看见的是慕儒安愤怒的神情，也不知他是哪根葱还是哪棵蒜，居然用这么大不敬的眼神看他。 “你又是谁？多管闲事的下场，只有一个！” 语毕，陌衾末飞起，瘴气顿袭帝宫角落，张开死神袍在瘴气的掩盖下飞向慕儒安，给了他狠厉的一拳。 慕儒安发现自己的实力与他甚为悬殊，连忙使用仙术遁走，来到慕旬帝的寝宫中。 “父皇，快走！冥界的人来了！” 软公鸡正在伺候着慕旬帝就寝，忽然听到一声急躁之音从门口传来，抬头望去，见到二皇子慕儒安面色惊慌地冲了进来，嘴里还在大喊着：“快！他马上就要来了！” “安儿？”慕旬帝看到他，心中还存有芥蒂，本想着可能是慕儒安死性不改，又出什么花招来骗他，于是不打算理会他。 可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陌衾末的高呼声：“慕旬，你快出来！” “……什么人？” 他惊坐而起，与慕儒安面面相觑。 “父皇，儿臣并非虚言，来的正是冥界的人！快逃吧！” 慕旬帝朝一旁的软公鸡使了个眼色，只见软公鸡走到门口，朝外面当值的两个太监吩咐了两声，那两个太监也接连朝外走去。 果然，不到片刻，就传来太监的惨叫声。 慕旬帝这才从龙榻上跳了下来，拿起支架上的龙袍穿了上去。四处望去，寝宫大门已经被软公鸡掩上，他护在门边，朝慕旬帝直指慕子参留下的暗道，让他们赶紧从暗道离开。 “安儿，快随孤来！” 慕儒安见状，紧随在他身后跳向了暗道处。 与此同时，寝宫内传来门被爆破的声音，以及软公鸡那凄惨的喊声。 慕旬帝低头悄然望去，软公鸡已倒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最后化为一缕黑烟，被那身穿黑衣的男子手持札记，一把将他的魂魄收走。 “死神……” 他记得，当年先帝统治三界的时候，那时候修罗王还未掌管冥界，自己曾与死神有过一面之缘。 但因为死神本就带有煞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瘴气蔓延，狂风乱作，最后先帝就下令，死神不用再上天国参与任何早会。 故而，那年天庭盛宴，陌衾末被拒天国之外，没能参加。 没想到今日，死神卷土重来之势，竟会是这般狂作。 而寝宫中的陌衾末，几乎不费吹飞之力，就将整个寝宫翻了个底朝天，看这样子，是让慕旬那老儿给逃了！ 既然如此，他就搅了这整个帝宫，把天国倒过来找，不信还找不到瑶儿。 * 慕子参还未飞到南宫门，就撞见了脚下方的各处宫殿，瘴气缭绕，小鬼蹿逃。 看情形，果然是冥界的人来了！ 他连忙往黑气衍生的地方飞去，突然暗道不好，南宫门恐怕早已失守，如今东西南北四门，靠近南宫门的就是东门，靠近东门的又是帝宫。 父皇有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他顺势转变方向，掉头往帝宫的方向飞去。 只盼，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果然，越是靠近帝宫，东门那边传来的声势越是浩大，天国里的天神们也都飞到空中，与他们奋起拼搏。 鬼军向来狡猾，愿意过招的偶尔打几下，不愿意过招的就直接化为青烟蹿于别处。有些天神早已耗尽体力，又不得不提防狡诈的鬼军进行偷袭。 慕子参连忙原地布阵，随着身上金光一闪，帝宫上方的阵法立即诞生，无进无出。 陌衾末刚从帝宫后面飞到空中，就发现了这道光芒尤为刺眼，于是回头望去，看见了慕子参那道熟悉的身影。 “启禀死神大人，东门也已攻破，属下已经命一千鬼军分别前往西宫门和北宫门，想必过不了多久，四门皆破！” 恰巧，鬼统领在这时候前来报道。 “做得好！剩下的，就把整个天国给本死神搅得鸡犬不宁，最好让他们神经错乱！”陌衾末蓝眸眯起，起手向前挥道。 “属下领命！” 这种不吃力又讨好的活儿，是众鬼军们最乐意接受的，捉弄天神，调戏仙女，天国上下，竟然没有能够制服他们的高人。 只因慕旬接管两界以来，一直疏于练兵，守卫天兵门的功力下降，天神也每日活得浑浑噩噩，面对这突然到来的扰乱，竟然全失了对应的谋略，像个傻子一般任凭鬼军围着他们上下乱窜。 慕子参布阵完毕，刚要进入帝宫看看慕旬帝是否安然无恙，忽得听见几声若有若无的掌声从一侧传来。 他侧眸望去，果真，是陌衾末。 “慕子参，你欠我的人情，还未还。” 陌衾末走近他，眼神并不像是在看一个敌人，反倒是在看一位故人。 慕子参心知肚明，他所说的人情，指的是让幼珊来告知瑶儿上天国一事，那时候他本就受了重伤，躲在精灵国疗伤，陌衾末明知他就在精灵国，却没有在修罗王面前将他告发，这的确又是一恩。 “可你今日，伤我国天兵数千，这笔账又该如何算？”他的语气平淡无奇，目光淡然地望着陌衾末，开口问道。 “战争面前，只有较量，没有人情！本死神问的是你该如何还先前欠下的人情！”陌衾末直视着他，等着他亲口说出瑶儿的下落。 慕子参暗握拳心，抿嘴不语，他何尝不知，陌衾末此番前来，是为谁而来，又为谁而战…… 380.第380章 又见面了 “你说的，战争面前，只有较量，没有人情。若你要我天国的任何一物，只要我能做的必会为你去做，但背信弃义，道德伦悖之事，那就只有兵戎相见。” 思虑片刻，他徐徐而道。 陌衾末盯着他看了半响，忽然仰头大笑，等到开口之时，又肃穆而怒：“慕子参，就算你将整个天国拱手相让，本死神也不稀罕！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快将她还给我！” 还给他？ 慕子参冷峻一笑，“本王的女人，凭什么给你？” 陌衾末震怒，“就凭她是我陌衾末未过门的妻！” 此话一出，二人皆愣。 人界为人时，渡瑶成了未央子参的侧王妃，可她恢复了修罗身份，却被修罗王指婚给了陌衾末，如今，两个男人正面对立，只为了渡瑶，那一世红颜倾城笑。 “你的妻？陌衾末，你问过瑶儿的意见了么？”慕子参心中透凉一片，甚至不知该如何结果陌衾末的话。 “自然是问过，我和瑶儿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她，就连修罗王大人，想要打听瑶儿的心事都得先过问过我，更何况，早在冥界，瑶儿便允了我和她的婚事。”陌衾末答道，其实他在此时也是没有信心的。 瑶儿答应他们的婚事，是在她挑断情根的时候。 她上天国之前，是莫离用金丹帮她恢复了情根的，可他却因此担心，瑶儿会不会因此而变卦。 慕子参听在耳里，痛在心里。 记忆就像无法关起的水匣，奔流不止。回想当初在冥界，他受辱于修罗王，那时候的渡瑶绝冷似冰，她的确在他面前向修罗王允了和陌衾末的婚事。 “本王指的是，现在的瑶儿。” 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将瑶儿拱手相让，他好不容易盼到她离开修罗王的束缚，来到属于他的国度，又怎么能轻易将她放开。 唯一能做的，就是护她周全。 可他心中惭愧，至今还未有瑶儿的下落，看陌衾末寻她的势头，想必也还未见到她，瑶儿究竟去了何处，现在鬼军四处进犯，她又怎么可能会毫无察觉。 “那我倒要好好问问你了，我让你回天国保护好瑶儿，她呢？” “她……” 正要回答，就听到白玉门气喘吁吁地喊道：“不得了了，三皇子！出事了，鬼军来了！” 慕子参收回视线，朝白玉门的方向望去，以为他有了渡瑶的消息，连忙问道：“找到她了吗？” “三皇子，没找到渡姑娘，你可看见了，好多的鬼军，他们攻来了！”白玉门瞥了一眼站在对面的陌衾末，随后指道：“对，就他这样，穿着一身黑袍来的……” 话到后面，他即刻收了声，目光呆滞地望着陌衾末一动不动。什么鬼，看来三皇子是早知道了此事。 放眼望去，天国的那些天神被戏耍地唉声连连，连还手地余地都没有。 然而慕子参的集中力只在于他说的那句“没找到渡姑娘”上面，不禁万分失落。 “看来你并未把瑶儿照顾地很好，否则她怎会让你们亲自来找？既然你找不到，不如就让我帮你找如何？慕子参，这笔人情，你是欠定了！” 笑着说完，陌衾末往别处飞去，慕子参见状，连忙跟上，“谁欠谁的人情还说不定！” 话音刚毕，他就加快了飞行速度，身边，陌衾末不甘落后地跟了上去。 唯剩白玉门独自立于原地发怔，过了许久也没能反应过来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且三皇子似乎还没告诉他该如何处理这些鬼军呢。 不管了，先陪这些鬼军好好玩一玩再说。 * 彩凤宫 “紫灵，这位姑娘就暂且住在你屋里，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本宫的主意，不得外传！” “诺。” 安排好渡瑶的住处，天后娘娘不以为意地走出了紫灵的屋子。 简陋的房间里，除却一张单调的木桌和两张板凳，就只有一串珠帘和两张软榻了。这样的房间，在彩凤宫里，算是最低级的配置。 左边的软榻上，渡瑶闭眼而躺，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一道紧致的身影朝她步步临近，最后停留在了她的床头，视线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戳着渡瑶那张苍白的脸庞。 她们又见面了，阴差阳错也好，缘分也罢，她不得不承认，渡瑶是她终生的宿敌。 原本以为她被萨满吞灵，注定瑶灰飞烟灭，没想到萨满最后被渡瑶降服，她又从萨满体内逃亡，却失了魂体，被途经未央国的天后娘娘所救。 先前在天亭里看到她，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直到离开时，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她莫名地感到了那种久违的压迫感。 “渡瑶，我们又见面了。”未经施黛的脸上，再现狐媚之色。 * 窗外，一颗小小的脑袋正透过花丛往这里探来。 “喂，小丫头，你在看什么？” “嘘！那是我娘亲……”她伸出小手，竖在唇边，示意噤声，又指了指不远处软榻上的女人，对身边的“影子”说道。 “哪个是你娘亲啊，站着的那个？” 小鬼痴痴笑着，扯着脖子仰着脑袋也一同望去，最先看到的是紫灵。 “你这么笨能不能别说话？懂不懂什么叫打草惊蛇？我是来救我娘亲的，躺着的那个！”兮兮噘嘴，有些生气地吼道。 “我懂，不就是静静看着不说话嘛，再说了，你说话这么大声，好像打草惊蛇的是你才对吧。” 兮兮这下才看清楚，对方是一个鬼领不大的小鬼，也不知道是如何来到这天国，又是怎么闯入这个漂亮的彩凤宫的，更纳闷的是，他是怎么发现她躲在这里的。 “你……” 小手指向他，刚要将他撵走，忽听屋里传来紫灵的惊声：“谁？谁在外面说话？！” 兮兮立即化成精灵状，躲进了草丛，那小鬼连忙跟着埋进土里，在兮兮面前蹿来蹿去，好不快活。 紫灵走出屋子一看，四下皆无人，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确认了一眼后，又走了进去，这次是坐回了自己的地盘，视线始终不离渡瑶身上。 381.第381章 逃命 草丛中，兮兮娇喝，“你这个小鬼头，别坏我好事，快走！” 小鬼一听，马上从土里钻了出来，头发上还沾着一些泥渣，“你说我是小鬼头？我是鬼不假，可你看起来也不是天国的仙女啊，再说了，你自己才是小不点好不好！” 兮兮两眼一愣，他说得貌似好有道理，小小的她竟然无言以对。 大眼瞪小眼之际，忽见彩凤宫上方闪过两道一黑一白的身影，如同闪电之姿，让人无法看清面貌。 兮兮仰头望去，咬着手指头自言自语道：“兮兮是先去通知爹爹呢，还是自己救出娘亲？” “你要救你娘亲，那我帮你！”小鬼咧嘴朝她笑道。 “我才不要你帮！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次，她直接两手叉腰，板起了小脸，仰望着对面的小鬼。 “哼，说出来可吓死你，我是修罗王外孙，哥哥的贴身鬼卫罗林，跟着死神大人来扫荡的！” 罗林说着，瞥了一眼此时兮兮渐变的脸色。 兮兮虽然年幼，但心智早熟，早在修罗王外公陪伴的那段时间，她就已经听到了各色各样的故事，她知道外公一直盼着她从蛋里诞生，但却等不到好的时机，直到她回到了娘亲的怀抱，汲取了灵气后，才得以充沛力量，最后在精灵国得以诞生。 “外公……” 许久不见修罗王外公，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总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修罗殿中唉声叹气。 “怎么样，怕了吧？哥哥的外公就是修罗王，你要是不信，也可以随我回冥界亲自证实一番！” 罗林说着，格外自豪。 兮兮刚从对修罗王外公的想念中回过神，就见他这副洋洋得意的模样，笑脸憋红，有些气恼，“去就去，谁怕谁！” 是的，此时的兮兮，已然忘记了要救出自己娘亲的事。 张开双臂，往外一蹬，就朝上空飞去，罗林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喂，你先别急啊！我还要办完正事才能带你回冥界。” “你怎么比我爹爹还要忙，快说吧，你又要做什么？”兮兮停了下来，嘟起小嘴不满道。 “就是……” 罗林还未说话，忽得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嘴巴，将他拖走。 兮兮认得，那是经常来帝宫向皇爷爷请安的慕儒安，一边朝他追去，一边大喊，“大个子，你快把小鬼头放了，不许抓他！” 慕儒安回头，涣散的瞳孔始终未找到声音的来源，直到兮兮飞到他的眼前，这才集中了焦距，原来是三弟的女儿慕瑶兮。 “大个子，你不许抓他！”兮兮再次申明，并要求慕儒安将他放了。 慕儒安看了一眼此时被自己擒获的罗林，心想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鬼军，又怎么能轻易将他放了。 心里迅速地打起了算盘，最后朝兮兮笑道：“兮兮，你记不记得我的迷宫城堡？对了，神伯还给你新添置了几件更好玩的玩具，正愁没人一起玩呢，赏脸去玩吗？” “新的玩具？！好哇好哇！我要去！” 成功地转移了兮兮的注意力，不到三岁的她再次忘记了自己要救娘亲，以及罗林现在危险的处境，选择跟随在慕儒安身后，一路磕磕绊绊地朝迷宫城堡飞去。 慕儒安擒拿鬼军回迷宫城堡是有目的的，自他和慕旬帝顺着暗道到了黄炎殿，看见黄炎殿就近的北宫门也被攻破，只好四处寻找最佳的藏身之处。 趁着鬼军的战斗力还未集中到天国各个宫殿，他们得做好未雨绸缪的准备。 思来想去，最后选择回迷宫城堡，也只有那里的地势他最熟悉，才更有把握获得主动权。 眼下，慕瑶兮被他带走了，横竖都相当于有了一道护身符，加上慕旬帝也藏身在他的宫中，这下也算是立了次大功。 * 水晶殿 “美人儿，来吧……” “走开！” 白芷柔所在的水晶殿也难逃被鬼魂们骚扰，东藏西躲之下，终于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宫人从帝宫回来，于是连忙挥开总缠着她的一只老色-鬼，问宫女道：“怎么样，陛下在帝宫吗？” “娘娘，帝宫上面被施了阵法，奴婢无法进入，奴婢在外围喊了几声，也无宫人应答，只好又返回来了。” “这下如何是好？”白芷柔心烦意燥地来回而走，此时整个水晶殿，上蹿下跳着不少的鬼军。 令她疑惑的是，这些鬼军既不攻击伤害她，也不愿离去，就这么烦着她，缠着她，结果她连个藏身之处都无法觅得。 陛下在这时弃她不顾，她早该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眼下该去找谁…… “快，收拾细软，我们去黄炎殿躲躲！” 她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现在可以依靠。 “娘娘，黄炎殿也被布了阵法，现在大批鬼军正在黄炎殿周围肆虐，您还是另做打算把。” 没想到，她才刚下决定，就又被另外一个宫女生生粉碎了。 “难道，我就要坐在这里，等着被这些鬼军所扰……”一想到自己此时无处可去，她心中无限悲凉。 “娘娘，离咱们这儿最近的，就属那彩凤宫了，娘娘若想自保，不如就去投奔了天后娘娘，彩凤宫上方有上古结界庇护，奴婢经过的时候，看到好几个鬼军想要进入都不遂其愿呢。”这时，有个宫女提了一个绝处逢生的建议。 “彩凤宫？” 白芷柔一怔，难不成她真要去投奔那个一直视她为眼中钉的天后？ “是呀娘娘，整个天国，就帝宫和彩凤宫的结界最牢，那些鬼军若没有高深的修为是绝对进不去的，既然帝宫进不去了，咱们又身陷囹圄，娘娘不如就暂且委曲求全一下，去那里躲躲吧。”其他的宫女纷纷劝解道。 就在这时，那只老色-鬼坐在了白芷柔身边，阴阳怪气地附和道：“是呀是呀，去躲躲吧美人儿，我们大军还未汇合，一旦汇合了你们可是哪儿也躲不了啦，哈哈哈……” 382.第382章 无休止的爱 白芷柔抬手欲要打他，不料却打在了空无一物的地板上，不禁有了恼意，起身朝宫女道：“去彩凤宫。” “诺。” * 彩凤宫 “启禀天后娘娘，西宫娘娘和北宫娘娘都来了，说是否行个方便，让她们躲躲？” 正在照料着小花圃的天后闻言，冷嗤一声，“早些日子来讨好本宫，自然也不会落得如今这等地步，你去回了她们，就说我们彩凤宫地儿小，容不下心大的主子。” “诺。” 宫女走后，天后自嘲一笑，还真是物是人非，各个都是等到她派的上用场的时候才想起她，天帝如此，各宫的嫔妃也是如此。 刚松了松筋骨，打算去院子里看看渡瑶醒来了没有，又听另一宫女来报：“娘娘，水晶殿的白娘娘来了，问我们这儿能否腾出地儿让她躲一躲。” 水晶殿……白芷柔？ 就是陛下有了新欢忘了她这个旧爱的新欢白芷柔？ 没想到她也有今日，可他为何不直接寻陛下救护，反而到她这里来看她脸色，吃力不讨好？ 相比前几个失宠的嫔妃，天后蓦然对这个无名无分的白芷柔产生了好奇，“允了。” 不到一会儿，白芷柔果然神色匆匆地从外头进来，见到天后，也是循规蹈矩地跪下行礼，“芷柔见过天后娘娘，谢娘娘眷顾，让芷柔有了一席容身之处。” “起来吧。”天后正了正自己的站姿，头一次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如此近的距离，她还是第一次好好打量起了白芷柔。 恬淡的瓜子脸上，肤色白皙，双目生动，唇色不着朱红之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病态，确实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女子。 但相比她刚刚带回来的紫灵和渡瑶，似乎还差地远了些。 这么一想，她这心里头又有了些平衡感，语气不温不和地问道：“你为何不去帝宫找陛下，反倒来我这儿了？” 经她这么一问，白芷柔顿时难以启齿，好在她身边的宫女机灵，随口回道：“陛下不在帝宫中，奴婢见天后娘娘向来乐于助人，这便让我家娘娘前来躲避一阵，还请天后娘娘垂怜。” 天后掩嘴一笑，这主子还不如一个奴才有气势，看来天生就是个软柿子，只会装装可怜，卖卖笑，撒撒娇。 “妹妹身边的宫女倒是长了一张巧嘴，都是一家人，何须客气。小翠，带白娘娘去找间干净的房间住下，命人好生伺候着。” 天后笑容嫣然，转身朝自己身后的宫女小翠命道。 “娘娘，宫里的大小客房都腾不出来了，也就只有奴婢们的屋子能腾了……”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那宫女埋头小声说道。 “哦……腾不出来了……”不知她是否要令白芷柔难堪，故意拖长了语气。 白芷柔低着头，双手绞着裙摆，不知如何是好。 她身边的宫女见状，忙接上话，“下房也可以，只要天后娘娘不嫌弃，奴婢也能多分担一些事务，还望天后娘娘开恩，让我家主子住进来吧。” 眼下，天国周遭，几乎乌烟瘴气，无一处容身之所。 要是这会儿被赶出了彩凤宫，不知又会落入哪个鬼军的手里，轮番践-踏。 天后朝小翠使了个眼色，遂又道：“小翠，那就把你的房间腾出来给他们吧，你去隔壁屋子和琴师挤一挤。” “诺。”小翠欠身，又开口引道：“白娘娘请。” 白芷柔一直不愿拉下脸，这会儿也只是抿抿嘴，弯腰上礼，“芷柔谢过天后娘娘。” 待她一走，天后脸色瞬即难看，接着朝紫灵所在的房间走去。 * 天国上空 慕子参和陌衾末辗转了许久，也不曾见到渡瑶的踪影。 陌衾末终于沉不住气了，扭头往慕子参飞近，一把提起他的袍领，“说，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让她赌气离开的！” 慕子参稳重地打掉他的手，缄默了良久，才道：“在她离开之前，确实与本王怄气了一通，可……” “可什么可！瑶儿虽然是修罗，但她生性纯良，不容别人半点欺骗隐瞒，她是任性了些，既然你爱她，为何连她这点任性都不能包容？！” 陌衾末的蓝眸渐沉，灰雾蔓上，恨不得此时就在这里与慕子参做个了断。 慕子参一怔，兴许陌衾末才是真正能够包容她的人，可他何尝不是在做努力，为的是有一天，没有谁敢再挑衅他和瑶儿之间的感情。 他们若能过了那道鸿沟，情比金坚，又怎会是谁口中的笑柄和把柄。 可他终究放不下她，所以才会如此这般纵容她，即使回到了这个天国，他也一如既往地默默守在她身边，一忍再忍。 直到最近，他才恍然大悟，光是他一个人的努力是永远不够的，瑶儿始终不能打开心扉接纳他，是他做得不够，还是她没能跨出那一步接受…… “慕子参，你要是不能给她幸福，那就干脆将她交给我！瑶儿从小就已经承受地更多，如今她需要的是一个无休止宠-爱她的男人，而不是像你这样，动不动惹她生气，动不动让她不见的男人！” 陌衾末吼完，张开黑色披风独自往帝宫的方向飞去。他也不指望慕子参了，那个呆子，除了冷酷，除了傲娇，还能为瑶儿做什么？ 慕子参怔在上空，目光呆滞无神。 无休止的宠-爱？ 如此说来，他所做的，全都错了？ 他以为自己对她严厉苛刻，就能束缚她的狂妄任性，少惹是非。 原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给她最好的保护。 然而不是，陌衾末一语中的，点开了他心中的疑惑。他说的没错，爱她，就要给她无休止的爱，疼她入骨。而不是一次次地，带给她眼泪，带给她愤怒……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些曾经的不解，以及那些讥唇反语，是因何而来。 想到这里，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回头望向陌衾末飞走的方向，心里感慨，再一次欠了他一个人情，他一直知道，陌衾末对瑶儿的爱，从不下于他。 只是瑶儿，此刻你究竟去了何处，为何迟迟不回来？ 383.第383章 潜入彩凤宫 彩凤宫外 陌衾末刚飞到此处，就看到有个鬼差正对着外面的结界唉声叹气。 看见陌衾末，他立即俯身而跪，“拜见死神大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陌衾末心烦意乱，见彩凤宫内的装饰便知是个女人所住的地方，内华而精致，花草皆照料地徐徐漾人。 “死神大人，是先前小的听到有个女人说，要来这彩凤宫避难，还说这里安全，我等一试，果然进不去里面，方才还有许多个女人要进去，都被打发走了，小的就想，这里面到底住的是谁，想进去看看……嘿嘿……” 那鬼差笑得一脸嬴荡之相，陌衾末并不发难也不责怪于他，只是低头瞄了一眼脚底下的彩凤宫，若有所思。 听鬼差所说，来这里避难的人还真是不少。 外面确实是极强的结界防护着，难怪没有小鬼能够进去。 “你去看看统领那边什么情况了，另外，清点一下鬼头，看看我们的头数有无减少，我进去探探究竟。” 那鬼差一脸憋屈，只好应声而答：“是。” 陌衾末看了一眼结界的漏洞，最后借助法力为自己破开一条入内的天道。 里面胭脂花粉味道极重，绿草莺莺，百花齐放，看来主人也是个惜花草之人。 顺着彩虹桥而上，迎面而来一个端着盘子的宫女，盘子内放置的是一套宫女的服饰。 看见陌衾末这个不速之客，那宫女刚失声叫喊，就被他捂住了嘴。 “别叫！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将她拖到暗角处，冷声质问道。 宫女被吓得两腿直打哆嗦，“是……是彩凤宫，天后娘娘……的宫殿。” 天后娘娘？ 陌衾末凝眉，随后想了想又问，“你可见过一个叫渡瑶的女子？” “没……没有。” “实话实说！”陌衾末从她眼底捕获到一丝不安，只得再次威逼她说实话。 宫女吓得跪了下去，“奴婢真的不曾见过，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那今日来到这里的女人共有多少个，她们分别住在哪里？！”陌衾末不甘就此作罢，他就不信了，飞了那么多个地方，他带来的鬼军几乎无处不在，瑶儿不可能毫无动静，至少得知他来了，会跟他照个面。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也不见她的踪影。 她毫无法力在身，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下策之选，只能抓一个问一个了。 “奴……奴婢实在不知！奴婢只是奉娘娘之命，将这身衣物送去紫灵的房里，其他的奴婢都不知道，还请上神饶了奴婢！” 不知是否是因为太过害怕，这宫女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自己的行踪，希望能获得宽恕。 陌衾末手心一紧，“你说谁的房间？” “紫灵姑娘，是天后娘娘救下的花仙子，前不久刚带进的彩凤宫。” 紫灵？！ “快带路！”陌衾末恨恨地甩开放在那宫女脖颈上的手，心中暗骂，有紫灵这个贱人在，瑶儿必会吃亏。 “诺。” 宫女连忙起身，脚步交错而行，伴着小跑，就怕身后紧随着她的陌衾末突然改变初衷，将她一掌打死。 古往今来，还未有人身着黑衣，穿过这彩凤宫的结界来威逼利诱这里的每一位宫人和主子，想必是道法极高的高手，她不得不从，否则小命难留。 穿过长长的彩虹桥，又绕着并排而筑的房屋，陌衾末很快跟着她到了一排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厢房外。 屋子的装饰与金碧辉煌的外表相差甚远，房间的架构与人界里的房间无异，交错相间的横梁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一看便知是个低等房，连打扫的宫人都是粗浅而作。 还未进到屋内，他就看见那屋子内站着不下四个女人，如果这宫女端着衣服进去，定然会暴露了他的行踪。 想到这里，他连忙再次捂住前面宫女的嘴，将她强行拖到拐角处，一掌把她劈晕了过去。 拍了拍手，他又绕到前方侧门，贴耳聆听里面的动静。 “她若是醒了，你就把这药给她喂下。另外，她醒来后，让小翠去通知我。”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高贵华丽的女子，脸上虽施了极厚的胭脂，也难以掩盖她眼角处的两条鱼尾纹。 “娘娘，这些小事，奴婢一个人应付地来，小翠还是留在您身边伺候着吧。” 看来那宫女所说的不假，这里面住着的，果然是紫灵。可听她说话的口气，和她那一脸无害的表情，莫非是从良了？ “你懂什么，小翠做事细腻，处事不惊，有她在，本宫才放心。要知道，那个女人她原本可是修罗，万一她醒来后还记得以前的事，那你不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必死无疑了？” 天后说着，瞟了一眼还躺在另一个软榻上的娇躯，又转身说道：“切忌，这药不能断，万一断了，她就有可能恢复神智，只要不断地给她喂药，她才会像我们手里的一只宠物，叫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奴婢谨记。” “诺。”紫灵和小翠一道欠身受教。 “这个竹子，让她送一件衣服过来也磨磨蹭蹭地，小翠，等她来了，让她去本宫那里领罚。” “诺。” 天后看了一眼门外，天色也已暗灰，结界外面，黑烟仍旧毫无顾忌地到处穿梭。 “你们最好都牢牢记住，天色也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歇着了。你们两个，轮流看着她吧。” “诺。” 说完，她抬脚往外走来。陌衾末旋身躲到拐角处，看着她越走越远，嘴角处的暗冷笑意也越来越浓。 可眼下，并非是打压的时机，而是将瑶儿救出来的最佳时机。 “喂，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那边看着点，我守后夜，你守前夜，有事记得喊我。”小翠仗着自己跟在天后身边的时间久了，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自然也不讨好，白眼也瞟地极为到位。 紫灵很快示弱，点头称好。 直到小翠背对着她走向本是她的软榻时，她的眼里这才悄然浮上紫色怒光。 384.第384章 静观其变 慕子参醒悟过来后，在半空中击退了几只小鬼，一路往黄炎殿飞去。 冬菊见其回来，眼里流露担惊之色，“三皇子，可找到渡姑娘了？” 一听这问话，他就知道她还未回来。 无奈地摇摇头，他看了一眼四周，问道：“兮兮呢？” 冬菊低垂脑袋，回了句：“小主也还未归。” 慕子参不禁再次感到一阵失落感，他兜兜转转了这么久，结果却还是一无所获。不禁越来越不自信，难道之前自己所做的，都是一场空？ “三皇子，奴婢还有一事要禀。” “说。” 他望向门外，不远处的天湖上正围着几个鬼军嬉笑打闹，不禁握紧了手心，眉心隐隐颤抖。 “就在此前没多久，奴婢看到陛下和……和二皇子从我们的膳房走出，得知您不在殿里，又走了。” 冬菊思虑了没多久，就又细细说道：“听陛下的意思，应该是要去二皇子的迷宫城堡那里躲一躲。” 看来，早在他布阵的时候，父皇就被二哥慕儒安带走了。 “我知道了，你看好这里，尤其是楚凌的房间。这外面有我设下的结界，那些普通的鬼军是无法来犯的，若是瑶儿和兮兮回来，你让她们哪里也不要再去，不管用什么办法。” “诺。” 交代清楚后，他便朝慕儒安的迷宫城堡飞去。 途经夜明宫的时候，正看到慕白冉执剑对着空中大声挥喊，“滚！滚开！” 想必是受了先前造反的阴影，现在草木皆兵了。 眼下找到瑶儿和兮兮要紧，可目前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只能先去确认下父皇那边是否安全。 在去往迷宫城堡的路上，他想了许多，关于在人界里与瑶儿发生的种种，他似乎真的从未有一刻放任她的性子，随她而走。 倘若这次找到她，他一定会好好地对她好，只是不知，可否还来得及…… * 迷宫城堡 “爷爷！” “兮兮，你怎么来了？” 慕旬在看到兮兮的时候，脸上并未有过多的惊喜，相反，愁容很快上脸，转向慕儒安即问：“安儿，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来人，带兮兮小主下去玩，好生伺候着！” “诺。” 慕儒安先是让宫人将兮兮打发了走，随后将身边的罗林丢在了地上，向慕旬帝解释道：“父皇，儿臣本来是打算抓一只小鬼来做个试验，没想到半路上遇见兮兮，她不让儿臣将这小鬼带走，儿臣就让她一道随来了。” “做试验？” 慕旬帝还是没能听出内涵，指着地上一语不发的罗林，满眼充满了惑意，“你要做什么试验？” “回父皇，儿臣这迷宫城堡建立已有上百年，除了自家的奴才知道秘诀可以从这里离开，至今还未有其他人能安然独自走出这里，儿臣就想抓来一个试试，看看这冥界的小鬼，会不会比我们天国的人更厉害。” “哼，就你这破迷宫，还能难倒我们冥界的人不成？” 没想到慕儒安刚说完，就招来罗林的讽笑。 “哟呵！你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本皇子告诉你，这个迷宫城堡机关重重，设有三千道出入口，可只有一条才能通往外面，你要是走通了，我就放了你，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罗林站了起身，随手擦了擦鼻子，眼神坚定而视着前方，“那你就等着瞧！” 