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冤家路窄 第一章冤家路窄 女人虽然不用服兵役,但在人们的观念里,却有一种类似兵役的义务要尽,那就是结婚。 有人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现在的情形是,女人一有思想,统治阶级就发愁。他们一发愁,女人就遭殃。于是,殃视、媚体、妓者、砖家叫兽们一起摇唇鼓舌、大声呼喊:凡是到了适婚年龄不结婚的女人都是有问题的!这些遭殃的女人们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在这烟波浩渺的大海中,何雪青就是那一条被殃及的、千万条小鱼中的一条非暴力不合作的小鱼。 “剩女”二字刺激着广大人民极为敏感的神经。这几天如火如荼、甚嚣尘上的微博辣妈比赛和它的众多评委们更是深深地、彻底地刺激了一辈子不肯随波逐流的何爷爷。可怜的何雪青也被逼着来相亲了。 对于今天相亲的这个男人,何雪青还是有些小期待的。她到底是爷爷的亲孙女,他老人家即便要推她入火坑,也会拣一个好点的坑。 这个“坑”是她的熟人、曾经的青梅竹马、清秀随和的邻家哥哥沈肃端。两人当年相处得很好,她小时候总喜欢跟在他身后转悠,他从来都不像同龄的男孩子那样对女孩子不耐烦。可惜的是在何雪青的情窦即将开启时,他就随家人去了澳洲。阔别多年,也不知道爷爷用什么方法将他挖掘了出来。 到了约定的茶楼后,何雪青没有看到这个让她期待的人,反而碰到了一个让她想掉头离开的人。 这人叫朱近明。他们曾经被他那当兼职媒婆的姑妈蒙骗撮合过,说是蒙骗,是因为如果她把男方的条件提前摆出来,何爷爷那一关就过不了,他们根本没有见面的可能性。朱姑妈深知自己侄子的硬件不行,所以她特意扩大对方的软件:比如人品好、老实踏实、不花心不*、节俭、业余爱好高大上等等。 结果两人见面后,何雪青发现朱近明这人不但长相身高均是中等偏下,而且气质十分猥琐。那一双布满血丝的浑浊小眼睛掠过她的脸然后便极快地扫向她的胸部,虽然他的速度飞快,但仍是让何雪青逮个正着。何雪青心中十分不喜,不过她仍决定看在老人的面子上耐着性子勉强应付几句,回头再委婉拒绝。 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她就判定这个朱近明的脑子肯定进过地沟油和三鹿奶粉。他的整个人自内而外地散发着毒气和负能量。 原来,他所谓高大上的业余爱好就是泡在某网站看种马文。他的思想全部来自微博和论坛,嘴里不住地骂政府抱怨社会,诋毁美女藐视丑女。他固执地认为,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拜金,自己没异性喜欢就是因为没钱。虽然他现在没钱,但他有远大的理想和辉煌的未来,他坚定不疑地认定自己是个潜力股。 何雪青浅浅笑问:“你怎么那么肯定呢?好像连巴菲特年轻时都不敢肯定自己是哪支股吧?” 朱近明一听到这句质疑,顿时青筋暴露,脸色微红,神情十分激动,正要进行反驳。何雪青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算了,还是不戳破对方的白日梦了。还好,朱近明宣泄了一番后便逐渐平静下来。 谈话进行大半,何雪青正想着用什么借口离开,朱近明却试探着问道:“你了解女权吗?我就喜欢女权主义者,女人就应该在各个方面和男人平等,结婚凭什么让男人出房出钱,婚后凭什么让男人养家?真正独立自强的女人就不该花男人一分钱,婚后也该学习西方的aa制。” “那家务是不是也应该平摊?女方按照国际惯例也没有义务要孝敬男方的父母亲戚吧?” 朱近明却理直气壮地说道:“在这方面嘛,我还是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家庭要有中国特色才有人情味嘛。我妈我姑说希望我婚后仍和他们住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好。” 何雪青忍不住冷笑道:“所以,你就跟某些单位一样,收费时与国际接轨,服务时是中国特色,敢情便宜都让你占尽了。真是极好的打算!” 朱近明怔了片刻,仍在自说自话:“真的,我劝你你回去看看《第二性》这本书,看看人家西方女性那才叫真正的独立,很多中国女人就想不劳而获,结婚要车要房……” 何雪青起身离开,临走时抛下一句话:“我建议你看一下波伏娃的情夫萨特的《恶心》,光看名字就够了。请继续做梦,永远别醒。再也不见。”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样也好,连借口也不用找了。 不知道是对方真没听懂,还是假装不懂。抑或是知道了她的家底,觉得有利可图。反正从那以后,朱近明就开始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追求和围追堵截。一天能发几十条短信,他的企鹅微博签名一天三换,还在微博上写着“*丝那么伤,没钱谁也看不上。女人,你的名字是拜金。” 何雪青开始尚能勉强保持礼貌,毕竟他的姑父和自己爷爷曾经是同事,不看僧面也得看拂面。后来实在是忍无可忍,在他当众作秀时对他大加痛骂讽刺:“像你这种怨天怨地骂女人的无骨无脑无责任的男人,除了你妈以外根本不会有女人会爱你!……说吧,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如果你再这样,我就报警!” 这场追求风暴暂时平息了,但两家却结下了仇隙。朱近明和他姑姑到处宣扬何雪青拜金、嫌贫爱富,尽自己所能给她添堵。气得何爷爷要拿刀和他全家拼命,何雪青也采取了一系列的反攻政策,朱家一家人不敢再蹦跶了。她没想到今日又在这里碰到了阴魂不散的朱近明。何雪青像看见蟑螂一样,眼里掩饰不住地厌恶。 朱近明却不识好歹地凑上来,阴阳怪气地说道:“恭喜你啊,努力了这么久终于相到了一个高富帅,不容易啊。” 何雪青指指门口冷冷说道:“请你圆润地离开。” 朱近明却大刺刺地在她对面坐下:“这又不是你家,你管得着吗?唉,我今日特地来见识一下你是怎么被高富帅放鸽子的,你以为有钱的男人真的会看上你这种女孩吗?人家要娶的是二十以下,青春纯真、肤白貌美胸大,也只有我这种*丝才会看上你这种大龄剩女……” 何雪青讥讽道:“说到年龄,你老人家似乎比我还大三岁吧。至于对方是不是看得上我,就不劳您费心了,你有空去找您的那位不拜金不拜脑不拜智商只拜小鸟的女人吧。” 朱近明冷笑数声正欲反唇相讥,何雪青早已准备将多日的恶气全部撒尽,根本不给他机会反驳:“你真的以为我看不上你只是因为你穷吗?其实你自己也知道,但你不敢承认。你只敢用‘穷’这个看似客观的因素来屏蔽一切。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讨伐我,而且还可以拉上很多同盟。 我告诉你,穷只是你的缺点之一,但是你身上还有更多让人无法忍受的缺点。我没见过没有缺点的男人,但我有幸见到了你这个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丁点优点的人。你没钱就罢了,你还没涵养没气量没体能没气质没学识,只有脾气和可笑的自尊。如果你长相及格、情趣浪漫、有人格魅力,别说让我养你,就算让我养你九族我都愿意,问题是你有吗?” 何雪青的话字字如刀,每一刀都深深地扎在朱近明的心窝。他像一只胀气的皮球似的,被这一刀刀给戳破了气。 他气得脸色红涨,胸脯剧烈起伏,他有一堆一堆的愤怒要发泄,有一堆的话要反驳,但此时却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的眼里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咬牙切齿道:“何雪青,你以为你是谁?我会记住你今日的侮辱,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何雪青轻蔑一笑:“你已经让我后悔了——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见你。”她已经决定了这次见面后,不管结果怎样,她都要按原计划行事——离开这个让他眷恋又心烦的城市,带着退休的爷爷到上海去。朱家这些人她将永不再见。二十七岁的年龄在本地是大龄,可在北上广这类大城市根本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她掏出手机拨打沈肃端的电话告诉他要换个地方聊。电话还没拨出,手机却先响了,是一个陌生来电,何雪青迟疑地接起电话,那端的声音似曾相识,语气十分恳切:“雪青,我是沈肃端,对不起,航班延误,手机被偷了,你家的电话换了,我只记得朱阿姨家的座机,给她打电话不在家,是他的侄子接的,他告诉你我们要改日约见的事了吗?我下了飞机直接就到你家去看看你和爷爷……” “呃,他……” 何雪青正斟酌着怎么回话,忽然觉得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她的脑子不禁懵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地震了!茶楼里、大街上人们四散奔逃,尖叫连连。手机信号十分微弱,杂音刺啦作响。沈肃端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切地呼喊:“雪青,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朱近明也愣了一会儿,他突然如梦初醒一般,拔腿就往外跑,途中,他还用力推开了几个挡路的女服务员。他只有在这时才显示了男子汉的特征——跑得比女人还快。 就在这时,一顶摇摇欲坠的水晶吊灯砸在了何雪青的头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矫健的身影飞奔过来,抱起了何雪青。 第二章 似曾相识 何雪青醒来时,觉得头痛欲裂,她摸了摸头部,上面包着层层纱布。再抬眼看看四周,才确定这是在医院。 “爷爷。”她出声叫道。 爷爷不在,一个护士闻声推门进来,“你醒了。” 护士问了几句就离开了到别的病房去了。 何雪青发了一会儿呆,便去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手机。她的包不见了,手机也没摸到。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这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孩,1米85的身高,面孔帅气,气质干净。 何雪青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似曾相识,不禁再看一眼,但还是没想起来是谁。 男孩走进来主动说道:“你好,我叫沈千源,你相亲对象的堂弟,可能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何雪青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怪不得她觉得此人面熟,原来是他。 小时候,她喜欢跟在大她两岁的沈肃端后面,而小她四岁的沈千源则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总是奶声奶气地叫她:“白雪姐姐,白雪姐姐。” 何雪青十分嫌弃地冲她嚷道:“我叫雪青,不叫白雪。” 沈千源仍不肯改口,“雪没有青的,雪是白的,你就是白雪姐姐,白雪公主姐姐。”白雪公主,她还是小矮人呢。 “你还好吧?”沈千源出声询问,打断了何雪青的回忆。 “还好。你怎么在这里?我爷爷呢?” 吴千源笑了笑,“爷爷因为担心你的安全,在发生地震时下楼找你,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好只是轻微骨折,目前在家里养伤。对了,那个朱近明腿摔断了,也在这家医院。”听到爷爷只是轻微地骨折,何雪青不觉深深松了口气。至于朱近明如何,她一点也不关心。 沈千源接着又解释说,“至于我,其实那天我也在茶馆,不过当时在二楼。” “哦。”何雪青想起他当时和朱近明的争执,想必他也听到了,心里顿时有种微妙的感觉。 沈千源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嘴角一弯,用一种十分复杂的口吻说道:“你的那些话真是一针见血,一击必中,多年不见,你的风采还是不减当年。” 何雪青睨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倒是比当年强多了。”当年的沈千源可爱起来特别招人喜欢,但讨厌起来简直想让人把他卖给人贩子。 而且他还特别喜欢粘着自己,有时她和好朋友于非非玩得正高兴,沈千源就会凑上来捣乱,而且还爱惹些小麻烦,总是把身边的小朋友惹哭。 有一次,他和于非非的弟弟于越越比谁的jj长。沈千源暂长一点,当时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而于越越则气得放声大哭。何雪青就是瞧不惯他那小得意样儿,于是就安慰于越越说,“他的虽然比你的长,但你的比他的粗。”一句话把于越越哄得破泣为笑。但她也彻底得罪了沈千源。从那以后,他愈发喜欢跟她作对,春□□她扔树枝,秋□□她扔果核。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跟着父亲去澳洲找母亲才告一段落。 尽管何雪青一字未提当年的事,但沈千源仍然从她那神秘的微笑中中察觉到了什么,他尴尬地轻咳一声。 何雪青的伤并不重,因为地震的缘故,医院里是人满为患,刚好床位紧张,何雪青索性办了出院手续,沈千源送她回了家。 何爷爷见到孙女安然回来,十分激动,拉着她问长问短。末了又说,“雪青啊,清源明天才能回来,这孩子打了好几个电话问咱爷俩的伤情,还说都是他害了你,这哪能怨他呢,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懂事,你要真跟他成了,我也就放心了。” 何雪青一直嗯嗯地点头应付着爷爷的叨唠。她对沈肃端是有些期待不假,但也没敢抱太大希望。毕竟两人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了,中间又没有什么交集,谁知道结果会怎样。 第三章 再次见面 因为何雪青受了伤,公司准了她七天假。她一边养伤一边照顾爷爷。 这几天亲戚朋友轮番来看望爷爷,何雪青的两个好朋友于非非和白冰休息时也会来。三个人是发小,从小情同姐妹,两人来到她家跟来自已家一样自在,有好吃的不客气,有活也是帮着干。 两人虽然都是她的好闺蜜,但性格却是十分迥异。于非非娇小伶俐,快言快语,犀利风趣,是何雪青的最佳损友,白冰端庄秀气,乖巧文静,性格成熟稳重,是家长最喜欢的那种女孩子。 何爷爷对两个自然是十分熟悉,一见了她们就笑着招呼两人。 白冰跟何爷爷打过招呼,便熟门熟路地帮着打扫房间。 何爷爷笑着夸奖道:“小冰这孩子勤快又懂事,雪青要是有你一半我就放心了。” 白冰笑道:“爷爷,您可别这么说,这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她的话音刚落,客厅里就传来了何雪青炸毛的声音,“爷爷,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哪怕小冰是我的好姐妹,我也不喜欢你拿她来和我比,你再这样说,我就说您不如刘爷爷有学问,不如于爷爷幽默开朗。” “拉倒吧,我怎么着也比这两老头强。” 何雪青得意地笑:“看吧,你也害怕别人家的爷爷。” 于非非她们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三人刚把屋子打扫一遍,正坐在沙发上切水果。就听见门铃又响了,于非非去开了门,来的人二爷爷的女儿何玉春以及他的女儿何雪蓝。 “姑姑,雪蓝你们来了。” 何玉春提着东西走了进来,一边跟何爷爷说话一边用眼梢打量着屋里的卫生,跟国家卫生局在视察地方卫生似的。 她这个姑姑一辈子没别的本事,以家务活做得好闻名于邻里。也因为此,她特别喜欢在家务事上指导年轻一辈的女性,何雪青向来是她重点指导的对象。 何玉春视察半晌,慢条斯理地下了一个结论,“哟,家里这次倒挺干净。” 等到她看白冰时,她又补充一句,“哟,我还以为雪青转性了,原来是请了小冰这个好帮手,哈哈。” 何玉春特别喜欢白冰,这会儿便拉着她的手亲热地问长问短,那亲热劲让旁人都看着别扭。何雪蓝则是跟于非非正在聊在追的新剧。 何爷爷笑吟吟地打量着这热闹融洽的一幕,一上了年纪就格外喜欢热闹,平常家里很冷清,一来了客人他就高兴。 “雪青啊,你打电话到楼外楼饭店订一桌菜,你们中午都在这儿吃饭。”何雪青那手艺做几个家常菜还行,一到人多的场合就有些拿不出手,这种时候一般都是叫外卖。 何玉春对她这种行径一直很瞧不上。 她一听到何爷爷开口,便立即接道:“哟,三叔,咱们又不是外人,何必浪费这个钱,自已做多好,又干净又省钱。” 白冰也附和何玉春的话。最后商量的结果是,何玉春和白冰掌厨,于非非和何雪青打下手,在家里做饭。 虽然何雪青有些不待见姑妈的为人,但不得不佩服她的厨艺。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她和白冰马力全开,很快就做得了一大桌荤素搭配人、色香味俱佳的饭菜。 他们刚摆上碗筷正要开饭,何雪青的电话就响了。 她接起来,手机那端传来一个清亮好听的声音,“喂,永和外卖吗?送一份地三鲜盖饭。” 何雪青当然听得出这是沈千源那货的声音。 她一本正经地接道:“不好意思先生,我这是南山精神病院咨询处,请问您是要住院吗?” 沈千源强忍笑意,故作淡定地说道:“哦,打错了,原来是你呀,吃饭了吗?” 两人正在说话,何爷爷以为是何雪青的什么朋友,便□□来一句。“雪青,这是谁呀,若是离得不远,就让她上来一起吃饭。” 何雪青用手后着话筒说:“他离得挺远的,这次就算了。” 不料,沈千源却听到了爷爷的话,连忙说:“也不远,我就在你们小区里。” 何雪青:“……”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千源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雀跃,“不用等我,马上就到。” 电话刚挂了五分钟,门铃就响了,沈千源便扛着一箱饮料提着水果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便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沈千源今日的装扮极为简单,就是白衬衫黑裤子,但却与他的长相和气质极搭,俊秀、干净、阳光,这类词都可以用到他身上。 何玉春的双眼顿时这了起来,这是一种老猎手看到合意猎物的目光,让何雪青顿生一股不好的感觉。 “哟,这是谁家的小伙子,长得这么帅气?”何玉春的态度十分热情。 沈千源冲何玉春点头,“您就是何姑姑吧。我叫沈千源,小时候还在您家蹭过饭。” 何玉春张大了嘴,怔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哟,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是你小子。” “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你还能记得我。”何玉春是由衷地高兴。 沈千源抿抿嘴,淡淡说道:“您还跟当年一样,开头必带‘哟’字,我一听就想起来了。” 何玉春脸上的笑容顿时没刚才那么浓烈了,略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 见人已到齐,何爷爷便宣布开饭。 饭桌上,何玉春又开始像往常那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了。 “雪青啊,我咋听朱近明的姑姑说,近明是因为见你才跑到茶楼摔断腿的?” 何爷爷一听这话,脸色不由得一沉。 何雪青正要接话,却听沈千源接道:“哦,我当时在二楼,他腿断是因为跑得太猛,是被他推倒的服务员绊倒的。”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何爷爷不太想听到朱近明的名字,就招呼道:“来来,大家都多吃些。” 没想到何玉春今天是坚决贯彻“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政策,这个话题刚完,她又挑起了另一个话头:“非非,小冰还有雪青,你们几个都不小了,赶紧的,抓紧时间,别太挑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上小学了。你瞧瞧你们,唉……” 何雪青淡笑:“姑妈,时代不同了。我们十九岁的时候还在读书呢。”别弄的十九岁结婚好像是了不起的成就似的。 于非非和白冰也一起附和。 何玉春继续抓着她那套理论不放,“不管时代咋变,老祖宗的规矩还是变不了。这女人不比男人,年纪一大就不值钱了。27是一个坎,30是个大坎。” 她这话一说,于非非和白冰何雪青三个“快要不值钱的”的女人都有些一种愤然的表情。 白冰还好些,尤其是于非非和何雪见,两人对视一眼,在无声商量,“是你回喷还是我喷。” 她们还没商量完毕,没想到沈千源竟开喷了。 他用纸巾优雅地拭一下嘴,声音平静和气,“姑妈,无论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值不值钱得看人,跟年龄无关,人家英国女王100岁也值钱,像您这种的,就算是20岁也不值钱。” 第四章 霸道总裁 沈千源的这番话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何玉春的脸上,于非非和何雪青偷偷相视一笑,若不是顾忌情面,她们真想鼓掌喝彩。就连一向稳重的白冰也是嘴角微翘,显得十分愉悦。 何玉春何曾受过小辈的这种顶撞?当即气得老脸通红,肥肉乱颤,她正要发作,众人忙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她。 “姑姑,你别跟他一样,他的性格跟你年轻时很像,说话直,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后半句话是何玉春经常用来标榜自己的,亲戚邻居们每每听到她这句开场白,心里就不由得一咯噔,因为这之后八成不是什么好话。现在,何雪青不动声色地原话奉还给她。你一直说自己说话直,那就尝试一下别人的话直和刀子嘴呗。 何爷爷虽然不满何玉春的话,但来者毕竟是客,也不好太过分,于是便出口调停:“千源这孩子年纪小,又在国外呆了多年,把国内的人情世故都忘记了。玉春你一个长辈别跟小辈一般见识。” 沈千源倒也没有嘴硬到底,适时服软道:“哦,实在抱歉。在国外呆久了,很少碰到这种情况,我见您当着雪青和非非她们三个的面说什么女人值不值钱,还以为我也能这么说您呢。” 何玉春表情僵硬,拖长声调道,“哟,到底是留过洋的啊。啊哈哈。” 沈千源倒是不恼不怒,还顺便用公筷给何雪青晃挟了一块鱼,然后招呼大家,“大家接着吃,别坏了气氛,多大点事儿。” 气氛终究是被破坏了,何玉春食不下咽,随便吃了几口就要告辞离开。何爷爷起身说:“得了,我也吃好了,咱们一起下楼吧,我溜个弯。你们三个在家收拾一下。” 何雪青礼貌地将何玉春和何雪蓝送到门口,临出门时,何雪蓝小声说:“姐,你可别往心里去。回头见。”何雪青冲她笑了笑,挥手告别。 她回到饭桌,沈千源还是慢条斯理地剔鱼刺。 何玉春和何爷爷一离开,几个年轻人就放得开了。 气氛也很快活跃起来。 于非非朝沈千源竖起大拇指,谄媚地说,“高,你实在是高。说出了我们广大女性的心声。我邀请你当我的男闺蜜行吗?” 沈千源嘴角一弯,语气高冷又霸拽:“不约,我给自己的定位是霸道总裁。” “噗。”于非非不厚道的喷了何雪青一口雪碧。 白冰也跟着笑起来,接着她又感慨道:“过了25岁的生日后,我觉得全世界的恶意都来了。似乎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虎视眈眈地等我们跳楼大甩卖。所有人都告诉你,再不嫁人就贬值了。” 于非非心有戚戚:“是啊,就像菜市场快收摊时的小白菜,再鲜嫩也要下市了,买菜的仍嫌不过瘾,狠命杀价。” 何雪青安慰两人:“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反正咱们不能被他们左右,咱们不是货币不存在贬不贬值,也不是蔬菜无所谓下不下市。” 一直认真聆听三人说话的霸总沈千源,很有范儿地做了句陈词总结:“下次记得不要和她这种人谈论她理解不了的事情。你跟她谈这个,就像告诉一条狗,狗生的追求不能仅限于骨头。她接下来会告诉你,既然找不到骨头,何不将就一下吃口翔,赶早了还能抢口热的。” “呕。你太恶心了!” 三人纷纷蹙眉摆手,幸亏她们都吃饱了。不然非得痛揍沈千源一顿才算解气。 于非非气鼓鼓地指着沈千源,“今天罚你去洗碗。”她本意是出口恶气。没想到沈千源竟真站了起来端着碗就去洗。 他一边哗哗地洗着碗一边对三人道歉:“三位美女,本总错了。我平常说话没这么接地气的,实在是这个比喻太恰当了,不用它我都对不起狗。” 何雪青笑道,“这实在不符合霸总的定位,你应该说,天热了,把她们这种人都灭了吧。” 三人顿时笑作一团。沈千源也跟着笑了起来。 何雪青拿出一件深蓝色的围裙走到沈千源背后,十分自然地帮他系上,“带上这个,省得把你的衬衫弄脏了。” 沈千源的身体微微一僵,深深地凝望了何雪青一眼,手中的盘子险些滑落。 两天后,何爷爷惦记了好久的沈肃端终于回来了。 何雪青看到他时,怔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他来,他对她亦是一样。 沈肃端是十七岁那样出的国,那时,他尚是一个发育未完全的清秀少年,白净秀气,干净斯文,彬彬有礼。除了上学外,就是上各种培训班。小区里的同龄孩子跟他一比,都像是泥猴。现在的他,已经从少年变成了男人,身材更高更挺拔,气质成熟稳重。 “雪青。”他微微笑着叫她。 “肃端。”何雪青笑着回应道,中途把“哥哥”给咽了下去,小时候不觉得,现在这么叫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两人多年不见,起先的陌生感是避免不了的。 “爷爷不在家吗?他身体还好吗?” “哦,他去找刘爷爷下棋了。伯母还好吗?她没跟你一起回国吗?” 沈肃端在沙发上坐下,神色和煦,声音不疾不徐,“我妈去新西兰舅舅家帮着处理一些事情,随后就回。 两人刚说了一会儿话,就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是爷爷回来了。 两人相见自是免不了一番感慨寒暄。 何爷爷目光炯炯地打量着沈肃端,越看越满意。他不但相貌出众,性格也温和稳重。 “肃端哪,你回国后准备去留在本地还是去北上广这种大城市啊。” 沈肃端笑道:“还没决定,打算看看再说。不过伊城的发展挺出乎我的意料,好多地方都不认识了。留在本地其实也不错。” 何爷爷听到他这么说,心情不由得大好。“咱们这当然不错,古代名城,交通不堵,空气清新。城市有的,咱们一样不少。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爱往外头跑。”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就到中午了,何爷爷留他吃午饭,沈肃端委婉推辞:“其实我也挺怀念爷爷的手艺,尤其喜欢您老做的红烧肉和水煮鱼,不过我回国前,我妈就跟表舅说好了,让我去他家,实在不好失约,我改天再来吧。” 何爷爷听他这么一说,当然不好勉强。 二人把沈肃端送走后,何爷爷一脸喜色,“看吧,爷爷看准的人没错吧。学历不错,研究生。职业也体面,电脑工程师。最主要的是人好。” 何雪青只是嗯嗯应付了两句,并没有多说。 沈肃端回国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小区。他们这个小区跟别的不一样,大部分都是从老厂区搬迁过来的,邻里之间的关系比较亲近。再加上沈家一家的人员不错,即便隔了十年,老一辈的人对沈肃端仍是十分关注。而且他为人谦和懂礼,回来没几天就抽空将远亲旧邻拜访了一遍,各家都送有礼物。亲戚邻居对沈肃端是赞不绝口。家中有待嫁女儿的纷纷打听他有没有对象。 沈肃端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回国前有一个亲戚说要给我介绍,我们之前也认识,想先接触接触。” 大家又纷纷猜测女方是谁,这倒也不难猜测。很快就有人爆料说是老何家的何雪青。 众人倒也没说什么,两人倒也般配。何雪青人出落得漂亮不说,工作也不错,家境也很好,算是小区里未婚女孩中的佼佼者了。 沈肃端回国后第三天,何雪青又接到了自称来自世纪佳缘的电话:“何女士您好,请问您对系统分派给您的相亲对象感觉如何?请打分,1、三分,2、两分。” 何雪青是囧囧有神,揶揄道:“请问世纪佳缘的霸道总裁就干这种事吗?” 那位霸总仍在乐此不疲地玩这个游戏,“白雪公主殿下,系统通知你,以前的对象匹配度不契合,并且有恶毒皇后,系统在考虑重新派送。” 第五章 来往 何雪青静静地听完这一通瞎扯,说,“别闹了,好好写作业去。” 那端的沈千源停了一会儿,语气转为正常,“别用以前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已经毕业了。还有我马上就是总裁,公司就在伊春路45号,欢迎来参观。” 何雪青忍俊不禁,“好好,霸总,我有空一定去。没事我就挂了。”虽然这位霸总二十二岁了,但一想起他,何雪青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个白嫩嫩的包子形象,脸蛋水嫩饱满,眼睛又黑又亮,睫毛长得像能放上几根牙签。他不犯混时就是个可爱的小天使。 沈肃端回来后仍住在他原来的房子,他们原先的房子没有卖,不过是通过中价租给了别人,如何正好到期便收了回来,雇人打扫干净即可入住。 沈肃端刚回国,很多事情都需要处理。他虽然忙,但每天都会和何雪青联系。明明是些很简单的话语,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两人之间的陌生感在一点点减少。 当何雪青再和于非非和白冰见面时,两人便一起打趣她。“哟,瞧这状态,标准的恋爱中的女人姿态,脸上都发着光。” 何雪青笑着说,“哪有,这还八字没一撇呢。” 于非非认真地说,“已经有两撇了,你一撇他一撇。” 三人笑闹一会儿,白冰却漫不经心地说,“对了,给你们说一声,我在跟朱文明交往。” “什么?”何雪青和于非非不约而同的惊叫出声。 朱文明是朱近明的堂哥,当然,他本人比朱近明强些,但也仅仅是强些而已。 如果说,朱近明猥琐得顶风臭十里,那这个朱文明正经得能让人听到他的名字就忍不住正襟危坐。他的职业是中学政治老师,据说训起学生来,连说2小时都不带停顿的。亲戚家的小孩见了他就躲,同学群里的一见他上线就隐身。明明他只比她们大三岁,但给人的感觉却是相差三十岁似的。朱文明今年三十岁,但实际年龄说是三十八都有人信。他身高中等,神色老气横秋,头发正在从草原向沙漠地带退化。原先他的要求也很高,非独生女不要,学历本科以上不要,长相不端庄的不孝顺父母的也不要,近两年才开始认清现实,不得不降低标准。 “冰冰,我这么说给你说吧,”何雪青震惊一会儿开口,“你别说是27就是37也没必要将就这样的。” 于非非也说,“冰冰,你这不是找老公,是找了个爷爷加老师。我觉得我爷爷都比他思想开通,他老人家前两天还自拍秀腹肌呢。” 白冰的笑容很淡,声音平静中又带着无奈,“非非,雪青,你们知道吗?我妈我爸从老家回来又开始闹了,理由是我给他们丢脸了,还说早知道就不让我读大学了,我老家的堂妹比我还小,现在都怀二胎了。我爸说我年底再不结婚,他就跟我断绝关系。” 于非非气呼呼地说,“这是亲爸吗?是他的面子重要还是你的幸福重要?” 两人自然知道,白冰的爸爸是凤凰男,他老家的风气十分保守。白冰家的家境本来不差,可是她爸总贴补他老家的亲戚们。每到这时,白冰的妈妈就会大吵大闹,闹得全小区人尽皆知。最严重的一次是白爸偷偷地将家中的存款拿出来支援老家的兄弟盖房子,结果轮到单位分房时,他拿不出钱来,只好将两居室换成小一居。白冰的弟弟出生后,一家四口就挤在五十多平的房子里。偏偏他家还老来亲戚,一住就是半个月。何雪青对白家印象最深的就是,屋子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腿。人一多,白冰就过来跟何雪青住。 何雪青叹息一声,她明白,白冰承受的压力要比她和于非非大多了。她们两家的家长顶多是旁敲侧击地催促,白冰的爸妈直接是开骂、诋毁。说话难听到让外人都忍不下。 “冰冰,要不你搬出来住吧。”于非非建议道。 白冰摇头。“不行的,我妈不会同意的,自已家有房子,她怎么可能让我出去租房子?再说我的工资上交一半后,也所剩无已。” “那好吧,你先交往着也行,反正又不是结婚。”何雪青最后说道。 白冰看了看两人,笑了笑,然后又对何雪青说,“算了,咱不提这事了。说说你的事。我觉得以沈肃端的性格可能会不太主动,你要主动些,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嗯嗯,行。” 白冰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又重申了一遍,“雪青,我是说真的,你可以表面上不急,但心里一定要急。” “好。我听你的,姐姐。”何雪青声音响亮,白冰笑了一下这才算满意。 于非非也跟着笑了,明明她们三个同年,但白冰看上去总像比她们大好多似的,从小就比她们早熟稳重。 三人各有各的事,相聚的次数越来越少。白冰每周都要抽出一天和朱文明约会,于非非也交了不少新朋友。而何雪青也开始了与沈肃端的接触。 白冰说以他的性格不会主动这点,倒是说错了。相反,沈肃端比何雪青预想中要主动得多。 “雪青,今晚有空吗?去看电影怎样?” “我陪你一起去图书馆吧?” …… 两人一起吃饭看电影,有时何雪青也陪着他穿梭在旧城区的大街小巷,找一找当年的感觉。他没事时就来何家陪爷爷,陪他聊天下棋,有时还会到厨房露两手,做顿简单的西餐之类。 何爷爷对他愈发满意,“这孩子,我从小就喜欢。家教好,人品好,看着靠谱放心。” 何爷爷有时也会问他妈妈,“你妈什么时候回来?她知道你俩的事吗?” 沈肃端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回答,“我妈应该快回来了。我正好给她个惊喜,她一直都在担忧我的终身大事。” 何爷爷笑说,“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说完这句,他话锋一转,“你这么好的人材,在国外这么多年,就没有遇到合适的?” 沈肃端笑面略带些腼腆,“这个还真没有,功课挺紧的,我要拿奖学金,还要做兼职,时间根本不够用。我还是喜欢中国女孩,跟她们文化差异太大。再有就是我妈也希望我找本国女孩。” 何爷爷爽朗大笑,“文化差异太大是不好,我上次看新闻说,有个外国媳妇因为婆婆接孙子回家,就把婆婆给告了,真是太可怕了。” 沈肃端笑了笑,也没纠正他。 两人正在说话时,门铃响了。 “可能是我的快递到了。” 何雪青放下手中的水果刀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的不是他期盼的快递员,而是他沈千源这位霸道总裁。 第六章 一切有我 何雪青看到沈千源,不由得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沈千源一脸不悦,双手插兜,“我不该来?不欢迎我?” “当然,不是。快进来吧。” 何爷爷也听到了沈千源的声音,连忙热情地招呼他,“千源啊,快进来,你哥刚好也在。” 沈千源慢吞天地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沈肃端冲沈千源笑了笑,问他,“叔叔挺担心你的,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沈千源拿起一个桔子,边剥边答:“他再问你就告诉他不必担心,让他好好地度他的蜜月吧,我要在国内创业。” 沈肃端惊讶地看着他,“创业?哪方面的?” “app软件开发,小公司,刚起步。” 沈肃端张了张嘴本想再劝,想想又觉得不妥,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何爷爷看着这兄弟俩,接着又笑着夸沈千源:“我们大家都没想到这孩子能变得这么好。又懂事又热心,你们沈家的家教就是好。” 沈肃端谦虚地说,“爷爷您别夸他了,省得他骄傲。” 沈千源却仍嫌不足,接过话说,“哪有,我小时候也挺好啊。” “啊哈哈,小时候也挺、挺好。”挺好才怪,标准的熊孩子一个。 他们三人说着话,何雪青提着茶壶走了过来,沈肃端冲她笑笑,伸手想去接,没想到却被沈千源抢了先。他右手接过茶壶,左手顺手递过去刚剥好的桔子,“喏,给你。” 何雪青顿了一下,便接了过来。 何爷爷看了看两人,又看看沈肃端,便笑着说,“千源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缠着比他大。” 沈千源立即纠正道,“爷爷,我今年都二十二了。” 何爷爷随口感慨,“都二十二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你们都长大了,我们这帮老家伙都不中用喽。” 沈肃端顺口安慰了何爷爷几句。两人又开始谈论国际时局,中东战乱之类的。 沈千源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何雪青,他起身倒茶时朝她身边挪一下,拿纸巾时再挪一下,几下之后,终于挪到了她身边。 他正要凑上去说话,何雪青的电话却响了,是于非非打来的,说她刚得到的消息,他们的老厂区可能要拆迁。 “真的吗?”何雪青也是喜上眉梢,若真拆迁,她前的老房子能补偿一大笔钱呢,这事谁不高兴? 于非非说,“这事有八成了眉目了。” 何雪青挂了电话,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爷爷,爷爷也是十分高兴。 本来他们中午要留饭的,但十一点多的时候,沈肃端接到了一个电话。 何雪青见他一脸紧张,忙关切地问他怎么了。沈肃端温和地笑笑,“没什么事,我妈要回来了,我得去机场接她。” 何爷爷爽朗地说,“你妈回来了?这可是好事啊。你快去吧,接回来家来一起吃饭。” 沈肃端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僵硬,“改天吧,我妈得先去亲戚家。” 何爷爷忙说,“对对,我忘了这茬了。” 沈肃端笑笑,站起身说,“爷爷,雪青,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 沈肃端走到门口,以目示意沈千源,“你不一起去?” 沈千源嘴角一弯,“我就不去了。” 沈肃端目光不觉有些复杂,在他身上流转一圈后,便关门离开了。 沈千源一身轻松地重新坐回沙发,重新拿起一只桔子,边吃边看电视新闻,自在得跟在自己家一样。 眼看着就到中午了,何雪青在厨房大声问爷爷,“我们今天吃什么啊?” 何爷爷还没回答,沈千源抢先一句,“我随便,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 何爷爷尴尬地笑了笑,他都还没开口留客呢,人家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他们中午吃的是炸酱面,何爷爷下厨做的。味道十分正宗。沈千源是赞不绝口,把爷爷夸得笑成了一朵花。 何雪青看着沈千源,难得看到这家伙夸人,她只知道他损人的功底远近闻名。 吃过饭,何爷爷想起了沈肃端的妈妈,就旁敲侧击地向沈千源打探,“你伯母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沈千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伯父去世时她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好了。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何雪青听着,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幅画面:沈肃端的妈妈江晓蓉,身穿一袭黑色旗袍,挎着一只绣花挎包,不紧不慢地走过小区,一路收获男人惊艳的目光,和女人羡慕妒忌的眼神。在这个以工人阶级为主的厂区里,她是那么地引人注目,那么优雅从容,说话总是和声细语,从没听过她大声吼叫的声音,也从没见过她面红耳赤的样子。 沈肃端的家里总是比他们这些小孩子的脸都干净,家具永远闪烁着亮光,书房里的书从地板一直磊到天花板上。他家的窗口里有时会飘出悠扬的小提琴声,有时也飘出谁也听不懂的交响乐。小区的邻居们,对于他们一家有一种微妙的距离感。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没听说哪家跟他家走得近。他们小区里的小孩子总是互相到对方家里蹭饭吃,天黑了住到别人家也是常事,但他们没听说哪个小朋友去到沈家吃过饭。 而何雪青则是对这位温柔优雅的阿姨有一种敬畏和向往感。那时,她爸爸还没去世,她妈也没改嫁。每当她妈拿别人家的孩子刺激她时,她就顶嘴说:“你说我不如别人家的孩子,我看你还不如江阿姨,你看她多漂亮,说话多温柔,连走路都比你好看。”每当这时,她妈妈便气得暴跳如雷。 时隔多年以后,何雪青再想起江阿姨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小时候就听说过江家是知识分子家庭,不过江家也跟很多知识分子家庭一样,在□□中遭受到了重大打击。江家的人有的出国避难,有的死于非命。而江晓蓉迫不得已下嫁给了当时根正苗红的工人沈卫国,也就是沈肃端的爸爸。江晓蓉生是美貌,又多才多艺,当时小区的很多男人都艳羡沈卫国。不过也有一人例外,那就是于非非的爸爸,他不屑地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天天踮着脚尖看着老婆,这个日子过得有个毛劲。” “喏,给你一个梨吃。”沈千源的声音打断了何雪青的回忆。 何雪青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约有半斤重的大鸭梨,下意识地说,“我吃不完,分你一半。” 沈千源立即拒绝,“不分,不想和你分离。” “哦哦。那好办。”何雪青笑了笑,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等等,我来切成片吧,你用牙签吃。” 沈千源一边切,何雪青在那儿吃,何爷爷看着两人,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他漫不经心地问:“千源呐,我听说国外的学校都开放得很,你长得这么帅,一定早交上女朋友了吧?” 沈千源回答,“追我的倒是有,不过,我都看不上。” 何爷爷笑呵呵地说,“你这年龄也可以交女朋友了,不要太挑剔。” 沈千源微微一笑,“我一点也不挑剔,像雪青这样的就可以。” 何雪青气呼呼地踢了他一脚,甩了他一记白眼。 何爷爷笑了笑,“你这孩子,倒是挺逗。” 就在这时,何雪青的手机里有短信提醒,她打开一看,是沈肃端发来的。 “雪青,我妈已安然到达。我把我俩的事告诉她了,我相信你们会相处得很好。你放心,一切有我。” 第七章 靠近 于非非说的老厂区要拆迁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小区。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讨论着。 有不少人已经开始计划这钱怎么花了。 有的说要买房,有的要买车,还有人说他要有了钱,除了爹妈不换,什么都要换,包括老婆在内。 其中叫得最响的是朱近明的姑姑朱平,于非非和何雪青经过他们身边时,她故意大声说:“我哥嫂准备用这钱换个大三居的房子,车子当然也要买,就买个便宜点的,就大奔吧。省得那些个势力眼的女孩子看不上我家大侄子。呵呵,到时候啊,年龄超过二十三的,不贤惠不温柔的,我家见都不见。” 大家都在一个小区内,当然也听说了两家的恩怨。 于非非的妈李艳笑着接过话,“这消息还没确定呢,就别想得太远了。再说,那是整个厂区都拆迁,可不是某一家拆。像雪青爷爷,沈肃端爸爸,人家当初都是厂子里的骨干,分的房子也大,得的钱自然也多。” 这话倒是真的,这又不是他一家拆迁,如果他家能换个大三居,何家就能换个别墅了。 大家纷纷用揶揄的眼神看着朱平,朱平面子上下不来台,只好呵呵干笑。 这时于非非跟她妈打了个招呼,然后用惊讶的声音问:“呀,你们谁说要买大奔,到时可记得请我坐坐啊。” 有人笑着指指朱平,“除了她家能买得起,谁买得起。” 于非非笑着说,“是您家要买啊,恭喜恭喜。就这么说定了哈,我表哥两个月结婚,到时就借你家的奔驰哈。” 于非非一开了口,大伙纷纷打趣朱平。 朱平笑得脸都僵了,偏偏又说不出什么来。 于非非说完这番话,拉着何雪青扬长而去,走远了,她冷笑一声说,“这个老傻叉,你等着瞧,她自己吹得牛皮,我要她哭着也得吹破了。” 何雪青望着于非非笑,有一个犀利朋友的好处就是,吵架时几乎不用自己亲自开口。 于非非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严肃地说,“对了雪青,我听说江阿姨回来了?” 何雪青点头。 于非非又说,“我估摸着朱家那帮贱人肯定要诋毁你,他们才不想你成了这门婚事,你注意一些。近期别跟他们起正面冲突。” 何雪青无奈地说,“已经冲突了,嘴在他们脸上长着,我怎能阻挡他们说什么。” 于非非紧蹙眉头,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没事,只要让我逮着绝不让他们好过。” 两人坐在小区绿化带的木椅上等白冰。过了一会儿,白冰才匆匆赶来。 她走得很快,一路低着头。 等到了跟前,两人才发现,她的眼圈发红,看上去刚哭过。 “你怎么了冰冰?”何雪青关切地问她。 “你爸妈又骂你了?”于非非则是一脸怒意。 白冰擦擦眼泪,勉强笑笑,“没事了,怪我多嘴瞎问。” 在两人的追问下,白冰才说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她爹妈跟小区的其他人一样,钱还没到手就开始计划怎么花了。他们计划着给白冰的弟弟白强买房买车买个好工作,她爸爸甚至还要衣锦还乡,在村里大摆三天流水席,再帮帮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乡亲们。但两人的计划中一丝一毫也没提到她。 她当时就笑着说,“爸妈,小强,你们怎么把我忘了?” 她爸当时就冷冷地说:“我们老白家的钱跟你有个屁关系。” 她弟弟笑着说,“姐,你马上就是泼出去的水了,这个家当然全是我的。” 白冰本来已经平静了,复述时,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知道,我从小到大就知道,我是个女孩,我跟我弟弟不一样,小时候他的零花钱是我的两倍,我忍了;他穿名牌,我穿表姐的旧衣服,我也忍了;我离重点高中差一分,他们不肯出钱,我弟弟差几十分,他们就肯出,我也忍了。可是现在我真的是忍够了,我真的是寒心了。我难道连我爸的那些乡亲都不如吗?至少他们还在他的计划中。” 两人好声劝慰着白冰。对于白冰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两人都为她鸣过不平,可是他们毕竟是白冰的父母,她们也不好往深了说。 于非非劝白冰以后不要再对父母掏心掏肺,凡事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她妈攥着她的工资卡,那就到银行挂失。 何雪青则让她斩断与家人的精神羁绊,断绝关系是不大可能,只能在心理上和精神上跟对方断了联系。 “冰冰,我知道要承认父母不爱你是非常难的,我们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所有的爸爸妈妈都是爱儿女的,打是亲骂是爱,怎么样都是爱。可你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就是有不爱子女的父母。他们不爱你也没关系,你一定要爱自己。别再妄图通过孝顺和委屈自己获得他们对你的一丁点关注了。我这么残忍地跟你说吧,你就是把心掏出来给他们,也比不上你弟什么都不做。” 白冰哭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她抬起头来看着两人说,“你们说的我都记住了。雪青,非非,你们记得我前几天在电话里跟你们说的,我现在有两个相亲人选吗?” “嗯,记得记得。”两人同时出声。 “他们一个是朱文明,你们都知道,另一个是我爸的朋友介绍的。呵呵,跟他当年挺像的。长得不错,情商高,会来事,有上进心。我爸特别欣赏他。本来我也有点动摇。可是现在,我已经决定了。我选朱文明!” 何雪青忙说,“冰冰,你别在冲动之下做决定。” 于非非也这么劝她。 白冰的神色十分冷静,“我没有冲动。你们听我说,我跟你们俩都不一样,我的长相不如你们两个,家境更别提,我休想从家里带走一分嫁妆。自由恋爱可以不看条件,但相亲就是这么现实,看的就是综合条件。我能选的无非就是朱文明这种的,或者是我爸那种的凤凰男。不是我黑这个群体,我实在是受够了,嫁给我爸这样的男人,能毁三代你们知道吗?他们大多数人骨子里是重男轻女的,生了女儿当女仆养,生儿子当皇帝养,没一个能养成正常人的。而朱文明,他人是有各种小毛病,但至少没有这些根深蒂固的旧观念。爱情不能经营,但婚姻是可以经营的。我相信凭我的情商和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眼色能够应付这些。” 何雪青叹息着说,“你分析得有理,可是也没必要非要选朱文明啊。” 白冰拉着何雪青的手,一脸疲倦,“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咱们中的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遇见你所说的真爱,大多数人都会因为世俗和家人的压力,找一个差不多的人,合伙过日子。当然,坚持等下去,也许我会成为极少数幸运者的一员,可是我没勇气等了。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乖乖女,我不敢和世俗对着干。” 当一个人平静地告诉你她的决定时,她就是真的决定了。何雪青和于非非什么也没说,只能默默地祝福她。 这次见面没多久,就传来了白冰与朱文明定婚的消息。 于非非略带伤感地说,“咱们小区的圣斗士们又妥协了一个。要不要打个赌,咱俩究竟谁先屈服?” 何雪青笑笑,“不赌。咱俩都能笑到最后。” 她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是沈肃端打来的。 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愉悦,“雪青,我妈说今天中午请你来我家吃饭。” “……哦,好的。” “那等会儿见。” “嗯。” 她挂完电话,于非非一直看着她贼笑,调侃她,“要见未来婆婆了,紧不紧张?” 何雪青撞了她一下,“滚一边去。” 当天中午11点半时,何雪青拿着一束花一盒茶叶到了沈家。 是江阿姨开的门,沈千源说得没错,她看上去跟十年前没什么区别,仍是那么优雅美丽,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江阿姨。”何雪青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 江晓蓉微笑着打量着何雪青,“雪青来了,快进来,果然是女大十八变,我险些认不出来了。” 沈肃端接过花,笑着对妈妈说,“妈,你看雪青多懂你,知道你喜欢插花,特意带了花来。” 江晓蓉轻轻笑了笑。 何雪青看了看屋子,客厅布置得简单大方,格调优雅的布艺沙发,铺着漂亮桌布的圆桌,墙上挂着刺绣屏风和几张山水画。地面光可鉴人。 江晓蓉跟何雪青说了几句话后,便去厨房忙碌,何雪青过去帮忙,却被她笑着赶了出来。 “厨房太小,转不开身,你跟肃端待在客厅就好。” 沈肃端今日十分高兴,在何雪青的印象中,他很少有这么喜形于色的时候。 “对了,咱们来看我家的影集吧。” “好啊,我正好看看你这十年的印记。” 沈肃端拿过厚厚的影集,两人挤在一起,一边翻看一边回忆。 影集是按年代排列的,里面有沈肃端小时候的照片,也有沈爸沈妈年轻时的照片。沈爸当年也是帅哥一枚,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不过,沈肃端长得更像妈妈。 何雪青津津有味地翻看着,突然,一个浑身□□的白嫩包子相闯入了她的眼中,这不是沈千源是谁? 沈肃端微微有些尴尬,迅速翻过这一页,何雪青忍着笑,继续翻看。接下来的是是沈肃端少年时期的照片。那时的他真是俊秀少年,身材挺拔高瘦,白衬衫总是那么干净,笑容总是那么和煦,连红领巾都系得比别人好看。 令何雪青意外的是,她在这本影集中还有个专栏,那一页里全是她的照片,而且有几张,连她家的相册里都没有。 少女时期的她,留着一头短发,眼睛清亮,很像个男孩子。有一张像是开运动时照的,短发飞扬,笑容明亮。 “我最喜欢这张,像自由的精灵。”沈肃端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暖意和向往,何雪青侧头看了他一眼,此时的他离她很近,两人从来没这么近过。在这一瞬间,他们因为分离十年而造成的隔膜突然消失了。两人仿佛重回到了青葱的少年时代。 第八章 三人行 何雪青接下往下翻看影集,这里面既有沈肃端做义工时与同位们的合影,也有获奖时的照片,当然也少不了江阿姨的照片,但她的照片中总是时不时出现一个笑得很温婉的年轻女孩。 何雪青十分自然地问道:“这个女孩长得好可爱,她是你家的亲戚吗?” 沈肃端笑着说,“哦,她是我舅舅家的养女江婉。” “气质上跟江阿姨很像。” “别人也这么说。”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江晓蓉端着一个果盘进来了。何雪青忙放下影集起身接过。 何雪青眼看着开饭时间到了,就去帮着收拾桌子摆放碗筷,沈肃端也跟她一起。 江晓蓉在厨房里客气地说,“雪青,你坐着就行,没有让客人忙活的道理。” 沈肃端接道,“妈,没关系的,雪青又不是外人。” 两人摆好桌椅碗筷,饭就做好了。 这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江晓蓉一直面带笑容,与何雪青谈论一些旧日邻居亲友的状况,以及伊城近几年的发展。 沈肃端的话不多,大多数时候在静静地聆听两人说话,适时地插一句嘴。 “雪青,你尝尝我妈做的清蒸黄鱼。”沈肃端用公筷给何雪青夹了一块鱼肚上的肉。 “谢谢。”何雪青冲他甜甜一笑。 “你再尝尝这个虾,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虾了。” 何雪青看着盘子里越堆越高,忙客气地说,“不用这么客气,我又不拿自己当外人。” 她说着话时,偶一抬头,正好对上江晓蓉的目光,她面带微笑,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个,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和寂寥。 沈肃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给她夹了一只虾。 吃过饭后,何雪青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江晓蓉把她送到门口,微笑告别。沈肃端也跟着何雪青出门,一直送到楼下,大有送到她家门口的架式。 何雪青笑着说,“不用了,同一个小区,你再送就到我家了。” 沈肃端仍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笑着看着她,声音低沉动听,“其实就是想多和你呆一会儿。” 何雪青回之一笑,两人沿着林荫道慢慢地踱步。路上不时地有熟人跟他们打招呼,有的还用猜测暧昧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沈肃端突然说道:“这里熟人太多,你若是下午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到咱们的母校去看看如何?” “也行。”何雪青想了想就答应。 他们的母校伊城一中离小区只有两站地,走着就能过去。 伊城一中是本市最好的高中,占地广阔,绿化极好,被人们称为花园学校。虽然今天是星期六,但来往的学生仍然挺多,还三三两两的小情侣在后山的树林中喁喁私语。 沈肃端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这些小情侣,语气十分复杂,“现在的孩子比我们那时自由多了。我们那时男生和女生多说几句话,就要被老师叫去谈话。” 何雪青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沈肃端比她高两届,是全校的风云人物,当时的校草。即便在老师和家长的双重防守下,还是有不怕死的女生偷偷给她递情书。其中还有不少人托何雪青投递。那些女生也颇有心机,她们知道何雪青也不是谁都愿意帮的,她们一般会先给点好处或是帮她点小忙,然后她吃人嘴短就不好不帮。 “你知道吗?”沈肃端的神情略有些难为情,“每次你来送情书时,我都希望是你写的。可是每一次都不是。” 何雪青怔了一下,她停了一会儿才试探道,“你逗我吧?” 沈肃端轻轻笑了起来,然后大步向树林深处走去,声音愉悦而轻松:“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迟钝。” 何雪青快步追上去,“哎,你把话说清楚。” “不说,你自己猜。”沈肃端仿佛一瞬间返老还童了似的,一下子从稳重的成人变成了调皮的少年。 何雪青到底还是追上了他,她穿着高跟鞋走在松软的草地上略有稳,沈肃端放慢脚步,伸手扶着她。他低头打量着她的高跟鞋,再打量着她的长发,目光含笑,“我第一次见你时,愣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你变化太大了。” “为什么想要留长发?”他又问。 “大学时留的,之前一直是短发就想换个造型。” “你们三个只有白冰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何雪青笑笑,她们读书时期,家长和老师不但严禁早恋,还对她们的衣着发型提出指导意见,所有女生一律齐耳短发,上学时只准穿校服,作为高中女生也没什么审美,有的干脆连假期也穿校服,偶尔有几个喜欢打扮的,还被人议论是不正经的坏学生。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何雪青读大学时才有所改变,她正好有一个会打扮的室友,在她的带领下自己总算学了点皮毛,于非非也跟她差不多。但白冰仍是老样子,主要是她父母还秉承老一辈的观念,很看不惯这种行为。 两人边走边聊,沈肃端似乎比往常健谈了许多。 “还是这里好,熟人少。”沈肃端笑笑。 “是啊。” 可惜的是,何雪青话音一落,两人就发现迎面走过来一个熟人。 “千源,你怎么在这里?”沈肃端招呼他。 沈肃端身穿白色运动装,脸上汗珠晶莹,他扫了两人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跟朋友在操场上打篮球。” “哦,那你接着打吧,我带雪青出来走走。” 沈千源的嘴角逸出一丝笑意,目光看向何雪青,“不打了,一起走走吧。” 沈肃端对何雪青尴尬地笑笑。 狭窄的林间小径上,三人并肩而行。 沈千源谈兴颇浓,东拉西扯一通后,他问何雪青,“白冰在跟朱文明处对象?” 何雪青答道,“是啊。” 沈千源冷哼一声,“怪不得,刚才在操场上看到他们,真想不通你们这些女孩子,似乎总对老男人情有独钟。” 何雪青忙说,“其实朱文明也不老,才28岁。” 沈肃端笑着说,“大概老男人比较稳重懂事吧。” 何雪青这才想起,她旁边就有一个“老男人”呢。她看了沈千源一眼,谁知人家一点也不尴尬,似乎也不打算圆场。 “哦对了,白冰让我告诉你说,你们的高中同学聚会地点定好了,就在学校旁边的满江红饭店。” “嗯,谢谢。” …… 何雪青无奈地看着两边,沈千源故意捣乱的似的,逢话必插,而且还是个话题终结者。沈肃端跟她一样无奈,数次苦笑。三人占据了窄狭的小路,行人过时都要侧身避让。 “我看,咱们还是回去,这路三个人走太挤了。”沈肃端说。 “好。” 两人出了林子,向操场走去,这里通向一中南门,可以绕近路回他们小区。 沈千源双手插兜,紧跟在他们后面。 这种情形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跟在沈肃端身后,沈千源迈着小短腿跟在她身后,略微不同的是,他从当年的小短腿变成了大长腿。 可能因为后面跟了个尾巴,沈肃端跟何雪青一路上只是泛泛而谈。 他们进了小区后,何雪青停住脚步,“你回家去吧,今天真是谢谢江阿姨的招待了,让她忙活了一上午。” 沈肃端看着她笑,声音温和好听,“怎么还是那么客气。” “那我回去了。” “回吧。” 沈肃端刚要转身,却又碰到了一个何雪青十分不想见的人,朱近明的姑姑朱平。 朱平撇着嘴,隔着老远就拖长声音跟沈肃端打招呼,“这不是肃端吗?比小时候更俊气了。” 沈肃端礼貌地叫了一声,“朱阿姨。” 朱平的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沈肃端,却视何雪青如空气一般,“肃端啊,你有没有对象啊,要不要阿姨帮你介绍。我手里有大把女孩子呢,像你这样的条件,一般的女孩子可配不上,必须得是大美女,必须得是22岁往下,必须得是父母双全。”她句句没提何雪青,却又似乎句句在打击她。 沈肃端被她的莫名热情弄得不知所摸,只好说道:“谢谢朱阿姨的好意,已经有朋友帮忙介绍了,目前正在接触。” 朱平明知故问,“哦,是吗?女方是谁啊。” 这时,沈千源大步走过来,站在朱平面前,冷冷一笑,“你手里既然有大把女孩子,怎么不赶紧给你那个好侄子介绍一个?” 朱平笑了一声,声调莫名提高不少,“我侄子啊,他不着急,这男人可跟女人不一样,这男人像酒,越老越香,要不怎么会有句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我侄子就是四十再找也能找个十八的小姑娘。” 沈千源嗤之以鼻,“呵呵,还四十一枝花,一个从小就是杂草的人长到老能突然变成花?你是逗我不懂遗传学?这像酒的男人是有,不过你家侄子就是一桶馊水,只会越放越馊。” 朱平被沈千源抢白得满脸通红,她尖叫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 沈千源无谓地耸耸肩,“大概也许就像你这么教的。” 第九章 沈千源vs朱近明 朱平气哼哼地瞪着沈千源,一时接不上话来。 酝酿好久,最后拍着大腿,憋出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哟。” 沈千源淡淡一笑,“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说得你年轻时多好似的,白活了那么多年,修养气量一点不见长,我到您这么大岁数时,还像您这样,不用别人说,我自己人道毁灭。” 朱平呵呵冷笑,“好好,说得好。” 沈肃端想打圆场,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朱平就滚动着她那圆筒样的身躯,麻溜地走开了。走的时候还恨恨地瞪了何雪青和沈千源一眼,嘴里嘀嘀咕咕地骂着什么。沈千源仍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等人走远了,沈肃端看看沈千源,无奈地说道:“朱阿姨的话是不好听,可你也不能那么毒舌啊,以后可算是彻底地得罪她了,她会变本加厉地说雪青的坏话。” 沈千源两眼望天,“之前没彻底得罪她,她不照样当雪青的面说她坏话?活该,我见一次喷一次。” 何雪青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沈千源,突然想起了他小时候的英雄事迹。他这个人,虽然总喜欢跟自己作对,但当别人欺负自己时,他便会像只小老虎似地扑上去帮忙。 记得初三那年,有个小混混看上了自己,非要她当他的女朋友,她自然不答应,那个小混混趁她落单时带人堵她。当时巷子里只有她和上小学五年级的沈千源,那时的沈千源还没发育,是个瘦小白嫩的小男生,她让他先跑。沈千源翻了一个白眼,“我可是个男人,看我不打死他。” 两人二对三,结果可想而知,沈千源被打得鼻青脸肿,何雪青身上也挂了彩。对方也被沈千源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给吓怕了,当下就想跑。临走时,那个混混还被沈千源拍了一砖头。最后,那家伙头上缝了好几针,从此以后再不敢招惹两人。 脸肿得像猪头似的沈千源霸气地说了一句话,“只有我才能欺负你,他们也配!” 当时的她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不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感动也有震撼。 三人默默走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进了小区后,熟人越来越多。 何雪青停住脚步,对两人说,“那我先回了。” 沈肃端笑着说,“那好,你先回去吧。” “千源,谢谢你。”何雪青对沈千源说道,然后菀尔一笑便离开了。 沈千源默默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风吹起她墨绿色的风衣衣摆和黑色的长发,颇有一种飘然的意味。如果再戴上墨镜,倒是极好的街拍素材。 …… 周日晚上是高中同学聚会的时间。何雪青他们班上有几个在外地工作的同学也赶了过来,他们平日是没时间的,这次因为拆迁的事都赶了回来,大家正好趁机聚一聚。 晚上七点,何雪青和于非非白冰三个一起准时到达约定地点。 同学多年不见,自然是十分高兴。这次的人来得很齐,通知到的基本都到了,甚至连没通知的也来了。这人就是腿伤未痊愈的朱近明。 朱近明穿着一件黑色西装,带着一块手表,大约那块表价值不便宜,所以他总是频频抬腕看表,这番动作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有个男生惊呼,“这表不便宜吧。” 朱近明故作淡然地说,“也不贵,八千多块吧。” 众人惊讶,“这还不贵。顶仨月的工资了。”本地到底是二三线城市,平均工资也就三千多块。这对才毕业三年的他们来说也算是奢侈品了。 他们说话时,另一个同学也来了。这人是朱近明的好朋友刘军。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人当初都是留级生,年龄又比同班同学大很多,跟周围的人没共同语言,但彼此却是臭味相投。 刘军个矮体胖,一张大圆脸,两只眯缝眼,看人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猥琐感,跟朱近明站一起倒是极搭。 何雪青由于上次跟朱近明闹得不快,所以当其他同学围上去时,她和于非非她们一直坐在一边聊天。 偏偏刘军却故意凑上来招呼几人,“哟,几位美女,老同学见面咋还那么高冷呢?也不过来跟我们说说话” 于非非笑着打了招呼,“刘军,在哪儿发财哪?一看这体型就知道你绝对是发了。” 刘军笑嘻嘻地拉张椅子在她们对面坐下,朱近明他们也凑了过来。 刘军先跟于非非扯了几句,就转向了何雪青,“何大美女,你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几年不见,出落成大美女了。” 何雪青客气了几句。 刘军又问她工作上的事,“听说何大美女最近又高升了?”刘军的同乡刘姐正是何雪青单位的同事。 于非非接着说道,“也不算高升,雪青现在只是一个主管而已。” 于非非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长这么漂亮,当然升得快呀,哈哈。”不用说,这个声音就是朱近明发出来的。 于非非腾地一下站起来,质问道:“朱近明,你这话什么意思?” 何雪青看也不看他,冷冷地说:“真不好意思你脑补错了,我的上司,上司的上司全是女性。” 刘军也赶紧打圆场,“开个玩笑,大家别动气。雪青的公司是经营母婴用品的,公司领导都是女性。” 其他人也纷纷出来说话,言里言外指责朱近明说话太过份。 朱近明下不来台,只好硬着头皮跟何雪青道歉,“对不起,何主管,我一时口误一时口误,哈哈。” 何雪青理都不理他,仿佛他这个是一团空气似的,继续跟其他人谈笑风生。 其他人原来就不待见朱近明,如今见他这样愈发不想搭理。这么多人中也只有刘军跟他说话。 朱近明见众人不理会自己,便故作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排出一串钥匙,重重地扔在桌子上。 刘军喊道:“哟,你小子买车了?怎么没告诉我呀。” 朱近明淡然说,“刚买的,我这人不爱炫耀。就没告诉你们。” 大家似乎对他多了一点兴趣,男生纷纷打听他买了什么车花了多少钱。 “本来想买奔驰的,没看上,最后顺手买了辆四个圈的。” “你顺手就买辆奥迪。这不是刺激我们这帮穷鬼吗?” 于非非小声说,“我敢打赌,买车的钱是借的。” 朱近明听着众人的恭维,斜眼打量着何雪青,心里一阵暗爽。 可惜的是何雪青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她正在跟爱狗的同学谈论狗的品种问题。 大家正说得热闹,包厢的门又开了,一个穿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孩,带着一阵风大步走了进来。大家觉得这人有些面生,而且看年龄也偏小,就有人问他:“同学,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们是……” 男孩子扬气打断那人的话,“我知道,我是家属。” “家属,谁的家属?” 有几个女同学睁大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位高大帅气的男孩,一齐起哄,“谁的家属,快来认领,再不认领,姐领走了。” 白冰突然拉拉何雪青的袖子,何雪青转头一看,正好对着沈千源的笑脸。 “你怎么来了?” 沈千源大大方方地在她对面坐下,“正好路过这里,过来瞧瞧。” 有不明真相的女同学拉着何雪青问,“不是听说你相了个海归吗?怎么又变成了嫩草了?” 何雪青忙解释,“这位是……我朋友的弟弟,他叫沈千源,小时候老来咱们班,你们还老爱捏他的脸。” 有几个女同学突然记起来了。 有的跟沈千源套近乎,有的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现场气氛十分热烈,热烈得把朱近明因四个圈带来的震撼也给冲淡了。 朱近明似乎很不甘心自己被冷落,他迫切地想抢回风头,便清了清嗓子,以一副不低的嗓门说,“今日的相聚真是难得啊,等我换了工作单位就没这么清闲了,你们懂的,机关单位都忙成狗,各种饭局各种会议,想想我都头疼。” 