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神骗 偌大的城池坐落在古老的乌山脚下,这座山滋养着城里的百姓,一代又一代。 这座城是申屠四城中的一城,名曰辽城。 虽城主申屠家族不在此城中居住,但是此城繁荣不减,长街喧闹,商铺林立,更有豪华车马来往,热闹非凡。 城北高门大户鳞次栉比,背靠乌山,能在城中这个地域买下地皮安宅子的非富即贵。 林府,金匾高悬,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分耀眼。 府中亭台楼阁,假山花园,拱桥流水,无不齐备精致。过往下人衣着统一,踏步无声,垂首屏息,训练有素。 此时正好太阳偏西,阳光照在宅子的东厢,反射出极其刺眼的紫色光芒。 但凡走在宅子里,总是能被那紫色的光照在眼睛上,从而不得不眯起眼睛躲避。 长廊之上,一个眉目略冷清的丫鬟扶着另外一个白裙姑娘,俩人看起来年纪相仿,不过二八年华。 白裙姑娘被扶着一只手,走路时那双澄澈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丝毫没有转移松动。 她肤白乌发,样貌甜美,只是那双眼睛徒有澄澈却无光彩,让人一眼就看得出,她不是个正常的人。 身边的丫鬟个头稍高,一张脸虽无出彩之处,但是那清冷的气质却不容忽视,这个丫头可不是善茬儿。 俩人缓缓的走出长廊,紫色的刺眼光芒立即照在了脸上。丫鬟微微偏头躲开,身边的白裙姑娘却纹丝不动,更像是没感觉到一般。 “这边。”丫鬟很快的扶着她走上碎石子的小路,四周假山林立,也适时的挡住那刺眼的紫光。 白裙姑娘无声的哼了哼,即便没发出什么声音来,可是从她的脸上也能看到一抹鄙夷。 “真应该把许老头的狗皮膏药贴在苟半仙的脸上,弄个什么紫气东来,每天下午开始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叶鹿小声谩骂,同时缓缓的转动自己的眼睛,她迟早得被晃瞎眼。 “嘘,有人过来了。”身边,麦棠小声提醒。 叶鹿闭了嘴,任麦棠扶着,俩人一步步的穿过碎石子的小路。 果然,走不过几步,前方两个丫鬟端着新鲜洗好的水果走过来。与叶鹿主仆俩迎面相逢,两个丫鬟只是稍稍错身,然后便走了过去。 “希望这次这大夫人不要再问我她什么时候能生儿子了,她已经生不出来了。”即将走出假山的范围,花丛对面就是一个大院子,叶鹿小声轻叹,这个问题她真的解决不了。 “即便你说她能生,林老爷也未必和她同房。”麦棠声线无温的劝慰,要叶鹿别发愁。 “呵,呵,呵。你打算就让我这么告诉她?那咱俩就得被赶出去了。这地方好吃好喝,一时半会儿的,我还不想走。”叶鹿的眼睛始终直视前方,甚至连眨眼的速度都比寻常人慢上几倍。这种功夫,是天长日久练出来了,即便眼睛酸涩,她也能保持不眨眼。 “许老头曾说,这林府富不过二十年,眼看着今年可就是第十九年了,估计要倒大霉了。”麦棠几不可微的摇头,她可不认为她们能在这儿吃喝更久。 “他说的话你也信?还有人说我是摸骨神算呢,你怎么不信我的话?”叶鹿不屑,她就是干这行的,十个算命九个骗,她就是‘骗’这个队伍里的。 “你是假的。”麦棠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们俩一起长大,她几分能耐她还不知道。 “即便是假的,我也能骗来吃喝,顺便把你也养的白白胖胖。”叶鹿引以为傲,她能骗来,也算本事。 麦棠不语,算是争辩不过她。 俩人步子缓慢的走进那圆月型的拱门,入眼的别有洞天。这是大夫人居住的地方,算得上是这林府里第二豪华的地方了。 乌山泉水直接从这院子里穿行而过,上面搭建了汉白玉的拱桥,那东厢的紫光反射过来,把拱桥都映照的成了紫色的。 麦棠扶着叶鹿走过拱桥,然后朝着那碧玉小亭而去。 亭子里三个女人在座,四周七八个丫鬟,石桌上茶点果盘一应俱全,香气袭人。 再观那三个坐着的女人,一位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妆粉俱全。金钗银饰,衣裙华贵,在座的三个女人之中她穿戴最为繁琐厚重。但同时也看得出身份来,这才是正室。 左侧,坐着另外一个女人,看模样已三十有余,穿戴稍朴素,脸上也更是素净,毫无妆粉痕迹。 对面,一个年轻的女人略有拘谨,即便绫罗在身,可看起来好像不习惯似得,整个身体都紧绷着。 头上一只金钗吊着碧玉的坠子,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而轻晃。即便没看到正脸,可也知道样貌不俗。 随着麦棠扶着叶鹿走进了亭子,大夫人也开了口,“叶姑娘,今儿请你过来是有件大事。这苟半仙和方道长又是批八字又是测四柱的,都说老爷新接进府里的五夫人能生儿子。要我说,是否能生儿子,在八字上可看不出来。所以,还是得请叶姑娘你来摸摸骨,看看五夫人是不是真的能生儿子。”大夫人边说边瞧着那低头拘谨的五夫人,敌意不轻。 叶鹿眼睛不动,却是能看得到那个五夫人,年纪不大,而且看样子出身贫贱,否则也不能甘心的给一个半百的老头子做小。 “好。”叶鹿面色不变,眼睛直视着前方,一边伸出了手。 “五夫人,站起来让叶姑娘摸摸骨。叶姑娘是女子,你也不用怕。”大夫人几分趾高气昂,言语也更是尖刻。 那五夫人站起身,略踌躇的挪到了叶鹿的面前。 叶鹿的手白皙细腻,没有一丁点儿的茧子,她的手先搭在了五夫人的手臂上,然后游移向下,最后抓住了她的手。 先从手指摸起,然后又挪到肩膀锁骨处,复又滑到下颌两腮,两颧眉骨,天庭后脑;最后,直接向下,摸到了两胯。 五夫人站在那儿几分想躲避,可是那大夫人的眼睛就像钩子似得就在身后,她又避无可避。 在胯骨上摸了一阵儿,叶鹿收回了手。旁边麦棠立即抽出一张帕子来递到叶鹿的手上,她缓缓擦手。 大夫人和旁边那二夫人不眨眼的盯着叶鹿,就想听答案。 五夫人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也不由得抬头看向她。 “五夫人的筋骨是极好的,骨细圆不尖凸,皮肉细滑附骨,血相极佳。不过,若说生男,还是差了些,肩膀过细胯骨过窄。”结论就是,五夫人生不了儿子。 大夫人和二夫人的脸上立即露出笑意,几分得意,又几分鄙夷。五夫人缓缓垂眉,看来这个结论不是她所能接受的。 “叶姑娘说得好,赏。”答案很合大夫人的意,开口便赏。 一旁的丫鬟走过来,直接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麦棠。 麦棠接过,毫不推辞。 “既然再无其他事,小人先回去了。”叶鹿双眼无神,说着,她转身,眼睛至始至终都直愣愣的。 麦棠扶着叶鹿离开小亭,还能听到亭子里大夫人和二夫人不掩饰的笑声,刺耳至极。 顺着来时路往回走,假山林立,前后无人。 “苟半仙和方道长都说那个五夫人能生儿子,你就顺着说呗。不然他们又认为你是故意拆台,和他们作对。”麦棠拿着那锭银子,小声斥责。银子是重要,可是安宁的生活也很重要。 “我唱反调不是能挣钱么,再说,我要真的也说那个五夫人能生儿子,大夫人和二夫人还不得把那五夫人给生吞活剥了?受点嘲笑,总比没了命要好。”叶鹿就当自己是做好人好事儿。 “要是到时五夫人真生个儿子出来,被生吞活剥的就是你了。”麦棠还是觉得此地也留不了多久了,先想后路比较靠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先挣钱再说。挣够了钱,咱俩就去买个小房子,继续摸骨算命。照这样挣下去,说不定有生之年咱俩也能买一个这样的宅子呢。”那敢情好,她也能做地主了。 麦棠冷声的哼了哼,叶鹿这美梦做得好,但更得看清现实,她们俩现在就是穷光蛋。 装模作样的任麦棠扶着往回走,叶鹿看起来就是个盲人。她扮盲人扮的像,并非全靠自己摸索,那是因为她爷爷叶洵就是个盲人,并且也是个摸骨算命的。 这门手艺算家传,而且几乎每一代都能出一个盲人来。结果到了她这一代,就没盲人了,只有她一个。 做这行的,家里没有大富大贵的,所以这清贫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十岁,爷爷去世。 她和打小就被爷爷收留的孤儿麦棠相依为命,为了一口饭吃,不得不开始算命这行当,毕竟这个她们更了解。 以前每天都看着爷爷开档算命,耳濡目染,懂得些皮毛,就能混饭吃。 叶鹿更是能说会道,又有爷爷的老招牌做保证,这几年来俩人倒是一直能吃饱。 今年年初,俩人进了林府,和林府中众多的‘神算’一起,为林老爷预测前程,增财运,避灾祸,甚至连生儿子这种事也要插上一脚。 不过一切也多亏这林老爷信这套,否则,这么多的骗子可没办法同处一个屋檐下混饭吃。 