慕儒安看着他走进其中一条通道，笑而不语。 “安儿，你这到底是何意？” 慕旬帝只当他玩心太重，如今冥界突袭，他们本应该同仇敌忾，可他倒好，躲进了这里不闻不问，心中想着仍是有些愧疚之意。 “父皇，冥界的鬼军太过狡猾，他们现实摧毁了我们四大宫门的兵力，接着将目标转向各个宫殿，试图捣乱。儿臣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是这小鬼没走出这里，那儿臣就想方设法将那些鬼军分批引进来，让他们死于儿臣的机关之下。” 他埋头而禀，“如此一来，鬼军士气大落，父皇再出兵将他们剿灭，再立威信，不是一举两得了？” 慕旬帝转念一想，“确实是妙。” 听到慕旬帝的肯定，慕儒安更是骄傲地撇头笑起。 “不知你三弟他现在在做什么……”慕旬帝仰头望天，喃喃自语。 这时，从一条入口处跑来一个天兵，伏地禀道：“启禀陛下，东西南北宫门皆被攻破，现在鬼军已经开始汇合，不知他们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皆被攻破……”慕旬帝一个踉跄，坐回了椅子上，“这下完了……” “父皇！” 于此同时，迷宫城堡的上方，一声爆响，慕子参倾身飞下，朝大堂方向跑来。 看见慕子参，慕旬帝恍若看见了希望，从位置上弹跳而起，想要上前抓住他的双手，却被他躲了过去。 心伤之际，听到慕子参说道：“现在外面，神鬼乱成一团，你不去主持大局，躲在这里虚张声势又有何用？” 慕儒安见着慕子参，立马拉下脸，指着头顶上被炸出的一个大窟窿显得十分不满，“三弟这是何意，我这儿本就是迷宫城堡，除了外面的结界，这个铜墙铁壁更是全封闭式的，你这出其不意地把它炸了个洞，等于是毁了迷宫城堡的精髓！” 慕子参凝眉，抬头看了看被他捅破的上空，果然天日大开，初月融进。 他又怎么知道慕儒安的宫殿，曾在百年前就改造成了密不透风，无风无日的迷宫城堡，错综复杂的通道中，只有一条不起眼的正路才能通往外处。 “二哥莫急，待处理了这些鬼军，我定然会帮二哥修复好这个洞的。” 他安抚了一声，便又转身朝慕旬帝说道：“父皇，这个时候，你理当马上发兵，加上其他天神的力量，区区上万鬼军根本不足一提，你要是藏在这里了，其他天神会如何看你？！” “三弟有所不知，父皇这招是叫静观其变，你急什么，当务之急，你应该先把我这窟窿修复好，等那个小鬼的动静再说！” 385.第385章 临危受命 慕儒安将他从大堂内扯了出来，指了指还在穿梭在通道内的罗林，再道。 眼看这天色渐黑，慕子参根本就不去瞧还在与机关奋战的罗林，来时的路上本来只是为了看看慕旬帝的安危，可没想到鬼军早已集中在一片，看似在清点鬼头，恐怕下一刻，将会有大行动。 出兵一事，迫在眉睫，他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转身欲要再入大堂劝说他那个没有骨气的父皇出兵，可这边慕儒安又一直揪着他不放。 于是只好当着他们的面，祭出药典，两手横错，默念口诀，对着那口大窟窿施法。在慕儒安和其他宫人震惊的视野中，窟窿慢慢被修复，直至完好如初。 “二哥，这下你该放开我了吧？” 慕子参掰开慕儒安还揪在他衣袍上的手，接着走向慕旬帝，“父皇，再不出兵，天国将会覆水难收！” “三弟三弟，你刚刚那施的是什么法，怎么那么厉害，快教教我！” 这边慕子参正严肃地告诫慕旬帝事态的严重性，那边慕儒安还处在对他刚刚修复窟窿时的势气震撼中，竟然再次打断了慕子参。 慕旬帝权衡左右，眼看那个小鬼还未从迷宫中走出，这边慕子参又催得紧，心想，看来是时候该转移大权了。 “二哥，你别胡闹了，你当真一个迷宫能够困住陌衾末不成？”慕子参有些恼怒，他还急着要继续寻找瑶儿，怕只怕这会儿的功夫，会让陌衾末捷足先登了去。 “陌衾末是谁？你看这么久了，那小鬼还未出来，我就说我此计行得通吧！”慕儒安根本没把他的警告当回事，转身向慕旬帝道：“父皇，以儿臣之见，那小鬼定然已经死在了迷宫机关内，儿臣这就去将外面那些鬼军引进来！” 说着，他刚扭头要走。 “等等！” 慕旬帝突然出声阻止，他思来想去，最后理智战胜了侥幸的心理，“传孤旨意，慕子参品行兼得，文武出众，今非常之事，特惟新帝辞岁，以盛国祚！” 慕子参愣在原处，怎么也想不到慕旬帝会在此时将帝位传给他。 “父皇！这……”慕儒安更是乱了分寸，直接冲了进来，“父皇，儿臣……” “安儿，你什么也别说了，即日起，你三弟才是这统治两界的帝王，孤累了。”慕旬帝抬手阻止慕儒安继续往下说。 继而转向慕子参，“参儿，还愣着做什么，父皇为你戴上这顶帝冠，今后你怎么想，就怎么做便是，这是调令天国上下天兵天将的伏虎令，从今往后，两界为你独尊。” 慕子参接过伏虎令，双手微颤。 他知道父皇曾胆小怕事，可他在最后一刻还是选择相信他，将大权交由他，这也正说明了，他是理智的，并非昏庸的。 “儿臣领命！”第一次，他双膝跪下，两手高呈伏虎令，低头由慕旭为他亲自添冠。 本来新帝登基，是必须要有一场正规的仪式，可事出突然，说慕旬贪生怕死也好，推三阻四也罢，在这种场合下为慕子参冠上天帝名号，倒成了理所应当。 一旁观望着的慕儒安虽心有不甘，但如今木已成舟，他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 彩凤宫 天色渐黑，虹彩划过两条长廊，微微泛起七彩光芒。 简陋的房间内，右侧的软榻上，小翠已经呼呼大睡。 紫灵靠在左侧的帷幔上，目光幽幽地盯着渡瑶昏睡的脸，满是恨意。 陌衾末躺在屋瓦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近在咫尺的繁星，心想时机已到，猛地一个旋身而起，落入房内。 瘴气弥漫整个房间，四处盆栽瞬间凋零，珠帘交错碰撞，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充斥着一股死亡的戾气。 紫灵刚要起身，就发觉不对劲。 转身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黑影疾影掠到她的面前，一掌击中她的额前，还未看清他的真面目，就全身疲软倒下。 “瑶儿？” 当看见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人儿时，陌衾末再也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呢喃着她的名。 “瑶儿，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壁灯摇摆下，两道身影交错而绕。可渡瑶的双眼依然紧紧闭着，一点反应全无。 陌衾末心疼地将她横抱起来，再也不做停留，带着她从门口飞了出去。 他的心中，悲愤交加，恨不得此刻就站在慕子参面前，对他一阵暴打，并怒斥他，“慕子参，你就是这样照顾瑶儿的？你竟然让她身陷囹圄，落入那群女人手里！” 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不断告诉他，不要去找慕子参，直接带着瑶儿回冥界！ “死神大人，你可算是出来了！”这时，对面飞来一只鬼差。 陌衾末一眼认出，他便是之前在彩凤宫外面逗留的鬼差。 “你怎么还在这里？” “属下是奉统领之命，前来告知死神大人，我们来的鬼军里面，伤者十四个，除了罗林不见外，其他都聚齐了！统领命属下问死神大人，何时动手？” 听到此话，陌衾末抱着渡瑶身体的手明显一抖，蓝眸浮出水雾，声音略带沙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罗林，再速速撤退！” “遵命！” 老鬼刚转身欲要飞走传递消息，忽听前面不远处的帝宫上方传来一阵闹腾声，气势堪比先前他们进宫之时。 陌衾末皱眉，“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是。” 过了一会儿，鬼差满脸惊慌来报，“不好了，死神大人，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天兵天将，将我们的鬼军团团围住了！对了，好像是天帝亲临，调出伏虎令，将地下的几万天兵天将调遣出来了。” 天帝亲临？ 慕旬帝终于舍得现身了？ 陌衾末勾起唇角，“这倒是个好机会，所谓擒贼先擒王，修罗王一直想破封印，劫了慕旬帝就了了一切！” “死神大人……”鬼差会意地抱拳，“属下这就去通知统领！” “慢着！”陌衾末喊住他，再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渡瑶，手心的力道紧了紧，“我亲自去，你把罗林先找到再说。” 386.第386章 宁负鬼军不负她 “属下遵命！” 这些鬼军是他带来的，同进共退，是他应允过的。 伸手抚过渡瑶那张精致的脸庞，他低声唤着：“瑶儿……” 他终于把她救出来了，本应该马上离开这里，可是他知道她身负任务，如她无法完成，那他就代她而劳。 这样回去，修罗王高兴之余，便会兑现指婚的承诺…… 带着渡瑶飞到帝宫附近，果然，前后左右，他带来的鬼军被围得水泄不通。 四下望去，想要找到慕旬帝的所在位置，没料到身后两把长矛交叉地抵住他的背部，“别动！” 他手心一紧，不用回头都能猜到自己被两个天兵控制住了。 如若只有他一个，现在逃命并非难事，可他又怎么可能抛下瑶儿独自逃跑。 怔了怔，他这才开口道：“你们天帝呢，他怎么这么爱当缩头乌龟，让他出来见我！” 不远处，听到动静的慕子参凝眉望来，视线在触及到陌衾末怀中的那个人儿时，心中微微一动。 她那是怎么了？ 不作它想，他飞身来到陌衾末面前，目光停在渡瑶身上久久无法离开。 “没想到，是你。”在看到慕子参头上那个光辉四射的帝冠时，陌衾末恍然大悟。 “你是哪里找到她的，她怎么了？” 慕子参并没去接他的话，而是盯着渡瑶，紧张地问道。 “你有资格问？那些女人心如蛇蝎，你竟然让她落入她们的手里！”一想到瑶儿至今未醒，陌衾末就一肚子气。 “那些女人？是谁？”慕子参一听，不由得握紧拳头，心里划过一道忧伤。 他是没把她保护好，曾经他恨不得将她圈禁在自己的黄炎殿，可她性子刚烈，一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随她而去，导致她屡次险些丧命。后来她恢复了修罗力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只是活在她跑在前头，而他一直追随着的步伐中。 怎料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她。不得已下，他强势霸道地想要占有她，让她听从他的安排，可就是这样，她还是受了伤害。 “别给我装傻，瑶儿跟着你，注定会受到伤害，我要带她回冥界！”陌衾末直视着他，看见他忽闪不定的眼神时，心知他正做着痛苦的挣扎。 慕子参定了定神，不再看渡瑶，而是将视线平移上去，落在陌衾末的蓝眸中，声音虽然平淡，却带着另类的威严气息：“本王，不许！” 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陌衾末倏地抱紧了渡瑶，周身激起一道黑色瘴气，做出应战准备。 他身后的两个天兵被这道力量震出了几米之外，刚再次举起长矛朝陌衾末刺来的时候，忽见慕子参举起手，示意他们退下，“别伤到她！” 两个天兵以为他指的人是陌衾末，于是退到另外一边。 陌衾末尚有自知之明，可嘴角仍然挂着一丝笑意，“慕子参，你最好让你的兵全部退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本王一人，足矣对付你那些鬼军，只要你把瑶儿给本王，本王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给，不客气的就将是本王！” 慕子参不甘示弱，也下了最后一道通牒。 白云之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形成对立。 四目交错的瞬间，激火燃烧爱恨情仇。 陌衾末抱着渡瑶，自然无法施展拳脚，只好提起内力，单掌释放威力，朝慕子参攻去。 为了不伤到他怀里的渡瑶，慕子参亦是小心翼翼地单手抵挡住他发来的内力球。 一阵子不见，陌衾末只觉得慕子参内力增强了许多，此刻他激起了体内全数的力道，强烈的黑火在触碰到慕子参手中的金光时皆迅速缩小。 慕子参从容有序，运筹帷幄，只是深怕自己发力过多伤到了瑶儿。 这边，二人对战，另一边，鬼军们也正试图突破围剿，混战一片。 兵器声，惨叫声，交谈声也混为一处，铺天盖地蔓延而开。 几个回合下来，陌衾末有些吃力，额前冒出了一排细汗。 “我劝你还是放开她，回你的冥界去，不要等到鬼军死伤无数，才后悔莫及！”慕子参出声提醒道。 陌衾末抱着渡瑶，宁死不撒手，喘着大气回道：“我还未输，相反，我赢了瑶儿！慕子参，我陌衾末宁负这些鬼军，也不会再把瑶儿交到你的手上！” 说完，陌衾末抱紧渡瑶，往南宫门方向就要飞去。 慕子参心中一凝，提脚追了上去。 他不是不知，陌衾末对瑶儿的爱，是可以牺牲一切的，这正是他无法做到的。他身上背负的太多太多，先是精灵国，再是天国，他的子民，他的亲人，每一个都需要他去守护，唯独瑶儿，他至今还做不到全心全意。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剩下的所有，掏给她…… 陌衾末飞到南宫门的时候，被前方等候着的慕子参拦了下来。 “谁赢谁输还不一定，你怎么如此急切地就想带她走？”他的声音听似平淡，但威严仍在。 然而他心中的痛，无人能懂。 他不想让陌衾末将她带走，却又害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他们之间的鸿沟太大，若是两情相悦，情比金坚，最后定也过不了修罗王那关。眼下，自己成了两界敬仰，诸神朝拜的天帝，要处理的事务更是繁多。 瑶儿，本王记得你说过，心若在，人就在。 如果此刻本王舍得将你放下，那就会让陌衾末就此带着你离开，可是……本王舍不得！ 与此同时，陌衾末更是纠结难耐，修罗王的十日期限，已过一日。虽还有九日，可看到慕子参这架势，势必不会让他安然带着瑶儿离开。 他若放下瑶儿，回去定然也是死路一条，更何况他宁死也不愿将她交给慕子参。 “你要想抢走她，就从我陌衾末的尸首踏过去！”蓝眸忽变褐瞳，手指揉进渡瑶软绵的身躯中，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心里。 慕子参深眸黑鹜一片，凌空跃起，右手腾空一划而过，金色术法密密麻麻并排而现。 387.第387章 心若在人就在 陌衾末认出，那是囚笼的阵法，慕子参想以此囚禁他！ 思虑片刻，他只好抱着渡瑶再次折返回去，寻找另外的出口。 可不管到了哪里，慕子参都会比他提前先到。 体力被消耗地差不多了，他只好在靠近北宫门的方向停了下来。 慕子参见他无路可走，于是疾身飞去，一拳朝他挥去，陌衾末躲闪之际，速度没能快过他，最后被打中肩头，右臂脱臼，手上抱着渡瑶的力道减弱。 慕子参一个反手，伸手将渡瑶抢走，整个抢夺的过程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陌衾末手心的负重突然消失，心里也跟着提了起来。 “瑶儿！” 他失声喊了出来，然而还是无法唤醒渡瑶。 慕子参抱走渡瑶的那一刻，心是痛的，手指间传来的是她虚弱的脉象，以及被人下了断魂散的慢行毒素正缓慢流淌在她的体内。 他果然还是让她受到不该承受的伤害，如果被他查出是谁对她下此毒手，他绝不放过！ “你把瑶儿还我！”陌衾末情绪有些失控，他恨自己，以前没能打过慕子参，现在更是伤不到他一丝毫发。 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夺走，他是该有多么的懊悔！ “瑶儿并非是你的，所以我不还。”许是看到陌衾末那痛彻心扉的神色，他顿了片刻，再道：“你走吧，我会让他们放你们回冥界，不为难你，就当是还了你人情。” 陌衾末双拳紧握，心里颤动不已，慕子参这是在可怜他，还是在鄙视他？ “我说过，战争面前，只有较量，没有人情！慕子参，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独自回到冥界！” 陌衾末的声音冷冽无常，神色趋于视死如归的平静。 慕子参瞥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性格也极为刚烈，好歹他们曾做过一世兄弟，他忽然不那么想要他死。 沉默了一会儿，他再次扭头对陌衾末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允你在这天国疗伤，待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再决一胜负，若你哪天将我打败，我就让你带走瑶儿。” 他敢这么说，纯粹是因为心中极其了然，陌衾末绝对赢不了他，本以为这样可以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陌衾末听闻此话，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后，翩然离开。 不管怎样，他算是给了陌衾末一个台阶下，他若是耍什么花招，自己奉陪便是。 想着，他回头望了一眼离这里不远处的黄炎殿，抱着怀里仍旧昏迷不醒的渡瑶，便急速往那里飞去。 冬菊正候在前院，着急地来回踱着步。 方才白玉门回来，说还未找到渡姑娘的下落，而三皇子也空手回来过一趟，想也不用想，渡姑娘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呸呸……我这乌鸦嘴，渡姑娘怎么可能出事呢！”她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自言自语道。 刚走到门口，一道金光闪进眸底，眼前顿时一亮。 “三……三皇……”刚要叫出三皇子，视线瞄到他头顶的那个金闪闪的帝冠，不禁舌头打结：“陛……陛下万……万福！” 慕子参看也不看，抱着渡瑶径自走进了屋里，再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软榻上方。 冬菊见情形不妙，连忙跟着进去，“陛下，渡姑娘她……她怎么了？” 看见慕子参正为她把脉，她又掩住自己的嘴巴，不再发问。 “快去备些仙草玉露过来。”慕子参放下渡瑶的手腕，头也不回地朝冬菊吩咐道。 “诺。”冬菊急忙欠身离开，看样子，渡姑娘伤势不清。 房内，慕子参站了起身，集中精力寻找破解断魂散的解药，按理说，天下间没一味药都有相生相克之物，可这断魂散偏偏只能以时间来推移淡化药性。 也就是说，没有一下子就能解了断魂散的解药，只能等，等到哪一天，她自己恢复了意识，方有可能找回所有的记忆。 她身上的修罗力还在，只是魄已散，魂已断，就算她睁开眼醒来，也必然无法回到最初的自己，有可能语言能力有障碍，有可能她会看不见任何东西，有可能她听不到任何人说话的声音，也有可能她的智力会减弱，甚至，她会失去所有的动手能力。 这些，他都想了个遍，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这心里，依旧难以平复怒火。 究竟是何人对她下了如此狠毒的药，他势必要将这个人揪出！ “瑶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本王都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他伸手抚上她的侧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正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一晃而过。 “本王记得你说过，心若在，人就在。”他的声音哽咽，他们之间的情感经历过两世磨练，她都是在义无反顾地帮他，救她。 如今，但凡是他能为她做的，必达不休。 如果，她能早些像他这般正视这段感情，或许，他们也早已冲破所有阻碍，开心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哪怕，就那人界一世也好。 “陛下，您要的仙草玉露。” 冬菊跑了进来，跪在门口，手里呈上一瓶玉露，喘着气禀道。因为慕子参身份变了，礼数自然也变得更为繁琐。 慕子参将它们拿过来，亲自喂了渡瑶服下，后又对冬菊吩咐道：“你去吧白玉门叫回来。” “诺。” 当务之急，得先稳住陌衾末的那伙鬼军，看得出陌衾末并不想将仇恨闹大，他的目的只在瑶儿，若非他派兵围剿了他们，双方到最后也不会开战，死伤无数。 眼下陌衾末受了伤，先不说他是不是会回冥界去，那些鬼军自然要先打发走，再者，是时候要整顿一下天国的兵力了！ 可他并无分身乏术，既要处理政务又要照顾瑶儿，所以手下必须要培养几个心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是时候，要去探望一下隔壁屋子的那个“病人”了。 他不在乎自己的情敌多一个，只要她在身边，便足矣。 楚凌，希望你不会让本王失望，也不会让瑶儿失望…… 388.第388章 圣旨到 迷宫城堡 听闻鬼军被慕子参派出去的天兵围剿，目前处于优势，于是慕旬想要回帝宫看看。 慕儒安送走了慕旬，刚要折回堡内，背后突然响起一声阴阳怪气的鬼音:“我——出来了——” “哇！”慕儒安惊叫地跳起，回头一看，正是先前那个小鬼。 按理说，进入迷宫这么久，非死即伤，可眼前这个小鬼除了脸上有些脏以外，还真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你……你怎么出来的？”慕儒安惊诧地问道。 就算父皇不给他表现这个迷宫城堡的威信，那也不能被这突然活着出现的小鬼给吓得乱了分寸。 “自然是爬着出来的。”罗林耸耸肩，说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慕儒安端详了他片刻，看他随意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土时，不禁心生疑虑，他这迷宫城堡的通道采用的是上等碧玉打造而成，别说是泥土了，就连灰尘也是只粒不沾。 “哎，小不点，我在这里！” 不等慕儒安问点什么，眼尖的罗林就看到不知何时偷偷溜出来玩耍的兮兮，跑了过去跟她打招呼。 “小鬼头，你怎么弄得这么脏啦？”兮兮抱着一个小花球，看见罗林这副样子，笑得甚为开心。 “咳，别提了，都是为了走那什么鬼迷宫，到处都是机关，我就只好遁地爬出来了！”罗林抓了抓后脑勺，笑得一脸憨态。 “什么！你这小鬼居然遁地？那不是……”慕儒安一听，气急败坏地返身朝迷宫飞去，果然，他辛苦设计的迷宫通道已经四处开裂，宛若被人用了利器从地底下破出玉石外，那上等的碧玉路早就碎成两半，不堪入目。 “小不点，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许是远远地就看见了慕儒安怒发冲天的模样，罗林拉起兮兮的小手，向上空飞去。 只听“砰”地一声，原本慕子参为他修好的天顶再次被人爆开。 慕儒安回头望去的时候，见到兮兮正举着那块大玉块，从上方丢了下来，砸在了他的脚底。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城堡下方，慕儒安震怒的声音直穿云霄。 “小不点，没想到你的力量居然这么大。”罗林更是吃惊，身边笑得一脸无害的小妹妹竟然会有那么强的威力，单手破开坚硬的天顶，无视结界冲出外围。 “那算什么，对了，小鬼头，我还要去救我娘亲呢，不陪你玩了。”刚从迷宫城堡出来，兮兮这才想起自己一直要做的事其实是救娘亲。 罗林笑道:“那简单，我陪你一起去！” “罗林！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快随我去面见死神大人，大家等着汇合呢！” 就在他们两个无视下方慕儒安的怒吼声，准备要离开的时候，被不远处寻找罗林踪迹的鬼差喊住。 罗林闻言，陷入两难，随后转向兮兮，满脸不舍，“小不点，看来我不能陪你去救你娘亲了，我要回冥界去了，我们有缘再见。” “啊？”兮兮扬起小脸，满是失望，“小鬼头，那我把这个送你，要是哪天我回到冥界，你一定要记得我噢，我叫慕瑶兮。” 她说着，依依不舍地掏出自己身边带着的那个小花球，递给他。 罗林一看，果然还是小女孩喜欢玩的玩物，可就算不感兴趣，也还是笑着收下，“嗯，我会记得你的。” “罗林，快走吧！”身后，那鬼差催促道。 兮兮站在远处，看着罗林飞走，忽然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这会不会是因为没有传说中的朋友导致成的？ 还是说，小小的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歪了歪脑袋，她变身朝彩凤宫飞去，不管怎样，爹爹还等着她救出娘亲呢。 * 彩凤宫 “废物！” 随着一声尖锐的谩骂，落入耳里的就是两道清脆的耳光声。 紫灵和小翠并排跪在地上，前方站着的，是怒火中烧的天后娘娘。 “让你们看个死人，都能把她看没了，本宫要你们何用？！” 平日里，宫人们还是极少看到天后娘娘发怒的样子，如今一见，也都吓得手脚发软。 “回娘娘，奴婢的确看到了一个黑衣人，是他劫持奴婢来到这里的，奴婢猜想，也定是他将人给救走了。”昨日送衣裳的宫女竹子亦是胆战心惊地说道。 “你还有脸说，就是你把他引来的！来人，把竹子拖出去，赐邢天棍，乱杖打死！”天后凤目一挑，朱唇释寒。 “诺！” “娘娘息怒！娘娘饶命啊——” 不由分说，宫女竹子根本没有任何反击之力，被拖到了外面。 眼下，剩下紫灵和小翠，就等着天后娘娘发落了。 “娘娘，请娘娘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吧，昨日奴婢与紫灵相商，她守着前夜，等奴婢当值的时候才发现娘娘带回来的人不见了……”小翠跪着上前，为自己巧辩开脱。 “紫灵，是这样吗？” 紫灵见她们将矛头指向自己，随即叩头，低声回道:“娘娘，奴婢愿承担后果。” “你承担？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陛下极其防备的修罗王之女，渡瑶！”天后翘着兰花指，刚要去点紫灵的额头，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娘娘，不好啦！不好啦！” 天后收回手指，大声喝道:“你这奴才又在晦气，说什么不好呢？！” 再怎么不好，恐怕也不及渡瑶不见的消息更不好吧。 “陛下的圣旨，来了！”那太监伏地不敢向前，唇齿哆嗦道。 果不其然，大门内侧进来一伙生面孔，走在前头的是黄炎殿的门神白玉门。 “陛下旨约:新帝即位，统界有道，念先帝之劳，感其恩德，将先帝嫔妃移至帝宫，伴其左右。原天后娘娘蓝媚伴驾有功，特赐西门净地，造福苍生！钦此！” 念旨的正是白玉门，合上圣诏，他面无表情地对天后娘娘道:“还请娘娘即刻移驾。” “什……什么新帝？”蓝媚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为何要将本宫打发西门净地？陛下呢，我要见他，快带我去见他！” 389.第389章 击掌为盟 “陛下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白玉门冷哼，要不是他从冬菊那里得知，渡姑娘之前收到一份天书邀请函，正是蓝媚发出的，他也根本无从下手查到这天后娘娘头上。 好在三皇子已经是天帝，如今就差一步即可昭告天下，不过得先容他狠狠地教训这个陷害渡姑娘的恶毒婆娘再去拟诏书。 “敢问公公，新帝是谁？” 这时，从另外一边侧门，响起白芷柔的声音。 白玉门撇撇嘴，语气并不讨好地回道:“三皇子慕子参。” “子参？”一直跪在地上的紫灵听到这个名字，全身一颤，忍不住惊呼出声。 白芷柔听后，正纳闷是谁如此不知好歹，竟然直呼天帝的名讳，等她低头望去的时候，更是吃了一惊，“紫灵？！” 听到有人叫她，紫灵这才抬起头，看到的是她的姐姐白芷柔，不由得一阵动容。 “你们都在干什么呢！还不快清理此地？”白玉门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计较这点瑕疵，朝身后随同他的宫人唤道。 “诺。” “你们别碰我！本宫会自己走！”蓝媚没想到，自己做尽歹毒之事，想要换取慕旬帝的信任和青睐，没想到慕旬帝仍旧没出息地将帝位传给他的儿子慕子参，这下好了，谁不知慕子参和渡瑶的关系，只怕她此番前往西门净地，等来的将是自己的永世浮华寂寞…… 白芷柔朝激动的紫灵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跪好，接着又满脸堆笑地转向白玉门:“公公，不知新帝可否为小女子安排了一席之地终老？” 白玉门看着陷害渡瑶的蓝媚被带走，本来心里就生气，又听见了这声刺耳的称呼，不禁有些恼火，“公公是喊谁啊？谁是公公啊？！你又是谁啊？” 看到白芷柔，白玉门只是觉得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看到白玉门发火，并且不给她好脸色看，白芷柔只得欠了欠身，“我是暂住在水晶殿的白芷柔。” “白芷柔？”白玉门想了想，这名字貌似在哪里听过，怎会这般耳熟？ 可新帝慕子参并没有对先帝妃嫔以外的人做打算，思来想去，于是沉声说道:“那你……就暂时还是住在水晶殿吧！” “多谢公公。” 白芷柔俯首，接着朝还跪在地上的紫灵使了个眼色，带着先前一起来的宫女风尘仆仆地离开了。 白玉门纳闷了，这姑娘是听不懂人话？ 都说了他不叫公公，也不是公公，她怎么就听不进去？ 眨眼的功夫，才发现原先跪在地上的宫女也都已不见了踪影，罢了，反正他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就不在此地逗留了。 “我们走！” “诺。” * 水晶殿 “紫灵，你怎么也来到这里？我差点忘了，你本就随在子参身边的，只是，你为何会成了蓝媚宫里的宫女？” 刚到殿里，白芷柔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真相。 紫灵泪涌眼眶，呜咽不止，一把将白芷柔抱住，“姐姐，你是有所不知，这些年来，我所受的苦和委屈，皆是拜渡瑶所赐！” “什么，你认识渡瑶？” 白芷柔一边安抚着她，一边讶异地问道。 紫灵含泪点头，牙咬得咯吱作响，“何止是认识，简直就是冤家路窄！” 于是，一场回忆录顺着紫灵的悠悠之口，缓缓道出…… * 黄炎殿 东菊正悉心照料着还昏迷不醒的渡瑶，旁边的屋子里，慕子参正在为楚凌疗伤。 一柱香的时间一晃而过，渡瑶仍未有任何动静，而楚凌这边，这才慢慢有了些意识。 他记得自己是被关在天牢的，当时肉身坏死，身心疲惫，灵魂几度脱壳而出皆被控制。 而现在，体内正有一股新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充斥着他原本毫无气力的身躯。 “你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对面打坐为他疗伤的慕子参。不知为何，听到他的慰问，自己竟然感到有些排斥。 慕子参见他不应答，于是从榻上下来，双手背到身后，接着说道:“没想到，时光境迁，本王昔日的好友竟会如此冷漠相向。” 楚凌神色一变，语气冰凝透着警惕:“你为何要救我？” 如果他记得没错，是慕子参亲自将他送进了天牢。 