有人艳羡地问:“好家伙,近明你进机关单位了?” 这番举动自然也引起了沈千源的注意,他的声音平淡而漫不经心:“哦,是临时工吧。放心,那些饭局会议轮不到你忙的。” 众人:“……” 朱近明压着火气紧盯着沈千源,盯了一会儿,他直接忽略掉他,继续跟其他人聊天。 “你们知道吗?上次我爸回家修族谱,结果发现,我们家竟然是朱元璋的后代。” 众人一阵惊讶,“哇,真的假的?” 沈千源啜了一口绿茶,微笑着说,“肯定是真的。” “嗯?”众人一起看向他。 朱近明的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沈千源轻轻放下杯子,看了看朱近明,慢悠悠地吐出一句:“我看过他的画像,你确实长得跟他很像。”大家在历史书上都见过朱元璋的画像,长相委实不敢让人恭维。 “扑哧。”有人大笑,有人喷茶。 朱近明的脸涨红得猪肝似的,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怒容满面地质问沈千源,“姓沈的,我记得咱俩没过节吧?你今天这么一而再而三的针对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千源摊摊手,不急不怒,声音从容沉静,“我当然跟你没过节,我这人品味高,连我的对手都是重量级的,你懂?” 朱近明的胸脯剧烈起伏,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不配跟你有过节?” 沈千源难得夸他一句:“你的阅读理解终于做对了一回,就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 “你!” 第十章 彻底打脸 众人一看气氛不对,纷纷出声相劝。 “哎呀,都是话赶话,不要动怒嘛。” “就是,千源这小子从小就毒舌,近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比他大,让一让又何妨。” “是啊是啊,咱们好几年没见了,不要为小事破坏了气氛。” 何雪青也过来劝沈千源,“千源,你别跟他争执了。” 沈千源从善如流,“行,我就此打住。”他接下来只顾和别人谈足球聊时政,再没看拿正眼看朱近明一眼。 刘军为了缓和气氛,不惜把自己的糗事贡献出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气氛确实也缓和了一些。朱近明虽然不乐意,但也不好再发作。 刘军笑眯眯地说,“我再给大家讲一个我相亲的事。” 内容无非是女方瞧不上他,挺简单的事被他讲得十分有趣。 大家听罢付之一笑,轮到朱近明时,他清清嗓子说道:“我也贡献一个吧,前些日子,同病房的一个大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女的,都二十九了,好家伙,超大龄剩女了,那大妈人挺热情,我妈不好意思拒绝人家,于是就勉强见了一面,你们猜最后怎么样?我靠,结果人家还没看上我,嫌我家的房子太小,嫌我跟父母同住,真是日了狗了,你说这年头的女的,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拜金势力。真他妈逗,我要是高富帅,我早去找明星嫩模了,我会见她一个29的!” 刘军情商比朱近明高些,不停地跟他使眼色,朱近明根本无所察觉,继续大放厥词。 “刘军,你记不记得咱们上次在群里说,有的女人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自以为高人一等——” 刘军突然拍拍朱近明的肩膀,生硬地转移话题,“哈哈,知道知道,说些别的嘛。”说着,他朝何雪青那边努努嘴,提醒他正主还在这儿呢。 何雪青大体猜到了朱近明应该没少在群里吐槽自己。不只她猜到了,沈千源也猜到了。 他扫了一眼朱近明,难得和颜悦色地说,“其实我认识的人也遇到过你说的那种女人,你知道她们为什么看不上你们这种人吗?” 朱近明撩撩眼皮,爱搭不理地嗯了一声。 刘军为了缓和气氛,连忙接道:“千源,你就说说呗,到底是为什么啊?” 沈千源微微一笑,“拜金,势力,眼高手低,认不清自己。” 刘军大声附和:“对对。” 沈千源故意顿了一下,又说,“以上都不是。” 众人:“……” 他缓缓看向朱近明,声音清晰响亮,“那是因为她们不够脑残,懂?” “扑哧。” “咳咳。” 众人有的喷茶,有的大笑。 于非非和几个女同学两眼放光,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沈千源,恨不得一起朝他竖大拇指。 男同学们有少部分赞同他的话,也有不少人中枪,因为他们之前也或多或少的吐槽过这类话。 朱近明气得似乎已经出离了愤怒了,他怒极反笑,出语讥讽,“有的人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然啦,人家是富二代,家里有钱,那些女人嘴里肯定会说,‘我看上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钱’。真相谁知道呢,哈哈。” 于非非走过来声援沈千源,“我觉得要是有女生这么对我们千源说,我是信的,因为千源长得帅啊。对了近明,你如今也是有钱人了,以后有女生这么对你说,你可不能信啊。” 于非非的言外之意,是你这个人怎么可能被人看上呢。 朱近明虽然不聪明,但也咂摸出了于非非的言外之意。 他冷冷一笑,自嘲道,“对啊,我就是个*丝,不像有的人长得人模狗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朱近明这句话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眼看着冲突就要升级,众人既想看热闹,又怕把事情闹大。 何雪青以目示意,安抚了一眼沈千源,沈千源朝她一笑,神色仍旧平静如初。 她放心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朱近明,说:“要我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总比里外都是败絮强。好了,争执正式结束,我来临时宣布一下聚会规矩:一、不准炫耀。二、不准诋毁异性。三、不要贬低同性。你们可以骂社会骂普京骂美国,谈足球谈时政谈往事,这么多话题可以谈论,大家就不要再踩雷区了。” 大家纷纷附和,事情本可以暂告一段落。 没想到朱近明仍是意难平,他上个月被何雪青奚落一顿,气还没发泄完毕,本想今日借着新表新车一雪前耻,不料又处处被沈千源挤兑,心中早憋了一股郁火。他也不在意什么气氛不气氛了,再说这些人压根就没邀请他,再联想到当初自己被同学们排挤的痛苦时,心中愈发怒意满满。 他干笑一声,望着一帮女同学,先为自己辩解:“刚才何班长的指责我可不敢当,我真没炫耀,买表买车本就是顺手而为的事,有人问就说了。说我诋毁异性,那更冤枉。剩女这个词可不是我发明的,我吐槽的是别人,不干你们的事。其实我心里是为你们女生着想的,毕竟按照大自然的规律,女生老得就是比男生快,过了三十就是高龄产妇了,所以结婚晚,还是女生吃亏嘛,你们说是不是?” 女生有的撇嘴,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冷笑。 沈千源用一种看垃圾的目光看着朱近明,无奈地叹口气,“其实,按照大自然的规律,像你这种基因的早该淘汰了。” 包厢里一阵静默,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朱近明一直压着的火气被沈千源这句话彻底点燃了。 他霍然站起,指着沈千源的鼻子高声说:“沈千源,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同班同学聚会,你硬凑上来不说,还总是处处破坏气氛。你拽什么拽,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吗?不就是出过国吗?你就是一个只知道靠父母、一无是处的二世祖!” 有人赶紧制止朱近明,也有人劝沈千源。 沈千源风度极好,仍然不怒不恼,像猫逗耗子似的,笑吟吟地说道,“这凑上来的事,其实咱俩都是不请自来,谁也不比谁好。没错,我就是这么拽,我是二世祖说明我连投胎都比你会投。” 他缓缓站了起来,众人一脸紧张,以为他是要动手,毕竟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小学时就敢拿砖头拍小混混,谁知道他会不会用拳头解决朱近明?何雪青也过来拉着沈千源,“行了,我送你回去吧。”有朱近明在,这聚会也没多大意思了。 他冲何雪青淡淡一笑,“回去可以,先等我把话说完。” 朱近明也怕他真动手,如今的沈千源身材高大,他一站起来就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而且自己还有腿伤,他不自觉地有些怂了,便色厉内荏地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以后我朱近明和你绝交!” 沈千源轻笑,“我和你有过交情吗?还绝交?” 接下来,他像领导人发表讲话时一样,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把下面的一番话说了出来: “朱近明,自从回国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一直想对你说这段话。 你这人从小到大都是个卢瑟,每回失败了都喜欢从外界找原因,从不知道反省。不论时光怎么流转,你都不曾变过。 你小时候学习不好,你说你自己不细心,说得好像细心了你就能学好似的; 你初中留级,你说你没找对学习方法,没找对方法不就是笨吗? 你高考没考好,你说天太热,好像那几天的太阳就只晒你的; 你工作不好,说没有伯乐,其实伯乐早有了,人家就是看不上你; 女人不爱你是因为拜金势力,你真该庆幸这世上有拜金的女人,至少你家还能拆迁,人家要拜人格魅力,你两辈子都没机会。要拜性能力,你更完,你这种人出去嫖,小姐都会给你打折,因为你时间太短。” 众人目瞪口呆,一时无言。包厢里静寂无声。随即有人反应过来,嗤嗤地偷笑。 朱近明先是被骂懵了,接着才慢慢反应过来,脸色由黄变白,再由白变青。他气到极点,反而想不出话来反驳。 沈千源动作潇洒地拉开椅子,对大家说道:“抱歉,打搅大家了。帐我已经结了,改天咱们再聚。” 说完,他示意何雪青,“走吧。” 朱近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抖着唇大嚷:“姓沈的,你给我站住!咱俩没完!” 沈千源头也没回,“你既然没听够,我就再说两句:我小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傻逼,长大后觉得你还真是个傻逼。再见。” 众人有劝朱近明的,有收拾东西要走的,也有跟沈千源说话套近乎的。 沈千源一边往外走,一边跟众人说:“之前,雪青跟姓朱的相亲,没看上他。这家伙到处诋毁他,你们别搞不清状况信以为真。” 大家忙说,“怎么可能信她,班长什么人我们能不知道?今日的聚会就没打算邀请他。” 众人说说笑笑一齐出了包厢,来到停车场。 不多时,朱近明被刘军搀扶着出来了,他一到停车场突然又满血复活。 他来到一辆崭新的银色奥迪旁边,故意大声说,“刘军,我的腿不方便开车,你来当司机,车里还能再坐三人,顺路的赶紧过来,女生优先哈。” 女同学偷偷相视一笑,但没一个过去的。 有人议论这人也真够拼的,有腿伤,雇人也要开新车过来。 沈千源微微一笑,随手掏出一串钥匙,一辆红色卡宴应声而开。 众人只是怔了一下,但也没多少惊讶。 他让何雪青坐在副驾,白冰和于非非以及另外一个女同学坐在后座。 他挥挥手与众人告别,脚下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朱近明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目光阴晴不定。 第十一章 正宗小鲜肉 上车后,于非非便对沈千源竖起大拇指,“小帅哥,干得不错。姐姐当年没白疼你。” 沈千源拽拽地说,“叫帅哥就行了,能把那个‘小’字去掉吗?” 于非非一脸谄媚,“好好,去掉。” 白冰却不像于非非那么开心,她担忧地说,“痛快是痛快了,可是我怕朱家的人会到处雪青的坏话,而且是这种关键时候。”白冰说的关键时刻,是何雪青正与沈肃端处在接触期,双方都在考察对方呢,万一传出点什么来可对她不好,难免影响沈家对她的观感。 沈千源淡淡说道:“对付朱近明这种小人,大度是没用的。还不如彻底撕破脸皮,公开矛盾,从而让他彻底失去诋毁诽谤你的机会。因为大家都知道你们的矛盾,他说什么,大家反而都不信。” 于非非说,“帅哥说得有理,是吧雪青?” 何雪青笑笑,正要开口,手机却响了。 是沈肃端打来的,“雪青,聚会结束了吗?我去接你吧?” “呃,不用了,我跟非非他们一起走。” “今晚玩得开心吗?” “还不错。” …… “真的不用我接你?” “真的不用,不会跟你客气的。”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嗯。” 何雪青挂掉电话,就见两个好朋友正冲她挤眉弄眼。 白冰笑了笑,又正色劝她,“雪青,难得遇见这么条件相当,又彼此情投意合的人。你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于非非捧着脸故作花痴,“我也支持你,肃端可是咱们当年的男神。你就替我们完成这个梦想吧。我觉得我应该写一篇《那些年我们一起肖想过的男神》发豆瓣。”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里车里却有四个。她们的戏演得正热闹,台下的某个观众似乎有些不乐意了。 沈千源冷哼一声,“男神?你们的男神难道不是我?” “切,你那时毛都没长齐呢。” 沈千源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气咻咻地说,“本来还想请你们吃夜宵的,正好省了。” 两人又问白冰的事,白冰脸上的笑容仍是淡淡的,“就那样,还好吧,朱文明的父母对我挺满意的。接触下来,我发现朱文明也是有些优点的。” 何雪青想了半晌,仍没想出朱文明有什么优点,她只好说:“其实朱文明的缺点虽多,但没有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至少没有沾上黄赌毒三样。” 沈千源不以然地说,“不沾黄赌毒难道不是绝大多数人的基本底线吗?怎么也成了优点了?” 何雪青生怕他的毒舌用到白冰身上,连忙制止他,“好好开车,我们不与司机闲谈。” 白冰了然一笑,什么也没说。她其实比谁都清醒。但正是这样的清醒,才让何雪青更难受。 白冰转过脸默默地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突发感慨,“也有人曾劝我说,要坚持自我,可是他们忘了,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付得起坚持自我的代价的。” 司机沈千源再加加入闲谈,“其实你们远比自己想像得要自由,只不过是你们被这个不要脸的社会主流给束缚住了。”说到这里,他不禁嗤之以鼻,“27岁算什么大龄呢?你们才刚从校园出来,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青春追求梦想呢,就被人们绑架着进了柴米油盐中。 结婚本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好事,并不是一个必须要完成的革命任务。结果到了咱们这儿,晚一步,差一点就要被人嘲笑,这算个什么事?自然界的花还有早开与晚开之分呢,有的开在春天,有的开在冬天,一帮文人有事没事赞扬人家梅花傲霜斗雪标新立异,怎么轮到人就不行呢?非得要求大家都同步?” 沈千源的话让四人一齐沉默了下来。何雪青看了他两眼,笑着说,“想不到你的见解还挺独到的。” 沈千源朝她粲然一笑,“我想不到的地方还多着呢。” 何雪青只是笑,没再看他。 前方路口刚好有个红灯,沈千源停下车,趁机对众人说,“对了,我手头有两个正宗小鲜肉,一个叫邓通,我的好朋友,二十二岁,人还凑合,仅次于我,人品智商上能甩朱近明十条街。谁要预定,赶紧到我这儿登记,先到先得。” 四个女人笑了笑,纷纷摆手,表示敬谢不敏。 沈千源难得的严肃,“我是认真的。要不要给你们介绍一下?” 于非非说,“我还是喜欢比我大一点的男人。” 白冰也说,“这么年轻,还没定性呢。” 沈千源目光灼灼地盯着副驾座上的何雪青,何雪青望着窗外说,“我也不用,我已经有了。” 沈千源灿亮如星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来,脸上的笑容敛起,呆坐不动。 他们后面的车拼命地摁着喇叭催行,众人这才发现,信号灯已经变了。 沈千源深呼吸一下,默默地开车。 那个女同学就在前面的小区里,沈千源停在路边让她下车。 又过了一个路口就到了何雪青她们住的小区了。 于非非让沈千源停在小区门口就行,他说声,“送佛送到西。”就一路将她们送到楼下。 他先将于非非和白冰送回家,最后才送何雪青。 车停稳后,何雪青正要去开车门,却听沈千源说,“等下。”说着,他打开车门,下车,再快步走到她这边,然后打开车门,用手掌护着她头顶的部分以便她磕到,嘴里说道,“请下车。” 何雪青怔了一下,才下来,笑着问他,“这是从哪儿学的?” “剑桥公开课。” 两人站在夜风中沉默了一会儿,何雪青低声说:“今天谢谢你。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我想说的。” 沈千源看着她,语气略有些复杂,“你好像没以前犀利了。” 何雪青轻笑,“没办法,我已经是成人了。世人的世界里需要圆滑和必要的妥协。” “明白。” “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何雪青说完,转身走进了单元楼。 沈千源锁上车,快步跟上去。 何雪青讶然地看着他。 他甩动着车钥匙,“送人送到家。” 他陪她一起进了电梯,很快就到了8楼。 “你家的电梯真快。”他说。 “快吗?我总觉得太慢,尤其是早上上班时。” 沈千源微微一笑,按着电梯不动。 何雪青迟疑道:“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坐了,你爷爷在家。” 何雪青再笑,要不是爷爷在家,她也不方便邀请他是不? 两人一个在电梯里,一个在电梯外,就在这时,何家的门开了,何爷爷探出头来,“雪青啊,怎么不让肃端进来坐会儿?” 沈千源赶紧松开了手,电梯门很快就关上了。 何雪青叫了声爷爷,“他还有事先回了。” 何爷爷“哦”了一声,欣慰地说,“你看吧,有个男朋友多好,你聚餐加班什么的,也省得我这把老骨头去接你。” 何雪青笑着说,“我一个人也没事,每次你非要去接。” “我哪能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家走夜路。” 何雪青刚到家,手机提示有新短信,是沈肃端发来的。 他问:“到家了吗?” 她回:“刚到。” 他接着秒回,“明天我接你下班,然后一起吃饭看电影怎样?” 何雪青想了想,明天应该没有聚餐之类的,就回道,“好的。” …… 沈家。 沈肃端一边低头发短信,一边应和沈母的呼唤。 “妈,什么事?”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江晓蓉一边打毛衣一边说,“我是说,你舅舅家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妥当了。小婉已回到苏城老家,过几天就来了。” 沈肃端反应平淡,“也行,来了正好多陪陪你。” 江晓蓉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她试探着问,“听说雪青今晚是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了?” 沈肃端有些惊讶,“妈,您怎么知道?雪青告诉你的?” 江晓蓉微微一笑,“别人告诉的。” “哦。” 江晓蓉斟酌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我听人说,雪青与小区的几个长辈相处得不不睦?” 沈肃端无所谓地笑笑,“妈,那几个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们何曾与人和睦过?” 江晓蓉绕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雪青这孩子长相不错,学历不错,家境也算不错,可是为什么这么大还单着?我觉得要么是她心气高,要么是性格上有某种缺陷。” 沈肃端脸色不觉一变,急忙说,“妈,我比她还大两岁呢,照这么说,我也有缺陷?” 江晓蓉重重放下手在的毛衣,制止他:“你怎能跟她一样?你是为了学业和事业。” 沈肃端十分严肃地看着母亲,说,“妈,从小到大我一直听你的,你让我学钢琴,我不喜欢也去学,你让我选计算机专业,我不喜欢也去学,你让我出国,我不愿意也去了。可是我的婚事,” 他咬了咬唇,坚定地说,“我想自主。” 江晓蓉的身子微微一颤,嗓门不由得高了些许,“我有说不让你自主了吗?妈妈以前替你做决定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做为家长,我比你经历得多,还不是不想让你走弯路?你如今翅膀硬了,这么快就想摆脱妈妈了?” 沈肃端忙过去挨着江晓蓉软声说,“妈,我知道,可是我已经二十九了,我怕再这样,我会被你养废。您可以教我经验,但经历是没法教的。” “还有,您当初让我不要早恋,我也听您的,现在,我们正当年龄,您还有什么反对的呢?” 江晓蓉一脸落寞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你嫌我烦了是吗?妈妈不管你了,你随便吧。” 第二天是个黑色星期一,何雪青从上班伊始就没有清闲片刻,先是开会,然后解决各种累积的琐碎问题。偏偏这时候,公司的系统还崩溃了,屋漏偏逢连阴雨,正好技术人员又不在。 “怎么办?怎么办?”销售部的刘姐急得团团转。 “找分公司借个技术小哥,或是联系电脑城的技术人员。” 刘姐突然眼睛一亮,冲到何雪青面前抓着她说,“何主管,你的对象不是电脑工程师吗?让他来呗。” 何雪青正在迟疑,刘姐又说,“男朋友不就是拿来用的吗?正好让我们给你把把关。” 何雪青笑了笑,最后还是决定打电话问沈肃端方不方便。 她拨通了电话,对方秒接,何雪青斟酌着说,“肃端,你现在方便吗?我们公司的系统崩溃了,技术人员——” 她话没说完,对方就飞快地回道,“知道了,15分钟后到。” 何雪青觉得沈肃端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她查看一下通话记录,怪不得不对劲,原来她是打到沈千源那里去了。两人都姓沈,在电话本的位置也相邻,她一不小心就拨错了。 她赶紧拨过去,“喂,千源,我刚才打错了,不用麻烦……” 沈千源回道,“晚了,我已经在路上了。” 何雪青无语,这也太快了吧。前后不过一分钟的事。 沈千源一本正经地接着说,“您好,我这是北江心理诊所,请问你是要咨询哪方面的问题?”这家伙竟然学她的说辞。 第十二章 推迟的告白 何雪青听沈千源说他已经在路上了,自然不好让他再退回去。她想了想赶紧告诉他,“我公司地址在——” 沈千源迅速打断她,“我知道。” 何雪青有些纳闷,她记得自己没有告诉过他啊。 沈千源说得没错,十五分钟后,他准时到达。这次他开的是辆黑色商务车,车里还有一个人。 他今日身穿蓝色牛仔裤和黑色体恤,拎着黑色电脑包,大步走了过来。 因为公司系统崩溃,员工没有活干,便都自动自发地聚在公司门口围观本公司黄金剩女的准男友。 沈千源一下车,刘姐便瞪圆眼睛,十分夸张地“哇”了一声,“好帅,长得像我的男神。”刘姐的男神几天一换,何雪青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位。 有的喊道,“怎么这么年轻啊,我一会儿问他怎么保养的。” …… 钱姐比刘姐稳重些,挥手示意众人,“大家都矜持些注意些,别用你们那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人家,人家小沈第一次来会吓坏的。” 沈千源倒没有吓坏,他看到这么多人来迎接自己,不由得赶紧整整衣裳,后悔自己今日穿得太随便。 “嗨,大家好。”沈千源落落大方地跟众人打了招呼。 “嗨。”众人一起招手回应。 沈千源冲大伙微微一笑,“我先去修电脑吧。” “是是,麻烦小沈了。”大家簇拥着沈千源往二楼走去。 他趁人不注意抱怨何雪青,“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啊,穿得这么随便,影响我的定位。” 何雪青说,“难道我能提前预知知道电脑会坏?” 沈千源一想也是。 何雪青一边走,一边跟他描述电脑崩溃的情况。 沈千源认真地听完,点头下论断,“应该是主电脑被黑客攻击了,问题不大。”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主电脑旁边,他打开电脑包,拿出一张光盘□□主机,再飞快地敲出一行行代码。 何雪青给他倒了一杯水端过去,沈千源百忙之中抽空朝她笑笑,然后继续忙碌。他的神态十分专注认真,两眼盯着电脑屏幕,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何雪青看着面前的沈千源,心头升起一种莫名的悸动,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整天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小不点,也不是那个矮她一头的,叛逆又酷拽的小男孩。这样的他,让她感觉既熟悉又新奇。 二十分钟后,系统重新恢复运行,众人一阵欢呼。 刘姐凑上来大拍马屁,“帅哥你真厉害,来我们公司当技术小哥吧?” 沈千源剑眉一扬,“好啊。” “耶耶。”几个年轻女孩子一起欢呼。 钱姐走过来对何雪青笑道,“耶什么耶,他要来了可是羊入虎口,再说了,人家可是名羊有主的。” 沈千源的脸上一直挂着愉悦的笑意。 何雪青微微有些尴尬,她刚要开口解释,“其实他——” 沈千源腾地站了起来,“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钱姐是何雪青的上司,说要请沈千源吃饭。 沈千源摆摆手,“不用了,我是为了你们的何主管来的,让她一个人请我就行。” 刘姐起哄,“哎呀,别说是让何主管请吃饭,干啥都行,你们说是吧。” 大家挤眉弄眼,笑作一团。 何雪青见误会越来越深,就想再次开口解释。 沈千源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有人起哄,“哎哟,帅哥害羞了。雪青你还不快追上去。” 何雪青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解释道,“他是我相亲对象的堂弟。” 众人一脸惊讶,不由得张大嘴巴。 何雪青冲大伙笑了笑,赶紧跑出去追上沈千源,“千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沈千源的声音比刚才沉闷许多,放慢脚步回答,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好啊,那就今晚。” “今晚我……”何雪青一阵迟疑,她已与沈肃端约好了。 沈千源回头看了何雪青一眼,似在赌气,“要么今晚,要么就算了。” 说完,他迈开长腿,大步离开。 何雪青快步跟在他身后,“改天不行吗?你这人什么毛病啊。” 沈千源没理她,径直走到车子旁边,打开车门,“砰”地一下撞上,然后一踩油门,一溜烟地开走了。 何雪青站在路边,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悻悻地回公司。 因为系统崩溃耽误了许多工作,电脑一修好,大家便投入了忙碌的工作当中。 何雪青一忙碌起来,很快就把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 但沈千源却没有办法忘掉这件事。 他一直黑着脸,仿佛谁欠了几百万似的,副驾座的邓通在默默地看着他。 沈千源没好气地说,“你看我干什么,我对男人没兴趣。” 邓通嗤笑一声,“说得好像我对男人感兴趣似的。” 他笑完,又八卦兮兮地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要跟你上去,你不让,结果你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快说出来,哥们帮你参考一下。” 沈千源思绪紊乱,答非所问,“你说我为什么没早生几年?” 邓通耸耸肩,“早生有什么好?生得早死得也早。” 沈千源恨恨地捶打一下方向盘,“我宁愿早死六年!” 邓通一脸担忧,“哥们,你再这样,我恐怕得陪你早死了。你到前面路口停下,咱俩换换位置。” 沈千源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专心地开车。 到了下班时间,何雪青跟刘姐她们一出公司就看到了路边的沈肃端,他手捧着一把粉色玫瑰花,引得过往的行人不住地朝他张望,他似乎十分难为情,一看到何雪青立即如蒙大赦,快步走过来,将花递到她手中。 何雪青接过花,笑着说,“谢谢,我很喜欢。” 她身后的同事发出了羡慕地啧啧声。 何雪青大方介绍他与同事们认识。 沈肃端十分和气地跟大家打了招呼。 大家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正主,不由得感慨,“帅哥的哥哥也是帅哥,而且还是不同款式的,这沈家的基因真是好。” 两人告别了公司的同事,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路两旁的广玉兰开得正盛,空气中散发着出淡淡的甜香。 沈肃端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玉兰花的香味真好闻,我初到澳洲那几年,梦里总是能闻到这种香味。” 何雪青接道,“玫瑰的味道更好闻。”说完,她情不自禁捧起花嗅了嗅,随后她有些奇怪地问,“我一直以为你不是浪漫的人,怎么今天想起来送我花了?” 沈肃端有些不好意思,“特地请教了电脑论坛里的坛友。”他在网上为人也十分谦和,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他能回则回,讲解得又详细又认真,因此在那个论坛上颇有些威望,这次一听到他请教感情问题,大家纷纷把压箱底的本领都拿了出来。 何雪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觉得沈肃端其实挺可爱的。 “那我们今晚吃什么?”沈肃端问。 何雪青调皮一笑,“你做主吧。” “还是你做主。” “好吧,那吃火锅怎样?” “行。” 两人进了一家火锅城,一边吃饭一边谈论些工作上的事。沈肃端的话不多,他总是引导何雪青说话。何雪青很快就发现,他这个人的笑点很低,明明她没说什么搞笑的话,可他脸上的笑意却一直没断过。 饭后,两人一起走出火锅店。沈肃端抬头看着夜空,由衷地说,“雪青,每次跟你在一起时我都很快乐很放松,以前是,现在还是。” 他的话也不自觉地触动了何雪青的回忆,他们虽然是青梅竹马,但在一起玩的时间并不多。因为沈肃端总是很忙,学钢琴,上奥数班,上各种培班,他母亲对他片刻不肯放松,总怕他输在起跑线上。 相较而言,何雪青就轻松多了。虽然她妈妈也想让她争口气,学会什么音乐舞蹈之类的,但何爷爷宠孙女,一听她不乐意去,他就妥协,“不去就不去,孩子嘛就要好好玩。” 她妈妈就不乐意,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学点东西实用。” 何雪青就在旁边大声嚷,“麻将有什么好玩的,你不照样天天打?有本事你来个以身作则!” 她妈气得就要追打她,当然,爷爷肯定会拦住不让她打。 沈肃端的声意恍惚而温暖,“你的玩具是最多最全的,那些男孩子们每次都巴结你,想借你的小汽车和小火车玩,你每次都不借给朱近明他们,但只要我开口你都会借。” 何雪青有些记不得了。 他们说话间已到了影院门口,何雪青看了看今日上映的电影,无非是什么“不大的时代,冬洛很烦恼”之类的,让人提不起观影兴趣。 “要进去看吗?我去排队买票吧。” 何雪青摇摇头,“算了,咱们再到别的地方看看吧。” “好。”两人又接着往前走。 没走多远,两人发现他们已到了伊城一中南门。 十年过去,很多街道巷子已面目全非,但唯独学校这片景致依旧。门口的那个修自行车的老师傅还在,不过他显得更老更胖了。 沈肃端站在修车铺前停了一会儿,突然心血来潮,“王师傅,我能租你一辆自行车吗?” 老师傅眯着眼打量了一眼沈肃端,憨憨地笑了,“你不是沈卫国家的小子吗?都这么大了?什么回的国?”原来他还认得他。 “对对,是我,您这些年还好吧?” “还那样,你要租车啊?租什么啊,随便挑,想骑那辆骑哪辆。”王师傅大手一挥,十分大方地说道。 沈肃端最后挑了一辆蓝色的五成新自行车,载着何雪青在偌大的校园里穿行。 “可惜了,咱们小时候骑的那种凤凰牌自行车几乎绝迹了。” 何雪青说,“你说那种黑色的,前面带大杠的?我骑的时候腿总是够不着。人家是坐着骑,我是站着骑。” 沈肃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笑毕,他正容说,“我就喜欢她前面的杠,你记不记得有次,你的自行车坏了,我的车胎被人扎了,最后,我带着你们两个回家那事?” 何雪青这次倒是记起来了,当时白冰坐在后座,她就坐在前杠上。沈肃端的两手扶着车把,她整个人被圈在他怀里,他的脸离她那么近,她能闻到他的气息,他的身上有洗发水和肥皂的清香,他跟周围那些总是臭烘烘的男生是那么地不一样。 “雪青,其实我从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他的声音像隔着遥远的时空一样飘渺而空灵。 “这句告白推迟了1年,还好,总算赶上了。” 第十三章 用意 沈肃端载着何雪青在一中校园里骑行了一个小时,那晚的月色很朦胧,能依稀看得见几点星光。 夜风温馨轻柔,夹杂着清淡的花香,两人都像喝了酒似的,醉意微醺又略带恍惚。 一个小时后,两人一起去还自行车,王师傅自然不肯收钱,沈肃端也没再推让,最后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条红塔山送他。老师傅推让了一下笑眯眯地接下了,不住地夸他,“我果然没看错,这孩子从小就懂礼数。姑娘,你可得好好珍惜。” 何雪青冲老师傅笑了笑,便和沈肃端一起离开了。 从那晚开始,何雪青明显觉得两人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沈肃端真是人其名,他看上去并无多少经验,性格也偏向于严肃沉闷,但他对她有情,也有足够的诚意。何雪青对他也差不多。 两人每隔一两天就见一次面,一起看电影吃饭,逛逛书店博物馆美术馆。 在这期间,沈千源一直没再跟她联系。何雪青惦记着自己还欠他一顿饭,犹豫了几天最后试探着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你哪天有空,请你吃饭。” 沈千源没有像之前那样秒回,何雪青心中不禁有些闷闷的,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接着看书。 一分钟之后,短信来了:“难得公主殿下还记得我,本总裁本来没空,但不想这么便宜了你。我准备宰你一顿。” 何雪青忍俊不禁,仿佛看到了沈千源那气鼓鼓的模样。 她回了句,“你决定,哪天,哪个饭店?随你宰。” 对方秒回,“明晚,大保健。” 何雪青皱了皱眉头,回他,“小伙子,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干点啥不好,去那种地方?” 她发过去正在愣神时,手机响了,是沈千源打来的。 “喂,刚才手滑打错了,这是什么破输入法。我是说是去大宝剑。” 何雪青啼笑皆非,她没料到沈千源会选这个地方。大宝剑是附近的人们对时代广场的戏称,因为那里有个将军挎着宝剑的雕像,大宝剑就是由此而来。后来因为大保健的兴起,人们怕引起误会便不再那么叫了。这个时代毁了多少个词啊,什么小姐之类的都不能再用。可能因为沈千源刚回来,他仍然沿用以前的叫法。 “那个地方好像没什么好吃的,新广场建成后,那里就衰落了,只有一些小饭店。” “我要吃牛肉拉面。”沈千源固执地叫道。 “行行,真好养活。”何雪青笑道。 说起牛肉拉面,何雪青不由得想起了她和沈千源的一件趣事。那时候,沈千源的爸妈在外面做生意,沈千源就被寄养在亲戚家,有时在几个姑姑家,有时在沈肃端家里。小区里的邻居关系都比较好,沈千源长得又比较可爱,时常被大妈婶子们叫到家里吃饭,沈千源最常去的就是她家和于家。时间长了,他爸妈就十分过意不去,时常送些南方的新奇小玩意给他们两家。沈千源有次非要请何雪青吃饭,而且还是单独请,不去还不行。 何雪青只好跟着他到了时代广场的一家拉面馆。两人各点了一碗拉面,他见何雪青不够吃,又拍出一张十元钞票,大声喊老板,“老板,你快点再给我拉一碗面。” 清亮的童音响彻在不大的饭馆里,众人盯着这个小豆丁看了一会儿,哄堂大笑。 沈千源气得小脸红涨,何雪青安抚了好一会儿,他才安静地坐下来。 第二天中午时,沈肃端打来电话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我表妹江婉来了,我妈想请你来家吃顿便饭。” “呃,江婉来了?原本是该去看看的,可是我已经约了人。” 沈肃端语调轻松地问约了谁,问完,他又连忙笑着说,“我可不是查岗,只是随口问问。” 何雪青觉得也没有必要隐瞒,就将自己公司电脑坏了,本来想让他来修,结果打错电话的乌龙事简述了一遍。 “我欠他个人情,约好的今晚。” 沈肃端笑了一声,随即又说,“那好,我跟妈说一声,不过,你下次记得别再打错哈。” “好。” 当天下午下班后,何雪青刚走出办公室,她的上司钱姐就走了过来,和她一起下楼。两人边走边聊。 钱姐问,“雪青,前些天来咱们公司修电脑的那个小沈有没有对象?” 何雪青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是的是沈千源。 “怎么了钱姐?” 钱姐菀尔一笑,“也没什么,还不是我我表妹,她今年刚大学毕业,以前来过公司,长得挺好看的,一直缠着我给她介绍对象。” 何雪青却没什么做媒的兴致,但又不好直接回绝钱姐,便说道:“那我问问他吧,不过,你先别告诉你表妹。” “好的。”钱姐冲她和气地笑笑。 何雪青看看表,现在已经5点50分了,沈千源还没来。她只好站在路边等他。 马路边停靠着一辆亮红色的摩托车,车主身材高大,戴着头盔,虽然对方捂得严实,但何雪青仍然能感觉对方一直在盯着她看。 何雪青佯作没看见,没想到对方光看还不够,还不要脸地吹起了口哨。 何雪青仍没理会那人,这种人越理会越来劲,她正准备给沈千源打个电话。就见路边的那人把头盔一掀,无奈地嚷道:“你怎么那么笨,我戴个头盔你就认不出来了?” 何雪青气结,谁知道他是骑摩托车来啊。 沈千源又得意地问,“怎么样,我的口哨是不是吹得很与众不同?” 何雪青嗤笑,“跟所有流氓都一样。” 她走过去,坐在摩托车后座,双手拽着旁边的栏杆。 沈千源再次不满地说,“这种时候不是该搂住我的腰吗?” 何雪青却没听他的话,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小豆丁,哪怕睡在他房里都不用忌讳,他已经是个二十二岁的大小伙子,有些嫌疑她也该避了。 他们上路后,何雪青才觉得他骑摩托是英明的决定,因为前面市内有条主路在修路,很多车辆绕行,将马路堵得水泄不通,四个轮的还没有两条腿跑得快。 过了这段路后,沈千源特意绕了条宽敞的马路,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吹得两人的风衣像鼓满了风的船帆一样。 时代广场很快就到了。才六点多,广场舞已经开始了,一群穿红挂绿的大妈阿姨们在忘情地扭动着,音乐开得震天响。 两人来到拉面馆,馆子虽旧,但尚算干净。不过老板已换了人。 沈千源点了两碗牛肉拉面,何雪青又加了几个凉菜。 沈千源吃得很香,何雪青对此十分满意,她记得这家伙在自已家特别挑食,但跟她一起时是什么都吃。有一年暑假,他在她家,家里大人都不在,何雪青懒得出门,那时还不没流行外卖。最后,她只得自己做饭,把藕片都炒糊了,青菜炒老了。但沈千源照样吃得很香,让她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失败。 何雪青正在吃面,手机又响了。她以为是爷爷打的,一看来电却是沈肃端打来的。 “雪青,我听说你那段路堵车,要不要我骑自行车去接你?” 何雪青心里暖暖的,笑着说,“不用了,千源今天骑的摩托车,我们正在时代广场吃拉面。” 沈肃端停顿了一下才说话,“哦,那你们吃饭吧。” 她挂了电话,对面的沈千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查岗呢?” 何雪青看着他说,“你又不是外人,有必要查你吗?” 沈千源放下筷子,用锐利的目光凝视着何雪青,“这么说,他已经从相亲对象转变成准男友了?” 何雪青心里闷闷地,别过脸,淡淡说道,“千源,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我知道你二十七了,我也二十二了。” “我只是你的姐姐,以后还可能……” 沈千源目光炯炯地望着何雪青,“你不是我的姐姐,有些话我想现在就告诉你——” 何雪青的心砰砰乱跳,既紧张又不知所措,猛地打断他的话,“别说了!” 沈千源怔了一下,摊摊手,“好,我不说,我说了你一定会以为我不怀好意。个中冷暖,你自己去体会吧。” 接下来,两人闷头吃面。 沈千源一连吃了三大碗拉面,何雪青怀疑他是三天没吃饭了。 为了缓和气氛,她笑着说道,“多吃些,你正长身体和脑子。” 沈千源没理她,他的心情看上去很不好。这种情形下,何雪青也不好提钱姐的表妹那茬。 沈千源把她送回了家,两人少有的一路沉默。 到了小区楼下,何雪青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沈千源从摩托车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盒子。 “其实刚才我想送一本书,英国作家劳伦斯的,我小时候损坏了你的书,现在赔你。” 何雪青的脸不由得发起热来,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是她性商的启蒙书,后来被沈千源洒上了牛奶。 “其实不用的,我早已不看了。” 沈千源笑得意味深长,“这本,你最好看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用意。” 说完,他把盒子塞到她手里,潇洒的跨上摩托车,朝她挥挥手,一溜烟地开走了。 何雪青上楼时忍不住打开了盒子,这本书不是她以为的那本,而是劳伦斯的另一本书《儿子与情人》。 第十四章 暗潮涌动 何雪青当然读过这本书,她不由得悚然一惊,随即又急忙否认,不可能!江阿姨和沈肃端怎么可能会是这种情况?她顶多就是像很多家长一样,管孩子管得严格些,顶多就是像很多妈妈一样把儿女当成自己的精神寄托而已。 何雪青一边想一边进了单元楼,她回到家时,还没来及得拿钥匙,爷爷就已经把门打开了。 “爷爷,你怎么知道是我?” “听脚步就听得出来。” 何爷爷慈祥地笑着,却又若有所思地一直打量何雪青。 “怎么了爷爷?” 何爷爷叹了口气,“你今晚跟千源在一起?” “对啊,欠他个人情,请他吃顿饭。”何雪青坦荡地回答。 何爷爷沉默了一会儿,说,“雪青啊,你们都长大了,以后还是注意些吧,一起聚餐什么的倒没问题,不要总是单独出去。” 何雪青低头不语,起初她没有往这方面想,但现在看来,她不得不往这方面想,沈千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男孩,他是个成年男人。 “我知道了,爷爷,以后我会注意和他保持距离。” “知道就好。过来吃樱桃,今天刚买的。” 何雪青将东西拿回自己房间,高高兴兴地坐在到爷爷旁边,一边吃樱桃一边陪他看电视。 “爷爷,孙阿姨若是再不回来,咱们就再请个小时工吧。”孙阿姨是她家的保姆,在她家工作了好几年,双方十分契合,前些日子她儿媳妇生孩子回老家去了。何雪青一是工作忙二是对做饭之类的也不太擅长,她也不人心让爷爷为她操劳,就请了一个保姆,本地家政工资水准不高,反正他们家也负担得起。不过这件事,没少被小区的邻居说道。何雪青也没理会,自已家的事跟他们有何相干? “行,等等再说。” 何爷爷把频道切换到相亲节目,他指着里面的一位男嘉宾说,“你瞧他这样,长相不提,二十多岁的人身材比我都松垮,说话都不利落,要求还挺高。” 何雪青笑笑,“这种的见多了。”怎么着也比朱近明强多了。 何爷爷口出经典,“越是好男人越是对女方没苛刻要求,人家对自己要求高;越是一无是处的,要求越高得离谱,既要年轻漂亮还要工作体面还得会做家务孝顺他妈,人家有这条件何苦选他?当结婚是扶贫呢?这些人都想啥呢。” 何雪青再笑,“爷爷您老人家有时还挺英明的。” 爷爷有些不乐意,“什么有时英明,一直都英明。” “嗯嗯,爷爷一直英明。” 祖孙俩正说着话,门铃响了。 爷爷有些纳闷,这么晚是谁呀。 何雪青跑过去开门,来的人却是沈肃端。 他说笑着说道,“小婉和妈妈烤了些糕点,我猜你喜欢吃就送过来一些。” 何雪青接过东西,眉眼带笑,惊叹道,“阿姨的手真巧,竟然还会做烤点。” 爷爷见到沈肃端来也十分高兴,赶紧招呼他过去。 何雪青给两人沏了一壶碧螺春。 何雪青尽管不饿,还是将点心拿出来一些与他们分享,点心制作得十分精美好看,味道也不错,爷爷也尝了一些,连声称赞。 沈肃端一边和爷爷说话,一边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何雪青。 爷爷人老成精,观察两人的目光神色,知道他们的关系已有进展,心中不禁大为高兴。 坐了一会儿,爷爷有意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便故意打了个呵欠说,“人老喽了,天一黑就犯困。雪青你好好招待肃端,我回房去了。” 沈肃端一脸期盼,嘴上却说,“我又不是外人,爷爷不用客气。” 爷爷关上电视回自己房间去了。 过了一会儿,何雪青站起身要回自己屋,沈肃端也起身跟在她身后。 这是他归国后第一次踏进何雪青的房间,眼睛不知道该往何处看好。 她的房间仍跟以前差不多,一床一桌,三面书墙,书架着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书籍,从世界名著到当季流行小说是应有尽有。 他甚至还在它们中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他的书。当年出国时,他有不少书不方便带走,便分送给了同学们,其中大部分都流落到了何家。 沈肃端此时再看到它们,仿佛如旧友重逢一般,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由于这个缘故,沈肃端的拘束感少了许多,神态也随之变得自然。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还有一件正事没办。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我今天上街时看到这个发卡,觉得很适合你的。” 何雪青打开盒子,那是一只蝴蝶形状的发卡,在灯光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真好看。”何雪青由衷地赞道。 “我帮你戴上吧。” 他拿过发卡,略显笨拙地别到头发上。 他仔细端详着她。 两人突然都不再说话,室内一片静默。 为避免尴尬,沈肃端赶紧主动寻找话题,“对了,我准备买辆代车车,你帮我做个决定。” “借你的电脑用一下。” 他说着坐到了电脑前,开机后迅速输入网站地址,顺便解释道,“我想买辆经济实用的就行,你看看哪种好?” 何雪青笑着说,“我对汽车不太了解,你喜欢哪个就买哪个呗。” “不用太了解,你凭感觉选。” 于是,两人一起分析颜色形状,最后沈肃端挑了几款,让何雪青拍板决定。 何雪青的手指着一辆深蓝色的雅阁,“我觉得这辆就行,挺实用,价钱也实惠。”沈肃端刚工作不久,没必要买太好的车。 沈肃端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 何雪青调皮地答,“因为我聪明。” 沈肃端望着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捏捏她的腮帮子,何雪青没有躲开。 这时,沈肃端正好看到了桌上那本《儿子与情人》。 他随口问,“你喜欢劳伦斯的书?” “随便看看。其实我更喜欢勃朗特姐妹的书。” “哦,她们姐妹的书确实不错,我还跟同学参观过她们的故居呢,将来咱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 何雪青一边说话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发现他跟往常一样,并无丝毫异样。她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沈肃端在何家呆到10点才起身告辞。 隔了两天,沈肃端告诉她车子买下了,正在摇号。与此同时,他的工作也大致定了下来,经朋友的推荐,本城一家知名网络公司邀请他加入。 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他们的关系也是如此。 到了周末,沈肃端提前2天邀请何雪青到她家吃饭。 何雪青爽快答应,周六上午,她提着一兜水果到了沈家。 沈肃端却不在,是江阿姨开的门,何雪青看到她不由一怔,忙关切地问:“阿姨最近可是不舒服,怎么比上次瘦了许多?” 江晓蓉笑着说,“是吗?估计是最近常一个人吃饭,胃口没以前那么好了。” 何雪青讪讪地笑了笑,最近沈肃端的确常常跟她在一起。 就在这时,从厨房里走出了一个身穿天蓝色围裙的年轻女孩。 女孩约有二十二三,身材苗条,步态轻盈,面孔温婉秀气,她身上有一种罕见的古典气质。江晓蓉一看到她,笑容不由得柔和许多,亲切地拉她过来跟何雪青介绍,“这就是小婉,小婉,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雪青,你哥的……朋友。” 两个人互相打量一番,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江婉没说几句话,连忙道歉,“你们先聊,我失陪一会儿,鱼汤要溢出来了。” 她冲何雪青笑笑,随即钻进厨房继续忙碌,何雪青要去帮忙,江晓蓉却客气地拦住她,“没事的,小婉忙得过来,你进去也帮不了忙。”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就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是沈肃端回来了。 他像一阵风似地进了客厅,笑吟吟地跟何雪青打了招呼,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在她旁边。 江婉适时端了一个果盘过来,冲他们笑笑,接着又接着到厨房忙碌去了。 江晓蓉一边招呼何雪青吃水果,一边亲切地跟她拉家常。 “雪青,你爷爷还好吗?” “挺好的。” “你爷爷今年也快七十了吧?” “是的,六十八了。” 江晓蓉顿了顿,又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爸去得早,你家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将来结婚后,要接你爷爷一起住吗?” 何雪青的心里一咯噔,她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怪怪的,似乎问得为时过早,但她又不好不答。 沈肃端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何雪青,连忙说,“只要爷爷愿意,自然可以一起住。” 何雪青飞快地思索了一下,她觉得她和江晓蓉此时的谈话,就像面试时和hr的交谈一样,看似在跟你随意闲谈,其实每个问题都有深意。 她想了想,斟酌着回答,“爷爷以前也说过这个问题,他说我跟他隔了两代,怕有代沟,我婚后他不打算跟我同住。”她肯定不会和跟公婆同住。 江晓蓉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接着又问,“你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也是你爷爷的精神支柱,他含辛茹苦养你二十几年,就这么骤然分开,他不会寂寞吗?” 何雪青想了想回答道,“我也担心过这个问题,但爷爷说,他有自己的业余爱好,比如下棋练太极之类的,他说他为儿女操劳了一辈子,正好乐个清闲自在,只要我有空常回家看看就行。虽然很难过,但这也是必须的事。有人曾说过,天下所有的爱都是以相聚为目的,但惟有一种爱是以分离为目的:那便是父母与子女的爱。” 江晓蓉深深地打量了何雪青一眼,笑得更勉强,“这话听上去倒不错。” 沈肃端连忙表态,“妈,其实您也可以发展点业余爱好,哪怕跳跳广场舞也好。以后,以后,”说到这里,他飞快地扫了何雪青一眼,神色略有些腼腆,“以后我们会常回家看您的。” 江晓蓉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她一言不发地盯着沈肃端。 沈肃端有些无措,“妈,您怎么了?” 江晓蓉倏然反应过来,她的神色凄然而寂寥,悄悄别过脸,淡声说,“没什么。我去看看汤好了没有。” 说着,她站起身缓缓朝厨房走去。 留下沈肃端和何雪青两人面面相觑。 何雪青回想了一遍刚才的话,她自认为回答得很得体。 沈肃端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似在鼓励又似在安慰。 第十五章 进展 何雪青与沈肃端的感情循序渐进地进展着,越与他接触,何雪青越觉得沈肃端是一个难得的人。他尊重女性,体贴周到,不骄傲自大,不夸夸其谈,为人谦逊低调。他也从不像某些归国的海龟那样,说话时时不时嘣出几句英文,十句话里有九句,“我在x国的时候怎样怎样”。 他对爷爷一直很敬重,对其他人也是彬彬有礼。就连小区里的老人跟他说话时,他甚至为了迁就他们用本地的乡音说话,何雪青听到他那不伦不类的乡音就忍俊不禁。 随着他们关系的进展,他送的礼物也在逐步升级进化。从鲜花巧克力逐渐演变成了首饰衣服,何雪青有时也会回送他一些恰到好处的礼物,每次他都珍而重之地收起来。 同时,她也仔细观察沈肃端和江晓蓉的互动,也并无发现异常,但江晓蓉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儿子身上倒是真的,像她这种妈妈,何雪青倒是见过不少。她们没有自我,一切都以儿女为中心,这种人往往还受到社会各界的表彰赞扬。 虽然并没有察觉出异常,何雪青还是带着某种不安的心情和白冰讨论这个问题。 白冰看着她,笑着说,“雪青,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沈肃端是你所遇到的人中最适合你的,最重要的是你们彼此有意。至于江阿姨的事,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除非像嫁的是个孤儿,否则无论嫁给谁都有可能会遇到婆媳问题。何况江阿姨的修养很好,又是个知识份子,她应该不会做出朱近明的妈妈和姑姑那样的极品事。” 何雪青点头,从交往开始,江晓蓉确实对她十分客气,从没说过什么过份的话,也没有出格的行为。 何雪青又说到将来与婆婆是否同住的问题。 白冰想了想,说,“反正我倒不排斥与公婆同住,你知道的我和文明工资都不高,跟父母同住可减轻一些负担,将来他们二老还可以帮我们带孩子。不过,人与人不一样,端看你的个人选择。我劝你,就算不想同住,也不必提前把话说死,可以先模棱两可地答应了,以后再以别的借口推辞。毕竟肃端是单亲家庭,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一开始江阿姨肯定适应不了,也许时间一长就好了。” 何雪青苦笑,她不由得出声感慨,“冰冰,你从小到大都比我会讨长辈的欢心,也比我的性格圆融。” 听到她的夸奖,白冰并没有显出高兴的神色,反而有些悲凉,“你该明白的,我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家里。我从小就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我倒是羡慕你和非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家里的小公主,任性得可爱。” 何雪青有种难言的伤感,“可是我们长大后,就不得不扮演某些不愿意扮演的角色。”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白冰又说,“对了,雪青,我五月要结婚,你和非非来当我的伴娘吧。”何雪青自然责无旁贷地同意了。同时,她还在好好地想一想,要送白冰些什么结婚礼物合适。 何雪青再见到朱文明时,意外地发现这人竟有了不小的变化,他的头发似乎比以往茂盛些许,衣着打扮也新潮许多,他其实长得也不算差,加上作息跟老年人一样健康,身材保持得还可以,这么一拾掇,倒还能看。 朱文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一声,抱怨道,“这些都是冰冰整的,其实我不怎么在乎外表,人嘛,心灵美才是最重要的。” 何雪青笑着说,“心灵美当然重要,可是你的外表变好了,岂不是更好?人们通过你的现象就能猜到你的本质。” 朱文明笑答,“那倒是。” 白冰的婚期定得有些仓促,主要是白家父母催得紧,他们一是为了面子,二是因为住处太狭窄,特别想赶快嫁出女儿,白冰的弟弟已经开始往家里带女朋友了。这次白爸倒不干涉,相反,他还颇自豪地到处炫耀。何雪青不由得这他的奇葩双标折服,女儿以前跟正当男生交往,他都觉得丢脸,儿子带女友回家过夜他则觉得长脸。 有了这样的父母,白冰怎能不糟心?好在朱家父母喜欢她,聘礼给的大方,房子也说好了要加她的名字。这多少令人颇感欣慰。 但令何雪青没想到的是,白冰本已定好的事情却突然起了变化,因为不知是谁得到的小道消息说,这次老厂区拆迁,不但要补偿钱,每个人还有七十平米的回迁房。 这个消息像是油锅了撒了盐一样,整个小区都炸了锅。 回迁房是按人头算的,当然是人越多越占便宜。于是白冰爸妈果断决定婚期延后,以便多得七十平米回迁房。朱家对此十分不满,两家互相撕扯。 白冰夹在中间十分为难,她苦笑,“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香饽饽。” 何雪青好言宽慰好友,然而她没想到自己也有难题。 她一回到家,就发现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是她妈李婷打来的。 说起她妈李婷,何雪青的感情就有些复杂。 小时候,她妈就不喜欢她,总对她百般挑剔,嫌她不够乖巧听话,不够淑女文静。爷爷与她的矛盾多半起此。 其实何雪青根本没有她说的那么差,她只是一个正常的孩子罢了。至少她比她那个三岁才说话,八岁还尿床,十岁上一年级的表哥李宝根强太多了。但妈妈却对表哥赞不绝口,想尽了办法为他开脱。 “我妈说,贵人都语迟,这孩子将来肯定了不得。” 何雪青当下就不服气地接道,“那照你这么说,哑巴才是最贵的人,人家更迟,一辈子都不开口。” 李婷被抢白得哑口无言,气得去拿扫帚要揍她,当然最后被爷爷拦住了。 何雪青考试成绩好,她高兴归高兴,嘴里却仍说,“你也别骄傲,现在成绩好不算啥,你也别看宝根现在学习不好,可老师都说了,男孩子有后劲有潜力,到了初中高中,不用费力都能把女孩子甩得远远的。” 爷爷听了这话,当下脸一沉,“你以后少对着孩子说这些。你也是女同志,别人这么说,你不反驳就罢了,还傻呵呵地相信,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 李婷被公公抢白得呐呐不语。从那以后,她很少再在女儿面前说这些话,但补贴娘家时从不手软,有时克扣何雪青的零花钱,最后爷爷不得不出面干涉,她才有所收敛。 最后的戏剧性结局是,那个女老师在班里常常这么说,以至于她班里的男生自己都信了,觉得自己有后劲有潜力,索性放心地玩去了,反倒是女生用心苦学。到了高考时,女生个个都考得不错,男生只有一个上了本科,李宝根只上了民办专科。 何雪青的妈妈和外婆又一起援引某砖家叫兽的话,大加痛斥中国的高考制度不利于男生发挥。 何雪青每回都只能冷笑而已。砖家砖家,某些砖家还建议市民不要空腹吃喝呢,某些人的存在只是让民众获得智商上的优越感而已。 她们母女俩本就关系一般,何雪青从小更和爷爷亲近。爸爸去世后,李婷隔了一年就结婚了,男方叫王成贵是个大她七岁的基层公务员,他见何雪青时,恍如国家领导人接见平民百姓一般。这么多年来,他别的本事没学精,倒是把官威学了个炉火纯青,何雪青见他一次能笑好几天。 她妈自改嫁后跟她联系越来越少,看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现在她打电话来,何雪青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妈,你找我什么事?”何雪青回拨过去。 李婷的声音十分轻快,“怎么,没事妈就不能跟你打电话了?” “嗯,什么事你说。” 李婷东拉西扯一会,终于进入了正题,“雪青啊,我听说咱家老厂区那边还有回迁房是吗?” “我不清楚,上面也没发话。” 李婷先笑了几声,“那什么,我跟你商量个事呗,我听说,回迁房是按人头分的,现在很多人为了多分房子,都忙着结婚是吧?我听说那个朱近明最近相了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正筹备结婚呢。” 何雪青的语气很冷淡,“别说消息还不确凿,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想为了这七十平米就仓促结婚。” 要是以前,她妈肯定又该训斥她了。今天她难得没有,语气比所有时候都要和气亲切,她越是如此,何雪青的心就越忐忑。 果然,李婷拉扯一通后,终于扯到了最终核心,“雪青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五岁了。” 何雪青心中警惕,打断她,“这话太多人说了,妈你还有别的事吗?” 李婷语气滞了一下,仍没有发作,试探说,“你还记得你王伯家的侄子吗?” 何雪青的声音十分冷淡,“是那个考了六年公务员的王远吗?如果你是介绍对象的话就免了。” 李婷的语气有些发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早点结婚可,再把男方户口迁到你家,就可以多分七十平……”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何雪青趁机说,“妈,有客人来了,我先挂了。”说完她果断挂掉。 她从猫眼里往外望去,谁知猫眼却被人挡住了。 “谁啊?”她问。 “京东快递。” 何雪青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嘴角上翘,迅速打开了门。 沈千源抱着一只箱子,穿着红白相间的运动服,酷酷地站在门口。 第十六章 最喜欢御姐 何雪青开了门,打量着面前的人,调侃道,“强东怎么这么大方,给你们员工换新工作服了,挺好看的。” 沈千源走进屋里,一本正经地回道,“老板大婚,员工有福利。” 何雪青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沈千源把箱子放下说,“这是朋友送的蓝莓,分你一箱,多吃对眼睛有好处。” “谢谢。”何雪青笑着说。 他往沙发上一坐,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家里有剩饭吗?我还没吃饭。” 何雪青打开冰箱看看,里面只有剩米饭。她给他做了一份蛋炒饭,做了个紫菜汤。 沈千源狼吞虎咽地吃着,每次看他吃饭,都让她产生一种自己厨艺很好的感觉。 她捧着脸问道,“怎么样,我的厨艺是不是进步了?” “跟你八岁时比是进步多了。” “滚。” 吃完饭,沈千源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抱怨,“上次为了狠宰你一顿,结果吃撑了。”三碗拉面不撑才怪。 何雪青笑倒在沙发上,说他活该。要宰人也不挑个好地方。 沈千源洗完碗回来,走到何雪青身边坐下,对她正色道,“我今天来告诉你一个准信,关于拆迁方面的,记住了:这次只有赔偿款,没有回迁房,你别信那些小道消息。” 何雪青惊讶,“你从哪里得知的?” 沈千源不好多说:“反正是从可靠的人那里得知的,你只需相信我就好。” 何雪青也没什么太大感觉,“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 沈千源看着她说:“我怕你跟某些人一样,为了那子虚乌有的七十平米糊里糊涂地嫁了人。” 何雪青轻笑,“你把我看得太轻了,七十平怎能让人随便嫁人?至少要七百平才可以。” 沈千源也跟着笑了,他目光灼灼,“真的吗,我刚好有七百平,还是青砖大瓦房,你要不要凑合一下?” 何雪青渐渐敛去了笑容,扭过头,生硬地说,“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以后别再开了。” 沈千源的双眸渐渐黯淡下去,他不说话,低头乱摁着沙发上的遥控器,半晌才自嘲地笑笑,说道:“怎么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逗你玩的。哈哈。” 何雪青停了一会儿,正容说道,“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适合你的女孩子。” 是的,他太年轻,一切都没有定性,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新鲜劲很快就会过去。如果她只有二十岁,她可以不用考虑结果,不用计较现实,她也许会愿意试试,无论结果怎样都没关系。可惜她已经二十七岁了。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谈一场不确定的恋爱,她怕自己成为年轻男孩的“练爱”对象。 这时,沈千源又开口说,“对了,我在路上遇到你们公司的那个钱姐了,她问我那件事你有没有给我说,她说的是哪件事?” 何雪青“哦”了一声,她一直在为难怎么跟他说这件事,既然他主动问起,她就顺便说了吧。 “是这样的,钱姐想把她表妹介绍给你,女孩子我见过,挺好看的,年纪——” 何雪青话没说完,沈千源突然冷笑一声,霍然站了起来。 他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告诉那个钱姐,我喜欢御姐和熟女,若有人符合,请她本人联系我。” 何雪青:“……” 沈千源悻悻离去,何雪青呆坐片刻,接着飞快地给钱姐留言,委婉地说了事情的结果。钱姐很快就回了,“知道了,没关系的,这种事情很正常。”何雪青松了一口气,总算了却一桩事情,不知怎地,她感觉莫名轻松许多。 过了一会儿,白冰就给她发了伴娘服的图片,她的是一件浅蓝色的裙子,问她喜不喜欢。她回了说喜欢。她突然想起沈千源的话,就给白冰打个电话过去,让她不要相信这种小道消息。 白冰听罢也松了一大口气,说道,“太好了,那我的婚礼就如期举行,我爸妈不同意也不行。反正,就算分得这七十平也跟我没关系。” 白冰的婚期十分艰难地如期举行,说是艰难是因为白家父母十分难缠,即便白冰说不会有回迁房,他们也不信,反而骂白冰想嫁人想疯了。 白冰也怒了,“对,我就是想嫁人想疯了,那也是你们逼疯的,是谁之前天天说我丢脸,一把年纪还不嫁人的?是谁说我到年底还不结婚就跟我断绝关系的?”这一席话把夫妻俩堵得哑口无言。 朱家不明就里,反而以为白冰是做了很大牺牲,对她愈发地和气和心疼。 也不知白冰怎么跟朱家父母说的,反正二老对何雪青十分客气。朱母拉着她的手说,“冰冰说多亏你鼓励她,要不然这婚期不知要拖到多久呢。”拆迁的事又没个准期。 何雪青回道,“冰冰说你们家把婚期都告诉亲戚了,莫名拖延怕对你们不好。既然已经定下了,她就不能失信。我们做为好朋友当然支持她的决定。” 朱母连声夸赞自己的儿媳妇,“冰冰真是个好孩子,将来我们家文明要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答应。” 何雪青的心里不禁为白冰高兴,她只希望白冰将来过得顺遂些。 白冰的婚礼办得简单而热闹,双方都不是大富之家,也没有大操大办。不过是亲朋好友会聚一堂,随点礼吃吃饭而已。何雪青送了白冰一条珍珠项链,几套价值不便宜又十分适合她的衣服。于非非则直接包了礼金。 白冰感动地看着何雪青说,“你真是太破费了。” 何雪青笑着说,“谁让咱们感情好,送什么都是应该的。” 白冰搂着她的肩,没说话。 婚礼那天,是白冰此生中最漂亮的时刻,人们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平日里总是灰扑扑的女孩子其实长得也不错。的确,白冰底子不差,但她没有闲钱打扮,她家人也不准她打扮。除了少数天生丽质的女孩外,一般长相的,打扮与打扮区别就很大。 何雪青和于非非两人都是淡妆,毕竟今日新娘才是主角,她们不能抢了风头。 何雪青长发披肩,一袭浅蓝色裙子,白色高跟凉鞋,显得十分清新淡雅。裙子是收腰的,将她窈窕的腰身显露无疑。 于非非生得娇小玲珑,活泼可爱。婚礼上就有人打听两位伴娘的消息。 何雪青没想到沈千源也来了。他一来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他拉着放假归来的于越越亦步亦趋地跟着何雪青和于非非。 何雪青趁机问他,“你们跟着我们干吗?” 沈千源淡淡地说,“怕有人对你们无礼,这场上猥琐男挺多的。”他恨不得把那些男人的眼睛给蒙上。 何雪青笑着说,“你想到哪里去了?这儿又不是穷乡僻壤,没有那些恶心的陋习。”他们这里并没有闹伴娘的习俗,甚至连闹洞房的习俗也没了。 沈千源看了一眼白冰,突然说道,“不知道你穿上婚纱会是什么样子?” 第十七章 母与子 小区里最近喜事连连。白冰结婚不久后,那个朱近明竟然也要结婚了。 朱近明住得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这些都是他姑姑朱平宣扬出去的。 朱平喜气洋洋地逢人就说,“我那个侄子最近终于要定下来了,是我介绍的,女方今年才二十,长得哟跟电视上那谁似的,人见人夸。” 白冰告诉何雪青和于非非说,“女方确实才二十,确实长得也不错。不过呢,家里是附近农村的,只有初中学历,是个厂妹,家里姐妹四个,有个弟弟。本来人家也在犹豫,女孩的家里想攀个有钱的,以便将来好补贴家里,若不是听说咱们这快拆迁了,又有回迁房,人家还不同意呢。” 三人都叹,这个朱近明终于结婚了,他也算是求仁得仁。 过了几天,何雪青又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每次接到她的电话,她心里都是一咯噔,她磨蹭了一会儿才不情愿地摁了接听键。 “妈,找我什么事?” 李婷的声音十分兴奋,“雪青,妈告诉你个好消息,国家不是开放二胎了吗?今天你奶奶陪我去检查了,大夫说我生二胎没问题,你马上就要有弟弟了。” 何雪青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可是妈,你今年都四十七了,是超高龄产妇,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李婷不以为然,“那又怎样,现在医学发达了。你知不知道,有了这个孩子,我才能在王家彻底站稳脚跟。” 何雪青的声音不由得变冷,“王家除了你难道还有别的女人竞争?站稳脚跟有什么大用吗?难道王家的家世跟能跟李嘉诚家有得一拼,生个儿子能奖励你一个亿?退一万步说,就是顺利生产,等孩子成年时你们也六七十了,何至于这么拼?” 李婷笑呵呵地说,“哎呀,这算啥,又不只我一个这样。再说了我们年龄大些也没关系,不还有你和小新吗?你们姐俩到时可得好好照顾你们的小弟弟。小新家是个女孩子,养女儿又不像养儿子那样费钱,你家就你一个,又快拆迁了,拿出一部分帮扶你弟弟读书结婚啥的又不是难事。” 李嫁口中的小新全名叫王新,是王伯的独生女,比何雪青大两岁,已婚已育。何雪青就见过她几回,话都没说过几句,只觉得是她是个安静老实的女人,跟白冰有点像。 何雪青听她妈这么一说,心中一凉,大觉不妙。妈妈在那边接着说:“不管怎样,有个弟弟都是极好的,以后你也有娘家兄弟了,在婆家受了气也有人帮你。” 何雪青不得不提醒她说,“妈,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不是在古代。” “无论什么时候世情都是一样的。” “可我怕遇到舅舅那样的兄弟,天天净是麻烦事。”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李嫁有些恼怒,继续絮叨个不停。 何雪青平复了一下情绪,寻找机会□□话:“妈,我这么跟你说过吧,做为女儿,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生育自由,你有要二胎的权利。但同时你也要记得,将来我有赡养你的义务,但没有养弟弟的义务。”丑话还是说在前面为好,帮不帮扶那得看她以后的心情,但她必须得让人知道,她没有这个义务。 李嫁尖声叫道,“你怎么能这么说,那可是你亲弟弟!” 何雪青不想说话,一口一个弟弟,仿佛她已经认定自己一定能生儿子似的。 她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听说她出生的时候,最失望的不是爷爷奶奶也不是爸爸,而是外婆和妈妈。妈妈一听护士说生的是个女儿,当场落泪。外婆也全然没了女儿怀孕时的嚣张气焰,像只斗败了的母鸡似的,蔫在一旁。爷爷被妈妈的作派气得脸都青了。 李婷在那边继续破口大骂,硬生生地打断了何雪青的回忆:“怪不得你外婆说你冷心冷肺,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何雪青连反驳都懒得,“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固执已见的人,有什么可反驳的,他们永远觉得自己有理,错的都是别人。 何雪青挂了电话,神色黯然地窝在沙发上。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连爷爷开门进来都没有察觉。 何爷爷观察着孙女的脸色,好声问,“你妈又打电话了?这次又想干什么?” 何雪青抬脸笑笑,“没什么,她也要拼二胎了。” 爷爷也愣了,叹息一声,“何苦呢,都多大岁数了。真喜欢孩子,抱孙子孙女不就得了。” 何雪青冷笑,爱生孩子的可不一定是真喜欢孩子。 爷爷温声安慰她,“她想生就生,反正跟你关系也不大。你也别跟你妈计较,她是被你外婆一家给坑害了。” 何雪青心情低落,一时口不择言,“爷爷,你当年就没帮着爸爸长长眼吗?怎么让我爸娶了我妈呢?” 爷爷笑了笑,摸着她的头顶说,“傻孩子,你爸不娶你妈哪还有你。”这倒也是。 “好了,反正她现在也不跟你生活在一起。虽然你妈有很多缺点,但她毕竟生下了你,光凭这一点,我一辈子都挺感谢她。不过,这话我可不敢告诉你妈,我怕她和你姥姥挟天子以令诸侯。” 何雪青被爷爷的幽默逗笑了。她想拼二胎就拼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挡不住的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她又何必再黯然神伤,况且她还有一个好爷爷。 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何雪青突然明白了她们母女之间真正的症结所在。 她妈妈连自己的性别都不认同,又怎么可能认同她这个女儿呢?她挑剔她讨厌她,不是因为她有多差劲,只是不认同她的性别罢了。妈妈还认为她不配得到那么好的待遇,因为这些她自己从来都没得到过,她对自己母爱是有些,但应该同时又夹杂着微妙的厌恶和嫉妒。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是不会正确地爱别人的,即使爱也是畸形的爱。何雪青在豁然开朗的同时也有些悲哀。 第二天,何雪青就抛开了妈妈给自己的负面影响,该做什么做什么。 她没料到王伯的女儿王新竟然给她打电话了。 她在试探何雪青对这个二胎的看法。 何雪青开门见山,把自己昨天对妈妈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王新听罢,沉默一会,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很矛盾,我没权利干涉父母的决定,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夫妻俩只是普通人,工资不高不低,上有老下有小,自家的日子已经很艰难,我实在没有余力顾及旁人,但又不好说出口。”既然有人开了头,她也不太难做了。原来她也有带头作用,不过,在王家人眼里她带的是个坏头。何雪青觉得真是啼笑皆非。 周一的工作归例非常忙碌,沈肃端那边也很忙。不过他百忙之中仍不忘抽空给她发微信和短信。 周二工作稍稍轻松一下,沈肃端依旧约她出来吃饭。 “同事推荐了一家新餐厅,咱们今晚去尝尝吧。6点我去接你。” “好的,晚上见。” 可是,到6点时,沈肃端仍没有来,6点10分时,他急急打了个电话来,“对不起,雪青,我妈突然病了。我得赶紧回去,今晚不能陪你吃饭了。” 何雪青忙问,“阿姨怎么了?要不要我跟一起去看看。” 沈肃端忙说不用。 “我已经下单了,你能不能找个朋友陪你吃饭?明天一定补偿你。” 何雪青安慰他说,“没关系的,阿姨的身体最重要,我约非非一起去。你放心去吧,开车注意些。” 于非非的公司离她的公司不远,她打了电话过去,她正好刚下班,正好今天无约,于是两人决定一起去吃饭。 两人到了饭店门口,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是沈千源。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高挑漂亮的混血女孩子,两人举止十分熟稔。 沈千源看到两人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很快,他就附在女孩耳边低语了一句,然后带着她大步走过来, 三人打了招呼,沈千源笑着给两人介绍,“她是我的朋友,中文名苏格拉敏。” 第十八章 缓和 四个人在饭店门口相遇,最后两桌拼成了一桌。 苏格拉敏的中文讲得很好,言谈幽默风趣。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她很喜欢哲学,职业是个自由摄影师。何雪青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应该有二十五六岁吧。她正是沈千源喜欢的那种御姐范。 吃饭时,沈千源对苏格拉敏十分照顾,对方也坦然受之,甚至还一脸促狭地指使他干这干那。 何雪青看着两人的互动,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也许应该就是那种姐姐看着一直疼爱的弟弟找到女朋友的那种感觉吧,她想。 吃过饭后,沈千源先把两人送回家,再开着车带着苏格拉敏回去。 许了因为有了新女朋友的缘故,沈千源跟何雪青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而她与沈肃端的见面也是三番两次地被打断。沈肃端每次都十分歉疚,过后加倍补偿她。但如是两次之后,何雪青再迟钝也察觉出问题了:江晓蓉不满意她。 江晓蓉的处事风格仍跟以前一样,她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同邻十多年,何雪青从没见过她与别人发生过冲突。她无论多讨厌一个人表面上仍是让人无可指摘。她不满意自己却又不在明面上说,对她仍是一如既往地客气。 这天,她与白冰相约逛街时,说起了这个问题。 白冰问道,“江阿姨不喜欢你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何雪青说,“那是女人的直觉,不会错的。” 白冰想了一会儿,看着何雪青,用调侃的口吻说道,“雪青,我发现有的女孩特别招长辈喜欢,而有的女孩又比较招男孩子喜欢,我是前一种,你可能属于后一种。” 何雪青笑了笑,白冰确实一直都有长辈缘。 白冰又接着说,“因为我这种人安静乖巧无害看上去很好掌控。可是你,我想不出用什么词形容,大概就是你骨子里有一种难以掌控的不羁和野性,会让有些人感到不安。我想江阿姨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何雪青哑然,她觉得看似温和的白冰实则对人性有种犀利的洞察力。 “她不满意你也没关系,沈肃端喜欢你,而且他越来越喜欢你。这是一个很大的筹码。” 何雪青笑,“怎么听上去像两军对阵似的。” 白冰说,“你以为呢?战争无处不在。对于很多中国女性来说,婚姻就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与各色人谈判兼斗智斗勇。不过现在到底比古代强多了,那时还得跟小妾斗。” 何雪青笑道,“现代有小三。” 白冰也笑,“真到了这地步,连我这样的也不斗了,更何况是你这种的。现在事情并不严重,还是那句话,除非你嫁的是孤儿,否则婆媳问题是逃避不了的。” 何雪青做出一种怕怕的样子,“我能不能不斗?” 白冰瞪她一眼,“你上学上班都会力争上游,怎么到了这里就不敢了?”说到这里,她又拿自己举例,“你看看我,朱文明这个鸡肋我还得稍稍争一争呢,沈肃端可是鲜美的烤全羊,你争一争又不委屈。” 何雪青被这个说法逗笑了。 白冰接着就给她支招,“没事的,还好江阿姨的表面涵养功夫很好,而且也没在明面上反对你们。要是遇到朱近明的妈妈和姑姑那样泼妇型婆婆,那才叫糟心呢。” “你现在先努力让她接纳你,多费点心思就行。” 何雪青仍有些迟疑,白冰叹了口气,接着鼓动她,“你想想沈肃端,他都肯去讨好你爷爷,你为他做一点算什么,感情都是相互的。” 这一点倒是真的,沈肃端确实在尽力讨爷爷的喜欢,一有了空就陪他聊天下棋喝茶,说话都顺着他说,遇到不对的也从不当场反驳,给爷爷留足了面子。 白冰见何雪青神色有些松动,就继续往下说,“这周六是江阿姨的阴历生日,你去给她一个惊喜。她必然会很高兴,然后你借着这个契机一点点地攻克她。” 何雪青惊讶,“你怎么知道江阿姨的生日的?” 白冰抿嘴微笑。 何雪青十分好奇,缠问她,“你告诉我呗。” 白冰笑着说,“告诉你也行,不过你可不准吃醋。” “我保证。” 白冰低头看着路面,过了一会儿才幽幽说道,“其实我少女时期暗恋过沈肃端。” 何雪青倒一点也不觉奇怪,当年有不少女生都喜欢他。他长相清秀、多才多艺,而且性格早熟,与同龄的男生一比,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所以我一直默默地关注他的一切。”白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你当年怎么没表白啊?”何雪青问了一个傻问题。 果然她这个问题被白冰笑话了,“你真傻还是假傻?那种情况下谁敢越雷池一步啊?我真说了不被我爸打死才怪。而且后来我发现他喜欢你,也就是想想罢了。” 提起学生时代,两人不由得一阵唏嘘感慨。 何雪青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他喜欢我,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白冰嗤笑她,“你这人太迟钝,我提醒过你几次你都没反应,后来我也不敢提了,因为他妈妈管得太严,你的性子又冒失,万一勾起你的念头,你俩又不成,到时怎么办?而且我还怕耽误你的学习成绩。”何雪青隐隐想起,白冰有几次是提过这事,但她那时真的很迟钝。她关注的不过是学习成绩,以及哪本书好看,又或者哪家店的烤串好吃。 “所以我特别希望你俩能成。仿佛就像你帮我完成少年时的夙愿一样。我的男神娶了我最好的朋友,觉得没有便宜外人。” “噗,听起来倒是挺划算的。” 说来也奇怪,对于白冰曾经暗恋过沈肃端这事,何雪青真的一点也不吃醋。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逛商场,白冰帮她选了送给江阿姨的生日礼物,礼物不宜太贵重,但又要拿得出手。何雪青给她买了一件米色的披肩,订了一个蛋糕,到时再到花店买一束红色康乃馨就行了。 周六这天上午,沈肃端本来要约何雪青出门去近郊钓鱼,却被告知一会儿她要登门拜访。沈肃端十分高兴,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屋子,接着又亲自去商场采购,江婉要帮忙也被他拒绝了。 江晓蓉看着儿子这种做派,不由得暗自落寞。 她对江婉说,“这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积极。”江婉十分勉强地笑笑。 到了十点钟,何雪青准时到达。 江婉开了门,何雪青一手捧着花一手提着蛋糕盒子走了进来,笑着对江晓蓉说,“阿姨,祝您生日快乐。” 江晓蓉和江婉都有些愣住了。 江婉一脸不安地看着江晓蓉,“姑姑,今天是您的生日吗?” 何雪青也有些惊讶,“阿姨,您以前不是按阴历过生日的吗?” 江晓蓉有些恍惚,同时还有些动容,她慈祥地笑道,“好孩子,难得你竟记得。我出国前确实是过阴历生日的,后来就只过阳历了。你快过来坐。”说着,她亲热地挽着她的手。 恰在这时,沈肃端也提着大包小包地回来了。 很显然,他也忘了今天是妈妈的阴历生日。 他有些自责地道,“妈,您我看我还不如雪青呢。” 何雪青忙笑着说,“若不是你提过,我哪里记得。” 沈肃端感激地看了何雪青一眼,然后心虚地讪笑着。 今日的气氛十分融洽,吃饭时,江晓蓉难得兴致颇高,还开了一瓶红酒与三人畅饮。沈肃端自己吃得不多,一直忙着替她们服务,剥虾、夹菜、倒饮料、添饭,忙个不停。 何雪青接过他剥的虾,笑着说道,“你别忙活了,我又不是外人,你只给阿姨剥就行了。” 沈肃端心情高兴,说话也变得活泼起来,“没关系,把你们两位伺候好了,我才能有好日子过。” 江晓蓉看了儿子一眼,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倒说说,我们俩谁不让你好过了?” 大家一齐笑了,江婉也陪着他们笑。 吃完饭后,众人又象征性地分吃了蛋糕。 何雪青又坐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沈肃端仍跟往常一样送她出门。 一路上,他不住地看她,何雪青被看得发窘,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难道我脸上长花了?” 沈肃端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句,“你本来就是一朵花。”这话虽然不新鲜,但由他嘴里说出来也属难得。 两人一起走到树荫里,沈肃端站住了,他迟疑一阵,说道,“雪青,今日太谢谢你了。” 何雪青说,“不用跟我客气,只要阿姨高兴就好。” 沈肃端踟蹰着说道,“雪青,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进一步发展,要不按本地习俗,咱们先订婚?” 何雪青微微惊讶,“订婚?” 沈肃端索性趁此机会一起说了,“订婚后,我们可以一起搬出去,你要觉得合适,咱们年底就结婚。” 何雪青沉默着,她总觉得她和沈肃端的关系才刚起步,就要订婚结婚,似乎有些为时过早。 何雪青想了一会儿,答道,“我考虑一下吧。” 沈肃端松了一口气,“好的。” 两人在树林里分了手,何雪青沿着林荫道绕着圈子往家走去。 五月的阳光明媚鲜亮,路旁花坛里的月季花开得正艳,她的心情也跟今日的天气一样晴好。 她正慢慢踱步走着,迎面却碰上了沈千源。他从鹅卵石小径那边走来,一边走一边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头,何雪青猜测他准是心情不好,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心情一不好就爱踢石头踢树。 第十九章 等你改变决定 她远远地看着他,他穿着很简单的白色体恤、牛仔短裤、白色运动鞋,像是刚运动完,一头浓密地自来卷上有些濡湿,脸上尚带着晶莹的汗珠,肤色在阳光下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何雪青有一种想要避开他的冲动,可惜路太窄,她无法躲避,同时又觉得这样做显得未免可笑。 两人在花坛中间狭路相逢。 一块鹅卵石骨碌碌地滚到她脚下。 这都多大了,还干小时候的勾当?何雪青不由得又想起了这家伙小时候总朝她扔东西的事情。 沈千源今日不知中了什么邪,一句话不说,只顾朝她踢石头。 何雪青出口揶揄,“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会玩?” 沈千源终于不踢石头了,挡在她面前,挡住一片阳光。 “你觉得那个苏格拉敏怎么样?”他突兀地问。 “很好啊,又漂亮又有个性。”这是诚心地赞美。 沈千源盯着她的脸,“一点都不吃醋?” 何雪青急声说,“我为什么要吃醋?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千源突然又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站着。 何雪青突然想起来,沈千源似乎很少到沈肃端家里去,按理说,他父母都在国外,几个姑姑离得也远,只有一个伯母,本应来往密切才对,但他却很少上门。 她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常去江阿姨家?” 沈千源双手插兜,两眼望天,淡淡地说,“不爱去,觉得压抑。” 何雪青笑了笑。 沈千源接着又说,“别人的家是躲避风浪的港湾,他们家是军港。我伯母那人连吃香蕉从哪头开始都能给我建议。” 何雪青有些惊讶,“不是吧,江阿姨有这么夸张吗?” 沈千源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说道,“你别以为我居心叵测地说她坏话,我不是那种人,也许她只是针对我,伯母那人还是挺有界限感的,对外人不会多管,但对自己亲近的人十分上心。” 何雪青笑笑,“我倒没往这方面想,因为我清楚你不是那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沈千源的双眸一亮,“你真的这么想?” 何雪青顿了顿,又说,“因为你有坏话都喜欢当人面说。” 沈千源:“……” 半晌,他恨恨地说,“真希望赶紧下雪。”何雪青被他这跳跃思维弄糊涂了。 只听他接着说道,“那样,我就可以团雪球砸你了。” 何雪青格格地笑了起来。 沈千源看着她的笑脸,不禁也跟着笑起来,笑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容戛然而止。 “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 “还行。” 他盯着她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我差点忘了,你刚刚恭祝了太后娘娘的生辰,她老人家应该龙颜大悦,所以你也跟着高兴是不是?” 何雪青假装没听出他语气中的酸味,故作平淡地问,“你也知道今天是江阿姨的生日?” “又是买蛋糕又是买花的能猜不出来吗?” “你跟踪我?” “你想多了。刚好路过。”路过商场路过花店又路过蛋糕店而已。 何雪青松了一口气,她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她侧身让开,示意他先过去。 沈千源站着不动。 何雪青不理会他,硬从他身边挤过去,把他挤得趔趄了一下。 两人侧身而过的时候,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想起,“你一个当惯公主的人去学专业丫环江婉那样的做派,你不觉得委屈吗?何至于此?” 何雪青的心坎被他轻轻一击,脚步不由停顿下来。 她冷静地接道,“我不是什么公主,哪有资格得公主病。”再说了,她只是多费点心思而已,江阿姨又是长辈,她也没觉得有多委屈。 沈千源冷笑,“相比女奴病,还是公主病更可爱些。” 何雪青被他这句话激怒了,她转过身狠狠地瞪着他。 沈千源像是要故意刺激她似的。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淡淡的失望和嘲讽,“我离开你的那些年,曾不止一次地想,当年那个总是欺负我的女孩子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还是颐指气使的女王,抑或是优雅的淑女,但我从没想到过,你会变成如今这样:你变得不敢爱不敢恨,你苟且于现实,妥协于世俗,可笑的是你偏偏还以为这是成熟和成长。” 沈千源的话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何雪青的胸口,她的心口又闷又痛,又像是某种隐蔽的伤疤被人猝不及防地揭起,丝丝地抽疼。 她盯着沈千源,嘴唇颤抖着,声音又急又快,“你以为我不想任性不想恣意而为吗?但人活在这个世上完全可以任性吗?谁没有适度的妥协过?这个世界,只有有资本的人才有权利任性。否则,越任性越惨。而我没有那种资本。” “小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是公主,总以为自己独一无二,其实后来发现大家都差不多。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有着中等略偏上的容貌,有着中等略偏上的家境,工作不上不下,性格有优点也有缺点,像我这样的女孩本城有几万个。 我22岁时还天真的以为我可以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但现在当我身边的人都在劝我妥协,当我的至亲也开始动摇时,我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就像考试时,周围的人都交卷了,你还没写完,这种焦急你懂吗?也许你会说,在西方国家,女人别说是27就是47也没事,可你别忘了,我生活在中国,生活在中国内陆偏保守的二三线城市。我只是一个俗人,我不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当我一个人对抗整个群体,其中还包括至亲的时候,即使占理也非常痛苦。这种感觉你明白吗?你根本不明白,你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多时的委屈和愤懑一齐朝她涌来,眼泪险些喷涌而出。 沈千源被她的眼泪吓得手足无措。他故作出来的冷漠和嘲讽顿时一扫而光,眼中、脸上全是满满的疼惜和内疚。 他用衬衫的袖子慌乱地拭去她的眼泪,声音轻柔:“别人卷子交的早,说不定是瞎写的。你是公主,一直都是。” 何雪青突然甩开他的手,不顾他的呼喊一路狂奔回家。沈千源想追上去,又怕小区的熟人看见胡乱议论。他只好绕路到她家楼下,看着她上楼。 何雪青到家时,发现手机里有一条新短信,是沈千源发来的:对不起,请原谅我。我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但我会一直等你改变决定。” 第二十章 婆媳谈判 何雪青看着这条短信,良久无语。事后冷静下来想想,自己刚才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情绪。 沈肃端是她喜欢的,她并不觉得是将就。唯一让她心情复杂的是放下身段讨好江晓蓉这事。她从小就不是一个善于取悦于人的孩子,要不然,也不至于与亲生母亲和外婆的关系那么差了。她连自己的爷爷都没这么讨好过,现在却去讨好一个外人。说到底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的。但白冰说服了她,她自己也说服了自己,没想到却被沈千源一语戳破,她大概是恼羞成怒,再加上多日的委屈,才对他发火。 她想了一下,回他:接受你的道歉,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另,我做什么事都喜欢一心一意。祝你幸福。 几秒钟后,沈千源回了她一条:对不起,我忽略了国外与国内环境的不同,男性与女性的不同,我现在理解了你的立场和难处,我承认我是被妒忌冲昏了头脑才说那些话,才口不择言。 何雪青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回他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了一条: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你吃饭好吗? 何雪青只好回他:不用,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 从这天起,她与沈千源的关系越来越尴尬,她有意避开他。有好几次,沈千源约她出来都被她拒绝了。两人碰面时,她也是十分疏离客气。两人的异常也引起了白冰和与非非的注意。 于非非一脸惊讶:“不会吧?那个小嫩草对你……”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觉得咱们的男神适合你,让人有安全感,那个小嫩草,还是算了吧,他比越越还小几个月呢,还没到法定婚龄。我怕他的热情来得快去也得快,咱们现在耽搁不起。你看看文章和马伊琍的结局。” 白冰也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何雪青,“人这样做是对的,这瓜田李下的,容易让人多想。万一传到江阿姨和沈肃端那里就不好说了,而且他们还是亲戚,将来见了面都彼此尴尬。” 何雪青看着两个好朋友,笑笑没说话。 最后连爷爷也察觉到了什么,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她一通:“这男孩子本就比女孩子成熟得晚,找个比你小的就跟找个儿子似的,得处处照顾他迁就他,为他操碎了心。还是肃端跟你最合适,他稳重成熟有礼貌,年龄也合适,” 何雪青心不在焉地应答着。 自从过生日之事后,何雪青用心与江晓蓉相处,两人的关系也比以前融洽了许多。 沈肃端看着十分高兴,便趁此机会和母亲商量订婚的事。 江晓蓉放下织了一半的毛衣,淡淡地问道:“你跟雪青谈你们将来要生几个孩子以及家庭规划之类的事情了吗?” 沈肃端说:“妈,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吧?” 江笑蓉微微一笑,“早吗?你们已经不是少男少女了,谈恋爱不谈这些实际的问题,难道整天谈些风花雪月?” 沈肃端一脸无奈,“妈,您不会连我的感情也要参与吧?而且无论年纪大小,恋爱过程都是一样的,一切都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江晓蓉沉默了一会,接着一脸寥落地叹息道,“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也要成家了。唉,你们沈家还倒好,好歹你还有几个堂兄弟。可是你外公家……你的几个舅舅都不在了,想我们江家当年偌大一个家族,如今人丁如此凋零。” 沈肃端好声安慰,“妈,江家不还有小婉吗?” 江晓蓉看了看小婉的房间,压低声音说,“她是收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肃端劝她:“妈,您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残留这些封建思想?” 江晓蓉愠怒,“我即便呆上一百年,骨子里还是中国人,血脉传承是咱们中国人最看重的事。” 沈肃端不知该如何接话。 江晓蓉的语气不觉又缓和下来,“好在现在不比从前了,政策变了,咱们家也养得起,你们将来可以考虑多生几个孩子。” 沈肃端脸色不觉一变,站起身来,“妈,您该知道的,生育权在女方,生几个不应该由咱们单方面做决定,只能双方商量着来。” 江晓蓉看着儿子,半晌没有开口。 沈肃端并没有问何雪青这些事情,他已经开始悄悄着手找房子准备搬出去。江晓蓉却打电话把何雪青约到了家里来。 江晓蓉拿出点心零食热情招待何雪青,两一边一喝茶一边随意闲聊。 东拉西扯一会后,江晓蓉便找了话头试探何雪青:“雪青,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要生几个孩子?” 何雪青不由得一怔,上次她觉得那个同住的问题为时过早,现在这个更早。 不过她同时又觉得谈恋爱不光是看电影吃饭约会,还要试探对方及其家人的各种三观,早些倒也无妨。 她想了想,答道,“阿姨,说实话我还真没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嗯,没关系,现在开始考虑也不迟。” 何雪青笑了笑。 江晓蓉娓娓道来,“我们江家以前是苏城当地的望族,人口繁盛,可惜的是现在都凋零了。肃端的舅舅死不瞑目,说江家要绝后了,还说要肃端将来多生一个孩子随江姓。” 何雪青心里咯噔一下。 她停顿了片刻,慢慢地说,“阿姨,咱们都是女人,您应该知道女人生育的痛苦和要付出的代价。而且今时不比往日,现代女性既要工作还要顾及家里,蜡烛两头烧。职场竞争激烈,新人辈出,耽搁个几年,再重返职场,整个天地都变了。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几个,就是两个都顾不过来。” 江晓蓉看着何雪青,笑容极淡,“我也是女人,自然理解这种痛苦,可是每一代的女人不都这么熬过来的吗?像我们那时也是一边带孩子一边上班,何况我也可以帮你们带孩子。” 何雪青说,“阿姨您懂的,时代在进步,每一代人的诉求各不相同,像我曾奶奶那辈人,觉得能够上学读书不缠足就是天大的造化;像你们那一代,觉得能自主选择自己的命运就已经很满足,到了我们这一代,诉求又不同了。若是现在还有人对咱们说:都让你们上学了,不缠足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大家只会觉得可笑。” 江晓蓉停顿了一下静静地看着何雪青,何雪青也微笑着望着她。 何雪青想了想又说,“阿姨,其实我家也是几代单传。不过我爷爷说,他不怎么讲究这个,他说血脉传承之类的,其实看开了挺虚妄的。人过好自己这一生就行了,到了大限之期,两眼一闭,万事不知,还管上面的子孙如何。” 江晓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顾左右而言他:“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何雪青答,“历史。” 江晓蓉微笑,“怪不得。” 何雪青也没追问怪不得什么,她礼貌地笑着,假装低头喝水没再说话。 江晓蓉停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们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家境尚可,房产也有几处,肃端的舅舅也给他留了些财产。其实若是觉得职场辛苦,当全职主妇也行。肃端在外面打拼事业,家里也需要一个贤内助,以免除他的后顾之忧,将来对孩子的教育也好。” 何雪青紧紧握着茶杯,正要开口回话,这时沈肃端回来了。 他看到何雪青,一脸含蓄地雀跃。 何雪青冲他笑了笑,说家里还有事要回家,沈肃端一脸不舍,“怎么我才回来你就要走,你再坐一会儿不行吗?” 何雪青正在迟疑,江晓蓉却站起身笑着说,“雪青,你再坐一会儿,我跟小婉去趟超市。” 江婉闻声从房里悄悄走了出来,像一道影子似地跟在江晓蓉身后。 何雪青看着她们两人的身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沈肃端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等两人一离开,他便问,“雪青,你跟我妈怎么了?” 何雪青实话实说:“阿姨刚刚跟我探讨将来要几个孩子的事。” 沈肃端既无奈又有些腼腆,这种问题怎么这么早就问。 何雪青倒比他大方,坦然地看着他问,“这个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沈肃端笑着回答,“生育权在女性,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咱们以后商量着来。” 何雪青却有点悲哀道,“生育权属于女性不假,可是现实中却往往是男方和婆家做主,或者旁人用嘴替女性做主。” 沈肃端笑了笑,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你不用担心的,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至于我妈,你明白的,他们那一代人的思想,总带有时代的局限,我们无法改变,只能虚与委蛇。” 何雪青听到这个问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事情不算太糟。如果沈肃端也像他妈那么想,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她也不用再谈了。 “雪青。”沈肃端轻轻揽住他。 “房子找得差不多了,那你愿意跟我一起搬出去住吗?” 何雪青仍在思考,沈肃端忙说,“你别误会,我会给你时间适应的,我们可以住两间屋子,或者隔壁也好,又或者你仍住家里也行,反正我要先搬出去,以后见面也方便。” 何雪青笑问,“你就这么想搬出去?”江晓蓉和江婉把他照料得极好,一般男人是不愿意离开这么舒服的环境的。 沈肃端笑了笑,“其实在国外的时候,很多同学一成年后就搬出父母家。我一直都想尝试一下独立生活的滋味。” “那我再考虑一下。” “好的。” 何雪青回到家后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也一直考虑该怎样跟爷爷提这件事。 而沈家此时却是硝烟弥漫。 第二十一章 矛盾 这天晚饭后,沈肃端面色平静地提出了要搬出去的事情。 江晓蓉惊得差点打翻了茶杯,她脸色苍白,颤声问,“你说什么?你现在就要搬出去住?” 沈肃端点头,“是的,妈。” 江晓蓉紧盯着儿子,连声冷笑:“养儿子有什么用?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有了女朋友连妈都不要了。还没结婚呢就要搬出去住。——是何雪青怂恿你的吧?” 沈肃端急忙辩白,“妈,您别把什么都推到雪青头上,是我先提出的。我这么大人了也该独立了。” 江晓蓉颓然坐在沙发上,木然无语。 沈肃端继续劝她,“妈您今年还不到五十,您完全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不用再像前些年那样自苦。我没有那些迂腐思想,只要您过得幸福,怎么样都行。哪怕您像三婶那样——” 江晓蓉脸色铁青,厉声打断他,“你竟然要我像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学习,你真是我的好儿子!我看你是嫌弃我,想把我当包袱一样甩出去,这又是谁教你的?” 她嚷完这句,突然手脚抽搐,仰面倒在沙发上。 沈肃端大急,赶紧跑过去叫她,江婉也从房里奔出来,家里乱成了一团。 …… 何雪青并不知道这些,沈肃端也没有告诉她。 他们仍像往常一样来往,沈家表面上仍跟以前一样平静。 令何雪青没想到的是,小区里又有了关于她的新的议论。 以前单身时,这些大妈大爷们议论她怎么那么大了还不找对象,怎么就那么挑剔?现在她有一个正在交往的男朋友,他们不议论这方面的了,这几天却又在议论她冷心冷肺不养弟弟的事。她妈要生二胎的事,她从没和别人说过,既然能传到这里,那一定是她妈自己说的。毕竟她妈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她后来虽然嫁到王家,但仍和以前的同事朋友有往来。 何雪青还没发作,爷爷却先发作了。他一个电话打过去,义正词严地把这个前儿媳妇狠狠指责了一顿。以前在何家时,李婷就特别害怕这个公公,时隔多年,爷爷余威仍在,李婷只是不停地为自己辩解,说她只是随便聊聊而已。 何爷爷怒道:“有你这样当妈的吗?你当初说要改嫁,我不但不拦你,还给你准备了嫁妆。你说你生活不容易,孩子的抚养费我从来没管你要过。我也从没当孩子的面说你一句不是,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她妈,可你干的是人事吗?自己高龄生二胎,让女儿帮你养孩子,他们两个都是独生子女,以后要养双方的老人再养自己的孩子还能有余力养你的孩子?你都不能替孩子想想吗?既然没能力养那就别生啊。你还把母女俩的事说给外人听,让别人帮着你讨伐孩子,你觉得很得意?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你脸上有光彩?别人会说连她亲妈都说她不好,她肯定不好,这哪是亲妈,我看你连后妈都不如!” 李婷讷讷地接不出话来,最后只得连声向公公道歉,并保证自己以后再不乱说话。 何爷爷气哼哼地挂断了电话,何雪青赶忙去安慰爷爷。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江晓蓉耳朵里,她一边绣十字绣,一边意味深长地对儿子叹道:“我还以为她改了性子呢,其实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沈肃端皱眉,“妈,做为晚辈我不好说长辈的不是。可我记得你以前也看不上雪青的妈妈,她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明白。” “我看不上归看不上,可那毕竟是她妈妈。而且我更担心的是,一个与亲生母亲关系都不好的人将来怎么可能与婆婆相处得好。” 沈肃端道:“反正我觉得雪青挺有原则也挺讲道理的。” 江晓蓉淡淡道:“可是家庭不是一个全靠讲理的地方。要不怎么会有‘公有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个说法?” 沈肃端停了一会儿,说道:“妈,我们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其实我觉得像他们那种婆媳相处模式就挺好,彼此保持一定距离,互不干涉,逢年过节时聚一聚,平时各过各的生活。孝顺父母是儿子该做的事,毕竟公婆又没生养儿媳妇,没道理再拿旧时的标准来要求儿媳妇。” 江晓蓉的手一抖,针尖扎在了手指,她疼得吸了口气。沈肃端一惊忙过去查看。 江晓蓉毫不在意的用纸巾擦擦手指上的血,冷冷说道:“这个何雪青不去当邪、教首领真是屈才了,这洗脑功夫真是一流。” 沈肃端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 隔了两天,沈肃端约了何雪青吃饭,谁知刚到下班时间,江婉就打电话来说,姑姑又不舒服了。 沈肃端再次失约于何雪青,何雪青苦笑,声音也有些疲倦,她心里明白这肯定是上次的谈判结果不如江晓蓉的意,她又开始从中作梗了。 如果沈肃端不是处处都合她的意,也许她就不用那么矛盾了。可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们青梅竹马,从前彼此喜欢过,现在也彼此有意。年龄、职业、性格都合她的胃口,甚至连出现的时机都刚刚好,她不想就这么放弃。但是他的妈妈……真是世事难如人意。她自觉已经尽力,除了原则问题外,能妥协的小事也妥协了,可是结果还是这样。 这次仍是于非非陪她吃饭,她问非非:“如果你喜欢你的男朋友但不喜欢她妈怎么办?” 于非非果断地说:“这好办,反正你不是跟他妈过一辈子,拐带着男友私奔。这比你喜欢男朋友的爸妈而不喜欢男朋友本人要好多了。”白冰就是后一种吧。 于非非继续给她鼓劲:“你比我好过多了,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连我家人也开始着急了,我爷爷奶奶去相亲角认识了一帮老头老太,要了一堆联系方式,从明天开始我又要踏上相亲的征程,等我回来和你分享。” 于非非说完还卖个了萌,“抓住男神不放松,任尔东南西北风。” 第二十二章 逃离 沈肃端下了班只得往家赶。 开门的是江婉,他开口急问:“我妈怎么了?” 江婉冲她菀尔一笑,示意他朝屋里看,沈肃端意外地看到妈妈正好端端地坐在饭桌前摆放碗碟,满桌热腾腾的饭菜。 她慈爱地看着他笑,“你回来了,妈跟你说过,以后少在外面吃饭,国内食品安全让人不放心,还是在家吃放心,快去洗洗手过来吃饭。” 沈肃端怔怔地看着妈妈,“可是妈,小婉在电话里说你心口痛。” 江晓蓉轻描淡写地道,“刚才是有点痛,这会儿又好些了。可能是因为你回来吃饭的缘故。还愣着干吗?还不过来,小婉可是忙活了一下午。” 江婉安静地坐在一旁,安静地笑着。 沈肃端看着她们两人,突然觉得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网要将他网罗住,那张无形的网将他越束越紧,他隐隐感到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他面无表情地说,“妈,我都约了雪青了,您这样让我三番五次地失信于她,真的好吗?” 江晓蓉面带微笑,仍招呼儿子,“回都回来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沈肃端索性一次问个明白,“妈,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雪青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 江晓蓉看了一眼江婉,江婉会意,立即起身回房去了。 母子两人沉默地对峙着。 隔了一会儿,江晓蓉才缓缓开口,“雪青是个好姑娘,长得漂亮,性格也不错。” 沈肃端紧追不舍,“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对她不满?” 明明前些日子她们的关系都缓和了,明明她都准备接受雪青了,为什么又突然间生了变化? 江晓蓉话锋一转,“可是肃端,妈希望你找一个全心全意为你奉献的女人,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贤惠的女人。我这些日子一直在仔细观察何雪青,可是她根本不是这种人,她与她母亲关系不好不说,不过是一个小康人家的女孩子,竟然连家务都不做。无论她表面上装得多温顺,她骨子里仍是桀骜不驯、以自我为中心的。我怕你会被她蒙蔽。” 沈肃端声音变冷,“妈,你的儿子不是傻子。雪青也从没在我面前假装温顺。她一直都在做她自己。我也喜欢并接受这样的她。” 江晓蓉语气温柔而坚决:“可是妈妈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她的性格太要强,妈怕你到最后反而成了她背后的男人。” 沈肃端据理力争,“妈,我的教授曾说过,女性变强是全球趋势。您在国外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像雪青这样刚柔并济的女孩十分难能可贵。她内心强大但性格又不失柔软,她独立归独立,但从来没有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摆设。我在她身边时,她会放心地依靠我,她独自一人时又能独挡一面。我相信我们结婚后,雪青一定会是个好伴侣。”她一定既依赖他又会给他一定的个人空间。 江晓蓉仔细审视着儿子的神色,冷笑道:“看来我以前小看了她,她果然很有手段,还没使出全力,就能一步步操纵你,甚至连千源都不放过。” 沈肃端急声制止,“妈,你不能这样污蔑雪青,她和千源的事我知道得很清楚。” 江晓蓉摆手:“那好,咱们先不提这事。反正我已打定主意,你们的婚事我不同意!” 沈肃端直接问道:“妈,你就直说了吧,究竟想让我怎样?” 江晓蓉低头半晌,方才温声说,“我看来看去还是小婉人合适,她人很好,有她照顾你,妈妈放心,而且——” 沈肃端面色大变,骤然打断她的话:“妈,小婉是我妹妹,这是乱、伦!” “这不是乱、伦,你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在我心里我们就是兄妹!” 江晓蓉继续往下说:“你们俩结了婚,你再不用担心婆媳问题,父母同住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将来你们的孩子可以一半姓沈,一半姓江,也传承了我们江家的血脉。也省得你舅舅死不瞑目,他当年为了让我留城里自己下放到云南当知青,若非如此,他的身子也不会毁坏,江家也不至于绝后。” 沈肃端机械地站起来,喃喃说道:“原来,我不只是一个影子,还是个傀儡再加个繁殖机器。对不起,妈,这一次我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 江晓蓉愣了一下,声音凄切而慌乱,大声喊道:“站住,你要去哪儿?” 沈肃端头也不回,声音平静得让人害怕:“不去哪,我出去走走你也要管吗?” 说完,他大步走出了房间,关上门,果断把手机关机。 他来到何家楼下,抬头看到何雪青房中的灯亮了,她应该回来了。 他买了一桶冰激凌差遣小区的一个小孩帮他上去叫人。 没多久,何雪青就下来了。 她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踩着一双半跟拖鞋,头发半湿,步履轻快地向他小跑过来,笑盈盈地问道,“你怎么来了?阿姨怎么样了?” 沈肃端看着她笑,“她很好,非常好。”何雪青听他的话有些古怪,不过也没有多想。 沈肃端拉过她的手,何雪青只觉得他的手冰凉得不正常。 他急切地说道:“雪青,我决定离开这个城市,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何雪青怔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肃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望着深蓝的夜空,深呼吸一下,慢慢说道,“你知道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嗯?” “我只想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我不想学钢琴不想拉小提琴不想去上奥数班,我觉得奥数纯粹是糊弄人的玩意。我只想在课余时间像其他孩子一样疯玩,最好像你们一样玩得全身都是泥巴。可是我妈不让,她剥夺了我所有的乐趣,一心只让我学习学习再学习。后来,我喜欢上了你,她严加防范,像防贼一样防着我。连你到我家问数学题她都在一旁监督。” 何雪青悚然一惊,原来那时江阿姨是在监督他们,她小时候竟然以为她是喜欢自己,一个小孩子上她家,她都那么热情地招待。慢慢地,更多的真相浮出水面,有一段时间,江晓蓉对她十分关心和热情,问她学习上生活上的事情,热情得让她受宠若惊,现在想来,她那时是在试探她,试探她究竟对沈肃端有没有心思,也幸亏她迟钝,那时根本没有什么少女情怀。 沈肃端紧紧攥着她的手,继续往下说,“……她掌控了我的一切生活,我知道她是爱我的,我知道她为了我牺牲了很多。可是我只是觉得窒息和压抑。雪青,我们一起逃离这里,我不能留在这个城市,我必须逃得远远的。我相信凭我的能力,肯定能找到一个收入不错的工作,我们一起打拼,我会一直对你好。我们的事由我自己做主。” 沈肃端从来没有一次性说出过这么长的话,何雪青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突然紧紧抱住她,那不是纯粹的拥抱,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扶木似的。 何雪青被他箍在他怀里,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相处三个月来,他一直都很规矩,两人的亲昵举止仅限于牵手亲额头亲脸颊之类的动作。她心底觉得隐隐有些不安,今晚的沈肃端似乎有些异常,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你喝酒了吗?” “没有,我没有喝酒,我很清醒。”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沈肃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松开她。 何雪青有些心疼地抚上他的脸,摇摇头,“不,并没有吓到,我只是担心你。” “那我们一起离开好吗?” “要去哪里?” “上海,帝都,深城都可以,随便哪个城市都好。” 何雪青想了想回答,“其实我们公司想调我去周城的,我正在考虑。” 沈肃端不假思索地说:“那就去周城。” 何雪青,“那我回去跟爷爷商量一下,你也回去商量一下,阿姨那边……” 沈肃端飞快地答道,“已经商量好了,一切都没问题,你想好了就告诉我,我来订机票和酒店。” 何雪青怎么觉得他们像是要私奔似的。 她笑了笑,“好的,我会尽快告诉你结果。”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他送她到她家楼下。 “该怎么跟爷爷说呢?”何雪青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其实只要她想,爷爷就算不舍得她也会支持她的决定。就像他想她早点结婚,但也不会随便找个人就让她嫁了。更不会像白冰的父母那样出口伤人。爷爷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正是因为此,何雪青才会十分注重他的感受。 她边走边想,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新短信。 她打开一看,是沈千源发来的:我和朋友在不夜城ktv,你能赏个脸吗? 何雪青回了一条:不好意思,今天没空,你们好好玩吧。” “你除了拒绝就没有别的词了吗?”他回。 第二十三章 告别 何雪青干巴巴地回了句:祝玩得愉快。便停止了与沈千源的交流。 她回到家里时,爷爷正在看电视,而且看的还是手撕鬼子抗日神剧。 爷爷一见她过来,就笑着把遥控递给她,“你想看什么就播什么。” 何雪青笑着说:“我就喜欢看这个。看到我军那么英勇,可以冲刷一下上历史课时的耻辱和愤怒。” 爷爷朗声笑了起来,笑毕又看着她问,“你有事要跟爷爷商量?” 何雪青低头,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爷爷。 “因为工作调动的事?” 何雪青点头,“是的。” “肃端也去?” “是的。” 爷爷沉思一会,面色平静地说道:“这次去是升职,多好的机会,想去就去吧,何况还有肃端照顾你,我也放心。” “可是爷爷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没事,我的身体硬朗得很,不用担心我。” 何雪青想劝爷爷跟自己一起去,可是一想到要他远离自己的生活圈子,远离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又怕他不适应。 爷爷说道:“不用管我,想干什么就去吧,我知道你早想往外面跑了。” 何雪青说不出话来。 爷爷停了一会儿,又说:“我早晚都要适应一个人生活,将来你结了婚,咱们爷俩还是得分开。” 何雪青鼻头发酸,蹲下去像小时候那样伏在爷爷膝头:“爷爷,我结婚也带着你。” 爷爷故作嫌弃:“带我也不去,我操劳了这么多年,正想图个清静,你们以后记得常回来看我就行了。” 祖孙俩很容易就商量好了。何雪青去周城,她联系她家的保姆孙阿姨,对方说她暂时回不来,就帮着给介绍了一个同乡来,不过年纪比她大些,老伴已经过世,儿子儿媳妇对她不怎么样,她没有退休金,一把年纪还要出来挣养老钱。孙阿姨说她人不错,家务收拾得也很利落。孙阿姨在家做了好几年,何雪青对她十分信任,她既然说不错,应该错不了。 沈肃端得知何雪青的决定时,十分高兴,立即着手去订机票和酒店,房子得等到了之后再找。 于非非和白冰听说何雪青要离开,十分舍不得。因为于非非的弟弟于越越在周城读大学,于非非就打电话让他帮忙找房子。 周日下午,何雪青开始收拾行李,她正在忙碌时,白冰打来了电话,急急地说:“雪青,我听沈家的邻居说,江阿姨突然昏倒了。” “什么?” “你快去看看吧。” “好。”她放下电话就出了门。 白冰正好也在小区里,就陪着她一起去。 到了沈家,是沈肃端开的门,他看上去一点也不慌乱。 何雪青问:“阿姨怎么样了?” “没事,老毛病了。”他微笑着说。 何雪青松了一口气,“要去医院吗?” “不用。” 两人一起到卧室去看病人。 江晓蓉仰面躺在床上,她脸色发白,牙关紧闭,眉头紧蹙着,像是十分痛苦。 江婉安静地坐在一旁照顾她。 过了一会儿,江晓蓉缓缓睁开了眼。 “阿姨您醒了?感觉怎样?”何雪青和白冰一起凑上去询问。 江晓蓉冲白冰点点头,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何雪青。 “阿姨。”何雪青觉得她的这种目光陌生而怪异。 江晓蓉惨然一笑,几乎一字一字地说道:“终究还是你嬴了。” 何雪青更加莫名其妙,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沈肃端一脸紧张,生怕母亲再说出什么不妥的话。 他说道:“让她睡一会儿吧,你们不用担心的。要不要喝杯水?” 两人哪还有闲心喝水,她们略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出来。 沈肃端送两人出来,白冰看沈肃端似乎有话要对何雪青说,就笑了笑,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白冰一离开,沈肃端就说道:“机票订好了,明天中午12点的,明早8点我去你家接你。” “可是阿姨……” “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没有大碍。何况还有小婉照料她。”沈肃端显得异常冷静。 “真的没事,其实迟几天也没关系的。” “不,我不想推迟。” “好吧。”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解脱:“雪青,我们很快就能自由了。” 他强调道:“彻底的、真正的自由。” 何雪青回到家时,爷爷说非非来过了,她送来了一匝照片。 爷爷一边看一边赞叹:“这是谁拍的?真会拍,你看看,多自然多好看。” 何雪青凑过去看,不由得怔住了。这些照片多是她在上下班路上拍的,也有部分在小区拍的。穿红裙的,白裙子的,黑裙的,甚至还有在小区逗猫逗狗逗小孩子的。每一张角度都不一样,显得那样随意而自然,但每一张都很好看。她并没有拍摄这些照片,于非非怎么会有?而且什么时候她的照相技术变这么好了? 她正想打电话问究竟,于非非自己倒打来了:“喂,雪青,那些照片你看到了吧?真是太棒了,那不是照片,那是艺术。那种范比明星街拍还带感。不行,我也要找苏格拉敏……”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些照片是苏格拉敏拍的,而且是偷拍。 她跟沈千源倒真是天生一对,一个爱偷拍,一个爱跟踪。 何雪青倒没有生气,反正她又没有什么损失,而且还得了这么多好看的照片。她想给苏格拉敏打电话但又不知她的手机号。 爷爷让她挑几张带走,剩下的,他小心翼翼地夹进一本厚相册中。 他随口说道:“以后想你的时候,也只能靠这些照片了。” 何雪青忍不住想哭。 她本想多陪爷爷说会话,谁知爷爷却说她明天要早起,赶她回房休息。 行李都打包好了,所有东西也整理好了,公司那边也安排妥当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九点多时,沈肃端又给她发了条短信:“雪青,一切照旧,明早8点见。今晚早点休息。” 何雪青回道:“好的,你也早点睡。”在快要发送时,她都补加一句:“还有,阿姨好点了吗?” 那端很快回道:“好了,不用担心。谁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远行的缘故,她明明很累却丝毫没有睡意,何雪青只好随手拿了一本书靠在床头看。 她拿的正是《儿子与情人》,沈千源送的。 可能她已经过了狂啃名著的年龄,现在的她喜欢那些文字简洁明快、直入主题的书,看着满篇的铺陈描写就有些犯困。 只翻了一页,睡意便袭来了。她伸手去关床头灯,突然手机响了。 她半眯着眼睛扫了一眼,是沈肃端打来的。 “喂,你也没睡啊?有什么事吗?” 手机那端十分嘈杂喧哗,还能听见车辆驶过的声音,何雪青有些不解,沈肃端这是在哪里? “看来,你不止爱打错电话,还爱认错人。”对方嘲讽道。 何雪青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激灵,睡意跑了大半。竟然是沈千源。 “哦,是你呀。你喝酒了?”她听得出他像是喝醉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反问道:“听说你明早就要跟人私奔了?” 何雪青十分无奈地说道:“什么私奔不私奔的,我那是工作调动好不好?” “哦,工作调动还附带个男朋友?你们公司好高大上。请问你们公司男员工发老婆吗?要发的话我就去应聘。” 何雪青不想跟一个醉酒的人纠缠,她说道:“你少喝些,早点回家。对了,你跟谁在一起?” 沈千源赌气道:“你管我跟谁在一起?我跟一帮夜总会的小姐少爷们在一起,今晚我们开性趴,□□趴。” 何雪青被气笑了,“行行,祝你玩得开心,要不要我去马云家给你买箱伟哥快递过去?” 他们正说着话,沈千源的手机被人抢走了,邓通大声说道:“雪青姐,他喝醉了,你别听他胡说,我们一帮朋友在一起。谁跟他开趴,一会儿我们让他一个人趴着去。” 何雪青正色道:“我明白,他父母不在身边,请你好好照顾他。” “肯定的,没问题。” 邓通的话没说完,手机又被人抢走了。 沈千源醉醺醺地嚷道:“我问你一个问题,答对了有奖。” 何雪青无奈地说:“你别闹了行吗?” “不行。” “请听题:为什么男人可以找年纪小的,女人就不能找比她小的?” 何雪青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千源大声问她:“你回答啊。你不是说你坚持自我吗?你不是标榜自己是新时代的女性吗?到头来,你还不是跟其他女人一样,你只敢嫁大家都看好的男人,不敢嫁自己看好的男人。你们女人买衣服都怕撞衫,怎么找对象就喜欢扎堆?你只追求所谓的安稳和安全感,世俗认定一定要男大女小,你也这么认为;别人认为年纪小的没定性靠不住你也跟着相信;年纪大就一定有定性一定靠得住?我告诉你,英雄不问出路,流氓不看岁数!” “说我们年纪小的没定性,不可靠,那些来大保健的男人难道都是小鲜肉?别逗了,告诉你,我今晚在这儿蹲守了一个小时,共进去二十个人,有十五个都是二十七岁往上,有几个是四十多岁,还有一个七十的,走路都颤悠。跟我一样大的一个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何雪青呆住了,这人得有多无聊,专门跑到大保健门口蹲守数人。 沈千源继续往下说:“你我大五岁又怎样,几十年后,你八十五我八十有什么区别?” 何雪青打断他的话:“别再说了,我明天要赶飞机不跟你聊了,你早点回家。”说完,她就要挂断电话。 沈千源怒了,嘶声喊道:“你这是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你等着吧,伯母不会放手的,你有一个最强劲的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情敌’!” 第二十四章 爆发 何雪青摁了挂断键,她刚挂断,手机又响了,仍是沈千源打来的,她再挂,他再打,反复几次,最后她只好关机了事。 她辗转无眠,折腾一个小时还是睡不着,最后只得起床吃了一片褪黑素。但她心里总是悬挂着什么,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开了机,迟疑了一会打了沈千源的手机,看他有没有平安到家,其实她更想打邓通的手机,可惜她不知道他的号,没想到刚好是邓通接听的。 “雪青姐,你放心吧,他已经睡着了,今晚就住在我家,不会有事的。” 何雪青想了想,说:“你把你的手机号给我,以后方便联系。” 邓通怔了一下,立即答应了,说一会儿就打过去。 何雪青存下了邓通的号码,放心地睡去了。 第二天,她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七点。 爷爷一看她起来就笑着说:“你要再不起来,我就要敲门了。快去洗脸,过来吃早点。” 何雪青快速洗漱完毕,过去跟爷爷一起吃早餐。 桌上摆着好几样早点:豆浆油条、豆腐脑烧饼、小笼包还有面包牛奶。 “爷爷,就咱们两人你怎么买那么多?” “多买几样,你想吃哪种吃哪种,去了周城后得好久尝不到家乡的味道。” “嗯。”何雪青的鼻头不由得发酸,为了掩饰,她只好低头吃饭。 爷爷吃得很少,一直絮叨着:“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晚上不要加班太晚,不要走夜路,包里准备个报警器辣椒水什么,千万不要□□车。……跟肃端住一起也行,一是安全,二也刚好先磨合一下,看双方有没有大的问题和冲突,如果顺利的话,你们年底就可以筹备结婚的事了。毕竟你们两个年龄都不小了,又都是冲着结婚交往的。” 何雪青连连点头:“好的,爷爷。” 吃过早饭,何雪青匆匆化了个淡妆,再检查下行李和证件,看没有缺漏的,眼看已经到了8点了,沈肃端还是没来。何雪青给他发了个短信,他也没回,她觉得有些奇怪,就打了个电话过去,手机关机。何雪青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安。 不过,她并没有告诉爷爷,只说沈肃端让她下去汇合,爷爷不疑有他,何雪青拉着皮箱下楼,爷爷一直把她送到楼下,目送着她拐进绿化带不见了人影,才慢慢 踱回家。 何雪青拉着皮箱穿过整个小区到了沈肃端家。她轻轻敲了敲门,只一下,门就开了。 江晓蓉静静地看着她笑,客气地招呼:“雪青来了。” 何雪青看着神采奕奕的江晓蓉,笑着说:“阿姨今天的气色真好。”跟昨天比真是判若两人。 江晓蓉微笑:“是比昨天好多了,进来坐吧,” 何雪青打量着静悄悄的客厅,再看看沈肃端那扇紧闭的房门,只好问道:“阿姨,肃端他还没有起床吗?” 江晓蓉似乎一直都在她等问这个问题似的,她扫了一眼房门,脸上挂着一丝奇怪而神秘的笑意,声音平淡而意味深长:“哦,他们昨晚折腾得有些晚,还没起呢。” 他们!何雪青打了个寒颤,脑子里犹如炸雷劈过,轰隆一声巨响,她用力扶着皮箱的拉杆,费了一些力气才勉强镇定下来,她直视着江晓蓉的眼睛问,“他和谁?” 江晓蓉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走到沈肃端的房门前,轻轻敲了门,声音愉悦而轻松:“小婉,你把肃端推醒,就说有客人来了。” 江小婉很快就穿着睡衣低着头走了出来,她似乎不敢抬头看何雪青,何雪青推开她往屋里看了看,沈肃端仍在沉睡,床上一片凌乱,地上全是衣服。 她转过头时,正好对上江晓蓉的目光,她仍是那么优雅端庄,仍是那么淡淡地笑着,那是一种胜利者的得意的笑容。突然间,一股冷意刷地一下窜上何雪青的脊背。她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江晓蓉声音温和地安慰她,“雪青,你也别太难过。你知道的,小婉……” 何雪青突然打断她的话,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江阿姨,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明白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插足你们母子,你早该告诉我才对。你放心,我以后跟他跟你们家再无瓜葛。” 蓦然之间,她想起了昨天来看江晓蓉时,她的那句:“到底还是你赢了。”那句话的深层含义,那不是她神志不清时的呓语,是她心底的真实写照。 “我离开不是我输了,而是我懂了。我祝你们幸福,永远幸福!”何雪青冷静地说完了这句话。 然后,决绝地拉着皮箱,挺直脊背,大步离开。 她不慌不忙地进入了电梯,电梯门关上后,她再也强撑不住,突然双腿发软,不顾形象地坐在了皮箱上,全身仿佛要瘫软下去似的。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母亲不像母亲,儿子不是儿子,一个疯子看上去比正常人还正常。 走出电梯后,她机械地拉着皮箱走在鹅卵石小路上,初夏的朝阳照在她的头上身上,有一种不甚浓烈的灼热感。 她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家,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小区的熟人见了她打招呼,她一律木然地笑笑。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小区后面的那座废园,这里曾是他们儿时的乐园,现在却成了半个垃圾厂。废园里静寂无人,白色的红色的塑料袋随着清晨的风在空中飞舞。 她正在发呆,手机响了。她不想接,但手机仍在锲而不舍地响着,她只好拿起来接听。 爷爷的声音十分焦急:“雪青,肃端刚刚赤着脚跑到咱家找你,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里?” “爷爷……”何雪青听到爷爷的声音再也崩不住了,痛快地哭了起来。 “好孩子,快告诉爷爷怎么回事。” 何雪青也没有隐瞒,把刚才的事情简述了一遍。 爷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不住确认一遍:“你亲眼看到的?” 何雪青吸吸鼻子,“是的,亲眼看见。” 她继续说:“爷爷,我和他之间彻底完了。对不起,我让你丢脸了。” 爷爷激动地嚷道:“我不丢脸,你也不丢脸,丢脸的是她江晓蓉!亏我还觉得她不错,是个知识份子,什么玩意,这是个正常人干的事吗?” 爷爷强自镇定下来,好声安慰她:“好孩子,你告诉爷爷你在哪里,我去接你。你听我说,这事早暴露比晚暴露要好,要是结婚后才发现她的德性那才叫人恶心,这是老天爷在帮咱们。” “别担心我,爷爷,我在朋友这儿,等我平静下来就回家。”何雪青慢慢平静下来说道。 她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是沈肃端打来的。她果断摁掉,对方在锲而不舍地拨打,她只好关机。 她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缓缓站了起来,突然觉得头顶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来的人正是沈千源。他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皮浮肿,一副宿醉刚醒的模样。 “好些了吗?”他关切地问。 何雪青默默点头。 他伸手拖过她的皮箱,一手拉着箱子,一手轻轻地扶着她的肩,仿佛怕她会倒下去似的。两人默默地、漫无目的地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最后他们停留在一片半人多高的荒草丛中。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何雪青问道。 “猜的。” 两人又不说话了。 一个是什么也不想说,另一个是什么都想说,但又不知说哪句好。 很久以后,沈千源终于续说道:“你该听人说过,我伯母当初是迫不得已才下嫁给我伯父的。” 何雪青嗯了一声。 “在此之前,她有个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那个男人是个音乐家,在□□中被迫害至死。那时大家都羡慕我伯父娶了个才女加美女,其实只有我们自家人知道,他过得很辛苦很累,一点都不快乐。他踮着脚尖也够不着他的妻子。伯母嫌他粗俗没品位,两人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她也从不吵不闹,她只是不理他。 后来堂哥出生后,伯母才终于找到精神支柱,她把所有的心血和热情都倾注在他身上。她让他学钢琴学小拉琴,学书法绘画,坚决不让他沾染上那些粗俗的行为举止,甚至把堂哥和其他孩子隔离起来。她其实就是照着初恋情人的模子在塑造哥哥。哥哥不仅是她的儿子,还是她心中初恋情人的影子,也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只要是哥哥喜欢的,她都看作是她的劲敌,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何雪青喃喃说道:“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沈千源终于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很难接受这件事,但千万不要责怪自己。你一定要记住了:她不肯接纳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正是因为你太好了,好到让她恐惧,所以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她选江婉,不是因为她比你好,而是因为她好控制,一个当惯了丫环的人,从骨子里透出奴性能不好控制吗?” 何雪青咬唇不语。 他按住她的肩膀,声音温柔而充满力量:“好了,既然想明白了就回家吧,别让爷爷担心。” 何雪青木然点头。 两人从地下车库里绕回了家。 爷孙两人相见,相对无言。爷爷叹息一阵,好声安慰孙女。