002、猫骨 西厢的一个独院,虽狭窄,但是有围墙隔出来,这里倒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院子里摆了一张石桌,桌上放着果盘花茶,气味儿清香。 白裙的叶鹿坐在桌边,那双澄澈的眸子在果盘上来回转,此时看起来十分灵动,没有丝毫的眼盲之相。 麦棠坐在另一侧,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剑身两侧由铜钱并排绑缚,用红线穿插,看起来很是精致。 “叶家小儿。”蓦地,墙外传来一声重斥,下一刻,一个个头不高的小老头走进了院子。他头发黑白参半,一只眼睛上还被眼罩遮盖住,是个独眼龙。 叶鹿的眼睛在瞬间失去光彩,手里还拿着鲜红的果子,红唇弯弯,“苟半仙。” 麦棠拿着桃木剑,脸色冷冷的看向苟半仙。 在石桌前停下,苟半仙看了一眼麦棠,随后冷哼一声盯着叶鹿,“你这丫头,明知我和方道长已经预测出五夫人会生儿子,你为什么又给大夫人说五夫人生不出儿子?你是故意的吧!”苟半仙前来兴师问罪。 “我摸过了,她的确生不出儿子。你又打算让我说假话附和你们?一次两次的我就当给同行面子,但再三再四我也没办法。这若是提前谁给我点儿好处,说不准儿我会临时改口。”叶鹿笑着说,又一边啃手里的果子,即便是双眼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可是她那模样也是气人的紧。 苟半仙气的不轻,“想管你苟爷爷要好处?黄毛丫头,若不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能安然的呆在这府里吃吃喝喝?” 桃木剑翻飞,发出刷刷的声响,麦棠站起身,一只脚踩在石椅上,冷冷的盯着苟半仙。 “哼,你们这些雕虫小技还想吓我?爷爷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你们还穿开裆裤呢。”双手负后,苟半仙趾高气昂。 “是么?”麦棠冷笑,手腕翻转,桃木剑翻飞,只是一个动作,麦棠便收回了手。 苟半仙只觉得下体一凉,低头,裤子居然掉了。所幸裤衩够大,遮住了不能露的地方,但那两条腿却是迎风招展。 “你们两个臭丫头,等着瞧!”弯身一把提起裤子,苟半仙快步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放狠话。 “成,我们等着。”叶鹿大声笑,恍若风铃,好听的紧。 麦棠拿着桃木剑,剑尖的地方有些闪亮,那里藏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插在剑尖里。若是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所以这东西的确能忽悠人,将麦棠也衬托的好似深藏不露的高手。 “哼,再恬不知耻,我就把他的舌头割下来。”麦棠冷哼一声,满脸杀气。 “你吓唬吓唬就成了,小心露馅。”叶鹿恢复常态,那双眼睛波光流转,灵气十足。配上她那张甜美的脸蛋儿,说什么胡话都有人相信,实在适合骗人。 “即便露馅我也要拉着姓苟的陪葬,真当自己是半仙呢,就是一坨狗屎。”麦棠咬牙切齿,十分暴力。 “他的确不是半仙儿,但是骗人的功夫比我高超,说实在的,我还真得跟他学学。”叶鹿将果核扔掉,一边眯起眼睛,别的技艺暂且不说,骗人那也算本事。 “学他?那你不如去学学方道长,三天两头的抽搐吐口水,然后就说是神灵上身了。”麦棠觉得这招更好使。 “太恶心了,我不学。”叶鹿摇头,她才不要学那个。干这行的,大部分都是骗人的,各种骗人的她都见过。像方道长这种不算新奇,还有那种会忽然间学着蛇的样子在地上扭动着爬行,待‘醒’过来的时候就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神游太虚去了。 反正骗人的伎俩是层出不穷,只不过有的高深有的拙劣,而叶鹿就是要朝着高深的方向走,反正她这辈子就得指着这个混饭吃了。要是越来越拙劣,她和麦棠就得饿死了。 “这里养的人太多了,我总觉得咱们呆在这儿不是长久之计。你琢磨一下,然后咱们赶紧撤。”麦棠心里不安,因为许多同行都在这儿。大家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套路差不多,想要设计陷害对方也轻而易举。 “去哪儿?在街上开档算命收入太不稳定,还是在这里挣得多。”起码这里吃喝不用愁,在外面的话,还得从每天的收入里扣除吃喝,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随你吧。”麦棠摇摇头,她不管了。 “放心啦,我可是神算,要是苗头不对,肯定早早就能预感到。”叶鹿安抚麦棠,换来的是麦棠的嗤之以鼻。 叶鹿不以为意,琢磨着要怎么弄来更多的钱。 麦棠看着她,半晌后忽然低声道:“你悠着点儿吧,别再惹出什么事儿来,要是把小命也搭进去,我没办法向爷爷交代。” 眸子一转,叶鹿看向麦棠,“担心什么?我死不了,我可有九条命呢!” “可是据我所知,你已经丢掉两条了。”麦棠面无表情,冷冷的提醒。 眨眨眼,“没事儿,还有七条呢。” 无言,麦棠只能摇头,她算没辙了。 叶鹿揪起一个葡萄粒儿扔进嘴里,心下却也几分没底。这九条命,说的是她的命骨。 叶洵曾给她摸骨,说她是猫骨有九条命。不过五岁那一年就丢了一条了,因为她险些死了。 其实若说死了,叶鹿觉得就是死了,因为原来的小叶鹿死了,才换来了她的重生。 第二条命,是在十岁那年,叶洵去世,她莫名其妙的大病一场。要不是麦棠背着她满城的找大夫,说不定也死了。 之后这六年来,她一直活蹦乱跳,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按照叶洵的意思,她的九条命要是都没了,可能就死了。 叶洵的话,叶鹿还是有几分相信的,但他又说她是杂草命,生命力旺盛。可是,猫骨和杂草命似乎又是矛盾的,时至今日她也没琢磨透彻。 “不如,你去许老头那儿推命试一试?我觉得,他有真本领。”麦棠对许老头几许推崇。 “推命我也会,还用得着别人?年、月、日、时四柱,一推就知道了呀。”叶鹿摇头如拨浪鼓,她才不要,她不信。 “你那只是皮毛,是用来唬人的。”麦棠不满,她学来是骗人的,但许老头不是啊。 接着摇头,叶鹿就是不信,大家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所以谁也别给谁讲聊斋。 003、各路神棍 一个阴雨天过去之后,这林府的主子林长博派人召集了养在府中的所有神算半仙异士。 尽管不知是因为什么事儿,但是他只要有这种动静,那么就肯定不是小事儿。 收拾了一下,麦棠扶着叶鹿的手臂,俩人缓缓走出小院儿。 几步之后,就碰见了小个头的苟半仙。他瞧见她们俩,立即扬起脸,重重的冷哼一声,用鼻孔对着她们。 麦棠冷眼瞪回去,很有杀气。 苟半仙先一步走开,麦棠轻啐一口,“老东西。” “别打架,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要是露馅了,咱们就真得被赶出去了。”她被塑造成一个神秘的高手,要是露馅可惨了。 “闭嘴。”前面有人出来,即便大家都或许心知肚明对方是骗子,可还是得隐藏。 从前方一个小院儿里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男人,瘦的像纸片,一张脸也惨白惨白的,活像被妖精吸了阳气似得。 “是叶姑娘,几日不见,叶姑娘精神头愈发的好啊。”瞧见了叶鹿和麦棠,方道长停下脚步,别看那张脸惨白,可是那双眼睛却十分不规矩。其实几乎不用刻意观察,看他那张脸就知道这厮纵欲过度。 “听方道长的声音,看来近些日子过得也不错。啊,对了,前些日子大夫人叫我给五夫人摸骨,不好意思,我的说法与方道长相悖。” “没事没事,就是得有不同的结论才能分出高低来呀,从而也能让大家都知道,到底谁的道行深。”方道长可不是苟半仙,但他这个德行还不如苟半仙。 “说的对,还是方道长高瞻远瞩。那咱们就瞧瞧,这五夫人到底最后会不会生个儿子出来?”双眸无光彩,叶鹿盯着前方,可是却完全看得到方道长那张惨白的脸。即便她不会观相,也能看出这方道长要是再不收敛,迟早得精尽人亡不可。 “好,就这么定了。”方道长抬手拍在叶鹿的肩膀上,那动作,很是猥琐。 麦棠瞪视着他,但方道长好像没看到一样。又轻轻地拍了叶鹿两下,他才举步走开。 “淫贼。”麦棠咬牙切齿,这一行里,无数人渣。 “他就是在手上占占便宜,在这府里,他不敢做什么。”叶鹿哼了哼,这方道长虽然*,但还能看得懂火候。