令他没想到的是，居然也是慕子参将他救活。 “本王说过，情分还在。”慕子参沉着应道。 “哼，情分？你父皇不仁不义，杀我楚氏，毁三界和平，早在那时起，你我就再无兄弟情义！” 一想起那些往事，楚凌就痛心疾首。 “若是本王可以再统三界，你可愿意协助我？” 慕子参的问话虽是云淡风轻，但还是令楚凌的心中荡起了一道涟漪。 他抬起头，视线紧紧套在慕子参的身上，试图想要获取到什么信息，果然，在看到他头上那顶金灿灿的帝冠时，才恍然大悟过来。 “若你做不到，又该如何是好？”楚凌试探性地反问他。 慕子参淡然笑之，“不如我们约定，三月为期，若本王无法统治三界，就将这帝位让给你如何？” 楚凌一愣，他说的究竟有几分诚意？ 但不管真假是什么，对于他来说，慕子参本身就是个解不开的谜，他又何必去猜测。 只是，听他的口气，是想让自己辅佐于他？ “一言为定。” 心里挣扎了许久，他伸出掌心，开口说了这四个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慕子参击掌为盟。 二人相视一笑，犹如当年那两个在梨花树下，毫无心事和忧伤的孩童…… “陛下，渡姑娘醒了！” 就在慕子参想要与楚凌探讨往后天国的布局改动时，隔壁屋的冬菊跑了进来，着急忙慌地禀道。 瑶儿醒了？ 慕子参倏然露出舒心的笑容，她终于醒了！ 激动之余，他大步迈出了楚凌所在的房间，朝隔壁屋奔去。 还旁坐在榻上的楚凌不免蹙起眉头，心中暗自猜测，这渡姑娘是何许人也，又或者是哪路的仙子，竟然能让刚回天国没多久的慕子参如此在乎？ 他一边想着，一边下了榻，也跟着往隔壁走去…… 390.第390章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瑶儿！” 慕子参一进屋，就直奔渡瑶所在的方向。 软榻上，渡瑶的脸色依旧苍白，额前的发丝散在两旁，身上的衣裙已经换上一套桃红色的袄子，尽管如此，仍然无法点缀她那毫无血色的双唇。 她半坐起身，纵使知道有人闯进门来，也无动于衷，一双清亮的美眸在此刻看来，更加让人怜惜心动。 “瑶儿，你现在可有感到哪里不舒服的？” 慕子参大步走近，伸手欲要抓起她的手腕进行把脉，不想被她躲了过去。 四目平行相对间，看着她生涩警觉的目光，慕子参心中有着许多许多想对她说的话，都一一咽了下去。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他虽不能像陌衾末那样将爱挂在嘴边，可如若他能就这样待在她的身边，哪怕是安静地看着她也好。 “你是谁？” 清透的声音从她嘴里呵出，眸中也覆盖上一片青涩的迷茫。 慕子参一怔，她问他是谁…… 她果然还是落下了后遗症，忘了他。 “渡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呀，他是我们天国的新帝王，也是您的……” “冬菊，你先下去吧。” 冬菊的话很快被他打断，只得应了声“诺”，接着往门外走去，经过门口的时候，看见楚凌正站在那里，呆愣地望着里面的慕子参和渡瑶。 她匆匆瞥了一眼，朝他行了个礼便一语不发地退了出去。 “我叫慕子参。” 屋里，慕子参随和地浮出一丝笑意，朝渡瑶介绍自己。 “慕子参？”渡瑶轻蹙细眉，定定地望着他，呢喃了有两遍，这才又问道，“那我呢？” “你……” “你叫安十三。” 慕子参回头，看见楚凌走了过来，不由得收起还搭在渡瑶手背上的手。 “我叫安十三？” “是啊，你是安十三，我是楚凌。” 渡瑶先是看了看慕子参此时的反应，再转向楚凌，“你说的不对，之前那个丫头叫我渡姑娘，慕子参又称我瑶儿，我的名字叫渡瑶儿。” “渡瑶儿？”楚凌收声，面露疑色地看向慕子参。 慕子参松了口气，这说明了，除了失去记忆，其它的能力她还尚有保存。 过会儿，是该向楚凌好好解释了。 “你是渡瑶，是本王的瑶儿。”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之前本就想送出去的礼物，一支精致的铜簪子。 上面雕刻着的，正是同心锁上面的图案，而这支簪子，便是打开锁的钥匙，他将它赠予她，也是希望她有天能亲自打开自己的心锁，放他走进去…… 渡瑶低下头，任凭他为她插簪，脸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楚凌见状，走了出去，候在了门口。 他依稀记得，安十三到过天牢看他，那时候她突然的飞檐走壁，绝佳内力本就让他起疑，如今“渡瑶”这个名字又显得熟悉，不禁让他不得不重新回忆当初他们的初遇初识。 “慕子参，天帝是很厉害的角色吗？” 屋子里，渡瑶的声音不着痕迹的清纯，就连慕子参，也从未听过她这么柔和地直呼自己的名字。 他笑了笑，拨开她耳边的细发，回道:“不厉害，天帝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说道这里，门外的楚凌，身子微微一颤。 “为什么，我看刚才那个丫头可是很听你的话呀。”渡瑶嘟着毫无血色的嫩唇，表示十分不理解。 “别人再听话，终究还是无法走到心里，天地间，无情最是帝王家。”慕子参语气似叹似哀，这个帝位，他是为了跟她怄气下赌才去争取，得知她从雪山岭出来后，他就想放弃帝位，让其兄长代替，不想陌衾末带着鬼军来犯，迫于无奈，临危受命，此时就如烫手山芋，吃不得丢不得。 可这个重担，他必须得肩负起。因为，这是他的使命，是他的责任！ “听起来，确实好可怜哦，慕子参，我可以叫你子参哥哥吗？你别伤心，她们走不到你心里，说不定我会呢？”渡瑶眨巴着水眸，等着他的答复。 慕子参心中一颠，深鹜的双眸似要把她望进心里，他多想让她知道，他等的，就是有朝一日，她走到他的心里，他也能走进她的心里…… 可是命运仿佛再次给他们开了个玩笑，就像当初未央子参好不容易敞开心扉爱上了安瑶，结果却变回了精灵蛋。 这次，是慕子参愿意放下身段，决定守护她，由她任性，包容她的所有时，可她，却失去了记忆…… “瑶儿……”他伸出手，停在了距离她不到一公分的位置。 “子参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好像不开心？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渡瑶从榻上起身，光着脚走了下去，先是打量了一眼这里的环境，接着又转向慕子参，“我是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吗？好漂亮啊！” 他的笑容有些牵强，但还是那么迷人，“你高兴就好，以后你只要住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对于她现在失忆的情况，他并非不能将她治愈，只是，看她此时无忧无虑的样子，他突然有了想就此将她留在身边的冲动。 不管她记不记得他，只要她不再想起自己是谁，彻底与修罗王撇清关系，那便是好。 “冬菊，备膳。” “诺。” 他回头，看见她沉浸在自己打扮地精致的房屋里，可爱的梨涡像是刻印在嘴角上的一道风景，不知不觉地，也就看入了神。 直到冬菊抬着膳食走进来，他这才收回神，朝门外等候已久的楚凌走去。 “渡姑娘，该用膳了。”冬菊欠身，上前将渡瑶小心翼翼地抚到膳桌前，并为她夹了些她爱吃的菜肴，端予她。 “丫头，你人真好，你叫什么？” 渡瑶笑容依旧，性格比以往更显活泼了些。 “回渡姑娘，奴婢叫冬菊。”冬菊朝她报以一笑。 心里正纳闷，渡姑娘为何一觉起来，谁也不认识了，别说她这个小小的宫女，就连三皇子她居然也不记得了。 “冬菊？这名字好听，你别傻站着呀，坐下一起吃！” 渡瑶热情地招呼道。 391.第391章 他们乃表亲关系 “奴婢不敢！” 冬菊吓得跪了下去，这点礼数她还是懂得。 听白玉门说，渡姑娘是陛下在人界时的妻子，那兮兮小主也是他们的结晶，虽然不知她们是如何到的天国，但为人奴婢，还是少问多做些好。 更何况，渡姑娘日后是有可能成为天后娘娘的，她又怎敢越矩，与渡姑娘同桌共食。 “为什么不敢啊？”渡瑶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想要亲自将冬菊拉过来。 冬菊“扑通”一声跪地，连道:“渡姑娘，万万不可。奴婢与您身份有别，若是被人看了去，奴婢就……” “谁看了？这里除了刚才的子参哥哥和楚凌哥哥外，就没有别人了，快起来！” 冬菊哭笑不得，她怕的不就是让陛下看到吗？ “渡姑娘，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倏地，她灵光一闪，转移话题，“奴婢还要去看望姐姐秋菊，渡姑娘您先用膳，奴婢很快就回来伺候您。” 原以为渡瑶会放她走，没想到一听还有个姐姐叫秋菊的，渡瑶即刻两眼放光，“这么巧，你要去？我也要去！我们一起去吧！” 冬菊长得这么可爱，那秋菊也一定不赖吧。 渡瑶只当这么想着，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的心，仿佛容不下所有的东西，过去发生的种种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就连自己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一种现象。 如今，她就如一张白纸，而眼前认识的这些人，这些事，也成了带动着她重新塑造人物性格的关键。 “啊？渡……渡姑娘，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冬菊舌头都颤地打结，脸上的惊慌更是一览无遗。 她不知为何渡姑娘会变成这样，可陛下有令，得尽心照顾好渡姑娘，再说了，她实在想念以前那个洒脱自然的十三哥，就算陛下不说，她也会用心服侍。 当初秋菊做错了事，现在还身陷牢狱之中，如今就靠她为姐姐开脱了，所以，也只能从渡姑娘身上下功夫了。 于情于理，她对渡瑶好，都是理所应当的。 “冬菊，我只不过是想看看秋菊长什么样嘛，你带我去嘛，带我去！”渡瑶抱着冬菊的胳膊，撒起娇来。 冬菊左右为难，权衡一下后，便道:“那……渡姑娘得赶紧把这些吃完了，奴婢才会带您去。” 渡瑶一听，于是点头就笑:“嗯！” 说着，拿起了筷子，也不再强迫让冬菊入席之事。 * 隔壁屋里，楚凌正听着慕子讲述他和渡瑶发生在欢乐国和精灵国，以及未央国的事。 “她就是在修罗王的安排下，来到天国的。” 说到最后，慕子参的语气沉了下来。 其实在说的时候，他自己也等同回忆了一遍，这当中的酸甜苦辣，唯有他心里清楚。 听到这里，楚凌犹如被石化在当场，他怎会料想到这一出，自己喜欢的女子与他是表亲关系。 楚瑶与他，乃是姑侄，早在听说渡瑶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应该猜到这其中的关系。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他的声音里，有着难掩的苦涩。 慕子参并不看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回道:“为了告诉你，她是本王的女人。” 见楚凌不再出声，他又开口反问了一句:“况且，这不正是你想要知道的真相吗？知道当你造反的时候，她为何会挺身而出，当你身陷天牢之灾，她又冒着生命危险闯入雪山岭……对她而言，全因为你是她的母系一族里，唯一的亲人。” “我不想听……” 楚凌双拳悄然握紧，眼里的泪水磅礴而落。 在慕子参面前，他始终不想隐藏自己的情绪，想哭就哭，想怒就怒。 其实他该开心的不是么，至少他还有个亲人。 可偏偏，他这个亲人是自己第一次爱上的女人，也是他拼劲所有想要得到的女人。 到头来，他却成了自作多情。 一场浮华，一场梦。 对楚凌来说，这是他目前无法承受的痛。 对慕子参来说，他解开了他在乎的兄弟心中的情结，此时，正是轻松。 “在这黄炎殿，本王许你去看望她，不过，她这次遭人陷害一事，还需你亲自去查明真相。” 兴是不忍见他太过悲伤，慕子参开口言道。 本来调查真相一事，他已经让白玉门去做，可见到楚凌这副模样，他想了想，还是先打发点事给他做，冲淡这些悲伤的记忆，时间总归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 “楚凌……谨遵陛下之命……” 楚凌双手做辑，悲痛地回道。 心里，仿佛被刺入万更箭心，无法呼吸。若能早知自己会听到这样的结果，他就不该自讨没趣，跟了过去，更不该让慕子参救活他，到现在发现生无可恋。 * “子参哥哥！” 这日傍晚，慕子参正在房里看各天神呈来的奏折，正感到困意来袭，昏昏欲睡之时，忽然闯进一个人影，大声嚷嚷着“子参哥哥”。 他抬起头，看到案桌下的一颗小脑袋晃来晃去，于是只好也将自己的脑袋探到桌下，找到她那张清纯无害的脸蛋后，宠溺地问道:“瑶儿，莫非又看上了殿里的哪个宝贝？” “这次不是宝贝噢，是冬菊的姐姐，秋菊。”桌底下，她的瞳孔黑得发亮。 慕子参暗自凝眉，想起了秋菊曾给他下毒一事。 “不行！你若是要什么宝贝就直接拿去。至于那秋菊……本王会命人将她送到冥界重新投胎做人，好好历练。” 渡瑶不依，嘟起小嘴，一脸不高兴。 她跟着冬菊去偷偷看了秋菊，发现那丫头模样长得甚是水灵，而且对她也好，最重要的是，她想帮助秋菊脱离牢狱之苦。 “不行，我就要秋菊。除非你告诉我，你干嘛把她关起来！”她想了想，冬菊最喜欢的就是跟别人理论，那她学以致用，先跟这个子参哥哥好好理论一番。 “瑶儿……”慕子参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这是什么样的渡瑶都让他给遇见了。 “噢！你自己也说不出来对不对？” 见他无话可说，她连忙钻了空子，高声问道。 392.第392章 天性养成 “总之，本王说不行，就是不行！”慕子参正襟危坐，提起手中的折子继续批阅。 渡瑶将脑袋搁到他的案桌上，嘟着嘴，大声说道:“秋菊她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关着她？子参哥哥，你人这么好，就把她放了吧。呃……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人不记小人过……而且子参哥哥你不是刚成为天帝嘛，就是要广施恩泽，福佑两界……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慕子参看着她歪着脑袋，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些要说的话，不禁放下折子，绕过案桌走到她的面前。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他的语气带着些凌厉，让渡瑶收回了思考的心。 “没有！没有谁教我的……”她连连摆手，转了转桃花眼，“是……是瑶儿自己想的！” “瑶儿，撒谎骗人是不对的。”他眯起眼，两手按在她身后的案桌上，将她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怀中。 渡瑶无法动弹，干脆就着案桌将上半身躺了上去，接着转起了眼珠，心里一阵发虚。 冬菊可是跟她说过，善意的谎言不叫撒谎，而且，她是为了救人，更不是撒谎。 如此一想，她顿时有了底气，刚要起身，就发现慕子参欺身而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涌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她伸出手指头，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胸膛，声音细腻轻婉:“子参哥哥，我……我没有骗你，秋菊她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被你罚了。我觉得她很可怜，也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想让你放她出来。” 秋菊？ 慕子参嘴角倏然上扬，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触，落下两片温暖，接着起身。 当初她冲进屋里，看见秋菊扒了衣裳，并非觉得她可怜吧。 “本王知道了。”他背过身，朝外面提高了音量，“冬菊！” 没过一会儿，冬菊便走了进来，看到还在殿内的渡瑶时，双手紧张地不知该往哪儿摆放，只猜到渡姑娘一定是按她说的来求了陛下。 偷偷瞟了一眼陛下的反应，不愠不怒，不悲不喜，压根就猜不到他召见她来所谓何事。 “陛下，有何吩咐？” 慕子参不看她，而是走回了案桌前，坐回了位置，提笔手写了一张圣旨，再落下天印。 整个过程都不发一言，直到冬菊跪了许久，才看见圣旨被丢到了她的脚边，随后就听见了慕子参那冰冷的语气:“带着它，按上面的做便是。” “诺。” 冬菊颤抖地拿起圣旨，轻声应着，面朝殿内，后退走了十余步，这才转身离开了黄炎殿内刚设立的政务堂。 四下无人，她打开圣旨，上面赫然写着:黄炎殿秋菊，心术不正，风气不佳，兹念其护主有功，即日送往轮回道，投胎为人，待其修成正果，再返天国。 冬菊跪坐在地，她就知道，渡姑娘定然也是说服不了陛下的。 之前渡姑娘随她一起去探望秋菊时，她就应该要阻止秋菊对渡姑娘循善诱导，如此一来，果真物极必反，急功近利了。 陛下那么明锐的见解，他又怎么可能会猜不到，教渡姑娘说那番话的幕后主使人是谁。 只能怨她，没能阻止姐姐，酿成这一结果…… * “子参哥哥……” 政务堂内，渡瑶搓着衣角，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慕子参看了她一眼，随即笑道:“叫子参，不要加哥哥。” 渡瑶改口:“子参……” 他抬头，看着她那张已然没有烦忧不再冰沉的脸，心中一动，“瑶儿，到我身边来。” 渡瑶听话地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眼里的深情，却没有任何的触动。 “子参，你刚才写了什么给冬菊呀？”看样子，她还在关心秋菊的事。 他抱着她坐在他的腿上，伸手刮了一下她的粉鼻，转移话题道:“后院开了一些好看的茉莉花，你要是闲着无事，不如陪我去看看？” “茉莉花？”渡瑶欣喜，“真的吗？” 转过头望他的时候，鼻尖轻擦，近距离的接触再次让慕子参燃起了兴致。 “真的。”他的声音沙哑，磁性十足。 渡瑶并不以为意，将他拉起，就想带着他往外跑。 没想到一个呛步，她被卷进了他的怀里。 双眼圆瞪，四目相对。 慕子参情难自禁，抱着她腰间的手一紧，欲要俯身而下。 “咳……” 堂下，忽得响起一阵干咳声。 渡瑶先是反应了过来，立即推开慕子参，回头望去，像是个没事人那般蹦跳了下去，“楚凌哥哥！子参说后院开了茉莉花，你和我们也一起去看吧！” 楚凌看着她毫不避讳地抱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那一声“楚凌哥哥”瞬时也把他的心软化了，不由得笑容浮面，温和再现。 “好……” “太好了！那我们这就去看看，子参，你也一起来啊，快跟上！” 渡瑶顺其自然地挽起楚凌的胳膊，开开心心地走出了政务堂。 殊不知还愣在案桌旁的慕子参，此时心头有多酸。 也不知那楚凌是不是故意要给他难看，临走前还特地回头冲他一笑。 当下，只好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 西门净地 这里说的好听些，是圣土净地，摆放的都是历届因公牺牲的上神牌位。 说的难听点，就是一处类似人界的神庙。 空旷无人的庙宇之地，此时正盘踞着几个冥界势力。 “死神大人，你让统领带他们先回冥界，就不怕到时候修罗王问起来，触怒到他们，并加以责怪？”罗林一边帮陌衾末处理伤口，一边发问。 现在整个天国，留下来的鬼军还不到五个，真担心天国再次发兵刁难，届时他们想回冥界也回不去了。 让他想不通的是，这次攻打天国，先前明明处于优势，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劣势，幸得开恩，新帝放他们一马，可死神大人却赖着不走了。 “罗林，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得揣测上面的意思。”陌衾末艰难地咳道，“如果你害怕，可以先回去，不用管我。” 他这次带罗林出来，就想让他好好锻炼，日后才能更好地保护戈尔。 393.第393章 杀了她 “罗林不敢！”罗林一听，立即跪于地上，将头重重磕下。 “……” “死神大人，外面有人来了！” 就在这时，看守门口的两个鬼差飞来禀报。 陌衾末皱眉，随后朝一处供香的炉子望去，让他们两个修为低的先躲了进去，随后，他在罗林的搀扶下隐匿在了灰墙中。 “就是这里了，进去吧。” 门口传来的是一个太监柔细的声音。 “这位公公，这么大的祠堂，就……就我一个人住吗？”蓝媚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哆嗦之意。 “不然咧？你还当自己是天后娘娘，还要我给你找几个宫人伺候着不成？”太监的语气带着尖酸刻薄。 “本宫……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地方阴冷冷的，不知公公能否行行好，去向陛下通融通融，换个地方给我，小点儿也无碍……” 蓝媚说着，将自己临走时揣在兜里的一直发簪塞进了那太监的手里。 谁知那太监看也不看一眼，将发簪摔在地上，口气更为刻薄，“蓝媚，你可听清了，现如今你得罪的可是陛下最爱的女人，甭管她的身份是什么，陛下金口开了，任何得罪她的，就等同于冒犯了他，罚你到此处静思己过，打扫这净地已然是莫大的恩赐了，你自个儿好生待着吧！” 说完，他疾步离去。 蓝媚站在原地，凤目凝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怒意灼燃而生。 当她还是天女时，受尽非议才爬到龙榻上，成为慕旬帝的女人，那时候慕旬帝宠幸的并非是她，天后亦不是她，可想这一路走来，她历经了多少千辛万苦，又怎会甘于毁之一旦。 哀声泣下，她瘫软坐地，拾起地上的那根发簪，原是慕旬曾赐给她的第一件信物，现在倒好，物是人非，就连这珍贵的见面礼也成了任凭一个太监随意践踏的对象。 蓝媚悲伤之际，低头哀泣。 殊不知隐在暗处的陌衾末认出她时，手心早已捏出汗迹。 “罗林……”他唤了一声罗林，接着附耳对他交代了几句。 罗林边听边点头，接着朝地上的蓝媚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 蓝媚正坐在净地大殿中，忽然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她惊觉地站了起身，精神极度紧张，四处张望，“谁？是谁在那里？！” 然而，大殿四壁，那毛骨悚然的声音无处不在，震响四壁。 蓝媚捂住耳朵，声嘶揭底地吼道:“是谁？快给本宫出来！本宫不怕你！” 就在罗林想要继续捉弄她的时候，从外面飞来一个小身影。 “我可算找到你了！”娇滴滴的童音一听便知是兮兮发出的。 暗处的陌衾末和罗林一同望去，正见兮兮正学着慕子参的样子，两手环胸，飞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蓝媚，“快把我娘亲还我！” 原来是兮兮去了趟彩凤宫，结果踩了个空，刚好听到正在整理彩凤宫的宫人说起蓝媚的遭遇，这才赶了过来质问她。 “你娘亲？”蓝媚抬头一看，原来是这个小丫头片子，不禁嗤鼻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慕子参和渡瑶在人界里生的一个小杂种啊？” 反正她已经有了想死的决心，也不怕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可她根本不知道，对兮兮而言，爹爹和娘亲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连渡瑶没有选择救她一事都能耿耿于怀这么久，又怎会容忍别人口中说出诋毁她的只字片语。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到底把我娘亲藏哪里去了？你要是不说，我就杀了你！”兮兮忍住眼泪，朝她大声叫道。 暗处的陌衾末身子一颤，原来，她就是瑶儿的孩子！ 可他还未感慨完，就发现罗林比他还要激动，于是一把拉住差点就冲出去的罗林，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静观其变。 “杀了我？”蓝媚看着小兮兮那张由于生气，而憋的通红的小脸蛋，不禁想起了渡瑶，心里更加愤懑，于是接着刺激道:“小杂种，你的娘亲早就被我杀了，你能奈我何？你一个毛都还长齐的丫头竟敢出口不逊，还想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杂种有何本事能将我杀……” 话音未落，兮兮凌空腾起，掌风急骤下落，覆上蓝媚那张仰望着她的脸……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蓝媚白眼一翻，双腿一蹬，最后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缕白气很快从她体内涌出，兮兮认得那是蓝媚要去轮回道投胎的灵魂，于是想也不想，左手一劈，直接将她的灵魂劈成两半，白色灵魂最后化为灰烬，随风烟消云散。 躲在暗处目睹一切的陌衾末和罗林，皆看得膛目结舌，尤其是陌衾末，令他着实震惊的是，兮兮前面的掌风属于正派之气，也就是仙术，可后面置灵魂灰飞烟灭的，是类似修罗力的力量…… 本以为躲在此处，等着这个可怕的小兮兮离开，没想到她朝这个方向飞来，视线不偏不离地落在罗林身上，“小鬼头，你们出来吧。” 罗林早就吓傻在灰墙里，就差没与这道墙一起石化了，哪里还听得到兮兮在召唤他。 兮兮见他没理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呜呜呜……我找不到娘亲了，娘亲不见了！呜哇……” “叔叔能帮你救出娘亲，可你得先帮叔叔一个忙。” 陌衾末的声音是时候地响起，很快，他整个人也站在了兮兮的面前。 “呜？”兮兮眨巴着水眸，望向熟悉的陌衾末…… * 黄炎殿 距离那日兵变，已过五日。 春暖花开之际，到处芬芳馥郁，清香宜人。 这几日，白玉门扩大了黄炎殿的面积，重新在旁边塑了一个大殿，用来行朝政早会。 慕子参终日与楚凌在政务堂研究兵将布局，以及五行八卦阵分布范围。 经过这几日，楚凌渐渐放开了对渡瑶的执念，虽然渡瑶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但他也早就淡然处之，并格外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妹子。 抛开公事不说，就拿私事来讲，慕子参可不如意了。 394.第394章 吃醋 他好心释怀了楚凌心中的情结，可瑶儿总是不听话地，每日干巴巴地来找楚凌玩。 也不知是不是与楚凌相处的时间久了，现在她说话的时候，十句当中，内含楚凌哥哥的就占有八九句。 今日，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政务堂外，一个脑袋瓜子正时不时地探了进来。 “子参和楚凌哥哥都在，可我只泡了一杯茶水，到底要给哪个才好呢？” 昨日冬菊摘了一些茉莉花给她玩，她把它们搁在了窗台上，没想到今早起来，花儿凋零了，本想将它们丢了，突发奇想地想泡些杯茉莉花茶，煮了许久，结果给睡着了，等醒来后，才发现水都煮得快干了。 好不容易挤了一杯出来，不巧慕子参和楚凌两个都在，不禁陷入两难之中。 端着茶杯，她来回地走动，偶尔探了探脑袋瓜，看看有没有谁离开。 冬菊可是说过，她奉茶的时候得先看人头，再依照人头来上茶。 可她在煮茶前分明就看到子参一个人在政务堂，楚凌哥哥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呢。 不然，把它们再分成两杯，每人喝一半就好了……对，就这么决定了！ “渡姑娘，你在这干嘛呢？” 渡瑶刚要喜滋滋地转身回去拿杯子分匀，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 她回头看去，不料手中的茶杯莫名其妙地倾倒，刚泡好的茶泼了一半在她的手背上。 “哇——”她吓得跳起，烫得忍不住叫出了声。 “渡姑娘，你没事吧？” 对方是一个陌生面孔的小宫女，听说是从以前的彩凤宫调来的，名小翠。 渡瑶无暇去理会她，只是吃痛地吹着被烫红的手背，心疼地看着倒出一半的茉莉花茶水。 这下好了，连一半也分不了了。 堂内，慕子参和楚凌皆听到门外的动静，一前一后大步跑了出来。 “怎么了？”慕子参一看见渡瑶那只发红的手，连忙拉了过来，心疼不已地问道。 楚凌的视线落在第一时间跪于地上的小翠，只听她抢先回答道:“回陛下，方才奴婢看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站在这里，奴婢不知是渡姑娘，便小声问了句，没想到渡姑娘胆子这么小，将手中的茶水打翻了，烫着自己了。” “下次这些事，你让宫人她们来做，不必亲力亲为，知道了么？” 慕子参眼睛不离她受伤的地方，很快就吹了一口仙气，为她去肿去痛，再施以药典之术将她的手疗至正常。 渡瑶张开欲说的话顿时又吞了回去，只是撇撇嘴，看着被楚凌接过去的那半杯花茶，目光不舍。 楚凌看着她的神情，忽而温和一笑，当场拿起茶杯，喝了起来，咋咋口夸道:“口味很特别，清甜爽口，唇齿留香，不知是谁泡的茶。” “楚凌哥哥，你真的觉得好喝吗？”渡瑶一听，两眼发亮，将手从慕子参手里脱出，转向楚凌，开心地说道:“这是瑶儿泡的茉莉花茶，本来就是想给你喝的，楚凌哥哥你喜欢喝吗？” “当然喜欢。”楚凌笑容和煦，将视线投向慕子参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他那张铁青的脸色，不由得觉得十分好笑，自然笑得更加大声了。 “我也给子参准备了！”渡瑶拍着手，扭头朝不高兴的慕子参说道，不等慕子参俊郎的容颜放光，又听到她的叹息声，“可惜了，刚才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瑶儿端得好好的，她突然喊我，我转个身就打泼了一半，不然那一半，子参也就能尝到了。” 她指了指地上跪着不敢抬头的小翠，有些惋惜地说着。 慕子参见状，为了不让她伤心，只好忍了忍，“不要紧的，你泡的茉莉花茶，本王早前就喝过数次了。” 说着，他有意看了一眼楚凌，就像是方才的话特意说给他听，让他别高兴地太早，接着又板起了脸，朝不远处侯着的守卫喊道:“来人，把这以下犯上的奴才拖出去，天棍伺候三十大板！” “诺！” 小翠抬头，面露惊慌，“陛下……陛下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做啊陛下！陛下……” 渡瑶亦是不解，刚要去问，慕子参已经扭头朝内走去，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也是不怎么好。 “楚凌哥哥，他为什么要罚她呀？” 楚凌仰头将剩下的一口花茶喝下，笑着回道:“第一，她打泼了陛下的茶；第二，她伤到了你……” “嗯？” 渡瑶似懂非懂，但听到第一个原因的时候，她还是略为担心地问道:“那……子参他不开心也是因为没喝到茶吗？” 刚才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他以前喝了数次，也就是说，他都已经喝过了，没什么稀奇的啊！ 