何雪青此时已平静许多。 她重新开了机,发现手机里有多条未读短信,有白冰和于非非的,大多数是沈肃端发来的。 何雪青看都不看,直接回了一条: 你很好,但是你妈把你的好全抵消了。 我不能叫这样的女人叫妈,她不配。 祝你们幸福,再见。 发完,她把沈肃端的号码给屏蔽了。 接着是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周城她还是要去的,只不过是独自前去。 她可以一走了之,可是爷爷呢?她与沈肃端分手后,势必会引起邻居的种种流言蜚语。 爷爷早做好了心里准备:“你走之后,我就去你二爷爷家散散心,看看你老太,在乡下住一段时间。过些时间,什么都淡了。你什么都不要想,爷爷是盼着你嫁人不假,但也不会饥不择食地让你什么人家都嫁。” 何雪青心里略略放了心。 时间紧迫,她也没有多作逗留,沈千源开车送她去了机场。 “你一定要坚强,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临分别时,沈千源如是说道。 第二十五章 神秘室友 何雪青到了周城后就换了手机号,只将新号告诉关系最近的几个人,并嘱咐他们不要告诉别人。 她伤心归伤心,难过归难过,但还不到心如心灰的地步。何况分公司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忙碌,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反复咀嚼这些悲伤。 周城是省会城市,比伊城风气开放许多。她这样的年龄在这里根本不算大龄剩女。她在这个城市没什么熟人,人们行色匆匆,各忙各的生活,谁也无心管你的闲事。何雪青反而更喜欢这样的生活。 何雪青头几天先在酒店住,她想在公司附近找间房子,因为有时要加班,太偏僻了不安全。于越越今年大三,已经开始实习了,他下了班也帮着她一起找房子看房子。 过了两天,于越越打电话说房子有着落了。 “……从住处到你们公司约有半小时的路程,地铁直达公交达。房子七成新,出租两居中的主卧,向阳,18平米,家电齐全。”说着,他发来照片,何雪青一看就十分满意。再问价钱也是十分满意。 “不过,有一条不知你在不在意,就是合租的是个男生,跟我差不多大。” 何雪青问:“你认得他吗?是你同学吗?” 于越越说:“我不认得,不过邓通认得,你知道他吧?”何雪青当然知道他。这么说,对方还是熟人。 为了稳妥起见,何雪青给邓通打了电话。 邓通接到她的电话有些惊讶,听到她的问题,不禁笑了起来,狠狠地把他那个同学夸了一通:“人挺好,干净阳光帅气,无不良嗜好,各方面仅次于我。” 何雪青忙打断他:“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人品怎样?会不会乱带人回来,社会关系是否简单?” 邓通忙说:“不会,绝不会。他是个技术宅,社会关系十分简单,而且往家带人嘛,他也没人可带。听说他刚失恋,正在疗伤。” “哦,那行。麻烦你了。” 邓通的那个同学现在不在,听说到外地办事去了。不过钥匙倒是及时交到了何雪青的手里。听说房东是他的亲戚不在本城,所以合同等对方回来给他签就行。 何雪青当天下了班就去看房子。 房子比照片上还好,地板锃亮,家电齐全,她的那间卧室通风向阳,最妙的是窗户正对着小区的花园和草坪,看上去十分爽心悦目。就它了。何雪青当下就做了决定。 她发了一条短信给邓通,告诉他自己决定租下这间房子。邓通秒回,并且将室友的手号发给了她,说有事以后可以直接找他。 “好的,谢谢你,下次见面请你吃饭。” “没问题,顺便帮我介绍个女朋友啊。” “一直在留心。” 何雪青刚把室友的号码存入手机,对方就发来了一条短信:“你好美女,我是你的英俊室友马尔克斯,以后请多指教,祝你住得愉快。” 还马尔克斯,他怎么不叫海明威呢。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有趣吗? 何雪青囧囧有神。 然而令她囧囧有神的还不止这件事。 她打开冰箱看看,结果看到满满当当的食物,熟食蔬菜水果牛奶是样样齐全。这人也挺逗,出差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同时,她不禁又有点发愁,冰箱这么满,她的东西放哪里? 她关上冰箱门时,猛然看到上面贴着一张纸条:室友你好,我在外地出差,为免浪费,请帮我把我冰箱里的食物解决掉,回来请我吃饭。署名是英俊的室友。 何雪青想了想决定帮这个忙,回来请他吃顿大餐补偿一下。 接着她又注意到,客厅里还有个鱼缸,上面有个箱子,也是贴着一张便签:请帮我喂下鱼,有零食奖励。 何雪青喂了鱼,也吃掉了奖励她的小零食,味道极好,还是她喜欢的口味。 接着她在绿萝上面也发现了一张纸条,让她帮忙浇水。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会浇的。 房子很干净,何雪青只需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拎包入住。 房子定好了,工作也渐渐上了轨道。何雪青这才有空闲停下来梳理一下自己的心绪。 爷爷已经回乡下散心了。她不知道沈肃端现在怎样了。说一点不伤心是不可能的,无论怎样她对这段感情也是认真的,两人是以结婚为前提而交往的。而且是以这种让人恶心的方式结束,她就像吞了一个苍蝇似的,但再伤心难过,日子还是照样要过。 一个人的生活倒也逍遥,闲下来时,吃吃喝喝,看看电影看看书,有时也写写东西画几笔画。说起来她大学时就喜欢写写东西,画画插画,不过工作后就渐渐放下了。现在重新捡起来感觉也不错。 过了两天,她那个英俊的室友又给她留言了:“美女,帮我签收一下快递。” 何雪青签收快递时发现这位室友的快递名叫葫芦娃。快递小哥看着她直笑,何雪青真是无言以对。 接下来的两天,她连收了三个快递,每个快递名都不一样。 有个名叫孙悟空,还有个叫帅超卫玠潘安。 那个室友又发来一条短信:“亲爱的室友,请帮我把箱子里的猕猴桃给解决了,记得回来请我吃饭。” 何雪青回他,“猕猴桃可以放几天。” 对方秒回,“我喜欢吃硬的。”口味真个别。 何雪青于是便把一箱黄心猕猴桃给解决了。 几天后,她又收了一个快递,他这次的名叫罗切斯特夏洛克。何雪青已经见怪不怪,只要他别名叫大*少女就行。有一瞬间,她突发奇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沈千源介绍给这位室友认识,两人的行事风格颇有相似之处。 说到沈千源,他送她上飞机后,两人也偶尔联系。最近几天倒是联系得少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转眼间半个多月过去了。 何雪青独自一人上下班,独自一人看电影吃饭,她在这个城市没有朋友,在公司,她与同事不熟,更何况,做为一个小领导,那些同事也会跟她保持一定距离。有时她也会想念在家乡的日子,想念爷爷于非非白冰他们。 爷爷得知她一个住,十分不放心,再三叮嘱:“你一定要小心啊,睡觉时把门反锁了,最好安个门栓门链之类的,收快递时也要小心。” 何雪青认真聆听,一一答应了。 周五下了班后,何雪青一个人去看了场电影,回来看了会儿书才昏昏睡过去。睡到半夜,她猛然惊醒。接着就听见了有人在开她的房门。 何雪青打了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她迅速穿好衣服,拿了一根木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去。 楼道里的感应灯惨白地亮着,外面站着一个把帽檐得很低的高大男子,正在用钥匙开锁。 何雪青的心砰砰直跳,她拿过手机就要拨打物业电话。 第二十六章 虚惊一场 何雪青颤抖着手刚要拨打物业电话,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何雪青怔了片刻,往屋里走了几步才接。 “喂,美女室友,你怎么把门反锁了”对方压着嗓子说道。 原来是他,那个室友! 何雪青大松了一口气,身心也跟着松弛下来,她接着埋怨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回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那你现在可以开门了吗?”对方仍然压着着嗓音说话。 “当然可以。” 临开门前,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见并无暴露和不妥,才放心地去开门。 对方低着头拎着行李箱进了门。何雪青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怎么?你也对我一见钟情?”他背对着她调侃道。 何雪青不说话,突然跳起来,伸手打掉他的帽子。 沈千源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狠狠地瞪着他。 沈千源对她眨眨眼,一本正经地伸出手:“你好,咱们认识一下,我就是你的那个英俊的室友。” 何雪青拍掉他的手,冷冷说道:“混蛋。”转身进屋去了。 沈千源亦步亦趋:“哎,你别走啊,他乡遇故知,不是该两眼泪汪汪吗?” 何雪青关上门,在屋里说道:“耍我很好玩吗?” 沈千源笑着辩解:“人生如此枯燥,制造点小惊喜不挺有意思的吗” “不好意思,我是有惊无喜。” “可你想想,你小时候也没少耍我啊。” 沈千源站在门外一条条地列数她的罪状:“你记不记得,你曾送我一顶明绿色的帽子,还说是最流行的,我喜滋滋地戴着上学,被同学们笑话了一学期;你带我去人民公园爬树,结果把裤子挂破了,我开着裆走了两条街,一路上大家都看我;你请我吃饭忘了带钱,把我抵押在饭店……你随便拿一项抵消掉我骗你这次行不行?” 何雪青的怒气缓和许多,但仍嘴硬道:“你说的那些事我真的做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沈千源语气深沉:“人们对于自己的黑历史当然会选择性遗忘,对于别人的小黑点却牢记一辈子。” 何雪青忍不住笑了起来,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你出来踹我几脚消消气。” “懒得踹。”何雪青的火气已经消了。 沈千源见机自己推开了门。 何雪青很快又推上了:“别进来。”她屋里乱遭遭的,椅子上还放着文胸呢。 沈千源笑了笑,说,“好好,我不进去,你出来吧。” 他回到了客厅。 她走出房门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摆弄几只小盒子。一见了她笑着说:“你把家里打理得不错,这是咱们的见面礼。”说着,他推过那几只盒子。都是些当地的小吃和零食,何雪青也没客气。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她问道。 “我啊,我过来这边的大公司学习一下,学学怎么当霸道总裁。” “哪个公司?” “环宇公司。” 何雪青想了一下,好像听说过这个公司。 她问:“可有收获?” “当然,一进公司就有女孩子示好。”沈千源一脸得意。 何雪青嗤之以鼻:“这个公司肯定不怎么样?” “为什么这么说?” “员工眼光太瘸。” “你那是妒忌。” “哼。” 何雪青话锋一转,接着问他:“你吃饭了吗?” 沈千源说吃过了。 何雪青嗯了一声,起身说道:“我饿了,要去煮面,你要吃过了就算了。” 沈千源忙说:“我刚好也饿了,多加一碗水。” 几分钟后,面条煮好了,是西红柿鸡蛋面。 沈千源吃得极香,一边吃一边赞叹:“你的面和蛋炒饭做得最好吃。”经常做这两样,能不好吃吗? 吃完饭,他主动去洗碗,然后再去洗澡。 何雪青则回到自己房里睡觉,因为屋里多了一个人,她莫名觉得安心许多,睡得十分踏实,一觉醒来,已是早上8点。 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简直太好了。 何雪青收拾妥当出来时,沈千源已经买来了早饭,他正打算出门。 何雪青没问,他自己主动提起:“苏格拉敏来了,我去接她。” “嗯,应该的。” 沈千源停下动作,看着何雪青,慢慢说:“她其实是我的姐姐,我继母的女儿。” “继姐?”何雪青吃了一惊,然后问道:“你父母离婚了?” 沈千源神色平淡:“早离了。还是我劝着离的。” “……你爸出轨了?” 沈千源扑哧一声笑了:“你那是什么思想?难道非得出轨才离婚?” 何雪青也跟着笑了,估计是狗血剧看多了。 “他们的婚姻是正常死亡,彼此没有感情了。我主动劝离,也省得他们将来打着为了我的旗号互相折磨。”他倒是挺通情达理,又难得洒脱。 何雪青想安慰他,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千源主动说:“没关系的,我没什么。有时对孩子来说,父母关系不好比单亲更要命。现在他们都找到了各自的幸福,双方仍是朋友,逢年过节还能一起聚聚,多好。” 何雪青点头,深以为然,倒也不用安慰他了。 沈千源沉默片刻又说:“还有,我觉得我犯了一个幼稚的错误。” “什么错误?” “就是想借苏格拉敏来刺激你。” “哦,其实我早就奇怪为什么她那样优秀的女孩子会看上你。” 沈千源笑笑,仿佛受到她的攻击是一种荣幸似的,而且并不打算回击。 “后来发现这样做很幼稚,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其实这也不算幼稚。”何雪青说。 “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是真的,因为跟你的年龄很符合。” 何雪青一边说话一边用叉子叉起一块蛋糕。 沈千源没有反驳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像烙在她脸上似的。何雪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慢慢地走过来,凑上去,离她的脸很近。 何雪青警惕地侧开身子:“你、你想干什么?” 沈千源伸手在她嘴角揩了一下:“这儿沾了块奶油。” 说罢,他冲她灿然一笑:“你什么也不要多想,也不要打我的主意,我最近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我现在只是你的室友。” 何雪青:“……”这话似乎应该是她说才对。 “我走了,晚上6点回,咱们一起去吃饭。” 沈千源拿起背包,轻轻带上了门,等电梯时,他舔了下手指的奶油,像偷吃了糖的小孩子一样,一脸地陶醉和得意。 第二十七章 同居生活 如今的何雪青觉得生活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没人关切地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没有亲朋好友不停地告诉她快要贬值了,要跳楼大甩卖了,也没有告诉她“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她每天忙碌而充实,工作还算顺利,室友总是搞怪逗她开心,而且十分勤谨卫生,最重要的是他厨艺进步飞快,这点令她刮目相看。 何雪青的厨艺非常一般,最拿手的就是蛋炒饭和煮面条。沈千源比她略好些,最近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正在苦练厨艺,家里添置了蒸锅、煎锅、砂锅、烤箱、料理机等各式厨房用具,他每天下了班就对着菜谱学做菜。还别说,他动手能力强,悟性高,学得倒是像模像样,何雪青也跟着有了口福。 只是有时她会想念爷爷,也会在拥挤的地铁站里怀念家乡良好的交通环境,除此之外,其他一切还好。 沈肃端和江晓蓉被她放入了一个黑暗隐蔽的角落,平常不会轻易想起。 期间,爷爷打电话说,他准备在八月回家。那个保姆会来照顾他,让她一切都不用担心。 然后爷爷又问她租房的事,他只知道她跟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合租,并不知道那人就是沈千源。 何雪青也不太想告诉爷爷真相,只好说那人是邓通的朋友,今年刚毕业,人品靠得住。 爷爷也知道大城市里男女合租很普遍,但仍然提醒她要小心。 “放心吧,爷爷,我比人家大了快五岁了,那么多年轻小姑娘他都追不过来,哪会看上我?” 爷爷略略放了心:“那就好,跟他好好相处。” 爷爷挂掉电话不久,白冰便打进来了。两人聊了一会儿,白冰颇有些为难地试探道:“雪青,那什么,沈肃端找过我好几次,他想问你的联系方式。” 何雪青语气坚决:“不要给,我跟他已经断了。” “可是,你冷静地想想,他其实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他现在已经搬出去了,看上去过得很不好……我总觉得你们挺可惜的。” 何雪青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冰冰,我也知道他是受害者,可是你再想想,如果我原谅他之后呢,他妈终究是他妈,他以后不可能不管。过一段时间后,说不定他们母子又和好如初。江晓蓉那个女人将来是我婆婆,我怎能叫这样的女人叫妈?我将来怎能让我的孩子叫这样的女人叫奶奶?万一还有下次呢?我要一次次地吞苍蝇吗?以前我之所以听你的建议,去用心讨好江晓蓉,是因为我觉得即便她不太满意我,但她是一个长辈,是沈肃端的妈妈,是同邻十多年的邻居,我对她心存敬爱之意。可是她后来的做法只让我鄙视和恶心。” 而且正如沈千源所说,她将有一个最强劲的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情敌”。如果她爱沈肃端爱到非他不可的地步,说不定会闭着眼跳下这个火坑,可是她明明没到那个地步,她只是喜欢他而已,只是觉得他适合自己而已,趁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白冰深深叹息一声,没有再继续劝她。 “我会遵守承诺,不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沈肃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的情绪很不对劲。看得出来,这次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妈妈和姐妹联合起平算计他,打击能不大吗?他的情绪不对劲,她的情绪又何尝会好? 何雪青挂断电话,心情不由得有些低落,坐在沙发上发呆。 沈千源出门了,屋里静得可怕。她随手打开电视,随便打开一个频道,让电视里的声音充满整个房间,顿时觉得屋里不那么空寂了。 这时,沈千源回来了。她没料到他这么早回来。 “她跟新朋友一起去古城区,我就先回来了。” “嗯。”何雪青有些心不在焉。 他看了一眼何雪青,又看了一眼电视。 电视剧里放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出轨的场景。 一个肥胖油腻的男配角对年轻貌美的女配角说:“我觉得我老婆不了解我。” 沈千源扑哧一声笑了。他走到何雪青面前,一本正经地地看着她说道:“我也觉得我老婆不了解我。” 何雪青白了他一眼,倒是很配合演出:“你老婆要是了解你,当初就不会嫁给你。” 他竖起大拇指,一脸谄媚相:“言之有理,见解高超。”瞬间转换画风。 何雪青实在无言以对。 沈千源继续说:“你别哭丧着脸好不好,为了你,我都从高冷男神变逗逼小弟了。” 何雪青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沈千源趁热打铁:“听说女人的心情三分天注定,七分靠shopping,咱们出门购物好不好?” 何雪青意兴阑珊:“不想因为别人的错误,败我的家。” “没关系,你败我的家。” 他认真说道:“我是说是真的,我没带贴身衣物,你行行好,帮个忙吧。” “好不好,白雪公主姐姐。”他又学小时候那一套。 何雪青被他缠得没法,只好说:“走吧。”正好,她也要买些日常用品。 两人一起到附近最大的商场去采购。 进了商场之后,沈千源说声:“我去买瓶水,你在电梯口等我。” 何雪青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等人,不想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何雪青!真的是你?” 第二十八章 女土豪与小白脸 何雪青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她转过身来看个究竟。喊她的人是大学的舍友周小玲。 两人当初关系就一般,毕业后更是鲜少联系。她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周小玲。 周小玲双眼带笑,上下打量着何雪青,见她身材仍跟以前一样苗条,打扮得比大学时更为精致时尚,便说道:“哎呀,雪青,你现在比以前更漂亮了,身材还是这么好,不像我,简直是跑步进入黄脸婆。” 周小玲是毕婚毕生族(一毕业就结婚生子),孩子都五岁了,由于生过孩子的缘故,身材显得十分臃肿肥胖,再加上穿得很随意,看上去好像比何雪青大了几岁似的。 何雪青忙笑着说:“你不一样,女人一生孩子很少有不发福的。” 一提到孩子,周小玲的腰杆不觉挺直三分,她笑呵呵地说道:“别提孩子了,快烦死了。这不,大的刚能放手,婆婆又催我生二胎。唉,真羡慕你们这些单身的,跟闲云野鹤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何雪青笑着回应几句,然后不由自主地张望了一下,心想,沈千源怎么还不回来? 周小玲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雪青,你现在还没找男朋友?” 何雪青淡淡一笑:“正在找呢。” 周小玲脸上的笑容不觉多了起来,十分关切地说:“那你可得抓紧了,毕竟27在你们家那种小地方也算是大龄了。” 何雪青心中抓狂,伊城和周城同是本省二线城市,怎么到了周小玲嘴里就成了小地方了。不过想想,这人大学时就时常以大城市人自居,她也就释然了。 周小玲继续叨唠:“前些天,同学聚会时,有人开玩笑说我这么快搞定人生大事,简直是人生赢家,真是逗死了。什么赢家不赢家,我不过是什么年纪做什么事而已。”她嘴里谦虚,但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得意感。 何雪青实在不想再聊下去了,她也看出来了,周小玲跟某些已婚妇女一样,她们可能嫁得不怎么样,但在单身女性面前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优越感。 何雪青正要找借口离开,忽然瞥见一个三十多岁、头发稀疏、穿着绿色花衬衫的矮胖男子朝她们走了过来。 周小玲笑着招手:“老公,快过来,我在这儿。” 那个男人像个大号绿色邮筒似地滚了过来,周小玲亲热地挽着他的粗胖胳膊,以一副显摆战利品的姿态介绍道:“这是我老公汪华。华子,这是这同学何雪青。” 汪华一双贼眼在何雪青身上打量着,态度十分热情:“你好你好。” 何雪青不咸不淡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便说自己要去找朋友。 周小玲却十分舍不得她似的,又说道:“雪青,咱们好容易才见面,你别那么急啊。找个地方坐会呗,对了,我前些日子见到李思云了,他还问你呢,看样子还是忘不了你。” 何雪青反应平淡,李思云以前在大学时追过她,她起初看他不错,谁知接触后发现这人是直男癌中期,于是果断远离。现在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你看,你现在也没男朋友,李思云跟他女朋友也分了,你们不如再续前缘。” 何雪青打断周小玲的话,正色说:“我跟他从来没有过前缘,所以谈不上再续。” 周小玲拖长了声调:“你还是这么挑剔啊,现在可不比几年前,女人的青春最是宝贵……” 他们正说着话,沈千源终于出现了。 他今日穿着简单的白色体恤,天蓝色牛仔裤,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走在人群中,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他像一片阳光似地飘过来,趁得周小玲的丈夫像团乌云似的。 周小玲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她老公的胳膊,假笑着问道:“这位是?” 何雪青笑着介绍:“我以前的邻居。” 沈千源补充:“你好,我叫沈千源,她的青梅竹马。” 周小玲继续笑:“你好你好,看上去年纪不大呀。” 何雪青还没开口,沈千源又回道:“今年二十七了,显年轻是因为会保养,我平常都用海蓝之谜和霸王生发水。” 汪华不由自主地摸摸头顶,大笑两声:“哈哈,我也用霸王。” 何雪青不想再无聊地闲扯,赶紧说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周小玲的优越感受到了打击,也没心思再炫了。 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跟他们告辞。 周小玲夫妻俩离开后,何雪青抿嘴笑笑:“带你出来还是有点作用的。” 沈千源一点也不谦虚:“当然有用,我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还能压人气场。” “说你胖还喘上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接着往下逛。 何雪青只买了些日常用品,路过一家女装店时,沈千源一眼就看上了橱窗里的那件蓝色印花裙子,他心里痒痒特别想买下来送她。转念一想,两人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突发奇想,把卡塞到她手里:“想不想玩个角色扮演?” “什么?” “拿我的卡,扮回女大款。” “你呢?” “当小白脸。” 于是在一家高级男装店,出现了以下画面: 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土豪,豪爽地说道:“宝贝,你喜欢什么,买买。” 她身边那位英俊帅气、光鲜水嫩的小白脸毫不客气地指着一排名牌:“这个这个,都给我包起来。” 女土豪没想到他会这么败家,不禁有些为难:“适可而止,穿不了这么多吧。” 小白脸赌气嚷道:“不买晚上就罢工!” 店里的两女一男三个销售员,一齐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女店员的眼中有鄙夷有妒忌还有不解,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男人包养小情人就罢了,女人也养小白脸。 男店员则是用羡慕妒忌的目光看着沈千源:“凭什么被包养的是他?而且金主还那么年轻漂亮。” 两人挑了几件衣服,刷了卡,走出店门后,何雪青再也忍耐不住,找一个人少的角落大笑起来。 沈千源看着她久违的笑颜,也不由得心情大好。 第二十九章 语出惊人 何雪青每到周末都要给爷爷打通电话。这个周六仍跟以前一样。她刚跟爷爷聊完电话,紧接着好朋友于非非打了过来。 何雪青姿态悠闲地坐在沙发上跟好友闲扯。 沈千源摆了一个水果拼盘放到她面前,还体贴地榨了一杯橙汁,以防她说话太多口渴。 于非非:“雪青,我去投奔你好不好?” 何雪青:“好啊,你来吧。” 于非非:“我是说真的,周城总公司要借调一部分人过去,我已经申请了。我想出去透透气,天天相亲相得想吐。” “来吧,来吧,周城欢迎你。” “等我,很快就到。” 两人挂了电话,何雪青心情大好。 她往厨房里看了看。沈千源系着白色围裙,正神情专注地研究菜谱 何雪青看着面前的人,再看看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客厅和厨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以前没跟男生合租过,但进出过几次男生宿舍,每一次都被他们的脏乱刷新三观。她记得那个李思云在外面是衣冠楚楚,但书桌上床上乱成一团。他乱也罢脏也罢,终究是自己的生活方式跟别人无干。何雪青从来没说过什么。但李思云有一次到她们宿舍送东西后,却对她提出了严肃的批评:“你的书桌太乱了,书摆得到处都是。你的同学说你把衣服都送到洗衣房去洗。” 何雪青有些莫名其妙:“我乱不乱跟你有关系吗?我有跟你熟到这种地步吗?再说你觉得以你的水准有资格批评我吗?” 李思云振振有词:“我乱我懒那是经地地义的,因为我是男生,将来自有老婆照料我的生活,但你不一样。” 何雪青当时就气笑了:“说得你好像一定能找到这种老婆似的,你继续臆想,我不打扰。” 接着李思云又举例说,他舍友的女朋友天天给他洗衣服打饭。 何雪青冷冷一笑:“我朋友的男朋友还天天给她洗脚呢。” 从那次以后,她立即绝了跟李思云继续接触的念头。 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替她惋惜:“李思云条件很好,很多女孩子喜欢,你迁就一下又怎么了?” 何雪青说:“他条件好,我也不差。我不喜欢迁就别人。” 那段大学恋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后来的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形。 中二少女时期,她以为自己长大后肯定有成排的白马王子哭着喊着来娶她。后来,她以为至少她的身边会有条件优厚又温柔体贴的男一和男二,最后的最后,她只要求男方身高容貌智商情商在平均线以上,别那么大男子主义,尊重并理解她且性格合得来就行。但就是如此低的要求,竟然鲜少有人符合。她身边的男人很多是朱近明朱文明兄弟那样的人物,前者是放了很久的馊水,后者是带有杂质的自来水,但这样的人也有很多女人渴不择饮。 最符合她要求的就是沈肃端。可是……一想起他,何雪青的心就不由得一阵刺痛。 “我的公主殿下,我正忙着,你能不能过来剥个蒜或者是顺便捣个乱?” 沈千源的声音打断了何雪青的沉思,她立即站起来走过去帮忙。 “非非要来了。”何雪青说道。 “越越告诉我了。这下好了,你终于有个合得来的朋友。” “嗯。你在公司里做得顺心吗?” “当然顺。” 何雪青不知怎地,突然问了一句:“你来这里,真的是为了学习公司的运作?” 沈千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然,你以为呢?” 何雪青笑笑,没再往下说。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窗外骄阳似火,室内一片清凉。 料理台上摆放着色彩缤纷的疏果。 让人心中充溢着莫名的欢喜与安稳。 七月份的时候,于非非顺利借调到周城的总公司。何雪青和沈千源为她接风洗尘。同来的还有于越越和于非非的两个要好的同事。她的两个女同事何雪青也认识,两人今年28岁,都是单身。因为此,大家倒很有共同语言。 她们借调来的原因跟于非非差不多:躲避家长的逼婚。 那晚大家很高兴,气氛也极好,众人不知不觉间都喝高了。 于非非的两个同事一喝多,话也多了起来,开始跟她们吐槽:“你们说,这世上的好男人都到哪去了?你说我长得也不吓人,工作也不错,哪哪都正常,怎么就遇不到人一个身心健康,双商正常的男人呢。现在亲戚邻居都劝我凑和着结婚就算了,大家不都这么过来的吗?真是糟心透了。” 几个女孩子对这个话题极有共鸣,纷纷跟着吐槽。 沈千源面带笑着地看着她们,听到她们骂世上没好男人,他也不生气也没自我代入。 等她们骂够了,他才从容地说道:“你们先歇歇,我给你们讲一则见闻。关于动物的,我觉得同样适用于人类。” 于非非醉眼迷离,指着他说:“你讲你讲。” 沈千源不紧不慢地讲了起来:“据说在亚马逊丛林里有一种树蛙。每到求偶季节,雄蛙会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放声歌唱,而雌蛙听准了歌声最嘹亮那位,就循声赶去找它。但事情没那么顺利。雌蛙在奔向雄蛙的路上,会遭到大批小追求者的进攻。这些小雄蛙势必得不到雌蛙的青睐,它们要繁衍的唯一机会,就是偷袭--待追寻青蛙王子的雌蛙经过时,猛地跳到人家身上,将其紧紧抱住,不管遇到多激烈的反抗都死活不放手。这样,很多雌蛙就无奈地接受了小雄蛙,为其产卵。” 说到这里,沈千源顿了一下,最后总结陈词:“故事讲完了,你们看,其实人类也差不多的。 女人在追求幸福的过程中也是一样,好男人还是有的,上帝造出了大批像朱近明的那样垃圾男人,若是不造出一批好男人(像我这样的),怎么能维持生态平衡并拉平整体男人的智商水平? 但是可能你们还没找到好男人就妥协放弃了。而且你们面临的环境更恶劣,不但有小雄蛙纠缠,还有老雄蛙和老雌蛙聒噪:呱呱,你们都别挑了,凑和算了。再小也是个雄的。 大家一起大笑,在笑的同时也不由得沉思起来。 接风宴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若不是他们明天都要上班,大家都不舍得散场。 路上,何雪青不由得朝沈千源多看了几眼。 沈千源一脸傲娇,突然“呱呱”叫了两声。 他叫完,一正本正经地问道:“我的歌声是不是很嘹亮?” 何雪青:“……” 第三十章 新旧交替 “我的歌声到底嘹响不嘹亮?”沈千源又呱呱叫了两声。 何雪青忍住笑回答:“确实嘹亮,亚马逊的一大波雌蛙正在向你爬来。” 沈千源嘴角一弯,终于停止了蛙鸣,开始恢复人声。 他哼起小调,看上去心情极好。 何雪青的心情也十分不错。 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沈千源一上出租车就开始打哈欠,何雪青担忧地问:“你犯困?” “嗯,昨晚熬夜打游戏没睡好。” “熬夜不好,以后还是早点睡吧。” “遵命。”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到了他们所在的小区。 上楼后,何雪青发现他们的邻户房门半开着,这是搬来了新邻居了。 沈千源用钥匙开了门,打了个哈欠说:“你先去洗澡。” 何雪青见他困得睁不开眼了,就说:“你先洗,洗完早点睡。” 沈千源脱口而出:“要不一起洗?” “滚。”何雪青抬腿踢了他一眼,也不再谦让,迅速收拾衣裳去进卫生间洗澡,活该他困。 因为怕沈千源久等,她匆匆冲了个澡便穿着睡衣出来了。 沈千源见她出来,立即走上前,十分夸张地鞠了个躬:“对不起,这位美丽的姑娘,刚才我脑袋缺氧,冒犯了您,请原谅。” 何雪青斜睨着他,哼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是脑袋缺根筋。” “您说的是。” 何雪青付之一笑,没再理会他,转身,关门。 沈千源哼着小调心情愉悦地进了卫生间。 何雪青将换下的衣服扔进篮子里,准备明天早上再洗。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但不知怎地,却在睡梦中听到了青蛙呱呱的叫声。 第二天早晨,她早起半小时洗衣服,拿衣服时才赫然发现,衣服似乎少了一件,还是个小件,她的文胸不见了。她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赶紧跑到卫生间去看看,那件白色的文胸挂在毛巾架上,而且还被人洗干净了!不用说就知道是谁洗的。何雪青感觉心中有十头野牛狂奔而过。 她飞快地将文胸收起来,脸上*辣的,心里暗骂某人。 她在阳台上晾衣服时,沈千源拎着东西从外面回来了。 他穿着白色运动衣,脸上汗珠晶莹,看样子是去晨练了。 何雪青再看见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但她又不好明说,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何雪青晾完衣服,洗漱完毕,沈千源已经榨好果汁,切好了面包片。 何雪青默默地坐下来,默默地吃早饭。 沈千源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沉默?” “脑子缺氧,懒得说话。” 沈千源很奇怪地笑了笑,点头表示理解:“看得出来,你不用说,我说你听。” “刚才看到咱们的新邻居了,竟然是我们公司的同事,不同部门,叫李什么来着。” “嗯。” “你别看他人模人样的,但以我的火眼金睛一看就不咋地,以后少跟他说话。” 何雪青没理会他。 他们等电梯时,何雪青正好看到了沈千源嘴里那个不咋地的邻居。 两人几乎同时怔住了。 “何雪青!” “李思云?” 两人一个激动,一个迟疑。 李思云穿着黑色短衫,卡其裤,拎着黑色电脑包,人显得十分精神干练。 李思云神色复杂地望着何雪青,翕动着嘴唇,半晌说道:“雪青,你、你还好吧?” 何雪青的神色十分平淡,冲他客气地点头:“还好,你也住这里。” 李思云忙不迭地点头:“是啊,真的好巧。” 说话间,电梯已到了1楼。 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停车场。李思云停了下来,继续跟她说话。 何雪青看他一副叙旧的架式,只好说道:“咱们改天再聊吧,我得去上班了。” 李思云意犹未尽地说:“也好,我晚上请你吃饭。” 何雪青还没回答,就听见旁边的沈千源嘴里发出一声轻哼,李思云仿佛才看到他似的,淡淡笑道:“雪青,你不介绍一下吗?” 何雪青疑惑地问道:“你们不是同事吗?” 李思云扫了一眼沈千源,微笑着说:“哦,看着挺面熟的,你是公司的实习生吧?” 沈千源纠正他:“我不是实习生。” 李思云仍旧面带微笑,伸出手来与他握手,态度随和亲切:“你好,我营销部门的李思云。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沈千源勉为其难地跟他握了握手:“市场部,沈千源。” 李思云的目光在沈千源和何雪青脸上来回流转,他似笑非笑地问何雪青:“他是你的……男朋友?” “他是我的室友。抱歉,我先走一步,一会要迟到了。” 李思云忙说:“我有车,送你一程吧。” 何雪青笑着拒绝:“不用,咱们不顺路。” 她说完,加快了脚步。沈千源紧跟在她身后。 他问何雪青:“那人是谁?你大学同学?” 何雪青边走边说:“是的。” “仅仅只是同学?” “是的。” “我怎么听说他追过你?” “你听谁说的?” “不告诉你。” 沈千源本想仔细地问,可惜时间不允许。 何雪青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冲他招招手,绝尘而去。 周一照例十分忙碌。 中午时,何雪青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一看归属地是伊城,何雪青就以为是爷爷或是白冰他们用别的手机打的,就接听了。 她刚“喂”了一声,就听见一个她不太想听到的声音:“雪青,是我。”是沈肃端的声音。 何雪青像拿开烙铁似地,飞快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 对方的声音沙哑而无助:“雪青雪青,你听我说几句好吗?” 何雪青的心头像被人打了拳,闷闷地让人难受。 她迅速挂掉电话,电话再次打来,她再挂。三次之后,对方终于偃旗息鼓。她编辑了一条短信:“我当时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 然后她将这个号码也拉入了黑名单。 世界再次清净了。 可她心里总有些不安,不知道沈肃端用了什么方法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不过,有爷爷在家,她的联系方式并不难找,而且她的工作地点也不难找。也许,他很快就会找来。 何雪青的预感果然没错。星期三下班时,她就在公司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三十一章 新的一页 何雪青远远地看着沈肃端的身影,脚步踟蹰不前。她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曾经,她看到他等待自己的身影时,心情是期待和欣喜的,现在,却只想逃避和远离。 白冰和于非非说沈肃端是她们少女时期的男神,其实又何尝不是她的?她虽然反应迟钝,但当年对他肯定是有好感的。要不然,她不会在去他家问作业题时有种说不出的欣喜感,她不会那么喜欢跟在他身后,她不会在得知相亲对象是他时,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感。 可是现在,这种感觉的萌芽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恶意地摧毁了。她不忍回头去看身后那一片狼籍。 何雪青在公司的大厅里徘徊踟蹰,沈肃端在人行道上静静地等待着。他就是这样的人,谦和有礼,做什么事会尽力考虑别人的感受和看法。如果是沈千源,估计早冲到公司去找她了。但是他,只会静静地等待她出现。 公司的员工陆续离开,大楼里变得十分安静。 何雪青犹豫了半个小时,最后决定出去面对他。 也许当面说清楚更好,给彼此一个彻底了断。 下定决心后,她大步走了出去。 沈肃端看到了她。他的目光深深地印在她的脸上、身上。他在努力地微笑着,何雪青的心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痛。 她也朝他笑着,迎着他走过了去。 两人越来越近。 “雪青。”他的声音低沉干涩,像久未调弦的琴声。 “你来了。”何雪青尽量用平静的声音招呼道。 两人互相打量着,一时谁也没有再开口。 短短两个月而已,何雪青觉得沈肃端的身上有一种她无法形容的变化,他的外表没怎么变,只是略略消瘦些。发生巨变的是他的气质。就像一条清澈单纯的溪流被重度污染的那种变化,他的整个人显得消沉、阴郁,又似乎在强撑着什么。 “我来了,雪青。我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换了手机号,我想一切重新开始,你、你愿意原谅我吗?”他沉郁的目光凝视着何雪青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何雪青停顿片刻,冷静而又残忍地说:“那阿姨怎么办?她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找得到这里,她也找得到。” 沈肃端的身形微微一震,他垂下了眼睛。 “雪青,那晚,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信我吗?”他继续说道。 何雪青轻轻笑了。她信,她怎么不信?江晓蓉只是想做一场戏给她看,可是,哪怕是一场假戏,已经足够了。 这场戏足以证明江晓蓉是一个是看上去无比正常的疯子,她对儿子的掌控欲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这个真相的发现,让她不寒而栗。以前,她曾听小区里的中年妇女传言某地有个极品婆婆百般挑剔儿媳妇,不让儿子儿媳同房,甚至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大闹。她当时只觉得惊悚新奇,现在,她完全有理由相信江晓蓉以后可向这位婆婆看齐。 他们就站在那里,沈肃端提议找个地方坐会儿,何雪青拒绝了。 他们先是沉默,接着是不停地说话。何雪青从来都不曾发现沈肃端这么健谈过。 他对她说他们小时候的事,有很多事,何雪青已经忘记了,他却记得那么清楚。 “那时我最喜欢过暑假,暑假里虽然也要去少年宫上课,但总有几天空闲时间。我那时最期盼的事就是你来我家问我作业题。有一次我妈刚好不在家,你来我家,我特别高兴,就给你切哈密瓜吃,结果错把南瓜当哈密瓜,你竟然没发现,我也没发现,我们俩把半个南瓜都生吃了。” “……你的物理和化学成绩有了进步,非要请我去吃饭,我们吃的是羊肉串,结果我回家拉了两天肚子,但是我仍然很高兴。” 何雪青认真地听着,那些遥远的往事一幕幕如放老电影似的闪回在脑海里。她有时会心一笑,笑毕又觉得无限怅惘。 沈肃端一件件地接着说下去:“我刚出国时,特别不适应。语言不通,水土不服,当地人还排华。那时特别特别想家。想到最后我在胳膊刻了家乡的名字……” 何雪青悚然一惊,沈肃端明锐地捕捉到她的变化,连忙改口:“不,我是说我在课桌上刻下的。”何雪青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说,她一直听。两人从6点说到7点再到8点。从傍晚到黄昏再到夜色降临。 何雪青等他说完了,平静地说道:“肃端,请原谅我的退缩和自私,我没有勇气陪你一起挣扎在网里。我祝你幸福。也祝阿姨健康幸福。” 沈肃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长久地注视着她。 许久以后,才低声说:“雪青,我明白了。那张网是我与生俱来的,我不该拉着你一起入网。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祝你幸福。” 他轻轻拥抱了一下她,“雪青,你是一个好女孩,你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快乐的魔力。你一定会幸福的。再见。”拥抱结束,两人挥手告别。一人朝东,一人往西。 这次,他们之间是彻底了结了。 何雪青低头默默走路,突然,人行道边的花丛里窜出一个黑影,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刚要大声喊人,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别喊,是我。” 何雪青气恼地挥了他一拳:“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出场都这么惊悚?” 沈千源嘿嘿地傻笑。 “餐厅订好了,咱们去吃饭吧。” “嗯,行。”她正好又饿又渴。 两人步行到公司旁边的一间小而精致的餐厅,因为过了用餐高峰期,服务员很快就上了菜。 沈千源等何雪青吃个半饱,一边帮她剥虾一边试探道:“你们俩彻底结束了?” 何雪青头也不抬:“你听了多久?” 沈千源言语支吾:“其实我没来多久,一直在看蚂蚁搬家,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看《动物世界》。” 何雪青嗤之以鼻。 沈千源积攒了十来个虾仁,笑容满面地上贡给何雪青:“旧的一篇已经结束,可以考虑掀开新篇章了。” 何雪青毫不客气地把虾仁全吃掉,说道:“不好意思,我是一个略保守的人,现在还没心情开始新篇章。” 沈千源循循善诱:“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心情呢?只要新的足够好,没有什么旧的忘不了。” 何雪青叹了口气,盯着对面大言不惭的人:“他是你堂哥,你不觉得尴尬吗?” “为了真爱,尴尬算什么。” “你的家人不反对吗?” “反对有用吗?我从小到大听到大人的话吗?” 何雪青无言以对。 自从跟沈肃端面谈之后,何雪青觉得自己算是彻底放下了过去。她每天认真工作,每到周末或是去骑车,或者是健身,或是去逛街。她跟于非非及她的同事们时不时地小聚一下。 沈千源也常跟他们一起去登山、运动、游泳、野餐、打网球,一个夏天下来,何雪青白皙的面孔晒成了好看的蜜色,沈千源则晒成了古铜色,他把他们的照片上传朋友圈,苏格拉敏立即过来取经,问何雪青怎么晒的。 于非非则在下面说:“我怎么觉得你变年轻了?” 何雪青回道:“我本来就不老嘛。” 沈千源则犯贱地回道:“我觉得我变熟了。杜拉斯张爱玲曾经曰过:爱让人年轻也让人成熟。” 众人:“……” 工作顺利,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搞怪逗逼小室友,没有亲戚催婚,何雪青终于感受到了世界的善意。但是很快,她就乐极生悲,不,是应该是乐极生囧。 白冰给她打电话时带来了家乡的最新消息:拆迁的事基本定了,老厂区的房子每平米补偿六七千元。回迁房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但小区里的人们肯定地认为一定有。有些人已经快疯了,有的人家为了多赚些补偿款,竟然准备在原来房子的基础上多盖两层,其中就有朱近明和他姑姑一家。 拆迁的事何雪青倒也不奇怪,上次视频通话时爷爷已经告诉她了。 但接下来白冰的话却让何雪青震惊了。 白冰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何雪青忙说:“冰冰,咱俩谁跟谁,你有话就直说吧。” 白冰松了口气:“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我昨天见到孙阿姨了,她跟我说,你爷爷跟她介绍的那个张阿姨,他们……雪青,你很可能要有一个新奶奶了。” 何雪青的心不由得一沉,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三十二章 润物细无声 爷爷今年只有69岁,他当过兵,平常又喜欢锻炼,身体十分硬朗,看上去也就六十出头。而且爷爷生得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年轻时是个帅哥。再加上他是厂里的技术骨干,退休金也高,何家家境也不错。当年奶奶刚一去世,就有不少人来做媒。爷爷气得把那些人都轰了出去。 何雪青心里自然不愿意爷爷给自己找新奶奶,她一是觉得对不起奶奶,二是怕生事端。但后来年纪渐长,对人性多了些认识,特别是自己十分忙碌没时间陪伴爷爷时,她觉得爷爷找个伴她也能接受。 可是,她不由得想起了孙阿姨转告白冰的话,那位张阿姨人不错,五十来岁,挺扑实能干的一个人。但是,她有一个不消停的儿媳妇和没主见的儿子。这件事是孙阿姨从她儿媳妇的嘴里听说的,现在两人八字没一撇,她儿媳妇已经开始惦记何家的房子和家产了。这让何雪青不得不警醒。虽然她相信自己的爷爷,但身边发生过太多老房子着火的事。 何雪青思索再三,决定试探一下爷爷。 她拨通了爷爷的电话,何爷爷十分高兴:“怎么,又想爷爷了?前天不刚打过吗?” 何雪青笑笑:“想爷爷就打了呗。现在入秋了,您注意点别感冒了。” 爷爷朗声大笑:“没事没事,我身体好得很。” 何雪青试探道:“爷爷,家里还好吧?张阿姨怎么样?” “很好,一切都好,你张阿姨人非常勤快。哦对了,我见她生活艰难,你收拾出来的旧衣裳之类的,我都送她了。” 何雪青笑着说:“送就送呗,反正我也准备捐出去的。” “嗯嗯。” 两人唠了一会家常,何雪青觉得该问这个问题了,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偏偏爷爷也没有想说的意思。 爷爷见她今日有些吞吞吐吐,便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你是不是交了新男朋友,不好意思告诉爷爷啊。” 何雪青开玩笑道:“哪有那么快,爷爷您不会交女朋友了吧?” 爷爷怔了一会儿,笑骂一声:“你这孩子没个正形,玩笑都开到爷爷头上了。” 何雪青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字斟句酌地说道:“爷爷,我真的听说你和张阿姨……”接着她将从白冰那儿听来的话加工了一下告诉爷爷,然后又说:“爷爷,我以前不懂事,反对您再婚。现在逐渐明白,儿孙之情是代替不了夫妻之情的,您要想找老伴,只要对方人好,又合您的意,我是不会反对的。” 爷爷沉吟了一会儿,说:“傻孩子,我自然明白你的意思。我哪有这个心思?我现在只想好好陪着你,等你有了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再过几年我就该下去跟你奶奶团聚了,我们这异地恋也该结束了。我真要找了,你奶奶还不骂死我。到了下边,两个老太太争我一个,怎么分啊?” 何雪青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爷爷想了想又说:“哦,我明白了,这肯定是她儿媳妇儿子的意思。上个月他们来过一回,说要看你张阿姨,我总不能不让人来是不?她那儿媳妇一看就十分精明,到了家里,眼珠滴溜溜地转,我看着就不喜欢。后来教训了他们几句,让他们以后多多孝顺老人。他们当时表现不错,吃了一顿饭就回去了。我估摸着是因为拆迁的事闹的,有些人就跟没见过钱似的,一听到有赔偿款又有回迁房,啥歪点子都来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过了两天,爷爷又打来电话说,阿姨的儿媳妇儿子确实有这方面的意思。那老太太人老实,爷爷一问她就照实说了。爷爷向她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多给了她一个月的工钱,又帮着她介绍了一个好东家,把她体面地给辞了。 何雪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想着爷爷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在家,心里不禁又有些自责。 家里的事解决后,何雪青的心思又继续放回到工作上。每天早出晚归,忙碌不堪。 她时常遇到李思云,李思云几次要请她吃饭都被她婉拒了。 到了周末,沈千源有事出门,何雪青一个人在家,忽然听到门铃响,她通过猫眼往外看,见是李思云。 她正迟疑着,却听李思云笑着说:“我知道你在家,你不会把老同学拒之门外吧?” 何雪青只好打开了门,客气地请他进来。 李思云打量了一眼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客厅,不由得出声感叹:“女孩子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我家里就挺乱的。” 何雪青笑着说:“也不一定,家里一般都是室友收拾的,我还跟以前一样,对生活不太讲究。” “哦,是吗?”李思云听到她提到室友,眉头不由得一皱。 何雪青让他坐下,顺便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他面前。 李思云面带微笑打量着何雪青,感慨道:“雪青,几年不见,你变化很大。” “我们都在变。” 李思云摇头:“是都在变,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往好了变。” 何雪青笑笑:“你是肯定往好了变的,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了。” 李思云看着何雪青的眼睛,试探道:“雪青,我跟杨乐分手了。” “杨乐?”何雪青想了片刻,才从记忆的仓库里搜索出这个人。杨乐是她隔壁宿舍的,两人算是熟人。大学时一直对李思云有意。后来,李思云追了何雪青一年,何雪青拒绝后,杨乐苦追李思云,两人在毕业前夕终于在一起了。当时还有同学替何雪青打抱不平,何雪青倒无所谓,毕竟杨乐又不是第三者。毕业后,她回了家乡,这事就慢慢淡忘了。 李思云低头看着茶杯,慢慢说道:“受我舍友的影响,我当时觉得女生喜欢一个男生就该以他为中心,什么都听他的,就该贤惠勤快。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还是独立自强的女生更适合我。一个没有自我、不肯给男人独立空间的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让人想情不自禁地逃离。” 何雪青淡淡一笑:“其实对女人要求太多,对自己没要求的男人也蛮可怕的,反正我是见到就跑。” 李思云微微一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一丝赞赏:“雪青,我记得有位师兄跟我说过,就算不看你的脸,光跟你聊天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就像下棋时遇到水平相当的对手一样,酣畅淋漓。” 何雪青客气地说:“你现在拍马的功夫提高不少。” “我是真心的,对你没必要虚伪。” 他说着,把椅子往前拉了一下,身子往前倾了倾,试探道:“雪青,你有没有觉得,有时两个人相遇太早也不是一件好事,那时候我们还不够成熟,还太过自我,不懂得为对方考虑。” 何雪青正要回答,忽然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沈千源回来了。 他拉开门的同时就开始高兴地喊道:“公主殿下,本骑士回来了,给你带来了好吃的冰激凌。” 他进来一看到李思云,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 李思云笑着说道:“你好,我过来看看雪青。” 沈千源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先去把东西放到冰箱里,然后坐到何雪青身边的沙发上。 李思云的态度十分亲切随和,好像上级询问新来的下属似的。 “工作还顺利吗?” “太顺了。” “有没有老员工欺负你?” “我不欺负他们就算好的。” 李思云微微一笑:“环宇公司是业内的佼佼者,公司制度福利十分完善,只要好好干会有出头之日的。” 沈千源似笑非笑:“李主管好好干吧,祖国的未来就靠你们这些栋梁之材了。” 李思云笑而不语。 两人是明显的话不投机,李思云略坐一会儿就礼貌地起身告辞,他再次邀请何雪青:“我能请你吃顿饭吗?”接着他又补充一句:“今天是周末,你不要告诉我你没空。” 沈千源替她回答:“你真猜对了,她是没空,她已经答应我的邀请了。我今晚亲手给她煎牛排。” 李思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何雪青对沈千源说,“你可能不知道,雪青最讨厌别人替她做决定。” 沈千源眼巴巴地看着何雪青,两手一摊:“那你做决定吧。” “不好意思,思云,我们昨晚就商量好了,咱们改天再说吧。” 李思云讪笑了一下,一点也不气馁:“那就改天。祝你们周末愉快。” 说完,他礼貌告辞。 李思云一离开,沈千源便从鼻子里轻哼一声。 何雪青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每次见了他都是斗志昂扬?” 沈千源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这是大自然的规律,雄性为争夺雌性必须要斗。” “你说什么呢?” 沈千源怕她生气,连忙转移话题:“好吧,我跟他是雄性,你是女性。我去给你拿冰激凌。” 他们今晚的晚饭是是意式培根焗面、日式烧鳗、煎牛排、水果沙拉,再配上一瓶红酒,还有沈千源亲手烤的饭后甜点。沈千源意外的大方,竟然主动提起要给隔壁的邻居送一份尝尝。 李思云更加意外,沈千源将托盘递给他时,淡淡说声:“这是我亲手做的。” 送完东西后,他心情十分愉悦。 不得不说,这顿晚饭吃得十分愉快。 饭后,沈千源还抱着他的吉他弹奏一曲助兴。 …… 转眼间,夏去秋来。秋天一到,他们去野炊,去采摘,去踏秋。日子过得更加斑斓多彩。 不得不说,沈千源确实是一个十分会玩有情趣的人,跟他在一起绝不会无聊。 他精神旺盛,活泼好动,把日子过得活力四射。 他干什么都喜欢别出心裁。 他送了何雪青一件定制体恤。 体恤背后印着:白雪公主。 而他的体恤后面则印着:青蛙王子。 没多久,他又定制一套睡衣。 何雪青的是青色棉布睡衣,上面的图案是雪花,写道:雪化了。 他自己的则是一片水源,上面印着两个大字:成源 第三十三章 孔雀开屏 何雪青发现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微妙,当然微妙的是沈千源。他以前装得挺正经的,两人同居一室也是十分规矩。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变得越来越随意。 已经是秋天了,他仍时不时□□着精壮的上身在屋里走来走去。早晨,他穿着运动短裤在客厅里举哑铃,做俯卧撑,常常练得满头大汗,古铜色的脊背上汗珠晶莹。 如是几天后,何雪青忍不住说了句:“天都凉了,你还要这么暴露吗?” 沈千源举举胳膊,晃晃结实的肌肉:“没办法,单身狗火气旺。” 何雪青对他翻了个白眼:“切。” 晃了几天后,他主动问:“这几天你发现了什么?” 何雪青原话送还:“发现你火气旺。” 沈千源做出一副要倒地的崩溃模样:“你怎么那么迟钝,我在你面前开了那么久的屏,你都没发现,你难道没注意到我那完美的身材吗?呈倒三角形,有八块腹肌,肩宽背厚腿长。你都没有想法吗?” 何雪青:“……” 一个星期后,沈千源不展现傲人的身材了,他开始展现自己的精神境界。 周五晚上,天下起了雨。他们没有外出,沈千源抱回了一堆碟片。 他一边摆弄影碟机,一边夸夸其谈:“我这人能动还能静,能武也能文,内外兼修,帅气与智慧并重,文雅与野性共存。有时候挺有情怀的,我没事时就喜欢看看老电影,看看毛片什么的。” 何雪青惊讶地看着他,别过脸问道:“你就那么饥渴吗?” 沈千源先是一脸莫名其妙,最后恍然大悟,他脸色微红,十分尴尬地扭过脸掩饰:“哈哈,口误口误,我说的是老片。” 何雪青嗤笑一声,接着又问:“所以你经常看?” “什么?” “……毛片。” 沈千源装得一手好傻:“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接着装。” 不过,那晚,他们一起重温了《教父》和《罗马假日》。观影感觉还算不错。 一天,何雪青和沈千源下班时,在小区里看到一只神色迷茫的小狗。这是一只白色西施犬,个头不大,四肢短小,毛色雪白闪亮,看上去十分可爱。小狗打理得很干净,不像是流浪狗。两人以为是小区邻居养的狗,就没多想。没想到那只狗却一直跟着两人,赶都赶不走。 沈千源说道:“看样子是走失了。” 小狗跟着他们回了家,何雪青找了只碗给它喂了一碗米饭拌肉汤,用旧衣服给它做了个窝,然后又用手机给狗拍照打印出来贴在小区的公告栏里,并在上面留下联系方式,等着狗主人前来认领。 几天过去了,一直没人打电话。两人也不管了,只能先帮着养着,有人来认领再送还便是。反正也不费事,每天早晚各溜一次,小狗被它的前主人训练得好,从来不拉尿在屋里。 两人为了狗的名字起了争执。 沈千源坚持叫它小雪,理由是它的毛是白色的。 何雪青坚持叫它为源源,理由不言而喻。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这狗名叫雪圆。 何雪青发现有了雪圆之后,他们的生活多了不少乐趣。两人下班后一起溜雪圆,看电视时争着抱它。 雪圆爱吃饼干薯片,还喜欢磕瓜子。 何雪青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抱着它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外面,秋雨沥沥,何雪青抱着毛茸茸的雪圆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看着看着就陷入了半睡状态,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给她盖了一床毛毯。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时不时摸一下雪圆软乎乎的头。 小睡片刻,她闭着眼睛再摸雪圆的头时,似乎感觉它的毛变粗变卷了。 她又摸一下,还是感觉异常。 这时就听见某人幽幽说道:“哼哼,你这是在性骚扰。” 何雪青猛然惊醒,一睁眼就看到沈千源背靠着沙发半躺着。 “一边去,谁让你离我那么近的。” “这个沙发是公用的。你能躺我也能靠。” 何雪青抓起抱枕砸了他一下。 沈千源佯怒,起身就要实施报复。他伸手去挠何雪青的痒痒。何雪青自然不让,两人笑闹作一团。雪圆不知怎么回事,更不知该帮谁好。 两人正闹着,沈千源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正好压在了何雪青身上。 两人一齐怔住了。四目相对片刻之后,何雪青最先反应过来,用力去推沈千源。沈千源也是如梦初醒,“嗖”地一下弹跳起来。 何雪青坐正身子,她胸腔里的那颗心仍在砰砰乱跳着,像是要蹦出来似的。沈千源也好不到哪儿去,眼睛简直不知该看向哪里。 他低头看着地板半晌不言语。 雪圆歪着脑袋看看男主人再看看女主人,一脸地不解。 这事发生之后,两人都有些尴尬。 等到周日他们和于非非姐弟俩去爬山时,于非非看出了端倪,悄悄问何雪青:“我怎么觉得你俩之间有点猫腻啊。” 何雪青连忙否认:“哪有,你别多想。” 她正说着话,沈千源突然向她走过了过来,伸手去拿她身上的背包。何雪青按住包说:“你已经背了一个重的了,这个我拿吧。” “给我吧,我连你一起也背得动。”何雪青只好把包给他。于越越大概受了他的影响,也把姐姐身上的包接了过去。 于非非笑嘻嘻地说:“越越跟着他也变得绅士了。” 何雪青看着前面的两人,说来也奇怪,沈千源比于越越还小几个月,可她会时常忘记两人是同岁。 他们四个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南山脚下。 今日天气晴好,一派秋高气爽。来爬山的人也不少。 南山山势有点陡,海拔八百多米,并不算高。四人经常运动,倒也不觉得累。尤其是沈千源背着大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于越越倒是有些吃力。 他们边走边看风景,用了一小时爬到山顶,然后拍照,看景,喝水吃东西,在山顶玩了两三个小时才往山下走。 他们商量好要在山下的饭馆里吃野菜宴。 何雪青没料到他们会在饭馆里遇到了周小玲和汪华一行人。 “何雪青,这么巧啊,你们也来爬山了。”周小玲笑着招呼。 何雪青叹息一声,怎么又碰到她了。 “是啊,真的好巧。”何雪青只好硬着头皮跟她打招呼。 汪华的眼睛在何雪青和于非非两人身上一扫,十分地热情:“来来,大家好容易聚到一起,就凑一桌吧。”周小玲也是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一起。 何雪青本来十分不愿意和他们一起,但今日客人太多,人数少的,只能选择拼桌,她也只得将就了。 他们四个,加上汪华一行五个人,九个人拼成了一大桌。 周小玲做了简单的介绍,与她一起来的那对夫妻是汪华生意上的朋友,另一个是汪华的妹妹汪莉,她长得跟汪华不同,长脸高颧骨,给人一副刻薄相。 大家一边闲谈一边等着上菜。 男人谈政治谈足球,女人谈电视剧谈时尚。本来气氛还算融洽。不想,说着说着,周小玲话锋突然一转道:“对了,雪青,你还记得中文系的陆教授吗?上次李思云请客时,她也来了。她还向同学打听你的近况呢。” 何雪青点头:“记得,我挺喜欢她的。她又出书了,上周在书店里看到了,还买了一本。” 周小玲嘴一撇,脸上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要我说,出书有什么用,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每次看到她都替她心酸。” 何雪青微微一笑:“她有什么好心酸的?人家有钱有名,前途一片大好。说不定她还心酸咱们呢。整天庸庸碌碌,只知道操心柴米油盐,曾经的理想和抱负都喂了狗。 周小玲看了何雪青一眼,短促地笑了一声:“女人嘛,干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无论多有钱多有名也不如老公孩子热炕头。” 饭桌上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周小玲。 在一片附和声中,出现了一声不和谐的嗤笑声。 笑声是沈千源发出的。 周小玲忍着恼意问道:“小沈,你笑什么?” 沈千源环视了一下众人,淡淡说道:“没什么,我在笑某些人总是在时时刻刻找平衡感,他们整天脑补有钱人都不幸福,脑补有名的都不自在,脑补红颜都薄命,全天下只有自己过得最好。整天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说得好像她们干不好就一定能嫁得好似的。” 于非非第一个支持沈千源:“够犀利。有些人确实是这样。” 周小玲又不傻,自然听出了沈千源的言外之意。 她还没反驳,她的小姑子汪莉倒先反驳了:“小伙子,大家不过是闲谈几句,你咋说话那么冲呢?” 何雪青笑着说:“他和我都是陆教授的崇拜者,上周我们还一起买了她的书呢,大概听不得有人说她的不是。咱们不说这个了。” 汪莉嗤之以鼻,阴阳怪气地说:“哟,是吗?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处女竟然也有人崇拜,呵呵。” 这话何雪青十分不爱听这句话:“无怨无仇的,何必背后说人不是。我们崇拜陆教授是因为她的才华,跟嫁不嫁人无关。” 沈千源冷冷道:“有的女人大概以为被男人睡了就高人一等了。难道你男人是皇帝,睡过了还能封号?” 众人:“……” 他的声音不小不大,但桌子很挤,邻桌的客人也听见了。 大家哄然大笑。 汪莉气得满脸通红,险些按捺不住。 幸亏被周小玲劝住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拉着长脸不理会沈千源。沈千源也视她如无物。 好在饭菜上来了,大家早饿得不行,开始埋头吃饭。不得不说,这家饭馆里的菜式真不错,尤其是野菜饼子和山鸡炖蘑菇特别好吃。 四人速战速决,吃过饭付过他们那份钱,便离开了饭桌。 他们刚出饭馆,周小玲就追了出来。她不好意思地说道:“雪青,小沈,你们俩别生气啊。本来是随意聊聊的,没想到弄得这么不愉快。” “没关系。”反正他们以后再不会见了。 周小玲又寒暄几句,接着问:“对了,雪青,上次走得匆忙,你的手机号还没告诉我呢,还有啊,李思云想联系你,我能把你的号码给他吗?” 何雪青不想给她手机号码,只好说自己最近要换手机号,等换完号再在班级群里联系她。 “李思云我已经见到了。”她最后说道。 “那好吧。”周小玲讪讪地说道。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于非非看着周小玲的背影说道。 她转过脸,微笑着看着沈千源:“小嫩草,你这张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毒。不过,”她顿了顿又说:“我就担心你将来会不会对你的老婆也这样毒舌,这么吵起架来还不把人家气死。” 沈千源看了何雪青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不会对我的老婆毒舌的,我会对她口蜜腹蜜。” “姐我拭目以待。” “您随意。” 两人爬了一天的山,回家后都累得够呛,何雪青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沈千源只好一个人去溜雪圆。 他一回来就进卫生间洗澡,然后裹着浴巾回房睡觉。他的手机落在客厅,刚好有人打进电话。 何雪青懒得起身,叫他自己来拿。 沈千源就这样裹着浴巾大刺刺地出来了。 他左手拽着腰间的浴巾右手接电话。 平常雪圆都要在外面玩一个小时,今日沈千源只溜了它十分钟,它的精力无处发泄,便跳下沙发去和男主人玩耍,它咬着浴巾用力往下一扯。 于是,令人囧囧有神的一幕发生了。 浴巾滑落下来。两人同时石化。 大眼瞪小眼,目瞪对口呆。 5秒钟后,沈千源才猛然反应过来,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然后飞快的拽起浴巾,迅速地躲回了自己房间。何雪青还继续在石化当中。 雪圆意犹未尽地折回来,继续窝在沙发旁边趴着。 片刻之后,何雪青绝倒在沙发上,独自狂笑不已。 10分钟后,沈千源出来倒水。这次他换上了睡衣。 何雪青忍着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是近视眼,五百度近视。” 