他找女人,都是跑去外面找的。 “等到离开这儿,我非得把他的手砍下来不可。”麦棠十分暴力。 “不如你算算,在这儿你已经结下多少仇人了?”叶鹿笑,麦棠这脾气她很清楚,嫉恶如仇,看见人渣就想教训。 “管他呢,骗人可以,但是骗子也得有操守。”做个正值的骗子。 叶鹿忍俊不禁,“管骗子要操守,麦棠,你独具一格。”试问这天下,哪个骗子有操守。 麦棠就是不服气,人之所以是人,那是因为有控制力,能够控制的了自己不像个动物。要是连控制自己都做不到,还不如去做动物算了。 缓缓的穿过庭院,最后到了东厢。 那东厢属于林长博居住的卧房上方,一块巨大的由紫色水晶拼凑打造的鹅卵屏,矗立在房顶,每日迎接阳光的洗礼。 这就是所谓的紫气东来,苟半仙给出的主意,旺财避灾,能保林长博一路顺风顺水。 那么多的水晶,值很多钱,可是却每天都在太阳底下暴晒,叶鹿单单是想想都觉得心疼,太奢侈。 给她几块,就够她吃上一年半载了。 踏上长廊,最后拐进了一个小厅,此时此刻,小厅里坐满了人。 除却苟半仙和方道长,还有另外的五个人。 一个独臂灰长袍的中年男人,一个一身褴褛像是乞丐的老头,一个一侧脸颊挂着一个脓包年过半百的老太太,一个个头不及叶鹿腹部的侏儒,还有一个生脸没见过。 麦棠扶着叶鹿在那个一身褴褛的老头身边坐下,一些膏药味儿和着烟草味儿飘进鼻端,叶鹿直愣愣的盯着前方,没有任何反应。 “许老头,你的狗皮膏药摘不下来了是不是?”这许老头不知有什么病,身上总是贴着膏药。 “摘不下来了。”许老头看了一眼叶鹿,别看他长得有点吓人,但是若细看他眼睛的话,没有丝毫的恶意,反倒一片和善。 “今天把我们都叫到这儿来,又是什么事儿?”但凡有大事儿,林长博提前都要搞这一出。 “不是好事儿。”许老头声音很低。 麦棠眉头微动,许老头的话,她是信的。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走进来,一身华袍,耀眼无比,不是林长博是谁。 “几位久等了。”在座的几人陆续起身,林长博也挥挥手,挺着圆滚滚的身体走至主座上坐下。 大家也落座,然后等着林长博发话。 叶鹿直视前方,对面正好是苟半仙。这厮看起来应当很久没洗澡了,除了脸还算干净外,那脖子都变成灰色的了。 “有一笔大买卖,但我始终有些忐忑,毕竟数目太大,有危险性。所以,请几位给我拿拿主意,这笔买卖到底是做还是不做。”林长博开口,虽然说要大家给拿主意,可是很显然,从他言语和神情当中都看得出,他不想放弃这笔买卖,因为若是成了,收益可观。 做这行的,除了能说会道外,还得会察言观色。就林长博的表情,所有人都瞧得出来他心里所想。 “好,容我等掐算一番。”方道长摆出架势,一副就要通灵掐算的模样。 另几人也各自准备,每个人的架势都不一样,一时间这小厅里就像神棍修炼场。 叶鹿唇角几分抽搐,她想笑。 旁边,许老头则没什么动作,他只是看了林长博一会儿,然后就收回了视线。 那个从未见过的生脸,闭上了眼睛,没有什么大动作。 和其他人一比,他们俩倒不太正常了。 尤其是那个半边脸长了个大脓瘤的老太太,已经开始半身抽搐了。 此时此刻,叶鹿不禁庆幸,自己的把戏是摸骨,而不是那些旁门左道。否则,今天就得轮到她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了。 林长博对于这种场面习以为常,目前来说,他有更着急的,从他的脸就看得出来,眉目间愁容笼罩,神思也已经不在这儿了。 004、比试 有的人貌似‘通灵’还得一会儿,林长博的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许老头的身上。 “许先生,不知您怎么看?”对待他们这些人,林长博还算客气,不似这府里的其他人。 许老头有片刻的迟疑,随后缓缓开口,“老头子以前就说过,林老爷有时间就去远处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不做买卖不理外人,潜心行善。” 林长博几不可微的蹙眉,他并不想。 看着林长博的表情,许老头就知道他怎么想,如此,他也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叶鹿双眸无光彩的直视前方,尽管她不知许老头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似乎跟他意见一致也可行。 “许老头狗皮膏药贴的太多以至于脑子也糊涂了,我看过了,老爷这次尽管放心的做。小人让路,猛鬼避行,老爷身上紫气乍现,正财偏财皆满盈无亏。”苟半仙停止‘通灵’,而且还不忘提起自己的紫气东来。 林长博轻轻地点头,苟半仙的话很对他胃口。 “老爷请看,这竖立的筷子有一半都在发光,证明您在接下来的十几年内都没有灾祸。所以,尽管放心。”方道长不知何时在自己身边的小几上立起了一根儿筷子来。那筷子小头站在小几上,就像中邪了似得站的稳稳地。而且从中间开始一直到顶端都在隐隐发着红光,很是神奇。 林长博见此,脸上更多满意,单手捋着自己下颌上的胡须,眼露笑意。 叶鹿在这儿看的清清楚楚,骗人的把戏,她也会。 这些人果然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轻易的看出林长博想听什么话。 陆续的,‘通灵’的都回归了正位,然后一一与林长博说了结果。与苟半仙和方道长一样,皆说林长博此次买卖无凶险。 那半张脸长脓瘤的老太太甚至还说她的保家仙已经答应此次随身保护林长博,直至他买卖达成。 如此一听,林长博似乎心里更有底了。 那个生脸倒是一直没说话,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叶姑娘既然也在这儿,不如老爷让她摸摸骨,看看叶姑娘是什么看法。”苟半仙就是故意的,说着这话时还满脸得意。他看不上许老头,和叶鹿有仇怨,瞧着这边时都用鼻孔对着。 “也好。”林长博站起身,几步走到叶鹿面前,然后伸出手,“叶姑娘试试。” 叶鹿没说话,抬手,几下试探之后才抓住了林长博的手。 林长博的手肉很多,说实在的,叶鹿想摸他的骨头都有点费劲,所以不得不用力。 摸他的中指,由上至下再由下至上,半晌后,换另外一只手。 其他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缓缓放手,叶鹿开口道:“林老爷是富贵的骨,很少见。不过,即便再富贵,人的一生也有很多灾劫。若是可以,就像许老头所说,林老爷去外地躲一躲吧。” 一听,林长博的脸色立即变不好。 对面,苟半仙轻哼一声,“老爷,叶姑娘近来不知是犯了什么病,先是说您的五夫人生不出儿子,又说您有灾劫。叶姑娘,你安得什么心?” “苟半仙你总说假话,不知你安得什么心?为了钱,你倒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叶鹿反击,丝毫不惧。 “黄毛丫头,敢说你苟爷爷说的是假话。以前看你是个丫头,爷爷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哪知你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了。你若说爷爷我的本事都是假的,那不如咱俩比试比试,看看到底谁有真本事谁是骗子。”苟半仙跳起来,看来他早就有这想法了。 “比试?如何比试?”叶鹿双眸无光彩,可是苟半仙那德行她尽数看在眼里。他是独眼龙,她是‘瞎子’,他们俩比试,很有看点。 “做咱们这行的,从不给自己算命,也不给同行算命。不如,咱们给对方算算如何?”一指叶鹿,苟半仙洋洋洒洒,很是得意。 “你知道我的家世,甚至连我爷爷和爹娘的名字都知道,这公平么?”叶洵在业内还算有名气,苟半仙自然知道。 “咱们不说家世,只说本人。”苟半仙那一只眼睛一瞪,放话。 “好。生辰八字,四柱命盘,生老病死,咱们一一推测,说准不许不承认,在座的各位可以给个见证。何日何时何地比试,你选。”叶鹿当即答应,一串话说下来不换气。 苟半仙一愣,随后冷哼一声,“三日后正午,就在西厢小花园。” “好,谁不来谁是这个。”说着,她抬起两只手叠在一起,做出了个王八的形状来。 许老头立即笑起来,“苟半仙都已经是狗了,要是还做了王八,可有意思了,估计下酒能好吃。” 众人立即笑起来,连林长博都在笑,同行比拼,有意思。 只有两个人说林长博这笔买卖不安全,他似乎也不打算采用这两人的说法。 至此,许老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而叶鹿自然也不会再多言语,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陆续离开,麦棠扶着叶鹿,与腿微瘸的许老头走在最后。 “许老头,你说林老爷有灾,是真的么?”麦棠对许老头几许推崇,所以也很想听听他到底怎么说。 “富贵不出头,林老爷是太出头了。”许老头边说边摇头,他话已至此,林长博不听,他也没办法。 “这笔买卖,不止会亏?”麦棠想知道,这林长博的灾劫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可说。”许老头不说,听起来更神秘。 叶鹿倒是不甚在意,装着眼盲,一步一步走,心下却在算计怎么和苟半仙比试。 推测生辰八字,叶鹿肯定是没这个能耐,所以,也不可能和苟半仙硬拼,得另辟蹊径。 但是她的生辰八字苟半仙也不知道啊,没准这厮也得想阴招。 想了想,叶鹿忽然笑起来,比谁更阴,她可不怕。 旁边,麦棠和许老头看过来,她那双眼直愣愣毫无光彩又笑的样子,实在不怎么美丽。 005、摸骨 三日之期很快到了眼前,一大早的,就有小厮被苟半仙派过来,大言不惭的说要瞧瞧她们俩是不是逃走了。 麦棠当即啐了一口,要那小厮回去告诉苟半仙,她们还得看他下葬呢,怎么会走? 小厮略愁眉苦脸的回去,要是原话告诉苟半仙,估计就得听到他骂人了。 看着小厮离开,麦棠转身走进房间,桌子上,一个红纸包放在那儿,她随手便收在了袖口中。 “正午时分比试,你做好准备了么?”走进卧室,叶鹿正站在床边换衣服。 “还需准备?游戏一般。”叶鹿转了转眼睛,像苟半仙这种人,她见多了。 “成,你把样子装好就行。”麦棠也很轻松,一切都有她,她能保计划成功。 “听说林老爷出门了?这笔买卖也不知能不能成?要是能成,我看咱们就真得撤了。要是不成,啧啧,这地方也呆不下去了。”叶鹿穿好了衣服,转过身,她长发甩动,脸蛋儿甜美,怎么看都赏心悦目。有一张这样的脸,无论她说什么,都会有人信。 “我看悬乎,收拾了苟半仙,咱们就走吧。”本来麦棠就觉得在这儿不稳妥。 “只收拾了他可不行,我得让他把在林府吃进嘴里的都吐出来。”叶鹿哼了哼,比试可不能白白比试,没有赚头,她和他白白浪费什么时间。 麦棠自是了解她,钱,钱,钱,尽管是一堆没有温度的石头,可是却怎么也缺少不得。 时至正午,麦棠扶着叶鹿走出小院儿,她又是双眸失去色彩的模样,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向前迈步都几分小心翼翼。 前往约定好的小亭,已经有人等在那儿了,都是看热闹的,除却一些丫鬟小厮,还有那些神算半仙儿们。 叶鹿自是看得见,苟半仙还没来,但是许老头和那天看见的那个生脸却没有影子,不知哪里去了。 麦棠微微皱眉,“许老头不会已经走了吧?”他那天就说林长博这次得出事儿,然后就再也没看见他。 “或许吧,自己的预测,若是自己都不演的像一点儿,还怎么显示他神准。”叶鹿觉得有可能,这也算一招。 “他是真有本领,不是随口胡说。”麦棠不同意。 叶鹿不再和她争辩,她信许老头,信就信吧。见识了这么多骗子,她还不知反省,没救了。 走进亭子,麦棠扶着叶鹿坐下,对面都是看戏的,方道长,小侏儒,脸上长了脓瘤的老太太。就这些人,各个长得稀奇古怪,正常人见着他们都得躲。不过要说他们是奇人异士,就这模样倒是也有人会信,毕竟奇人异士都样貌‘不凡’。 “叶姑娘,看来你很有信心啊,这苟半仙到现在都还没影子呢。”方道长像个纸片似得,靠在那儿好像都和身后的栏杆融为一体了。 “别的不敢说,但对付苟半仙这种斤两的,绰绰有余。”叶鹿双目无神的盯着前方,一边笑着说话,即便如此,她也甜美极了。 方道长盯着她不眨眼,那眼神儿里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淫色,只要但凡有点姿色的,估计都会被他用这种眼神儿骚扰。 麦棠站在一边,冷冷的瞪视着方道长,她十分看不上他这老淫贼,若不是地点不对,她肯定会冲上去挖他眼睛。 就在这时,小个头的苟半仙过来了,堵着一只眼,他趾高气昂的,可是怎么看都很矬。 亭子里外等着看戏的人更乐呵了,这种戏,毕竟少见。 “苟半仙,人家叶姑娘可等着剥光你老底儿呢。”方道长似笑非笑,声音拉的长。 闻言,苟半仙冷笑一声,“谁剥了谁还不知道呢。” 叶鹿也笑,“嘴上功夫我自然不如苟半仙你,毕竟年纪大,糊弄的人几乎都能从北城排到南城。我就不行了,有真本事别人也不信,年纪轻轻风华正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毫不掩饰的自恋。 “还知道自己是个黄毛丫头。”在石桌的对面坐下,苟半仙冷哼一声。 小厮从外面走进来,托盘上放了两杯茶。 麦棠顺手接过来,一杯茶轻轻地递到叶鹿的手里,另一杯则直接摔在了苟半仙的面前。 叶鹿端着茶杯缓慢的送到嘴边,还没等喝进去,对面苟半仙忽然道:“慢着,这茶,咱们换一下。”他拿着自己面前的茶,然后放到了叶鹿的面前。 “苟半仙你什么意思?”麦棠瞪眼冷斥。 “什么意思?这茶,你刚刚碰过,我不放心。”苟半仙看了一眼麦棠,就是担心她暗中搞鬼。 “废话连篇。”叶鹿把茶放下,又摸到另一杯茶拿起来,“心里发虚的人,总是会怀疑一切。”说着,她喝了一口,满面自信。 苟半仙拿过那杯茶,这才放心的喝了一口。 “既然如此,咱们开始吧。不过开始之前我得另说一事,毕竟大家时间都有限,单单输了做王八没什么意思。不如这样,输了的人,不止要做王八,还得把家底都拿出来。赢者收钱,并且分发给作证的几位,浪费时间陪在这儿怎么也得收些报酬才行。”叶鹿摸着面前的石桌,一字一句道。 一听有钱拿,小侏儒当先活跃了起来,“我看行。” 方道长和那老太太也点头同意,毕竟不管谁输谁赢,他们都能拿到钱,好事。 “好。”苟半仙哼了一声,同意。 “痛快。那么,我先来。”说着,叶鹿伸手,她要摸骨。 苟半仙冷着脸将手伸出去,叶鹿抓住,然后开始摸骨。 “生辰八字什么的咱们可以一会儿再说,不过苟半仙你的骨很有意思啊,你还真做过王八呀!”叶鹿搭手一摸,便忽然惊讶道。 四周看戏的人也屏息看向苟半仙,确有此事? 苟半仙脸色不太好,几许发红,“哼。”这是、、、承认了。 “所以,我还真有先见之明。即便一会儿苟半仙你输了做了王八也无可厚非,毕竟以前就做过了。”叶鹿的手掐在了苟半仙的手腕,随着她话音落下,苟半仙蓦地身子一弯,满脸谄媚,扬声大喊,“爷,您里面请!” 006、变故 红唇弯弯,叶鹿收回手,“我可不是逛窑子的大爷,苟半仙,你是一条被阉掉的狗。” 此话一出,看戏的众人发出唏嘘,一同盯着苟半仙的下半身。 苟半仙的脸上的谄媚在瞬间被苦丧所代替,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裤裆,嚎啕大叫:“我好苦啊!” “看来是真的。”方道长起初还怀疑是叶鹿搞鬼,不过苟半仙居然顺着她说的说,这就不对了。 “龚良通那个老东西,你不得好死,我的子孙根啊!”苟半仙从石椅上滚了下来,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裤裆,嚎啕大哭。 众人面色各异,龚良通?几分耳熟。 仔细想想,恍然大悟,那不是以前辽城的府尹么,不过已经去世多年了。 阉了苟半仙的,居然是他。 “爹啊,娘啊,我对不起你们啊!”捂着裤裆,苟半仙开始躺在地上打滚,如丧考妣。 “进行到这儿,不知大家该怎么评判?是继续比试呢,还是已能定输赢?”叶鹿拿着手帕擦手,一边淡淡道。 “苟半仙这个模样,怕是也没法比试了,分钱分钱。”小侏儒就认钱,到手了才是自己的。 “来,你们几个,在苟半仙身上翻翻,看看有多少钱。”方道长一挥手,指使旁边看热闹的小厮,他也想分钱,但是绝不亲自动手。 小厮无奈,只能听命。将嚎啕不已的苟半仙压住,然后从他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钱袋来。 麦棠手更快的抢过钱袋,当众打开,几十两银子,还有一张折叠好的银票。 等着分钱的几个人眼睛都放光了,没想到苟半仙还真有存货。 麦棠把银票展开,五十两的面值,不少。 收起银票,她把剩余的几十两银子放到桌子上,“几位随意。” 小侏儒眼馋那银票,不过被麦棠收走了,他也不能去抢。 三个人分了银子,方道长将剩下的几块碎银子分给了看戏的小厮丫鬟,尽管不多,但看戏还能拿到银子,无不开心。 苟半仙还在哭天抢地的哀悼自己的子孙根,根本就没空管自己的钱。 咻!叮! 一枝铁箭从麦棠旁边穿过,擦着方道长的脸,最后钉在了柱子上。 整个亭子里有几秒钟的安静,下一刻惊叫声起,丫鬟小厮趴了一地。 麦棠扭头看向箭来的方向,顿时也大惊失色,只见黑甲兵士穿堂过院,将这里团团包围了。 方道长几人也惊慌起来,往亭子外跑,不过只跑出去两步,就被包围而来的黑甲兵抓住了。 