她哪里知道，眼下，慕子参最怀念的便是，她在人界时身为安瑶，对他的每一寸好，哪怕只是一杯她亲手泡的茶。 “嗯，就是如此。”楚凌也不好对她解释太多，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暗示道:“你煮茶的时候，记得多煮一些，楚凌哥哥很喜欢喝。” 说完，他也大步流星地走进堂内。 渡瑶立在原地，前后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 西门净地 “喂，小鬼头，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兮兮撅着嘴，伸着短短的手指头戳着罗林的肩头。 谁知她越是靠近，罗林就越是躲。 经过上次亲眼目睹兮兮杀死蓝媚的全过程后，包括她连灵魂也不放过的那种绝狠，至今想起来还令他觉得不寒而栗。 陌衾末的伤势在经过兮兮的疗法后，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看到兮兮在逗着罗林玩，他还以为是看到了小时候的渡瑶。 愣神的时候，他忍不住轻声唤道:“瑶儿……” 罗林回头，看见陌衾末站在那里发呆，这边兮兮又一直缠着他，于是跑了过去，抬手禀道:“死神大人，既然你伤势痊愈，不如我们一起潜入帝宫，杀天帝个措手不及，您觉得如何？” 陌衾末缓过神，转而一笑，“不可。” 现在天国天帝，由慕子参接手，别说是杀了他，恐怕连他一根汗毛也无法伤到。 395.第395章 这便是幸福 “衾末叔叔，你们在说什么？” 兮兮凑了进来，跟着神秘地问道。 陌衾末看着她，习惯性地用着爱怜的语气对她说:“没什么，兮兮不是想救出娘亲吗？叔叔想了一个好玩的法子，既可以救出你的娘亲，还能一起回冥界。” “真的吗？”兮兮圆眸瞪大，满脸惊喜，但很快又低下了头:“可是爹爹说过，兮兮是天国里的仙女，是不能去冥界的。” 陌衾末蹲下身子，双手捧起她的小脸，努力地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兮兮别忘了，你还是我们冥界的小公主，你外公还在等着你回去呢。” 这几天，他和兮兮闲聊，才知道兮兮在蛋里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对他们冥界接触过的人都有印象，修罗王，幼珊，还有他，兮兮全部记得。 他知道兮兮的出现意味着戈尔会有危险，可是，他不想自己再活在担惊受怕的日子中。 他想让兮兮跟着他回去，平复修罗王的怒气…… “衾末叔叔，那我们救了娘亲，爹爹会生气吗？”兮兮紧接着问道。 陌衾末告诉她，娘亲已经被爹爹带走，但是外公想念娘亲，所以派来衾末叔叔带娘亲回去。而且她亲眼所见，天国里的女人确实对娘亲不好，她是不是应该要帮助衾末叔叔？ 可万一爹爹生气了，又该怎么办？ “你放心，你爹爹一定也会去冥界和你们汇合的。” 陌衾末说着，站起了身，倘若瑶儿和兮兮一道回了冥界，他就不信慕子参还能若无其事地躲在天国这里，不闻不问！ “那叔叔快说，该如何救出娘亲？” 兮兮异于常人的思维很快让她明白陌衾末所说的话，于是决定与陌衾末站在同一战线上。 “……” …… * 黄炎殿 这几日，渡瑶都会泡了茶，端进政务堂，一杯给慕子参，一杯递给楚凌，然后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讨论口中的“大计”。 她虽听不懂，也不想听，但视线在触碰到慕子参那炙热的目光时，总能感觉到心口有些闷热，又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在这时，白玉门身着黄金铠甲，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如今，他已经晋封为四门统领，东西南北门的守卫兵将皆听他调遣。 “启禀陛下，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重新安排了五行阵列的排位，并加强了对天湖周围的管制。” 慕子参从一堆古册中抬起头来，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本王放心。” “陛下，西门净地这一块常年无人看管，这些年早会期间，屡次听闻一些上神提及，那里作风不当，总让一些宫人钻了空子去。小王觉得，那里也需好好整顿整顿了。” 楚凌起手而道，说出自己经年来一直想要做的事。 毕竟那里，有着他楚氏一族荣辱兴衰，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那里衰败颓废下去。 慕子参细微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于是允道:“那此事就交给楚王处理了。” “诺。” 楚凌刚做辑而诺，就又听慕子参转向白玉门问道，“打听到兮兮的下落了吗？” 白玉门摇摇头，“恕属下无能，还未找到小主。陛下放心，属下已经派去四门精兵，进行地毯式搜罗，相信不出两日，必会找到小主！” 慕子参叹了口气，望向正在茶室里泡茶的渡瑶，见她忙进忙出的身影，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于是摒退了他们两个，慢慢地走了过去。 经过那天她泡茶的事故，他特地为她在这政务堂内设了个专门煮茶的小茶室，如此一来，他便能时刻地看着她，避免她再次受伤。 虽然不知瑶儿为何如此热衷泡茶，但只要是她想做的，他都尽他所能达成所愿。 “瑶儿……” 他走向她，轻声唤道。 “子参？你们不用议政了吗？你等等哈，我泡了新的茶品，还有哦，我向冬菊学了两种变幻甜点的仙术，可难了，不过瑶儿一点不笨，两个时辰就学会了呢！只不过，冬菊变出来的是白色的，瑶儿做的……是黑色的。” 一见是他，渡瑶就打开了话匣子，唠嗑个没完，说道茶品，又想起了自己刚学会的变幻仙术，这便从茶桌下面将它们端了出来，递给慕子参，“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慕子参一看，果然是乌漆抹黑得一团，不仅卖相难看，就连颜色，看了也是大失食欲的那种。 可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学习仙术，他本该好好鼓励她的。 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一道难闻的酸霉味扑鼻而来，原来卖相难看就算了，还如此……难吃！ “子参，好吃吗？”渡瑶紧张地看着他奇怪的表情变化。 慕子参本想将嘴里难以下口的“甜点”吐出来，又看到她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悸，囫囵吞枣般将它咽了下去。 这酸爽…… “好吃，瑶儿做的，都好吃！”他努力地扯起嘴角，朝她露出舒心一笑。 渡瑶一听，果然开心地不得了。 “太好了，如果你喜欢吃，那瑶儿日后就天天做给你吃！” “……” 慕子参此时的心，是哭笑不得的。 但不管她做的有多难吃，他一定都会吃！ “瑶儿……” “嗯？” 渡瑶边应着，边递给他一杯刚泡好的茶，两人一同坐在了茶桌上，四目相望。 “你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找回失去的记忆吗？”他撇过脸，不敢再看她那张纯真的脸。 “记忆？”渡瑶咬着唇，无法理解的模样看着他，“是又要忘记你和楚凌哥哥的东西吗？” 慕子参牵强地笑起，“差不多是。” “那我才不要找回呢！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每天都很开心，冬菊说过，只要过得开心，这便是幸福了。”她一口否决，接着说道，“正因为有你和楚凌哥哥在，所以瑶儿很幸福，万一找回那记忆就忘了你，那我才不要呢！” 慕子参定定地看着她，握着茶杯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瑶儿，你开心快乐，即是幸福，也是本王对你最大的期许。 396.第396章 好不好吃 这日，慕子参实在放心不下兮兮，打算亲自出去找她。 可他要是离开黄炎殿，又担心渡瑶会到处乱跑，或者说，担心别的状况会发生。 想了想，他踏进了渡瑶的房内，看见她正坐在梳妆台上，对着铜镜正小心翼翼地补妆。 “瑶儿……”他走了进去，轻声唤她。 渡瑶手里的眉笔一抖，一道粗线划了上去，她不引以为意地站了起来，跑到他的身边，开心地问道:“子参，快看看，这些是冬菊从人界给我带来的胭脂水粉，她还说，“女人就应该多打扮自己，这样才能留得住身边的男人。你快看看，好不好看？” 慕子参盯着她的脸，看了有半响，冷不丁地笑出了声，“这又是哪门子的歪理，你记住，不论你长得什么样，你整个人早已融进本王的心里。来，坐下，我帮你擦擦。” 他拿起桌上的帕子，小心地为她拭去眉角上的粗线。 “可是，瑶儿要是不打扮了，会让那些狐媚子钻了空子来勾–引你的。”渡瑶撇撇嘴，低声说道。 “这话又是冬菊告诉你的？”慕子参板起了脸，问她。 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一个人在这时候对瑶儿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来扭曲她的心理。 “才不是，是小翠告诉我的，对了，就是那天被打屁屁的那个丫头，她现在对我可好了，告诉我谁是坏人，谁是好人，还教我使用这些胭脂水粉呢。”渡瑶边说着边朝他眨眨眼。 慕子参心中了然，只是不再在她面前提及此事，于是说道:“来，我带你出去走走。” 渡瑶被他拉了起身，跟在他身后快步跟了上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玩呀？” 慕子参没回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对身边两个守卫天兵命道:“把那个叫小翠的宫女撵出宫去，永生不得踏入黄炎殿。” “诺！” 渡瑶害怕地抓紧他的手，紧张地问道:“为什么要赶小翠出宫，她……？” “瑶儿，不该问的就别问了。对了，听冬菊说，你早晨的时候想要找楚凌？”对慕子参而言，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渡瑶的神情一怔，似在努力想着什么，最后大声说道:“是啊是啊，今早楚凌哥哥出门的时候，看到我在做甜品，他说等做好了就给他送一些过去。” 慕子参眉头一挑，“是吗，那还真该送去一些给他尝尝，你去拿吧，我们一起去看他。” “嗯！” …… * 西门净地 楚凌来到的时候，四下无人，一片肃静。 他先是祭了先祖，又重新将那些已经蒙灰的碑排了位。 “啪……”刚排好的碑突然纷纷倒下，令他吃惊的是，方才并无大风刮过，而且也无触碰到任何机关，怎么全都倒下了？ 扭头望去，门外，正候着几个守卫的天兵，他们都是刚从黄炎殿调来守卫这西门净地的。 “你们几个，可有听到什么动静？”他有些不放心地朝他们问道。 天兵们朝他做辑:“回楚王，小的们并未听到任何动静。” 这下楚凌愣了，他折了回去，又重新将那些碑摆好，就在他摆到了方才自己所站的位置时，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倾倒阵势再次传来。 他迅速提高警惕，两眼发出警觉的光芒，从上面走了下来，一步一步朝殿堂的中央走去。 暗处的灰墙上，兮兮显得极为兴奋，忍不住出声问身边的陌衾末，“叔叔，我厉害吗？” “嘘——” 陌衾末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次出声。 兮兮的声音虽然细腻小声，可还是让楚凌听得真切。 他扭头朝这里望来，提高音量大声质问，“谁？谁在那里，快出来！” 陌衾末一伙统统噤声，看着楚凌一步一步朝这里靠近，也不知他是否看见了他们。 悄悄燃起手中的瘴气，就等楚凌这时再近一步，只要他发现他们，就绝不能让他活着走出这里！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楚凌哥哥！楚凌哥哥在吗？” “……瑶儿？” 楚凌回头，在看到渡瑶活蹦乱跳地从外面跑进来的时候，于是收起了脚，朝她的方向走去。 灰壁中的陌衾末在第一时间就掩住了兮兮的嘴，附在她耳旁小声指示道:“暂时别出声，等叔叔说什么时候能动手的时候，你们再动手，不然就救不了你娘亲了。” 兮兮瞪着圆圆的水眸，听话地点点头，陌衾末这才松开对她的束缚。 “瑶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殿内，楚凌看到渡瑶来看他，心里多少都是感动的。 “是本王带她来的。” 门外，慕子参伟岸的身子走了进来。 楚凌朝他行了个礼，接着笑道，“我还以为，你舍得让她独自来找我。” 慕子参只笑不语，视线落在了有些凌乱的牌位上。 楚凌刚要解释，就见渡瑶从帕子里掏出几块黑乎乎的东西递给他。 “楚凌哥哥，你这么辛苦，一定很累吧？这是早上我做的甜品，特地给你带了些，你快尝尝！” “这是……甜品？” 楚凌咽了咽喉咙，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她手中那帕子里的黑团子。 长相这么可怕的甜品，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若不说，他兴许还以为是毒药呢。 “是啊，瑶儿亲自做的，你还不快尝尝？”慕子参跟着附和了一句。 陛下开口了，就算是毒药，他不吃也得吃啊！ 楚凌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心想，可能这货卖相难看，可吃起来就好吃呢？ 于是他转向渡瑶，颤巍巍地接过她手里的“心意”，一口一个地丢了一团进去。 “唔……” “怎么样怎么样，楚凌哥哥是不是也觉得很好吃？”渡瑶笑吟吟地问道，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到底能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当看到慕子参那副同病相怜的表情，和瑶儿那对闪亮亮的水眸充满期待地望着他时，楚凌只能憋着眼泪，朝渡瑶点点头，说出了他自认为最违心的一句话，“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 397.第397章 幸福的味道 就在同时，灰墙里的暗处，细微的“咕噜”声响了起来。 罗林抬头看去，陌衾末正看着那黑乎乎的团子馋地咽了好几下口水呢！ 他哪里知道，楚凌现在的悲惨处境。这也许是他有生之年，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 “真的吗？你别急，我还带了好多来，并不是只有这些噢，楚凌哥哥你这么辛苦，要统统把这些吃了噢！” 什么？居然还有？！ 是的，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一个篮子，她翻开上面精致的纱布，里面躺着的，正是楚凌吃下后，几度想呕的……甜品！ “瑶儿真是有心了，这样吧，你先和陛下出去外面兜个圈，等我弄好了后，再慢慢吃它们好不好？” 楚凌说着，朝慕子参挤眉弄眼着。 慕子参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但还是装作一副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朝四周望去，最后视线定格在了那一面瘴气沉重的灰墙上。 死神戾气…… “啊？你要慢慢吃啊？可是……可是冬菊说了，看到好吃的应该赶快吃掉才是，而且瑶儿也是如此，冬菊做了好吃的，瑶儿都是马上先吃的！” 然而这时，渡瑶的话犹如五雷轰顶，将楚凌雷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要他一下子把这么大一篮子的黑团子全吃了？ 那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瑶儿，别闹，楚凌今儿个是用过早膳的，这会儿他怕是再好吃的也吃不下了。” 好在，慕子参终于出声，替他圆场。 楚凌抬手抹了一把脸上豆大的汗珠，朝渡瑶连连点头。 “这样啊？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把这些带回去，等你们有空了再吃！” 渡瑶提起篮子，笑得梨涡深现。 “不必了！” 慕子参和楚凌异口同声，接着两人相视望了一眼。 只见慕子参伸手将篮子从她手里取下，丢在了地上，“本王的意思是说，我们回宫后，若是想吃了就会喊你再做，这些，就放这里，当是犒劳犒劳当值的兵将，你觉得如何？” 渡瑶一听，喜上眉梢，“好吧，虽然做一次甜品挺不容易的，但是，只要你们喜欢，我做多少都会很开心的！” 看她这般乐观的样子，慕子参松了口气，接着搂过她的肩头朝外走去，楚凌跟在他们身后，前去送行。 灰墙内，兮兮等得睡着了，罗林正抱着她不得动弹，反倒是陌衾末，见他们都走后，疾影来到那篮子旁，心中激动澎湃。 没想到，瑶儿还会做甜品，那两个男人，竟然如此不珍惜瑶儿的劳动成果，拿它们犒劳士兵？ 简直就是暴敛天物！ 又激动又气愤地，他伸手拿了从篮子里拿了一块最大的黑团子，张嘴就塞了进去。 “噗……” 此刻，他似乎能够明白那两人的心情了。 再多的抱怨，都成了同病相怜…… * 走出西门净地，慕子参有意停留了一下，等楚凌走近，他回头低声提醒了一句:“注意里面的那几个冥界中人，有任何动静，速速来报。” 楚凌低头，眼角斜过大殿门口，瞟了一眼后，辑手道:“诺。” 这几日下来，他和慕子参的相处越发的有默契，若说他从前不太了解慕子参，那么此刻，他似乎更加得懂他了。 慕子参心思缜密，处事低调有力，威严更是无处不在，绝显王者风范，这些，或许是他正想做到的完美标准。 看着慕子参揽着渡瑶的腰间，提力朝空中飞去的瞬间，他甚至觉得，那是全天下最绝配的一双人。 心里涌起的，是一份释然和欣慰。 他面带笑容，走入殿内。原先放着篮子的周围明显有些黑色的残渣，不禁皱眉凝思，方才他吃的时候可是全吞了进去，这些渣又是如何来的？ 难不成，是慕子参所说的……冥界中人？ 莫非，他们也馋嘴了？ 一想到是有这种可能，他便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瑶儿做的这些甜品，居然也有冥界中人敢吃？ 墙内，兮兮总算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间，可是听见了娘亲说，要吃什么来着。 这不，刚醒了过来，就顾不上罗林，一股脑儿地飞了出去。 “叔叔，这些是什么东西呀？” 陌衾末刚要阻止的时候，兮兮已经飞到了楚凌身旁，娇滴滴地朝他问道。 楚凌听到有人近身与他说话，警惕地站起身，欲要伸手钳制她，不想看到的是一个奶娃娃，相貌清纯可人，一双熟悉的小桃花眼正忽闪忽闪地看着地上的篮子。 难不成，她便是慕子参口中的那个，冥界中人？ 可如此可爱的女娃，又怎么可能是那暗黑势力的一份子！ 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 于是再次蹲下身，柔声说道:“这个呀，是一个漂亮的仙子做的……不好吃的糕点。” 说出实话前，他可是很谨慎地扫了一眼大殿，确定没看到渡瑶的身影时，这才将提着的心落了下去。 “不好吃的糕点？”兮兮噘嘴，伸手就要去拿。 “哎等等！”楚凌抓住她的小手，有些疑虑地问道:“宝宝，这东西长这么难看，你确定要吃？万一有毒……不不……万一难吃怎么办？” 他不放心地打量了兮兮一眼，本以为这小妮子会吓得收回手，没想到她冷哼了一声，抓起了一个放在手里，不假思索地回道:“你这叔叔真笨，难吃就吐出来呗，还能怎么办？” “……” 楚凌一时语塞，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只是视线不离地看着她讲黑团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小口，津津有味地吃饭起来。 不……不是！这小妮子不觉得难吃吗？她竟然吃得这么香？！ 楚凌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吃完一个，伸手探进篮子又一个接一个地塞进嘴里。 “你……你慢点吃，小心噎着！”看她这副吃相，楚凌不由得心生怜惜，掏出别在腰间的锦帕，为她擦拭嘴角的残渣。 不到一会儿，兮兮的小肚子就被塞得圆鼓鼓的。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娘亲做的东西呢！ 反正她本是应药典和修罗力而孕育在娘亲肚里，所以吃什么都吃不出其中的酸甜苦辣之味，相反，这是她第一次吃娘亲做的糕点，也是她第一次吃到了幸福的味道。 398.第398章 没人比他更爱你 她满足地摸了摸圆圆的肚皮，看着空空如也的篮子，也是一阵失落，刚才明明是见到了娘亲，可衾末叔叔非得要再等等行动，这下好了，娘亲又走了。 “小宝宝。” 看着吃饱滚地的兮兮，楚凌凑了上去，想要从她嘴里问出什么。 “我才不是宝宝，我叫慕瑶兮，爹爹他们都叫我兮兮，你别拿我当三岁小孩，我会的可多了！”兮兮摸摸肚子，一脸正味地回道。 就在楚凌笑得前俯后仰，欲要开口再问点别的时，灰墙内罗林正着急地朝兮兮指手画脚。 兮兮心领神会，想必是衾末叔叔想打发了这个天神。 于是不等楚凌发问，她扭头便说:“这儿可是我们的地盘，你是什么鬼，为什么要来这里捣乱？” 楚凌一愣，“这么说来，捣乱的不是你们，而是我？” 他无辜地指了指被她弄乱的那些牌位，哭笑不得。 兮兮瞟了一眼，两手呈莲花状，对着前方的牌位一旋，桌子上歪倒的碑全数立了起来。 接着转身问楚凌，“这下便好了吧？你快走吧！” “……”楚凌哑口无言，这地盘明明就是他的，怎么就被一个小奶娃给侵占了呢？ 侵占就侵占吧，她还这么理所当然！ “你再不走，我可要出绝招了！” 兮兮见他一直看着她不说话，不禁撅嘴大声威胁道。 “什么绝招？” “啪——” “啊——！！！” 一个巴掌，说时迟那时快，西门净地的上方突兀地飞起一个扑朔的身影。 守卫天兵扭头看向这里，殿内早已是空无一人，而屋瓦上，不知何时被穿破了一个大洞，而楚凌，就是从那里飞起来的。 “兮兮，干的漂亮！”罗林看着镂空的屋顶，想起那天把迷宫城堡也炸了洞的情景，不由得咧嘴笑起。 陌衾末站于一旁，默不作声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我们可以分头行动了。” …… * 黄炎殿 “你确定他们都在那里？” “确定，那个小娃娃说自己叫慕瑶兮，后来不知是什么力量，我就被打出来了。”楚凌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地说着，“离开的时候，有几个身穿黑衣的一闪而过，将那个女娃娃抓了进去。” 慕瑶兮？ 慕子参立即回头，“你真见到兮兮了？” 楚凌被他激动的反应怔住了，过了有一会儿才点头，“是。” “我再去一趟西门净地，你留在此处看好瑶儿！” 慕子参说着，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正遇前院出来的渡瑶。 “子参，你要去哪里？”她跑了过来，脸上还粘着一点灰气。 “瑶儿，等我回来。”他朝她匆匆一笑，接着头也不回地朝西门净地的方向飞去。 这次，他一定要把兮兮带回来，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圆，从此再也不分开！ * 西门净地 “小鬼头，你说爹爹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被炸开的屋顶下，两颗脑袋一前一后地凑在洞口处。 陌衾末安排他们在此处等候，更让他们到时候转移慕子参的注意力，拖延时间。 “听死神大人的就没错，他是好人，不会害大家的。”罗林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出一会儿，果然看到慕子参朝这里飞来。 罗林将兮兮抱住，撑开宽大的黑袍将她整个身子包了起来，接着从屋顶上跃出，再潜入了西门净地内。 “兮兮，你出声叫他。” 他提醒着还在怀里玩得不亦悦乎的兮兮，接着连翻了几个筋斗。 “爹爹！” 兮兮躲在黑漆漆的黑袍里，丝毫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慕子参刚停稳，就看到脚底下一只小鬼正放肆地上蹿下跳。 刚要出手擒拿，又听见兮兮的高呼声从小鬼身上传来。 手中的动作不由得一滞，俯身朝他追去。 可那小鬼动作极为灵敏，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次是直接钻进了净土下方，遁地而走。 他起手轰去，却怎么也无法确定罗林的位置。 “小不点，好玩吗？”罗林从地底飞出，低头问兮兮。 “好玩好玩，哈哈哈哈哈……”兮兮的笑声犹如银铃作响，回荡在上空周边。 慕子参见他飞离地面，再次以手布阵，通过掌风之力打在了罗林下一个要逃窜的目的地。 上下左右间，罗林欲要再次遁走，皆被慕子参迅速圈禁。 “小不点，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知道吗，抱紧我。” “嗯！” * 黄炎殿 渡瑶百般无聊，坐在大殿前的门旁等着慕子参回来。 楚凌走近，递给她一杯凉茶。 “瑶儿，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往事历历在目，却成了他心中最美的回忆。 渡瑶接过茶，梨涡深陷，“楚凌哥哥，有你们在，我特别开心。” 话刚告一段落，又听她说道:“可是，不知为什么，刚才子参哥哥走的时候，我又有些不开心了，这是子参哥哥第一次不带我一起玩，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不喜欢我了？” “他那么爱你，不会不喜欢你的。”楚凌笑道。 “唔……爱是什么？”渡瑶托腮，一脸茫然地继续问道。 “爱就是……你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你，两个人不管在一起多久都不会生厌……”他认真地解释着。 “这么说来，我爱子参哥哥，可他不爱我？” 听完楚凌的解释，渡瑶有些灰心丧气地综合道。 楚凌笑起，伸手抚摸上她的发髻，眼里柔情四溢，“傻丫头，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爱你。” 以前的他，曾以为她贪慕虚荣，只要有权有势，就能得到她一心青睐，可到头来，是他自作多情，让人看了笑话罢了。 亲眼目睹慕子参为她所做的一切，这才明白，这世间何为真爱。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楚凌的思绪刚飘起，忽而听到一声男音穿墙而入。 他和渡瑶一同偱声望去，看到一个身着黑袍，瘴气弥漫周身的男人朝他们靠近。 “这世上，比慕子参更爱她的，另有其人！”他一面说着，一面定定凝视着此时惑意不解的渡瑶。 399.第399章 调虎离山之计 “你是谁？！” 楚凌惊觉地站了起来，拔剑质问。 “死神，陌衾末。”陌衾末唇角一勾，语气泰然。 只要不是慕子参，他谁都无惧。 只见他无视楚凌，一步一步走向渡瑶，朝她伸出手。 “别碰她！” 楚凌跃了过来，剑口无情地朝他刺来。陌衾末侧身躲了过去，两掌反压朝地，释出瘴气雾霾，四周顿时陷入雾芒一片。 楚凌举剑挥舞，想要拨开眼前的瘴气，却发现陌衾末不见了，随之不见的，还有瑶儿！ 心咯噔作响，他迅速追了出去。 * 西门净地处，罗林被慕子参制服。 “把她交出来！”他严词厉色，根本没有给罗林一丝好脸色。 罗林就地坐了下去，干脆左右看起了风景，对他不理不睬。 慕子参看了看他黑色斗篷下隆起的那块地方，心知兮兮就在那里。 以往兮兮听到他的声音，可不会像这样不闻不问，肯定是受了何人的蛊惑。想着，他瞥了一眼四周，并没看到陌衾末的踪影，于是朝罗林问道:“陌衾末呢？” 罗林得意地笑起，嘴里还是什么也不说。 慕子参看他这副视若无睹，安之泰然的模样，不禁来了气，欲要朝他动手，忽听天外传来楚凌的疾呼声:“瑶儿被陌衾末带走了！” 什么？！ 这下，慕子参被彻底怔住了。 “你走后没多久，他就来了，我没注意，被他使诈带走了瑶儿，我沿着外围找了一圈也未见到，这下……” “瑶儿……” 慕子参握紧手心，不等楚凌说完，就朝天际飞去。 原来，陌衾末打的算盘竟是如此。他居然利用一个小鬼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再用兮兮将他拖住，而自己则是去了黄炎殿带走瑶儿。 都怪他，早在发现陌衾末还留在天国的时候，他就应该处处留心，将瑶儿带在身边随身不离。 眼下，陌衾末带走她，定然是往南宫门离开。 现在南宫门一带加强了防范，陌衾末想要离开那里，肯定会受到阻拦，如今也只好祈愿白玉门正好在那里当值，可以为他们拖延更多拯救的时间。 慕子参和楚凌前脚刚走，净地内的罗林就将兮兮放了出来。 “遭了，这什么破阵法把我们困住了，这下我们出不去接应死神大人了。”刚触碰到这金圈栏框，罗林就被反弹地飞到地上。 兮兮变身小精灵模样，从缝隙中穿了出去，居然毫发无损！ “小鬼头，你别着急，爹爹的法宝是药典，那我自会破解药典所有的威力。”兮兮恢复人型，说完话后便对着栏框一指，框架四散，罗林终于被解放了出来。 “小不点，你是怎么做到的？！”罗林吃惊地问道。 “呵呵，因为我是爹爹和娘亲的宝贝啊。”兮兮灿烂地笑起。 罗林拉起她，朝西宫门方向飞去。 果然在西宫门一处，看到了早就候在那里的鬼差，在他们身边，正倒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女人，渡瑶。 “娘亲！”兮兮飞了过去，发现渡瑶是被人敲晕的，于是欲要将她唤醒。 “别！小不点，你娘亲要是醒了，可就不会和我们回冥界了。”罗林制止了她的举动，并抬头朝那两个鬼差使了个眼色。 两个鬼差二话不说，朝西宫门的方向飞去，采取调虎离山之计，将那里的兵力吸引走。 接着，罗林背起渡瑶，兮兮跟在后面，一路往外飞去，通过外围的混沌之气，绕道南宫门下方，往轮回道飞去…… * 慕子参赶到南宫门的时候，果真看到陌衾末正与一众兵将厮杀，好在白玉门也在其中。 他的视线从南宫门的每个角落重新挪回陌衾末身上，结果都扑了个空。 “住手！”他抬手示意。 守卫天兵纷纷停下围攻，朝这里望来。 “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都这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听这跪拜声。慕子参烦躁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全部退下。 南宫门的正中央，陌衾末迎风而立，慕子参背手相望。 楚凌和白玉门一左一右地站在慕子参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们。 “慕子参，你来迟了。” 陌衾末的脸上，漾起一抹波澜不惊的笑容。 听到此话，慕子参的心顿时沉了沉。 “快把她交出来！” “哈哈哈哈哈……”陌衾末只觉得好笑，恐怕这时候，罗林他们已经带着瑶儿在回冥界的路上了吧。 “陌衾末，这次你要是敢带走她，本王绝不姑息！”看着对面笑声坦荡的陌衾末，慕子参此刻的心，是揪成一团的。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蹿向心间，让他措手不及。 “慕子参，我可记得某人说过，要是我打赢了他，就可以把瑶儿带走吧。可今天，这还没打，我就赢了，你是不是该绕未央国的皇宫跑十圈了？” 陌衾末讽刺的声音此时就如针戳一般，扎进了慕子参的心。 他果然中计了吗？ 不可能，他不可能还把瑶儿藏在天国里！ 可除了那个被他困住的小鬼，根本就没有谁能够接应他了，更何况东西南北门如今都戒备森严，就算接应了，他们又如何出得了门？！ “去西门净地看一看，阵里的小鬼还在不在。”他扭头朝楚凌说道，接着转向陌衾末，“本王说过，要想带走瑶儿，就得光明正大地打赢我，何时许你使诈诱骗？” 他飞身朝陌衾末攻去，伸拳出掌皆透着怒意。 陌衾末见到如此，也是有些暗惊，一向从容不迫的慕子参竟然被他的言语激怒，恐怕是他猜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吧。 躲闪之际，他尽量再拖延时间，掐算着罗林他们回冥界的时辰。 他虽然不是慕子参的对手，但基本的闪躲及保命技能也还是得发挥得淋漓尽致，以防不测。 慕子参见陌衾末不断闪躲，更是心中有气，明知他有意在拖延时间，却从他嘴里又问不出什么，便自己生着闷气，暗下力道。 几方来回，就连白玉门看得都开始打起了哈欠。 突然，慕子参反转方向，一把掐上了陌衾末的脖颈…… 400.第400章 再无人情 “呃……” 陌衾末见自己还是没能躲过慕子参的正面攻击，心中叹惋，脸上仍旧挂着笑意。 “你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慕子参看着他的笑容，手心一紧，掐得陌衾末无法喘息， 对陌衾末而言，上次比内力，他输得一败涂地，这次比拳脚，他躲得像条狗，可只要心里想着瑶儿平安地回到冥界，他就控制不住地想笑。 就在二人对峙的时候，楚凌回来了，他凑近慕子参耳边，小声说道:“阵法被破了，小鬼逃了。” “……” 如此说来，瑶儿她……真的被带走了！ 慕子参失落地松开对陌衾末的钳制，往南宫门外走去。 “陛下？”白玉门迎了上去，不解慕子参为何又将陌衾末给放了。 “陌衾末，从此以后，本王不再欠你人情……” 慕子参走了几步后顿住，头也不回地说道。 陌衾末被甩在地，刚喘匀了气，就听见了他这番话，不由得皱下眉头，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要放我走？” 慕子参苦笑，并不想让他看见，只是低沉地说了句:“我们冥界会再见的。” 陌衾末无视楚凌的伸手阻拦，走近慕子参，就如在看一个久违的朋友，如沐春风，“那我就在冥界……恭候陛下大驾！” 语毕，一道黑气漫起，原本所站着的高大身影顿时没了影。 楚凌和白玉门追到南宫门外，都被慕子参喊住，“别追了！” “陛下！”白玉门不服气，他哪里懂得慕子参和陌衾末之间的是非恩怨，人情事故，只当是慕子参怕了那冥界死神。 可要说是怕，他明明看到慕子参轻而易举地就将死神钳住，这当中的种种因果一直困惑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切，从长计议。”慕子参丢下这几个字，便只身往黄炎殿飞去。 * 冥界 “娘亲，快醒醒！” 死神殿内，兮兮为渡瑶渡了些灵气，正待她醒过来。 幼珊接管陌衾末的职责，前去人界执法。罗林前往修罗殿找戈尔复命，并将兮兮和渡瑶安排在这死神殿内。 匿大的死神殿中，萦绕着阵阵黑气，凉意习习。 渡瑶苏醒过来时，看到的第一眼便是呼喊着“娘亲”的兮兮。 小小的手臂在她眼前晃了晃，一双圆润的桃花眼此时清澈如水，波光粼粼。 “娘亲……” 许是看到渡瑶盯着她直看，兮兮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小小的她还记得，在天国帝宫的时候，她被娘亲抱在怀里，那种温暖的感觉，不知为什么，自从那件风波过后，她就不讨厌娘亲了，此刻，只愿娘亲能快点再抱抱她，亲亲她。 渡瑶盯着她看了有半响，眸里尽是陌生之意。 “小孩，这是什么地方，怎么阴森森的？” 她坐了起身，环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朝兮兮问道。 “娘亲，这里是我们的家，冥界。对了，娘亲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慕瑶兮，爹爹都叫我兮兮。” “兮兮？” 渡瑶并无流露出兮兮期待的惊喜表情，而是好奇地反问道:“这里是冥界？冥界又是什么地方？” 她动了动手，发现体内有股充盈的力量正在疾走。 不等兮兮回她，渡瑶已经开始试着朝头顶发力，只听“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整个死神殿摇晃不止，就连坐着都不得安生。 陌衾末回到的时候，正看到他的死神殿有惊无险的情景，于是飞了进去。 “瑶儿！” 看到渡瑶醒来，他喜出望外地跑了过去，想起在天国时，他抓了她，不想她反抗极其激烈，还时不时地出拳打他，若非实属无奈，他也不会在情急之下将她打晕，直接扛走。 好在，她相安无事。 “你……你别过来！” 看见陌衾末，渡瑶随即跳了起来，一脸戒备地往后退去。 “娘亲，他是衾末叔叔！”兮兮不明就里，开口向她介绍道。 “兮兮，看来你娘亲不记得我们了……”陌衾末只好向兮兮道出实情。 “啊？”兮兮小脸上的错愕一览无遗。 “你们……快带我去找子参哥哥和楚凌哥哥！” “娘亲……”兮兮难过地看着渡瑶，她可是好不容易将娘亲救回冥界，衾末叔叔说过，冥界会让娘亲高兴，可为什么，娘亲似乎一点儿也不高兴，相反，她还要找爹爹，这是她目前再也做不到的事了。 “好，你随我来，我带你见他们。”陌衾末想了想，最后点头说道。 “真的吗？你真的要带我见他吗？！”渡瑶开心地问道。 “真的。” 陌衾末不敢看她，而是转向兮兮，对她说道:“兮兮，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叔叔晚一些再带你去见你外公。” 这次，兮兮没有吵闹，而是相对安静地点点头，回了个“嗯”。 虽然她不知娘亲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又不认识她了，但是心里还是受到了些不该承受的伤害，此时正隐隐作痛着。 陌衾末带着渡瑶往修罗殿飞去，一路上，渡瑶问个不停，“你为什么要分开我和子参还有楚凌哥哥他们？” 陌衾末本不想作声，可又被扰得心烦，于是回道:“因为，你不属于那里。” 说罢，他面无表情地在修罗殿门外的两个鬼差跪拜中，带着她走进了修罗殿。 “你带我来到这里做什么？子参在哪儿，楚凌哥哥呢？” 渡瑶刚进入修罗殿，就被这比死神殿还要阴沉上百倍的地方震慑住，不禁扯着陌衾末的袖袍，紧张地问道。 陌衾末站着一语不发，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万阶之上，那个空荡荡的椅子。 “喂，你怎么不说话？你再不说话，我可就……就生气了哦！你可别小看我，我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渡瑶摆起了架势，话里明显底气不足。 “回来了？” 忽然，万阶之上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冷声，不知是问陌衾末还是问渡瑶。 陌衾末即刻跪于地上，“禀修罗王大人，属下不负重托，将瑶儿带回！” “唔！走近些，让为父好好瞧瞧。” 声音再度响起，终是让找不着方向的渡瑶看到了声音的出处。 401.第401章 父女对峙 万阶上的男人气势凛然，半脸面具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尤显冰霜骇人。 渡瑶一怔，偏是往后缩了去。 “嗯——？” 长长的尾音中，拖着不满的音调，让陌衾末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匐地代渡瑶回道:“启禀修罗王，瑶儿她……她认不得我们了……” “咯吱”，忽闻一阵骨骼活动的声响，一道疾风掠过渡瑶身旁，在她的惊叫中，修罗王已来到她的身旁，两指捻起她的下巴，细细观察了一番。 “何人所为？！”他的语气中，是毋庸置疑的愤怒。 陌衾末胆战心惊地答道:“属下不知。” 修罗王刚要震怒，就听渡瑶连声说道:“我不要恢复记忆，不要忘了子参和楚凌哥哥！” “你说什么？！” 果然，修罗王的眼里，掠过一丝惊诧。 瑶儿居然记得慕子参和楚凌，却不记得他和陌衾末？ 可原因恐怕也只有渡瑶知道，她问过慕子参，他说恢复了记忆就会忘了他，所以她不想恢复记忆。 “我说我不要忘了子参和楚凌哥哥！如果你们抓我来，就是为了拆散我们，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我不会听你们话的！”渡瑶当面与修罗王叫板起来。 若非因为她是他的女儿，恐怕这种说话的态度，就该让她死了不下百次。 “渡瑶，你就这么跟为父说话的？”修罗王眸中泛光，怒意盛满。 他派她去天国秘密执行任务，她倒好，回到冥界后帮着天国的人来向他叫嚣！ 意识到危险的气氛，陌衾末立即从地上站起身，一把将渡瑶拉至身后，接着护在她面前对修罗王做辑:“修罗王大人，瑶儿被人暗算，才会颠倒是非，方才冒犯实乃无心之过，还望修罗王大人不必挂怀，小心气坏了身子。” “哼！本座教训自己的女儿，由得你插手吗？！” 一记黑掌袭来，陌衾末被震出数十米，再受内伤。 渡瑶见状，心中猛得一紧，就算她再傻，也看得出陌衾末是替她说话，才被打受伤，而眼前这个冰冷冷的，口口声声说她是他女儿的男人，究竟哪点像是她父亲了？ “你别蛮不讲理地就打他！我……我也很厉害的，你要是再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我就不……不客气了！” 她壮了壮胆，大声说道。 虽然被陌衾末带到这个陌生的鬼地方来，可她终究还是看得出来，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修罗王听后，万年沉浮都嫌少开颜的脸上倏然一动，“哦？那你倒是厉害给为父瞧瞧，去了一趟天国，你究竟长进了多少！” 说着，他起手涌出一道修罗力，不偏不倚地朝渡瑶打去。 “不要！”不远处，陌衾末心惊地叫出了声。 渡瑶失去记忆，毫无反抗之力，她怎么可能会吃得消修罗王那一击，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也只能眼睁睁地束手无策，关键时刻，愣是不敢再看，直接闭上了双眼。 等了许久，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他心中咯噔作响，瑶儿不会……就这样被打倒了吧？ 迅速睁眼望去，这下倒让他瞬间开了眼界。 修罗王的力量此刻正被渡瑶双掌反挡，不上不下涌在半空中。 瑶儿的修罗力，果然还在！ 修罗王再次发力，渡瑶无法抵挡，最终被震昏在地。 或许连渡瑶自身都难以想象，刚才自己是如何逃过一死的。 “看来她是真的忘了自己是谁，就连这强大的修罗力竟也无法懂得掌控了。” 前方，修罗王的语气略为惋惜。 方才，他不过想测试测试渡瑶的内力，可她仅凭毫无根据的防御措施，抵挡住他的攻击，如此说来，她是真的不懂使用修罗力了。 但更令他暗自吃惊的是，他在瑶儿上天国之前所上的那道封印，现在居然被破了，可想而知，瑶儿体内的力量早已高于自己…… 陌衾末松了口气，再次跪于地上，“还请修罗王大人宽心，属下知道，这种断魂散的药效有限，有朝一日，瑶儿会自己想起她是谁的。” “断魂散？” “是，属下在救瑶儿的时候，听到有人议到此药。只是不知，为何慕子参没有帮瑶儿治愈。” 陌衾末说着，握紧了俯在地上的双手。 “哈哈哈……没想到慕子参也会怕了。他定然是怕瑶儿记得他们为敌的事，想趁此机会重新塑造瑶儿的性格，让她听命于他，为他所用，难怪现在的瑶儿，会口口声声离不开他。” 修罗王恍然大悟，同时也给了陌衾末一句安神话，“衾末，这段时间，本座把瑶儿交给你，就看你如何能把她的心拉到你这里来，在她恢复记忆前，若你成功，本座就为你们亲自操办你们未完成的冥婚！” 陌衾末欣喜若狂，“属下谢修罗王大人恩典！” “好了，带她下去吧！” “是……” 本还想借机说出兮兮的事，可在听到修罗王此番话后，他便只好收了声。 万一在这时候道出兮兮的身份，修罗王定然会勃然大怒，迁怒于戈尔，到时候别说是冥婚一事，就连戈尔肯定也难辞其咎，当务之急，得马上回死神殿爱抚好兮兮…… * 死神殿 兮兮看着这熟悉的环境，想起自己第一眼看到娘亲的时候，是在蛋里。 珊珊姐姐说，那就是她的娘亲，从此以后，娘亲的影像便牢牢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对娘亲的印象是极好的，美丽大气，艳绝冷贵，是个善良和智慧兼并的女人。 只是那次在未央国的安府里，当她听到娘亲所选的要救的孩子不是她时，她是既绝望又伤心的，她以为娘亲不要她了，其实现在想想，真的是因为爹爹所说的，娘亲太过善良，所以让她误解了。 向她这么聪明，而且法力又这么高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人伤到她，娘亲那么做，是应该的。 “小不点！快看，我带谁来和你一起玩了！” 就在兮兮坐着边发呆边傻笑的时候，罗林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她抬起小脑袋望了过去，发现罗林并非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与她一般大的小男孩。 402.第402章 情景再现 “罗林，她就是你说的很厉害的人嘛？”小男孩有些惧意地看着兮兮，见她朝自己笑，不禁也露出了一对小虎牙。 “我认得你，是你扒了我的衣服！”兮兮笑得自然是有原因的，她怎么可能忘记上次来冥界救爹爹时，遇到一个牙牙学语的小男孩朝她扑来，还扒了她身上的肚兜。 现在这小男孩说话倒是像模像样了，只是不知做事还会不会那么轻浮。 罗林讶异，“原来你们认识？” 这就省了他介绍他们各自身份的时间，于是接着说道，“既然你们都认识，那以后就一块儿玩吧。” 兮兮不情愿，噘嘴说道:“不！他太幼稚了。” 戈尔看着她，还是不敢说话。 罗林见状，笑得有些为难，“那不如，哥哥给我们表演劈天链，如何？” 戈尔性格内敛，听后只是露出一丝微笑，接着点点头，开始表演修罗王常训练他的单手劈天链之法。 渡瑶被陌衾末带回来的时候，仍是有些怕生，当看到死神殿中有个孩子在一条天链中穿梭的身影，心里不禁隐隐作痛。 空白的脑海里，已经回忆不起自己儿时的模样，只是单纯地觉得，仿佛看到了自己还是孩童时，也是这样一手一条地劈着天链，以至于有天，手心红肿，握不成拳。 “你看我的！”坐在旁边观望的兮兮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朝戈尔说道。 在她前方，还剩十条天链并排相错，兮兮站在中间，目不斜视，伸开两手，平行向前，掌心陡然翻动，各朝两边释放力量，只听“啪啪”地几声，天链自断，十条皆卧地斩碎。 “哇——” 罗林惊地站起身，连连感叹。 殊不知此时的戈尔，埋头不语，一言不发地走向旁边。 渡瑶看后，亦是默不作声，只是她身边的陌衾末已然走向戈尔，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慈爱的笑容恍若能融化冰川，“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沮丧，况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戈尔抬起泪眼，看了一眼陌衾末，“可是她并非冥界的人，就比我还厉害，罗林说得对，她才是外公真正的外孙女。” “罗林！”陌衾末忽然高声唤道。 罗林即刻走了过来，俯首做辑，“死神大人！” “谁让你乱说话的？！” 听得出来，陌衾末很生气，语气也重了些。 “属下……掌嘴……” “罢了，你没有对其他人说起吧？”他站了起身，换上担心的语气。 “没有。” 松了口气，陌衾末再次拉起戈尔的手，“记住，不得向外公提及此事，不然这里的每个人都得死。” 戈尔似懂非懂，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陌衾末又看向兮兮，“你也是，叔叔要你答应我，在冥界不准叫她娘亲，也不能去找修罗王。” “为什么？”兮兮睁大水眸，不满地问道。 “兮兮，如果你想让你娘亲在这里平平安安的，那就听叔叔的话，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叔叔会亲自向修罗王禀明一切的。” 现在，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 天国 黄炎殿的政务堂内，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多了一丝忧伤溯洄。 “陛下，您让我带兵前往吧！” 不知，这是白玉门第几回请愿了。可慕子参除了埋头对着那几本天书外，就再无其他动作了。 楚凌站在一旁，也是发了很久的呆，最后在白玉门欲要再次开口之际，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行离开。 他心里明白，慕子参正烦在心头上，任凭谁说什么都无暇听进耳里。 瑶儿被陌衾末使诈带走，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也成了慕子参最为懊恼的一件事。 如果，他离开黄炎殿的时候，把瑶儿带在身边，兴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 现在不管派谁去冥界都无济于事了，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三界统一和平，不再有战争瓜分。 什么理由都不足以成为他发兵的借口，他爱瑶儿，所以更要做到三界和平，这样，他们才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看来，时机就要成熟了……他必须回精灵国一趟！ “楚凌。” 他从案桌上走了下来，看着昔日的好友，面色凝重。 楚凌颔首，应了一声。 “本王要回精灵国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 “诺。” 楚凌心涩，慕子参此举分明也是为了考验他。 可他不知，就算自己抢了这帝位来坐，未必做得比慕子参好，更可况，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让他更加佩服慕子参的处事手段，干净利落，游刃有余。 就如这次瑶儿被带走一事，尽管他的心里比谁都着急，可他不会像自己这般束手无策，也不像白玉门那般冲动想要直接带兵围剿。 他静思了许久，所做的决定，必然是考虑周全的万全之策。 而作为他的朋友，楚凌已经失去了争夺帝位的斗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力挺慕子参，这个他唯一认可的“敌人”。 千言万语，融汇进一个信任的眼神中，慕子参不带一兵一卒，朝外飞去。 楚凌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已有半响，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于是皱着眉头走出去。 “我是来找陛下，有要事相告的！” 黄炎殿外，紫灵在白芷柔的陪同下，来到此处。 “姑娘请回吧，陛下不在殿内。”新来的门神自是不知这两个女人的来历，实话实说欲将她们打发了。 “陛下不在没关系，我可以进去坐着等他回来，他看见我一定会开心的，门神大人，你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紫灵苦苦哀求，模样楚楚动人。 她这般演技让白芷柔看了去，都自愧不如了。 “发生什么事？” 就在门神左右为难的时候，楚凌现身，并走了过来。 “楚王殿下，您来得正好，这两个姑娘声称是陛下的好友，小的都告知她们陛下不在，可她们仍是想要进去等陛下……这……”门神左右犯难，门锁扣紧，朝楚凌禀道。 楚凌稍稍看了一下这两个女人，只认出白芷柔是那日慕旬看上的天女，却对紫灵一点印象也没有。 403.第403章 天意如此 “二位姑娘来得还真是不巧了，陛下方才离开，短时间内也回不来了，恕在下不能放行。”他彬彬有礼地说道。 紫灵看他的穿着，知道他身份不凡，又听他说慕子参短时间内不回，于是就起了心，“那殿下可知，陛下是去了哪里？我找陛下是真的有急事。” “请恕在下亦不知。” 没想到的是，楚凌一语否决了自己的知情权。 “紫灵……”白芷柔见状，拉起紫灵往外走了几步，接着低声说道:“既然子参不在，不如改天再来。” 紫灵心有不甘，岂会就此罢手，“姐姐，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等他，说不定，他一回来看到我，就被感动了呢。” 白芷柔见拗不过她，只好任她去了，自己转身回了水晶殿。 整整一个午后过去了，楚凌走到前院，看到门外的紫灵还在，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一到傍晚，天国的微风便会沁冷，楚凌温柔解意，虽然不能随意告知她有关慕子参的下落，但看到她这般有诚意，也是心软了下来，走了出去。 “姑娘，陛下外出，没有一阵子是不会回来的，你还是回你该呆的地方吧。”他先是开口，好心劝道。 “我要等他回来，他在哪，我就该在哪儿。”紫灵面色不改地回道。 楚凌心想，反正一个姑娘也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作恶……“不如，你进去等吧，但小王可是把丑话撂在这儿了，等不到他，你可别怪我赶你出去啊。” “多谢殿下开恩！” 紫灵一阵欢喜，便跟着他走了进去。对她而言，不管等多久，只要能等回慕子参，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 精灵国 “参王回来了！参王回来啦——” 精灵国上下，经过蜂灵的这么一喊，所有的精灵顿时犹如洪水猛兽之势，朝这里奔来。 “拜见参王！” 看着精灵国在芒草和蜂灵的打理下，愈发像样，慕子参不由得感到一阵欣慰。 他的视线随着一众精灵起伏，最后落在了洛依依身上。 “芒草，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精灵国内会有人类？” 他虽然认得出，这是之前瑶儿一直保护的那个纯灵，可再怎么说，她终究是人类，和精灵们相处倒是无碍，可万一有的恶灵起了歹心，那不是要搭上一条无辜的性命。 “参王，这是此前陌衾末托幼珊带来的一个人，是未央国仅存的一个活口。” 陌衾末带来的？ 慕子参想着，嘴角不由得上扬，没想到陌衾末想要保护的人，除了瑶儿，还有她人。 “好生照顾着，别让其它有歹心的精灵接近。”他若无其事地朝内走去，边走边对紧随其后的芒草说道，“把你体内的晨露拿来一用。” “是。” 慕子参走近新建好的大殿，这里的设施布局与之前倒塌的那座无异，看来还是蜂灵懂他的心思。 “蜂灵。”他唤了一声。 蜂灵听见参王终于点到他的名，开心地走了上前，笑得一脸憨态，“嘿嘿，参王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有赏给你。”慕子参轻笑，他知蜂灵一向最容易满足。 “啊？赏……赏我？” “嗯，趁本王还未改变主意之前，赶紧说出你的愿望，本王尽力为你实现便是。” 慕子参看他那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心想着，无论何时，只要回到了这里，看着可爱的蜂灵，心里便有一种泰然般的舒心。 “小的……小的……” 蓦地，蜂灵竟然呜咽着难以言表。 “这是怎么了？”慕子参诧异，换做从前，一听有赏，蜂灵可是最激动最开心的那个精灵，今儿个是怎么了？ “参王，小的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有个愿望……”蜂灵说着，再次哽咽。 芒草取出晨露走了过来，心中了然，便替蜂灵说道:“这傻小子，他的愿望肯定还是希望莫离能活过来。” “莫离？”慕子参听着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渡姑娘身边的那只猫灵，为了替渡姑娘衔接情根，自毁道行，最后连原形也无法保留，只留下一颗金丹给渡姑娘服下。” 芒草照着幼珊所说的实情，搬了出来说。 慕子参这下恍然大悟过来，难怪瑶儿刚上天国，他就诊出她情根已衔接好，原来是那只有情有义的猫灵舍命护主的。 回头看去，蜂灵已经泣不成声，看来莫离的离开对他造成的伤害很大。 “蜂灵，恐怕你这愿望，本王无法实现……”慕子参惋惜地对他说道。 按芒草所说，那猫灵死前什么都没有留下，唯一的金丹已经被瑶儿食用，怎么还有可能起死回生。 “我就知道不可能了……呜呜……可怜的莫离……呜呜……”蜂灵哭的愈发伤心，从兜里掏出几根纯白的毛发，边哭边道:“只剩这几根毛的念想了……” 毛？ 慕子参凝眉，连忙问道:“这是谁的？” 蜂灵以为参王连这点念想都不给他留下，不禁嚎啕大哭，“这是上次莫离来我们精灵国时，我偷偷从她身上拔下来的，参王，您就发发慈悲，别它的主意好吗？” 慕子参额上黑线直下，朝他伸出手，“你要是想让她复活，就把它们给我，三日，若能成功，你就能见到你的莫离了。” “……” 蜂灵还在哭着，听到慕子参这么说，眼泪当即收了回去，两眼泛光，“参王，您的意思是……莫离还能复活？！” 慕子参拿起莫离的毛发，看了有半响，才幽幽地回道:“本王也不确定，但……可以一试！” 是的，他此番前来，就是打算复活一个已死上千年的女人，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封印了这么久的魂魄，能否在一朝一夕中重见天日。 机会虽然渺茫，但凡一试。 这么久以来，他不敢试，就怕封印的魂魄到时候也功亏一篑，烟消云散。 容忍了这么久，若非时机成熟，他秉承天意要将楚瑶复活，也不会有莫离这档子事，一切，归根究底，皆是天意。 现在有了莫离的先例，只要它复活成功了，那么同样的手法，便能将楚瑶复活…… 404.第404章 嬉闹 冥界 “瑶儿，还记不记得这三生池？你以前最喜欢在这里玩了。” 自从那天发现渡瑶对小时候的事还有些触动后，陌衾末就变着法子让她回忆起以前的事。 先是带她去了自己的寝殿，现在又重游故地，让她回忆当初的情景。 渡瑶看了看，脸上的情绪并未有何波动。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你跟我来！”陌衾末不死心，抓起她的手，往无间地狱走去。 血红的岩壁，一贯如初。 当值的鬼差看见他们，即刻跪地行礼:“拜见渡娘，死神大人。” 摆在她面前的是那口大油锅，里面正烧着滚烫的万年天油，渡瑶捂着鼻子，只是觉得血腥味儿极重，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瑶儿，不急，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还没去，我带你慢慢走一遍。” 说着安慰渡瑶的话，实际上，陌衾末更像是自我安慰。 看了这么多个地方，也试了许多的民间配方，瑶儿的记忆仍旧没有丝毫起色，就连多余的话也不想再对他说。 在渡瑶心里，他似乎成了一个掠夺者，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离开了无间地狱，他带着她来到忘川河，这里水流湍急，鬼声嘈嘈。 相比先前的秩序，如今的灵魂摆渡显得更为安定有序。 看见渡瑶和陌衾末大老远地走来，幽墨即刻伏地问安，“拜见渡娘，死神大人。” “瑶儿，你可还记得他？这是你亲自提拔的灵魂摆渡头领，他叫幽墨。” 陌衾末略显紧张地向她介绍道。 渡瑶看了看，还是摇摇头，忽然看见漂浮在忘川河上的摆渡船，急忙跑了过去，指着它朝陌衾末说道:“我要坐这个！” 陌衾末心里一阵失落，可还是强行挤出笑容，点头说道:“好。” 他牵着她上了船，再亲自为她摆渡。 看着她笑得开心的俏脸，他的心头忽然一酸，别过头不再看她。 兜兜转转了许久，他对她的守护痴心不改，可她却离他越来越远。 纵使他希望她能恢复记忆，想起他们之间的种种，不再对他如此陌生和拘谨，可心里又怕若她恢复了记忆，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不会是他…… “衾末兄，你之前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渡瑶从船尾走了过来，一脸的期待。 “瑶儿，你叫我什么？能不能再说一次？”陌衾末站了起身，拉住她的手，激动地不能自己。 “衾末兄啊，你不是让我这么叫你的吗？”渡瑶奇怪地说道，接着又恢复方才的状态，“你说这船是开到哪里的，它会不会一直驶在这河里，永不停留啊？” 陌衾末苦笑一声，继而回道，“这里是忘川河，摆渡船是驶向对面的阎王殿，它是由摆渡者的意念到达对岸的。” “噢。”渡瑶失落地坐了回去，继续看着河面上暗涌的水潮发呆。 陌衾末见她不再有笑颜，瞬即将船渡到对岸，接着朝她说道，“瑶儿，今日你也累了，不如我带你回去歇息？” “嗯。” 两人刚并排着走在回寝殿的路上，前方迎来一个使者，跪地说道:“死神大人，修罗王有请。” “我知道了。”陌衾末应了一声，随即转向渡瑶，不放心地说道，“瑶儿，不如你随我一道前去……” “去见那个冰块脸？我不去，不去不去！”只要一想起修罗王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渡瑶就莫名地感到害怕。 无奈之下，陌衾末只好先送她回到死神殿，毕竟那里还有兮兮陪着她，如此一来，她也不会太闷。 妥善安排好后，他便朝修罗殿飞去，不知等待他的，又会是怎样的转变…… * 精灵国 蜂灵和芒草正紧张地守在大殿外，来回踱着步。 参王在大殿中已有两日两夜之久，也不知他能否将莫离复活成功。 “蜂灵，不如你先去歇息一会儿吧，你都两日不眠不休了，要是有什么动静，我去知会你便是。” 依依走了过来，看着仿若变异了的蜂灵，于心不忍，劝说道。 芒草看着蜂灵那黑肿的熊猫眼，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好附和道:“参王说，至少得耗时三日之久，你要再不抓紧时间休息，等莫离复活了，可认不出你来了。” “啊？依依姐，我现在这样很难看吗？”别人说的话，蜂灵才不信，但洛依依说的，他绝对信。 “是有些认不出来了，蜂灵，听我们的吧，去歇一会儿，等有了动静，我去通知你。”洛依依笑道。 蜂灵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大殿禁闭的门口，最后点头算是听了话。 此时的殿内，慕子参正布阵召灵。 如果这个时候，兮兮有在身边，定然会事半功倍，可惜截止目前，也没有兮兮的音讯。 况且莫离生灵消失，单凭她身前的这几根毛发召灵，让她重生，的确难度极大。 眼看再守上一日便能知分晓，他定不能掉以轻心，分散注意力。 * 死神殿 “渡娘，衾末叔叔说你什么也不记得了，是吗？” 兮兮蹲在渡瑶的身前，抬着一颗小小的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 为了娘亲的安危，她现在也只能喊她渡娘了。 渡瑶晃了晃脑袋，自从她在黄炎殿中醒来，就对以前的事不曾有过记忆，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就连眼前的这个小女娃，她竟然一些熟悉感都没有，可她却说是她的女儿慕瑶兮，不如…… “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兮兮，那么厉害，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啊？”她尝试地问道。 “为什么呀？”兮兮不解地歪着脑袋，反问她，“这里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等外公不生气了，我们就去告诉他，让他承认我不就行了？” 兮兮懂事地眨眨眼，以为渡瑶是因为她的原因才想要离开冥界。 “这里的人都长得凶神恶煞的，我一个都不认识，我想回去找子参。”渡瑶认真地解释道。 但在兮兮看来，娘亲仅仅是因为想念爹爹罢了。 “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也凶神恶煞的，可你也认识我呀，啊呜……”伴着鬼脸，兮兮扑进了渡瑶的怀里。 “哈哈哈……好痒……你这个小坏蛋，看我怎么惩罚你！” “娘亲，你再看我变一个！百兽之王来啦……” “我也会，看我的！呜哇……” “哈哈哈哈哈……” “哈哈……” 405.第405章 害怕 修罗殿 “拜见修罗王！” 陌衾末半跪在地，心无旁骛。 “这几日，和瑶儿相处的如何啊？”万阶之上的声音，听不出有何不妥。 “回修罗王，一切如故。”陌衾末沉着应对。 “那就好，本座之前答应你，若是瑶儿如期送回冥界，就亲自为你们操办这场婚礼，届时，本座会广发请帖，邀五湖四海的能能之士前来参加你和瑶儿的冥婚。”半边面具下，双目窦近，“这两日，别给本座出任何幺蛾子，明日你送瑶儿回修罗殿待嫁，后日子时，本座会派鬼差送至死神殿。” 陌衾末心中一怔，应了声，“是。” 他何尝不知，修罗王明借他大婚之日发帖，实则是为了激慕子参出来，并在那日，了结慕子参的性命。 说来也怪，自他带瑶儿回冥界也有数日，为何迟迟不见慕子参有何动静。 莫非是他胆小怕事了？ “听说，你还从天国带回一个小女孩，可有此事？” 本以为可以退下了，陌衾末刚转过身，就又听见修罗王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停下脚步，双手暗紧，神色已然有些慌张，“确有此事。” “那女孩什么来历？为何要将她带来，若是天国的，就动手杀了她。” 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此时在陌衾末听来，更显硬冷无情。 他带兮兮回来，的确是为了想要说明真相。可是因为瑶儿没了记忆，他怕道出兮兮的身份，到时候修罗王大怒，无人能够阻止他对两个孩子下手。 所以现在，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 “属下见那小女孩无依无靠，便自作主张将她带回，是想让她陪伴在哥哥身边，如此一来，哥哥便不会寂寞，犹如瑶儿在儿时有我陪伴一般。” 他定了定神，转身低头回道。 “哦？哥哥呢，他们见过面了吗？” 对于戈尔，修罗王还是有些独特的情感在着。 “见过了，他看起来还是很开心的。”陌衾末头也不敢抬，继续回道。 “那便好，你回去将那小女孩带来给我瞧瞧。”但凡是接近他身边的人，他都不能掉以轻心。 “修罗王……这恐怕……有些不妥……”陌衾末做辑着的手微微一颤，险些滑落。 “为何？” “因为……因为……”他握紧满是冷汗的手心，想了想，最后才道:“因为瑶儿和那小女孩很是投缘，她们两个几乎形影不离，如果这时候把兮兮叫来，属下怕会惹恼瑶儿。” “哈哈哈……”修罗王大笑，“本座是看你怕了瑶儿吧？无妨，你回去后就将她们两个一道送来，说是本座的意思，瑶儿定不敢有意见。” 听到这里，陌衾末恨不得扇自己几道耳光，说什么不好，非得说她们母女两感情好，这下好了，修罗王要他将她们两个打包了一起送来，这不是……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本座倒是很好奇这小女孩究竟有何本事，既能让本座的孙儿开心，也让瑶儿不愿离开她。” 修罗王的催促，无疑是在火上浇油，陌衾末只好硬着头皮应道:“是，属下告退！” * “娘亲，我在这儿呢！快来抓我啊，哈哈……” 死神殿内，欢声笑语绵延不断。 兮兮也不再忌讳，只有母女两个时，更想叫她作娘亲，渡瑶听久了，自然就顺耳了。 “你最好躲好了哦，我马上就来抓你噢！”她抬起双手，张牙舞爪地朝兮兮所在的方向跑去。 “嘭……” 渡瑶奔跑之际，碰上了一个结实有力的胸膛。 伸开的两手条件反射地抱住了他，她惊地抬头望去，原来是陌衾末。 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声不吭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抱了个满怀不说，那脸上的神情居然也是愁眉不展。 以为是自己冲撞了他，渡瑶连忙向后退去，警惕地看着他，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瑶儿……” “衾末叔叔，你回来啦？对了，今天你可看见罗林和哥哥了？他们怎么没来找我玩？”兮兮飞了过来，化为精灵状，坐在了陌衾末的肩头上，不悦地问道。 陌衾末将要对渡瑶说的话咽了下去，接着朝兮兮强作欢笑，说道:“哥哥这几日忙着练习功课，罗林在他身边陪着他，不过……叔叔很快就能带你去看他们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马上就有朋友一起玩咯！娘亲……”兮兮欢呼着飞到渡瑶面前，乍看陌衾末的脸色，于是改口说道，“渡娘，到时候你再陪我们一起玩躲猫猫的游戏可好？我相信，大家一起玩，可定会更有趣儿的！” “当然没问题了。”渡瑶笑着，抱起了她小小的身子，忽然有了一种宠溺她的滋味油然而生。 陌衾末见了后，思虑了片刻，终于将修罗王的意思传递出来:“我带你们去修罗殿。” “要去见那个冰块脸吗？我不去！”果然，渡瑶还是一口否决自己的态度。 “瑶儿，你必须去，这次修罗王想要看的是兮兮，你到时候多注意些自己的言行举止，切莫让修罗王发怒。”说着，他转向兮兮，千叮咛万嘱咐，“还有你这个小不点，一定要谨记叔叔说的话，不要叫她娘亲，也不要喊修罗王外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但你和你娘亲不能团聚，就连叔叔还有哥哥，罗林等都难逃其咎！” “知道啦知道啦！衾末叔叔好啰嗦，你快带我们去找哥哥和罗林他们吧！”兮兮早已迫不及待，一直在他们当中转着圈。 陌衾末深吸了口气，看着渡瑶极不情愿的样子，又于心不忍。 “瑶儿，她是你的父亲，是不会害你的，你放心去吧。” 渡瑶瘪着嘴，看了一眼此刻比她还要害怕还要紧张的陌衾末，只得点了点头，“好吧。” “渡娘，你放心啦，有兮兮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兮兮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接着化作人形，跟着陌衾末一同走出了死神殿。 渡瑶随即一笑，兮兮那么厉害，她怎么可能会害怕。 只是在那修罗殿中，她总是感到莫名的不安，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害怕罢了。 406.第406章 像极了 修罗殿 渡瑶跟着陌衾末来到修罗殿内，身后跟着东张西望的兮兮。 万阶之上，修罗王正看着戈尔练习武力，眼里总是渗着些柔情。 “禀修罗王，瑶儿和兮兮来了。”陌衾末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有些吃力的戈尔，心里满是心疼。 “你就是兮兮？”修罗王循声望了下来，在看见兮兮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像，太像了！ 她和瑶儿并列站在一起，真的是太像了！ “外……”兮兮差点脱口喊出对修罗王的称呼，在陌衾末的眼色中，迅速收了声，“修罗王大人，我就是兮兮。” 修罗王示意身旁的戈尔停下练习，接着飞下万阶，来到渡瑶和兮兮面前，接着问道，“那本座问你，你爹娘是何许人也，你又是怎么来的冥界？” “修罗王，兮兮无父无母，属下见她一个人在天国飘零，且她天赋异禀，实有能力，属下便想带她回来好好培养一番。”陌衾末连忙接上话。 “本座并没有问你，你先退下！” 似乎是不满陌衾末的回答，修罗王不悦地遣退了他。 “是。” 陌衾末担心地看了一眼渡瑶，又看了看兮兮，最后不得已地退下。 “你来回答我，你是怎么认识她的？”修罗王指着渡瑶，又转过头来问兮兮。 他的嘴角处，难得地牵扯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弧度，就连眼神也变得格外柔和。 “我……我……”兮兮有点紧张地往渡瑶身边靠了靠，本来准备好的与外公要说的话在这时也统统没了声。 “我是在这里认识她的，她还是个孩子，你别吓到她。”渡瑶鼓起勇气，挡在了兮兮面前。 在她眼里，这个修罗王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果然，此时的修罗王眉头一凝，瞳孔一收，站直了身，俯视着她们，“你说为父吓到她了？” “你……你说话的样子冷冰冰的，而且也不笑，我们又没有欠你什么，你干嘛对我们这么……这么凶！”渡瑶边说着，边往后退去。 实在是太吓人了，修罗王那没有感情的声音，冰冷的琥珀眼，她每看一次就会哆嗦一次。 “兮兮觉得不会！兮兮觉得……你是最好的外……最好的修罗王，也是哥哥最好的外公了！”这时，一直被渡瑶护在身后的兮兮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为修罗王打抱不平。 修罗王本来还因为渡瑶的话，正在气头上，听到兮兮这么一说，不由得微微动容，第一次朝她弯下腰，视线尽显温柔，“我终于知道，陌衾末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陪哥哥玩了，原来你这张小嘴，如此会说话。” 说着，他如往常一样，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兮兮调皮地吐吐舌头，跳着离开他面前，朝还在万阶上面发呆的戈尔飞去。 修罗王有些愣神，他是看着瑶儿长大的，她小时候的容貌早已刻印在他的脑海里。除了没有梨涡，多了陌生的笑容，其余的……不论是眼睛，还是鼻子和嘴巴，这个兮兮都和瑶儿几乎一模一样…… 她们两个，又会有怎样的渊源？ 转头再看兮兮和哥哥玩耍的方向，目光在触及到戈尔身上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哥哥才是他的亲外孙，兮兮充其量不过是长得像瑶儿罢了。 回过头来，见渡瑶如同惊弓之鸟般看着他，深怕他下一刻就做出杀人灭口的冲动。 “瑶儿，你是觉得为父从前对你太过苛刻了？” 渡瑶听后，连忙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要是多一些笑容，可能会更……更好看些，就像是刚才你对兮兮那样……”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小了下去，但修罗王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是吗？”修罗王的脸上破天荒地再次露出一抹和煦的神色，“为父知道了，以后也会多加注意的。” 这是她从不曾对他说过的话，从小到大，她对他，除了服从，就是顺应，从来不会违逆他，更不敢对他提出这种建议。 一切似乎都是从他派她前往欢乐国历练开始，就变了。 看着他皮笑肉不笑，极力展现的笑容，渡瑶突然发现，他也没有那么可怕，相反，还有一喵喵的可爱。 “好了，为父先送你回去歇息，那孩子，就留在这里陪哥哥玩，等时候到了，就把她送回去陪你作伴。” 这次，修罗王的声音也不再那么生硬，而是缓和了下来。 渡瑶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离开了修罗殿。 一前一后的身影，渐渐的淡化了父女俩多年的积怨…… * 精灵国 又过了一日，这里的精灵都倍感激动地候在大殿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动静。 “这都第三日了，也不知道参王到底成功了没有？” “既是咱们参王，就一定法力无边，起死回生之术可不是人界的传说，那是真实存在的！” “对了，依依姐，蜂灵和芒草呢，怎么这么关键的时刻不见他们两个？” 这时，有个精灵问着旁边同样紧张万分的洛依依。 “蜂灵前两日不眠不休，许是睡过头了，等有了动静，我再去通知他。至于芒草，听他一早是说，要出去帮参王打探兮兮的消息，看她会不会到人界去玩了。”依依正直地回答道。 大家心会神领，皆纷纷把注意力投向那道依旧没有动静的门。 但依依心里清楚，自己方才撒了谎，芒草一早出去，可是为了去找幼珊的。 但她怕参王出来后不见他，会因此责怪，便替他撒了谎。 撒谎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她也想从幼珊口中知道，衾末可是从那什么天国回来了，有没有受伤等等。尽管得知的可能性不大，可她终究是瞒天过海了。 大殿内，慕子参额上布满密汗，仍是不敢松怠。 水晶棺内，一具白色的影子忽隐忽现，比起之前仅放着的几根毛发，这里孕育着的，是属于莫离更多的胚毛。 “万物之始，辟遥重生，怀其心志，呈其皮肉，再现乾坤！” 慕子参念念有词，尽管此刻，他已经身心疲惫，但仍然丝毫不敢有任何怠慢。 407.第407章 悲喜交加 水晶棺旁，白雾弥漫。 一道道热气通过慕子参的掌心，涌向那里。 用莫离的毛发再度孕育出生命，使自己重生，这原本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今天就要验证奇迹了！ 又是一柱香的时间，门外的大小精灵们都等得累倒了，纷纷挨着对方，唉声连连。 唯独依依，依然聚精会神地盯着大殿门口的方向。 “刺啦——” 门被拉开的瞬间，精灵群如同炸开了锅，各个生龙活虎，两眼放光地将视线一同投向了刚从大殿里走出来，万分疲惫的慕子参。 汗水顺着他的发梢流至两侧的耳际下，俊逸的脸上，一双失了神采的眼眸也没了焦虑，只是朝外面喊了声，“蜂灵……” “参王，蜂灵……蜂灵在……” “蜂灵被我喊去休息了，我这就去叫他过来！”依依打断精灵的话语，深怕他说错话，让蜂灵吃了憋亏。 语毕后，她便匆忙地朝蜂灵所在的住处跑去。 “参王，您没事吧？” 慕子参体力不支，扶着墙壁上，不知是笑还是哀，干咳两声愣是不语。 有的精灵见此情景，不由得联想到最坏的结果，于是出声劝道:“参王，您能使人类长生不老，起死回生已经很了不起了！若说凭空能捏造出一个形神俱灭的人，我还不信呢！” “是啊，您也不用灰心丧气的，要我说，这种不可能的事，咱们以后就不要做了，保重身体要紧！” “参王，小的扶您到里头歇息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劝说着，就怕参王一个低潮降罪于他们这些看热闹的精灵。 慕子参大气还未喘匀，见他们要来扶他，只好说道:“不必了，本王等蜂灵来。” “参王，蜂灵肯定料想到您不成功，早就躲回去睡……” “莫离！莫离——！！！” 大老远的，人未见，声先到。 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蜂灵这个冒失鬼。听到参王出殿的消息，他是拼死了和睡神的决战，直接从榻上连滚带爬地来到此处。 他兴致勃勃，满怀期待地跑到殿门口，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大家垂头丧气的模样，和参王坐在门口疲惫不堪的样子时，顿时僵硬住了。 看这情形，莫离是没有复活？ “莫离……莫离啊……” 伤心欲绝之际，他再次受到打击地跪哭在地。 慕子参见他就着门口大哭，不由得一脚踢了过去，“蜂灵，你这是干什么？” “参王，您别安慰我了，莫离没能救活，我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我不怪您……麻烦您能不能把莫离的那几根毛还给我？好歹那也是小的一点念想了……呜呜呜……” 蜂灵哭得惊天动地，其它精灵也跟着抹起眼泪，煽情地不能自己。 慕子参稍稍恢复了些神气，站了起身，蹙了蹙眉头，不悦地问道，“谁告诉你，莫离没有复活？” “没有谁告诉我，小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小的……什么？！参……参王，您的意思是……莫离她……她复活了？！” 这一刻，蜂灵巴不得自己多长几只耳朵，听得更真切一些。 但似乎不用多长，他看到慕子参的笑容时也已经猜到了结果，这下，双脚就像抹了油的风火轮，冲进了大殿。 “莫离！莫离——！” 他一边跑，一边叫，直到看见大殿中央处的一口水晶棺内，这才顿住脚步，灭了声。 棺内，躺着的并非是莫离的人形，而是一只毛茸茸的白猫。 此刻，它正蜷缩在棺内，睡得极香，任蜂灵方才叫的有多大声，也不曾眨过一眼。 “你们别惊扰它，让它好好汲取这精灵国的灵气，它虽然重生了，可是它的记忆和它的修为，必须重新来过了。”慕子参从外面跟了进来，在一片唏嘘中，道出了缘由。 蜂灵早已哽咽，泪眼婆娑地说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只要它还是莫离，还能甜甜地叫我蜂灵前辈。只要它好好活着，什么修炼什么记忆，都可以统统不要……” 慕子参怔在原处，没想到，连蜂灵都能懂得这番道理，懂得珍惜身边的人。 只要她好好活着，什么修炼什么记忆，都可以统统不要…… 看着此时破涕为笑的蜂灵，慕子参顿时觉得，自己辛苦了这三日，完全值得。 “参王！” 就在他也感到无比欣慰，想要好好调养精力的时候，芒草的疾呼声从门外传来。 只见他看到大殿上围着这群欣喜若狂的精灵，也不带一丝颜笑，上前凑近慕子参，小声禀道:“冥界传来的消息，渡姑娘要与陌衾末冥婚了！” “你说什么？哪儿来的消息？”他倏紧瞳孔，一脸惊色。 “属下一早出去，就看到妖魔两道的能士皆收到请帖，而且，属下也向幼珊合证过，确有此事！” “什么时候？”这次，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 “后日。” 后日……也就是只有两日之期！ 救活莫离已经耗费了他过半的法力，加上他体力不支，就算满血复活，也根本不可能在两日时间内复活楚瑶。 难不成，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瑶儿嫁给陌衾末？ “芒草，你说什么？渡姑娘要和谁冥婚？” 没想到的是，芒草带来的这个消息还是被就近的依依听到了。 “依依姐，是和陌衾末。”芒草并不顾及地回道。 慕子参看了看洛依依失落的表情，再望向还沉浸在喜悦中不能自拔的蜂灵，为今之计，只能走出这步险棋来拖延他们的时间了！ “芒草，你让幼珊将洛依依带进冥界，若是看见兮兮，就告诉她，她娘亲病了，需要她的治疗！另外，再带话给陌衾末，就说，我在未央国皇宫等着他跑十圈，君无戏言！” “是！” 交代完芒草，他迅速又转向蜂灵，“蜂灵，你若是办成这件事，本王就赐莫离一颗羽化成仙的金丹，有信心办好吗？” “参王，您把我蜂灵当成什么精灵了，您就算无缘无故要小的去死，小的也必定肝脑涂地啊！” “好蜂灵，那你就去一趟天国，带着这个，召集兵力，围堵轮回道……” 他拿出调遣令，交到蜂灵的手里，语重心长地说道。 408.第408章 还是那么帅 “你们几个，轮流照顾莫离，这三日内若非急事，不得打扰本王静修。” “是。” 交代完一众精灵，他便让他们带着莫离退出了大殿。 大门随后禁闭，门内的乾坤正在发生另一种变化…… * 修罗殿 “你怎么这么笨，连撑天柱的石块都拿不动，看我的！” 修罗殿上，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对着一块灰石较劲着。 罗林站在一处看着他们玩耍，时不时傻傻笑几声。 “你们都在干嘛呢？”渡瑶走了进来，开口问道。 这冥界到处阴沉沉冷兮兮的，她也不敢到处乱窜，只好来这修罗殿寻找兮兮他们。 “娘……渡娘！你可来了，我们都在等你玩躲猫猫的游戏呢！”兮兮一眼就看到刚从大门走进来的渡瑶，开心地唤道。 “玩躲猫猫，那你们可就玩不过我和哥哥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们肯定不知道我们会躲哪里！”罗林一听，得意地笑道。 “哼，我和渡娘才不怕你们，就算躲在最隐蔽的地方，我们还是会找到你们的！”兮兮不服气地反驳着。 一旁默不作声的戈尔悄然问道:“什么是躲猫猫？” “哈哈哈……他连什么是躲猫猫都不知道，这下看看，谁输了谁就要被变成小狗一天！” 兮兮说着，又转向渡瑶，“渡娘，你觉得好不好？” 渡瑶想了想，反正也很无聊，不如就陪他们玩玩吧。 于是，点了点头。 “那就我和哥哥躲起来，你们来找，如何？”罗林胸有成竹地说道。 “好！半柱香为限，我们就开始找了！”兮兮笑着回道，又朝渡瑶投了个放心的眼神，似乎稳操胜券的那个才是她。 戈尔还在不明觉厉，就被罗林拉了起来往外飞去。 * 黄泉路口，幼珊带着芒草和洛依依偷偷潜了进来。 “珊珊，剩下的交给我吧，你赶快去做你自己的事，我会带依依姐找到死神殿的。” 见四处无巡逻的鬼差，芒草连忙对幼珊说道。 “这怎么行，你对死神殿的方向还不熟悉，万一有错了路，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珊珊，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你看你的札记亮了，快去执行任务吧。”芒草说着，指了指幼珊怀里的开始发光的札记。 “那你们自己小心点。” 不得已下，幼珊只好如此说道，接着目送芒草带着洛依依消失在了黄泉路口，这才飞身离开了黄泉路。 * “罗林和小鬼头到底藏哪里去了？”兮兮和渡瑶一路从修罗殿找到鬼市，都没能找到他们两个小鬼的身影。 渡瑶走得有些疲困，当即就不想再走了，于是说道：“兮兮，我们分开找吧。” “好啊，那我去这边，娘亲你去那边。” 兮兮很快下了指标，见渡瑶同意，两人顺着各自的方向分头去找了。 渡瑶走了没一会儿，就发现自己走迷了路，根本就找不到回去的方向。这里有五个投胎池，上面分别写着人、畜、植、精、妖。 “拜见渡娘！”这时，应生走了过来，面带笑容地行礼道。 渡瑶轻蹙细眉，朝他问道：“你认得我？” 应生先是一愣，随后憨笑道：“渡娘您别逗小的了，您来这投胎池这么多次，小的怎会不认得。” 她来过很多次？ 为什么她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失去的记忆是有关这里的？ “那你告诉我，从这里该如何去往我的住处？”她定了定神，转过头来问他。 “若渡娘不嫌弃，小的原意护送您……” “让我来，让我来！”应生还未说完，背后就有一个声音打断他喊道，“小的原意护送渡娘回去。” 打断话的正是应生的顶头上属，他的笑容分外邪佞。 渡瑶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否决了他们的建议，“你就告诉我该怎么走就行了。” 应生嘟囔着嘴，心里埋怨了几句后，回道：“往孟婆婆的档口前往五百米，那里有座高峰，半山腰处就是您的寝殿。” 孟婆婆的档口？ 渡瑶想了想，方才从鬼市过来的时候似乎有经过那里，于是朝他道了声“谢谢”，便匆匆离开了。 原地，伫立着两道鬼影，看着渡瑶远去的背影，异口同声，“还是那么帅。” “……” “看什么看，不用去做事了吗？！” “……” * 原路返回，顺着鬼市往西南方向走了五百米左右，终于看到了孟婆档口，想来再走五百米，就能到自己寝殿了。 渡瑶伸手擦了把额前的冷汗，心里嘟哝着，自己不会飞不会法术，要平白无故走这么多的路，一定得走到天昏地暗。 挫败地坐在了档口，喘起了大气。 今日这孟婆档口里外无鬼，倒也清净了耳根，先在这里休息一阵再走。 “芒草，你确定往这里走？” 依依跟着芒草也来到了孟婆档口，不禁有些质疑道。 “依依姐，要不是为了避开那些鬼差，我也不会走这条陌生的弯路，委屈你了，还要跟我走这么远的路。”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芒草心知是来到了孟婆档口，于是忙于寻找出路。 “说哪里话，参王一定是觉得我不适合待在精灵国，这才让你打发我来冥界吧？”洛依依此时还在想着，慕子参让芒草带她来这儿的原因。 芒草一听，连声否决，“这就是你想多了，参王是利用你来拖延时间的……” 话刚出口，他就发现依依的脸色变得煞白，立即矢口道：“依……依依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参王其实是……” “芒草，你别解释了。”依依低下头，她何尝没听见渡瑶要和陌衾末冥婚的消息，正因为如此，当她听闻慕子参要让芒草送她来冥界时，竟然也不做任何争辩，“你们的用意我都懂，我会配合你们的，你放心吧。” 一直以来，她都迫切地想要知道，自他们在草棚下相见的第一眼起，她在他的心里，是真的一点点位置都没有么？ 这一次，她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知道他对她的心意，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从未遗忘过的地方也好…… 409.第409章 躲猫猫 “渡姑娘？！” 就在芒草找到出口的时候，一眼就瞥见窝在一块石头后累得直瞌睡的渡瑶。 渡瑶眼睛还睁不开，刚掀起一条缝隙，就看到芒草那张在她眼前不断放大的脸，不禁吓地大叫一声。 “嘘——！”芒草连忙捂住她的嘴，作势让她小声点。 洛依依在这里看到渡瑶，也是暗自吃了一惊。 她所见到的渡瑶，从未有过如此清纯的打扮，一身白色长裙，头发松垮地挽起一个发髻，别着一朵茉莉花，乌黑的散发垂在腰间，更显动人。 印象中，渡瑶身穿黑衣，虽为修罗却别有柔情。 可眼前的渡瑶，就算是一脸无害，也觉得陌生到遥不可及的地步。 “渡姑娘，你怎么躲在这里？”芒草先是吃惊地问道。 渡瑶拧了拧细眉，更是不解，这突然出现的一男一女会是谁，看他们的表情像是也认识她，她要是说自己躲在这里偷懒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我在这里往躲猫猫啊！”她想了想，决定重新扮演角色，“就是我躲起来，让他们来找我。” 依依拉了拉芒草的衣袖，附耳小声问道：“芒草，渡姑娘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芒草亦是一头雾水，“我这不是也才看到吗，先问问她再说。” “那你这是和谁玩躲猫猫啊？”他接着转向渡瑶，尽量笑得“和蔼”一点。 “罗林，哥哥，还有兮兮他们三个小孩！”渡瑶不假思索地回道。 芒草听到兮兮也在，不由地喜上眉梢，“我正要找兮兮呢！渡姑娘，你快告诉我兮兮她在哪儿？” 问着兮兮动向的同时，芒草想起了慕子参交代过，要告诉兮兮的那些话里，就有说到渡姑娘生病了，莫非所生的病，就是这种说不上来的，怪怪的病？ 以往渡姑娘看到她，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笑，也不会如此生分，多少也会喊他一声“芒草”。 所以，他必须要先找到兮兮，刻不容缓地将参王的话带给她。 “兮兮她……去那边了……”渡瑶随便指了个方向，就当是回了他。 “渡姑娘，那……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芒草刚要走，又想起什么似得拐了回来，担心地问道。 “我不去了，我还要躲起来呢！嘿嘿……”渡瑶笑道，又重新蹲下身躲进了石块缝中。 看着这样的渡瑶，洛依依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朝芒草提议道：“不如我留在这里陪渡姑娘，你去找了兮兮后再来找我们汇合，怎么样？” 芒草心想，现在还不知道兮兮在哪里，带着洛依依一个人类，行动确实不方便。于是说道：“如此也好，那渡姑娘，依依姐就拜托你照看了，你们一起躲好了。” 渡瑶看着突然挤到她身边的洛依依，一脸诧异之色难掩其中，可是芒草却在此时飞离了此地，留下她和身边这个完全陌生的洛依依。 “渡姑娘，你还记得我吗？”洛依依先开口问道。 渡瑶想了想，终是诚恳地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我叫洛依依，死神衾末的朋友，你还救过我呢。”依依回忆着在未央国的情景，对她说道。 “衾末？”渡瑶对陌衾末这个名字已经不再陌生，所以在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了一点的亲切感，“你说衾末兄啊？我认识他，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我们在哪儿见过。” 依依听后，笑容纯真，声音清冽，“你想不起来不要紧，我记得就好。大恩于此，依依实在无以为报，若这次衾末真的与你喜结良缘，依依一定会忠心祝福你们的。” 渡瑶诧异，“喜结良缘？” 洛依依亦是暗吃一惊，难道渡姑娘根本就不知道此事，还是说，传出去的消息是假的？ 为了验证此事，洛依依只好接着说道：“渡姑娘真的不知道吗，听说外面很多人都拿到了请帖，要来冥界参加你们的冥婚呢！” “怎么可能嘛！修罗王和衾末兄对我只字不提，你怎么能无中生有这种事？” 渡瑶看起来有些生气，她怎么会想与衾末兄结婚，冬菊曾告诉她，人界里，只有两情相悦，永不分离的两个人才会在一起。 对她而言，陌衾末就是拆散她和子参还有楚凌哥哥的恶人，她才不会嫁给他，就算他对她再好，可也不及她心里的向往。 洛依依看着渡瑶的反应，这下懵了。 如果说渡姑娘完全不知情，那就会有这两种可能。一直听他们说冥界的修罗王想要致参王于死地，所以其中一种可能就是修罗王放了假消息，让参王上当。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渡姑娘不想嫁给衾末，所以他们瞒着渡姑娘偷偷筹备冥婚的事宜。 想到这里，洛依依揪心地看了一眼渡瑶。 “我知道衾末兄为人很好，也体贴，还温柔善解人意，可是我觉得，我就是没有冬菊说的那种不想离开他的感觉啊！对了，依依，你是怎么知道这件的呀？” 渡瑶拧着小眉头，自己分析了一会儿，终于扭头问一旁盯着她发呆的洛依依。 “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依依低下头，心里一阵慌乱。 她现在该怎么办，是要找芒草商量一下，还是等见到陌衾末再开口问他？ 渡瑶站了起身，伸了个懒腰，带着懒散之相，低声嘟哝了句：“本来睡得好好的，你们这么一搅和，我已经不困了，只好继续赶路了。” “渡姑娘，你要去哪儿？” 