沈千源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没理会她,临关门时,才小声说:“那么大,你再近视也能看得到。” 何雪青捶着沙发大笑。 第三十四章 灵魂伴侣 第二天清晨,何雪青起床时沈千源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两人吃过早饭匆匆出门。 地铁跟往常一样拥挤,好在何雪青已经习惯了。 她随着人潮出了地铁,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出站时有位乘客的橄榄油掉在了台阶上,导致台阶十分地光滑,又正值早高峰,人流量多,有人一不小心滑倒了,后面的乘客像多米诺骨牌似地纷纷摔倒,何雪青也未能幸免,偏偏她今天早晨穿得还是细高跟鞋,脚崴得厉害。 众人乱成一团,幸亏地铁工作人员及时到来,场面才得以控制。 何雪青试着站起来,但是左脚钻心似地疼。有位好心人把她扶到一边坐下。何雪青想了想,只好先打电话到公司说明情况,接着又给沈千源打了个电话。 沈千源此时正在上班路上,一听她的情况,立即说:“你不要乱动,我马上就到。” 何雪青听到他在电话里大声问:“师傅能不能开快点。”看样子,他也被堵在路上。 何雪青看着汹涌的人潮,不由自主地怀念伊城良好的交通。在老家上班时,她哪用得挤地铁,她想步行就步行,想打车就打车,车也好打,招手就有,十块钱到公司。 约过了半小时左右,沈千源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说着,他蹲下来去脱她的鞋,何雪青连忙拦住,“没事,只是崴着了。” “我送你去医院。” 他弯下腰,将她抱起来,出了站口外拦车送她去医院。 擦身而过的行人飞快地打量他们一眼,再匆匆往前走。 早高峰期出租车不好打,连过几辆都是客满。 沈千源黑着脸抱怨一句,然后抱着她一路狂奔。 “喂,你不会打算抱着我去医院吧?” “傻啊你,我抱你去出租车总站,那里好打车。” 他稳稳地抱着她一路疾行,由于剧烈运动的原因,他的心跳很快,身上出汗,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他身体里传出的灼热感。他的脸离得那么近,她能闻到他的气息。她别扭地扭动了一下。 “怎么了?疼得厉害?”沈千源连忙问道。 “不,没事。” “要不你背着我吧,会轻松些。” “我喜欢这样抱着。”沈千源一脸严肃地说。 就这样,沈千源抱着她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出租车总站,不用费力就打到了一辆车。到了医院,挂号,看诊,上药,包扎。好在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要休整一段时间才能走路。 沈千源又抱着她打车回家。 到家后,沈千源已经浑身汗透。 何雪青说:“我没事了,你赶紧去上班吧。” 沈千源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出门半小时。你放心吧。以后我接你上下班,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没事,这只不过是一个意外。” 沈千源没接话,沉着脸,转身出门。 何雪青不用去上班,最高兴地就数雪圆了。它围着女主人又是摇头又是摆尾的,满地打滚卖萌。 何雪青逗雪圆玩了一会儿,沈千源很快就回来了。 他一进来就说:“我已经给邓通商量好了,他过几天就来周城,顺便把我的车开过来,以后我负责接送你上下班。” 何雪青说:“你刚进公司就开着车上下班,我觉得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 “没事,我换了辆低调的车。” “可是咱们不顺路。” “那有什么关系,我早起半小时就行了。” 他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何雪青一时也没办法打消他的念头。 因为受伤的缘故,何雪青只好向公司请了几天假。这几天,沈千源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饮料、水果、零食总是放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他早早起来做好早饭,午饭在楼下的餐厅给她订让服务员送上门,晚饭等他回来再做。 何雪青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这样的,我只是左脚受点伤而已,你怎么把我当成生活不能自理了。” 沈千源笑笑,继续我行我素。 只要沈千源在家,一见何雪青单脚跳着走路就受不了,常常是直接拦腰抱起来送往目的地。 有次他直接把她抱到卫生间,何雪青十分尴尬:“你别这样好吗?” 沈千源倒一点也不尴尬:“这有什么,你小时候抱过我,我现在抱你,扯平了。” “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抱吗?” 何雪青被他的胡搅蛮缠打败了,索性不再跟他争。 于非非得知她受伤了,下了班也来看她。 在家养伤的日子十分清闲惬意,可是何雪青总是担心公司的事。 沈千源见她这副焦虑模样,无奈地说道:“你何至于这样?地球离了谁都会转动。” 何雪青说:“理论上是这样,可是你不懂我的心情,我总有一种焦虑感。每天都生怕落后于人,每天都辛苦追赶。” 沈千源停下来看着她,突然严肃地说道:“你的梦想是什么?” 何雪青被那副样子逗笑了:“你怎么跟汪峰老师似的。梦想这个词都说滥了,有时都不好意思跟人提。” “没关系,你可以跟我提。” 何雪青抱着雪圆,一脸憧憬地说道:“我的梦想就是就是拥有一间小店,或是书吧或是咖啡馆,一年中,一半时间宅在家里和店里,看店读书看电影画画写作;一半时间浪迹天涯,出去看看世界,找找灵感,会会朋友。” 沈千源一脸轻松:“这个不难实现嘛,我挺怕你的梦想是嫁给王子或是顶级富豪。” 何雪青失笑:“你怎么能那么想?” 沈千源又说:“可是你目前的工作跟你的梦想不搭边啊。” 何雪青神色略些黯然:“我总不能一毕业就宅家里吧,总要出来工作。而且我爷爷他们的老观念踏踏实实的上班最好。” 沈千源看着她说:“其实你的这份工作只是一个职业,并不是事业。人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真的不用计较太多。” “嗯。” “对了,你还写故事吗?”沈千源突然问。 “什么故事?” 沈千源神秘地笑笑:“我记得你小时候写过一个《三个美少女魔法东游记》,很好看。” 何雪青“扑哧”笑出了声,那么中二的玛丽苏故事亏他还记得,她一想起来就有一股撞墙的冲动。那时候,何家是小区孩子们的乐园,爷爷宠她,她的玩具最多,家里书籍画册也最全。什么《儿童世界》、《少年文艺》、《科幻世界》是应有尽有。其他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像白冰他爸妈,除了课本从不让她看别的,他们觉得那都是闲书既费时间又费钱。因此白冰和于非非他们最喜欢呆在何雪青家的书房里,随便看书,看完不过瘾,她们还自己编故事,这三个美少女就是以她们三个为原型的。沈千源也是书房里的常客。 沈千源继续说:“那个故事挺有意思的,我印象最深的是三个美少女经过矮人国时,矮人国有个王子沉睡不醒,于是一个美少女就上去吻了他一下,他就醒了。”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沈千源指指的脸颊:“因为你当时吻的是我。” 何雪青:“你不是睡着了吗?” “被你吻醒了。” 她想再撞一次墙。 沈千源笑够了,一脸认真地说:“真的,你可以把你的那些故事都写下来,配上插图,然后分享给更多的人。” 何雪青说:“我一个成年人还写这种故事,是不是有些怪怪的?” 沈千源笑道:“这有什么奇怪,jk罗琳写《哈利波特》时都三十多岁了。姐姐,你不要被某些国人绑架住了,干什么事都想到年龄。恋爱时,哎呀我都这么大了,不能这样了;买衣服也想,我都这么大了穿这个不好;追求梦想时更是这么想。你做一件事,首先该问的是自己想不想,愿不愿意,别人怎么看,关他屁事。” 何雪青一想倒也是。她自嘲地笑笑,她有时真的容易被年龄匡住。 第二天,沈千源就在当当上给她买了一堆奇幻和西幻方面的书籍。 还给她买了几个好看的本子,何雪青每天写写画画逗逗雪圆,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沈千源一回家就一头扎进厨房做饭换着花样炖补汤,他今日炖的是猪蹄花生汤。 汤快出锅时,他舀了一汤勺过来让何雪青品尝一下味道。 “嗯,咸淡正好。”何雪青点头。 沈千源眉毛一扬:“我的悟性是真高,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吃饭时,他盛了一大碗给何雪青:“你多喝点,正好以形补形。” “滚,你才要补蹄子。等我好了,就给你炖猪脑。” “行行,你随意。” 何雪青仍嫌不过瘾,继续说:“我还要给你炖猪腰子。” 沈千源手上动作一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何雪青立即意识到这个玩笑有些过火,只好低头喝汤不语。 吃完饭,他去洗碗,收拾干净后,连围裙也没解,就坐下来陪她说话。 何雪青学着汪老师的口吻,语气深沉地问:“请问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沈千源双目灼灼:“我的近期梦想是找一个灵魂伴侣。” 何雪青嗤笑一声:“可我觉得你好像没有灵魂。” 沈千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何雪青,语调从容缓慢:“那是因为你才丢失的。” 第三十五章 从了我吧 李思云得知何雪青受伤后也来看她。 李思云说:“我家的钟点工挺不错,要不要让她来照顾你几天?” 何雪青摇头:“不用了,有千源照顾我就够了。” 李思云听到沈千源的名字,神色有些古怪,他又说:“好吧,你下次小心些,以后我开车送你上班吧。” 何雪青再次摇头:“不用麻烦,千源说他以后开车送我。” 李思云笑了一下,说:“其实骑电瓶车更危险。” 何雪青看了看李思云,笑容渐渐变淡:“电瓶车也挺好,不怕堵车还环保。” 李思云以为伤了她的自尊心忙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 他们正说着话,沈千源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了。 他跟李思云打了招呼后便下厨去做饭。 上次,沈千源送给李思云自己做的牛排和意面卖相不亚于西餐厅,李思云还以为他是瞎吹牛。今日亲眼看到他下厨才有些相信。 沈千源把鲫鱼汤炖上,米饭焖上,就过来坐在何雪青身边,动作熟练地给她削水果。 李思云诧异过后,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沈,我觉得咱们男人还是得胸怀大志,不要年纪轻轻就困于琐碎的家务当中,毕竟男人最重要的是事业。” 沈千源一边削梨一边从容地接道:“说得好像不做家务的男人就一定能成大业似的。家庭和事业一定得非此即彼吗?不好意思,我可能跟你不一样,我觉得家庭和事业一样重要。同时,我也认为,家庭美满也是一种成功。” “可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太顾此就会失彼。” 沈千源淡淡一笑:“顾此失彼,还是因为精力不够,据沈姓专家说,精力不够往往是因为肾亏和脑亏造成的。” 何雪青:“……” “你这话倒有点意思。”李思云笑着说,显然很不认同这种说法。 两人话不投机,李思云只呆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李思云离开后,沈千源泄愤似地咬了一片苹果:“早知道他在这小区,我就不找这边的房子了。” 何雪青笑着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行啦,你怎么这么爱吃醋。” 沈千源咬着苹果半响不动,双眼发直地盯着何雪青。 何雪青不明所以,以目询问。 沈千源很快恢复常态,说:“你刚才的神态很萌很可爱。” 何雪青白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沈千源迅速抓住她话里的漏洞:“你怎么知道的舌滑,你又没尝过。” “我看你欠揍!” “我看你欠吻。” …… 类似这样的吵架,时常发生在两人之间。 一个星期过去了。何雪青的左脚在逐渐恢复,在平地上走路已无大碍,不过上下楼还是有些不方便。她决定星期一就去上班。 邓通已经把车开来了,是一辆黑色锐界。沈千源正好可以接送她上下班。 何雪青问沈千源:“邓通呢?” “公司有事,回去了。” “你怎么没让他来家坐坐?” 何雪青虽然跟邓通接触不多,但觉得他是一个挺不错的人。 沈千源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何雪青看了一会,看得她直发毛:“你这是什么眼神?” 沈千源清清嗓子,试探道:“你对邓通印象不错?” 何雪青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他可是你的好朋友。” 沈千源听他这么一说,心情开朗不少,但还是不太放心:“这小子是还行,但比起我,还是差点。” 何雪青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两人都挺损的,邓通之前也说过沈千源仅次于他。 星期一早上,两人七点起床,沈千源去溜狗,何雪青化妆。 两人收拾妥当,一起出门。 今天也够倒霉的,他们下楼时刚好电梯坏了。物业正在抢修,说很快就好。可是他们哪有时间去等。其他住户干脆走楼梯下楼。若是平常何雪青也不在乎,走楼梯还能健身呢。可是现在有点犯难,她的脚还没好利落。 沈千源在她面前蹲下来:“来不及了,快上来,我背你下楼。” 何雪青也害怕迟到,就乖乖地趴了上去,让沈千源背着她下楼。 下到四楼时,何雪青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声问:“咦,我的包呢?” 沈千源忙说:“放心吧,在我脖子上挂着呢。” 她松了一口气:“哦。” 走到2楼时,她又问:“你的车钥匙带了吧?” “在我包里。” “那你的包呢?” “糟糕,忘了拿了。” 沈千源把何雪青放到单元门外的台阶上坐下,转身蹬蹬上楼去拿自己的包。 几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然后习惯性地抱起何雪青就往停车场走去。 何雪青喊道:“哎,你忘了,我能走了。快放我下来。”沈千源不情不愿地放她下来。 这番情景正好被一对夫妻看到了,女的捅捅男的,小声说:“你看人家小两口多恩爱,你都多久没抱我了?” 男的看了一眼何雪青,再看一眼身边的女人,淡淡地说:“你看看人家的体重,再看看你的,我抱得动吗?”女的狠狠地捶了男人一拳,两人嬉闹着走远了。 沈千源面带微笑地目送着两人,他觉得那个女的真顺眼,尤其是“小两口”三个字真顺耳。 何雪青到了公司才得知,他们部门刚好有个人家中亲属去世临时休假,再加上她请了几天病假,各种事积攒在一起,忙得她晕头转向,一直到下班,事情还是没处理完。何雪青只得和同事们一起加班。 下班时,沈千源来接她,何雪青让他先回去。 沈千源不肯,她只好安排他到她的办公室去等她。晚饭自然没空出去吃,他们叫了外卖。等盒饭送到,何雪青才想起沈千源还在这里,而她忘了关照助理多订一份了。 “你到外面去吃饭吧,反正我一时半会也忙不完。” 沈千源坐着不动:“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咱俩凑合吃一盒吧,看样子你也吃不完。” 何雪青一看确实也是,盒饭有些油腻,她这几天一直在喝汤汤水水的,对这些还真没胃口。 两人分着吃了一盒饭后,何雪青继续忙碌。 沈千源在她的办公室里边玩手机边等她。 何雪青和同事们一直奋战到1点多才忙完。一帮人累脱了似的,走路都打飘。 她回到办公室时,沈千源还在。他靠在椅背上,脑袋向后仰着,睡着了。 何雪青没有叫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沈千源似有所感,突然惊醒,他睁开双眸,正好对着何雪青若有所思的目光。他不由得一怔,摸摸脸颊:“怎么了我睡觉流口水?” “没有。”何雪青忙答,“咱们可以回家了。” “哦。”沈千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身体,跟着何雪青出门。 此时已是晚秋,一轮孤月挂在墨蓝的天空中。 一阵风吹来,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沈千源把身上的黑色风衣脱下来,披在何雪青身上。 “你不冷啊?” “你可以用体温温暖我。” “滚。”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空荡荡的停车场走过去。 沈千源开车门的时候,抬头看看天空:“月亮没有咱们小时候亮了。” 何雪青点头:“大气污染严重,听说帝都连太阳都不常见。” 沈千源顺口说:“有空带你去乡下我姨婆家看月亮。” “到时再说吧。” 何雪青连续加了几天班,总算把工作进度赶上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加班的缘故,她的例假提前五天来了。 她一到例假倒也不会太痛,只是浑身慵懒无力,胃口欠佳。本来定好周末要去郊游,现在也只能临时取消计划。 于非非正好跟同事有约,于越越在家打游戏。何雪青打算窝在家里养精蓄锐。 她跟白冰通了电话,白冰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她怀孕了。 “恭喜恭喜。”何雪青由衷地替朋友高兴。 白冰欣喜过后又问她的婚姻大事:“你呢,在周城有没有遇到合适的?” “暂时还没有。” “唉,我不是催你,我觉得你还是上点心吧。” “好的,我懂你的苦心。” 挂完电话,就是跟爷爷约好的视频聊天了。 正好于非非的爷爷奶奶也在她家。 三个老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跟她聊。 聊完家常,还是老生常谈地催婚。 于奶奶嘱咐何雪青:“雪青,你有空好好劝劝非非,我前几天给她介绍了我好姐妹的干妹妹的小姑子的表外甥,看照片长得不错,工作也不错,人也在周城,她推三阻四地不想见,你们年轻人合得来,记得帮我说说她啊。” 何雪青只能从命:“好的好的,一定。” 说曹操曹操到。 她们正聊着天,门铃响了。正好是于非非和她的一个同事宋静来了。 于奶奶逮个正着,在视频里把于非非教训一通:“你别以为你到了周城,我们就鞭长莫及。你必须好好地给我重视起来,人家主席都说了,找对象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何雪青接道:“不是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吗?” 于奶奶:“早改了。” 于非非和何雪青相视苦笑,只好一个劲地说好。 三位老人说够了才停下。 于非非抱着雪圆大声抱怨:“还让不让人愉快地度周末了?这是千里逼婚。” 同为大龄青年的宋静也是深有感触:“我怎么觉得咱们单身女的环境比前几年还恶劣了呢。现在连我上本科的表妹都要出来相亲了?这个时代是怎么了?” 于非非指指上面:“因为上面那位胖胖在号召咱们女性回归家庭,而且中国还有3千万光棍需要咱们去扶贫。” 何雪青默默叹息一声,她有时也忍不住想问这个时代究竟怎么了? 这是一个最让女人无所适从的时代:旧的制度和禁锢还在,但旧的保障已经消失,新的制度和秩序还没有建立起来。人们想要女人既有旧时代的温柔顺从,又要她们有新时代的独立自强。 完全旧式的小女人,人们鄙夷她们是不事生产、跟不上时代的米虫;完全新式的,他们嘲讽打击她们是嫁不出去的女强人。 而她们正是这个半旧半新时代里的半旧半新的女人:她们没有强大到可以与残存的旧俗对抗,但又不甘心完全俯首听命,她们挣扎着,矛盾着,在新与旧的夹缝中动摇、迟疑、撕扯。 当何雪青把这些所思所想给两人分享时,于非非习惯性地翘大拇指:“太对了,咱们就是这半旧半新的人,请问哲学家,你可有解决困境的方法?” 何雪青两手一摊:“我和你一样在挣扎。” 她正说着话,突然沈千源的房门开了。 他穿着印着青蛙王子的体恤慢腾腾地走了出来,漫不经心地接道:“挣扎什么啊,从了我算了。” 何雪青飞起一脚踢过去,沈千源灵活闪过。 打闹过后,沈千源郑重对三人说道:“三位美女,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本王子今日亲自下厨。” 三人一时也想不起想吃什么。 于非非说:“这样吧,把你的本领统统地显露出来。” 沈千源一脸得意:“我的本领太多,几天也露不完。” “先别吹牛,我们拭目以待。” 他们三个在家说话,沈千源主动去超市采购,他顺便把于越越也给拎了过来当助手。 沈千源今日是大大露了一手。 他做的菜式很杂,中餐西餐都有,既有本地菜式也有家乡风味。 什么红烧肉、水煮肉片、红烧黄鱼、糖醋排骨, 炸鸡排、蛋挞、披萨、意面、蒜蓉扇贝。最受女士欢迎的是一道叫干酪杏鲍菇的小吃,用玉米粉和干酪粉裹着杏鲍菇放入烤箱,烤得外酥里嫩,有了它,她们再也不用吃高热量的薯片和薯条了。 沈千源每上一道菜都会引起于非非和宋静的欢呼,然后是争相拍照上传朋友圈。 菜上齐后,大家准备开吃。于非非刚给何雪青倒了一杯饮料,就被沈千源挪到一边,说:“你不能喝这个,我给你做了热巧克力杯和生姜红茶。” 于非非和宋静双眼雪亮地审视着两人,一边一个开始分头审讯:“帅哥,你坦白从宽,是不是在追我们家雪青?” “雪青,你不要抗拒,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想啃嫩草?” 审问完毕,三人六只眼,亮晶晶地看着两个当事人。等着他们的回答。 第三十六章 我自盛开,大雪自来 众人没想到,平常总是洒脱不羁的沈千源这会儿竟然有些羞赧。他那双澄澈的眸子笑吟吟地注视着何雪青,饱含期待和忐忑。 两人四目相交片刻,何雪青先别过目光,镇定自若地笑道:“实话就是,我怕摧残祖国的花草,不敢下手。” 沈千源笑着说:“你们听,她说她在考虑何时下手,别给她思想压力。那句话叫什么来者,我自盛开,大雪自来。来来,咱们吃饭。” 于非非和宋静看这两人这情形,也明白他们是郎有情,妾有虑。确实,嫩草虽好,可两人相差5岁,换谁都会顾虑重重。她们都懂得适可而止,两人遂不再逼问,一起笑嘻嘻地坐下准备开始品尝美味佳肴。 这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饭后,何雪青帮着去收拾饭桌,沈千源立即拦住:“你这几天别碰凉水,我用洗碗机洗,你去陪她们说话吧。”何雪青回头冲他菀尔一笑,转身出了厨房。 …… 第二天上午,何雪青要去逛超市买些日用品。 沈千源主动说:“你要不想出门,就列个单子我来帮你买。” 何雪青一想还是算了,她总不能让他帮忙买abc卫生巾吧。 沈千源说:“也好,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也行。” 进了超市,沈千源负责推车,何雪青负责挑选,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他们很快就挑好东西,结帐离开。当车子驶过秀佳公园时,何雪青看到公园门口打着横幅,说是里面举办什么秋季书市。她临时起意就想进去逛逛。 沈千源答应陪她,可惜他们来得太晚,公园旁边的停车位已满。沈千源只好让她先下车,然后自己去找停车位。 “你在湖边等你。”何雪青下车时说。 她慢慢地走到湖边柳树下等沈千源,恰好旁边有对情侣在激烈争执,听上去像是男的要分手,女的不同意。何雪青不好杵在那儿,只得换个地方等。 她沿着湖边漫步,五分钟后,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大喊:“快来人啊,有人掉湖里了!”何雪青一惊,接着旁边的人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去看热闹。 大多数人只是看热闹,议论,并没人下去救人。何雪青虽然会水,可是她今天正来例假,此时已是深秋,她自然十分顾虑。 她正要挤出去找公园管理人员,突然听见扑通一声巨响,有人跳下去救人了。 何雪青被人群裹在中间,看不见前面的情景,只听得人们议论: “谁下去了?” “一个年轻小伙子。” “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那姑娘会不会讹上他?” “不会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 何雪青终于被人挤到了前面,她这才看清救人的竟然是沈千源。 他浑身*地像只落汤鸡似的,被救上来的女孩也在一旁瑟瑟发抖,一个年轻男子正陪着她。何雪青认出了这两人正是刚才那对激烈争吵的情侣。 她拨开人群,硬挤出去,焦急地喊道:“千源,千源。” 沈千源看到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落水的是你呢。”那个女孩也是长发,外套的颜色跟她的风衣一样,怪不得沈千源会认错。 何雪青心中不由得一暖,她跑过去拉着他就往回走:“快,咱们快回家换衣服。水这么凉,你会生病的。” 沈千源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我还冬泳过呢。” 不过,他到底还是跟着她离开了。 等那对情侣反应过来,要找救命恩人时,两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五分钟后,两人终于到了家。 何雪青赶紧去放热水,让他泡个热水澡,接着又到厨房给他熬了一大碗姜汤。 等她熬好姜汤,沈千源也换好衣服出来了。 他看到桌上的姜汤,非要耍赖不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最不爱吃姜。” “必须给我喝。不喝我捏着鼻子灌。” 沈千源嬉皮笑脸:“要不你给点奖励。” 何雪青神秘一笑:“行,你喝完就有奖励。” 沈千源双眼放亮:“真的?” “当然,骗你是雪圆。”雪圆一听到主人叫它,嗖地一下窜过来直摇尾巴。 沈千源在何雪青的威逼利诱下,捏着鼻子喝了那碗姜汤。 然后他满眼期待地去要奖励,结果收到了一颗薄荷糖。 “你骗人!”他大声抗议。 虽然喝了姜汤,沈千源也说自己没事,但那天晚上,他还是发烧了。 幸亏家里有退烧药,还是爷爷临走时给她装的。说这药特管用。 何雪青让他吃了药,又用冰块给他降温。 “你去睡吧。我没事了。”沈千源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吧,你有事叫我。”何雪青回去睡了。 她睡得一点也不踏实,第二天天刚亮就醒了,她第一件事就去看沈千源的烧退没有。 她推门进去,就见沈千源呈大字形四脚八叉地躺在床上,上半身和两条腿都□□在外面,只用被子遮盖住中间的重点部位。 何雪青的脸不由得一红,她走过去帮他拉上被子。然后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烧退了些,还是有些发热。 这时,沈千源也醒了。睡眼惺忪地望着她。可能由于发烧的缘故,眼睛比平常更双,神情也更软萌可爱。 两人相对迷瞪一会儿,沈千源稍稍清醒了一些,赶紧拉上被子:“姐姐,你就这样随意进出异性的房间吗?” 何雪青气结:“你都不穿睡衣睡觉吗?” 沈千源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你不知道我习惯裸睡吗?” 何雪青对他实在无话可说。 她出去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手里拿支体温计。 “你再量□□温。” “动不了。”他又开始耍赖。 何雪青只好凑上去亲手把体温计塞到他腋下。沈千源的目光也像发了烧似地,炙热地盯着她。 “对了,你想吃什么,我来做。”何雪青说道。 “清粥,咸菜。” 何雪青也知道人一生病就喜欢吃清淡的。 她煮了白米粥,拌了两碟小菜,沈千源喝了两碗粥。然后两人一起去上班。 晚上下班时,他基本已经痊愈了。 转眼又到了周五,正好那晚沈千源所在的部门要聚餐。他把何雪青送到小区门口就匆匆离开了。 何雪青慢悠悠地往家走去,在单元门口刚好遇见李思云。 李思云微笑着看着她:“雪青,我请你吃顿饭行吗?我想知道你今晚还有什么理由推掉我?” 何雪青也笑,她确实没有理由推辞。同时,她也觉得也该找个机会跟李思云说清楚了,便欣然应允。 两人一起去美食街附近的一家特色餐厅。 李思云让她点菜,何雪青问了他的意见,两人点了四菜一汤。 菜品上齐,两人边吃连聊。 李思云确实比五年前进步了许多,也更懂得说话技巧。 只要不涉及三观问题,跟他聊天还是挺愉快的。 “雪青,我没有料到你五年后还是那么难追,想请你吃顿饭都不容易。”李思云自嘲道。 何雪青浅浅一笑:“你不会以为我也有双十一活动,因为到了年龄就一定要打折扣吧?“ 李思云做出一副诚惶诚恐样:“哪里哪里,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只是一个屡败屡战的追求者的感言。” 何雪青只是回之一笑。 李思云顿了一下,又正色道:“你再三拒绝我的邀请,我大概猜到了原因。——是因为你的那个小室友吧。” 何雪青说:“你误会了我跟他的关系,他只是我的室友,还是我以前的邻居。” 李思云笑了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追求你,而且是十分用心地追求。” 何雪青低头啜了一口青苹果汁,没有接他的话。 李思云继续说:“那你介意我我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解析一下你的那位室友吗?” “你愿意说我就听听。” “看一个男人是否真爱一个女人,是看他肯不肯拿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馈赠于你。比方说成功男人的时间和穷男人的金钱。 而你那个小室友,他对你对你嘘寒问暖,家务全包。是因为他现在只能给这些。做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年轻,他的时间根本不值钱,但是你的青春和时间却非常值钱。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何雪青:“……” 她被他的逻辑打败了,她只觉得好笑。 原来在他看来沈千源之所以百般讨好她,是因为他没钱,时间多得用不完。 何雪青深呼吸一口气,她在想怎么告诉李思云这个残忍的真相,即沈千源的时间其实比他珍贵。 她还想好措辞,沈千源的电话就来了。 “你在哪里?”他问。 何雪青报了地址。 “我也在旁边,现在就过去接你。”他说。 20分钟,沈千源来了。而且,他身后还尾随着一个年轻女孩。 第三十七章 论姐弟恋的可行性 沈千源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李思云,李思云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小沈,公司聚餐,你提前出来不大好吧。万一领导去了怎么办?” 沈千源满不在乎地说:“就是因为领导去了才出来的。” 说着,他将手伸向何雪青:“走,咱们回家。” 李思云喊服务生接帐,然后去了趟洗手间。 这时候,何雪青注意到刚才一直尾随着沈千源身后的女孩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她不请自坐,双目迷蒙地望着两人。 女孩二十上下的年纪,长得娇俏动人,身穿白色蕾丝裙子,玫红薄外套。 她用不加掩饰地审视目光打量着何雪青,伸出手说道:“你好,我是宣宣,我听说过你,你是雪青姐姐吧?” 何雪青笑着点头,轻轻跟她握了握手。 这时,李思云也回来了。他看到宣宣,先是一惊,接着神色含蓄地恭敬起来。他向宣宣打了招呼,并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宣宣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她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何雪青身上,她捧着脸,神态天真娇憨:“雪青姐姐,听说你都升为经理了,我好佩服你,我希望我27岁的时候也能像你这样厉害。” 何雪青笑而不语,宣宣接着又说:“不过,我觉得奔三离我好远哦。” 何雪青微微一笑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觉得27很遥远,可实际上它一眨眼就到了。” 沈千源声音冷淡:“是的,雪青也不是生下来就27的。只要不出意外,6年后你就是这个年纪。时间对每个人都很公平,谁都躲不过。” 宣宣被沈千源噎得一时接不上话来。 沈千源再次对何雪青说:“走吧,咱们该回了。雪圆还没溜呢。” 宣宣看看沈千源,又看看何雪青,嘟起嘴撒娇:“千源哥哥,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沈千源:“不好意思,我急着回家,不过我可以帮你叫个司机。” “不嘛,我就要你送。” 沈千源被缠得烦了,便打了一个电话,没多久,饭店门口出现了一个三十来岁、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身着裁剪合体的灰色西装,面容俊朗,给人一种隐隐地压迫感。 李思云的神色愈发恭敬。 “叶总。”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宣宣一看到男子,立即扑上去叫大哥。 叶总扶着宣宣,看着沈千源:“千源,你连送女孩子回家的绅士风度都没有吗?” 沈千源往何雪青身边靠了靠:“我的绅士风度只对一部分女人适用,我已经有要送的人了。” 男子如蜻蜓点水般地扫了何雪青一眼,一言不发地带着宣宣离开了。 两人跟李思云告辞离开,李思云此时的神色十分复杂,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沈千源扶着何雪青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不远处的停车场。李思云也看到了沈千源的那辆锐界,虽然不是什么名车,但也不是他认为的电瓶车。他苦笑一下,也不再上去打招呼,取了车悄悄地离开了。 路上,沈千源问何雪青:“觉得那位霸道总裁怎么样?” “谁?” “叶总啊。” “太装了,还是你这样的好。” 沈千源眉飞色舞,像得了大奖似的,格外高兴。 又过了一会儿,他主动提醒何雪青: “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你想说我就听听。” “哼,还挺沉得住气。” 何雪青笑笑,等着他自己说。 “那是我舅舅战友的女儿。” 沈千源的几个舅舅,何雪青以前都见过。其中有一位给人的印象特别深,好像是他二舅,典型的北方糙汉子,爱喝酒也爱吹牛,他一喝醉就爱给人发红包,不收都不行。何雪青就收过几次,五块十块地都有。收完了去退钱时,沈千源的妈妈大手一挥:“发给你就拿着买糖吃,退什么退。”当然大人的一般都退了,小孩子的都算了,反正也不是大钱。一至于后来,他舅舅一喝酒小孩子就在沈千源家门口守株待兔。 沈千源注意到何雪青脸上的笑意,也笑着说:“没错,就是我二舅,忘了告诉你了,他就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之一。” “哦。”这也不奇怪,何雪青记得他二舅八十年代就开始做生意,当时被人们称为“倒爷”。 他们回到家时才九点多,两人一起去溜狗。 晚上临睡时,沈千源拿了一份论文说要请教她。 “这是朋友写的论文,你过过目,有什么感想意见明天告诉我。” “你放那儿吧,我一会儿看。”何雪青说。 当她敷完面膜打开论文看时,不禁被论文的题目震了一下:《论姐弟恋的可行性》,一共有三大页。论文分别从生物学、社会学、民俗学三大方面论述了姐弟恋的可行性。 论据充分,内容翔实,文字简洁有力。 从民俗来看,中国自古以来就推崇姐弟恋。 女大一,抱金鸡, 女大二,金满罐, 女大三,抱金砖, 女大四,福寿至, 女大四抱钻石 女大五抱5 女大六,乐不够, 女大七,笑嘻嘻, 女大八,准发家, 女大九,样样有, 女大十,样样值。 从社会维稳来看,姐弟恋有助于解决中国的光棍危机。 由于性别鉴定的出现等诸多原因,中国的90后性别比例严重失调,据专家说,这一代男人将有六分之一、超过1000万的人打光棍。因此这一代的男人需要“八女九调”。 从生物学上看,男性最好的年龄是18-35,女人是25-45 男子性成熟的高峰在24岁左右,而女性要到30岁才能达到性成熟的高峰。男女差5到10岁,正好碰上彼此的黄金时代。 据沈姓专家说:男人的心智是不能用年龄衡量的。姐弟恋利国利民,代表最先进的发展方向。 第三十八章 一封情书 何雪青从头到尾,认真批阅。一边看一边笑,看完之后,掩卷沉思良久,心情十分复杂。她辗转反侧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是星期六,她起得有些晚。 客厅里静悄悄地,雪圆也不在,桌上放着一杯牛奶,一碟新鲜面包和水果,旁边有张纸条:我出门见朋友,晚上回,记得按时吃早饭和午饭。下面还画个笑脸。 何雪青一时无语,难道她不知道要吃饭吗? 十点的时候,她跟以前一样按时给爷爷打视频电话。 爷爷看了看她,十分满意地说:“看上去气色不错,怎么比在家还显小些。” 何雪青笑:“爷爷的情商也提高了。专捡我爱听的说。” 爷爷朗声大笑:“我是说真的,你是我孙女我能跟你来虚的?” 两人聊了会家常琐事,何雪青试探道:“爷爷,那什么,有个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 爷爷十分高兴:“是吗?男方人怎么样?跟你介绍你就去看看,成不成都没关系,就当交个朋友呗。” 何雪青又接着说道:“男方人挺好,很靠谱,人品也好,可就是比我小几岁。” 爷爷一听小几岁,兴奋之情顿减:“那到底小几岁?小到半年几个月的也没什么,别小太多了。” 何雪青没敢实说,就怕爷爷猜出男方是沈千源:“大概四岁吧。” 爷爷立即反对:“小四岁,那就是才23岁,才刚出校门呢。现在的孩子成熟得晚,还是毛孩子一个呢。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是没事业,二是没玩够,哪有结婚的心思。我看还是算了。你现在可耽搁不起。” “可是,我觉得男人的成熟与否有时跟年龄并没多少关系,像我表哥都三十多了,还啃老呢。”何雪青没注意到,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接受了沈千源的部分观点。 爷爷突然福到心灵,问道:“雪青,你跟我说实话,这男方是不是你那个室友?” 何雪青忙说:“不是他。我只是随便跟你聊聊。” 他们正聊着,何雪青听见门铃响。她只好挂断电话,说一会儿再打过去。 何雪青以为是于非非来了,连猫眼都没看就开了门。 她没想到来的人却是叶宣宣。 叶宣宣捧着一盒巧克力,甜甜地叫道:“雪青姐姐,我刚好路过这里就顺便来看看你,你不会介意吧?” 何雪青叹了口气,人都来了,她还能推出去吗? 叶宣宣进了屋,一双妙目打量着干净整齐的客厅,出声赞叹:“雪青姐姐,你家收拾得真好。怪不得千源喜欢年纪大的,这样的女人都比较有母性,会照顾人。”她还是那样,张口闭口就提年龄,让人十分不舒服。 昨晚她的话就引起了她的不适感。但她想到,一是自己比她年纪大,二是她当时喝醉了,她不想在公共场合跟她计较太多。再加上后来沈千源也出口教训了她,她也就作罢了。但她一而再再而生地引起她的不快,她也就没必要忍让了。 何雪青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你说错了,我家真不是我收拾的,主要是千源收拾的。年纪大的也不一定会照顾人,就如同年纪小的不一定天真无邪一样。” 叶宣宣格格一笑,眨着眼睛说:“是吗?那这么说来,年纪大的到底有什么优势呢?” 何雪青看着她,语气舒缓从容:“可能年龄大的优势就是在于:我不再以年纪小为幌子,去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不再天真地以为,全社会的人都是我爹妈,都该让着我;也明白与人说话要留有余地,而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叶宣宣终于不再装天真,她敛起笑容,看着何雪青。何雪青本以为她会反驳,不想她再一次笑了:“雪青姐姐,你板起脸教训人的时候,好像我妈妈哦。” 何雪青似笑非笑:“你妈妈是外星的吗?六岁就能生下你?” 笑容凝固在叶宣宣的脸上,两人一齐沉默下来。 何雪青站起身说道:“不好意思,我要去朋友家接我的狗狗。”这是明显的逐客令了。 叶宣宣翕动着嘴唇,正要说话。却听见开门的声音,是沈千源带着雪圆回来了。 沈千源十分不悦地看着叶宣宣:“你来干什么?” 叶宣宣嘟着嘴撒娇卖乖:“千源哥哥,我路过你家就过来看看你们。” 沈千源把东西放下,冷淡地说:“以后别叫我哥哥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说着,他走到何雪青面前,轻声说:“我下去送她,一会就回。”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对叶宣宣喊道:“走,我送你回去。” 叶宣宣又恢复了天真俏皮的模样,一蹦一跳地跟在沈千源身后,临走时还笑呵呵地冲何雪青招手:“姐姐,我们走了,再见。” 沈千源下去了几分钟就回来了。 他一进来就一脸严肃地向何雪青道歉:“雪青,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受委屈了。我已经跟她说明白了,我不喜欢她,让她以后别再缠着我。” 何雪青笑着说:“没关系,只是我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她。” “我们都不要再见她。” 他们正说着话,门铃又响了。 沈千源去开门,一见来人,眉头不由得一皱。 李思云站在门口看着他说:“小沈,我刚在小区里遇见叶小姐了,她好像在哭。” “没错,她就是在哭。” “那你……” “你行行好,去哄哄她吧。我家里有一个要哄。回见。”说完,他关上了门。 沈千源抱着雪圆去逗何雪青:“姐姐生气了,你去安慰安慰她。” 何雪青接过雪圆笑道:“算了,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反正对方也没讨着便宜。 “那我给你跳肚皮舞补偿一下你。” “一边去。” “那你想要什么?” “要你恢复正常。” …… 从这以后,叶宣宣果然再没找过她。他们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沈千源问她要论文的意见,她只在上面写道:已阅。其他什么也没说。沈千源苦笑一下,继续耐心等待。 几天后,他送了她一箱子书。 是伊丽莎白·盖斯凯尔的《南方与北方》、《克兰福德》、《露丝》、《北与南》、《西尔维亚的恋人》英文版,以及勃朗特三姐妹文集与她们的生平传记。 沈千源说道:“上次耽误了你逛书市,这是补偿。” 他每次送礼物都会找恰到好处的借口,又会投其所好,而且不让她有压力。 她被不少人追求过,但从未被人这么用心地呵护对待过。何雪青的心中情难自禁地起了阵阵涟漪。这圈涟漪还没散尽,又有一块巨石投进了她的心湖。 周六的早晨,她起床后发现,桌上不但有早餐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的景致很是养眼:早春二月,积雪初融,嫩草始发,皑皑白雪中,一丛惹眼的鲜绿嫩草嚣张地绿着。 信封上的地址栏写道: 伊城一中,高二三班何雪青(收)。 她好奇地拆开信封。 何雪青同学: 十分羞涩地给你写了这封信,我对你的喜欢和爱意再也无法掩饰。请容许我用这种传统含蓄地方式,来表达我对你的深沉爱意,且听我慢慢讲述我对你的爱意的由来。 那是三月的一天,我一个人在街上闲逛。我当时决定买点礼物去看看以前的老邻居,再顺便看看当年那个总是捉弄我的姐姐变成了什么样子,我还听说她要去相亲了,我对她的现状十分好奇。 我就那么随意闲逛,我没想到,你就那么没有预兆地闯入了我的视线之中。 我记得你那天穿着米色的中长款风衣,黑色的裙子,春风吹着你的长发,吹动你风衣的衣摆,你的腰肢是那么纤细,你走路的样子是那么好看。 看到你的那一刹那,我几乎是虎躯一震,虎目放光,只需一秒钟,我就认定了,你就是我的百分百女孩。看着你渐行渐远,我立即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我虎虎生风地跟在你身后,还好,你是那么迟钝,一直都没有发现我。一路上我都在想怎么和你搭讪,方案一个个地被否定掉。 我一路跟着你来到茶楼,我到了二楼一个隐僻的座位,继续悄悄地观察你。 原来你是来赴约的,我很好奇来的是什么人,我猜他肯定不如我。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约的是一个猪头,还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猪头。感谢他,他的猥琐气质跟他当年的成绩一样稳定,让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从你们的对话中发现,你竟然也是我从小就认识的人。原谅我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不是我眼瞎,是你变化实在太大。我离开的时候,你跟大多数的高中女生一样,留着像西瓜皮似的短发,穿着宽大肥厚的校服,从左右前后都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现在的你是一个不用回眸就百媚生的窈窕淑女。 我接着向你述说茶楼的事,你们聊了一会天,我时而能听清时而听不清,然后你们起了争执,接着你骂了那个猪头一顿,骂得是那么气壮山河、酣畅淋漓。你骂完了,我决定下去和你相认。我在起身的那一刻,整座茶楼地动山摇,我头晕目眩,我想大地之神一定感受到了我的心意,所以她震动了。地震的那一瞬间,就是我对你的感情的写照,你让我全身心地震撼,让我头晕目眩。 一直暗恋你的沈千源 第三十九章 考虑 何雪青看了又看,然后拿着这封信在屋里走来走去,雪圆也跟着她到处溜达。 她到底该怎么回应?换作几个月前她会断然回绝,但现在…… 不可否认,她犹豫了,迟疑了,动摇了。 她正沉浸在思索当中,于非非打来了电话。 于非非说她终于去见了她奶奶介绍的那个男人,人还不错,也颇能谈得来。她打算先当普通朋友处着。 “雪青,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新目标?” 何雪青轻笑:“哪有那么容易。” 于非非:“我告诉你哦,我看你的星盘,你今年的桃花运超级旺。” “借你吉言,神婆大人。” 当天晚上,沈千源没有回来,他发短信来说,他舅舅来周城了,他要过去陪他呆几天,让她一个人要小心。 何雪青回了个短信,让他尽管放心,不用担心她。 不知怎么回事,何雪青总觉得家里空得让人不适应,她最后把雪圆的窝挪到了自己的卧室里才算安心些。 第二天上班时,何雪青的助理说环宇公司有个王秘书打电话过来了。 何雪青有些奇怪,因为他们公司跟环宇公司素无业务往来,不知道对方打电话所为何事。难道是沈千源出事了? 何雪青一阵紧张,赶紧过去接听电话。 对方是个年轻男子,态度十分客气:“何小姐,我是叶总的秘书,他今晚想请您吃饭,请问您是否方便?” 何雪青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沈千源出事了。但叶总是什么鬼,他好端端为地为什么要请她吃什么饭?她飞快地想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唯一关联也就是叶宣宣了。难道说叶宣宣追求男朋友不遂就让哥哥帮忙?但一想起叶宣宣的做派,她就猜到这顿饭可能是个鸿门宴,她没道理去找不自在。 “不好意思,请转告叶先生,我今晚有约。”何雪青果断推掉了这个邀约。 挂掉电话,她继续工作。 下班时,沈千源发来了微信:“公主殿下,我今晚回不去了,你一定要小心哦。我给你订好餐了,晚上6点半送到家,出租车也预约好了,师傅电话是xx。” 何雪青笑着回复了他。 就在这时,办公室电话又响了,助理已经离开了,何雪青拿起话筒接听。 对方的声音从容而低沉:“何小姐,我是叶立成,我们方便见个面吗?我有些事需要和你面谈。” 何雪青仍是那句:“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约。” 叶立成继续道:“我知道你今晚无约,我平常很忙,近期只有今晚有空,请谅解。” 何雪青有些微怒,这兄妹两人都是什么人哪。 她清清嗓子:“叶先生,我今晚不想约人,我已经答应了我的狗要多溜它一个小时。” 叶立成默然了。 何雪青顿了顿,又说:“叶先生有什么话可以在电话里讲。” “对不起,我不习惯在电话里跟人谈论这件事。” “不好意思,我也不习惯跟人面谈这件事。再见。” 叶立成又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接受这次邀约。” 何雪青冷笑:“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强迫别人陪我吃饭。” “何小姐,我真的很忙。” “叶先生,我也不闲。” 何雪青说完,啪地一下挂了电话。比起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她宁愿跟雪圆有约,至少对方可以带给她快乐。 何雪青坐着沈千源预约好的车回到家,6点半,外卖准时送到,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大捧红玫瑰。 何雪青和雪圆一起吃了饭,然后带着它到小区里溜哒。 她今晚果真溜了雪圆一个小时,雪圆玩得十分尽兴。她开门时,李思云刚好打开了门,他站在门口,双臂抱胸,笑吟吟地打量着何雪青。 “回来了。”何雪青笑着招呼。 “雪青,”李思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瞒得我好苦,我没想到你的室友竟然是有背景的人,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只是新进的实习生。” 何雪青淡声说道:“我没瞒你什么,我也是刚知道,可能他觉得这并不重要吧,所以就没跟我提。” “这并不重要?”李思云挑挑眉头,像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真的那么重要吗?”何雪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笑了两声,突然感叹道:“雪青,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是跟大学时候一样不拜金不贪恋物质。我记得大二时,有个土豪大手笔地追求你,你一直不为所动,那个土豪恼羞成怒,最后扬言要追校花,结果看上去高不可攀的校花被土豪一个月就拿下了。这件事一时传为笑谈。” 何雪青听到这句赞扬丝毫没有喜色,她实事求是地说:“我可担当不起这样的赞扬。事实上,我也很贪恋金钱,因为它可以让我更自由自在。我也从来不认为拜金就不好,在我看来,拜金也好,拜脸拜才华也好,一样都是拜,根本没有高下之分,为什么你们男生可以拜脸,女生就不能拜金呢?”女生如果长得像凤姐,看他们还追不追?她看不上那个土豪,是因为他只有钱而没有别的。 李思云面带微笑一直没有接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何雪青说声:“那我进去了。再见。” “再见。”李思云回道。 两人同时关上了门。 三天后,沈千源回来了。还给她带来了礼物,说是他二舅妈送的。 沈千源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二舅还记得你。其实本来想让你一起去的,又怕你有压力。”的确,这种时去见他的亲戚确实很不合适。 两人对坐着说话,不想却突然停电了。 何雪青正要起身去拿应急灯。 沈千源拦住了她,他用手机照着去拿了几根蜡烛点上。 “这电停得好,正好来个烛光晚宴。” 烛光摇曳,人心也跟着摇曳。 “雪青,你这几天考虑得怎么样?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答案了?”沈千源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她。 何雪青低头看着盘子的花纹,默想一会儿,才抬头问道:“请问你是一直都喜欢年龄比你大的女孩还是现阶段比较喜欢这种的?” 沈千源哭笑不得:“姐姐,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比我大才喜欢你,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你刚好比我大。” 何雪青低头啜了一口柠檬水,又说:“你不要以为我比你大就有母性。” “你放心,我绝对没有这样的误解。” “我不贤惠也不温柔。” “我早知道。” “我不大会照顾人。” “我也没指望你照顾我。” “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沈千源嘴角一弯,身子往前一倾,双目灼灼:“要我说实话?” “当然。” “你别怪我肤浅。” “我从来没指望你深刻。” 沈千源一脸深沉严肃:“我喜欢你的美貌和身材。” 何雪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她听到的最高级的赞美了。 她两眉弯弯,揶揄道:“我还以为你像别人一样会说喜欢我的内涵呢?” 沈千源直率得惊人:“我怎么可能第一眼就看出你的内涵?做为一个高等雄性动物,我肯定受生物本能的驱使。” 何雪青正色道:“可是我毕竟不只是高等动物,还有复杂的社会性。” 沈千源点头:“我明白,通过这么久的相处,以及咱们之前十几年的相处,我深深地觉得,我和你的三观很相似,咱们一起丢过脸,打过架,爬过树,偷过瓜,你知道我的诸多黑历史,我知道你的中二玛丽苏病, 可以说,咱们精神交流上是高质量的,你与我对人生的瞭望是同方向的。” 何雪青再次忍俊不禁。 笑够了之后,她正色说道:“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好,我等你。” 沈千源的心情十分愉悦,她肯这么说,就说明了他已成功了一半。 第四十章 回家 半小时后,终于来电了。灯光一亮,仿佛电影落幕一样,一下又回到了现实了。 沈千源不满地嘀咕:“这小区的物业真不负责。”不该来电的时候来电。 何雪青抿嘴一笑,她突然有些不知怎么面对他,便早早回到房中。沈千源意犹未尽,总觉得话还没说完。他在门外徘徊:“唉,你这么早就睡吗?” “嗯,我困了。” “那好吧,你早点睡。” 沈千源等了一会儿,便回房去了。 何雪青心情略有些激动,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她临时决定给爷爷打个电话,想再试探一下他的意思。 她拨通了爷爷的电话,但是无人接听。 她一看时间,才九点。爷爷肯定还没睡,而且此时已是初冬,爷爷也不会在外面逗留这么晚。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何雪青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她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地恐慌,腾地一下跳起来跑出房间。 沈千源听到她的动静也跟着跑出来,看她一脸焦急,忙问怎么了。 “我打电话给爷爷没人接听,会不会出事了?” 沈千源听完也是一脸紧张。 何雪青手忙脚乱地在通讯录里找于非非的电话,她找要她打电话给她家人,让他们帮忙去看看。 沈千源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说:“我们公司有两个员工就住在你们小区,我现在就让他们过去看看。” 他快速拨打电话,正好邓通也在,他语速飞快:“你们一个120,一个打开锁公司电话——”何雪青急忙补充:“开锁公司已经下班了,你让他们去小区南门那个开锁公司敲门叫人。” 邓通连声应下,然后挂了电话。 何雪青浑身发软,但愿是她多心了,也许爷爷只是睡着了。 但是她心里又明白,爷爷上了年纪睡觉十分警醒,一点轻微的响声就能把他吵醒,他在家是不可能不接电话的。 沈千源走过去,手按在她肩膀上,像是在给予她力量:“没事的。别着急。” 五六分钟后,邓通打来电话了,沈千源按了免提,何雪青听得清清楚楚,邓通喘着粗气快速说道:“开锁公司的师傅来了,正在开锁。也打了120,应该快来了。” 这时,就听见一个男人大声说:“中了煤气了,大家小心!”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劈在何雪青头顶,她情绪几欲崩溃,大声喊道:“爷爷,爷爷——” 沈千源一手搂着她,一手举着电话跟邓通说话:“注意别引起爆炸,打火机不要带进去,葡萄前进,先去关掉煤气阀门。” 邓通大声说:“知道知道,救护车来了,没事的没事的。” 电话没断,但里面一片杂音。何雪青心跳加快,焦急地紧贴着手机,只等对方的回话。 沈千源紧紧地搂着她,一言不发地陪她等待着。 短短地几分钟,却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十分钟过后,邓通终于接通了电话:“好了,已经送上车了,护士说发现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对了,老爷子是因为烧水时忘了关导致的煤气泄露。我现在就跟着去医院,你们别担心。” 何雪青松了一大口气,她连声道谢:“谢谢你们,谢谢。” 说完,她瘫痪在沙发上。沈千源搂着她的肩,好声安慰。 何雪青突然站了起来,她飞快地回到房间极快穿上外出的衣服,带齐证件钱包,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你要去哪里?”沈千源急问。 “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何雪青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沈千源拉着她耐心地解释:“爷爷已经没事了,半夜三更的你怎么回去。” 何雪青固执地嚷道:“我一定要回,我坐长途汽车回去,什么事业前程我都统统不要了,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了。”说到最后,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沈千源看到她的眼泪,立即噤声,停顿了一秒钟后,他说道:“那好,我开车送你回去。” 说完,他像一阵风似地冲回自己房间,迅速穿好衣服,拿好驾照、钱包、钥匙就带着何雪青出门。 雪圆看着两人出门,还以为是要溜它,立即跑出窝来围着他们撒欢。 沈千源弯下腰摸摸它的头,关上了门,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敲响了隔壁的门。 李思云穿着睡衣出来开门,一脸惊讶地看着两人。 沈千源客气地对他说:“钥匙放你这儿,晚上我朋友过来取,多谢。” 李思云伸手接过钥匙,他看向何雪青:“雪青,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何雪青说:“我爷爷出事了,我要赶紧回去。” 李思云还想再问,电梯已经来了。沈千源朝他招招手告辞。 两人于当晚十点出门,次日清晨六点钟时到达伊城。然后他们按照邓通提供的地址到了医院。 爷爷已经脱离了危险,此时尚在熟睡中。 何雪青蹲在床前看着爷爷,再次潸然泪下。 爷爷听到动静,倏然警醒,看到孙女趴在床前,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忍不住揉揉眼睛再看。 “爷爷,我回来了。”何雪青再也控制不住,扑上去抱住爷爷痛哭。 爷爷这才相信是真的,轻轻拍着她的背部慢声说:“行啦行啦,这是个意外,都怪我,我喝不惯饮水机烧的水,偏偏那个火壶的报警器又坏了,才有了这么一出。” “爷爷,都是我不孝,我以后再也不离开爷爷。”何雪青哭着说道。 何爷爷安抚了好一会儿,何雪青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两人这一番动静,把同病房的一个老头吵醒了。 何雪青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大爷,我太激动了,把您给吵醒了。” 老头不在意地笑笑:“没事没事,老人觉都少,也睡够了。” 爷爷中毒不深,加上抢救得及时,并无大碍,他在医院住了两天后就要回家。 他一回到家,亲戚邻居都来探望。 何雪青一边陪着爷爷一边招待来访的客人。 过了几天,家里才逐渐安静下来。 沈千源每天都来何家报道。爷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进进出出。 有一天,他突然问道:“雪青,你那个室友就是千源吧?” 何雪青笑了笑,只好实话实说。 “唉……”爷爷叹息一声,没再多说。 白冰也时常来找何雪青,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还不算显怀。脸上洋溢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和幸福。 两个半年没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白冰跟何雪青说了一会儿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雪青,你知道沈肃端的近况吗?” 何雪青摇头,她哪里知道他的情况。 白冰压低声音:“我听说,我只是听说,因为他家的邻居跟我婆婆很相好,我听她说,沈肃端好像出事了。” 何雪青心中一惊,忙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呀,精神有些不正常。他已经辞了职,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听说是得了抑郁症。” 何雪青微微舒了一口气:“抑郁症很多人都得过,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白冰笑笑,“但愿如此吧。” 第二天上午沈千源又来了。 他一来就熟门熟路地去厨房做饭,这一次,他还特地做了爷爷爱吃的炸酱面。 爷爷夸了一句:“做得不错。千源辛苦了,来,多吃点。” 沈千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吃过饭后,何雪青问他:“你都回来几天,是不是该去你伯母家看看?” 沈千源看着她的眼睛:“你还在惦记某个人?” 何雪青忙说:“你别瞎想好不好,你不愿意去就算了。” 何雪青也不知道沈千源到底去了没有,她也没好多问。 她每日里只是陪着爷爷,公司那边,她干脆将五年来积攒的所有假期一共63天全部休完。周城房子的钥匙由李思云交给了于非非,雪圆也暂时由于非非养着。 四天后,沈千源开车回了周城。何雪青让她帮忙把东西寄过来,她准备修完假后还回伊城的公司上班。 沈千源很快就将她的东西寄了回来。 一天晚上,沈千源打电话来,声音寥落:“雪圆的前主人联系我了,它回去了。” 何雪青心中也一阵难过,他们养了几个月已经处出了感情,还回去真有点舍不得。 11月中旬的时候,沈千源又回到了伊城。 “你不用回公司吗?”何雪青问道,他又没有假期可休。 “不去了,我继续回来当我的小老板。有空到我的公司去看看。”这是他第二次邀请她了。 “有空一定去。我还欠邓通和你的员通一顿饭呢。”何雪青笑着说。 何雪青还没来得去,就被一个重磅消息给震惊了。 沈肃端疯了,他不但疯了,还把江婉砸成了重伤。 第四十一章 病情 何雪青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大大震撼。 何爷爷也是如此,良久之后,他深深叹息一声:“可惜了这孩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雪青啊,明天咱们去看看他吧。且不说你们好过一场,就凭他爷爷他爸跟咱们家的交情,咱们也得去看看。” “好的爷爷。”何雪青机械地回答。 何雪青和爷爷跟于爷爷他们一起去医院看沈肃端。 本来白冰也要来的,因为怕有意外,被她婆婆拦下了。因为沈肃端是精神病人,旁边有一男一女两个护士陪同。江晓蓉不在,沈千源说她去看医院看江婉了。 沈肃端身穿蓝色条纹病号服,呆呆地坐在病床。护士说他几乎不开口说话,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食欲减少,整天整天地坐在那儿发呆,受到刺激还狂躁且伴有暴力行为。 众人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地病人,只能默默地叹息。谁也想到那个彬彬有礼的有为青年,竟会一夕之间变成这副模样? 探视时间很快到了,他们一起离开了医院。 沈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沈千源自然担负起了照料沈肃端的责任,两人见面的次数逐渐少。 就算见面,两人也绕不开沈肃端。 何雪青问:“大夫说他有恢复的希望吗?” “有是有,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护士说他还有自杀倾向。” 自杀倾向?何雪青吓了一跳。 “我们该怎么帮他?” 何雪青喃喃自语。 沈千源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别过目光:“以后肯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机会很快就来了。” 沈千源之后一直替沈肃端奔波。 何雪青一直在家陪伴爷爷。 一天上午,爷爷到小区里找于爷爷他们下棋去了。何雪青一个人在家。 她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爷爷或是沈千源回来了,赶紧跑过去开门。 她没料到来的人却是江晓蓉。 何雪青看到她不由得暗暗吃惊,短短半年没见而已,她仿佛老了二十岁似的,面容清瘦,头发斑白,神色疲倦忧郁,额角上还有一道伤痕。 江晓蓉勉强笑笑:“雪青,我可以进来吗?” 何雪青这才反应过来,忙客气地说道:“阿姨请进。” 江晓蓉慢慢地进了屋,何雪青请她坐下,随手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面前。 江晓蓉端起茶杯沉吟不语,似在酝酿着什么。 何雪青为了打破这难堪的沉默,便随口问:“江婉的伤势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了危险,我请了护工照顾她。” “人没事就好。” 何雪青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雪青,对不起。”江晓蓉看着茶杯,语调缓慢低沉。 何雪青心中五味杂陈,她扯扯嘴角:“阿姨,这事已经过去了。” “不,它没有过去。”她的声音悲戚而又充满自责:“我的报应来了。” 何雪青动了动唇,想安慰她又不知说什么好。 江晓蓉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飘渺恍惚:“我曾经以为,在教养孩子方面,整个厂区都没有哪个母亲比我更用心。我对肃端投入了全部的精力,他是我的精神支柱和生命价值,可是我万万没料到,我的母爱竟成了沉重的负担,心里医生说得对,我这份母爱表面上是无私奉献,实际上里面装的是控制欲、占有欲和功利心。我是一个拿爱当武器的妈妈,是一个披着妈妈皮囊的杀手。我不但害了我的儿子,还害了我的侄女。” 江晓蓉说着说着,突然情难自禁地抽泣起来。何雪青一边安慰一边抽了几张面巾纸递了过去。 江晓蓉接过纸巾,慢慢地拭了拭了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继续回忆:“你们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我怎么跟他讲道理、恳求都没用,他铁了心要逃离我。我当时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二十九年了,从国内到国外,他从没离开过我的身边。我当时把怨气全撒在你身上,我觉得是你抢走了我的儿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的性格,如果你们结了婚,他只会离我越来越远。所以、所以我就做了那件事……”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愧和窘迫。呼吸也逐渐紊乱起来。 何雪青怕她也出了什么意外,连忙安抚道:“阿姨,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们家已经有两个病人了,您千万要好好保重。” 江晓蓉喘息一阵,十分艰难地把那番话补充完整:“雪青,那晚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只是求小婉让她配合我演一场戏……” 何雪青苦笑一下,声音干涩:“我明白。” “那么,”江晓蓉抬起头来殷殷地望着何雪青:“你、你能原谅阿姨吗?” 何雪青迟疑了片刻,江晓蓉语气恳切:“我知道我没脸提这样的要求,我也不拿长辈的身份来压你,因为我的行为就不像个长辈,我只求你看在咱们两家过去的交情上,看在你和肃端青梅竹马的情谊上……” 何雪青深吸口气,缓缓答道:“阿姨我原谅您了,以后再别提这事了。眼下治好肃端的病才最要紧。” 江晓蓉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求你以后多陪陪肃端。大夫说他受了双重打击,他自责自罪,悲观厌世,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何雪青稍一沉吟说:“我会尽力帮他的。”爷爷说得对,就算他们俩没有这一场半途而废的恋情,单凭两家的交情和他小时候对自己的照顾,她也要尽力帮他。 “雪青,太谢谢你了。我得回去了。” 江晓蓉走后不久,爷爷就回来了。 何雪青把江晓蓉的来意告诉了爷爷。 何爷爷点头说:“这个江晓蓉啊,算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说她了。你去也行,不过一定得注意安全,绝不能单独见他。” “我会注意的,爷爷。” 从那以后,何雪青每隔几天就去医院看沈肃端,每次都有护士陪伴,沈千源基本也在旁边陪着。