拉着叶鹿蹲在地上,麦棠附在她耳边小声道:“装瞎,别露馅了。”尽管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要示弱,就总是没错。 黑甲兵瞬间将亭子围住,那苟半仙还躺在地上哭号,似乎发生的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 “军爷,我可什么坏事儿都没做过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方道长跪在亭子外,连声解释。 “你们是林长博的什么人?”一个人全身黑甲,随着走路都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脸色如同身上的黑甲一样冷,站在了方道长的面前。 “我、、、我是钟山道观的道士,林老爷请我住在府里,帮他占测前程。”方道长踌躇了下,如实道。 “道士?”黑甲覆身的人冷冷反问一句,不待方道长回话,他猛地一脚,将跪在眼前的方道长踹飞了出去。 纸片一样的方道长撞在了台阶上,立即口吐鲜血。 叶鹿蹲在麦棠身边,即便还在伪装盲人,可是用余光都瞧的见。不禁咽口水,她可禁不住这一脚,若是被踹的是她,肯定当场毙命。 “你是什么人?”迈步走进亭子,残暴冷血的男人又看向那个小侏儒。 “我、、、我就是走街串巷算命的。军爷,我可是良民,您明察啊!”本来长得就矮,噗通一声跪下,他就只有那一小坨了。 “哼,算命?那不知道你有没有算到自己不仅有牢狱之灾,而且半死不活?”话落,一脚出去,小侏儒也被踹飞。 叶鹿低着头,默念着别过来,她可不想被踹飞。 然而,她的默念并不管用,那压抑又沉重的黑甲挪到了她们的面前,麦棠不动声色的移动身体,挡在前面。 “你们俩是做什么的?”居高临下,黑甲问道。 “我们是林老爷请来帮助他的夫人们调理身子的,她们生不出儿子,林老爷挺着急的。”叶鹿先开口,表示自己和林长博的前程买卖没什么关系。 “生儿子?你们要另谋生计了,他甭想生儿子了。”黑甲没有出脚,反而讽刺道。 叶鹿尽管垂着眼睛,但是却一直在注意他的脚,生怕他忽然一脚飞过来。 或许是因为她们俩是女子,也或许是别的原因,黑甲没有出脚。他转身,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抽泣的苟半仙,“这人怎么回事儿?” “回将军,他中毒了,大概四五个时辰之后就会清醒。”旁边有人回答,并且清楚清晰。 叶鹿无声唏嘘,这都知道,有高手。 “都押起来,一群乌合之众。城主马上就到,把这里处理干净了。”黑甲大声命令,黑甲兵士立即行动。 叶鹿和麦棠分别被提起来,麦棠不安,“她眼睛看不见,麻烦你们轻点儿。” 双眼无光,叶鹿被拎着,脚下踉跄。不过随着麦棠一说,那提着叶鹿的黑甲兵士倒是放轻了些,或许因为这俩是姑娘,又长得不错,相较于他人待遇也有偏差。 亭子里所有人都被带走,包括那还躺在地上抽风的苟半仙。 一路走,也瞧见了府里的境况,不止是他们被抓,整个府里的人都被逮了起来。 丫鬟小厮护院,各个房的夫人小姐,一时之间哭天抢地,煞是凄惨。 此时此刻,叶鹿也不禁回想许老头说的话,他神神秘秘不可说,然后就消失无踪了。看来,这老头或许真有两把刷子。 被押送到大夫人居住的厢房,豪华的厅堂,成了暂时的牢房。和一群丫鬟一同关在这里,黑甲兵士守在外面,有人在嘤嘤抽泣,一时之间,凄色无边。 007、提审 “天黑了。”天色暗下来,外面琉灯亮起,不过这厅堂里却仍旧幽暗的。 丫鬟们坐在一起,仍旧有人在小声抽泣,不过情况比下午那时好多了。 坐在椅子上,叶鹿虽然还在伪装盲人,不过这会儿光线昏暗,也没人会注意到她。所以,不时的转转眼睛,查看情况。 麦棠几许担忧,看着外面那雷打不动的黑甲兵士,担心她们会因林长博而真的染上牢狱之灾。 “到时提审咱们,只要一口咬定咱们是给夫人们调理身子的,应当不会牵罪于咱们。”麦棠在叶鹿身边坐下,小声道。 “就是怕别人不会这么说,咱们来这儿做什么的,整个府里都知道。”所以,前提是不会有人多嘴多舌,用揭穿她们来领功。 “各自顾各自,谁还有那个闲心说咱们。只要咱们咬死了,就能逢凶化吉。”麦棠觉得只要不和林长博的生意扯上关系,应当就不会被牵累。 “成,听你的。我饿了,这城主就这么对待犯人,实在狠毒。”叶鹿捂着肚子,中午她就没吃饭。为了和苟半仙那条狗斗,她怕吃饱了犯困。 “嘘,小点声儿。”麦棠皱眉,外面那群人耳朵都好使的很。 “这申屠四城,我看也混不下去了。要是出去了,咱们就撤。我听说帝都不错,不如咱们去转转?”帝都遥远,来到这世界这么多年,叶鹿还真没去过帝都呢。据说满地黄金,富的流油。 “先出去再说吧。”帝都?麦棠觉得只是看看便好,要是在那种地方常住下去,绝对不行。 不给吃的,叶鹿饥肠辘辘,最后靠在麦棠的身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吵醒的,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黑甲兵士将带走了几个丫鬟。因为害怕,被带走的丫鬟大声哭叫,一时间吵得不得了。 叶鹿扭头看了麦棠一眼,她也满目谨慎,担心黑甲兵士接下来会把她们带走。 不过,似乎挨个提审也需要时间,时至晌午,黑甲兵士再也没有进来带人。 双眼无神,叶鹿盯着外面,太阳炽烈,那些黑甲兵士一动不动的,真是能忍。 蓦地,外面有动静,下一刻,只见黑甲兵士将早上带出去的丫鬟又带回来了,只不过,貌似少了几个人。 被带回来的丫鬟满目呆滞,被推搡着回了厅堂,几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一股奇怪的味道在空中飘过,叶鹿皱眉,“尿味儿。” “有人尿裤子了。”麦棠也皱眉,到底怎么审问的,居然都吓得尿裤子了。 “不会是挨打了吧。”叶鹿几分忐忑,她这小身板可挨不了打。 “不像,纯粹吓得。”麦棠摇头,若是被打,她们可不会这么完好无损的坐在那儿抽泣。 “在这申屠四城混了这么久,我看真要混不下去了。”要是真挨了打,此后别说给人摸骨算命了,谁也不会相信她的。作为一个神棍,都没算到自己会挨打,算什么神棍。 “嘘,进来了。”麦棠一直盯着外面,只见黑甲兵士进来,她神经也紧绷了起来。 叶鹿闭嘴,伪装盲人。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黑甲兵士冲着她们俩而来。 麦棠先站起来挡在叶鹿面前,黑甲兵士直接先擒住了麦棠,然后将叶鹿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她眼睛看不见,请军爷开恩别伤到她。”麦棠急忙道,叶鹿也跟着脚步踉跄站也站不稳。 “闭嘴,走。”黑甲兵士冷斥一声,丝毫不管叶鹿是不是盲人,直接将二人拎走。 被推搡着离开厅堂,出了北厢的院门,入眼的皆是黑甲兵。 这么多的黑甲兵士,叶鹿还从未见到过,最多是有一次长街被封,远远地,瞧见了许多黑甲兵士,但是可没有现在这场面慑人,个个都像随时会抽剑杀人似得。 被拎着,叶鹿和麦棠毫无反抗之力,绕过了长廊花园,最后到了林府的主厅。 主厅内外皆是黑甲兵,森严无声,阳光下黑甲反光,却没有丝毫暖色。 提着二人的黑甲兵士走上台阶,最后进了大厅。 林府的主厅装修的金碧辉煌,尽管不知帝都的皇宫什么样儿,但叶鹿猜想也差不多,这主厅里连地上的一块砖都价值不菲。 然而,她此时此刻没有心情去看这主厅里的装饰,只见大厅里有两个人,分别站在主座两侧。而那主座前则有一个帘子从穹顶上吊下来,最下面,一双黑色的锦靴露出来,干净不染尘,甚至还有一些金丝在闪亮。 让叶鹿暗叫不好的是站在左边的那个人,这人就是前些日子忽然冒出来又消失的那个生脸,当日林长博将他们叫过去给他占测,这个生脸就在那儿。 她是做什么的,这个生脸都看见了,她想咬死了自己是给林长博的夫人们调理身体的也没用,这就有个目击者。 麦棠自是也看见了,心头咯噔一声,谎话说不了了。 黑甲兵将二人松开,自动的,俩人就跪坐在了地上。 叶鹿双眼无神的直视前方,脑子里急速转弯,该怎么说。 “禀城主,这叶姑娘和刚刚那个方道长苟半仙是一路的,为林长博占测前程,挡灾避祸。在这林府已经有四个月了,这段期间林长博的每一笔交易他们都有参与。”那个生脸开始说话,他可不是算命的,他是打入林府的奸细,将所有情况都摸的一清二楚,根本不容他们说谎骗人。 城主?叶鹿一诧,那帘子后面的,就是申屠四城的城主? 不禁暗骂脏话,这林长博到底惹了什么麻烦,居然把城主都引来了。尽管没见过,可是叶鹿至少听说过,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 许老头真是有先见之明,先一步跑了,没惹上这麻烦事儿。 “不过,和其他那几个骗子有所不同,这叶姑娘似乎有些真本事。当日,她和那个已经不见了的许老头说法一致,占测出林长博有灾劫。”生脸继续道,使得叶鹿不禁心下一喜,有戏! 008、软硬不吃 “小女子祖上代代有眼盲之人出世,本是不幸之事,却因祸得福。摸骨算命,并未靠它吃饭,而是帮助他人。”叶鹿开口,眼睛虚无的盯着前方,一字一句缓缓道。 “摸骨?姬先生,你确定自己不是被糊弄了?”右侧,满身黑甲的将军也是熟人,昨儿把方道长和小侏儒一脚踹飞的就是他,满面冷色,吓人的很。 “蔡将军不信,可以试试。若这叶姑娘没有真本领而是骗人的,你随意处置。”那个生脸,就是姬先生笑道。 蔡将军盯着叶鹿,随后转头看向那帘子后,“城主,属下可否试试?” “嗯。”一道低音从帘子后响起,虽然只是一个音,却是不容忽视,就像那古琴中的最低一个音,醒耳好听。 得到了命令,蔡将军举步朝着叶鹿走了过来。 叶鹿纹丝不动,面色也格外的平静。 在她面前停下,蔡将军垂眸看着她,随后弯身蹲了下来。 盯着叶鹿看,蔡将军缓缓眯起眼睛,“倒是第一次看见瞎子有这么亮的一双眼睛。”但凡眼盲者,无不是眼睛有病患,所以眼睛都会变形有异。 “给了我一双很亮的眼睛,却让它只是个摆设,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我的眼睛长什么样子。”说着,叶鹿伸出手,那手细腻白皙,没有一丝茧子影响美观。 看了一眼叶鹿的手,蔡将军也将手伸出来,碰到了她的指尖,然后下一刻就被她抓住了手。 “将军的手很有力量,您在五岁之时就每日勤练武艺,吃了很多的苦。”摸着蔡将军的手,叶鹿轻声道。 蔡将军几不可微的扬眉,“没错。” 手顺着手臂往上,摸过肩膀,最后摸上了蔡将军的脸。 他隐隐的想后退躲避,不过最终还是没躲过叶鹿的手。细腻的手从他的下颌开始,掠过鼻梁,然后摸到太阳穴,天庭。 “将军好骨相,日月角骨丰满不破,少年得志,中年之后的成就更了不得。”叶鹿边说边点头,笑意浮上脸庞,甜美如蜜。 “中年之后的事情我不知道,但少年得志说的不错,得城主赏识,我才有了今天。”蔡将军看着她,眼里几许笑意。 “各种各样的骨我都摸过,将军的骨,是我摸过的最好的。”放开手,叶鹿红唇弯弯道。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这张嘴倒是会说。姬先生,你这次倒是没说错,这群算命的也未必都是骗子。”蔡将军站起身,看了一眼姬先生,说的话意味深长。 “高人自然有,只不过鲜少碰得到罢了。我却认为,那个许老头更是高人,叶姑娘,不知他去了何处?”姬先生反倒打听起来许老头了。 “我不知道,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没看到他了。”叶鹿缓缓摇头,不负她的名字,她那个样子还真像一只小鹿。 姬先生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帘子后,然后继续道:“关于林长博的生意,你知道多少?” “他的生意我怎么会知道呢?摸骨算命,我摸到的也不过是他富贵半生,劫难又起,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叶鹿摇头道。 姬先生点点头,随后再次看向帘子后,微微弯身,“城主,您看、、、” “满口胡言,监禁起来。”帘子后,冰冷的低音响起,极其无情。 叶鹿几不可微的皱眉,“城主大人,小女子怎么就满口胡言了?您倒是说说,我哪句是胡言乱语?” “习武之人,无不是在幼年稚龄五岁开始,过了这个年龄进步缓慢,哪个师父也不会耽误时间再收年龄大的弟子。蔡康今年二十有五,人人都知他从十年前开始效命于我,这就是你说的少年得志。中年成就?谁也没看到,随你怎么说。你倒是说说,你哪句不是胡说?”低冷的话语咄咄逼人,一时之间,叶鹿也哽住了。 蔡康看了看叶鹿,然后皱眉,细思起来好像确实城主说的有理。 “城主不信,小女子也没有办法。刚刚还有一事小女子没说,那便是蔡将军此生不会有女儿,无论娶多少妻妾,孕育的都是儿子。若还是不信小女子的话,咱们尽可以用这个打赌,若到时蔡将军生下女儿的话,城主大人再治我的罪不迟。”叶鹿眸子虚无,可是却完全瞧的见那帘子后的锦靴,单单是一双靴子,就慑人的紧。 “狡猾!蔡康,把她带下去关起来,既然要等到你娶妻生子,就关她到那个时候再说。”帘子后的人,还真同意了,不过他的做法是把叶鹿关起来。 麦棠大惊,叶鹿也不禁整张脸皱起来,“等等,那么长远的城主大人您不愿意等,那咱们就说眼前的。城主大人,我对您可是一点都不了解,不如让我摸您?若是不准,您再治我的罪不迟。” 蔡康与姬先生同时唏嘘,看向叶鹿,不过之后就恍然了,难怪她不怕,而且还逆流上,因为她是盲人,看不见。 “摸我?”帘子后的人发出的声音和嘲讽没什么两样,尽管低音很好听,但是叶鹿又不是听不懂。 “莫非城主大人您不敢?”叶鹿激将,想以此再寻个突破的机会。 “小丫头牙尖嘴利,我看这舌头也多余的很,不如割下来的好。”帘子后,男人的话语岂止是狠毒,更是吓人。 抬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叶鹿睁大了眼睛,那一瞬间她几乎破功。 “带下去吧。”淡淡的命令夹杂着冷哼,帘子后的人对她没兴趣了。 蔡康立即挥挥手,门口黑甲兵走进来,将叶鹿和麦棠再次拎了下去。 而这次,她们俩可没被送回北厢那豪华的厅堂,反而被扔进了柴房里。 隔壁有人哀嚎的声音,仔细一听,居然是苟半仙。 眼看着柴房的门被关上,麦棠的肩膀也松懈下来,“好在没挨揍,你满嘴胡说八道,申屠城主满身杀气,那帘子都遮不住了。”若是挨揍,凭她的身手根本保护不了叶鹿。 “杀气?杀气没感觉到,煞气倒是感觉到了。”叶鹿眯起眼睛,那可不是一般的煞气,让人自动远离的煞气,似乎身上的毛孔都在警告说,若是靠近必死无疑。 009、转得快 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才有人来送饭,尽管只是馒头,但好在没馊没臭,已经不错了。 眼看着黑甲兵关上了柴房的门,麦棠才起身去拿那两个馒头。 叶鹿靠着墙,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琢磨着怎么才能逃过这一劫。 “填肚子吧,饿死了不划算。”将馒头递给叶鹿,一瞧她那样子,麦棠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别琢磨了,申屠夷可是出了名的冷血,你真以为你能唬住他?林长博特别相信这些,所以你们这些骗子说什么他都信,可很明显申屠夷不信,你别想在这方面找突破了。”给人算命,当先的是要找出对方的弱点来,才能对症下药。可是,她们俩谁知道申屠夷的弱点啊?今天试过之后就知道了,白扯。 “错错错,你说咱们为什么和苟半仙方道长他们都被关到了这里?若是没有用处,像上午的那些丫鬟,直接扔回去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若是我惹怒了他,他关咱们俩就行了,可隔壁是怎么回事儿?”叶鹿摇头,嘴里的馒头还没咽下去,撑得两腮鼓鼓,像个松鼠。 “没准儿和你一样,都在申屠夷面前装神弄鬼来着。”麦棠哼了哼,鬼知道呢。 “方道长昨儿被踢了一脚差点死过去,你觉得他还有胆子装神弄鬼么?”叶鹿摇头,还是不对劲儿。 “那你说是为了什么?”麦棠倒是想听她的高见。 眯起眸子,她那甜美的脸蛋儿做这个表情格外有活力,生机盎然。若说她即将大难临头,估计没人会相信。 “容我想想。”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结果却噎的她差点死过去。 麦棠抬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她才把这口气倒上来,“给了馒头也不给点水,就算是真的囚犯也不能这么对待啊,太不人道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别再挑三拣四了。”拍着她的脊背给她顺气,麦棠一边冷哼道。 “咱俩最穷的时候也不至于干啃馒头,看来坐大牢混饭吃也不切实际,还是得靠自己。”这个想法,是叶鹿在最穷的那段时间萌生的。她觉得,可以故意犯点事儿,然后就被抓去坐牢。在牢里,什么都不用做,还有饭吃,也是良计。 不过依现在来看,即便犯事儿,也不要在申屠四城犯事。 麦棠不语,也只有她能想出这种主意来。 