依依见她起身离开，只好追了上去，边跟着边说道：“芒草让我们坐在这里等他，我们要是走了，他回来一定又找不到我们了。” “什么芒草绿草的？我这不是为了赶路嘛，你看天就快黑了，万一我在天黑前还未赶回去，大晚上的，这里的孤魂野鬼会出来吃人的！” 渡瑶说着，扭头朝依依扮了个大大的鬼脸。 “啊！”依依被着实吓了一跳，惊叫了出声。 看着此时的渡姑娘，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渡姑娘其实也蛮可爱的，至少并不像以前那么冰冷。 410.第410章 永不说情 “慕子参是新任的天帝？” 修罗殿的偏殿处，陌衾末正向修罗王禀报有关天国的近况。当听到慕子参已经接管天帝一职时，修罗王的语气并不温和。 看来慕子参回到天国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可瑶儿居然没有回来禀报！ “明晚，子时一过，你亲自去接瑶儿！” “是。”陌衾末拱手作别，“属下告退。” 越是到了关键时候，他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修罗王如此瞒着瑶儿，不告诉她真相，到时候瑶儿怪罪的人，岂不还是他陌衾末？ 带着纠结的心境走出修罗殿，他转身跃上“渡娘殿”的那座高峰…… * “累死我了！这是我有了记忆以来，走得最多路的一天了。”渡瑶找到了自己的住所，身后跟着的洛依依也直喘大气。 一同走进殿内，刚要寻一处能坐的地方，就看到一颗圆圆的脑袋从天链的衔接处上方探了下来。 “戈尔？”依依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喊出了戈尔的名字。 渡瑶随即走上前，将戈尔从上面抱了下来，“哥哥，你怎么会在我殿里？” “罗林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信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娘亲找到了。”戈尔带着一丝惧意，看着渡瑶说道。 修罗王外公让他喊渡娘为娘亲，可不知怎的，他在听见兮兮喊她娘亲的时候，突然不想这么喊她了。 可他要是不喊，既怕渡娘生气，又怕修罗王外公动怒。 反倒是面对依依，他与生俱来就与她特别投缘，“依依姨娘好。” “戈尔，好久不见了，你这么大啦？”依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若是在平凡的人界里，他现在也才一岁吧。 “嗯！姨娘，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吗？”戈尔撒娇般地投进依依的怀里。 “是啊，戈尔好好站着，让姨娘看一看。” 依依笑颜逐开，拉着他就是一阵亲昵的打闹。 渡瑶默默看着这一幕，发现他们两个，其实更有母子缘，而她和这个哥哥，总是觉得少了一种亲切感。 “瑶儿！” 就在这时候，陌衾末的声音传了进来。 渡瑶回头的时候，洛依依和戈尔也一并朝门口望去。 见到他们两个，陌衾末显得格外吃惊。 “洛依依？”她怎么会在这里？ “衾末……我……我想戈尔了，所以来看看他……”她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掩饰此时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哦。”他面色并未有何变化，而是走了进去，没走到她们跟前，忽然又抬头对依依说道：“不如，你先带戈尔出去等我一下，我有些话，想和瑶儿单独谈谈。” “好的。” 洛依依虽然回得很干脆，但是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见她带着戈尔离开，陌衾末这才走到渡瑶面前，“瑶儿，今天一早，你去哪儿了？” “我？”渡瑶怔了一会儿，“我跟哥哥他们玩躲猫猫呢！” “那就好。”陌衾末大口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在缓解一种紧张的氛围，接着又看向她，小心翼翼地说道：“瑶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渡瑶也不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说话，但还是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什么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奉旨成婚，你会……” “怎么你也希望我们成婚呀？刚才那个依依她也问过我，不过，我觉得我们两不可能在一起的。” 渡瑶很快打断他吞吞吐吐欲要说出的话，更是想都不想打消了他口中的那个“如果”。 “为什么？！” 陌衾末不解，提高了些音量问道。 “没为什么呀，就是觉得，我不会离不开你，而且，我们没有两情相悦。” “……” 陌衾末苦笑了一声，不再回话。 没想到的是，她就算是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也还是无法做到重新接纳她。 不管是从前，他比慕子参早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还是现在，他比慕子参更晚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对他，永不说情。 “衾末兄，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没……没什么，没事了，瑶儿，你先好好歇着。”他牵强地笑起。 渡瑶看着他那道寂寞的背影远去，心里莫名地一阵心慌，她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陌衾末走出了殿门口，在不远处的拐角处看见了正和戈尔玩耍的洛依依。他的脚步停在她的眼前，开口问道：“是慕子参让你来的？” 修罗王早在之前就下令不准无关冥界的灵魂进入这里，洛依依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到此处，绝对不是为了看望戈尔，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慕子参送她来到此处。 “慕子参他人呢？” 洛依依还没开口回他，他就又接着问道。 “他没有来。”洛依依咬着下唇，如实答道。 “没有来？”这下陌衾末更加糊涂了，这慕子参究竟在卖什么关子，如果说，他已经知道瑶儿要冥婚的事，应当是第一时间带兵围剿冥界。 可现在，只送了一个洛依依来冥界，又算是什么事。 “是芒草送我来的，他刚刚去找兮兮了，我是跟着渡姑娘，才找到这里的。”依依干脆将这些全说了出来，一并解了他的困惑。 “走吧，你跟我回死神殿去，至少在那里，比在这里安全一些。”他的语气平缓不急，就像是对一个相处了多年的老朋友，说着一句再平凡不过的话。 洛依依抬头，心里咯噔作响，他这是在担心她？ “那戈尔……” “戈尔，你回修罗殿去，千万别说依依姨娘来到冥界的事。”陌衾末打断了她的顾虑，扭头对戈尔说道。 戈尔虽然一直跟在修罗王身旁，但对陌衾末的话也是深信不疑，而且十分听话。 “嗯，姨娘再见，衾末叔叔再见！”戈尔不舍地看了一眼他们两个，最后往修罗殿的方向离去。 洛依依看了看戈尔的小背影，又顺着将视线挪到陌衾末那同样眷恋的眼眸处。 心想，他可能比任何一个人都痛苦吧，自己的孩子认了别人为父为母，而他只能像这般默默守护着他成长，这种痛，就像在泥泞里挣扎不出的绝望。 411.第411章 表白 陌衾末和洛依依走后，渡瑶也落了个清净，刚打算躺下休息，就又听到门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进来。 她半坐起身，睁开眼，发现几个鬼差抬着几大箱子的贺礼进来，还有几个鬼差就着门口的匾牌开始粘贴喜字。 “你们是谁，这是要做什么？” 声音太吵，无法入睡，渡瑶干脆起了身，走过去问道。 “回渡娘，小的是呈各路贺喜的能者送来的贺礼，修罗王吩咐小的们往您这儿送。”其中一个鬼差恭敬地回道。 贺礼？ 渡瑶摸不着头，继续问他，“什么贺礼啊？” “就是您和死神大人冥婚，他们送来的祝福。”鬼差也颇具耐心的解释道。 渡瑶揪起了眉头，又是来说冥婚的。 她抬头刚想再问点别的，就见前方送礼的鬼差接连地倒下，就连门口那几个张罗字帖的鬼差也被定了神智，一动不动。 “娘亲！” 是兮兮的声音！ “渡姑娘，总算是找到你了，还是兮兮小主厉害，芒草佩服！” 兮兮身后，紧跟着芒草走了进来。 要不是兮兮神通广大，能够感应到渡瑶的所在地，恐怕他又要找上好长一段时间。 “兮兮，你把他们都怎么了？”渡瑶关心的可不是他们如何出现的，而是指着地上的这些鬼差，吓得不知所措。 “娘亲，你放心吧，他们不过是中了我的迷魂大法，时辰一过，自然就会醒来。”兮兮笑着解释道。 “渡姑娘，依依姐呢？她没跟你在一起吗？”芒草看了一眼内殿，这才发现依依不在殿里，不由得担心地问道。 “她？她早就被衾末兄带走了，对了，她是衾末兄什么人呀？” “娘亲，你能不能先不管他们的事了，爹爹说你生病了，你怎么就不告诉我呢？”兮兮说着，抓起她的手，探到她的脉搏。 渡瑶奇怪地问道：“谁是你爹爹？我没有生病呀……” “娘亲，你体内有毒！”兮兮惊呼道。 芒草也睁大眼睛，果然不出所料，参王怕是早就知道此事，至于他为什么不帮渡姑娘解毒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我体内有毒？”渡瑶更是难以置信，她觉得浑身都顺畅，哪里像是中毒的反应。 “断魂散，只能靠时间推移慢慢轻减，可是娘亲，你现在的症状是什么，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兮兮从上至下地将渡瑶看了个遍。 渡瑶摇头，表示没有任何不适。 芒草想了想，“会不会是这毒的原因，所以渡姑娘才会忘记我们？” 他记得当时渡姑娘看见他和依依时，眼里流窜的是一道属于未知的迷茫。 “哎呀呀，我怎么就没想到是娘亲失忆了呢？！”兮兮再次惊叫，接着变为精灵身飞到渡瑶面前，“如果症状是失忆，那只要帮娘亲恢复记忆就好了呀！” 恢复记忆？！ 渡瑶听到这四个字，连忙摆手，“我不要恢复记忆，不要恢复记忆！” “为什么？！”芒草和兮兮异口同声地问道。 “渡姑娘，只要您恢复了记忆，才能阻止自己与陌衾末联姻，您一定要正确认识到自己的初衷，再决定到底要嫁给谁。”芒草劝道。 渡瑶低下头，很是为难。 她该怎么办，还记得自己在天国时，她问过子参，要是自己恢复了记忆，会不会就将他忘了，当时他的回答是会。 她这才没有沉溺于寻找失去记忆的漩涡中，死心塌地得跟在他身边。 兮兮见娘亲不说话，又怕地上的那些鬼差醒来后误事，只好朝她吹出一口气，让她直接倒地。 “兮兮？”芒草回头看着兮兮，不知这小丫头又要搞什么鬼。 “爹爹说要让兮兮替娘亲治病，那兮兮就必须要向爹爹那样悬壶济世。况且娘亲都病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就让她睡上一觉，等她醒来后，就什么都想起来啦！” 这或许是芒草第一次，见证到了兮兮的成长。 * 又过一日 精灵国大殿之门，始终紧闭。 而冥界，黄泉路的交界口络绎不绝。 子时将近，唯独死神殿内，酒味弥漫空中。 “衾末，你别喝了，晚上你还要迎娶渡姑娘……”依依夺走陌衾末那几乎不离手的酒壶，开口说着。 “你懂什么？！把它还给我！”陌衾末抢过酒壶，仰头又是一阵猛灌。 他等了多少年了，自己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只记得，自从瑶儿第一天被修罗王接回冥界，他就陪在她的身边，一路守护着她成长至今。 儿时，他开玩笑问她，“瑶儿，待你成了大姑娘，嫁给我可好。” 那时候，瑶儿还什么都不懂，她晃着一张小脸，笑得很是灿烂，“好！” 可是，真等来这一天了，他的心却痛得不能自己。 比起未央国时，他亲眼看着瑶儿嫁给了未央子参，这次，更是痛得无法呼吸。 “陌衾末，你别再喝了！你都要娶自己心仪的女人了，还把自己灌得烂醉，这算什么事？！”依依看不下去，抓住他手中的酒壶，就要和他抢夺。 “心仪的女人？呵呵呵……” 他是很心仪她，可她呢？ 在她心里，他陌衾末究竟算什么？！ 他做不到，做不到让她恨他，做不到从此看不见她的笑容，做不到以后再也听不见她甜甜地叫他“衾末兄”。 想着，他用力一把扯过酒壶，连同洛依依那娇弱的身躯，一并扯了过来，顺手之际，将她抱了个满怀。 “瑶儿……”他看着她的脸，一时间竟然失了神，嘟起嘴就要亲了上去。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毫无预料性地响起。 “陌衾末，你要是爱她，就再去找她让她表个态，她要是不爱你，你就大大方方地把她让给，她爱着并且也爱着她的男人！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渡瑶一个全心全意为你好的女人，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我洛依依！你给我听清楚了，洛依依喜欢陌衾末！” 她鼓起勇气，第一次用这么大声的音量冲他吼道。 412.第412章 收回成命 闻言，陌衾末手心一抖，酒壶跌落，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回过头，洛依依早已憋红了脸，此时见他回头看她，更是又羞又恼，倏然转身，朝死神殿外跑去。 “死神大人，修罗王命小的来报，说是差不多要到时辰了，让您先换上这身衣服，再前往修罗殿等候。” 外面，有个鬼差端着一个黑色的盘子走了进来，上面放着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新郎服。 “下去吧。” “是。” 殿内，陌衾末放在膝上的手，悄然而握，拽成一团。 * 渡瑶所在的住处，已经是张灯结彩，万象兴荣。 这是冥界历史以来，举办得最为隆重的一场冥婚。 冥界上下，鬼差们皆奔走相告，渡娘大喜之日，所有的灵魂都能讨杯酒喝。 可这里，真正的主角还在昏迷不醒中。 “兮兮小主，这都过了一日了，你会不会，下手太重了点？” 昨儿个，芒草亲眼看见兮兮将渡瑶敲晕，接着又给她施法治疗，催使她寻找从前的记忆，可不知为何，只是昏迷而已，渡姑娘一日过后，仍是不省人事。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照着药典上面来的。”兮兮托着下巴，蹲在渡瑶所躺的榻上，一脸都快拧成一团了。 榻上的渡瑶脸色已然惨白无光，密汗集聚前额，细眉紧蹙不展，似乎正在经历着一场什么大灾大难。 她的脑海中，正闪着许多个丢失的片段，欢乐国，精灵国，未央国，天国，冥界，总总的所有，交错着悲欢离合，最后渗进她的泪中，缓缓地从眼角滑落。 “芒草，娘亲流泪了！你快过来看！”兮兮惊奇地喊道。 芒草大步走了上前，低头一看，渡姑娘果真流泪了。 “兮兮，你快再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芒草连忙说道。 兮兮拿起渡瑶手，刚刚触及脉象，忽然就被一道强大的修罗力弹开。 “啊——” “兮兮，你怎么了？”芒草上前将摔倒的兮兮扶起，正奇怪着她怎么就自己坐到了地面。 “娘亲……娘亲好像要醒了……” 那么强的修罗力，连她都无法触及的力道，可想而知，娘亲体内的灵力充盈，可是，她刚刚为何碰不了娘亲的手？ 她呆呆望着自己方才颤动的手指，再望向渡瑶的时候，已经看到她的睫毛在微微抖动了。 “渡姑娘？” 芒草试着唤了几声，还是没见到有何反应。 “小的奉修罗王之命，有请渡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鬼差的请示声。 芒草与兮兮对视一眼，两人匆匆匿影至暗处躲了起来。门外的鬼差久久也未等来回应，于是便大着胆子走了进来。 “小的奉修罗王之命，有请渡娘！” 他哆嗦着唇齿，往里又走了几步，嘴里反复说着这句话。 猛地，一股阴风掘地而起，鬼差的影像还未临近渡瑶所在的床榻，就看见两道红光射向头顶上的灰壁，光芒的来源正是渡瑶的双眼。 “啊——！启禀渡娘，小的奉命来请渡娘前去修罗殿一趟！”那鬼差被这诡异的景象吓了一跳，连忙跪地再次说明自己的来意。 渡瑶直坐起身，眸中血光暗沉，红甲猛生，长至手指半截，身上的粉色衣裙瞬间失了色彩，取而代之的一件梅红色的修罗袍。 紧闭的双唇不点而赤，散发自然被挽起一个高耸的发髻，高贵且冷艳。 没想到天国这一趟，使她的修为猛增，修罗力暴涨，依她此时的功力，自是睥睨众生，一统三界也不再话下。 可她的父亲，乃一界修罗王，她就算再锋芒毕露，也要给足他老人家的面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的声音沉淀着一道浑浊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回渡……渡娘，今天是您和死神大人冥婚的日子。” 那鬼差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说话的时候直打颤。 渡瑶闻言，目不斜视，伸出手指，直指门口，“滚！” “是……是！小的这就滚！” 鬼差的双脚就像抹了油似得，没命地往外跑去。 就在他的鬼影刚要从拐角处消失的时候，忽听一声惨叫传来，鬼影瞬即灰飞烟灭…… 渡瑶冰冷绝艳的脸庞上，一双血珠水眸冰凝一处，接着，她面无表情地张开双手，朝外飞去。 原本躲藏起来的兮兮和芒草，早已石化在暗处。 过了许久，才听见芒草的颤音，“兮兮，你娘亲这是怎么了？” “她……我也不知道。”兮兮低下头，刚才那个可怕的女人，会是她娘亲吗？ “走，我们跟着她！”芒草暗觉不妙，连忙拉着兮兮追了出去。 * 修罗殿 众鬼前来朝拜，妖魔前来祝贺。 就连人界里，但凡懂些通灵之术的，也来此道喜。 “启禀修罗王，轮回道前后，兼被天兵天将围得水泄不通，死神幼珊到现在还未回归。死神陌衾末正在到来的路上。” 一个身穿黑袍的鬼差跪地，向万阶上的男人禀道。 “慕子参来了没有？” “……还没有。” 修罗王的眉间稍凝，子时就快到了，他既然派了兵来，却还未现身？ “死神陌衾末到！” 随着一声报道，陌衾末身穿新郎服，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修罗殿。 经过他身边的，皆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酒气。 大家看着他神志不清地往殿内走去，既不向修罗王问安，也不其他的生灵打招呼。 “陌衾末，你这是什么情况？”修罗王的脸上迅速涌起愠怒之色。 陌衾末只是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向通往上方宝座的阶梯下，这才停了下来，跪了下去，“死神陌衾末，恳请修罗王收回成命！”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醉醺醺的……”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对着地上不断磕头的陌衾末指指点点。 “陌衾末，你这是做什么？！”修罗王震怒，从椅上站了起来。 “死神陌衾末，恳请修罗王收回成命！” 陌衾末的额上，已磕出一片青色，可他仍旧不依不饶，嘴里只有这一句话。 413.第413章 由我做主 忽然，疾风刮过，修罗王从上面飞了下来，一把提起陌衾末的脖颈，低声怒吼：“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在他眼里，陌衾末此刻就如同一个孬种，他口口声声说着爱瑶儿，可到了关键时刻，他居然临阵退缩，不敢娶了！ “死神陌衾末，恳请修罗王收回成命！”陌衾末呵着酒气，慢慢地将视线转向眼前集威严于一身的修罗王，“请您，收回成命，陌衾末不想和渡瑶冥婚。” “陌衾末，你今天要是没能给本座一个合理的解释，就休怪本座将你挫骨扬灰！”修罗王加重了手心的力道，恨不得将他马上捏死。 换作以往，他完全可以这么做，可是今时今日，众鬼万妖以及崇仰他的人类皆在，他还不想再在他们心里被扣上蛮不讲理的名声。 “……” 陌衾末不吭声，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他爱瑶儿，却无法给她幸福，这份真情，又岂是没有人性的修罗王能够体会的。 “当初口口声声说爱瑶儿，会照顾她永生永世的是你陌衾末！莫非是我修罗王看错了你，才会想到将最爱的女儿交托给你！” 见他不吭声，修罗王琥珀色的眼眶唰得变红。 旁观者皆倒抽了一口气，为陌衾末此时堪忧的性命捏了一把汗。 陌衾末心如死灰，缓缓说道：“如果修罗王非要我给一个理由，那就是……我爱上了别人……” “是谁？！” 修罗王无法想到，此刻陌衾末的心境已沉入谷底。 如果能换得瑶儿的自由，能使他最后在她心中留下一丝美好的印象，那么，他死而无憾。 “本座问你她是谁？！”修罗王暴怒的声音响彻整个修罗殿。 旁观者纷纷往后退了一步，皆感觉到了整个大殿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是我！” 一个柔弱的声音从群体中传了出来。 所有的视线，交替在一块深灰色的石块后，洛依依那单薄廋弱的身躯。 陌衾末寻声看去，眼里亦是闪过一丝讶异。 他本以为她走了，或许是让芒草带着她离开了冥界，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不知道这里的每一个生灵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吗？！ 她这是，连命都不要了吗？！ “天哪，她是纯灵！” “听说纯灵用来修炼，会快速提升修为……” “可惜了这一尤物……” 大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洛依依的脸上一尘不染，面色从容淡定，一步步地朝陌衾末和修罗王的方向走去。 这里有许多的妖魔鬼怪，是她曾经最为害怕的生灵，当她还生活在人界的时候，一听到有鬼，全身都会吓得直打哆嗦，可不知为何，此刻，她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那是因为，前方，有他在。 “是你？！”修罗王的眼瞳中，迅速凝结冰色，接着伸出空余的右手，作势就要去吸附洛依依。 被他左手控制的陌衾末见状，本要伸手去阻拦他的行为，没想到修罗王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在吸附洛依依的同时，还加重了对他的束缚。 他斜睨了一眼同样痛不欲生的洛依依，问道：“你为何还要来？” 洛依依说不出话来，只是憋着红彤彤的脸，流着眼泪看着他。 未央国灭亡的那一刻，她就不想独活，可她认识了陌衾末，这个只会对一个女人专情如一的男人。 他的每一个温柔的眼神，每一个绽放的笑容，她都铭记于心，虽然她知道，他所有情感的付出，都是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可她依然心甘情愿，远远地看着他，等着他。 “哼，好一对有情人！当初瑶儿就不该放过你，你们人类，就是个忘恩负义的败类！今日，我就要让你们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语毕，修罗王作势要箍紧手里的两个脖颈。 忽然，大殿刮起了一阵极强的阴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渡瑶阴沉的笑声，犹如旋转的龙卷风从殿外直达殿内，速度堪比电闪雷鸣。 修罗殿上的万灵不可思议地抱成一团，甚至有几个没有修为的人类已经被她的笑声震伤了内脏。 修罗王一惊，难不成是慕子参在虚张声势？ 他迅速丢下手里一左一右的陌衾末和洛依依，背起双手，提高了警惕。 风势慢慢小了下去，笑声也渐渐匿了扩音。 “慕子参，没想到你比我们冥界中人还能装神弄鬼，出来吧，别让本座久等了！”修罗王再也沉不住气，大声喝道。 令他觉察到不好预感的是，他竟然无法捕捉到对方的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他的话音刚落之时，大殿上空，一身红衣漾起绝美之势，茉莉芬芳扑鼻入殿，渡瑶那冷艳的姿态瞬间在大家面前一览无遗。 惊呼声，夹杂着不可思议和恐惧，众灵又开始了窃窃私语。 “瑶儿？”修罗王没想到，渡瑶会以这种方式入殿。 更没想到，她的功力居然高过了他，且她身上的装束，无疑是修罗王的嗜血装！ “女儿渡瑶，拜见父亲大人。” 她恢复了以往平静的声音，朝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瑶儿，为父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没想到你能有此修为！” 万籁俱寂之时，修罗王转身将陌衾末从地上抓了起来，“只是可惜了，为父今日不能把你许配给这小子了。” 渡瑶朱唇轻启，轻声笑道：“那依父亲之见，可是只有三界最尊贵的身份，才能配的上瑶儿？” 修罗王紧接着顺势应道：“那是自然。” 话语刚出，他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 “瑶儿，为父先把这两个碍眼的东西给处理了，待日后闲坐之时，再为你另谋佳婿如何？”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连忙转移了话题。 渡瑶的目光浅浅地掠过地上奄奄一息的洛依依，以及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止于前的陌衾末。 “这么多年来，瑶儿都让父亲费心了，既是我的夫婿，那么理当由我自己做主。地上的这两个，一个是我的兄长，一个是我的朋友，父亲是何缘由要致他们于死地？” 414.第414章 父女对峙 渡瑶的一席话，让修罗王刹那间变了脸色。 “你想起来了？” 他记得渡瑶刚从天国回来，是没有记忆的，没想到她现在会当众令他难看。 “瑶儿，你若是想起来了，就快去阻止慕子参来冥界，修罗王在冥界设下埋伏，他一来必死无疑！” 得知渡瑶恢复记忆后，陌衾末随即大声喊道。 修罗王恼羞成怒，回头刚要向陌衾末施法，忽然疾风挡来，将修罗王的修罗之怒挡了回去。 “瑶儿？！”修罗王眉心不展，怒声喊她。 “父亲说过，若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就先要变强，瑶儿倒想看看，自己是否能与天下无敌的父亲相抗，保护他们！” 渡瑶挡在陌衾末和洛依依面前，直视着此刻与她怒目相视的修罗王。 “好……好……没想到本座辛辛苦苦，用心培育，结果是养虎为患。”修罗王的语气失望透顶，说话的同时捏紧了拳心。 他本还指望着自己的女儿会与他并肩作战，为楚瑶报仇，可是他错了，错得一塌糊涂！他就不该把瑶儿送去完成什么该死的历练，到头来，反而成了他最大的祸患。 不……他还有筹码在握。 慕子参来临之际，他已在冥界上下布下天罗地网，任凭他有三头六臂，也无法逃脱天罗地网中的强大怨气，到时候他越是挣扎，就越早暴毙而亡…… “父亲，别执迷不悟了，害死娘亲的并非是慕子参，也并非是那些天神，而是你的执念！”她的声音似有穿透力，直击修罗王的心口。 修罗王冷哼一声，“执念？为父从未有过这等俗物！” “娘亲自尽，只是想让你不受任何伤害，她想用她的死来平息天国里的闲言碎语，让他们断了要除你的念头，而不是让你深陷仇恨泥沼，无法自拔。”她走近他，道着自己曾在天国里得知的真相。 所有的旁观者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当初帝女楚瑶自尽一事，轰动三界，大家都以为楚瑶无法承受渡恶的羞辱之痛，含恨离世。 尽管外界的传闻多了许多种版本，可在修罗王渡恶眼里，就只知道楚瑶并非因为他失礼而想不开，而是天国上下那些伤风败俗的流言蜚语，导致她走向一条不归路。 今日，真相到了渡瑶嘴里，却成了楚瑶是为了保护修罗王而死。 “哈哈哈……瑶儿，你疯了？慕子参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颠倒是非，为他洗脱罪状？”修罗王的眼眶再次红肿，他怒指着瑶儿，真恨不得此刻她不是他渡恶的女儿，更不是在这为仇人拨乱反正的渡瑶。 渡瑶嘴角一撇，似笑非笑，“他给我好处？父亲，你可知，瑶儿唯有寻常人家的父爱和母爱是得不到的，其他的东西，瑶儿根本不屑一顾。” “那你可当着所有灵魂的面发誓，如果本座既往不咎，你就和慕子参一刀两断，永世不得往来？！” 修罗王提高声音问道，为得是让更多的生灵听到这句话。 大家心里都明白，只要修罗王既往不咎，那么天下必定太平，如果能用渡娘的私情换来一世太平，那也算值了。 于是，所有生灵都报以极大的期望，将视线投向了渡瑶。 渡瑶知道，父亲说到底还是恨慕子参，就算他不杀慕子参，也不会让他好过。 这个誓言，她不发，就要涌起一阵血雨腥风，可她要是发了，等同是要了她和慕子参的性命。 “瑶儿，快去……快去黄泉路口，阻止慕子参进来！”就在这时，陌衾末从地上撑起，拉住渡瑶逶迤在地的裙摆，用尽全力提醒她道，“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渡瑶眼里闪现惊状，心里更是悄然松了一口气，接着朝外飞去。 修罗王见她飞走，立即追了出去。 一路上，两道黑气在空中平行追赶，修罗王想去阻止渡瑶，皆被她躲了过去。 芒草和兮兮刚追到修罗殿，就看见这副你追我赶的一红一黑的身影，不由得一愣。与此同时，从修罗殿内跑出上千生灵，跟着前面那两道身影飞去。 “兮兮小主，你看出什么了吗？”芒草喘着气问道。 “那是外公和娘亲，他们往黄泉路飞去了。”兮兮睁着迷茫的双眼，也是看得不是很明白。 “兮兮，你快进来！死神大人和一个女人晕倒在殿里了！” 罗林从修罗殿内跑了出来，刚要搬救兵，就看见了现成的“药典”和芒草，立即将她拖了进殿。 殿内，戈尔正伏在洛依依身上哭得很是伤心，另一边，陌衾末神志不清，眼皮耷拉了下去。 “陌衾末？！”芒草冲了上去，一边推了推陌衾末奄奄一息的身子，一边查看着洛依依的情况，“依依姐，快醒醒！” “兮兮，你那么厉害，你快想想办法，有没有法子救救他们。”罗林想起在天国的时候，兮兮曾治愈了陌衾末的内伤，连忙恳求她道。 兮兮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一个胆小鬼，一个酒鬼，有什么好救的？” “兮兮，你快救救他们吧，平日里衾末叔叔待我不薄，我也不希望依依姨娘受伤，你要是有办法，就救救他们吧！他们要是能相安无事，我就为你马首是瞻，罗……罗林也是，我们两个都听你的！”戈尔也是急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对着兮兮又是跪又是拜的，丝毫没有修罗王之孙的气势。 兮兮掩嘴而笑，眉毛弯弯地极其可爱。 她笑这两个傻小子自乱阵脚，明明洛依依就是因为害怕而昏厥的，而陌衾末是喝醉了酒加上气结这才晕了过去，只要他们好好休息上个把时辰，就会自己醒来。 可她听到戈尔这么说，也是起了玩心，于是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好吧，不过……要先把他们送回死神殿，万一等下修罗王他们回来了，那我们可全都没命了。” “嗯！” 