可是沈肃端的病情仍不见好转,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整日整日地坐着不说一句话。 一个月过去了,从初冬到了寒冬,沈肃端还是老样子。 这一天,何雪青跟江晓蓉一起去看沈肃端。 到了病房后,江晓蓉一直慢声细语地跟他说话,沈肃端一直无动于衷,半句也不回应。 江晓蓉说得嗓子都哑了,只得停下来对着何雪青叹气。 过了一会儿,沈肃端突然抬头看向何雪青:“雪青,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 何雪青和江晓蓉闻言俱是一怔,接着江晓蓉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激动的喜色,她以目示意何雪青快接着跟他说话。 何雪青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你怎么忘了,我放寒假了。” 沈肃端两眼空洞,一字一字地说道:“放、寒、假了啊。” 两人还想引导他说下去,他又跟刚才一样,神情呆滞地坐着不动。 20分钟后,护士进来说病人该吃药了,建议今天的探视到此为止。两人只好一起离开了医院。不管怎样,这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始。 何雪青回去把自己中学时期没来及扔掉的衣服,找出来穿着去见沈肃端,以便引起他更多的回忆。 沈肃端并无特殊反应,直到有一天,何雪青穿了一件带着小熊图案的鹅黄色羽绒服去看他时,他终于有了触动。 “我们去和非非他们打雪仗吧,还有我看到越越做了一个雪橇,我一会拉着你跑。”他说。 他看着何雪青温文尔雅地而又略带腼腆地笑着,有一瞬间,何雪青仿佛觉得当年的沈肃端又回来了。 沈千源帮他找来了国内顶尖的医生和心理学家,沈肃端的病情终于开始慢慢好转。他的神情不再那么僵硬呆板,变得爱说话了,食欲也开始增加。 到年底时,大夫建议他回家一阵子,试着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同时嘱咐他一定不能再受刺激。至于他那次砸伤江婉的暴力事件,心理医生说他在心理上把江婉当妹妹看待,所以他把两人的结合看成是*,当江婉接近他时,触发了他心底的罪孽感,从而导致他理性全失。 沈肃端在逐渐恢复,何雪青的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她同时也注意到,沈千源这些日子以来出奇的沉默。 起初,她以为他这样是因为担忧沈肃端的病情,可他后来并没有随着对方的病情而恢复。 在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沈千源的语气酸溜溜的:“你终于想起我了。” 何雪青轻笑一声:“你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啊。” 他沉默不语。 昏黄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得老长,他飞起一脚踢起路边的一块石头。 然后突然停住脚步,挡在她面前:“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咱俩的关系告诉他?” 第四十二章 纠葛 “你打算什么时候向他公开咱们之间的关系?”沈千源问。 “你应该知道,大夫说过,他这种时候不能受刺激,等等再说吧。” 沈千源低头不语,继续踢石头。 何雪青笑着摇头,他这人有时挺成熟,有时又像个孩子。 沈千源终于不再踢石头,走了一段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自嘲道:“我差点忘了,其实我现在还没有名分呢。你还没答应我要做我的女朋友。” 他一说,何雪青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沈千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带着一丝淡淡地寂寥和失落。 “你说你会不会也像雪圆一样,只是短暂地在我身边停留一段时间,然后再重回到前任身边。” 何雪青略有些不悦地道:“你瞎比喻什么呐。” 说完,她加快步伐:“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我错了错了。”他试图像以前一样卖萌道歉,可惜语气十分僵硬。 何雪青突然间不忍再生他气。 她勉强笑了笑。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就几步路的事。” “我就是想送。” “随你。” 沈千源一直把何雪青送到电梯口才转身离开。 过了几天,一个亲戚给何雪青家送过来几箱羊肉,何雪青感念邓通他们三人的帮忙,就打电话给邓通让他来拿羊肉。 邓通本来准备答应,不知怎地,后来又改了口:“雪青姐,是这样的,我们三个都是单身汪,家里没起火,羊肉拿来也没法生吃啊是不?” 何雪青一听这话就笑着说:“要不,你们来我家,咱们一起吃火锅?” 邓通立即爽快答应:“好啊好啊,一会儿我们仨,并我们四个一会儿就到。” “好的。” 何雪青放下电话就跟爷爷说了,爷爷也挺高兴:“挺好的小伙子,没少出力,我本来就说要请他们吃饭的,结果不是他们没空就是咱们没空,先在家吃一顿,改天再下馆子撮一顿。” 家里的菜不够,何雪青准备去趟超市。她刚出门,就碰到沈肃端和江晓蓉。 何雪青心中一惊,忙紧张地问道:“江阿姨,肃端怎么出来了?” 江晓蓉苦笑:“他说放寒假,非要出来玩玩,然后又要去你家看看你有没有不会的作业题。” 何雪青看着沈肃端,心中不由得一酸。 她冲他笑笑:“我的作业还没做呢,等遇到不会的再去问你。我现在要去超市买菜。” 她的话音一落,沈肃端就说:“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他又看向母亲:“妈,这是寒假,你就让我去吧。” 江晓蓉神色怆然,她点头:“去吧,咱们一起去。” 三个人说说笑笑去逛超市,一进了超市,沈肃端就高高兴兴地推着购物车,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 何雪青先去买蔬菜水果再去买饮料。 到饮料区时,沈肃端一直不停地在货架前寻找什么东西。 “那种那种的饮料怎么没了?”他不停地比划着,那时他们中学时期常喝的一种本地饮料,厂家早在五年前就停产了。江晓蓉只好告诉他没了,然后用别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三人逛到零食区时,沈肃端十分活跃。 他不时地拿起一包零食问何雪青喜不喜欢吃。 一个小时后,三人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出了超市,他们在小区门口告别,何雪青回到家时,邓通他们已经来了。 沈千源正在厨房洗菜,邓通在旁边手忙脚乱地打下手。 一看何雪青进来,邓通就大声说:“雪青姐,我们刚才跟你打电话让你什么也别买了,你怎么没接电话?” “超市里人多,没听见手机响。” 何雪青进了厨房,把只会添乱的邓通推了出去。 邓通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把位置让给了何雪青。 沈千源小声鄙夷了一句:“连这点活都干不好,怪不得是单身汪。” 邓通刚走到门口,回头顶了一句:“哎,我说那谁,你不也刚学会做菜吗?这么快都开始鄙视别人了。” 何雪青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两个一个择菜洗菜,一个切菜拼盘,配合得十分默契。 但是沈千源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多话,他只知道埋头干活,很少开口。 何雪青想跟他说话,但是千言万语又不知哪说哪句好。她时不时地看他一眼,她看一眼,沈千源就回看她两眼。 “你看什么看?”何雪青小声说道。 “你先看我的。” “那我不看了。” “不行,我得盯着你,防着你偷看。” 何雪青只是负责洗菜择菜倒没什么,沈千源却是负责切菜,他回看的结果是,一刀切在了自己手上。 他还没嚷出声,何雪青倒先惊叫起来。 众人一阵紧张赶紧过来查看。 还好,沈千源的手指上只切了一个伤口,爷爷赶紧找来创可贴给他贴上。 爷爷还一脸庆幸地说道:“幸亏是这把钝刀,要是我新买的刀可就麻烦了。” 大家一齐把菜端上桌,火锅的水刚好也烧开了。众人一起坐下来开始涮肉涮菜。 亲戚送来的羊肉十分鲜美够味,众人一边吃一边称赞。 何爷爷对这几个小伙子十分热情,问长问短的。他尤其喜欢活泼好动的邓通,对他十分关照。 “小邓啊,你今年多大了?” “过完年就24了。” “才24啊。”何爷爷的口气略有些遗憾。 沈千源立即接道:“我过完年就23了。” 何爷爷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千源的年龄我自然知道,一眨眼你们都长大了。” 何爷爷又问邓通:“小邓啊,你有没有对象啊。” 邓通忙说:“还没呢。” 谁知沈千源又接道:“不过有人追他。” 邓通白了沈千源一眼:“别跟我提那个天天在朋友圈卖面膜,一健美颜晒自拍的网红行吗?我可是良家好男,我喜欢正常点的。” 说到这里,邓通讨好地问何雪青笑:“这事还得拜托雪青姐,你有合适的记得给介绍啊。” 何雪青回他:“我一直想着呢,不过,我们公司大多是跟我年龄相当的,跟你不太合适,等公司招新员工时我帮你看看。” “好的好的。”邓通笑嘻嘻地说。 吃过饭后,正好白冰打电话让她到下去一趟。她下去了才知道,原来是她公公到云南旅游,捎回了几箱芒果,白冰和朱文明送给娘家于家和她家各一箱。 何雪青笑道:“谢谢冰冰,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我。” 白冰笑着说:“我知道你爱吃芒果,特意给你留了一箱好的。” 他们还要去于家,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何雪青搬着芒果回到家时,沈千源连忙过来接住箱子,埋怨她:“有东西要搬,怎么不叫我下去?” “没关系,一点也不重。” 大家吃完芒果后才尽兴而散。 下午,何雪青照例去看沈肃端。他今天的精神状态很好,她去的时候他正在玩电脑。 江晓蓉一边织着毛衣一边欣慰地看着他,见到何雪青来也是十分高兴:“他这几天的状态十分得好,食欲增加,也逐渐恢复了兴趣。” 何雪青也是由衷地替他高兴。 江晓蓉进屋拿出一件天青色的长款收腰毛衣递给何雪青:“你试试这件毛衣看合不合身。” 何雪青怔住了,沈肃端也发现了这件毛衣,他大声说:“妈,我早说了让你给雪青织一件毛衣,你终于织好了。” 何雪青在两人殷切的注视下,只好穿上身试一试。毛衣十分合身。而且旁的不说,江晓蓉的审美水平很高,毛衣的款式颜色都很时尚。 江晓蓉打量了一番,十分满意地点头:“看来还挺合身,过几天我再给你织个白色的毛衣裙。” 何雪青忙说:“不用麻烦了,阿姨,我的衣服挺多的。” 江晓蓉笑容满面,态度亲切和蔼:“为了你们俩,我再麻烦也愿意。” 沈肃端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何雪青就往屋里走:“你过来看看我做的动画视频。” 江晓蓉忙说:“你们快去吧,我去切点水果。” 沈肃端让何雪青坐在椅子上,他则在站在她身后,半弯着腰,手握着鼠标操作电脑。 动画制作得十分流畅,人物美形可爱,对白生活幽默。男女主人公是以他们两个为原型。里面用了很多别人和他们自己的糗事,很多特别引人发笑。 何雪青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沈肃端也跟着笑,江晓蓉端着果盘进来,看到了也跟着一起笑。 他们三人正笑得开心,何雪青猛一抬头却看到沈千源正站在房间门口,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江晓蓉忙招呼:“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听到门响。” 沈千源淡淡说道:“我敲门没反应,怕你们出事就自己进来了。” 沈肃端发病后,为了方便,江晓蓉就给了沈千源一把钥匙。 江晓蓉笑着说:“你哥哥做了一个动画视频,很好看,你也去瞧瞧。” 沈千源走过去,草草浏览一遍,语气略有些生硬:“为什么这个视频里没有我?” 沈肃端沉默着,似在思索这个问题。 江晓蓉看着沈千源,意味深长地说:“你比他们小得多,孩子们嘛同年龄段的才能玩到一起。” 沈千源哑然失笑:“对啊,不光小孩子,大人可能也是,只有同年龄段的才会玩到一起。” 第四十三章 一个答案 屋里的气氛十分微妙,恰好这时候有人打电话进来冲淡了一部分尴尬氛围。 江晓蓉的表情起初很平淡,接着是一脸紧张,她提高了嗓门,高声问:“你说什么,小婉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赶紧让医院派人去找人啊。好的,我一会就过去。” 挂完电话,江晓蓉轻轻拍着胸口,喘口气,对三人说:“江、她不见了。”她没敢提江婉的名字,就怕再刺激到沈肃端。 沈千源说:“我去医院看看吧。” 他还没离开,江晓蓉的手机正好有短信提醒,她飞速查看一遍,神色略有松弛,突然抬手制止沈千源:“等下,先别去找她。” 说完,她走到沙发旁动作迟缓地坐下来,双手捧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反复翻看那条短信,看着看着眼角情不自禁地开始湿润。 三人面面相觑,何雪青刚想过去安慰她几句。这时,她的手机也有短信提示。 发信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心中似有察觉,赶紧翻开查看: 你好,我是江婉。 请抽出一点耐心把这点内容看完吧,这是我最后一次打扰你。 别误会,我不会寻短见的。只是以后我再不会出现你和哥哥的生命中。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哥哥。 我不想为自己的错误行为寻找借口,但请你抽出一点时间,了解一下我的过去。 我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一家福利院长到六岁。后来被养父母收养,他们对我很好,供我读书上学。姑姑和哥哥也对我很好。我过上了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生活。但我一直害怕,我害怕自己再次被抛弃,我小心翼翼地讨好养父母和姑姑。十岁那年,我生了一场重病,需要一大笔医药费,我以为我一定会再次被抛弃,十岁的我躺在病床上默默地等待死亡。 但我没有料到养父母最后出钱帮我治好了病。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我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他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杀人放火都行。因为,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他们的恩情我一生都报答不完。养父母临终时把我托付给了姑姑,并嘱咐我以后一切都要听姑姑的安排。我明白他们的心病,也明白他们的意思。养父因为伤了身体无生育能力,他们想存留江家的血脉。姑姑也有这个意思,她一直让我与哥哥接近,但哥哥一直把我当成妹妹。 后来的事,我不用再细说。结果是哥哥把我砸成了重伤,但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怨他,他这一砸把我砸醒了。这是我欠他的。与此同时,我欠江家的也还清了,从此以后我彻底解脱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生命中,因为我要去寻找自己的新生活。我祝你和哥哥永远幸福。他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好男人。再见。 何雪青看完短信内容,心中百感交集,默然不语。 客厅里静悄悄地,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之后,江晓蓉擦擦了眼泪,强颜一笑:“没事了,她解脱了,肃端也解脱了,我也明白了。多好的事。” 三人都没有接话,因为不知该如何接。 江晓蓉说完这话,抬起头看向何雪青,语调缓慢伤感:“活到这个年纪我才明白一些道理,也明白你之前说的那句话:世上其他的爱都是以相聚为目的,但父母之爱却是以相离为目的。母爱不是对孩子永远的占有,是一场得体的退出,现在我该退出了。以后,肃端生命中重要的女人是你。” 何雪青悚然一惊,正要开口说话。沈肃端却一脸欣喜地看着母亲:“妈,您想开了?同意了?” 江晓蓉笑笑:“是的,我想开了,也早该想开了。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订婚结婚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关于婚后要不要跟家长同住,什么时候生孩子,生几个孩子以及孩子跟谁姓等等大小事都由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沈肃端闻言十分兴奋,他飞快地进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他的目光带着深深地期盼,殷殷地望着何雪青:“雪青,戒指我早买好了。你戴上看看喜不喜欢。” 沈千源的身体轻轻一颤,他的目光如利剑一样刺向那只盒子。 何雪青身子僵硬,一脸为难,她深呼吸一口气,委婉说道:“阿姨,这事我们以后再说吧。” 江晓蓉观察着何雪青的神色,又笑着说:“对了,肃端的病是不会遗传的。咱们做邻居多年,你也该知道,沈家江家都没人得过这种病。大夫也说了,只要这次好彻底了,以后复发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说到这里,她苦笑一声:“我想这样的打击和挫折,一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以后不会再有了。” 何雪青不好正面说出拒绝的话,她怕刺激到沈肃端,但她也不想答应。 她只好找借口告辞:“阿姨,肃端,我得回去跟爷爷商量一下再说。” 沈肃端虽然失望,但也表示理解:“应该要和爷爷商量的。我明天去看他老人家。” 江晓蓉面带微笑,深深地看了何雪青和沈千源一眼,得体地答道:“这是应该的。” 何雪青不想再呆下去,起身跟两人告别。 沈千源也说:“我也有事要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沈家,再一起出了电梯。 冬日天黑得早,才6点钟,外面已是暮色深沉。 两人默默地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会找机会跟江阿姨说清楚的。”何雪青先开口。 “那我哥那里呢?”沈千源直击要害。 “他还没有彻底恢复,我不敢让他受刺激。我想慢慢地让他明白。” “他要是一直这样,难道你就一直这样拖延着不说清楚?”沈千源的语气不由得加重了些。 “他当然不会一直这样。” “是不会一直这样。”沈千源冷笑,“你们感情上的疾病也快好了,也对,你们的感情本来也没什么疾病。现在好了,反派皇后洗心革面、幡然醒悟,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这个小丑也该谢幕退场了。” “你能不能别这样阴阳怪气?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他是一个病人,我们就不能多点耐心吗?” 沈千源不理她,他裹紧大衣快步朝前走,何雪青也来了气,两人各走各的。 沈千源走着走着不见了,何雪青也没喊他,她独自一人穿过小区,谁知她刚进了单元门,沈千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个箭步上来硬挤着进了门。 走到电梯口时,他一把扯过她,拉到楼道里,再砰地一脚踢上门。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里面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见。 何雪青的心砰砰直跳。 “你要干什么?” 他猛地把她摁在墙壁上,低声问道:“你现在告诉我,我到底是你的什么?是生命中的一处驿站短暂休息后再离开?还是一味可有可无的调剂品?” 何雪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黑暗中的,她听到了他急促紊乱的呼吸声,他的温热的、男性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端。 他的声音黯哑低沉,刺痛着她的耳膜:“告诉我,我现在就要一个答案。” “你是……”何雪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定位他们之间的关系。 何雪青正在迟疑间,突然唇被人堵住了。 他的舌霸道而蛮横地在她嘴里横冲直撞。 何雪青的脑中一片空白,意识短暂抽离。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沈千源喘息着离开她。 “这段感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坚持。现在我也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说罢,他拉着何雪青出了黑漆漆的楼道,伸手摁了电梯,然后转身,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何雪青听到单元门的关门声,才如梦初醒,紧追几步大声喊:“你给我站住!” 但是他已经离开了。她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转身回去,进了电梯。 第四十四章 恍然大悟 第四十四章恍然大悟 第二天。何雪青没有见到沈千源,也没接到他的微信或是短信,以前,他几乎是每天必发。 头两天,何雪青还能按兵不动,但三天过去了,她终于忍不住试着给她发了条信息:“你在干吗?”他没回,一直没回。 何雪青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打电话过去,映入耳中的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何雪青又气又恼,他还闹上脾气了。 她索性不管他了,他闹够了自然会回来。 沈肃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治疗恢复得极好。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日常生活。他又开始往何家走动,跟没出事前一样,陪何爷爷喝茶聊天下棋。 何爷爷对他的感情十分复杂,不像之前那样欣赏和推崇,但又觉得他不错。江晓蓉也来过几次。 沈肃端和何雪青之间的纠葛,小区里的邻居也都知道了个大概,有人感慨,有人惋惜,也有少部分人说风凉话,何雪青现在没心情理会他们。 新年越来越近了,沈千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不过,于非非打电话说她快要回来了。她和何雪青倾诉感情上的困惑:“雪青,我现在很矛盾,我奶奶介绍的那个男的叫伊杨,今年31岁,人不错,各方面都不错,我们性格上也没什么大矛盾。” 何雪青说:“那不挺好吗?” 于非非说:“可是问题是,我跟他根本不来电,没感觉。他对我也差不多,他的年龄也不小了,父母也催得很紧。亲戚朋友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爷爷和奶奶就是相亲认识的,婚前不熟悉,婚后也处出感情来了。可是我担心万一我们处不出感情呢?可是你也知道,我过完年就28了,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年龄,我怕错过他以后会遇不到比他合适的。我问冰冰,她当然是建议我可以试着处一处。因为对方各方面都挺合适我。我现在十分犹豫,拿不定主意。” 何雪青也不知该怎么劝她,换做几年前,她一定会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有一点犹豫那就分手,后面还有更好的。”现在她不敢说这种话了。她不敢随意给人建议,因为她连自己的人生都过不好,哪敢给别人建议? 最终她还是没能给于非非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新年如期到来。何雪青觉得今年过得真快,几乎是一眨眼就是一年。小时候,她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刚过完年又盼新年。25岁以后她开始怕过新年,怕那些亲戚好友热心的询问。 这个新年过得不好不坏,仍跟往年一样,买年货,串亲访友,不停地聚餐吃饭,不停地看人炫耀攀比,仍时常被人问:“你现在工资多少?你什么时候结婚?” 何雪青的妈妈也打来电话来说:“你跟那谁到底进展到哪一地步了?觉得差不多就得了,别再挑了。你今年都二十八了,别人问我女儿结没结婚,我都不好意思说。” 何雪青诚恳地给她建议:“以后别人再问,你就说你没有我这个女儿,省得给你丢脸。” 何妈妈气呼呼地嚷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母女两人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年后,于非非相亲的那个对象伊杨上门来了。于家上下非常满意。 而于非非的反应十分平淡,没有欣喜没有兴奋,没有女孩子恋爱时的那种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年后,她们这群朋友抽了个时间聚了一次,大多数人都带了家属,何雪青本来要单独去的,没想到白冰通知了沈肃端,他也来了。 他现在已经全部恢复,病情再没有反复过。他穿着驼色大衣,身材清瘦挺拔,笑容温文尔雅。白冰看着两人,出声赞道:“你们俩走在一起真是金童玉女,太般配了。” 何雪青笑而不语。 沈肃端与伊杨谈得倒是十分投机,不过,他也没有冷落朱文明,席间气氛十分融洽。 聚会结束后,白冰和朱文明住旁边的小区自然不跟他们一路。沈肃端和伊杨走在前面,于非非拉着何雪青走在后面说悄悄话。 于非非说道:“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真够狗血跌宕的。现在所有的障碍都没有了,你们可以顺利结合了。” 何雪青语气迟疑:“可是我却有点不想了。” 于非非看看前面,压低声音:“是为了那棵嫩草?” 何雪青低头不语。 于非非摇摇头,叹息一声:“说真的,嫩草对你是真好,换了我也会动心。可是吧,咱们的男神也不错。况且,你们俩还有感情基础。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前几天,有一个叶宣宣的漂亮女孩子来找我要你的手机号顺便问嫩草在哪里,我被缠得没法,就给了她一个搞传销的号。你看,嫩草这么嫩,以后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往上扑?让人很没有安全感。从综合考虑看,我建议你还是选男神吧。” 于非非正说得起劲,于家已经到了。四人挥手告别。 沈肃端一直把何雪青送到她家楼下才回去。 何雪青回到家时,爷爷正在看电视。还是抗日神剧,何雪青不由得发笑。 桌上摆了一大束赏心悦目的鲜花和一盒好看得像艺术品的点心。 爷爷指着花和点心说:“刚才肃端的妈来了,花是她亲手插的,点心也是她烤的。” 何雪青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来。 爷爷似乎有话要说,他看了何雪青一会儿,才试探道:“雪青啊,你对你和肃端的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何雪青心绪紊乱,不答反问:“爷爷又是什么个想法呢?” 何爷爷不由得笑了:“你这孩子越来越狡猾了,还想套我的话。” “这个事吧,”爷爷慢条斯理地说:“江晓蓉来过几趟,态度十分诚恳,肃端更不必说,他一直是个好孩子。其实江晓蓉一旦钻出了牛角尖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以前就是这样,人情世面从来挑不出错来。”听爷爷这话,是已经开始松口了。 说到这里,爷爷又叹息一声:“我再说句实话,你可别不爱听。” 何雪青又笑:“爷爷就直说吧,反正我不爱听您也要说。” “你这孩子。我想说的是,你过完年都二十八了,虽然我认为我孙女别说是二十八,就是四十八也是一枝花,可是在别人眼里不这么看。这三十岁对于女孩子来说是一道大坎。对于合适的男人该下手就早下手,否则,你以为别的女人都是瞎子啊。” 何雪青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 她回到房里,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只好坐起来玩手机。 沈千源已十几天没和她联系了,他的手机仍是关机。何雪青只好给邓通了条信息问他沈千源的消息。 邓通很快就回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已经消失半个月了,我也挺急的。” 何雪青心中一沉,看着短信发呆。 过了一会儿,邓通又回了一条:“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呢?我还有要事要和他商量。” 何雪青随便敷衍了他一句。 次日上午,江晓蓉和沈肃端一起来了。江晓蓉带来了她织的毛衣裙和一副手工刺绣屏风。 她是来辞行的:“何叔,雪青,我过两天要去上海一趟,处理一下我哥哥留下的房产事宜。今天特意过来给你们说一声。” 何爷爷说:“你一个人行吗?肃端不陪你去吗?” 江晓蓉笑笑:“不用,为他操劳了这么久,我正好一个人清净一下,另外再去看看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和亲戚。这把年纪了,见一面少一面。趁着行动方便就多走动走动。” 何爷爷深有感触:“可不吗?你这个年纪还好,到了我这个年纪,才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 何雪青送两人出门时,她故意落后几步,悄声说:“阿姨,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她准备先和江晓蓉说明白,然后两人再一起跟沈肃端摊牌。 江晓蓉看着她笑:“雪青,你这几天再好好想想,等我从上海回来,咱们娘俩再做商量。” 她们正说着话,走在前面的沈肃端又折回来了。何雪青赶紧打住话头。母子两人跟她挥手告别。 江晓蓉离开后,沈肃端来何家来得愈发地勤。何爷爷念他独自在家,时不时留他吃饭。 有一次爷爷有事出门,家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沈肃端十分高兴,主动要求下厨。 何雪青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两人的身影不停地交叠、重合、分开。 她突然问道:“你们家的男孩子都喜欢做饭吗?“ 沈肃端一边忙碌一边说:“没有啊,我几个堂兄弟都不怎么做,其中千源最讨厌做饭,他最烦油烟味,连泡面都懒得煮。” 何雪青的心猛一抽痛,他最讨厌油烟味,最烦做饭,但他为了她学了那么多道菜。 她心不在焉地和沈肃端吃完了这顿饭。两人一起到她房间去,她的笔记本电脑正好有些小问题让他帮忙看看。沈肃端很快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何雪青凑过去查看电脑,两人的脸离得极近,沈肃端一阵恍惚,他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就在他的唇即将贴上来时,何雪青突然出声:“不!”沈肃端吓了一跳,神色十分窘迫尴尬,他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他以为以他们的交往可以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何雪青恢复平静,说了声没关系。 气氛十分尴尬,沈肃端也不好再呆下去,他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家。何雪青也没挽留。 第二天上午,何雪青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显示地区是周城,何雪青以为是沈千源打来的,赶紧接听。 不想,对方却声称是周城一家出版社的编辑,说她的小说过了终审,询问她签约事宜。何雪青十分纳闷,她的小说刚写了八万字,根本没投过稿。 对方跟她确认信息,人名文名都对得上,投稿日期是两个月前。她再问,对方说是一位沈先生跟他们联系过。何雪青这才猛然记起,当时她写完几万字后,沈千源要了文档,第一个过目,并说要帮她投稿。她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就没有多想。原来是他是说到做到。 好消息像是约好了一起来似的,隔了两天,又有杂志社说她的画稿被采用了。 何雪青的心情被一个接一个的消息搅扰得久久难以平静。沈千源还是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转眼眼就到了元宵节,江晓蓉仍在上海没有回来,不过,她寄了一箱当地特产来,还给何雪青邮寄了一条十分精美的裙子。 何爷爷邀请沈肃端来和他们一起过节,沈肃端欣然前来。 晚饭过后,两人一起站在窗前看烟花。 望着漫天璀璨的烟花,沈肃端轻轻牵起何雪青的手,何雪青下意识地回避了。沈肃端像是受了某种震撼,他转过脸看着她,何雪青扭过脸去。 她为什么这么抗拒他的亲近?她一直以为她对他是有感情的。但是现在,她开始怀疑这个论断。当她往深了想时,她才猛然惊觉,就算之前,她跟他在一起时,也没有任何激动和兴奋,没有强烈的异性吸引,有的只是平静和温暖。也许在内心深处,她根本没把沈肃端看成一个成年男人,他停留在她心中的印象仍是十年前的那个清秀少年。 她对他只是一种少女时期的憧憬和向往。可能,他喜欢的也是少女时期的她。维系他们的是被高考和家长联合掐死的那棵初恋萌芽。那棵萌芽本该在人生的春天萌发生长,却被硬生生地被拖到了夏天,但它终究是不合时令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像每一滴红酒回不了最初的葡萄,他们再也回不到年少。 这一瞬间,何雪青突然恍然大悟。 第四十五章 认清 何雪青继续往下想。 她当时为什么要和沈肃端交往呢? 是年龄的恐慌,时间仿佛一个无形的鬼魅在身后不停地追赶。尽管她表面上不愿意屈服,但心里不可避免的恐慌。周围的人在不停地告诉她,她快要贬值了,三十岁前再不嫁出去就完了。他们制定了不人道的可笑的社会标准。她稍稍违反规范,立即有很多人好心的来纠正她,希望她回到正途上。这种全方位的、强烈的攻击下,让自认为一辈子不肯随波逐流的爷爷也开始妥协、慌张,让自认为清醒独立的她也开始乱了方寸。 恰在那时,沈肃端出现了。他的年龄、职业、性格家世所有都符合大多数人的标准,而且对方还是她少女时期喜欢的人。所以她抓住不放。她忘了自己真正的内心需要,忘了问自己究竟爱不爱这个人?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他们可能已经结婚,从此过上了并不能完全算将就的生活。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已经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也认清了自己的真正需要。现在她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她不爱他,她只是喜欢他,但喜欢只是喜欢,无论多深的喜欢都不是爱。她知道她爱的是谁。 沈肃端在拼命挣脱他身上的枷锁,挣脱他母亲的束缚。而她也在挣脱,只不过是她身上的枷锁更为隐蔽,这是无数人集体无意识地加诸在她以及广大女性身上的枷锁。 在大彻大悟之后,她决定找沈肃端摊牌。 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家吗?我有事和你说。” 沈肃端立即回道:“在,你来吧。” 她到沈家时,沈肃端在客厅等她。 他微笑着看着她,静静地等她说话。 何雪青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话到嘴边,她不觉又迟疑了,她必须要顾虑他的病情,她在斟酌着怎样说才能把伤害减到最小。 沈肃端微笑着鼓励她:“雪青,你有话就直说吧,放心,我承受得住。” 他这么一说,何雪青便不再顾忌了。 “你听我说:我对你的爱只是少女时期的憧憬,是兄弟姐妹的爱,并不是男女之情。那种感觉,就像童年时的衣裳,无论多么美好,我们都再也穿不上了。” 沈肃端看着她,他神色平静,十分地平静。 “我已经察觉到了。”他说。 他站了起来,慢慢走近她。 他面带微笑,朝她伸开双臂,何雪青怔了一下,接受了这个拥抱。这是兄弟姐妹间的拥抱,没有男女之间的强烈吸引,安详而平和。 “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对我的照顾。”他低声说说。 两人松开,凝视着彼此。 何雪青鼻头发酸,伸手帮他整整衣领,这一刻,她恢复了小时候的称呼:“肃端哥哥,你刚刚挣脱了枷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一定要幸福。” 他微笑着望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何雪青冲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走到楼下,初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她的身上。冰雪初融,万物苏醒。何雪青觉得自己体内的某种念头也在萌发,它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清晰。 恰好这时于非非又打来了电话。 她向何雪青倾诉自己最近的感情困惑:“雪青,我们两家的家长见面了,彼此都很满意。他们在商量订婚的事,可是我一点也不高兴,我想挣脱,可又怕遇不到比他更好的,我该怎么办?” 换作以前,何雪青肯定不好给出正面意见。 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了。 她笑着说:“非非,我先和你分享一下我的想法和感悟:我终于彻底地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和需要。我决定按自己的意愿度过我的一生:爱我所爱的人,做我想做的事。我的肠胃拒绝过期的食物,我的内心也拒绝那些过时的观念。我为什么要执行那些连自己的一生都过不好的人制定的社会标准?我为什么非要被一个根本就不老的年龄界限框住?28岁又怎样?38、48又怎样?我们不欠任何人一个婚姻也不欠任何人一个交待。” 于非非沉默着,许久之后,她问:“你真的做好决定了?” 何雪青语气坚定:“是的,做好决定了。我喜欢的是沈千源,我决定答应他的求爱。” 于非非忍不住说道:“可是姐弟恋是有风险的,我们不得不承认,时间对女人来说更残酷,你们之间差了五岁。” 何雪青说:“没错,姐弟恋是有风险,但什么恋爱都有风险。人生的哪一个选择是十拿十稳的?就算20岁的嫁给60岁的也不一定保证他不变心,说不定变心的是我自己。我承担得起任何结果。” “那好,我支持你的决定。我也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未来。”于非非简短地说道。她并没有再劝。当一个人平静地告诉你她的决定,那么她就是真的决定了。 两人挂了电话。 何雪青步履轻快地向前走着,她走到寂静无人地带,在通讯录里找到邓通的电话,拨打过去。 “邓通,请把沈千源的联系方式给我。”她开门见山地说。 “我其实也不知道。”邓通言语支吾,“你忘了我之前还问过你呢。” 何雪青霸气地说道:“我知道你知道,你前些日子问过我,但后来没再问,你还说你找他有要紧事商量,这说明中间他肯定跟你联系过。如果你不给我,我就一直骚扰你。” 邓通又好笑又为难,他正在犹豫要不要食言。 只听何雪青又说:“这样吧,为了免得你为难,你给我一些提示。” “这倒是可以。”邓通松了一口气,“——你可以试着旧地重游,说不定会有惊喜哦。”他笑嘻嘻地说。 旧地重游?何雪青恍然大悟。她知道他在哪里了?原来他在他们原来租的房子里。 “谢谢你邓通,回来请你吃饭。” “好的,别忘了给我介绍女朋友哈。”这是他俩之间永恒的话题。 “一定,我已经有人选了。” 两人互道再见。 因为买不到当日的火车票,何雪青最后决定坐长途汽车去周城,当天下午发车,第二天早晨到。 第四十六章 我的男朋友落下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何雪青到了周城的汽车站。她在车站的卫生间里简单洗漱了一下,随便吃了早饭,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小区的景致依旧,看门的大爷还是那个人,但她的心境却不一样了。 到了以前居住的房门前,她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敲门,没人应。她再敲。门终于开了。 沈千源穿着宽宽大大的家居服,站在门里,定定地看着他。 何雪青也看着他。 他现在的形象很不雅,头发蓬乱,胡子看上去很久没刮,双目无神。 他的嗓音干哑,像是在沙漠里跋涉很久的旅人那种的干哑:“你来干什么?” 何雪青盯着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来拿我落下的东西。” 沈千源的声音倏地变冷,他咬牙说:“你的东西全寄回去了。请回吧。”说着,他作势就要关门。 何雪青伸手轻轻一挡门就开了,沈千源转过身往阳台走去。 何雪青一边进屋一边说:“我有一样东西落下了。” 他头也不回,干巴巴地问:“什么东西?” “我把我的男朋友落下了。” 沈千源没有说话,他站在窗前往外眺望。 何雪青看着他的背影,他仍穿着以前的家居服,只是背上的图案被剪掉了,看着十分滑稽可笑,同时又有些心酸。 她跑过去,从背后抱着他。 “我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我爱的是你,千源。” 沈千源的身体一阵颤栗,他僵立不动。 何雪青把脸埋在他的背部,过了一会儿,说:“我把话说完了,该离开了。” 说完,她一点点地松开手,慢慢地转身。 她刚刚转身,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紧紧地抱住。 沈千源把脸埋在她的颈上,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她的脖子上。 “我还以为你是来宣判我的死刑。”他低声说,声音委屈而可怜。 说罢,他扳过她的脸,温柔地轻轻吻着她的脸颊、鼻子,何雪青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是对你无故失踪的惩罚。” 沈千源闭上眼睛,轻声邀请:“力度太轻,请重重惩罚。” 他等了一会儿,对方仍无动静。于是便开始迫不及待地反攻。他的吻不同于上次的狂野霸道,温柔而绵长,两人从阳台到客厅再到他的房间……衣服一件件扔到地板上。 …… 到了关键时刻,何雪青的理性突然回笼,用手轻轻地推开他。 沈千源目光迷离,哑声问:“还没准备好?” “是某种用具没备好。嗯,懂?” 沈千源狡黠地一笑,伸手从床头拿下一盒东西。 何雪青吃了一惊,“什么时候买的?” 沈千源扬扬盒子:“你看都没拆封。咱们还同居时就准备好的。” 何雪青:“……” “另外,我还准备了新内衣内裤,果香味的剃须水,好闻的香水,轻柔的音乐,准备放大招勾引你,结果爷爷出了意外,咱们突然回去了。这些东西都没用上派场,我邋里邋遢时你却来了。” 何雪青一直笑着,双手捧着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 他将脸埋两处柔软之间,低声说:“我失踪是我因为我没有勇气面对那个结果,我怕你最后的选择不是我。就像一个即将判死刑的犯人,就算逃不掉也想尽力延迟时间。” “我明白,我都明白。” 何雪青抱着他的头连声说。 …… 两人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 沈千源醒来后,先傻呵呵地靠在床边看了何雪青20分钟。然后,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迅速开手机,给自己的背部拍了张特写,上传朋友圈。 这张背部抓痕图在朋友圈掀起了一阵热闹。 沈千源沉寂了一个月的朋友圈突然有了动静,做为合伙人兼好朋友的邓通第一个注意到。 通天彻地:“这是猫抓的?” 雪化成源:“一看就是单身狗,猫能抓得这么有格调?” 通天彻地:“哦……” 是是非非:“恭喜青牛吃上嫩草。” 雪化成源在下面回复:“据专家说,嫩草好,营养高,谁吃谁知道。” 沈千源秀完了,晒完了,何雪青仍在沉睡。她昨晚坐了一夜车,肯定没睡好。沈千源一阵心疼,轻轻地她脸上印上一个吻,轻手轻脚地下床。 他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就像他今天之前的心灵那样空虚。 他迅速拿起钱包,穿上外套,像风一样地出了门。 一路上,他哼着小曲,开车时哼,下车也哼,进了超市还哼。 沈千源在超市里扫荡了一圈,路过女装店时,他眼前一亮,一口气刷了三条裙子,两件外套,五种颜色的女式内衣裤。 当他拎着东西进小区时,猛然记起了,好像过几天就是她的好朋友例行拜访的日子。 于是,他把东西交给看门人,冲进小区门口的超市,在放置卫生巾的货架前徘徊彷徨。他忘了她用哪个牌子的。苏菲笑爽还是小护士? 他只好到收银台问老板:“老板,请问哪种卫生巾好用?”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他奇怪地盯着沈千源看了一会儿,淡淡答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没用过。” 沈千源:“……” 最后,他买了最贵的一个牌子。 回到家,他开始做饭。饭到一半,何雪青醒了。 她跑过来要帮忙。 沈千源笑道:“好啊,你帮我一个忙。” “嗯,要干什么?” “从背后抱着我,扶着我,省得我站不稳。” “混蛋。” 何雪青笑问,不过,她还是从善如流地搂住了他的腰。 沈千源一边愉悦地忙碌,一边调戏身后的人。 饭快做好时,他说声:“过来,尝一下味道。” 两人笑闹着一起完了饭。 刚好,沈千源的妈妈苏明云打电话来了。 母子两人聊了约有半小时,挂完电话,沈千源突然对何雪青说:“我妈妈半小时后要跟你打电话。” 何雪青吓了一跳,连连摇手:“不行,我还没准备好。等等再说。” 沈千源:“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可是……” 她比沈千源大了五岁,他的父母会同意吗? 沈千源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眉毛一挑,自信满满地说:“放心吧,我父母对你十分满意。” “怎么可能,你别蒙我。” 沈千源笑得一脸狡猾,慢悠悠地说:“其实之前呢,我跟我妈说,因为她小时候对我太疏忽,我在恋爱上偏好年龄比我大的女人。我喜欢的一个女人十分洒脱不羁,而且可能很快不要结婚,年龄是我的2倍。结果可想而知。” “然后呢?”何雪青语气不善地问。 “然后过几天我又告诉他们,我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她的名字叫何雪青,你们也认识。我妈和我爸惊喜得不得了,说,雪青人很不错啊。五岁也算不了什么。” 何雪青不知说他什么好:“你怎么连你爸妈都骗?” 沈千源一脸无辜:“我可没骗他们,我五岁时,你十岁,难道不是我的2倍。” 半小时后,苏明云的打电话果然打进来了。 第四十七章 双喜临门 何雪青对此真的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不像之前对江晓蓉,她是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和打算的。 她飞快地在脑中搜索自己对苏明云的印象。如果说江晓蓉是厂区女人的高端模范。那么苏明云则是一个话题。 她为人性格大大咧咧,她当年放着正经的工作不干,在九十年代就跟着娘家哥哥下海经商。当时引起了沈爷爷的强烈反对。但她依然我行我素。还有一点就是,她对家务马马虎虎,对孩子也是粗放式教育。沈肃端当年是别人家的孩子,那是用来打击别的孩子的。沈千源则是一个反面典型,叛逆不听话,小小年纪一开口能气死人。顶嘴顶得十分顺溜,而且是跟谁都顶。还不如何雪青,她至少只跟妈妈和外婆顶。 这妯娌俩对比如此鲜明,以至于厂区的老人默默感叹:上天不会啥好事都给一家的。你看老沈家,有了江晓蓉那样漂亮贤惠的儿媳妇,但也有苏明云那样的儿媳妇。 何雪青接起电话不觉有些惴惴的。 她先叫了一声苏阿姨:“阿姨好久不见了,您和叔叔的身体还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苏明云爽朗的笑声,声音略有些陌生和变化:“我产都挺好,你和你爷爷还好吗?” “都挺好。” 两人开始寒暄叙旧。 沈千源坐在何雪青旁边,面带笑容,一双手也不老实,在她身上乱动。 何雪青啪地一下打掉他的咸猪手,继续跟苏明云聊天。 苏明云说着说着就进入了正式话题:“千源几个月前就跟我说你的事了,他舅舅也知道了,当时他舅妈路过周城本想看看你的,千源说不方便就没去。这次听说,肃端的病你也没少帮忙,真是难为你了。” 何雪青惊了一下,难道说,沈千源没跟他父母提起她和沈肃端的事? 她当然也不好这时自己提出,反正他们早晚会知道的。 苏明云十分健谈,再加上双方都是熟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雪青,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成为我儿媳妇。你小时候阿姨就喜欢你,你就是千源那小子的克星,哈哈。” 何雪青也不由得笑了,说道:“阿姨,我也没想到。毕竟我们差了五岁。” 苏明云满不在乎地说:“五岁算不得什么,我们这边,男女找对象征婚,都是在自己的年龄基础上加减五岁。总比差23好多了。” 何雪青再一次默默感叹沈千源的腹黑,确实大沈千源2倍的46岁女人相比,她太年轻了好不好? 沈千源得意地抬抬下巴,他大概觉得自己办了件好事,就有权利揩把油,他伸开双手,两只手轻轻掐着她的腰,再慢慢合拢起来。何雪青要不是忙着说话,肯定会咬他一口。 苏明云继续说:“我和你叔叔离得远,你们俩的事就由你们自己商量着办,需要什么支持就告诉我们。我们安排一下时间,一起过去看看你和何老伯,这都好多年没见了。有一年我们暑假回乡探亲,回过厂区,但是你们好像回乡下了……” 何雪青点头应答。两人越洋聊了半个小时,才挂了电话。 何雪青松了一口气,说来真是奇怪,她之前本以为江晓蓉更容易相处些,没想到却是苏明云更容易相处。她以为会一帆风顺的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对,认为会遭到反对,却又顺得让人不敢相信。 她感慨完毕,决定跟一直不老实的某人一点颜色看看。 她转身将沈千源扑在沙发上,又咬又拧。 沈千源大声求饶,两人笑闹作一团。 闹够了,沈千源将她箍在自己身上,躺在沙发上歇息。 何雪青把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轻声说:“我告诉你,沈小混蛋,你别以为我比你大就会让着你。要是那样我就太亏了。” 沈千源从鼻孔里哼一声:“说得好像你让过我似的。” “滚。” “要滚也是抱着你一起滚。” 何雪青又是一阵捶打,打完她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疑问,正色问:“对了,你没跟你父母说我和你哥的事吗?” 沈千源沉默了一下,说:“提了一点,我说你曾和我哥相过亲,伯母不大同意,你们不了了之,最后我们俩成了。就这样。” 何雪青知道这家伙又是半真半假,他在哄人方面很有天赋。 “这样,不大好吧,阿姨和叔叔早晚都会知道的。” 沈千源满不在乎地说:“知道又怎样了?都什么时代了。古代还有小叔子和嫂子结婚的,你现在不还没到那种程度吗?” 何雪青狠狠掐了他一把,然后又说:“可是以后见面会很尴尬。” 沈千源早有准备:“放心,我妈和我伯母关系一般般,两家来往不多,我曾听伯母说过,她的哥哥在上海留下一些产业,他们以后有可能会去那儿发展。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何雪青被他这么说,心中的纠结和疑虑大减。 正事说完,沈千源又开始耍流氓:“亲爱的公主殿下,本人给你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是不是该给些赏赐了?” 何雪青绷着脸,威严地说:“来人,狗头斩伺候!” 沈千源大声求饶:“何大人,何青天,求放过。你看我这一身好肉,你舍得斩吗?我不但上得厨房还得暖床。天上人间的高级牛郎比不上我。” “哼,你跟牛郎差远了。” “你怎么知道?” “反正就是知道。” “我现在宣布:何雪青同志,侵犯我的尊严,从现在起,我将对你用核武器进行打击报复。” 两人的战场从沙发换到了沈千源的房间。 可能是因为第二次作战的缘故,他比昨天发挥得要好得多。 两人因为太累,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清晨。 沈千源一大早起来又更新了一条朋友圈:“*苦短日升起,从此本王不早朝。” 通天彻地第一个回复:“能不能别虐单身汪了。再这么晒下去,拉黑不解释。” 是是非非:“楼上的,心态要放平,世界上的单身汪那么多,又不止你一个。” 通天彻地:“胡啊油,我们见过吗?” 是是非非:“正宗牌小鲜肉,姐没见过你,只听过你的传闻。” …… 何雪青自然没看到两人的互动,她还在睡觉。昨天很累,今天更累。 直到手机把她吵醒,是爷爷打来的。 爷爷的声音充满兴奋:“雪青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拆迁的事定下来了,咱们家大约要赔偿三百零五万。” “啊,真的啊爷爷。”何雪青此时也不困了不累了,立即精神抖擞。 何爷爷笑:“当然是真的。不过没有回迁房。” 何雪青早知道,所以一点也失望:“没有就没有。” 爷爷又跟她分享了别的消息,比如这次赔偿,一层的最贵,按市价赔偿,二层以上每平按质量估价,七百到三百不等。于是那些临时盖房的人傻了眼,赔的这点钱还不够本钱。那几家想闹,就鼓动厂区的其他人做钉子户。结果没人理会他们。老厂区荒废多年,不是停水就是停电的,住在那里的都些外地务工的或是收废品的,环境脏乱,放着也没多大价值,再说这次给的钱也公道。谁没事去当钉子户? “这些人就有朱近明和他姑姑一家。”厚道的爷爷也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实在是几家结怨太深。当初,她和沈肃端分手后,朱近明的姑姑也没少议论。还说何雪青再这样下去,等到三十以后只能嫁二婚的。这些事是何雪青后来才隐约听人提起。 何雪青成了土豪,心情大好,于是便对沈千源说:“走,我今天请你吃饭。” 沈千源懒洋洋地说:“好啊,请我去吃好伦哥自助餐吧。” 何雪青白了他一眼:“能有点出息吗?” 最终,何雪青请他吃了顿海鲜自助。 饭后,何雪青打算去逛商场买身衣服,她来得太急,连随身衣物都没带。 沈千源拉着她说:“我已经买好了,昨晚送干洗店,回去时过去取就行。” 何雪青趁着人少,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两人刚出了餐厅,沈千源又接到一个电话,是雪圆的前主人打来的,他们因为工作调动,要去另一个城市,雪圆没法带走,就问他们愿不愿意领养。 “愿意,愿意。”沈千源激动地回道。 何雪青听完也是一阵欢呼。 今日真是双喜临门。 两人找了一家宠物店给雪圆买了身小衣服,一条能伸缩的狗链子。 他们接着去逛超市,路过一层的店铺时,沈千源的玩兴又来了。 商场的员工们看到了这么一幕场景: 一个带着墨镜,手腕上带着一条狗链子一样粗的闪亮亮的手链,挺着肚子走了进来。 他操着不伦不类的某省口音,对身边一脸冷傲的美女说:“宝贝啊,我跟你说哟,我又开发了一个煤矿,钱也不多,大约有十个亿吧。我打算投资一个电话剧,就是那谁,汉武帝刘野猪和赵飞燕的故事,让你去演赵飞燕。” 众人侧目而视:“汉武帝和赵飞燕是一个时代的吗?怪不得现在的电视剧都没法看,唉……” 沈千源那个土豪晃着链子又刷了几条裙子,刷卡时还不停地说:“你们这店里的东西都太便宜喽。” 销售员:“……” 何雪青囧囧有神。 第四十八章 左牵狗右牵男友 两人走出店铺时,里面的人议论纷纷:“这个女的是哪个演员,没见过啊。” “可能是某个十八线小演员,有可能马上就上位了。” …… 沈千源出来以后,将手腕上的狗链子取了下来。 墨镜也摘了,肚子也不挺了。 何雪青看着他不停地笑。 在周城停留了几天,何雪青决定回伊城。沈千源自然和她同行。两人这次正式将房子退掉。 带着雪圆,开车回去。 何雪青不由得想起上次他们连夜赶回,那时真是惶然不知所措,现在却是悠哉悠哉。 沈千源一路哼唱,从歌剧到黄梅戏再到流行歌曲哼唱个遍。路过红灯时,他都会把手放到她大腿上,要么是偷亲一下。 何雪青斜睨着他:“你以前也这么open吗?” 沈千源一本正经:“从不,我只对你开放和纵欲。” “滚一边去。” 他一脸坏笑:“亲爱的请放心,以后我们滚床单的机会多的是。” 何雪青掐着他的嫩脸,沈千源不躲不闪,任她为所欲为。 八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过。 何雪青打电话到家里,爷爷十分高兴说,早准备了一桌她爱吃的菜等着她。 何雪青又说:“爷爷,我这次回来带了个男朋友。” 爷爷那端沉默了一下,才说:“对了,跟你说一声,沈肃端去上海了。他临走时给你留下只盒子,我放你房里,你带的男朋友是千源那小子吧?” 何雪青听到沈肃端的消息叹息一声,随即笑道:“爷爷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 爷爷轻轻叹息一声:“行吧,你们先回来再说吧。” 何雪青心里略有些忐忑,她知道爷爷不太满意沈千源,一直觉得他年纪小还没定性。 他们要想办法争取一下。 沈千源早察觉出来了。 他神态笃定从容:“不用担心,我以后会变得靠谱更成熟,我一定会证明给爷爷看,我不但能给你快感还能给你安全感。” 何雪青骂他一句:“你怎么一开口就是黄腔?” 沈千源反过来倒打一耙:“这个快感指的是快乐的感觉,总是想歪,真是的。” 何雪青带着沈千源回来,自然而然引起了小区邻居的议论。 先是跟哥哥恋爱,现在又是弟弟,而且这个弟弟还小那么多,两件事单拿出一件就够人议论了,遑论是两件加一起。 何雪青已经不怎么在意了,沈千源更不在意。 他一手提着礼品,一手牵着何雪青的手,安抚道:“没关系,伊丽莎白她爸说过,人生就是笑笑别人偶尔也被别人笑笑。” 何雪青反捏着他的手,淡笑:“我真的不在乎了。偶尔娱乐一下群众也没什么不好。” 何雪青一手牵着狗一手牵着男朋友,心态轻松地进了小区。 遇到熟人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对方看上去似乎比她本人还不自然。 回到家里,爷爷果真准备了一大桌饭菜,对沈千源也是十分热情,但这种热情仍带着淡淡的客气。沈千源毫不在意。 自从他们回来后,沈千源便时常上门,有活就干,水龙头坏了是他修,灯泡坏了是他换。留他吃饭也不推辞。有时还向爷爷请教怎么下棋,跟他讨论抗日神剧的剧情。而且何雪青还发现,他最近喜欢穿深色的衣服,问他为什么这样,说这样显得成熟稳重。 沈千源的父母虽然暂时没空回来,但也和爷爷电话联系了几次,并且还寄了几箱奶酪和保健品来。 爷爷的工作还没完全做通,何雪青的妈妈李婷却打来电话了。 “雪青,你听说你和沈肃端分了,跟他弟弟好上了是有这回事吗?” 何雪青说:“是的,沈千源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李婷气得不知说什么好:“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个闺女,从小到大没一天让我省心。之前给你介绍的,你王伯家的侄子你不见,结果人家考上公务员了。现在却跟一个小你五岁的人谈恋爱。你知不知道,女人本来就比男人老得快,等到你人老珠黄,他才正当年。到时有你哭的。” 何雪青笑道:“跟你说实话,妈,我真的一点都不乎。婚姻本来就是一场赌博,我赢得起,也输得起。就算真到了您说的那一天我也无所谓。” 李嫁气极败坏:“行行,就你有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何雪青:“我真听了老人言,可能吃亏到永远。” 李婷气极反笑,冷笑过后,她仍不甘心:“上次,你婶——也就是给你介绍的对象的妈说,只要你的脾气肯改一改,他们家倒也愿意试着交往一下。” 何雪青也气笑了:“不用了,妈,这样的人家我高攀不上。说得好像考了公就能当大官似,买了彩票就能中五百万似的,一个可能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基层公务员,架式搞得比刁家,胡家还大,我也真是叹为观止。你以后再也别提这家了。”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沈千源见她气色不佳,赶紧过来安慰。 他说道:“对了,爷爷说冰冰今天要请咱们去吃饭。” 何雪青点点头,起身去换外出的衣服。 三个人提着水果朝朱文明家走去。 春日阳光正好,大家没事都聚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没想到,小花园里正发生一场热闹。 主角是朱近明的姑姑朱平,另一个主角是个体型彪悍,神色凶狠的中年大妈。 两人正在对骂。 这两人是针尖对锋芒,朝天椒不让独头蒜。骂战精彩纷呈,充分体现了中国民间语言的丰富多样性。 很快就有邻居跟三人普及知识,原来那个彪悍的大妈是朱近明的丈母娘。 两人仍在激烈对掐。 “你们朱家没一个好东西,结婚前骗我们家说,你们家拆迁能赔偿几百万,还说每人有七十平的回迁房,催着赶紧结婚。现在呢,他娘的才赔了几十万,除了盖房子的钱和车贷,倒欠一屁股债。还这不算,我家姑娘给我们老俩口点孝顺钱,你们也管。我呸。” 朱平红着脸大声骂道:“我呸,你还有脸说,那哪是孝顺钱,你们一家就是吸血的蚂蝗,便宜占个没够。你家闺女整天好吃懒做,结婚快一年了,肚子没一点动静,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朱近明的丈母娘扯高嗓门,大嚷:“你懂不懂科学,生孩子是女人一个人的事吗?我姑娘没动静还不是因为你侄子不行?” 朱平气得跳脚:“你再胡说我就撕你的嘴,谁说我儿子不行,那是你家闺女不热情,在床上跟条死鱼似的。” “我呸,你侄子每次五秒钟,我姑娘想热情来得及吗?” 众人:“……” 沈千源极力忍着笑。爷爷摇摇头:“越说越不像话了,咱们快走吧。” 爷爷在前,何雪青和沈千源在后,沈千源悄声问道:“姐姐,我说得对吧,还是嫩草好吧。每次都给你充裕的时间热情。” “我看你又欠揍了。” 沈千源笑得贱兮兮地:“我看你是欠吻欠……懂?” 何雪青:“……” 第四十九章 谢主隆恩 据说,因为这次吵架,朱近明在邻居中间得了个“五秒先生”的绰号。这当然是后话。 三人到了朱家,朱文明的父母热情地迎了过来。朱父朱母二人都是中学教师,为人虽然略有些古板,但性格挺不错。 两人冲何爷爷笑道:“老何这边做,早就想请你们吃饭了。” 何爷爷过去跟二老聊天。 朱文明和白冰则过来招呼何雪青和沈千源。 白冰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开始显怀了。人养得白白胖胖,气色很好。她笑容满面地拉着何雪青问长问短。 朱文明也在努力和沈千源闲扯,何雪青怕沈千源那张嘴不饶人,使了眼色让他注意些,来别人家做客怎么样也不能让主人尴尬。沈千源朝她眨眼,表示自己明白。 朱文明说话带有政治老师的特色:“小沈啊,你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呆了那么久,千万不能被他们的腐朽思想给腐蚀了。” 沈千源一脸严肃地答道:“我在社会主义大家庭中熏陶了十几年,意志十分坚定,帝国主义的糖衣炮弹奈何不了我。相反我们海外华人倒把他们给影响了。现在的老外也开始吃中国菜学中文。” 朱文明满意地点头。 白冰无奈地对何雪青笑笑。 朱文明和沈千源接着谈论朝鲜半岛以及中东局势。 而白冰则在问何雪青:“对了,你们路过小区时,看到近明的丈母娘了吗?还在闹吗?” 何雪青说:“好像还在闹。” 白冰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幸灾乐祸:“这小两口不好好过日子,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唉……” 白冰接着告诉何雪青,这两人结婚后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女方认为,我比你年轻好几岁,长得也好,你们就家该供着我,不然为啥嫁给你呀。男方认为你嫁给我就得伺候我全家,就得听我的,不然娶媳妇为啥呀。双方都不是省油灯再加上双方父母亲戚的加入,那叫一个热闹。彼此对阵时什么难堪的*都挖出来,他们当事人没事似的,旁观者都尴尬死了。朱文明的父母特别不待见他们一家,觉得他们丢脸。 朱文明听到两人谈论朱近明那个不争气的堂弟,也跟着发了一通议论,大大地鄙视了朱近明一番,表示有空他要再给他上堂思想教育课。 同时他又对沈千源说:“近明这家伙还学人家什么西方的aa制,你说这夫妻俩过日子能算得过来吗?我说你也不会学那些洋玩意吧?” 沈千源笑笑:“不学,没法算。像冰冰怀孕,能她怀四个半月,你怀四个半月吗?” 大家听罢一起笑起来。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朱母便宣布要开饭了。何雪青和沈千源赶紧去帮忙端菜,摆放碗筷。 吃饭时,白冰笑着问沈千源:“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酒啊?” 沈千源先是看看何雪青,接着又看看何爷爷,笑着说:“只要爷爷点头,我们随时准备结婚。” 何爷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老朱啊,你这道红烧肉做得不错。” 沈千源对着三人微微一笑,倒也不觉尴尬,继续跟他们说笑。 这顿饭倒是吃得宾主尽欢。 何爷爷跟朱父两人喝高了,走路踉踉跄跄的。沈千源和何雪青一人搀一边扶着他回家。 回来的路上刚好碰到了于奶奶。 她拉着何雪青说:“雪青,非非那个不省心的,临到快订婚时要打退堂鼓,我们怎么劝都不听,你们年轻人好说话,你一定得好好劝劝她。叫她别作了。都二十八了,要急死我。” 何雪青安慰于奶奶几句,接着温声劝道:“非非跟我提起过,她说伊扬人是不错,可是两人没感觉,处了几个月也没处出感情来。” 于奶奶反应十分大:“什么感觉不感觉,那玩意都是虚的。我跟你于爷爷,还有你爷爷跟你奶奶,我们那一代的人大部分都是相亲认识的,不也和和睦睦地过了一辈子?哪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有些个婚前爱得死去活来的,过不几天分了离了。” 何雪青耐着性子继续劝:“奶奶,这世道不同了。你们那一辈的人面对的诱惑有我们多吗?你们那时的社会风气也偏保守,离婚是天大的事。可是现在呢,离婚率都高达百分之五十了。虽然说感情深不一定走到最后,那没感情肯定走不到最后。再说我们这一代的女孩子受到了足够的教育,从小又被家长宠着,也不像你们那样能忍。万一到时非非过得不幸福,你们看着能不难受吗?” 于奶奶神色复杂地看着何雪青,不由得哑然失笑,她本想拉个同盟,没料到对方却反过来劝她。 她唉声叹气道:“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们。” 于奶奶摇摇头走开了。 沈千源继续扶着何爷爷往家走。 这时于非非给她发了条微信:“我也决定了,我想按自己的节奏生活。” 何雪青回:“我支持你,记住,咱们是勇敢的魔法美少女。” 于非非给她回了个笑脸。 三人回到家,沈千源把爷爷扶到房间去休息。然后他郑重其事地拿出了一份企划书。何雪青认真看了,出声赞道:“很有想法,也很有操作性。” 沈千源笑着说:“我是想让你看看我的上进心。我的公司规模虽然现在很小,但一定会越来越大的。” “我相信你。”何雪青抬头看着他笑。 “我们公司想争取风投公司的投资,从明天起我要开始忙碌起来了,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 何雪青说:“你就忙你的吧。” 从这天起,沈千源果然忙碌了许多。不过,他无论多忙,每天都会发微信短信,每隔两三天都要过来呆一会儿,干干体力活,陪爷爷说说话,再匆匆忙忙地离开。 何爷爷不得不感慨:“这孩子倒真的比以前稳重许多。” 何雪青接道:“其实男人虽然成熟得晚,但熟起来很快。” 何爷爷笑而不语。 陪爷爷说完话,何雪青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东西时,她无意间看到一个陌生的盒子。这会儿她才起来,这应该是沈肃端送她的临时礼物了吧。爷爷跟她说过,她倒忘了。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首饰盒,就是那天在沈家,沈肃端要送的那个。里面是一枚钻戒。盒子下面还有一张便签: 这枚钻戒本来是想订婚那天给你一个惊喜,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做结婚礼物。 谢谢你,雪青,你曾照亮我灰暗单调的青春,也让我有了逃离的勇气。祝你和千源永远幸福。 何雪青看着纸条,莫名地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他跋涉万里回来,像是来为彼此的青春做一个交代。她把盒子收好,放到抽屉的最里面。 何雪青已经跟出版签了约,她近日要赶完剩下的十几万字。因为这本书的内容酝酿太久,她写作时灵感如泉涌。写累了就画几笔画,画累了就写一章。 沈千源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每日必来,但礼物却从没断过。 