一夜过去,没人来打搅,叶鹿和麦棠相互依偎,迷迷糊糊的倒是睡了一会儿。 再接下来,俩人是被隔壁方道长的痛嚎声惊醒的。 麦棠一下子跳起来,叶鹿也瞪大了眼睛,只听得隔壁方道长痛嚎,穿透了墙壁。 “军爷饶命啊、、、小人就是混口饭吃、、、都是骗人的、、、”方道长求饶的声音极其凄惨,带着因疼痛而起的颤抖,几乎都能感受的到他的疼痛。 然而,他这求饶似乎并没有什么用,接下来他惨叫的更厉害。 叶鹿皱紧了眉头,此时此刻,她真的有些慌了。连承认自己是个骗子都不行了,换来的还是如此惨无人道的刑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呀? 方道长被教训完,之后就轮到了苟半仙。在这隔壁完全能听得到,麦棠焦急的不得了,她们俩可承受不了这种刑罚。 苟半仙一声惨叫,叶鹿就不禁肩膀一哆嗦,活了两辈子了,她从没挨过打,她可不希望接下来就迎来生命的第一次。 苟半仙也承认自己是骗子,没有什么占测前程去灾避祸的本领,但下场和方道长一样,被狠狠地揍了一顿。 叶鹿的手心都出汗了,看来,她若是也承认自己是骗子,还是得挨揍。 但他们这般对待,总是有理由的,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被嘭的从外踹开,接下来两个黑甲兵走进来。 麦棠退后几步挡在叶鹿跟前,叶鹿也立即放空双眼,伪装成盲人。 “林长博的买卖,你们到底有没有参与?”黑甲兵在麦棠前一米处停下,杀气很浓的审问道。 麦棠摇头,“没有,我们不曾参与过。” 黑甲兵对视一眼,随后一步上前,其中一个一把将麦棠擒住。 “等一下。”叶鹿忽的开口,另一个黑甲兵伸到她面前的手也停了下来。 “关于林老爷的生意,我知道一二。”叶鹿双眼无光彩的盯着前方,缓缓道。 麦棠皱眉,她胡说八道什么呢?她们怎么会知道林长博的生意?在这林府四个多月,林长博从未透露过他的生意。 “真的?”黑甲兵又对视一眼,似乎不是很相信。 “昨日小女子太过害怕,所以没敢说。但是现在,小女子觉得还是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请军爷放了我的丫鬟,她什么都不知道。”叶鹿扶着墙,略踉跄的站起身来。 她眼瞎,黑甲兵也不是不知道,尤其她样貌还如此甜美可人,若真要他们俩动手,还真是下不去手。 也正好,叶鹿忽然说她知道,两个黑甲兵也顺势放开了麦棠,“既然如此,走吧。” 麦棠不放心,上前扶着叶鹿,不过却被黑甲兵拽走了。 “你老老实实的在这儿等着,随意出这个门,被射穿了不要怨我没有警告你。”黑甲兵警告麦棠,随后便抓住了叶鹿肩膀的衣服提着她离开了柴房。 吹了个大牛,但是叶鹿心里有底了,她就说把他们关起来是另有目的的,绝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这吹出来的牛要怎么圆?一会儿肯定有人问她知道林长博的什么生意。 脑子转的快,也不如黑甲兵走得快,这次被送到了林长博以前居住的东厢。房顶上那紫气东来已经被撤下来了,这群黑甲兵行动利落。 被拎到了林长博以前的书房,叶鹿双眼无神,可仍旧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紫檀大椅上的人,压迫的人无缘无故的喘不上气。 一身黑色滚着金边儿的华袍,墨发由金冠束起,完整的露出他的脸。 若说面相什么的,叶鹿也略懂皮毛。就这张脸,撇去俊美二字不说,她敢肯定,他是个禁欲的变态,油盐不进。 010、侥幸 被扔到地上,叶鹿直接跪在了那儿,那极具压迫力的气息就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 双眸无光,她看起来就是个盲人,尽管那双眼睛很亮,一点也不像有疾患。 紫檀大椅上,申屠夷坐在那儿,面色冷然。斜眉入鬓,一双凤眸却满是冷色,可又恍若净水波澜不惊。犹如叶鹿所判定的那般,无论他眼角还是眉梢,都写着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旁边,那姬先生站在那儿,看着跪在地上的叶鹿,他面上几分笑意。 “关于林长博的生意,你都知道些什么?”蓦地,申屠夷开口,无温的低音,好听归好听,可是从他的薄唇中飘出来,听起来却莫名的瘆人。 叶鹿不禁的挺直脊背,其实她刚刚也一直在思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看来她今天势必得说出一点什么来,否则,不止出不了这个套,说不准还得挨揍。 她这小身板儿,可没办法承受那些黑甲兵的暴击,她会死的。 迟疑了半晌,叶鹿缓缓开口,原本红红的唇也失了血色。“林老爷,他倒贩私盐。”做生意,除却偷税漏税之外,叶鹿也不知还涉及什么才会惹得城主驾临。唯独这倒贩私盐,从古至今,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大罪。 申屠夷眸子微眯,仅仅那一个表情动作,就让人不禁忐忑。 “私盐!”他重复,尽管语气依旧冷,可是莫名的,叶鹿觉得自己这颗棋子押对了。 姬先生脸上笑意更甚,“叶姑娘能否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到了公堂之上,也不会改口,依旧指证林长博?” 点头,叶鹿别无选择,她只有指证了林长博,顺了申屠夷的意,才能躲过这一劫。 “很好。来人,将叶姑娘送到房间休息,送上饭菜,好生服侍。”姬先生看了一下申屠夷,随后扬声吩咐道。 门外,黑甲兵走进来,这次没有粗鲁的将叶鹿拎起来,反而动作很轻的将她扶起。 双眼无光,叶鹿在站起来的时候看向申屠夷,他也正在看着她,并且那张冷面上能寻到几丝满意之色。 她猜对了,就是这样,申屠夷的目标就是林长博。这整个府里,除了林长博的那些管家管事的,再就是他养的这些算命的,剩下的小厮丫鬟夫人小妾的,没什么用处。 指证林长博,虽然她这个指证或许不足轻重,可是却能给林长博再钉上一枚钉子,无法挣脱。 被带走,叶鹿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一劫,躲过去了。 没有再被扔到柴房,叶鹿直接被送到了东厢的一个房间里。 不消片刻,麦棠也被送来了,再次团聚,麦棠看着完好无损的叶鹿,长长的叹口气。 “谢天谢地,你怎么糊弄的?”她们俩根本就不知道林长博的什么生意,也不知叶鹿到底胡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就瞎编呗,挑人家爱听的说。”所幸她眼力好,脑子快,大致猜出申屠夷的目的,就对症下药。 麦棠看着她,默默点头,“这么说,咱们安全了?” “嗯,到时再去公堂做个证,我估计就没什么事儿了。”称了申屠夷的意,她也配合,估计他就不会再为难她们了。 “真的?”麦棠还是不放心,她们做的这是伪证,没那么轻松的就放了她们。 转了转眼睛,叶鹿环顾这房间,无论是墙上的山水画字帖,还是桌上摆放的装饰品,无不是价值不菲。 “先不管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有我在,你就放心吧。麦棠你看,这房间里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咱们要是拿走一个两个的,是不是也没人会发现?”拿起一个精致的琉璃杯,叶鹿想据为己有。 “你消停些吧,好不容易从柴房逃出来,要是再因为偷东西被捕,我看咱俩就直接进牢房了。”把叶鹿手里的琉璃杯夺过来放回原位,麦棠觉得现在小心为上。 几分不舍,叶鹿不甘心,无缘无故的被关柴房又遭恐吓的,没有点精神抚慰金实在过不去。 “指证林老爷,我心底反倒有些过不去。”麦棠虽然不喜欢林长博,但是血口喷人的话,良心几许不安。 “良心重要还是命重要?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我的命更值钱。别说让我说谎话,就是去杀人能保住我自己的命,我也会去做。”叶鹿淡淡的摇头,上辈子短命,这辈子得来不易,她极其重视自己的命。 麦棠不语,叶鹿这话倒是对,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命。 不消片刻,外面有人进来,叶鹿立即双眼放空,瞬间变盲人。 来人是黑甲兵,是来送饭的,那姬先生果然不是空口白话的吹牛,送来的饭菜的确不错。四菜一汤还有上好的白米饭,香气袭人。 麦棠略惊讶,没想到会这么丰盛,是昨晚的馒头没法儿比的。 黑甲兵将饭菜放好,之后便离开了,别看穿了一身盔甲,做这种事情他们也满身磊落,没有丝毫不愿意。 