罗林和戈尔激动地一起应道，仿佛下一刻就能看到陌衾末和洛依依安然无恙地站在他们眼前的情景。 415.第415章 楚瑶复活 芒草轻笑一声，将陌衾末背起来的时候，还不忘附在兮兮耳里说了一声：“淘气鬼。” 他怎么会不知道，兮兮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如果陌衾末和依依姐真的要死了，兮兮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她这丫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想要的是大家给予她更多的关爱。 想必是戈尔的那一番话，让她玩心大起，这才出了一招来折磨他们。 * 黄泉路 渡瑶和修罗王边打边落，最后两者踏于空旷的黄泉路上，频频出招对峙。 “父亲，瑶儿不过是想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还请父亲别让瑶儿为难！” 一招不慎，渡瑶险些伤了修罗王，她当即停下攻击，只防不攻。 修罗王见状，拂袖而怒，“子不孝，父之过，你若是联合外人来致为父难堪之地，那也就别怪为父心狠手辣！” “启禀修罗王，慕子参由轮回道攻进来了！” 就在父女俩僵持不下的时候，有一鬼差惊慌失措地跪地禀道。 “哈哈哈哈哈……”修罗王仰头大笑，“没想到慕子参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以为本座会在黄泉路拦他？没错，本座是让陌衾末在此地设下埋伏，可是陌衾末早就背叛了本座，他做的事，本座必须留有一手！” 原来，除了陌衾末在黄泉路设下的埋伏外，修罗王更是调集了所有的鬼军之力，围截在轮回道。 冥界上下，唯有黄泉路和轮回道两个通道进出，他早就料到慕子参会走错此步。 渡瑶闻言，即刻旋身离开原处，朝轮回道飞去。 此时她的心里，正一遍一遍祷告着，慕子参，你不能有事…… 希望她此番赶去，还来得及。 屏气腾空，集聚所有的修罗力汇于丹田，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常人肉眼，根本无法看到此刻她的身影。 轮回道，万鬼齐心，列阵围剿，将慕子真围了个水泄不通。 慕子参淡然一笑，修罗王不会真傻到以为区区一些小鬼就能阻了他的道？ 还在精灵国时，他本就精疲力尽，自知无法到达冥界，好在蜂灵及时回到，将他送至轮回道，没想到刚一进来，就被鬼军团团围住。 密密麻麻的鬼头，就像千万只蚂蚁朝他缓缓逼近。 他沉着冷静地看着这一幕，试着调节心脉，尽管体力不支，但对付小鬼还是绰绰有余，怕只怕他们目的不是这样单纯的围剿。 看着逼近的鬼军，他步步往后退去。 就在他退到原本进来的那道传送门外，脚底下猛地传来一阵刺痛。低头望去，两根天钉足有十公分长，分别穿透他的双脚，将他钉住无法动弹。 参血随即渗出，浸红了他的黄金短靴。 “套——！！！” 不知谁喊了一声，他抬头望去，一张天罗地网从他的正上方不急不缓地朝他套来，网间是一把诛天神剑，不论妖魔神鬼，皆无法逃过那把诛天神剑的致命一剑。 “不要！！” 就在天罗地网要朝他挥下的时候，一抹嫣红染尽他的视野，渡瑶那张倾城之色正朝他飞来。 修罗掌风袭地，万鬼被震出十余米，慕子参还未反应过来时，只觉得两脚的天钉随着这道掌风亦被震离，而他也被她推离了天罗地网的直击目的地。 “瑶儿？！” 他无法控制自己被她那强大的修罗力震开的身体，如雾的双眸此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罗地网上的诛天神剑刺中渡瑶的心口…… “不——！！！” 瑶儿…… 修罗王追来的时候，正是亲眼所见，神剑刺穿渡瑶的背脊，渡瑶双眸里的血色暗淡下去，渐变黑色。 她的视线，不曾离开那个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身上。 “瑶儿……不……不可能……” 慕子参失声低喃，接着就像疯了般朝渡瑶的方向跑去。 “慕子参！你别碰她！”没想到修罗王依旧上前制止，横在他的面前，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掐住此时已经失去任何反抗能力的慕子参，“瑶儿死了，本座亦不会让你活在这个世上！” 慕子参双眸凝望着此刻飘落在地的渡瑶，那一身的嫣红，犹如展开的花朵，血祭在冰冷的地狱。 他的心，随着她落地的那一刻，一道沉了下去。 渡瑶的嘴角，噙着微笑，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她曾以为，自己在冥界中长大，又是至高无上的修罗之身，没有人能伤她，没有谁能置她于死地，所以，她曾那么任性地遨游在三界之中。 可当她要死的这一刻，才知原来，自己是没有灵魂的，就算死了，也无法投胎。 到时候，这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将无法再有她的身影，再有她的笑容，再有她的声音……那样，该多么无趣啊。 “渡恶……” 就在她正为自己就这么死去而感到失落时，一个清婉动听的声音犹如天籁，唤着她修罗王父亲的名字从上空传来。 她循声望去，见到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长得比紫灵还美的仙女，她的美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淡雅却不失高贵，清纯而不失娇美。 “楚瑶？”修罗王看见空中的那道白影后，手中的力道松开，怔然而视着那张曾令他魂不守舍的脸。 “渡恶，你醒醒吧，当年的事，本就与慕子参无关，是我让他将还在襁褓中的瑶儿送到冥界，弦月刀也是奉我之命，守护着他。没想到，我的死不但没能平息你的怒气，反而激起你的怨气。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放下吧，别再为难孩子们了……” “楚瑶，你没死，你还活着？” 修罗王缓过神，一脸震惊。 “不，我的确已死。”楚瑶的视线投向气数低落的慕子参，“是他，用他体内的参血，以及当初我喂食于他的血，将我的魂魄重铸，才得以使我重见天日。” 说着，她缓缓地飞向渡瑶所在的方向，将她扶起，慈爱的眸中泛着一丝泪光，轻声说道：“可是，你却残忍地杀了我的女儿……瑶儿……娘亲对不起你……” 416.第416章 叫我什么 “娘亲……” 这是渡瑶第一次，能再次看见她从未有记忆的楚瑶，也是第一次，喊出了这个陌生的词。 可是，一切，似乎都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她已经开始感到丝丝疼痛，待到剧痛之时，便是她魂飞魄散之际。 “你说，你是因我而死？”修罗王似乎还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瞪大的双眸极具骇人。 早在修罗殿的时候，渡瑶道出真相，他就不愿意相信，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当话是从自己挚爱的女人亲口说出的时候，他才恍然如梦。 楚瑶怜惜地抚摸着渡瑶愈发苍白的脸，接着拿起她冰冷的双手，想要替她捂热。在听见修罗王不可置信的问话声后，不由地凄然一笑，“难道你真觉得我会因为流言蜚语而死得不明不白？我临死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口告诉你，让你放下所有的仇恨，让我们的女儿开心快乐地成长，你看看她现在的模样……究竟是受了多少的磨难……” “瑶儿……”修罗王往后呛了一步，倏地单膝跪地，伸手缓缓地贴近脸上的半边面具。 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眼直刺鼻梁，虽然经过历史的风霜，疤痕仍旧触目惊心。除却这道疤痕，修罗王那饱经风霜的脸庞依然刚毅俊朗。 “为父错了……”懊悔，自责，愧疚。 在看到他脸上的那道疤后，楚瑶眼里储满的泪水磅礴而下。 “能亲眼见你悔悟，是我最大的欣慰……渡恶……”她的声音哽咽，视线再次收至怀里的渡瑶身上，“希望你能从此大彻大悟，以后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放下仇恨，还三界安宁……至于瑶儿，我就先带走了……” “楚瑶，你要去哪里？！”修罗王暗觉不妙，连忙说道：“若是没有你，我亦会搅得三界大乱！” 楚瑶苦笑，“你还是这么霸道，我知道你这是置气之话，你摘下面具，就等同于面对现实……我带瑶儿离开，尽我最大的能力救她……她不能死……” 说着，她抱起渡瑶娇弱的身躯，朝轮回道飞去。 慕子参从地上欲要站起，心里知道楚瑶要做什么，无奈脚底的血流不止，酸软无力，而全身又体力不支，无法治愈，只能站在原地，蹭着参血慢慢自愈，再眼巴巴地看着楚瑶带着渡瑶远去的身影。 修罗王体脚欲要跟去，忽听身后有个稚嫩的声音带着惊呼乍响：“爹爹！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回头望去，兮兮的精灵模样再次怔呆了修罗王。 “兮兮，爹爹没事，原来你真的在冥界，看见你，爹爹真高兴。”慕子参压抑着悲伤的心情，根本不敢向她说出渡瑶目前的处境。 只见她飞到慕子参身前，看着他流血不止的双脚，双唇一瘪，泪水汹涌奔出，“爹爹，你一定很疼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受伤了也不好好处理伤口，这里是冥界，万一寒气入体了该怎么办？” 说着，她变为小女孩的模样，伸出右手，轻轻地覆在慕子参的脚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伤口渐渐愈合，参血也不再流淌，整双脚就像是从未受过伤般，完好如初，只是靴子上的血迹还在，让人阵阵心疼。 “傻兮兮，你一身不学自有的本领，就是爹爹最大的保障，有你在，爹爹还怕什么受伤吗？” 他虽然像在开玩笑，但眼里的泪迹还是一晃而过。 “爹爹，你哭了？” “没有的事，兮兮，答应爹爹，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学会坚强……” 慕子参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心中极度的恐惧感蔓延开来，他想去看看瑶儿，可是就怕看到的是她无助的双眸。 诛神剑所伤，就算是药典在手，也无法扭转乾坤，他无能为力。 楚瑶要救瑶儿，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自己重铸的魂魄打散，修补瑶儿受创的肉魂，得以重生。 可成功的机会渺茫，甚至……史无前例…… “你喊慕子参什么？”不知何时，修罗王走到他们身边，冰冷的声音拉回了慕子参正陷入悲伤的境地。 兮兮抬起无辜的大眼睛，黑亮的眼珠仿若星空里闪耀的晶色光芒，同时又被洒上一层迷雾，微翘的小嘴轻轻回了一句：“爹爹呀。” 爹爹？ 她喊慕子参爹爹，真的是如此清冽的称呼。 他终于知道，为何这小女娃会长得那么像瑶儿，造化弄人啊！ 可是……他一直待如亲孙的“哥哥”又是谁的孩子？ 似乎是看到修罗王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兮兮歪着脑袋，小声问道：“外公，你这是怎么了？”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能不能再……再叫一声？” 他千盼万盼，这声甜甜的称呼，终于等来了吗？ 是的，当他拿着还是一颗蛋的兮兮时，就盼着她是女娃，盼着她能成为他宠若至宝的外孙女，仅仅因为，他想要看到更多的面孔，犹似楚瑶…… “糟糕了，我忘记了衾末叔叔的警告……”兮兮随即捂住嘴，不再吭声了。 “你说……是陌衾末告诉你，不准喊我外公的？” 这个该死的陌衾末，他真后悔没当场要了他的命，可是照这么说来，陌衾末有意隐瞒，莫非是因为“哥哥”的缘故？ 哥哥自幼就与陌衾末特亲，难不成…… “不不不……兮兮可什么都没说，你别责怪衾末叔叔，衾末叔叔是为了要保护娘亲和我，才不让我说的。” 在兮兮眼里，修罗王外公根本就不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种可怕的修罗王，而是当初温柔地抚摸她，对着还未成型的她轻声细语说着自己的心事，那个心有千千结的慈祥外公。 修罗王伸出手，刚要触及她粉嫩的小脸蛋，却落了个空。 原来是慕子参误以为修罗王要对兮兮不利，这才连忙将她拉了过来，护在怀里。 “你以为这小丫头，是你一个人的吗？她还是本座的亲孙女！” 不由分说，修罗王拉起兮兮的小手，朝轮回道飞去…… 417.第417章 承诺 天国 “紫灵姑娘，我实话告诉你吧，慕子参是不会回来了！” 黄炎殿，楚凌看着那个每日守在前院树下的那个人影，有些心疼地说道。 守了数月，除了那个精灵国的蜂灵将军代慕子参交给他兵符，以及一句转交权势的话语外，便再也不见慕子参的身影。 前两日，冥界来了个使者，他记得是叫罗林，特地呈来一份和解书，从此三界和平统一，再无战争。 可尽管如此，慕子参却杳无音讯，丢给了他一滩烂摊子。 派去的天神来禀，说是渡瑶不见了，慕子参正挨着人界每家每户地找她。 可谁知呢，在这天国，除了水晶殿那个终日以泪洗面的白莲花外，还有赖在黄炎殿，死也不走的紫灵。 “除非你告诉我，子参他到底去了哪里，不然我就在这里一直等下去。” 紫灵天生的倔强性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楚凌叹了口气，摇摇头，“那你就等下去吧。” 反正，打死他也不会告诉她的！ 看着渐渐地只剩下她一个生灵的黄炎殿，紫灵的脸上浮起一丝落寞的神态。 天国传遍了，楚凌接管帝位，并将帝宫设在了白玉殿，从此这黄炎殿就将成了她等候慕子参回归的寄望。 哪怕她有天枯萎在此，也是她心甘情愿选择的路…… * 精灵国 “乖莫离，快，叫我蜂灵前辈，我想听。” 春意漾人，百花怒放。 芳草的清香伴着阵阵微风，拂面而来。 精灵国大殿的附近，淌洋着午后的暖意，一个自制的秋千下，一只小蜜蜂，一只白绒绒的小猫正在对峙着。 “喵。” “不是叫喵，你看我的嘴型，学我说……蜂、灵、前、辈。”蜂灵难得的极具耐心地教着。 “喵……喵……” 莫离那如宝石翠绿的眼睛，透着迷茫的色彩，看着蜂灵，极其认真地学他。 无奈的是，叫了几遍，脱口而出的都是猫吟声。 娇弱的声音听得蜂灵想发脾气也无法，最后只得泄气地坐到一旁自责。 肯定是他没教好，要是换一个人来教莫离，说不定她就很快修炼成人形，再对他叫着无数遍的“蜂灵前辈”。 再想，万一这精灵国，多几个像莫离这样的精灵，该多好，那他就真的成了大家公认的精灵国第二帅。 “喵——” 许是看到蜂灵懊恼的神情，莫离伸出小小的爪子唤了一声。 “你别安慰我了，这都第五天了，你还是这么小只，而且，连人形也变不了，话更是说不了，就是我太失败了。” “蜂灵，万事总要有个循序渐进，莫离才刚出生没多久，哪会这么快就学会说话，你要真想帮她，就把她带去人界，给她寻一个好主人历练历练，到时候，她修为增进，必然会成精。” 蜂灵回头，原来是陌衾末。 本来还不怎么接受这个被撤职的死神来到精灵国生活，可转而一想，他说的还真有道理。 莫离确实缺少历练，把她送去人界历练，他抽了空就去探望她，保护她，也是可以的。 “咳咳……那什么，别以为你说的很对，其实我早就这么想了，只不过我刚要带她去人界，你就多管闲事地过来了。” 他将莫离抱在怀中，站了起身，一脸不服气地说道。 “谁说他多管闲事了，是我约他来这里散步的。” 蜂灵寻声望去，结果在身后看到了洛依依的那张绯红的脸蛋，他随即笑容浮现，迎了上去，“依依姐，是你啊？嘿嘿，我这不是打算要带莫离去人界了嘛，不打扰你们了，这块风水宝地，腾给你们了哈！” 他边说着边往后退去，殊不知被地上的一块小石子绊倒，为了保护怀里的莫离，险些摔成了狗啃泥。 依依忍不住笑了出声，“你呀你，走路也不长眼，快去吧，路上看着点。” “哎！好的好的，那我真走了！” 蜂灵刚走，洛依依就转过身来，朝陌衾末走去。 碎花裙下的绣花靴，带着些激动的跳跃，来到他面前，她扬起水晶般纯净的脸，定定地望进他的蓝眸中。 “你找我来，不会就是想告诉我，蜂灵是精灵国中的笑话这个事实吧？” 陌衾末撇开脸，不敢看她，但是嘴边却噙着一丝摸不着边际的笑意。 “不，我是想来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去哪儿，我便在哪儿。”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此春意盎然的景象，应该是个告白的好日子吧。 陌衾末走离了她的身边，背过身，声音带着沉闷，“不找到瑶儿，我不会在意身边的其他人……” 洛依依撇撇嘴，心想反正等你也不是两三天的事了，多久，我都愿意等下去，哪怕在这有限的生命里，荒殆了我的最美好的时光…… “依依，我送你去人界吧，这里不适合你。” 陌衾末忽然转过身，再次对她说道。 自从他们一起离开了冥界，他就没打算再回去。本来要带戈尔一起走，无奈修罗王和戈尔相处出了爷孙情，说是他一无所有了，只有两个孙儿伴他长眠冥界，还威胁他，要是再敢打戈尔的主意，就休怪他无情。 “不！”洛依依斩钉截铁地回道，目光坚定地看着陌衾末逃避的眼神。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在这里等我回来，否则……否则我就不再回精灵国了。”他暗暗下了狠心，说道。 “那只要我在这里等你，你就会回来吗？”她知道他想去找渡瑶，也知道他放下了对渡瑶的执念，可她仍旧害怕。 “嗯。” 陌衾末微微点头，算是承诺了她。 他知道，他和依依的这条命都是瑶儿救下的。 所以，他必须要帮助慕子参掘地三尺，也要将瑶儿找出。 至于洛依依，他本就不希望她沾染过多的戾气，污了她这一身的纯灵之气。可她太傻，总是不知危险地随他左右，看来得见到了慕子参后，请他赐洛依依一条不死之身，这样，他才放心让她跟随。 终于，他鼓起勇气，正眼与洛依依那深情的目光对视了一眼，接着起身离开了这里…… 418.第418章 再相逢 十五年后 欢乐国，一个破败的小镇里，人烟袅袅。 大槐树下的枯井旁，一个面庞姣好的女子拢着一袭白衣，青丝两侧垂落，正焦急地探望着井底下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瑶儿，这井怕是真枯竭了，你就死心吧，等国师祈雨了，咱们才有可能获几滴水喝。”这时，一个老大爷从她身旁经过，好心提醒道。 渡瑶回头，眼里的失望一览无遗，“可是……大家都已经好几天没水喝了，我就在这儿守着，说不定等等就出水了呢。” 老大爷摇了摇头，只好绕回去。 渡瑶出生的那天，就克死了父母，不仅如此，村子连连遭遇大旱，就连原本果实累累的果林也都在一夜之间尽数枯萎，大家靠以生计的田地也寸草不生了。 村里的人都说渡瑶是灾星，想把她偷偷送出村子，没想到又被看守庙宇的秋菊婆婆给抱了回来，一拉扯就是十五年过去了。 眼看欢乐国国师祈雨仪式将近，大家都在偷偷讨论着要不要将渡瑶送去做祭祀品，以表对上天的恭敬，指不定就真的盼来三月春雨。 可让大家揪心的是，渡瑶自幼心善，不管哪家欲要帮忙，她总第一个伸出手，许是因为怕沾了晦气，她连连被村里的人谢绝好意，这不，又是一场大干旱，她见大家连连唉声叹气，这才来到往年渗水的井里探探。 试着往井里投下一颗石子，并未听到预期的水声，心中更是一阵失落。 “井啊井，如果你有灵性的话，就求求你给点水，救救我们全村的人，只要大家有水喝了，瑶儿愿意奉献自己的寿命。” 她跪在井边，双手合拢，满脸虔诚地祷告着。 秋菊婆婆说，万物皆有灵性，它们能听懂每个人的心声，只要怀着一颗向善的心，必能感动天地，求得所求。 “如果我能帮你把这口井的水填满，你愿意嫁给我么？” 槐树上，迎风而立着一个俊郎如星的男子，一双如雾缥缈的眼睛里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十五年，他历经三界，查过生死簿，唯独不见她投胎的迹象。 曾想过放弃，可闭上眼的一瞬，脑海里涌现的总是她的一颦一笑，他不甘心，不找到天涯海角，他誓不放手。 上天见怜，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这初遇的欢乐国一角，看见她这魂牵梦绕的身影。 渡瑶抬头看去，见他从上面飞了下来，面带微笑地朝她走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俊郎的男子，一时间竟然失了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两人四目交错的瞬间，万物俱寂。 “我找你找得好苦……瑶儿……”他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手臂的力气箍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只要嫁给你，你就能把这口井填满水吗？” 渡瑶不敢动，只是想着他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慕子参一怔，随即笑起，“君无戏言，只要你从此别再离开我。” 渡瑶只觉得他的手指在她背上画了几圈，紧接着脑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出生为人前的种种过去汇成一道记忆的潮流，划入心间。 “瑶儿……我很幸运，能够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遇上一个最真的你。”他将她搂地更紧，深怕一个不注意，她又从他的手心溜走。 渡瑶的长睫悄然泛湿，十五年了，他还是找到了她。 娘亲烟消云散的最后一刻，就对她说:“如果慕子参还能找到你，那他即是你的真命天子。孩子，别犹豫，这世界上的感情，哪还会像他给予的这般执着与痴念，爱了便是爱了，守护着彼此才是永远的真情。” 娘亲用自己的魂魄重铸了她的肉灵，让她再次成为这万物生灵中的其中一个，来寻找自己的真爱。 泪水滚落，随风飘至井内，原本的枯井蓦然始冒水泡，紧接着涌出一道水柱，渐渐地注满了整个枯井。 “瑶儿，天地为证，枯井为媒，你愿意嫁给我么？” 慕子参松开她，双眼凝望着她的眸底，似在期盼。 “我愿意。”梨涡乍现，红透了三月的晚春景象。 随着这三个字轻启，漫山遍野，春风徐来，夹带着阵阵花开的清香，田间的油菜也迅速铺开一片金黄，百花齐放，绿草茵茵。 “大家快出来看，花开了，草长了，庄稼也出来了！” 村子里，有人高喊一声，接着人声鼎沸。 “快去庙里烧几柱高香，叩拜老天爷！” “这是天降的恩赐啊！” “这……这……” 膛目结舌的，呆若木鸡的，欢天喜地的，跪拜天地的，大家忙不悦乎。 方才的老大爷再次走到枯井旁，原先只是来问问渡瑶，井里可是也有了情况，没想到就看见一个金光打来，原本站在他身旁的那两个年轻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了无踪影了。 …… * 精灵国 “渡姑娘回来了！” 这个消息刚从蜂灵嘴里出去，就如同洒遍各地的信息网，无灵不知，无灵不晓。 整个精灵国的大小精灵们纷纷来大殿观望，想要一睹芳容。 殿内，陌衾末难掩激动的心情，几度红了眼眶。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儿，难以想象她在没有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帮助下独自成长，那是该有多么凄凉。 “衾末兄……” 渡瑶走了过去，轻轻地抱了抱他，“瑶儿想你……” “瑶儿……你长大了。” 陌衾末将她轻拥入怀，声音哽咽。 如今的瑶儿，再也不似从前那般的稚嫩，也不再任性，几度差点丧失了自己的她，似乎更加懂得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 “渡姑娘，你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陌衾末身后的洛依依，早就喜极而泣，泪洒大殿。 渡瑶侧眸望去，见到她那微隆的肚子，里面正涌着一道纯灵的气息。 没想到十五年过去了，衾末兄终和依依修成正果。 她走了过去，相拥而话。 另一边，陌衾末则是走向慕子参，“没想到，你真的把她找到了。” 419.第419章 大结局 慕子参嘴角上扬，似在拥抱着陌衾末，向前附耳说道，“别忘了，未央国的十圈之赌。” “……”陌衾末看了一眼不远处正聊得水深火热的两个女人，接着扭头送给慕子参一记白眼，咬牙说道:“算你狠！” 没想到曾经自己似玩笑的赌注，会被慕子参谨记在心，这下，只能当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他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朝外走去。 “衾末，你这是要干嘛去呀？”洛依依发现他走了出去，连忙出声喊住他。 “看我这阵势，就知道是要去锻炼身体啦！” 刚走到门口，后面的慕子参就跟了来。 “看我做什么，我也是顺道去锻炼身体的。” “……” 两人相视一笑，继而一同朝外飞去。 他们走后，洛依依仍旧盯着门口发呆。渡瑶从她身后绕了上前，梨涡沉陷的深度恰到好处。 “他们原本水火不容，如今，倒是成了患难与共的兄弟。” 她似有感慨，百感交集。 遥想从前发生的种种，情景仿若昨日般重现，历历在目。 “莫离，莫离！你别跑啊！慢点，慢点！”殿门口，突然蹿进一道白影，紧随其后的是喘着粗气的蜂灵。 白影掠过渡瑶的脚边，旋转之际，变成一个俏丽活泼的少女。 “你就是蜂灵前辈说的渡姑娘？好美啊！”少女睁着圆润的翡翠眼，满脸惊叹。 “莫离？！” 看见莫离变身的那一瞬，渡瑶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直到确认没有看错的情况，这才喊了出声。 她怎么可能忘记，莫离的捐丹之劳，本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可见……上天是眷顾善灵的。 “你认识我？”莫离亦是一脸吃惊。 “莫离，这就是你上一世的主人。”蜂灵向她介绍道，接着转向渡瑶，笑得极其开心，“渡姑娘，太好了，你回来了，莫离也回来了，以后大家再也不分开了！” “主人!”莫离听话地朝渡瑶喊了一声。 渡瑶心中澎湃，一把将她抱紧，“活着就好……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身后，洛依依抹了一把眼泪，噙笑而泣。 “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少了我们呢？” 大殿外，几个小鬼异口同声。 渡瑶侧头望去，最先看到的就是芒草和幼珊，只见他们手挽手走了进来，满脸堆着幸福的笑容。 “渡姑娘，听说你回来了，我特地去找了珊珊，让她到冥界通知兮兮他们，这不，都吵着要来。”芒草虽说得一脸无奈，可还是难掩激动的心情。 “拜见渡娘。”幼珊紧跟着欲要行礼。 “幼珊，我如今已经不再是修罗了，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以后你也不必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一切从了芒草吧。”渡瑶上前将她扶起，温婉地说道。 “是。” “娘亲……” 这时，一声怯弱的叫喊声传了过来。渡瑶看到，兮兮站在罗林和戈尔的前面，不敢向前朝她靠近，眼里却极度渴望看见她。 当看见兮兮，她就想起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娘亲，泪水霎时模糊了双眼，一层薄雾透着迷茫的色彩，上前将兮兮小小的身子拥住。 “兮兮……娘对不住你。”这是她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喊出她的小名。 也是第一次，她在兮兮面前认清了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 “娘亲，你想哭就哭吧，外公说了，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忍不住的情绪千万别憋着，会憋出病的！” 兮兮伸手替她抹掉眼角的泪水，稚嫩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外公说的？”她满是惊奇的问道。 “嗯！外公还说了，娘亲什么时候原谅他，就什么时候去看看他，他什么也不要求，只要我和哥哥两个陪着他，不然他会寂寞的。”兮兮接着说道。 寂寞？ 渡瑶轻笑，原来修罗王父亲也开始害怕这些俗物了。 当年为了逼迫她成为真正的修罗，他可是费尽心思让她断了七情六欲，不准哭不准笑，活下来的那些年，她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什么情绪都不会表达。 没想到，他竟然对兮兮不是这般要求。看来，他是真的想开了。 父亲，女儿也好想你，你在冥界过得可好？ “那你可要乖乖听外公的话，有空就多来看看娘亲，娘亲也很舍不得你。”她舍不得再和兮兮分开，但更舍不得让父亲一个孤零零地守在冥界。 想着，她搂紧了兮兮。 “娘亲，不怕的，我和外公有了约定，只要我想娘亲了，就随时能来看娘亲，对了，爹爹呢？”小家伙说着，就探头寻起了慕子参。 渡瑶跟着她看了一圈，发现戈尔正趴在依依的怀里撒娇着。 想来，戈尔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只不过因为离不开修罗王父亲，这才跟着他在冥界继续习武。 “你爹爹和衾末叔叔出去有事，过会儿就回来了。兮兮，娘亲问你，外公可是给你施加了什么压力？” 她拉回兮兮，继续想要打探些有关修罗王父亲的近况。 “外公对我可好了，他都舍不得让我练习，而且我已经这么强了，外公都打不过我呢！外公还说了，将来冥界是要给哥哥的，我只管吃好喝好玩好就行啦！” 渡瑶点点头，轻轻揽着她，细想着她所说的话。 修罗王父亲并非是打不过兮兮，而是他累了，老了……不想再争了吧。 这一切，放下便是圆满…… * 某日 软榻上，渡瑶刚睁开惺忪的眼，就瞥见对面一直凝望着她的男人。 “又不是没看过，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她略作娇羞之态，伸手遮住自己的脸。 “瑶儿，别遮……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兮兮长时间在冥界，不如我们再造个小兮兮，不……是许多个小兮兮……还有小小兮兮，瑶儿觉得如何？”说着，他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渡瑶闻言，脸颊绯红，“我看是你又跟衾末打了什么赌，譬如何时再生一个，超过期限又得跑未央国十圈吧？” 慕子参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这次……可是要跑一百圈……” 他说着，将另一只手伸进了被褥内…… 室内，顿时漾起满眼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