既有她喜欢吃的卡布奇诺千层蛋糕、樱桃爷爷牛轧糖、薯条三兄弟还有爷爷喜欢的哈尔滨红肠和老爹豆腐干。甚至他不知从哪儿淘来了十几年前本地产的一种酒,那种酒爷爷当年很爱喝,但后来厂家停产,市面上几乎没见卖的,听说有私人会酿,但一直没见过。何爷爷收到酒,不由得心生感动,这小子对他确实很用心。 眼看着就到了周末,何雪青的那篇奇幻小说终于完稿,将作品发给编辑的那一刻,她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喜悦感。现在她终于可以考虑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了。 她想开一个书吧。这是一个集图书馆、书店、咖啡馆的特点于一身的地方。里面有艺术品装饰,有暖暖的灯光,人们可以听着柔和优美的背景音乐,喝着咖啡或茶,随意翻着小说杂志。 当然,她首先费了一番气力说服爷爷。老人家思想偏保守,总觉得进入大公司有个稳定的工作才是正途。 何雪青就说:“可是爷爷,人们工作是为了什么呢?除了少部分让人乐在其中的创造性工作外,很多人工作就是为了钱,为了获得财务自由。我现在已经获得了部分财务自由,为什么不让我试着做些喜欢做的事呢?” 何爷爷虽然还是不大理解孙女的想法,但一是疼她,二是家里确实也不缺钱。 他只好妥协:“好吧,你高兴就好。反正你一向主意大。” 爷爷对何雪青开店的事松了口,但对沈千源的态度改变并不大。他感动归感动,但该考察的还是继续考察。 沈千源也不急,仍跟以前一样,有空就来,来了勤勤恳恳地干活,态度收敛了许多,见着小区的熟人很有礼貌的打招呼。那些人只要不当着他面说何雪青的不是,他就不会毒舌对方。如此一来,大家对他倒改观了不少。 特别是最近,他抽空跟一位盲人师傅学会了按摩。 一来何家就要给爷爷按摩,爷爷推辞不过,只好享受了这项服务,最后中肯评价:“力道手法都很好。” 爷爷被服侍得舒舒服服,到了九点多便空房去睡了。 正好窗外响起了阵阵春雷,像是要下雨了。 爷爷随口说:“千源啊,要是下雨你就别回了,家里有客房。” 沈千源忙应道:“好的爷爷。” 沈千源起初还老老实实地呆在客房,等到11点过后,他听到爷爷睡熟了,便呆不住了,轻手轻脚地像做贼似地溜进了何雪青的房间。 他站在床前轻声说:“我来给你按摩。” 说完便迫不及待地爬上床,何雪青看他最近都累得瘦了,不忍心再差遣他,只让他象征性地按了一会儿,就说:“小源子,别按了,上来侍寝吧。” 沈千源喜不自禁:“谢主隆恩。” 第五十章 咱们结婚吧 第二天早上六点刚过,沈千源就悄悄地抽出了被何雪青枕着的手臂,穿衣下床。 何雪青闭着眼睛,不满地说道:“你起那么早干吗?” 沈千源亲了她一下说:“爷爷起得早,我得赶在他前面回客房。你再多睡会儿。” 他悄悄掩上门,蹑手蹑脚地回了客房。到了7点钟时,何雪青模模糊糊中听到爷爷开门的声音,何雪青知道他是故意起晚,免得吵着自己。接着是沈千源打招呼的声音:“爷爷,早啊。” 何爷爷:“这么早就起了?” “嗯嗯,习惯早起。” 两人说着话到客厅去了。 等到何雪青起床,洗漱打扮完毕。沈千源已经做好了早饭,做的是皮蛋瘦肉粥,摊鸡蛋。 何爷爷笑吟吟地说:“没想到千源的手艺这么好,你这是跟谁学的?” 沈千源的妈妈苏明云的做饭手艺那是全厂区有名的差。其实何雪青尝过几次,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差,但是谁让她不幸地有江晓蓉那样的妯娌和沈奶奶那样的婆婆呢。这两人,一个活得像精致的艺术,一个做饭是有名的好吃。于是就把苏明云比下去了,幸好,她本人性格大大咧咧,不怎么在意。要不然非得抑郁症不可。 沈千源说:“在国外读书时,吃不惯西餐,自己学了一些。回来又后学了一些。” 何爷爷点头:“看样子你在这方面有天赋,雪青就属于没天赋的那种,同样的食材,一让她做就很难吃。” 何雪青囧囧有神。爷爷这样贬低她真的好吗? 沈千源笑着看了何雪青一眼,说:“这个我早有领教。不过没关系的,将来我有时间我来做,若是时间不够,就请个阿姨。家务有扫地机器人。”说到这个,沈千源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爷爷,我给您订了一个扫地机器人,大概明天到货。” 何爷爷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沈千源说:“已经定货了。您用用就习惯了。” 第二天,扫地机器人果然到货了。何爷爷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很是稀罕了几天。 于奶奶他们听说了,也过来围观。 何爷爷给众人当场操作,笑得一脸得意。 接下来的时间,何雪青开始着手开书吧的事。开店这事听上去很美好,想得更美好。但一到实际操作起来才知道有多繁琐。 首先是定位与选址,书吧的客户群主要是大学生、白领和文艺爱好者,地址最好离大学和商圈比较近,但又不能在繁华主干道,毕竟要控制成本。为了寻找合适的铺面,何雪青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方法,网络,中介,熟人,外加自己出去转悠。沈千源一有空就陪她到处转悠。何爷爷和白冰他们出去溜玩都不忘看看街边的招租信息。 费了一个星期的功夫,何雪青终于敲定了一个合适的铺面,是白冰公公的学生的朋友介绍的。 店面位置在伊城大学区、商业区以及两所高中院校的中间地带,稍稍偏离繁华主干道。面积约有50平米,朝向不错,价格也能接受。何雪青和沈千源看完都十分满意,双方很快就签订了合同。 接下来是注册登记和装修。书柜、吧台、桌椅、沙发、两张玻璃桌、电脑台、椅等等,还要进货。各种流行小说,杂志、漫画、心灵鸡汤书和成功学那是必不可少的。 店面的装修是苏格拉敏的朋友帮忙设计的,沈千源也帮忙提了建议。因为要控制成本问题,一切昂贵的装修材料都尽量避免,沈千源觉得太寒碜,就想送何雪青一套。 何雪青瞪他一眼:“你送的不算成本啊,那也是咱们的钱。” 沈千源被这句“咱们的”给取悦了。他忙完公司的事,就上网查资料,向朋友咨询,用尽了心思,化平常为神奇,有时连设计师看了都出口称赞。 不独如此,沈千源还和他公司的技术人员一起建立了书吧网站。页面干净优美,有意见区,有公告区,宣传区,还有互动区和论坛。 书吧还用了最新的租售软件,这个软件集库存、租赁、销售管理、会员管理、财务管理、经营流水等一体。还能连接读码机、刷卡器,对会员的开卡、租书、还书进行详细的记录。 装修还在进行中,何雪青又开始着手招聘员工。 店面不大,也不知营利状况,她只招了一个收银员和店员。 一个月后,书吧终于装修好了,名字就叫耕读园。装饰风格优雅简洁而有艺术气息。在周围一众商店中显得十分亮眼。 早在开业前,何雪青就雇了学生发传单宣传,另外还在附近的大中专院校和社区进行宣传。 开业这天,何雪青和沈千源的朋友都来捧场,送的礼物也十分用心和实惠,什么水族箱、盆景、绿植、好看的杯子等等,还有送书和漫画的。 现场十分热闹。于非非虽然人在周城,但早拜托了要好的同事和朋友来捧场。 开业三天,耕读园就拥有了第一批会员,这些会员多是熟人。沈千源公司的员工,于非非公司的同事,白冰的一部分同事。甚至还有朱文明的同事和班上的学生。 何雪青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会不会显得像人情绑架?” 沈千源一摊手:“我可没主动开口,实在是因为我公司的员工受了我的影响,有文艺气息。” 何雪青白了他一眼。 白冰也笑着说:“其实我们也没特意说,只不过是把你的宣传单和小礼物拿到学校宣传了一下。大家都是自已来的。” 耕读园风格独特,服务贴心,店里书籍很有特色,网速快,咖啡点心价格公道味道美味,再加上周围并无同类店面。从开业起,客流量便逐步增加。虽然达不到门庭若市的地步,但至少不用担心赔本的问题。见此情形,何雪青和爷爷都长松了一口气。 书吧开业,沈千源公司的事也告一大段落。他不像之前那样疲于奔命了。 这些日子,他像蜡烛似的两头烧。忙完公司的事又忙何雪青的事。何雪青多次提起,不用他这样。 谁知他却拿出了大男人的范,霸气地说:“男人活在世上最看重两件事,一是被爱人和家人需要,二是被爱人崇拜。看你的样子也不会崇拜我,那就只剩下一样,你必须得需要我。否则我的自尊受损,一受损就变态,男人一变态……后果你自己想。” 何雪青眉眼一弯:“难道你还不够变态吗?” 沈千源咬牙:“你等着,这些日子我没发虎威,你又开始得瑟了。” 何雪青连忙说:“其实你一点也不变态,你是棵嫩草,水灵灵的嫩草。” 沈千源这才算勉强满意。何雪青打开手机时,发现他的微博名改成了“嫩草怕霜雪”。何雪青得意一笑,算他识相。 两下里一忙完,两人腻在一块的时间又多了起来。 沈千源对她粘缠得不行,散步时趁人少,一不注意就抱她,电梯里没人时就偷袭她,厨房里,书吧里也总是见缝插针地偷袭她。 沈千源一得空闲,又主动要求跟着爷爷学做菜。何爷爷十分高兴,把自己生平最拿手的几道大菜全教给了他。一边教一边夸他悟性高,有时还顺便贬低一下孙女的手艺。 何雪青在旁边抗议:“爷爷我还是您亲孙女吗?” 何爷爷朗声大笑:“亲孙女也得实事求是。” 沈千源在一旁悄悄地冲何雪青挤眉弄眼。 何雪青发现爷爷很喜欢当老师,先是教下棋,接着是做菜,这菜还没做完,沈千源又说要跟他学打太极拳和练书法。 不得不说这招还真有效,爷爷对沈千源在一点点地改观,对他的态度也和煦不少。 终于有一天,他松口道:“雪青啊,你们的事我准了。小五岁就小五岁。” 何雪青立即打电话给沈千源:“太上皇说他认可了你这个驸马爷。” 沈千源喜出望外:“谢主隆恩。太上英明。” 沈千源放下电话就往家来。 他到时,爷爷刚好出门了。 他像一阵旋风似的跑进家门,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说:“既然爷爷同意了,那我们还等什么,做准备结婚吧。小区的大妈说,明年是我的本命年不利结婚,今年结正好。” 一提到结婚,何雪青的笑容不由得一敛,她感慨地说:“去年的时候,我被人催得确实有点急了。但后来想通了突然不急了。我结不结婚那是我的私事,关旁人屁事。现在我很享受恋爱的乐趣。” 沈千源一脸严肃地说:“你不急,可是我急。而且,”他煞有介事地拍拍肚子:“我肚子里这块肉搁不住了。” 何雪青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大笑。 她将手伸进他的毛衣里:“我摸摸几个月了?” 两人笑闹着。 沈千源掀开毛衣,罩在何雪青的头上。她的上半身都在毛衣里,头脸从鸡心毛衣领里钻出来。沈千源低下头吻她,这么高难度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这时,两人听见了门响,是爷爷回来了。 何雪青挣扎着要出来,沈千源却机智地把她拖到客厅的窗帘后面,继续狂吻不止。 何雪青又羞又恼又怕被爷爷发现,但现在再出去又觉得不好,只好默不作声地躲在窗帘后面。谁知爷爷竟在客厅里坐了下来,还打开了电视。 电视机里传来了“兄弟们冲啊,咱们跟鬼子拼了”的嘶吼声。 何雪青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同时又祈祷抗日神剧赶紧结束。 第五十一章 嫩草怕雪 抗日神剧还在播,士兵们一直在跟鬼子们激烈厮杀。 “小鬼子,老子跟你们拼了。” 轰,轰,轰。突,突,突。 激昂的音乐响起。 两人在厚厚地窗帘后面静静地紧贴着,呼吸相闻,一动不敢动,何雪青的心也跟着突突跳。 沈千源促狭地笑着,好像十分享受这种偷情的乐趣。何雪青十分想拧他掐他,可她不敢乱动。 鬼子还没杀完,爷爷看得津津有味。何雪青在想,干脆厚着脸皮出去算了,省得在这儿煎熬。 最终打破这个僵局的是雪圆。 它睡够了,从狗窝里出来,敏锐地一路嗅过来,然后跑到窗帘后面,用爪子扒沈千源的腿,嘴里哼哼唧唧地叫着。 何爷爷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窗帘后面的异常。 他愣了十秒钟,然后关电视,起身,最后有意无意地对雪圆说:“雪圆乖,好好呆在家,爷爷去给你买狗粮。”他关门出去了。 两人终于解放了。 何雪青从沈千源的毛衣里面钻出来,脸上热得发烫,沈千源嘿嘿笑着。 何雪青没好气地说:“滚一边去,都怪你。” 沈千源好声好气地哄人。 爷爷再回来时,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何雪青和沈千源也同样装得若无其事。 几天后,沈千源正式跟爷爷提出结婚的事。 何爷爷想问沈家父母的意见,两家互通了几次视频电话。沈千源的爸爸沈建国和妈妈苏明云都是性格粗犷之人,说一切都好商量。又说他们离得远,一切照他们两人自己的意思办就行。需要经济支援就跟他们说一声。 这两人在跟儿子交谈时,明显地感觉到他这段时间成熟稳重不少,顿时倍感欣慰。 婚期在商定中,何雪青的耕读园也进入了稳定发展期。 第一个月略有亏损,第二个月就开始盈利。 何雪青没事就在店里呆着,处理一下店里的事,看看书翻翻杂志,有灵感时就画上几笔写上几行字。 她原先就有绘画基础,这些年来,一直当作业余爱好也没有落下过,现在重拾起来毫无生涩感。再加上阅历和心态的成熟,画风成熟不少,也开始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 说来也奇怪,以前的她老觉得自己画画水平一般,文笔一般,现在却突然有了信心。 这种信心既有她在人生重建时的感悟,也有沈千源的鼓励。 沈千源这么跟她说:“虽然我们不是世界的中心,不是王子公主,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男女,但无论多普通那也是限量版。要不然,我爸你爸二十多年前放出那么多小蝌蚪为什么就咱俩能找到妈妈呢。” 何雪青踹他一脚:“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沈千源一摊手:“当然正经,我是从生物学的角度解说的。” 接着他又说:“我再从别的方面说说,比方说你画画,你别觉得自己画得不如梵高高更就不敢下手画,你画得再差那也是你的,那是你对这个世界的精神输出,是你留下的足迹……” 他表达得不是很清楚,何雪青也深深地理解了。 她心中感慨,小时候,她过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但长大后,她又过份低估了自己。人,真的很难正确地认识自己。不但世人眼中的她不是真正的她,连自己眼中的她也不是真正的她。至于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这大概需要用一生来探索。值得高兴的是还有人陪着她一起去探索未知的自己和未知的世界。 “千源,能遇见你真好。”何雪青真心诚意地说道。 沈千源心中欣喜,脸上却故作平淡:“你才发觉啊,真是迟钝。” 何雪青白他一眼,至今为止,她已经听过三个说她迟钝了,沈肃端,白冰这样说她,现在连沈千源也这么说她。 她略有些愤然道:“你再说我迟钝试试?我这人不过是比别人晚开窍好几年罢。” 沈千源:“感谢老天让你开窍晚,不然就轮不到我了。” 何雪青要回家时,爷爷打来电话说,让她去超市一趟,买些东西带回来。 沈千源刚好也下班了,两人就约好一起去超市。 沈千源负责推车,何雪青负责挑选。 两人挑好东西去结帐时,前面的一个男人正在跟收银员脸红脖子粗地争吵。 一个矮矮胖胖、满脸油光的男子手举着一包卫生巾冲收银员大嚷:“为什么标签上写得是六块八,到了结帐时却是二十?你们超市这是欺诈,我完全可以投诉你们,知道我在哪儿工作吗?说出来吓死你,我在政府部门工作,工商局的头头是我哥们。” 收银员倒没吓到,毕竟这是全国连锁大超市,自然不会被子虚乌有的工商局哥们给吓倒。她淡定地跟他解释:“先生,您可能看错了,您说的六块八的是另一个牌子的。” 何雪青一眼就认出那人就是“五秒先生”朱近明。一年没见,他比以前更邋遢更胖了。他身边的那个长相清秀、浑身淘宝爆款的女孩应该就是他爱人,好像叫许艳。 朱近明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后面的顾客都有些不耐烦了。 许艳也觉得脸上无光,便小声说道:“你能别这么丢人行吗?不就多十几块钱吗?” 朱近明小眼一瞪,依旧大嚷:“这不是钱的事,这是欺诈顾客。” 许艳冷笑:“这就是钱的事。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你这样。我他妈的是瞎了你眼才嫁给你,又老又丑又穷还抠门,连一包卫生巾都不舍得买。” 众人无言以对,纷纷用鄙薄的目光看着朱近明。 朱近明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我他妈当初是瞎了眼才看上你,又懒又馋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娶你有个毛用?” 许艳听他这么一说,扯开了嗓门大嚷:“你把话说清楚,我生不出孩子怪谁?我上医院检查,屁事没有,大夫说让你一起来查,你为什么不敢去?你不就怕查出来是你的毛病?” 朱近明一听她当众抖落自己最在意的*,脸登时涨得通红,高高举起巴掌:“你再说,再说我抽你信不信!” 许艳不甘示弱:“有种你抽啊,你不抽就不是男人。” 朱近明神色狰狞,举起巴掌就要狠狠地扇过去,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有人想劝,但又觉得是人家家务事。 何雪青刚想去劝,沈千源一个箭步窜上去,一把抓住朱近明的手,冷冷说道:“你现在的本事只剩下打女人了吗?我都耻于跟你一个性别,败类。” 朱近明一看到是沈千源,火更大了,他直着脖子叫嚷:“我打自己的老婆,关你屁事?” “当然有关系,因为你延缓了高等雄性的进化。” 许艳则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沈千源,从他英俊的脸到笔挺的衬衫,再到挺拔高大的身材,飞快地扫视而过。 她脸上的彪悍之气顿时减弱不少。 同时声音也放柔了许多:“这大庭广众的,还有熟人,你就不怕人笑话啊,我下次注意些不就行了吗?” 朱近明见她不再强硬,便顺坡下驴,气哼哼地抽开了手,也不再跟收银员争执了。 沈千源不想再看他第二眼,嫌恶地甩开他,继续回到原位置排队结账。 何雪青和沈千源结完帐,提着东西说说笑笑离开。 许艳好奇地问朱近明:“这两人是谁啊?” 朱近明盯着何雪青的背影,从鼻子里哼一声:“那个女的是就是我之前的相亲对象何雪青。真有手段啊,哥哥没捞着,把弟弟给蒙到手了,啧啧,现在的女人哟,逮个有钱的死巴着不放……” 何雪青许艳是听说过的,她在朱家众人的嘴里名声很不好,什么势力拜金老剩女。可是今天一见,全然跟听说中的不一样。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吧,长得漂亮,身材好,气质也好。 许艳一脸艳羡地说道:“她身上穿的风衣是巴宝莉的,穿上真显身材,比我们厂长的儿媳妇穿着好看多了。” 朱近明一听她提衣服就不耐烦:“你们女人能不能别那么浅薄?一天到晚就是衣服裙子包包。” 许艳本想反唇相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冲他笑笑:“哪个女人不喜欢这些啊。” 朱近明见他没反驳,心里好受许多。 许艳又漫不经心地问:“那个男的是何雪青的男朋友吗?他是谁啊?” 朱近明也没察觉到异样,滔滔不绝地把沈千源从里到外贬斥一遍,什么嚣张、炫富,说话难听,反正听上去没一样好的。许艳越听眼睛越亮。 …… 一个星期后,沈千源告诉何雪青他们已经跟一家风投公司谈好了,对方答应给他们投资。 这在公司是一件大喜事。 “今晚有个聚餐,你愿不愿意来赏个脸?” “当然要去。”何雪青痛快答应。 “那好。我一会儿去接你。” 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何雪青开始挑衣服,化妆。最后她选了一件沈千源送她的生日礼物——香奈儿小黑裙,再搭配件白色小西装。 她没等沈千源来接,而是直接打车去了他的公司。沈千源又惊又喜,神色温柔地看着她,轻揽着她的腰,满脸自豪地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除了邓通和另外两名员工外,其他人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老板娘”。他们只听说过老板娘比老板大五岁,倒没想到她这么优雅漂亮。 大家都是年轻人,加上沈千源也不端架子,气氛十分轻松随意。 何雪青笑着跟他们打过招呼,然后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去饭店吃饭。 席间气氛十分热闹,邓通是个话唠,有他在几乎不用担心冷场,他说道:“看到没,咱们的沈总已经脱单了,你们也赶紧加油啊。虽然全公司都是单身汪,加班出差方便,可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赶紧脱光。” 众人起哄:“邓哥,你先脱吧。” 邓通嘿嘿笑:“马上,很快,算命的说我今年红鸾星动了。” 众人一起大笑。 聚餐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兴尽而散。 沈千源高兴得忘乎所以,一遇红灯就偷亲何雪青。 他们俩谁也没注意到,车后有一辆出租车一直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第二天下午,何雪青在书吧,意外地见到一个熟人——叶宣宣。 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她看上去清瘦些,原先可爱的婴儿肥消失了,下巴变得小而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精致俏丽。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眼,接着就是客套寒暄。 叶宣宣的语气依旧天真娇憨,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言以对:“姐姐,你把千源让给我好不好?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他。” 何雪青笑着说:“不好意思,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了,我也非常爱他。” 叶宣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何雪青:“可是你们根本不般配啊。你们相差了五岁,你知道五年意味着什么吗?当你四十的时候,他才三十五,他风华正茂,事业有成,正是男人的黄金时代。而你已经人老珠黄,颜值衰退。姐姐你真的不担心吗?你和他在一起有安全感吗?” 何雪青神态优雅从容,语气平和:“对于只拥有年轻这样一种单一优势和凭仗的人来说,五岁是个大问题,可是对我来说根本不是。还有,安全感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自己的。我一点也不担心,你更不用替我担心。” 以前她曾担心过,可当她想明白后,她什么都不怕了。她经济独立,精神独立,又确定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她拥有让自己幸福的能力。如果有个志同道合的伴侣陪她一起更好,没有也行,即便他因为各种原因中途离开,她也承受得起。 叶宣宣仍继续抓着这个话头不放:“可是我觉得这对于任何女人都是啊,难道岁月这把杀猪刀会优待姐姐吗?姐姐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会给叶叶不补偿——” 何雪青神色变冷,语气也多了些严肃:“宣宣小姐,我想告诉你一句话。所有的果实都曾经是花朵,但并不是所有的花朵都能长成果实。 没错,你是比我年轻,可是年轻真算不得什么,只要不出意外,你早晚也会到我这年龄。这世上最值钱的是青春,但最不值钱的也是青春,因为一批批的人在不停地被生出来,永远都有比你更年轻的。以后请你记得,别再拿这种人人都逃不过的自然规律来秀优越感。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来秀,比如才华、内涵、品格之类,如果你有的话。” 叶宣宣的眼泪在眼里打转,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情绪有些失控:“我就是秀优越感怎么了?你拿什么跟我比?你有才华有内涵有家世?你只不过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女人而已,你凭什么得到他的爱?” 何雪青一脸淡定:“大概就凭我吃相比你好看,没有跨省去当第三者,也没有恬不知耻地去劝别人把男朋友让给我。” “就凭我爱他,她也爱我。你明白了吗?” 沈千源不知何时进来了。 叶宣宣一看到沈千源泪水流得更凶,好像何雪青对她做了什么似的。 “千源哥哥……” 沈千源对她的眼泪视而不见,语气冷硬而坚决:“我一直都说得很清楚,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从头到尾没有做过任何引起你误会的事。算我求你了,你能别再缠着我吗?” 叶宣宣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无声泪流。 沈千源无奈地说:“其实追你的人还是挺多的。” 叶宣宣像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执拗地嚷道:“不,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 沈千源:“可是我不喜欢你。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对她一见钟情,而且她还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已经得到双方父母认可,马上就要结婚了。请你自重好吗?叶小姐。” 叶宣宣的脸色苍白,怔怔地看着沈千源。 “你会后悔的!”半晌之后,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抹着眼泪走开了。 她一走开,何雪青就过来说道:“她的情绪有点不对劲,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咱们最好悄悄在后面跟着她,然后你再跟她家人联系,万一她在这里出了事,咱们也不好交待。” 沈千源倒没想到这一点,他赶紧去取车,两人悄悄跟在叶宣宣乘坐的出租车后面。 叶宣宣果然没有回酒店,而是进了本城一家最大的酒吧,幸亏他们跟来了,否则,一个年轻漂亮的单身女孩子在鱼龙混杂的酒吧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沈千源记下酒吧的名字,然后他打通了叶立成的电话,把叶宣宣的行踪告诉了他。 叶家在伊城也有朋友,叶立成说他自有安排。 两人一直到等叶立成安排的人过来,和他们交割完毕才放心地回家。 路上,何雪青戏谑道:“你说这颗果实还没熟透呢,就开始有鸟儿来啄了。以后可怎么办?” 沈千源建议道:“那就把我一口吞了。” “怕卡着。” 沈千源把手放到她大腿上,低声下气地说:“晚上回去,我任你惩罚差遣,别跟我生气。” 何雪青跟他生什么气,他又没有主动招惹叶宣宣。她笑道:“皮鞭老虎凳,十大酷刑你任选。” “可以自助?” “可以。” 当晚,沈千源选的自助是给她按摩和剪脚指甲。 何雪青洗完澡后,半靠在床上,伸长腿,翘着脚,等着沈千源的服务。 “老婆,请问是要月牙形的还是要锯齿形的?” 何雪青扬眉:“要锯齿形的干吗?割草啊?” 沈千源服务态度极好:“知道了,老婆大人。” 何雪青一边享受着五星级服务,一边用手机刷微微博聊天。她注意到沈千源的微博名改成了嫩草怕雪,她倒也没多想。 她刷了下微博就开始跟于非非聊天。 是是非非:“亲,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下月就回本部了。” 何雪青:“太好了。没有你的日子真是空虚寂寞冷。” “别蒙我,你现在蜜里调油,肯定早把我忘了。那啥,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那么污?让我等观者脸红心跳。” 何雪青:“??谁污了?你把话说清楚。” 于非非:“嫩草怕雪,雪怕日。……这不污?” 何雪青:“……” 她抬起脸,似笑非笑地说:“沈千源同志,你过来咱俩好好谈谈你的微博名。” 第五十二章 不速之客 沈千源知道东窗事发,满面带笑,态度诚恳地认错。 何雪青威严地下令:“今晚跪键盘或者睡书房,任选一。” 沈千源低声求情:“跪键盘不太好吧,家里没有大键盘,睡客房更不好,我会失眠的。” 沈千源一边说着一边摸出手机,迅速登陆微博改名为雪化成源ptt。然后双手捧上手机恳请审批通过。 何雪青淡淡地扫了一眼,问道:“这次给我说清楚,ptt是什么意思?”万一再有点含意,又要被人笑话。 沈千源赶紧笑着解释:“ptt就是怕太太。这个含义好吧?” 何雪青勉为其难的点头:“还行。” “那今晚的惩罚……” “先记着。” “老婆英明。” 沈千源决定戴罪立功,继五星级服务后,又实施十八般武艺将领导服侍得舒舒服服、筋疲力尽,再无心无力揪他的小错。 没多久,于非非就调回了本部。三人终于又聚齐了。只不过,白冰已经身怀有孕,需要养胎,不能与她们时常聚会。而且,尽管何雪青和于非非都不愿意承认,白冰与她们两个的共同语言在不知不觉地减少,她最常谈起的是婆媳、孩子、家事,而她们两人还没那种地步,暂时对这些尚不感兴趣。一起出门逛街,由于经济水平和消费观的差异,也是令人无奈。但不管怎样,她们三人毕竟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尽管步伐不太不致,但情谊仍在。 于非非回伊城后,不出所料,又开始遭遇了逼婚。 好在于非非比之前淡定了许多。 她无奈地对何雪青说:“皇帝不急,太监急。我的同事说,女人最着急的反而是三十岁之前的那两三年,过了三十自己淡定了。过了三十五,大家都淡定了。” 何雪青笑着说:“好像是这样,所以你不用急,人一旦焦虑起来,智商和判断力都下大幅下降。”尽管她已经顿悟,但换了白冰,她仍不敢这么建议她,因为她知道,白冰就算经济上完全独立了,精神和人格上也没有完全独立,在她的认知中,她必须一定得嫁人,必须得过得和大多数人一样。当然,做为一个成年人,她无权干涉别人的选择,只是心中略为遗憾和惋惜而已。 于非非自然也成了耕读园的会员。两人一有时间就一起逛街购物健身看电影。她和闺蜜在一起的时间增多,势必会要减少与沈千源在一起的时间,久而久之,沈千源开始略有不满。 何雪青劝他:“你也可以跟你的朋友和哥们在一起,咱们要有各种的社交圈和独立空间。” 沈千源自然不敢反对如此政治正确的话,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他开始组织一些集体活动,比如登山、野餐、钓鱼、打球等活动,有时也约着一起唱歌。于非非和她的那帮同事自然也和沈千源的员工们认识了。 何雪青虽然离开了公司,但和以前的同事仍保持联系,而且因为不再是同事关系,有的反而成为了朋友。比如说那个钱姐和刘姐。 钱姐比何雪青大几岁,是她初进职场的领路人。刘姐业务水平一般,但人特别开朗,单位有名的八卦之王。有了她再不用担心错过热点新闻。 钱姐来过书吧几次,期间碰到过邓通那帮人。她做媒的心思又起,拜托何雪青帮她表妹介绍对象,这次她属意的是邓通。 何雪青只好托沈千源探探邓通的口风。 邓通最后去见了钱姐的表妹。 邓通的相亲行为引起了大伙的极大关注。下次见面时,邓通的几个朋友威逼利诱,纷纷询问进度。 邓通只好说了几句:“其实那女孩人挺好,长得不错,很健谈,有目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大家惊呼:“那就是有戏?” 邓通接着往下说:“什么有戏,怎么说呢,我不是攻击她啊。太有目的性反而让我觉得有压力。” 大家隐约懂了。 于非非感慨:“不知道千源他们一代是不是受了咱们惨状和媒体的影响,这一代的女孩子比咱们主动多了。咱们呢,学生时被勒令不准上恋,有的家长甚至大学时还嘱咐不让恋爱,要好好学习。可是一毕业就开始催婚。” 于非非的一个同事也接道:“对对,就是这样。我进大学时,我爷爷大伯他们对我说,小x啊,你上大学就好好读书,不能学村里的谁谁一进大学就打扮得妖里妖气,还带男朋友回来。然后大学刚一毕业回家,他们一见面就问:你咋还不结婚?真让人无语。” 邓通考虑再三,还是委婉拒绝了钱姐的表妹。何雪青本来有些不好意思。谁知人家表妹却一点事都没有,大大方方地说:“没事没事,既然出来相亲就得做好被人拒绝的心理准备,反正我也拒绝过不少人。何姐,有好的继续给我介绍啊。事成之后,我妈给你包大红包。”这之后,人家连纠结都没有,继续相下一个去了。邓通见对方如此坦然,自己也跟着坦然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何雪青不经意地发现了邓通和于非非的小秘密。 这两人怎么说呢,都是活宝。聚会时只要有其中一个在就不用担心冷场,两个都在,那简直堪称火爆。 而且两人都喜欢漫画电视,喜欢玩网游,还同时喜欢运动。随着两人的接触增多,了解加深,他们看彼此的目光也开始起了变化。 这种变化,大家也都察觉到了。 何雪青自然十分高兴,她一直都觉得邓通人不错,但却没想到要撮合他们,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姐弟恋,而且于非非之前还明确表示过,想找个年龄相当或是大一两岁的。但人生就是那么奇怪,总是跟预想的不一样。 于非非终于主动上门向何雪青倾诉了。何雪青二话不说,把沈千源的论文《论姐弟恋的可行性报告》甩给了于非非。 于非非看罢内容,不由得目瞪口呆。 然后她说借回去看看。 后来这份论文被邓通看到了,并在圈内流传开来。 沈千源一脸紧张地对何雪青说:“那什么,这论文可以给人看,但情书绝对不能借阅。” 何雪青白他一眼:“你当我二呀。” 说到这里,何雪青又旁敲侧击地说:“这情书我打算要找个红木盒子珍藏起来,可是吧,又只有这一封。” 沈千源闻弦哥而知雅意,于是他以后的认错手段除了支付宝转账和买买买外又加了一手写情书。 两人的事业稳步发展,感情蜜里调油,朋友有喜在即,连雪圆都被爷爷喂胖了好几斤,现在成了雪球了。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和谐美好。但在这和谐中总有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这个音符就是叶立成,叶宣宣的大哥。 他直接出现在了何雪青的书吧里。 不得不说,叶立成是一个很有气场、让人印象深刻的男人。尽管何雪青当时只在饭店的大堂里见过他一面,他一出现在她的书吧,她就时就认了出来。 “这个书吧装修得很有品位。”叶立成开口,声音略低沉,语调缓慢从容。 “谢谢。”何雪青客气地回答。 “何小姐,我们方便谈谈吗?” 何雪青微笑,人都来了,还能说不方便吗? 何雪青找了个稍隐僻些的角落,让店员上了两杯咖啡。 两人相对而坐。 店内环境优雅,背景音乐舒缓柔和,咖啡香气浓郁,本来十分美好的情景,但两人之间却是暗潮涌动。 简短的客套过后,叶立成一直沉默着。何雪青也不开口。 过了片刻,他终于开了尊口:“我这次是为我妹妹而来。” 何雪青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宣宣是叶家最小的孩子,我父亲中年得女,对她甚为是宠爱。” 何雪青淡淡答道:“看得出来。” 叶立成的声音平淡有力:“她养成了一个习惯:想要什么就必须要得到什么。” 何雪青轻笑:“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我想要星星,爷爷说够不着,我说,够不着就跳起来。” 叶立成听到这句话,不觉菀尔。 两人之间的谈话气氛看上去比刚才稍稍融洽些。 叶立成又说:“我觉得,在你这个年龄应该很需要安全感,跟你年龄相当或是略大几岁、有一定经济基础,有心成家的男人更适合你一些。” 何雪青心中冷笑,她要嫁什么样的男人,那是她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外人指手划脚了。 何雪青心中虽然恼怒,但面上仍然不显,她微微一销往,语语轻快:“我以前真这么想,但后来发现,你说的这种人有不少太市侩太自以为是,不过是多挣了几张钞,就开始以成功男人自居,动辄指点江山,臧否一切。这些人丧失了年轻时本就不多的纯真,总拿势力的眼光看人,物化一切。鉴于此,我还不如找个年轻些的,至少他有年轻的身体和尚未来得及僵化的思想。” 叶立成眼中隐有笑意,看了何雪青几秒钟。 “我可以理解你在含蓄地攻击我吗?” “可以这么理解。” 叶立成大概没料到她会坦率承认,微微有些诧异。 他的语调略带戏谑:“看来我高估了你,我以为一个在职场打拼四五年的女人说话不该这么有攻击性。” 何雪青仍旧微笑:“看来咱们都高估了彼此,在没见面前,我还以为叶总会跟我上述所说的所谓成功男人有所不同;还以为你会懂得令妹所不懂得的道理。” 叶立成低头喝着咖啡,何雪青静静地等着他收场。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俨然一副商业谈判的语气:“我略略打听了你的家境,我知道你不缺钱,可是钱这种东西没人嫌多。如果你愿意退出,叶家会给你一定的补偿。” 何雪青:“……”狗血总裁剧情来了吗?这种事一般应该是男主的父母干的,现在版权转让了。 何雪青怔了三秒钟,突然双眼一亮。将身子稍稍前倾:“请问叶先生,沈千源值多少钱?” 叶立成挑眉:“何小姐想要多少?除了钱外,我还可以帮你谋一个适合你的职位。” 何雪青伸了两根手指,叶立成没料到她会开价这么低,他点头答应。 何雪青带着胜利的笑容站起身,从钱包里抽出250块钱,拍在叶立成面前:“我比你出得价钱高,另外,我还可以在我店里给你安排个店员的职位。请令妹别以后再缠着沈千源。明白?” 叶立成:“……” 何雪青是近墨者黑,最近总玩角色扮演玩上瘾了。 她不介意临时表演一番。 “其实,我只是好奇沈千源到底值多少钱。”她留下这句话,飘然离开了书吧。她已经和沈千源约好中午一起吃饭。 第五十三章 打脸的前奏 何雪青见到沈千源时,自然把这件事告知了他。 沈千源一听,笑容顿失,神色阴沉,低声骂了一句:“本来我还以为是他妹妹是被惯坏了,现在看来是他们叶家的家教有问题。” 何雪青也赞同这这句话。 沈千源骂完叶立成,又赶紧低声下气地向何雪青道歉:“老婆,对不起,又惹你烦心。” 何雪青十分大度:“没事,见见这种人,可以拿来当素材。” 两人一起到附近一家新开的特色餐厅去吃饭。 他们进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了两个熟人,于非非和邓通。两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聊天,根本没看见他们俩。何雪青见状,也歇了过去打招呼的心思,她也不当电灯泡了。 沈千源带着她打了一个隐僻的座位坐下来吃饭。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交流彼此工作上的事情。 两人都不用赶时间,慢悠悠地享受着这顿晚饭。等到两人出来时,何雪青收到了于非非的一条微信:“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你们俩如此专注竟没注意到我们,呵呵哒。”何雪青不由得失笑,没想到这两人竟倒打一耙。她一边回信息,一边坐进了车。 一回到家,雪圆最先迎上来。爷爷仍在看抗日神剧,电视里大炮声此起彼伏,沈千源和何雪青会心一笑,陪着爷爷过去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回房间。 爷爷却叫住了两人,跟他们商量买房的事。 何雪青家在本城有两套房,在老家县城也有一套,在本城的另一套房是老城市的老楼,没有电梯且在顶楼,不太方便居住,一直都在出租。现在拆迁款已经到帐,爷爷打算给他们买套婚房。 沈千源一听,立即说道:“爷爷,婚房我早有打算了,还没来得及给你们说。总之爷爷不用操心,拆迁的钱爷爷留着养老吧。” 爷爷忙说:“养老我有退休金,再说了,你刚刚毕业,事业也刚起步,不用着急。我的意思是咱们两家共同出首付,以后你们两个还贷,房产证写你们两个的名字。” 沈千源笑笑:“爷爷不用担心,我从高中时就开始做兼职赚钱,还跟一个同学学习理财,现在手头不缺钱。正好公司又争取到了风投公司的投资,这笔钱正好拿来结婚。” 沈千源说完,进屋拿出了一张宣传单,那是伊成最炙手可热的新建楼盘翠微园的宣传单。翠微园地理位置好,座落在本城风景最优美的地区伊清河南岸,附近有新建的植物园,而且小区绿化环境极好。 沈千源对说:“我打算买个一楼的,房子带花园,以后爷爷出入方便,闲来无事正好打理一下花园。” 何雪青也听说这个小区有带花园的房子,但有人问过,售楼小姐说早卖完了。 沈千源对何雪青笑笑:“这个开发商是我舅舅的朋友,他因为要还人情,就留了一套给我舅舅,舅舅听说咱们要结婚,干脆转让给我。” 爷爷一听当然十分高兴:“你们结婚后,自然要单过,我嘛就留守这儿就行。”并非爷爷不想跟着孙女住,而是他明白,儿媳妇有多不愿意与公婆同住,女婿就有多不愿意跟岳父岳母同住。只要孙女过得好,他也就安心了。 何雪青一想到要离开爷爷,心情就略有些黯然。沈千源看出了两人的心思,沉思片刻,笑着说:“爷爷,其实我挺愿意您和我们同住的,我爷爷去得早,父母又有各自的家庭,身边正好缺个亲人。” 何爷爷且不管这是真心话还是场面话,能说到这个份上,让他十分欣慰,但他态度坚决:“反正离得不远,想我了就回来看看,或是我去看看你们。我觉得只有你们独自支撑一个家才算真正的顶门立户。” “那好吧,以后咱们再做商量。”何雪青心中已做好打算,看看那小区里有没有小户型的房子,最好两家离得近些的。 两人陪爷爷说了会话就回了房间。 一进门,沈千源就开始翻包,将自己的工资卡、理财卡、支付账号密码一古脑全部上交。 何雪青怔了一下,打趣道:“你这次为了道歉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沈千源狠狠地亲了她一口,“早就想上交了,又不是为了道歉。” “你都拿着,随便花,以后发给我零花钱就行。” 何雪青认真道:“真不用,咱们还是财务各种独立吧。”她不喜欢被人管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同样的,她也不想把对方管得太死。 沈千源一脸严肃:“我知道你不缺钱,但上交财政大权,代表我的诚意和态度。你不收就是对我的诚意表示不满。” 何雪青失笑,最后只说,等结婚后再上交也不迟。先让他再自由几个月。 沈千源神秘一笑,也没再坚持。 那是当天晚上,何雪青就发现手机短信提示说她的□□里进帐xxx元,支付宝进帐xxx元。 然后是沈千源的短信:“ptt协会致意沈太太,以后每月1号本协会资深会员沈先生会按时上交会费。请笑纳。” 何雪青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然后摁着某个会员狠狠亲吻了一通。 沈千源趁机抱着她不撒手…… 第二天是周六,但如今两人都是个体户,所以也不在乎休不休息,有事就忙,没事就回家。 何雪青下午去书吧,沈千源自己先去公司。 人行道边的一张木椅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正在哭泣。沈千源无意中扫了一眼,不认识,接着往前走。 等他快走过去,女子突然喊住他:“是、是沈先生吗?” 沈千源闻言一愣,他转过身来看了女子一眼,还是不认识,但又觉得有些眼熟。 “我是许艳,你上次在超市帮过我的。”许艳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柔声提醒。 “哦,原来是朱太太。”沈千源客气地说道。 许艳继续说:“谢谢你帮我解围,当时情绪激动,连声谢谢都没说。如今像沈先生这样好心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越来越少了。” 沈千源神色严肃,连笑容都吝啬流露:“没关系,举手之劳,我看我女朋友想去阻拦,才上前的,你要谢就谢她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迈开长腿离开。 许艳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她赶紧小跑几步追上去:“沈先生,你是不是对我们家文明不和,他这个人我知道,太小心眼,若是他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沈千源这次正儿正经地打量了她一眼,她今天是精心打扮过了的,妆也化得挺浓,破坏了她身上原本有的小家碧玉式的清秀美。 “沈哥,——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许艳的态度越来越熟络,熟络得让沈千源略有不适。 他眉头微蹙:“还是别这么叫我。那个小许是吧,大周末的多陪陪你老公吧。” 许艳根本不在意沈千源冷淡的态度:“你能载我一程吗?我正好去耕读园看看,其实我平常最喜欢读书。” “哦。”沈千源失笑。 旋即,他又转过身,看着许艳,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我很感激你去照顾我女朋友的生意,可是我还不能载你,因为我答应过我老婆,不管是被动和或是主动,都不得搭载60岁以下的女士。再见。” 说完,沈千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许艳脸上略略发烧,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们的这番话恰好被不远处的一个中年女保洁完完全全地听到了。那个女保洁是小区里广场舞协会的中坚会员。于是,仅仅一个周末,许艳勾引沈千源不遂的消息就在小区里传了开来。 何家的亲戚朋友纷纷打来电话慰问何爷爷和何雪青,并就如何防止防不胜防的小三深入地交流了一下意见。 何雪青是哭笑不得。那边,朱近明却觉得自己头上绿蒙蒙的。然后他干了一件据他说所有男人都会干的事——打了老婆一巴掌。接着,她的岳母岳父以及十六岁的小舅子,也干了一件所有的中国娘家人都会干的事,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这一回,朱近明成了名副其实的猪头。同时,他和沈千源的梁子也越结越大了。 没隔多久,朱近明就采取了反击行动。 有一天,于非非给何雪青发过来一个截图,微博名叫贵族*丝,何雪青自然知道这是朱近明的微博名。截图显示的是一幅不怎么清晰的画面:本城某夜总会门前,一个穿黑色风衣的高个男子一左一右抱着两个衣着暴露的女郎,踉跄着脚步向一辆深红色的车子走去。 照片还搭配着解说:呵呵,看看这些富二代的堕落生活,那个宁愿坐在宝马里哭的女人今夜可以尽情地哭了。鼓掌!” 底下评论火爆,各种阴阳怪气。 “早就说过了,有钱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报应来了,那些拜金女也该清醒清醒了。” “打脸打得好,朱哥你好样的。” “我要艾特我前女友。” …… 第五十四章 坦白 朱近明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他在说谁。而且别看他这个人在现实中混得不怎么样,但在微博上却略有名气,他每天没事转发些心灵鸡汤,骂骂社会,骂骂女人,受众自然不少。他的这个微博一发上就引起不了不少人的转发、评论,气氛十分热烈。 朱近明觉得自己总算出了一口浊气。 何家的亲戚朋友也分成了三派,像于非非他们是坚决不相信沈千源是会做出这种事。 别一波人,因为早就不看好两人的感情,则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另外有一小撮人则在默默地看笑话。 何雪青的妈妈直接打电话来骂她:“你看吧,我早就说过他这种人靠不住,这嫁人呐还是得找个老实男人才好。我给你说,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男人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要不……” 何雪青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至于邓通他们,则用实际行动拆解了这个污蔑。 他们利用周围的参照物,测出了照片中男子的身高约1米75,跟沈千源身高不符。 二是车子的问题,那辆车乍看上去是跟沈千源的一辆车相似,但把图片拉近了扩大了看,能大约看出后面的车牌号,这个才是关键。 当然众人也有一个疑问:“朱近明是如何拍到这张照片的?他当时在哪里?” 朱近明的解释是他刚好路过。 一个新注册的网友在下面回道:“我是相信你刚好路过,因为五秒钟就要花二百块实在太不划算了。” 有人秒懂,有人追问,有人猜测。 朱近明气得两眼发黑。 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不少人知道了“五秒先生”的绰号,气氛的走向十分诡异。 沈千源本人倒是十分淡定,特别是他看清了那辆车的车牌号后,他问何雪青:“老婆,你不介意我等几天再澄清吧。” 何雪青笑着说:“当然不介意。不过,你先要跟爷爷说清楚。” “当然。” 他根本不用解释,何爷爷就说道:“你放心,我又不是老糊涂,你是哪种人我还不知道。”他跟沈千源的爷爷爸爸同厂又同邻,沈家兄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沈千源虽然不如沈肃端稳重懂事,但人品上还是没得说的。 沈千源安抚好最重要的两个人后,就暂时将此事放置一边不管,任流言传得满天飞。这几日何雪青也收足了邻居们同情的眼光。特别是朱近明的姑姑更是幸灾乐祸,连笑声都比往常大了许多。 几天后,沈千源看情形差不多,就将证据一一整理清楚抛上去。 照片中的车牌号被放大了放上去,而他自己的车牌号也被遮住中间的数字放上去。另外,他放了自己的穿风衣的背影照扔上去。这次却引起了不少女网友的花痴。 “哇卡卡,光看背影就好帅。” “身材一流。” “这样的男人还用得着找小姐?博主你是在妒忌污蔑。” …… 上面的声音不再是一边倒。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这朱近明的这则微博被人传到了本地的论坛上。有网友认出了那家夜总会的名字,他也跟风晒出了自己的跟拍。朱近明是在夜总会外面拍,这人更厉害,他是在里面拍的。他不但还把朱近明本人拍进去进去了,还给照片中的男子来了个侧写。 有人在下面回复:“楼主,我好像认出你拍的人是谁了。你摊上事了。快删。” “楼主节哀。” …… 那位楼主的侧写,再加上放大的车牌号,真正的主人公呼之欲出。 两天后,朱近明悄悄地删掉了微博,删除了所有评论。 接着何雪青就听小区的邻居议论说,朱近明被单位开除了,连临时工也当不成了。理由是,朱近明出入色、色场所,影响了机关单位的形象。 不独如此,他还在一个月高风黑夜被人痛揍一顿,缝了好几针,朱家连警都没敢报。据猜测是照片中的主角干的。 何雪青就问沈千源那照片中的人是谁。 沈千源说:“这人我见过,本城有名的土豪二代,最大的爱好就是女人。” 此事终于真相大白,那些当初笑话何雪青的人们也不得不闭上嘴。 朱近明的姑姑朱平,像秋后的蚂蚱似的,好久没有再蹦跶了。 因为朱近明连这个体面的工作也失去了,他的丈母娘十分地不满。许艳更是在家里作天作地闹。 朱近明的姑姑现在逢人就叹:“娶媳妇千万别找农村的,没素质。”她好像压根就忘了自己也是出身农村。 两人被搅局了几天的生活开始逐渐平静下来。 两人的婚期已经定在了十月。 何雪青怕麻烦主张简办,沈千源则不同意简办。 “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不能草草了事。你要是嫌麻烦,一切都交给我吧,包你满意。”何雪青当然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忙活。他的公司进入了快速发展期,他整日忙碌奔波,中间还要抽空陪爷爷、做家务。何爷爷对他越来越满意,见了人就夸这个孙女婿。 于非非和邓通的事,终于被家人察觉。这自然又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于奶奶和于爷爷坚决反对,于爸于妈也不大赞同。只有于非非的弟弟支持姐姐,可他的话起不到什么作用。 于非非陷入了四面楚歌当中。 因为两家来往密切,何爷爷和何雪青时常接到那边的反馈或是倾诉。 这一天,三位老人在客厅里高声聊天。 声音大到何雪青和沈千源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正坐在床上,一人抱一台笔记本电脑上网。 于爷爷:“老何,你说现在的孩子咋都不听话。非非这孩子能把我们老两口给气死。她不知中了什么邪看上了邓通那小子。邓通你记得吧?” 何爷爷:“当然记得,挺好一个小伙子。” 于奶奶:“可他比非非小四岁啊。” 何爷爷:“那有什么,千源比雪青还小五岁哪。” 于爷爷:“那不一样。” 于奶奶高声说:“俗话说,女大男小,累死累活。这男孩子熟得晚,再小四岁可怎么得了。” 何爷爷:“熟得晚怕什么,熟得快啊。你看我那孙女婿……” 三位老人的话题进入了循环阶段。 两人在屋里听得直笑。 沈千源嘴角上扬,一脸傲娇:“被人当成榜样夸奖真有些不习惯。” 何雪青揭穿他的老底:“那是因为你当反面典型当习惯了。” 沈千源不满地哼一声。 何雪青轻轻踢了他一脚,问道:“你说非非和邓通会成吗?” 沈千源一脸笃定:“只要他俩心志坚定,一定会成的。” “再说了,”他顿了顿,双眉微扬:“邓通那家伙多少得了我的真传,应该很快能拿下于家众人。”反正于越越现在十分喜欢他。 何雪青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捏他的脸。 捏完她感慨:“你的脸怎么没以前水嫩了?” “这叫成熟好不好?”他有时还故意把自己弄糙些,以便正好跟她相配。现在两人相貌上的差距真的是越来越小。他越来越成熟越稳重,而何雪青则显得越来越年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同龄。 何雪青自然知道,他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有意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累的。 她心中不由得一软,把电脑放到一边,轻轻靠在他肩上。沈千源也放下电脑,双手一掐,将何雪青抱到自己怀里,从背抱环抱住她,用蛊惑的声音耳语:“老婆我听人说,按摩胸部能变大。你要不要试试?” “色狼。我的胸够大了,不用试了。” 沈千源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知道,你的内在美和外在美一样美。” 他不用解释,何雪青就知道,他所说的内在美是什么,肯定不是说内涵,是指内衣里的美。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流氓。 他的手不安份地在她身上游走。 他一边按摩一边轻语:“老婆,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何雪青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当初写情书时,我一直在纠结要不发加上一句话。” “什么话,你快说。” 沈千源停顿了三秒钟,接着说道:“我一直想告诉你,你的外形极符合我的撸点。” 何雪青怔了两秒钟,才回过味来。 “混蛋,你怎么不写进去我正好发现你的本色,正好把你pass了。” 第五十五章 宣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千源与何雪青这对姐弟恋的榜样起了带头作用。反正于家对于非非和邓通的反对在逐步减弱。 而邓通的父母比较开明,基本不干涉儿子的恋爱。 沈千源更是酷酷地甩出一句话:“这年头连性别都不是问题了,年龄算个什么。” 四人时常一起出去游玩聚餐,周末一起骑单车、野餐、登山,或者两两一组打游戏。 于非非比以前更加活泼开朗,她有时还会和何雪青交流一下御弟心得,顺便告诉何雪青一些八卦。 最近,她悄悄告诉何雪青,据小区里的资深来着狗仔大妈报道,朱近明的老婆又有了新动向,有人看见她和她们的中年秃头厂长过从甚密,据说那个厂长刚死了老婆。那位五秒先生此时正到处奔走找工作。 时间飞逝,到了六月份时,白冰的预产期到了。 于非非和何雪青也跟着跑前跑后地忙活了几日。 白冰在本地最大的医院顺利产下一个健康可爱的女婴,众人十分高兴,一起赶去探望。何雪青因为时间自由,就多去了几次陪伴白冰。 这天,何雪青又去看白冰。她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自己的妈妈李婷。她身边还跟着婆婆高红以及现任丈夫王成功。 何雪青与他们打了招呼,问妈妈是不是生了病,结果却告知还是因为二胎的事,何雪青暗暗感叹,还真是执着啊。 高红面带笑容,上下打量了一眼何雪青,说道:“雪青啊,你怎么不来看你妈啊?” 何雪青笑着说:“最近有些忙。您身体还好吧?” 高红乐呵呵地说:“还好还好。” 王成功五十来岁,衣着保守规矩,扣子一扣到顶,神色严肃,他背着手,面无表情地听着她们说话,时不时点下头。那表情宛然是领导是聆听基层百姓的上访似的。 这真是数十年不变啊,何雪青忍不住暗自发笑,跟他们一行人打了招呼就想离开。 这时,高红突然又关切地问:“雪青啊,我听说你新处了个对象,男方竟然还比小五岁?” 何雪青点头:“是的。” 高红神态复杂,又是惋惜又是遗憾:“你这个孩子哟,咋说你好呢。其实我们家清华也没说不同意,他见过你,对你印象还是不错的……” 何雪青冷笑,可惜她对他印象很不好。 “妈,王叔,高奶奶,我还有事先走了,咱们改天聊。” 李婷忙说:“雪青,你先等会,让清华开车绕路送你回去。”原来这个王清华也来了。 何雪青不想见他,正要找借口遁掉。哪知他们一行人刚出院门,正好碰上了王清华,原来他是来医院看望领导。 两人彼此打量了一眼。 王清华看向何雪青的目光是惊艳,现在的何雪青比两年前更漂亮时尚,坦率地说,何雪青在他的备选女孩子中容貌是数得着的,可惜脾气不太好,听说也不怎么会做家务,这一点让他有点犹豫。 而何雪青对王清华的感觉则是惊讶。以前见他时,他虽然长相一般,但好歹称得上周正,不过是两年时间,怎么就被摧残成这样了?挺着啤酒肚,又黑又胖,满面油光,头发稀疏。最有趣的是他的神态,跟王成功如出一辙。神情严肃得奇怪,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优越感。 王清华同时又想起了两人的过往,惊艳过后,神情又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他跟高红他们说话时,三句话不离自己的工作和领导。 何雪青淡笑不语,她知道对方是说给她听,潜台词在说:“看吧看吧,你后悔了吧?我现在是前程远大的公务员。” 王清华含蓄地炫耀完毕,抬着肉肉的下巴对何雪青说道:“我送你一程吧,我去水利局办点事,正好路过你家那边。” 何雪青委婉拒绝:“不用了。” 王清华却坚决要送,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打了个漂亮的转,停在了众人面前。 沈千源推开车门,慢慢走了出来。 何雪青没料到他会来,她冲他笑了笑,招手示意他过来。说起来,他还没有正式见过妈妈呢。 李婷看着沈千源,十分地惊讶,一时间无法将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子与小时候那个白白嫩嫩的小毛孩子联系在一起。 沈千源对她十分礼貌:“阿姨好。您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婷怔了一会忙说:“不是不是,我没有不舒服,过来做一□□检。” “哦,那就好。”接着沈千源又和高红母子以及王清华打了招呼。 王清华在旁边看得十分不是滋味,当他听说何雪青的对象比她小好多时,还以为对方是个乳臭未干的莽撞小子,哪里想到对方的气场如此强大,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不适感。 王成功十分亲切地与沈千源握了握手,然后问道:“小伙子啊,你目前在哪个单位工作啊。” 沈千源说:“我目前自己单干。” “单干啊。”王成功拖长声调,态度不言而喻。说罢还和王清华对视一笑。 王清华一听说他单干,优越感顿时又回来了,漫不经心地说道:“单干有什么保障?有机会的话最好还是考公吧。” 沈千源他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本来也想考的,一打听工资太少,怕养不了家,二是,怕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所以就放弃了。” 王清华和王成功脸色不由得一黑,这两点正好戳到他们的痛处。 好在沈千源并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十分高明地转移了话题。 “阿姨,改天有空咱们聚一聚,一起吃顿饭。我和何雪青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婷说道:“好好,你们忙去吧。” 路上,沈千源略带酸气地哼了一声:“那家伙就是你曾经的相亲对象?” “不是,没正式相过。”她一听说对方的家庭就立即拒绝了。 “拒绝得好,不然他也成了你的黑点。” “过来,亲我一下,让我消消气。” “你还是气着吧。” 这时正好沈千源的电话响了,他插上耳机接电话。 起初他十分高兴,叫了一声大伯,接着脸色略变,声音不自觉压低,变得语焉不详。 “嗯嗯,大伯父,我在开车,不太方便,我一会儿再打给你。就这样,再见。”说完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何雪青心中一沉,凭直觉她猜出这通电话肯定和自己有关。 “大伯父有什么事吗?”她试探道。 沈千源伸过手来握一握他的手:“没事,别瞎担心,一切有我。” 接下来,电话仿佛都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打来,还都是他的亲戚。几个姑姑的,还有他父母的。 沈千源见事情隐瞒不住了,只好实话实说:“叶宣宣把你之前与我哥处对象的事告诉了我家的亲戚。不过,没事的,我会处理好。” 何雪青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叶宣宣真够无聊的。 沈千源说着话,把车停靠在路边,然后给叶家打了一个电话,义正词严地说道:“叶立成,如果你管不好你妹妹,那么就别怪我不顾两家交情,我会亲自给她点教训,她的行为严重地伤害了我未婚妻的感情。” 何雪青听不到叶立成说什么,他好像做出了某种承诺。 回家的路上,沈千源跟何雪青商量,此事最好先别告诉爷爷,何雪青也答应了。 他们万万没料到,回到家时,却见到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沈千源的大伯和大姑来了。 爷爷正陪着他们说话。 按说,亲人相见,本该是高兴的事。可沈千源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沈爷爷和沈奶奶已逝。大伯和大姑是沈家辈分最高的人。 何雪青小时候就见过这两人,特别是沈家大伯沈保国,印象中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他们今日来何家的目的,不用说何雪青也知道。看他们与爷爷说话的态度,应该是还没提起来的目的。 何雪青走过去礼貌与两人打了招呼。 沈千源笑道:“大伯,大姑,你们来伊城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沈保国笑着说:“我和你姑去上海,刚好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们。” 众人表面上相谈甚欢。 到了饭点,何爷爷热情留饭,客人也没多做推辞。 沈千源和何雪青一起下厨做了几道菜,又打电话叫了几份本地的特色菜,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一桌。 爷爷拿出沈千源送给他的本地烧酒,沈大伯也是十分惊喜,两人边喝边聊。 沈千源也跟着喝了几杯,喝到一半,他已经明显地有了醉意,他当着众人的面,拉着何雪青的手说道:“大伯,大姑,我本想带着雪青回去看你们的,没想到,你们正好来了。我给你们说,我当初费了好大气力才把她追到手,她答应我做女朋友的那天,我就下定决心:我以后一定要变得成熟稳重,有担当,决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我跟我爸我妈打电话说了,就算是他们也不能给我老婆气受。这还是我爸妈,若是别人敢这样做,我就跟他们断了。” 何爷爷此时已经看出了端倪,连忙说道:“你这孩子,什么断不断的,不准乱说。” 沈大伯和大姑两人面面相觑,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何雪青连忙扶着沈千源说道:“你酒量不好非要喝,别说傻话了。叔叔阿姨那么喜欢我,怎么会跟我气受?还有大伯和大姑大老远地来看咱们,你说这种话,让他们怎么想?” 沈千源醉眼迷离,看着何雪青傻笑:“老婆,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去搞同性恋。” 沈大伯手中的酒杯差点掉在了地上,大姑也是目瞪口呆。 何雪青向两人抱歉地笑笑,只好扶着沈千源回了房间。 他一进了房间,就一把扯住何雪青,老婆长老婆短地叫着,耍赖似地抱着她不撒手:“老婆,你放心,就算全宇宙联合起来反对,我也能打退他们。” 何雪青心中一软,侧头蹭他的脸,柔声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去睡吧。” 沈千源并没有去睡,他借着这股酒劲,将沈家的亲戚全部骚扰了一遍,重复着他的那句宣言:“谁都不能让我媳妇受委屈,我爸妈都不行,你们谁敢说个不字,我就跟你们断了。若是我媳妇抛弃我了,我就去搞基,让保守的你们更没脸出门。” 沈家的亲戚大概被这种无赖作风震撼了,一时噤若寒蝉。 沈家大伯和大姑什么也没说,吃完饭,陪着爷爷欣赏一会新闻联播,然后告辞离开。 第五十六章 婚纱 等到客人离开后,何雪青重回到客厅。 爷爷已经关了电视,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半晌,他叹息道:“这两人是为你和沈肃端的事来的吧?” 何雪青点头承认,事情已经瞒不住了,还不如摊开来说。 爷爷倒也没有多生气,两兄弟共同喜欢一个女人,不论放到哪家都让人感觉尴尬。尤其是沈家大伯还是个老派保守的人。 “千源这个做法,也算不错。借着酒意说真话,既表明自己的态度,也给他们留下余地,只要他们心中还在意这门亲戚,就不敢太过份。” 爷爷说着,往沙发上一靠,感叹道:“这样看来,这孩子确实不错,男人的态度决定他们家人对你的态度。以后爷爷不用担心你嫁过去受委屈。” 何雪青说:“爷爷放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何雪青跟爷爷说了会话,便回房去照顾沈千源。 他一听到她进来,闭着眼睛伸出手凭感觉抓住她,轻轻把床上一带,何雪青整个人跌倒在他身上。他像条八爪鱼似地缠着她,老婆老婆地叫个不停。何雪青挣扎着起来想给他倒杯水,谁知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 沈千源闭着眼睛帮她把裙子脱下,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何雪青气恼地推推他:“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啊。”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 沈千源的这番话起到了震慑作用,沈家的那些亲戚再也没人敢说什么,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连他父母也没说什么。双方都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 接着,沈千源告诉何雪青说,叶宣宣出国了。以后再也不会妨碍到他们了。 何雪青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烦人的叶宣宣总算消失了。 她没料到,叶立成会再打电话到耕读园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语调也比上次略显轻松温和:“何小姐,十分抱歉,我没料到宣宣会做出这种事来。” 何雪青淡声回答:“我倒是早料到了。我和千源都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否则我们将会用自己的方式促使她成长。” 叶立成一点也没生气,反而笑了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对她采取了经济制裁。她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加拿大。” “那就好。” 两人说完这番话,何雪青以为该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他沉默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话。 “叶先生,如果没有什么事的我就先挂了。”何雪青说道。 “等一下。” “嗯?叶先生请讲。” 叶立成的语调十分缓慢:“何小姐,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有点欣赏你。” 何雪青心中略微诧异,但语气仍十分淡定从容:“这一点也不奇怪,我这样的人值得很多人欣赏。” 叶立成在电话那端轻轻地笑了。虽然他这个有些讨厌,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声很有感染力。 稍稍停顿一下后,叶立成接着又说:“如果你还没有男朋友,我可能会成为你的追求者之一。” 何雪青:“……”她总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 她略一沉思,接着说道:“一般这种时候,我应该表示一下我的遗憾和受宠若惊。但我的真实感受真不是这样的。叶先生,从你的日常行事来看,你明显地把自己当成君王式的男人,你认为被你看上的女人该感到荣幸。可惜的是,我也把自己当成女王,我喜欢的和需要的是忠心的骑士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即便我是单身,我们也是王见王,必死。” 电话那端,叶立成长久地沉默着。何雪青不确定他是否还在听,她只得礼貌地道声再见,然后挂断了电话。 她一抬头,正好看见沈千源正一脸深沉地看着她。 何雪青一怔:“你怎么来了?” 沈千源勉强笑了笑:“今天公司事不多,就想来和你一起去挑婚纱。” “哦,那你要喝点什么?” 沈千源缓缓地摇头,目光一瞬也不肯错开。 何雪青见他的神色,猜测他可能是听到自己与叶立成的对话了。但她自认为拒绝得很干脆,并没表示出一点模棱两可的暧昧。 “我和他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她坦率地问。 “嗯。走吧。”他心不在焉地答道。 沈千源说完就往外走去。何雪青紧跟在他身后。 他拉开了后面的车门,何雪青不由得怔了怔,通常她都是坐在副驾的。 沈千源自己先进去,再拉她进来,关上车门。 她刚一进去就被他紧紧箍住,他的唇迫不及待地堵了上来,热烈而霸道地狂吻着他。 何雪青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乘着间隙推开他,“你这是怎么了?” 沈千源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她,很久之后,才沉声问:“那个叶立成对你表示心意了?” 何雪青轻描淡写地说道:“就为这事?他是表示了,可我对他无意啊。” 沈千源将她搂得更紧:“那个叶立成身价不菲,气度非凡,是当地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 何雪青轻笑,原来他这是不自信了。 她将手指□□他那浓密的发丛中,动作轻柔地给他顺毛。 “那又怎样,他这次不就失手了吗?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完美。你和他之差的差距只是时间。十年之后,你会比他更霸道总裁,但又不会那么自以为是。” 沈千源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将脸埋在她的胸口不停地磨蹭着,闷声问:“真的吗?” “当然,骗你是雪球。” 这时,马路上走过一群年轻人。 他们大声说笑:“靠,这又是在车震吗?” 两人囧囧有神。 她只好推开他说道:“咱们还是开走吧。这可是在我的店门口。” 沈千源笑道:“遵命,老婆大人。” 他轻松愉悦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何雪青坐着没动,沈千源回过头朝她伸手:“下来啊。” “我坐后面也一样。” “不一样,我摸不到你。” “滚。” 何雪青还是移坐到了副驾。 两人进了婚纱专卖店,万没料到竟然这里遇到熟人。 许艳也在,那个传说中的厂长也在。 此厂长长得特别朴实厚重,身高1米六多,体重目测在180斤左右,肚子像怀孕七个月似的。 许艳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声音娇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她看到两人,面不改色地打了个招呼:“嗨,你们也来挑婚纱啊,真巧。” 人家当事人没事,何雪青自己倒犯了尴尬症。 朱近明这顶绿帽子是戴结实了。 沈千源面无表情,继续帮何雪青挑选婚纱。 何雪青在三套婚纱之间犹豫不定,沈千源大手一挥:“全都买下。” 何雪青不同意:“婚纱又不是其他衣服,只能穿一次,都买太浪费了。” 何雪青试婚纱的时候,许艳一直在旁边看,她发现何雪青挑的她都喜欢,偏偏这家店的婚纱每个款式都只有一套。 她在旁边等着,笑着说:“你选好了没有?” 那个朴实厂长抬腕看看名表,不耐烦地催促道:“是啊,快点挑吧。对了,你们问清价钱了吗?” 沈千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把卡递给店员:“三件都要了。” 何雪青连忙阻拦:“一件就够了,买了也没机会穿。” 沈千源朝她笑笑:“怎么没机会穿?咱们还要请我姐姐和她的朋友们帮忙拍婚纱外景,海滩、野外、山林,都要穿婚纱,以后每年的结婚纪念日也能穿。”他说着,店员已经刷上了卡,他飞快地输入了密码。 朴实厂长和许艳目瞪口呆。 店员特别喜欢沈千源的爽快劲,又热情地向他推荐新郎服装。相比婚纱,新郎的西装样式十分单调。 沈千源试了一套样式简单、裁剪得体的黑色礼服。店员齐声称赞。何雪青也觉得不错。他的身材简直像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那位朴实厂长也在一旁看得眼红,他打了个响指,粗声说道:“服务员,给我也拿件试试。” 店员客气地回答:“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本店没有适合您的尺寸。” 厂长像被人打了一个巴掌似的,直着脖子叫嚷:“没我尺寸?你这是什么破店?你就拿这套来,我试试,我肯定能穿得上。” 店员再三解释,对方却是不依不挠。 沈千源笑了笑,轻飘飘地在旁边接了一句:“你们就让他试呗,反正撑破了,人家也有钱赔。” 店员无奈,只好拿了一套最大号的新郎礼服出来。 厂长挺着肚子进了试衣间。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踱了出来。 众人实在不忍围观。 那逃质地精良地礼服被撑得摇摇欲裂。裤腿拖在地上,又紧又绷,衬衫的扣子只能扣上一个。 “哈哈,今天吃得有点饱,还可以嘛。”他说着,艰难地转过身,就在这时,刺啦一声裂响,裤子被撑破了。 店员:“……” 最终,这位厂长灰溜溜地赔了钱,灰溜溜地离开了。 许艳的婚纱也泡汤了,她十分不满,临走时,狠狠地瞪了何雪青一眼,仿佛这事是她的错似的。 沈千源冷冷地说句:“你其实可以把上回的婚纱拿出来再穿一次。” “你——”许艳到底不敢深得罪两人,只好气哼哼地离开了。 第五十七章 御用 两人回到家时,何雪青的姑姑何玉春和堂姐何雪艳。 上次,何玉春和沈千源上语言上略有些不对付,她这次将到沈千源,语气上就有些阳阳怪气:“哟,我怎么也没想到千源这小子竟成了咱家雪青的对象。” 沈千源的态度十分收敛,语气温和,叫了声姑姑。何玉春轻哼一声,见他态度不错,当然也不好深究。 何雪青笑吟吟地看着沈千源,他这一年多确实改变了许多。具体表现在毒舌的时候越来越少了,特别是针对何家的亲戚时,态度好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而何雪青的堂姐何雪艳的心情则有些略复杂。本来,看着这个长相比自己漂亮、学历比自己高、事业比自己好的堂妹因为找对象的事而被人拿来当反面例子,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现在对方要结婚,男主各方面都不错,她心中的那点平衡又要被打破了。不过,这也没关系,她还有孩子呢。 何雪艳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一脸关切地对两人说道:“雪青啊,你今年结婚也不错,婚后就赶紧生个孩子,再晚,你就成了高龄孕妇了。” 何玉春也是一脸郑重:“是啊是啊。得抓紧了,生完头胎,再生个二胎。” 何雪青内心吐槽,这帮人真是没完没了。没结婚时催婚,现在又催生,头胎还没决定生不生呢,二胎都催上了。 沈千源看看何雪青,面带微笑着说:“据专家说,女人30到40岁之间生的孩子智商比较高。” 何玉春出声反对:“哟,那可不一定,我们那一代的都是二十出头都生了。雪艳二十四就生头胎了,你看她家孩子多可爱。” 何雪艳提到孩子也是一脸骄傲。 沈千源一摊手:“可爱又不代表智商。” 何雪艳闻言脸色一沉。 何雪青连忙打圆场:“千源你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 何爷爷也怕他们争执起来,立即转移话题。 沈千源为了缓和气氛,顺便自嘲:“我只是随口说说,那些专家的话又不能全信,他们还说不要人们空腹吃喝呢。” “来来,你们继续聊,我去做饭。”说着,他熟练地围上围裙,去到厨房做饭。何玉春和何雪艳要去帮忙,被沈千源礼貌地请了出来。说没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两人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往厨房凑,就坐在客厅 陪何爷爷说话,何雪青陪了他们一会也去厨房给沈千源帮忙。 她负责择菜洗菜,沈千源负责切菜炒菜。他一边干活一边时不时地看她一眼,抽空还过来偷亲一下。 “你能不能专心些?小心再切到手。” “放心,切不着的。上回是心不在焉。” 两人一边做饭一边说话,配合得十分默契。 “对了,孙阿姨前几天打电话说,她又有空了。到时咱们家还用她。”何雪青笑着说。 “行,你说用谁就用谁。” 何雪青很快就将自己能干的那部分干完了。炒菜的部分沈千源不让她动手。现在家里两个男人私下里送她一个称号叫“厨房□□”。含义不言自明。何雪青再三抗议都没用。 她有些不满地嘟囔一句:“我觉得我做的菜还可以吧,虽然卖相不太好,但味道还行。” 沈千源:“哈哈。” 何雪青在他背上锤了两下:“哎,你的笑声怎么那么魔性?你当初不也夸我做的饭好吃?” 沈千源一吐心中浊气:“老婆,那时候我可是在追你,能不说好听的吗?现在你是我老婆了,是时候知道了真相了,真相就是这么残忍。” “好你个虚伪的家伙。”何雪青佯作生气要离开。沈千源连忙好声哄劝:“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在厨房?留下来添乱也行啊。” 何雪青还真不好放他一个人在厨房忙活。沈千源像酒店大厨似的,一会儿让她帮忙撸袖子,一会儿指使她他抱她一下。 “我总觉得,你从背后抱着我时,我的厨艺发挥得最好。”他振振有词地说。 两人用了四十多分钟,整治了一桌色香味俱佳的饭菜。倒把两位客人震惊了一下。 何玉春尝了几道菜后,惊讶地问:“千源这都是你做的?” 沈千源十分谦虚:“我们俩一起做的,来来,多吃点。”何玉春笑了笑,大家基本上都知道何雪青的厨艺水准。 “味道真不错。”何玉春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何爷爷也是一脸地骄傲。 接下来的气氛倒是融洽,这两人再没有提及何雪青不爱听的话题。 何雪青发现,这些自诩为心直口快的人,一旦遇到真正的毒舌也会变得小心翼翼。 吃过饭后,于非非发信息来问她在不在家,她一会儿过来看看她的婚纱。 何雪青欣然答应。 于非非上来后,何玉春和何雪艳自然也跟着一起去客房看婚纱。 三件不同款式的婚纱挂在大衣柜里,旁边还挂着沈千源网购的小礼服。 于非非一看便连呼喜欢。 何玉春和何雪艳则是面面相觑,啧啧出声:“竟然买三件,太败家了。” “是啊,我那时都是租的,反正穿一次就不穿了。” 何雪青笑笑说:“租的也不错,不过,我想拥有一件自己的婚纱。” 两人只是暗暗摇头。过了一会儿,何雪艳便借口怕孩子闹匆匆告辞离开。 两人一离开,于非非开始跟何雪青分享最新八卦:“雪青,你知道吗?朱文明在跟许艳闹离婚呢。” 何雪青倒也一点也不奇怪,许艳下家都找好了,不闹离婚才怪。 于非非继续眉飞色舞地报道:“听说两家已经开战三次,开骂十来次。许家人鼎力支持女儿离婚,因为第二任女婿更有钱,还答应送他们家一套房子。” 何雪青本以为两人无论怎么闹都只是他们自家的事。万万没料到竟然殃及她这条池鱼。 原因是,许艳和朱近明的开战从现实延伸到了网络上。 朱近明在微博微信qq空间等等上面,发表了一些痛心疾首的指控。他声称自己受了极大的伤害,表示自己对这个虚荣拜金的女人彻底伤透了心,以后可能再也不会相信人性了。 他的受众基本一向很多,同病相怜者极多。大家安慰他,一起帮他骂那个可恶的女人。 许艳也不甘示弱,发长微博指控朱近明的种种不是,大意是,我不在意你穷你弱你丑你年龄大秒射,我也不一定非得坐宝马,可你不能让我坐自行车还天天哭吧。你又懒又抠没责任心还家暴,你让我怎么忍?许艳的朋友和部分网友大力支持这个可怜的女人。 双方展开了一场持久的口水战。 男方骂女方是拜金势力婊。 女方骂男方是人渣中的战斗机。 这就罢了,许艳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是对的,还妄图拉何雪青下水。 “她的前女友何雪青也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不信你们可以问她。” 何雪青被这个称谓惹怒了。 她立即严肃地告诉许艳,并向众人说明:“请不要侮辱我,我没有这个前男友,我只是被骗和他相过亲而已。再这样说,我就告你诽谤!” 虽然她和沈肃端的关系让她和沈千源很尴尬,但她承认他是他的前男友。而朱近明,他算什么东西? 沈千源则真心诚心地在两人的微博上留了言: 一个的最高品味就是他所选择的伴侣。 对方越渣,越证明你的眼光和品味有问题。 满世界地宣扬对方是个人渣、□□,只能证明前者是个是收废品的,后者是眼瞎的嫖客。都别骂了,各回各家,各找下家。 这夫妻俩难得一致对外:“你丫算老几?关你屁事?” 接着两人被盗号了。满屏飘着:“我是收废品的,我是眼瞎的嫖客。” 众人大跌眼镜,狂笑不已。 不过从那以后两人消停了许多,骂战归骂战,再也不敢攀扯到何雪青身上。 最后,两人还是十分艰难地离了婚。据说,朱近明的家人还去捉了奸,因为闹得太厉害,邻居报了警,双方在警察局聊了半天。 这两人一连数天占据小区头条。朱近明的姑姑逢人就骂许艳一家。 只要不再牵扯到自己,何雪青自然不会理会他们两家的事。 她现在正和沈千源投入到忙碌的婚期筹备中。 他们现在每隔几天都会跟沈千源的父母通一次电话,商量一下婚礼的事。 他们二人的态度跟和以前一样,只字不提她和沈肃端的事情。何雪青知道肯定是沈千源和他们提前做好了沟通。她心有感触,挂断电话后,主动上去紧紧抱住沈千源。 沈千源一脸享受,顺便指指自己的脸:“就来个套餐呗,亲几下。” 何雪青亲了他一下。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她好奇地问。 “亲十下就告诉你。” “你个无赖。”她亲了他十下。 “其实就也没说什么,反正就是坚决表明我非你不娶的态度。其实他们的思想比较开放,也不怎么介意这个。”反倒是沈家大伯大姑他们更介意这些。 何雪青紧贴着他的脸,深有感触地说道:“千源,我现在才发现,其实你比很多比你大的男人都独立成熟。你分析解决问题的能力也越来越强。” 沈千源的神色愈发得意,一脸傲娇地说:“你到现在才发现啊。” 他们的婚期越来越近,天气越来越热。 到了父亲节这天,何爷爷收到了一份礼物,乐得他合不拢嘴。 礼物是沈千源送的:一个自动加热泡脚盆,一把练太极的剑,再加一个有助睡眠的药枕。 礼物既实用又贴心不说,关键是心意重啊。何雪青不禁有些惭愧自己的疏忽。爷爷好像还没过过父亲节呢。 沈千源看何雪青神色有异,就逗她说:“可别吃醋啊,你也有礼物。” 她的礼物是从一盒国外代购来的黑巧克力和两个u形枕,有助于减轻颈椎病的,一个放车上,一个放家里。 何雪青扑上去又亲又咬:“你真是我的暖宝宝,让我的心暖暖的。” 沈千源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称呼:“我还是愿意当你的御用牛郎,今晚点我吧,包夜只要9块8。” 何雪青:“……” 第五十章 婚前十八问 刷夜过后。第二天早上,沈千源先起了床,对还在赖床的何雪青喊道:“老婆,你的钱包在哪里?我拿10块钱。” 何雪青翻个身,说道:“你还真要9块8啊,给你一百,自己拿。” 沈千源轻哼一声,扑上去,抱着她狠狠揉搓几下:“想什么呢你,你昨晚说你今天早上想吃豆腐脑,我没零钱了。” “哦,这样啊。”何雪青趴在床上轻笑。 等何雪青起床后,爷爷晨练也回来了。还顺便带了早点,家里有粥,再加上沈千源买的豆腐脑,三个人有说又笑地一起吃了早点。 九点多的时候,何雪青连续签收了几个包囊快递。有沈千源的舅舅寄来的,也有他在东北的姥姥和姨婆寄来的。 何爷爷十分高兴,当下就让何雪青也回寄些本地特产过去,东西倒是其次,关键是对方这份心意让人感动。 沈千源趁爷爷整理东西时,偷亲了何雪青一下,笑着说:“那就麻烦了老婆了,我去公司了。” “你去吧。” 沈千源走后,何雪青就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些特产给他的姥姥和姨婆回寄过去,给他舅舅寄的则是几瓶本地烧酒,她依稀记得他当年似乎很爱这口。那时沈千源太小,他们大人喝到酣畅时常使唤小孩子跑腿,当然这是有零花钱的拿的,往往都是何雪青带着沈千源去买酒买烟。剩下的零钱都换成了零食被他们瓜分。 另外她又挑了几张卡片,简单写了几句问候和感谢的话,随着礼物一起快递过去。 她刚忙活完毕,出版社编辑打电话来说,经他们推介,越南和泰国的两家出版社对她的小说很感兴趣,如果她同意合作,就请寄授权书过去。授权书已经发到她邮箱。 沈千源回来时,何雪青忍不住和他分享了这个消息。 “虽然是越南和泰国,但毕竟也算是走出国门是不?” 沈千源似乎比她还高兴:“咱们下一步就到欧美去,那些国家对咱们进行文化入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也该反攻了。老婆,我亲自担任你的英文翻译,到时咱们角逐雨果奖。” 何雪青连连摆手:“可别。等我写到《三体》那种程度再去角逐吧。” 最高兴地还数爷爷,自从寄出授权书后,他每隔几天都问一次。何雪青只好安抚他别急。 隔了几天,沈千源接到了外婆和舅舅的电话。沈千源将声音放大,何雪青也能听到。他舅舅将何雪青好一顿夸:“你这个媳妇可真善解人意,竟然还记得我的口味,这酒我还以为停产了呢。你小子有福气。” 他外婆的话却有些让人哭笑不得:“千源呐,我外孙媳妇的字写得可真好,亲戚们都夸,比你的好看多了。以后我再不用担心你们的孩子随你那狗爬似的字体了。” 沈千源无奈地笑笑:“外婆,我很小就出国了,中国字写得不好看也情有可原嘛。” 外婆:“可是你的外国字写得更难看呐,跟小蝌蚪似的,密密麻麻的。” 沈千源:“……” 何雪青突然明白,沈千源的毒舌是从哪儿遗传的了。 晚饭后,于非非来了一趟,给何雪青送来了一包零食。并递给她张一张纸。 “这是婚前十八问,比那些‘我和你妈掉水里你救谁’的问题实用多了,我打算跟邓通交流一下,你们也试试。” 于非非走后,何雪青拿起来随意扫了一眼,看上去还不错。上面有不少问题他们已经交换过意见,但再正式地交流一下也挺好。 于是,这晚,两人洗完澡后,何雪青十分自然地说道:“来,咱们来填个《婚前十八问》的问卷。” 沈千源两眼放光:“婚前十八禁?我喜欢。” “是十八问,你能不能正常点?” 沈千源略略有些失望,“好吧,虽然不是我想像中的,我表示愿意配合。” “这还差不多。”何雪青对他的表现勉强还算满意。 “下面正式进入问答环节,请听题。” 1.我们要不要孩子?如果要,主要由谁来负责? 沈千源两手一摊,语调轻松自然:“我对于后代这事不执着,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你生我就好好养,不生也没关系。就这样。 何雪青笑吟吟地看着他问:“那我丁克也没问题?” “没有啊。现在丁克的越来越多了。我朋友中就有好几个要丁克的。” 何雪青不由得想起某些直男癌现象,接着又问:“真的?你难道不想留下你们老沈家的后代?不想传播你的基因?” 沈千源笑笑:“什么后代不后代的,孔子、爱因斯坦的基因强不强大?结果现在谁记得他们的后代是谁啊?更别提我这种的。又不是什么珍稀物种,基因灭不灭绝掉有损失吗?我过好这自己这一生就行了。咱们生孩子,是因为喜欢他,不是因为想播种什么基因。” 何雪青狠狠地亲了他一下,轻轻靠在他肩上:“虽然我知道生育很痛苦,可是我还是愿意和你生一个。” “好啊。” “不过,我想等几年以后再说。” “都随你。” “那现在要不要开始?” “不行,下面还有十七个问题。” 2.我们的家庭赚钱能力及目标是什么?消费观及储蓄观会不会发生冲突? 沈千源:“我觉得我还算有赚钱能力吧。虽然现在混得一般,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咱俩消费观基本一致,比如说都认为钱就是用来花的。 何雪青点头:“确实一致。”这个问题通过,接着来。 3.我们的家庭如何维持?由谁来掌握可能出现的风险 沈千源认真回答:“怎么维持?当然是男人维持啊?要不然,要男人干什么?光用来上床啊?风险我来掌握,收益你拿着。” 何雪青戳了他的脑门一下:“能不能别只记着床什么的,我当然要跟你共担风险,共同维持,我可不想做个不劳而获的人。” 4.我们有没有详尽地交换过双方的疾病史?包括精神上的。 沈千源想了一会儿,说:“疾病史?反正我目前没发现。” 何雪青想了想,自己家似乎也没有会疾病史。 突然,沈千源很严肃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有一种精神疾病,最近才发现的。” 何雪青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什么?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沈千源凝视着何雪青:“我发现我爱你成魔,并且伴有sex瘾,明白?” 何雪青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你给我严肃点行吗?我在给你说正题。” 沈千源一脸无辜:“我也是啊,我很严肃好嘛。” “你那叫做一脸严肃的流氓。” 5.我们父母的态度有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会不会给足够的祝福? 沈千源满意地点头:“你爷爷已经超乎我的预期,我原以为还要努力一段时间呢。” 何雪青接道:“你父母也超出我的预期了。” 这个问题顺利通过。 6.我们有没有自然、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性需求、性的偏好及恐惧? 何雪青飞快地略过了这个问题,快进到下一个。好在沈千源没有注意到。 7.卧室能放电视机吗? 都已经放了。略过。 8.我们真的能倾听对方诉说,并公平对待对方的想法和抱怨吗? 当然能。他们很有很多共同语言,也能理解彼此。秒过。 9.我们清晰地了解对方的精神需求及信仰吗?我们讨论过孩子将来的信仰问题吗? 这个,做为东方人似乎不用考虑这个问题。目前国人大部分的信仰似乎就是财神教。略过。 10.我们喜欢并尊重对方的朋友吗? 这个也没有分歧,沈千源很尊重她的朋友,即使是他所不认同的白冰夫妇也是。 而她也十分喜欢对方的朋友。 11.我们能不能看重并尊敬对方的父母?我们有没考虑到父母可能会干涉我们的关系? 前者已经有答案,他一直尊重爷爷。而她也一定会投桃报李,会好好对待他的父母。 12.我的家庭最让你心烦的事情是什么? 沈千源认真沉思一会儿,摇头说没有。 何雪青也沉思一会儿,没有。通过。 13.我们永远不会因为婚姻放弃的东西是什么? 沈千源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能让他放弃婚姻。他只好坦白说:“我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 何雪青说:“我知道,我的自由自尊以及自我。你以后若是控制欲变强,干涉我的自由,我就踹飞你;若是伤害我的自尊,同样踹之。 沈千源做出不可思议的模样:“你没有搞错?现在你才是掌控者,你掌控我的喜怒哀乐。我的自尊也没了,我现在白天是司机和厨子,晚上是牛郎,精神和*都给你了。” 何雪青:“你怎么每次都绕到某个点上。” “哪个点上?” “懒得理你。” 14.如果我们中的一人需要离开其家族所在地陪同另一个人到外地工作,做得到吗? 沈千源:“反正我做得到,你让我陪你回老家种地都行。” 何雪青:“我也能。反正我的店可以雇人看,我的小说和绘画到哪都能写和画。” 15、婚后谁干家务,吵架了分不清对错谁先低头,冷战超过三天怎么办? 沈千源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我干,你做的饭能吃吗?我没空就请阿姨呗。吵架了,我低头吧。谁让我比你高呢。冷战?我以后不会和你冷战。 何雪青补充一条:“以后我们吵架了,不准无故消失不接电话。” 沈千源赶紧认错:“好好,我一定会的。” 16.婆媳闹矛盾了怎么解决? 沈千源想了一下,回答:“我妈和你闹矛盾?按理,你们一年可能见也不了几面,距离产生美,你们之间的矛盾应该会很少。何雪青一想也是。这个问题也顺利通过。 17.跟异性单独吃晚饭要不要报备,能不能看对方手机? 沈千源十分干脆地回答:“只要是女的我都跟你报备,你可以随意看我的手机电脑邮箱,包括文件夹里的日本动作片。你呢,你随意吧。但男方要是像叶立成那样的,你还是让我知道吧,因为我也会吃醋和没安全感。你的手机让我看我就看,不让我看我就不看。 何雪青大方的表示:“当然可以。” 18.我们是不是充满信心面对任何挑战使婚姻一直往前走? “当然,这还用得着说吗?” 何雪青神态放松:“好了,问卷回答完毕,基本没有问题。” 沈千源琢磨了一会儿,问道:“我觉得你似乎少问了一个问题?” 说着,他抢过了问卷,随意一扫,就找出了那个漏掉的问题。 6.我们有没有自然、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性需求、性的偏好及恐惧? “这个才是最重要的问题,你怎么把它给漏了?” 第五十九章 婚礼(上) 7月份时,两人先把结婚证领了。 沈千源还特意带了一包喜糖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 从民政局出来时,沈千源认真地端详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书,说道:“结婚真便宜,才9块钱。” 接着他又说:“哎,你说为什么男人的法定婚龄比女人大?” 何雪青笑着回答:“因为考虑到男人的智商情商比较低得多给2年时间。” 沈千源嗤之以鼻:“胡说。肯定是因为你们女人比较难对付。” 两人一路说笑打闹着回家去。 沈千源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拍照,然后把结婚证书,上传朋友圈和微博。引来一帮朋友的热烈回复。 通天彻地:“又来虐未婚狗了。” 加非的非:“某人,恭喜你被套牢了。” …… 另一边的朱近明,正在和一帮志同道合的贵族*丝骂女人骂社会。他偏偏还爱自虐地窥视两人的微博,看着他们晒结婚照,暗地里咬牙切齿一番。但他现在学老实了,再不敢发表什么针对两人的言论。只能暗搓搓地跟朋友私下里吐槽。 “某些人脑子是进水了,明明有条件可以找更年轻更貌美的,非得找个比自己老几岁的,呵呵。换了我,一定得找十八的。” 暂时没人理他,他继续自说自话:“你们知道吗?我老婆跟我结婚时才20。” 过了一会儿,有人回道:“可是她现在不是你老婆了。哥们别灰心,赶紧找个稳定的工作吧。你应该能娶到老婆的。” 朱近明被的玻璃心碎了一地:“什么叫应该能?我肯定会再娶一个年轻貌美、不拜金不势力又贤惠又听话的老婆?” 大家:“哈哈……” 两人领完证后,接着便暂时放下各自手头的事,开始全力筹备婚礼。 何家这边,爷爷年纪大了,帮不上什么忙。沈千源的父母离得太远,自然也帮不上忙。一切都靠他们自己张罗。沈家父母虽帮不上忙,但在资金上却大力支持。这夫妻两人的性格都比较粗犷豪爽,不拘小节。最常说的话是你们看着办,差不多就行了。本来按照爷爷的意思,办婚礼的钱他们两家各出一半就行。但沈家父母却一致决定,这钱该他们家出。 沈千源的爸爸打电话给何爷爷说:“何叔,按照我们这边的老规矩是不能让女方出钱的。还有彩礼的事,咱们也好说,一切按老规矩办。” 爷爷说道:“那彩礼的事就按我们这边的规矩吧,不收。你们家真心对待我孙女就是最好的彩礼。”两家在婚礼的大小事上基本上能达成一致。这也让何雪青松了一口气。她见过不少在婚礼之事上闹得很难看的人家,本来心里还有点担心的。如今这样是再好不过。 两人吃过晚饭啃过西瓜后就开始坐在桌前准备请柬,领导、客户这种正式点的关系人,一般都用纸质请柬。同学闺蜜之类的直接发电子请柬就行。 何雪青此时身着穿着沈千源从马云家定制的睡衣,印花夫妻款。沈千源的背上印着:我是帅哥。她背上印的是:我是帅哥老婆。 她还有另外一件体恤,背后印着:我是女王。沈千源的是:女王的面首。 两人一边准备请柬一边计算来宾人数。何雪青这边没多少人。但沈家的亲戚很多,叔伯姑姑,堂兄弟堂姐妹表兄弟一大堆。而加上他妈妈那边的亲戚朋友更多。特别是他舅舅,一向交游广阔,朋友众多。这么一算下来得有好几十桌。酒店早已定好,就在伊城最好的酒店。婚礼则交给靠谱的婚庆公司去策划,他们只需定好主题就行。婚礼现场也交给婚庆公司去勘察布置。 “婚礼真的好麻烦。”何雪青感叹,这半年他们俩净忙这些了。 “麻烦就麻烦呗,反正一辈子就这一次。”沈千源出声安慰。 他们忙碌婚礼的时候,何雪青的妈妈李婷出过来看了一回,但她也只来过一次,接着就欢天喜地地告诉何雪青她怀孕了。 何雪青的心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之前她已经再三劝她要慎重,她不但是高龄产妇,而且还患有各种小毛病。但她铁了心要生二胎,她能怎么办? “那你多注意保重吧。”何雪青也只能这样说了。 “嗯,我没事的。”李婷说道。 她停了一会儿,又试探道:“雪青啊,你姥前天还问你结婚的事呢?你给妈说说,沈家那边打算出多少彩礼?” “妈,办婚礼办酒席的钱他们家全出,彩礼爷爷说就不要了。” 李婷提高嗓门:“怎么能不要呢?你知不知道你表姐要了多少彩礼?十八万,不算三金。人家还只是个初中毕业生呢。你呢,你可比她条件好多了。再说,沈家又不是说不给,他们夫妻俩做生意那么多钱,几十万绝对拿得出来。你要不好意思提,你外婆说,她和我去说。” 何雪青的心情莫名地暴躁:“妈,无论男女,吃相都不能太难看了。” 李婷阴阳怪气地拖长声音:“嗬,你们老何家的就是这么爱装清高。” 何雪青赶紧找借口挂了电话。 她本以为此事算消停了。但没料到外婆会亲自打电话过问这事。还给她出了一堆馊主意。反正中心思想就一个:想尽办法向男方父母捞钱。 “雪青我给你说,村里的老刘家的闺女长得还不如你呢,人家嫁了个大款,要了88万彩礼,还给她弟弟买了辆车。” 何雪青冷淡地说:“我们家不指着我结婚发财,我也没有弟弟。” 不想外婆却笑呵呵地接道:“你没弟弟,不是有哥哥吗?你哥总惦记着你。” 何雪青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说:“不用他惦记,只要他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外婆又接着说道:“哎呀,你表哥也要定下来了。他看上一个姑娘,个子比他还高,长是没得说。亲戚邻居谁见谁夸。就是那什么,女方家非要在伊城买长期买套三居,雪青,你看你能不能支援一下你哥哥?” 何雪青冷笑,终于转回正题了。他们所谓的支援连借都不是,那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 “外婆,我也要买房,又新开了店,现在手里没余钱。” “怎么可能?”外婆自然不肯信。 “信不信由你。还有,那姑娘如果你们吃不消了,就换人吧。” 外婆连忙说:“你表哥就一心一意地喜欢她。你舅舅也觉得姑娘各方面都好,将来生的孩子肯定错不了,也好改善一下咱们李家的基因。”何雪青的表哥不知怎么回事,跟几个姐姐相比,长相十分欠佳,小时候吃得最好,个子却不怎么高。 何雪青不想却说下去了,她淡淡说道:“没用的,就算长相改善了,智商还是那样。”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外婆气极败坏的嚷道。 何雪青趁机挂了电话。以后她表哥那边再打电话来,她不是借口忙就是装没看到。这个表哥做人做到他这个地步,也真够让人无语的。他大专毕业后高不成低不就,身无所长,还总认为自己怀才不遇。总共只上了半年班就在一直宅家里玩游戏看种马小说,然后听说某网站有大神写小说赚了大钱,他也跟风去写。结果连约都签不了,没事就骂编辑不长眼,读者没眼光。 他相亲相了八十八个,看上六十八个,但对方没一个看上他。剩下的几个倒看上他了,他又嫌人家丑、胖。他曾来过何雪青的公司几回,不只一次抱怨她不给他介绍她的同事。 何雪青当时笑着说:“哥,我以后打算在这儿长混的,要是给你介绍了,我的信誉也就破产了。”她跟同事无冤无仇的,可不能做这么缺德的事。 何雪青正在想表哥的事,沈千源回家来了。他一进门就说:“现在有事吗?没事跟我一起看看婚房。” 何雪青正好无事就跟他一起过去看看。 新房离他们小区不远,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小区相关设施还在建设中,但里面的绿化确实做得非常地棒。里面绿树成荫,花木繁盛,一进了小区就能感觉到一股清爽的凉意。 他们的新房处在小区中间地带,1楼,围绕着房子有一片约有半亩地的院子。 两人走过光秃秃的院子,开门进去。房子已经装修过了。装修风格是明显的土豪风。 沈千源笑着说:“这是我舅舅喜欢的风格,不喜欢咱们可以改。” “不用改,这样也蛮好。”她这人最怕麻烦。 沈千源又说:“身份证我结婚证户口本我都带齐了,一会儿你跟我过去一下,房子过户时,咱俩都要签字。” 何雪青听他说过,他舅舅买这房子时是全款买的,要转让房子自然也要全款,他的事业刚刚起步,这钱肯定是他父母出大头,这样,她就不好再加名字了。 “我看还是算了吧。下次买房再加我名就是。” 沈千源抓过她的手,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跟我爸妈说好了,这次也加你的名。要不然,你会没有归属感。” 何雪青也一脸认真地回答:“我就算住宾馆也有归属感。”她自己也有几套房子,有稳定的事业,很多事情已经想明白,所谓的安全感归属感都不再是个事。 沈千源微笑着凝视着她的眼睛,双手捧着她的脸:“我知道你不图这房子,你也不缺房子,可是它代表我的诚意和态度。” 何雪青轻声回答:“我明白,我感受到你的诚意了。” “你可以不要,但我一定要给。再说了,自然界的鸟类求偶还要筑个好点的巢呢。” 何雪青听到他这人不伦不类的比喻忍不住笑了。 她的笑颜触动了沈千源本就十分敏感的神经,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拦腰抱起,满屋子转悠,从主卧到客房再到书房,几圈转悠下来,累得他满头大汗。 看他累成这样,何雪青不厚道地笑道:“以后你要是惹了我,我就拼命增肥,累死你!” 沈千源不甘示弱地接道:“你增肥我也增肥,我不但要肥还要附带谢顶和啤酒肚,带出去寒碜死你!” 第六十章 婚礼(下) 婚房已经定好,装修不用修改,家具基本全套。这倒省了不少精力。 两人在隔壁楼屋给爷爷买了小些的公寓,也在一楼。用的仍是两人的名字,不过是贷款买的。爷爷住得近,他们也方便照顾。原来的房子算是学区房,正好可以出租出去。 接下来是各式各样的杂事。购买小部分家具,床上用品,各式婚宴用品。拍婚纱照,选定伴娘伴郎。伴娘共有三人,于非非、宋静和何雪蓝。新郎是邓通以及沈千源的另外两个朋友。 沈千源虽然是第一次当新郎,但通上朋友、网络获得不少实用攻略,操持起来像模像样的。他尽量把一切搞定,不让何雪青多操心。 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是:“老婆,一切都交给我。我劳累些没关系,面容沧桑些正好显得成熟。你不能操心也不能劳累。” 他亲自去酒店勘察,宴会厅要求无柱子的通厅,不能影响宾客的视线。对高度也有要求,说太低了显得压抑,最好层高在9米左右。最后还要有t台。以便新郎新娘闪亮登场。 他们甚至还去酒店试吃了婚宴上的饭菜,味道还不错。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月。 婚礼前一个星期,沈千源的爸爸妈妈还有继父终于回国了。 两人一起前去迎接。 沈千源的爸爸沈建国仍跟十年前没什么两样,就是衣着打扮洋气许多。而他的妈妈苏明云仍跟以前一样豪爽大气,她一见面就给了何雪青一个大大的拥抱,接着给她介绍自己的第二任丈夫大卫——一个身材壮硕的外国男人。大卫热情地跟何雪青握了握了手,互相问了好。沈千源的继母是位生物学家,去南美考察了所以没有来。不过,她发来了祝福的视频,并托沈千源的爸爸带来了新婚礼物。 苏明云十分高兴,一路上拉着何雪青说个不停:“雪青,你本人比照片上还好看,真是女大十八变。” 何雪青笑:“谢谢阿姨夸奖,不过您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 沈千源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该开口了。 何雪青微微一笑,连忙说道:“都叫顺口了。” 她开口叫了爸妈,两人笑容满面地应下,两人各给了一个大红包,这是俗称的改口费。 沈千源的爸妈回来后,其他亲戚也陆续到来,这些人大多是沈家的亲戚。沈千源的几个姑姑,叔伯,堂兄弟堂姐妹。包括之前来过的大伯和大姑。还有苏家那边的亲戚,舅舅,外婆,表兄弟表姐妹之类。当然沈肃端和江晓蓉没有露面,他们托人送来了礼物,说有事走不开,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再没人提及此事。 何雪青终于见到了沈千源的毒舌外婆,老人家七十来岁,身材高大,面容红润,笑声爽朗。沈千源的妈妈就随她。 她见了何雪青,上下打量,越看越喜欢,一个劲地夸她。夸完又损沈千源:“圆子啊,你这辈子总算干了一件对的事,我一直担心你的眼光不咋地呢,没想到挑了这么个好媳妇。” 沈千源无奈地说:“外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从小到大我干的哪件事不对了?” 众人一起跟着笑。 十月十号那天很快就到了。 清晨6点,何雪青起床吃了爷爷准备好的一顿丰盛早点,还特意吃了翻身饼。接着,化妆师、跟妆师、发型师也到了。她开始换衣服、化妆、做造型。三位伴娘也很快赶到。化完妆后,楼下一阵鞭炮声响。新郎和车队来接新娘。新娘上车,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往酒店。此时,宾客陆续到来。 这次婚礼的主题色彩是白色和紫色。宴会厅内轻纱飘舞,鲜花馨香,灯光柔和梦幻,入口处摆着两人的大幅婚纱照。彩色的气球漂浮在大厅上空。现场布置得简约而精致,主题鲜明而不杂乱。仪式和宴席分开进行,先举行仪式再开宴席。 宾客至齐后,盛装打扮的新郎新娘牵着手伴着音乐走向铺着红毯的舞台。 众人的目光被这一对比璧人牢牢吸引住,有人赞叹,有人拍照。司仪向众人介绍一对新人及双方家长。接着是家长发言。双方家长的发言十分简洁扼要。司仪为了活跃气氛,让新娘新郎说各自说一下相识相爱的经过。 两位新人的朋友们呼声最强烈,一齐起哄:“说,必须要说。” 两人都不是扭捏之人。新郎拿起话筒,大大方方地说道: “那我就说一下我的心路历程: 在遇到她之前,我最担心的问题是没有女人配得上我。” 底下嘘声一片,有人大笑,有人叫好。 新郎继续娓娓道来:“我认识她十几年,但爱上她却只用了几秒钟——没错,我对我的妻子是一见钟情。我也曾顾虑过我的爱是不是很浅薄?但我后来想通了:我对她是一见钟情不错,但这一见,我却用了十几年的时光铺垫。要不然我见过那么多的女孩子,为什么没有对别人一见钟情,却单单对她呢?这世上有的偶然却蕴藏着必然,一瞬间惊艳的背后是长久的寻觅和等待……” 新郎讲得深情真挚,台下掌声如雷,欢声一片。 接下来是新娘。 司仪风趣地转向新娘:“请问新娘,当新郎对你一见钟情并跟踪你的时候,你是对他嫣然一笑还是大喊一声色狼?”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并且目光炯炯地看着新娘等着她的回答。 何雪青接过话筒,落落大方地说道:“其实那时我根本没有发现他。” 众人再笑。 何雪青继续说道:“在遇到他之前,我从没想到要嫁给一个比我小的男人。当他追求时我一度顾虑重重,毕竟他和差了五岁。 当我开始上幼儿园时,他才是颗受精卵时;当我系上红领巾时,他还穿着纸尿裤。” 大家轰然大笑。 沈千源的外婆和妈妈笑得最响亮,他的继父不大明白,苏明云悄悄翻译给他听,他听罢笑得也是一脸灿烂。 何雪青继续往下说。 “但我渐渐被他感动、说服。我感觉到他的诚意和快速成长。他虽然比我小,但在我的生命中扮演的是‘男人’的角色,那不是‘弟弟’的角色。 我渐渐明白,年龄这东西其实越往后界限越模糊。10岁与5岁,18岁与13岁像是两个世界,可是58与53,85与80根本没什么区别。我的心全然地接受了他。同时也感激双方家长对我们的理解与支持,我们基本上没受到什么阻拦,收到的都是祝福。” 众人听罢纷纷报之以热烈的掌声。 沈千源的外婆推推老花镜,对身旁的儿子儿媳女儿们说道:“我越看越觉得这两人般配。”大家真心附和。 婚礼仪式暂告一段落。婚宴要开始了。 第六十一章 结局(上) 两人的结婚仪式并不繁琐冗长,结束时,众人看得仍觉意犹未尽。 接下来是婚宴,众人移到餐厅就餐,餐厅里侍者穿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酒宴摆好,众人按预先安排好的座位坐定。新人开始挨桌敬酒。来宾既有新郎新娘的亲朋友好友,也有一部分是沈千源舅舅的客户和公司员工。幸亏他们提前跟酒店打了招呼,预留了十桌出来,否则真有可能不够用。 两人先是到父母亲友那桌敬酒。何爷爷、何雪青的妈妈和继父、沈千源的父母以及叔伯外婆舅舅们就坐在这桌。 然后是两家较为亲近的亲戚朋友,接着是重要的客户、同事等等。两人一桌桌挨着敬下来。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叶立成竟然也来了。他身穿着裁剪合体的浅灰色西装,面带和煦的笑容,与两人握手道喜:“恭喜。” 沈千源面带微笑,态度大方地与他寒暄应酬。叶立成的目光浅浅掠过身着白色婚纱的何雪青,她今日美得粲然夺目。叶立成心中微澜起伏,与他拥有同样心情的还有李思云。沈千源对他的态度亦是十分大度和气,应该说这是他对李思云最和颜悦色的一次。反正他是最终的胜利者,对这些人大方些又何妨? 两人很快就到了何雪青的大学同学那桌,何雪青没料到周小玲也来了,而她根本没有给她发请柬。 周小玲倒是跟她十分熟络,还笑着埋怨她不够意思。 何雪青笑着解释说:“本来是要给你发请柬的,但是听说你又有喜了,怕你来回奔波太累。” 周小玲微挺着小腹,热络地说道:“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再累也不能错过老同学的婚礼呀。” 她现在已经不炫耀优越感了,这一次主要是来联络同学感情的。 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话,何雪青和沈千源便继续挨桌敬酒。 最后一桌敬完,沈千源揽着她的腰轻声说:“咱们回房间先休息一会吧。” 何雪青笑着点头,她确实有些累。 两人暂时避开人群,悄悄地躲进了房间。何雪青脱掉婚纱,换上一套红色礼服。沈千源让她暂时脱下高跟鞋先放松一会儿,他蹲下来,轻轻地给她按摩脚部。 他一边捏一边说:“老婆大人辛苦了。” 何雪青微闭双眼,享受着他的服务:“再辛苦也值得。” “好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吧。”过了一会儿,她又说。 两人休息一会,又回到了宴会厅,坐到父母那桌随便吃点东西。 何爷爷今日十分高兴,他红光满面,谈笑风生。他跟沈千源的外婆谈兴颇浓。沈千源的父母也一样,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过。唯一略不高兴的是何雪青的继父,他原本以为这对新人要请他上台发言的,他可是连发言稿都准备好了。何雪青要是看过他的发言稿,一定会暗自庆幸幸亏没请他上台。那发言稿足有三页,满篇的套话空话,来宾们不昏昏欲睡才怪。 婚宴结束,大部分来宾就可以回去了。 与新人关系最近亲戚朋友接着移到沈千源的舅舅朋友提供的庄园去。 今日天公作美,阳光明媚,并且无风,十分适合举行室外活动。 庄园景致独特,还提供简单方便的自助餐,宾客们各自拿些甜点水果,三三两两地散坐在草坪上闲聊赏景。新郎新娘也换下礼服,换上休闲些的衣服,晒会太阳,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旁边,邓通和于非非他们正在悄悄密谋晚上怎样闹洞房。有的说要弄个传统的啃苹果,猪八戒背媳妇之类的。 沈千源听到后,一记眼刀甩过去:“某些人,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小心我报复回来哦。” 邓通和于非非悄悄交换个眼神,不由得收敛许多。 最后,一对新人只进行了一个本地保留节目:新郎抱着新娘走红毯。只是这条红毯足有好几百米,新郎一口气将新娘从车里抱到新房。 众人只在新房停留了一会儿,就自觉散去。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两人。 两人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结婚真累。”两人的眼神同时流露出这个意思。 “数数红包,然后洗洗睡吧。”何雪青累得腰酸腿疼,沈千源比她还累,她觉得两人应该也没心思做别的了。 她没想到沈千源竟然提出了异议。 “别啊,老婆,今天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我是没力气了。”何雪青说着话,困意已经袭来。 沈千源突然弹跳了起来,弯腰将她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你这么早就要开始?”真想不通,他哪来的精力? “想什么呢,我抱你进去先睡会儿,养养精神。” 沈千源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帮她脱去鞋子,然后去卫生间找来卸妆棉和卸妆油,蹲在床边帮她卸妆。他时常看她这样做,做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你想吃什么?” 何雪青轻轻摇头,连说话都省了。 沈千源笑了笑:“我知道了,你肯定想吃我。” “哼,自作多情。” 尽管她没有任何食欲,沈千源还是坚持让她喝了一杯牛奶和果汁。 何雪青闭着眼睛喝完,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窗外已是黑沉沉的一片。 十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夜风送爽,今晚的月色十分朦胧。 小区入住的人不多,外面十分安静,屋内也静。她只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这让她的心里安定不少。 她睁着朦胧的睡眼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房间已经被他简单收拾过了。婚纱和礼服也挂到了衣帽间里。宽大柔软的新床,铺着簇新的水红色的床单被罩,两个红色的枕头。 床头的小桌子上还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也不知什么时候放上去的,明明睡觉的时候还没有。她忍不住凑上前闻了闻百合的香气,蓦地发现花束上还有一张卡片,上面画着一个圆圆的笑脸,还有一行小字:“老婆大人,等我洗白白就来陪你。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好的老公。” 何雪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人怎么越来越自恋了。 她靠在床头,拿起手机刷常去的论坛,百无聊赖地搜索一个话题:“你们新婚之夜都干些什么?” 底下一溜人回答:“数红包,然后睡觉。” 怎么都跟她想的一样? 一个话题没看完,沈千源就裹着浴巾出来了。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精壮紧实的胸肌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 他走到床前,伸开双臂弯腰来抱她:“来吧,咱们去鸳鸯浴。” 何雪青抬头冲他笑笑,扔掉手机,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前乱蹭。 沈千源的气息稍显紊乱:“很好,我看你已经满血复活了。” “哪有,还是累。” 卫生间里水气氤氲,白色的双人浴缸里已经放满了热水。 何雪青站在浴缸旁边,笑吟吟地举起双手。 沈千源笑问:“怎么还没交战就举手投降了?” “傻啊你,我是让你帮我脱衣服。” “遵命。” 他默默地帮她脱掉衣服,摘掉内衣,他还想趁机捞些福利,何雪青像一条狡猾的鱼似的,嗖地一下钻进了浴缸。 沈千源故作凶狠地在后面说道:“你今晚逃脱不了我的手掌心。” 何雪青没理他,她徜徉在浴缸里,轻松自在地泡着澡,慢条斯理地玩着沐浴乳的泡泡。 沈千源的目光发直,喉头干涩。 他的声音沙哑:“老婆,你知道你穿什么衣服最好看吗?” “嗯?” 他飞快地自问自答:“你穿泡沫的时候最好看。” 他说着话,迫不及待地向她走去,扯掉身上的浴巾硬挤进了浴缸中,缸里的水不停地往外溢,水气蒸腾,室内温度骤然上升了几度。 两人在满池泡沫中挤压嬉闹。她用手摸他的胸肌,描画他的人鱼线 ,他用两手锁她的纤腰,往上扣住她的胸脯…… 他们紧紧贴着从浴缸中站起身,相拥着冲了个淋浴,一路拥吻着走向卧室的婚床。 …… 很久以后,何雪青浑身无力地窝在沈千源的怀里, 他紧紧抱着她,两人感受着彼此滚烫的体温。 她闭着眼睛问道:“你吃药了吗?” 沈千源用力抱了她一下,用略带不满地语气回道:“我和它你一看到你兴奋,还用得着吃药吗?” 何雪青偷偷地笑了起来,笑毕,她柔声说道:“千源,跟你在一起真幸福,无论做什么都幸福。” 她说完这话,静静地等待着。结果耳边却传来了轻轻地鼾声。 她不禁略感气馁,真是不解风情。 她伸手关掉台灯,闭眼准备入睡。 黑暗中却听见一阵笑声,把她吓了一跳。 她狠狠捶打了他几下,沈千源握着她的手,声调愉悦地说道:“我在心里先偷笑了二十声。”接着,他握着她的拳头举到胸前,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在此宣布:以后我和我的兄弟将竭诚为沈太太服务,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第六十二章 结局(下) 沈千源的父母在伊城呆了一个星期,两人陪着他们和外婆四处游玩。一个星期后,他的父母回了澳洲。 两人商定以后每年春节两家轮流着过,今年就在伊城,明年去澳洲。 婚礼结束,亲朋好友陆续归去。他们的生活又渐渐复归了平静。 两人又商量着度蜜月的事情。 两人虽然都是自由职业,但他的公司刚刚起步,他不能离开太久。何雪青也有一些牵绊。 两人最终决定选择一个岛屿度蜜月。 两人认认真真地把马尔代夫、毛里求斯、巴厘岛、斐济、大溪地、巴厘岛、毛里求斯、塞舌尔、苏梅岛等等适合度蜜月的岛屿甄选个遍。最后决定听从沈千源的继姐苏格拉敏的建议,去大溪地度假。因为那里不但风景优美,而且她有个画家朋友在那里有座小木屋,可以借给他们一个星期。这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接着是办签证,做各种准备。 沈千源的语气略有些遗憾:“本来按我的计划,是想来个豪华游轮环游世界蜜月旅行的。” 何雪青亲了他一下笑着说:“这样已经很好了,咱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环游世界。以后每年出去几次,用几十年也能把世界看遍了。细水长流的,多好。” 沈千源响亮地回亲她一下:“好,就听老婆的。” 他们在大溪地呆了一个星期左右,归国后,生活又回到正常轨迹。 沈千源的公司在稳步发展,公司规模从六七个人扩大到十来个人。 这时,沈千源提出要把自己名下的股份转到何雪青名下一部分。 他说:“以我的能力和家境,给不了你太奢侈豪华的生活。但我想把我能给的都给你。趁着现在公司规模不大,股东只有三个,做什么决定都好说。” 十一月份的时候,何雪青所著小说的越南版和泰国版终于面世了。何爷爷虽然看不懂越南文和泰文,仍时不时地拿出来翻看一番。沈千源的外婆也知道了,非要何雪青给她邮寄一套过去。 何雪青想到自己写的东西被熟人看到,有一种说不出的窘感。但想到他们看不懂,这种感觉又不觉减轻许多。 她接着又开始写作第二部小说,是个科幻题材的。与此同时,她的插画也不断被采用。 她现在的生活是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去溜狗。回来吃早点,接着是看书或是画画。下午去书吧处理一些事情。晚上去看看电影,或是跟朋友聚会。周末就去骑行,摄影,野餐。时不时地和沈千源于非非邓通他们来个短途旅行。两人的时间再充裕时,就去做个长途旅行。四个人的计划是,每年四次长途旅行,两次国内,两次国外。但邓通和沈千源发现,他们两人不能同时出游,因为公司必须要有一个主事的。 于是邓通建议:“那咱们就分开,我和我老婆带你老婆出去两回,然后你们带我老婆出去两回。” 何雪青打断他的话:“还是算了,我和非非一起出去玩,我们也需要女人的假期。”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安慰:“想开些吧,被抛弃了。” 于非非和邓通在当年的年底结了婚。婚礼办得十分有趣,全是两人自己捣鼓出来的。 他们两人的感情十分和谐,二人都是逗逼加二货,每天没心没肺的,乐子不断。虽然偶尔也有些小矛盾,但很快就能和好。 婚后,某次聚会时,于非非喝高了,拉着何雪青和几个朋友深有感触地说:“我差一点就让时代的悲哀成了自己的悲哀。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将就了。幸亏我坚持下来了。坚持下来我才发现:其实当我完全按照自己的步调走自己的路时,反而遇到了愿意配合我跟随我的男人。我越是去迎合别人,越是会遇到挑剔的男人。” 众人深以为然,一齐为她这番话举杯痛饮。 聚会进行到□□时,邓通和沈千源这两个小鲜肉也被人追踪采访。 “你给我们说说,有个比自己大的老婆是什么体验?” 邓通酒量极浅,他喝了两杯酒就开始胡言乱语:“体验啊挺多的,做法也挺多。”然后咚地一下倒下了。 众人接着问沈千源,沈千源喝了一口绿茶,一脸深沉地说道:“我深深地感到国内的某些砖家也不全是胡说八道,女大男小十分符合生物学和社会学规律。听我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就是做为男人,不要把自己最好的年华献给自己的左右手和充气的老婆。找个真老婆才是最重要的事。” 一帮单身汪脸红脖子粗地要揍他:“你说谁的老婆是充气的?有老婆了不起啊!” 有的叫嚷:“真是够了,单身汪遭受歧视。” 何雪青只好上前劝架:“你们别理他,他酒喝到脑子里去了。” 沈千源为了平复众怒,只好上了一点干货:“真实体验就是,我成熟得更快并且不敢松懈。” 何雪青笑着补充道:“他不敢松懈,我是不敢变老,装嫩也更有理由了。”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终于放过了两人。 聚会结束,沈千源把一些喝醉的、没开车的朋友挨个送回去,然后再载着何雪青回家。 两天后,沈千源要去香港出差,时间约为20天左右。两人婚后头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彼此都十分不舍。 何雪青帮他收拾行装,沈千源则出去大肆采购,什么水果牛奶零食给她准备了满满一冰箱,甚至还做了不少熟菜。 他喋喋不休地说:“你一个在家要小心,快递就让他送到物业。晚上不要在外面呆得太晚,不要随便开门,记得按时吃饭……” 何雪青无奈地说道:“行了你,之前的二十几年我不都过来了吗?” 沈千源摸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道理他都懂,可是还是忍不住担心,总怕她过不好。 何雪青怕伤了他的自尊,又赶紧走过去搂着他的腰撒娇:“知道你是替我担心,我会好好的,你就放心地去吧。再说爷爷还住在隔壁呢。” 沈千源最喜欢的就是她这种全然放下防御,态度柔软地对他撒娇的样子。 以前他妈妈还担心过两人的性格不合,毕竟她也是看着何雪青长大的,知道她的性格其实并不柔和,沈千源也是又倔又硬。但她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婚后,两人虽然也会有摩擦,但他们都十分善于沟通和交流。自己犯了错也会及时承认。 沈千源婚前说过,如果两人闹了矛盾他会先低头,但实际情况是,何雪青十分地通情达理,非常顾忌他的自尊心,在外人面前给他留足了面子,遇到她觉得不妥的部分,也会用很幽默风趣的方式提出来,从不让他觉得难堪。 她是那种既坚持自己的原则,又能让别人舒服自在的人。她既保持自我的独立性,又没有失去柔软和撒娇的能力。需要独挡一面时毫不含糊,平时又很依赖他。 沈千源心思千回百折,十分动情地说道:“老婆,肯定是我奶奶生前常拜佛,所以才让我娶到你这么好的老婆。我找遍了南北半球,才找到你这样的。” 何雪青脸埋在他背上,笑呵呵地说道:“你今天又吃绿箭了?口辞好清新。” “是吃了,你转过来闻闻。” “不闻,一闻就羊入虎口。” 然而,她到底也还是入了虎口。 沈千源像是要被后来的二十天都一起预支似的,动作迅猛,体力持久。人家是小别胜新婚,他们还没分别,就已经新婚了好几次。 事后,何雪青瘫软在沈千源怀中假寐。 沈千源闭着眼问:“老婆你是不是担心我管不住下半身?” 沈千源不承认:“才没有。” 沈千源轻轻笑道:“别蒙我,你以为我不知道?邓通说,他出差时,非非打电话到酒店假装小姐跟他聊天。” 何雪青忍俊不禁,她没料到于非非还能干出这种事。 “放心,我不会干这种事的。” 沈千源主动下保证:“你也放心,性生活我能自理的。” “切,下流。” “那我要不要上马云家买个男人穿的贞操裤?” 何雪青有点惊讶:“马云家也卖这个吗?” “肯定有。” “等双十一时我去买个。” 第二天早上,沈千源拎着行李去了机场。 他一下飞机就给何雪青打电话报平安。到了下榻的酒店又把房间里的电话发给她。 办完事后,他九点多就回了酒店。 然后就开始跟何雪青东拉西扯,一直煲电话粥到十点才去睡觉。 出差的二十天里,沈千源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来。 “老婆,没有你指使我,真不习惯。” “老婆,你昨晚一定很累吧,因为在我梦里,你一直在和我做运动。” 半个月后,沈千源办完了公事,悄悄提前回家,准备给老婆一个惊喜。 他没料到自己却扑了个空。 何雪青不在家,也不在爷爷家。 她究竟去了哪里? 很快,邓通就告诉他,她和于非非等几个好朋友在小聚,说是参加什么“三十岁前夜的聚会”,不准男人在场。 这两个难兄难弟只好在家打游戏等待聚会结束。 沈千源一听到于非非打来电话,就飞奔回家,开了车去接人。 一帮女人喝得东倒西歪的,何雪青看上去也没少喝。 她看到沈千源不由得一惊,沈千源心里多少好受些,总算让她有点惊喜。 他扶着她上车。何雪青脸色绯红,目光迷离。让沈千源看得浑身燥热,一路上,他逮着机会就偷袭她。 何雪青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大发感慨:“你知道女人最怕的是什么吗?” 沈千源想了想认真回答:“怕黑,怕鬼?” 何雪青摇摇头:“这两样小时候最怕。”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过了二十五岁以后,我最怕的是时间。它像一个恶鬼似的在后面紧追着我,我怕老,怕丑,怕壮士难酬,怕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怕自己还没来得及绽放就枯萎了。在我二十七八岁时,我最怕三十岁的到来。可现在它已经来了。” 沈千源渐渐放慢城速,紧紧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道:“时间这种东西,谁都害怕。女人怕,男人也怕。人们都怕老怕死。秦始皇要是不怕,他干吗去寻找长生不死药?” 说着说着,他的画风又开始转变:“时间让女人老了容颜,塌了妹妹,可也让男人谢了头顶,软了弟弟。 咱们不怕它,跟它做个朋友。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的美。” “嗯……”何雪青的声音轻不可闻。接着,她睡着了。沈千源哭笑不得。原本的惊喜之夜也变成了醉酒之夜。 他把她抱回家,又抱着冲了个澡,还帮她卸了妆,最后什么也没做,抱着她沉沉睡去。 不过,惊喜还是会来的,就是推迟到第二天了。 次日的整个上午,他惊喜地看到了她的热烈绽放和妖娆盛开。他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仿佛是心有灵犀似的,他刚醒,电话就打进来了,是她用爷爷的手机打的。 “今晚在爷爷家吃饭,你把我的手机拿来。” 沈千源笑了笑,找到了她的手机。 他翻手机时,无意中看到某论坛上有网友在问: 请问,老牛吃嫩草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青牛饮源”回答:“鲜嫩、多汁,吃一棵顶两棵。” 沈千源略感不满,怎么才顶两棵呢,他又不是王中王钙片,吃一片顶两片。 于是他悄悄地补充了答案:“嫩草好,营养高,采阳补阴效果棒,谁吃谁知道,没吃过的不会明了。” 正文完结。 第六十三章 番外 他们结婚已经三年了。 结婚不是一个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还好,这个开始,他们一路顺利地走下来了。 这三年中,他们在彼此的爱中,十分放松,大部分时间都很快乐,共同成长。既有彼此独立的空间,又能互相依恋。精神上能平等交流,感情有处安放。 何雪青迈入三十大关以后,蓦然发现,她曾经恐惧的三十岁也不过如此。它无非是一个数字而已。曾经的躁动不安,浮躁忧虑渐渐沉淀下来。她画画写作,健身运动,学习摄影,练习书法,每年出去旅游。或是和沈千源同去,或是和闺蜜朋友同去,有时也独自前去。她已经出版了七本书,在小众圈子里小有名气,还举办了几场签售会。也出版了自己的插画集。她的摄影水平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并且被本地的作协邀请入会。本来何雪青对此没什么想法,但爷爷比她激动多了。老人家总觉得脱离了集体组织不安全。这个协会听上去又那么高大上,怎么能错过? 何雪青在本城小有名气,有人就替沈千源担忧,不时有人问:“老婆比你名气大,才气高,你会不会觉得没面子?” 沈千源对这个问题十分瞧不上:“为什么会没面子?能娶到这样的老婆说明我眼光好,魅力大。只有像我这样的上等男人才会怜惜女人、欣赏女人,越是下等的男人越坚持是他们□□中的优越者,因为自卑。” 而沈千源也变得愈发成熟稳重。他自我标榜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魅力。当然,确实有年轻女孩子对他表示过心意,基本上不用何雪青出手,他自己都打发了。 他在外面越来越有霸道总裁的范儿,但一回到家又变得贱贱的,又蠢又萌跟雪球有得一拼。 两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沈千源没有长尾巴。 两人的日子过得十分快乐,唯一的一个小烦恼就是爷爷和沈千源的外婆时不时地催生。 爷爷如今不看抗日神剧了,他改看《爸爸去哪里》了。一边看一边对两人说:“你们看孩子多可爱啊。” 何雪青笑着说:“我明天打电话给电视台,建议他们做一期爷爷去哪里,到时你老人家带我去参加。” 爷爷笑骂了一句:“你这孩子,从来都没来正形。我是在给你说正事,趁着年轻,趁我还能动也能帮你们带孩子,赶紧生一个。” 何雪青只好说:“行吧,我们明年开始准备。” 于非非和邓通也跟他们有同样的烦恼。他们的家长催得更厉害。 且不提那些早婚早育的同学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就连白妈也要生二胎了。她们还没动静,家长怎能不急? 何雪青问沈千源:“你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了吗?” 沈千源说:“早做好了。一切随你。” 何雪青还是更喜欢过二人世界。可能是她自我太重,她做不到一切以孩子为重,也不想去按传统标准做一个所谓无私的母亲。 她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假如我们不孕不育怎么办?” 沈千源笑了起来:“那有什么关系。喜欢孩子就领养,不喜欢就咱们两人过。” 何雪青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而她妈妈却真怀疑他们有这个毛病。 她妈妈因为年纪太大,二胎终究还是没保住。不但没保住,还险些丢了命。 当何雪青接到电话时,她妈妈已经在急救室中。幸亏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元气大伤。她从此算死了心,转而关心女儿的生育问题。这次是直接建议他们去看大夫。何雪青只好委婉搪塞过去。 两人还是没有就范,他们等彼此的事业稳定下来就开始了旅行。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在外面旅行。从大兴安岭到梅里雪山,从青藏高原到戈壁沙漠,有时是自驾车有时坐车,有时徒步旅行。他们有时也去澳洲小住一段时间,看看沈千源的父母。他们两人倒没有催生。不过,他们也得知,沈肃端已经结婚了。他们目前定居在上海,女方是一个很好的上海姑娘,他的病也一直没有再犯。何雪青默默替他高兴。 他们旅行大半年后,又重新回到伊城的家中。 爷爷笑着欢迎他们,圆滚滚的雪球来扒两人的腿。 他们以前也曾经想带爷爷出去旅行,但人上了年纪就不大爱动。折腾了几次后,便再也不去了。两人也就随他去了。如今爷爷留在家里,精心照料打量他们的菜园。 菜园用木栅栏围住,外面种了石榴树,无花果树。中间种了一棵葡萄树。菜地不大,但蔬菜种类十分齐全,小白菜、小油菜、空心菜、西红柿、辣椒等等都有。小区的邻居们每回路过这里都要驻足围观一阵,见到爷爷随便聊两句。他现在因为溜狗种菜连太极下棋结识了不少新朋友,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两人回到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何雪青就带着奶粉去白冰家,这是出国前白冰托她买的。 她到朱家时,白冰正在洗衣服。 她产后还没恢复,身材有些臃肿,脸色也因为照料孩子而显得十分憔悴。 白冰见到何雪青,局促地笑笑:“家里有些乱,你随便坐吧。” 何雪青笑着说:“没关系,又不是外人,家里有孩子都是这样。” 因为孩子睡着了,白冰难得一会悠闲。她给何雪青倒了杯水,两人一边喝水一边闲谈。 她无非是说些家长里短,公公婆婆和孩子的事。 何雪青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插问几句。 白冰说着说着,突然问道:“雪青,我总说这些,你们会不会觉得烦?” 何雪青忙说:“没有啊。” 但是其实她也知道,这几年后,她和于非非与白冰越来越远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们出去旅游,白冰在家带孩子;她们去骑行聚会,白冰还是要带孩子;她关心的是物价上涨,孩子上哪家幼儿园好,她和于非非现在关注的是哪里最好玩,哪本新书好看,渐渐地,她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 “雪青,我有时看到你和非非过得那么自在,也会想,如果我坚持下去会怎样?”白冰神色落寞地叹息道。 何雪青安慰道:“你现在过得不挺好吗?一儿一女,孩子健康,家庭幸福。” 白冰神色复杂地笑了笑:“那只是表象,其实真正的生活是一地鸡毛。”何雪青知道,虽然朱家父母很开明,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矛盾。夫妻两人感情基础薄弱,两个孩子相继出生,经济问题,家务问题,各种矛盾杂事积累在一起,怎能让人不感到厌倦疲惫? 何雪青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们呈现给别人的生活都是表象,而真实的生活都琐碎的。” 她知道白冰是无法挣脱眼前的生活,她以前还自由时都没有,更遑论现在。但她也不忍心给她刺激。她从来都挺反感那些爱显摆爱炫耀的人。他们以打乱别人寻常的满足和温暖为已任,以别人的挫败感和自卑感为荣。她也一直注意不要让自己成为这种人。幸不幸福,自己体会就行了,何必炫耀给别人看?更何况是对方还是自己的好朋友,即便今后来往减少,但二十多年的交情仍在。 两人聊了一会儿,孩子哭了。何雪青又呆了一会儿便提出告辞。 “有空常来玩。”白冰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笑着说。 “会的。”何雪青回头朝她招手。 但她知道,两人的来往会越来越少的。 何雪青出了白冰家,没走多远就碰见了沈千源,他溜雪球溜到这儿来了。 雪球像只白色的球在地上滚动,本来腿就短,又长胖了好几斤,简直没法看了。 “前面的那位美女,请问现在几点了?”他一脸垂涎地看着何雪青,活脱脱一个急色的猪哥。 何雪青白了他一眼,继续高冷地往前走。 沈千源在后面紧追不舍,雪球也不停地捣腾着小短腿在后面跟着。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朱近明看到了,他举起手机,正打算偷拍一个沈千源搭讪美女的小视频。不想,这时何雪青刚好转过头来,他怔了一下,赶紧停住手,然后假装拍风景。 沈千源好笑地看着他,像看耍猴的似的。朱近明这几年过得十分不如意,他不停地相亲,不停地被拒。最搞笑地是前些天相到一个带孩子的离异女,他嫌弃对方有孩子,正在犹豫时,不料有人又给那女的介绍附近农村的一个小伙子,那人在本地卖麻辣烫,人家未婚,人长得也不错,赚得不少,人家还很大度,说女方带孩子也没关系。男方家人也同意,因为村里太缺女人了,别说带一个孩子,就是带仨都有人愿意娶。那女人果断抛下朱近明跟麻辣烫小伙子好上了。朱近明气得不知说什么好,然后继续在微博骂社会骂女人。 今日也真是冤家路窄,他们不但碰上了朱近明,还碰到了他的姑姑朱平。 朱平看着两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两个呀。” 何雪青和沈千源十分冷淡地回了她一句。 朱平大声对朱近明说道:“近明,我今日给你介绍的是个三十岁的女的,她呀是年轻时太挑,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然后扒拉扒拉地说个不停。 两人都没理会她。 但朱平对侄子的离婚还是有些介意的,为了怕人笑话,她通常都会先宣扬二婚的男人是个宝,二婚的女人是根草这种说法。这次也不例外。 平常大家都会付之一笑。可惜今天她遇上的是沈千源。 沈千源一听到她这番言论,就忍不住冷笑一声:“二婚是不是宝那也得看人。二手的劳斯莱斯跟二手的桑塔纳价值能一样吗?阿姨您说是不?” 朱平和朱近明:“……” 沈千源说完,一手牵着雪球,一手揽着何雪青飘然离开。 等走远后,何雪青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两人一狗在人行道上互相追逐着,初夏的阳光明艳炫目,一如两人脸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