走至桌边,叶鹿深深吸口气,“看吧,一个谎话而已,就不用被关在黑屋里啃馒头,是不是很划算?”别说她自私,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麦棠心底里那一丢丢的过意不去瞬间消失,和自己相比,其他都是浮云。 吃饱喝足,叶鹿开始琢磨将房间里一些小的值钱的东西藏起来,麦棠盯着她还是觉得不妥,但她根本不听。 太阳落山,叶鹿与麦棠准备休息,看来今天能睡个好觉。 却没想到,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叶鹿立即放空双眼,手上却快速的把衣服拢好。 麦棠满眼警惕,看着走进来的姬先生,她挪到叶鹿面前挡住她。 姬先生还是那眼中含笑的模样,看着警惕的麦棠和双目失神的叶鹿,他微微拱手,“叶姑娘,听说你的祖父是叶洵先生。” “没错。”微微点头,叶鹿疑惑,爷爷虽然在业内虽然还算有些名气,但好像还没到那种神乎其神人人皆知的地步吧,尤其眼前这位还是城主身边的人。 “那不知,叶洵先生除了叶姑娘这一个传人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徒弟?”姬先生放下手,继续温和道。 这话,叶鹿不是那么爱听,“我就得爷爷真传,不知先生要问什么?” 011、灵窍 “昨日叶姑娘给蔡将军摸骨,所言似乎并不真实。但据我所知,叶洵先生道行高深,曾一语言中项城府尹朱秉逸会死于非命,并且无法可解。”姬先生不疾不徐道。 “也因此,使得我们在项城过不下去,被逼离开。时至今日,我都再也没回过项城。”叶鹿淡淡回应。 “不过,叶洵先生的预言很准,朱秉逸的确死于非命。”姬先生几不可微的点头,就是因此他才如此推崇。 “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了,这世上传人只有我一个。先生到底想问什么?”不想再说下去,毕竟叶洵已经去世了。 姬先生想了想,随后道:“不如请叶姑娘给我摸骨一试?” “好。”叶鹿也不怕,尽管自己大多数时候是骗人的,可是这么多年的勤学苦练也是真的。当初学的时候,隔着棉被摸骨头,还得分出摸的是牛骨猪骨人骨,每一步都学的很艰难。 麦棠微微蹙眉,她可不觉得这姬先生好糊弄。叶鹿是只学了皮毛,糊弄一些寻常人还可以,可这姬先生明显是个人精。 抓着麦棠,叶鹿挪到桌边,“先生请坐。” 姬先生坐下来,看了一眼叶鹿的眼睛,随后道:“听说叶洵先生也是盲人,不知双眼是否也如姑娘一般清澈?”她的眼睛,可不像有疾患。 “不,爷爷没有眼睛。”叶鹿有些气恼,总是说叶洵,没完没了。 姬先生缓缓点头,随后看着叶鹿伸过来的手,不再言语。 抓住姬先生的手,叶鹿的手臂就莫名的颤抖了一下。姬先生也几不可微的皱眉,刚刚、、、他的手似乎有些微麻。 叶鹿皱眉,随后缓缓的捏住姬先生的中指,她的脸色也愈发的奇怪起来。 姬先生看着她,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他的神情也变了。 麦棠站在一边,虽是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儿,可叶鹿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至少,她给别人摸骨时从未这样过。 将近一分钟后,叶鹿就松开了姬先生的手,没有再像以前似得都要摸一摸面骨,这次她除了手指什么都没摸。 “如何?”姬先生看着她不眨眼。 叶鹿有片刻的失语,随后缓缓道:“不管你信不信,你有一劫,就在近日,小心为上。”说完,叶鹿转身,便走进了里间,似乎过于着急,都忘记了伪装。 然而姬先生被刚刚叶鹿的话所影响,也没有过多注意她的步伐。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看向麦棠,“叶姑娘只需摸一摸手就能知道灾劫么?” 麦棠迟疑了下,然后点头,没多说什么,她也快步转身离开。 姬先生坐在原位半晌,之后才离开。 里间,叶鹿坐在床上,澄澈的眸子盯着一处,已经失神了。 麦棠坐在她身边,一直看着她。半晌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怎么了?”以前给人摸骨算命,她大部分都会说好话,即便说有灾劫,那也是十几年以后什么什么的。像这种近日的话,她从未说过。 “麦棠,你还记得么,爷爷说过,老天若是给了你异于常人的天赋,就会从你的身上拿走些什么。”还是盯着一处,叶鹿小声道。 麦棠点头,“没错。所以,你健康长大,没有疾患,爷爷很高兴。” “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扭过头看着她,叶鹿的眼睛睁得很大。 麦棠皱紧了眉头,“什么?”她刚刚,不是瞎说? “我居然看见姬先生满身都是血,喷溅出来的血就在他脸上,我几乎都闻到了血味儿。”从未这样过,叶鹿现在还觉得后颈发凉。 “真的?”麦棠觉得难以置信,叶鹿有没有真本领她最清楚了,她就是个知道一些皮毛然后凭此糊弄人的骗子。 “麦棠,你告诉我,我是个骗子对不对?我只是会一些花言巧语,眼色快,对不对?”回想起刚刚,叶鹿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并不想成为真正的神算。 “对,你是个骗子,你什么都不会,只是花言巧语。别慌,你来摸摸我。”抓住叶鹿的手放到自己手上,麦棠觉得只有此方法才能看出她是否真的开了灵窍。 抓住麦棠的手,叶鹿捏住她的中指,两人四目相对,麦棠带着她深呼吸,要她平静下来。 将近两分钟过去,什么都没发生,叶鹿的心缓缓平静。麦棠也长长的舒口气,“你看,什么都没有,你还是那个骗子。刚刚,或许只是凑巧。也或许,是姬先生命大,老天本想警告他,但是又没有门路。正好你在此时摸骨,老天就借你给他提个醒。只借这一次,以后都不会了。”抓住叶鹿的手,麦棠安慰。 叶鹿点头,“你说得对,可能就是这样的。”她不想死,更不想被老天夺走什么。这辈子不富贵,穷困潦倒,但是只要能健康的长命百岁,她都愿意。 尽管如此,刚刚看到的事物还在脑子里转,叶鹿心底不安,就像一直平静的湖水被砸进了一块石头,波澜四起。 麦棠握紧她的手,心下也十分担忧。若真是开了灵窍,叶鹿就必定会失去些什么,这是改变不了的。 她还记得叶洵在世的时候,因为总是给人摸骨算命,每每初一十五时就会浑身不适。那种不适用药物根本解决不了,抓心挠肝的那种不适。 失去了双眼看世界的资格根本不够,每个月还要受折磨,且又注定此生不会富贵。所以,即便是做一辈子的骗子,也不要开灵窍去做神算。 有时麦棠甚至觉得,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开灵窍做神算给人算命。 烛火幽幽,两人坐在床上始终牵着手,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自叶洵去世后便相依为命。这个世上,她们俩是最亲的人。 叶鹿心下惴惴,想想刚刚的事儿,她仍旧不禁心头一震。 不是人人都是生下来就开了灵窍的,天生吃这一口饭的虽也大有人在,但更多的是半路开窍的。她担心,她就是那种半路开窍的。 012、未知的阴谋 黑甲兵前来通知,五天之后要去府衙指证林长博,要叶鹿做好准备。 这日期定了,叶鹿心里就有底了。待得做完了证,就能离开这儿了。 不过,鉴于前几天她在姬先生身上看到了血腥的场景,她一直到现在还不能安心。 一是担心自己说的会成真,二是,若她说的没有成真,不知会不会给她定一个唬人的罪名。 一直小心的注意外面的动静,那姬先生却一直都没有露面,不知道他会不会信她的话。要是信的话,他应当会有所防备,但能不能躲过,还是未知,叶鹿心里也没底。 等着开堂的日子,这几天好吃好喝,一点也没有被怠慢。而且,叶鹿将房间里的几个小的较值钱的物件藏了起来,打算到时带走,就当做精神抚慰金了。 越这样,麦棠就愈发不安,这世上没有白白送来的好意,一个人无缘无故对你好,那必是有所求。 晚饭撤下去,看着黑甲兵离开,叶鹿立即抬手轻抚自己的肚子,“好饱啊!”皮肤白皙,透着粉嫩,麦棠的皮肤也很白,但是却仍旧比不过叶鹿。 眸子清澈,里面就像有水在流动,随着她噘嘴揉肚子,眼波流转,灵动有活力。 “叫你少吃些,还说自己长肉快,晚上还吃这么多,不长肉才怪。”麦棠给她倒了一杯茶,一边轻声斥责。 “不吃饱总觉得缺点什么似得,吃饱了又后悔。”往肚子里灌茶水,叶鹿小声嘟囔,女人都这么奇怪,不奇怪的不是女人。 麦棠无言,无论说她什么,她都能反驳,而且反驳的她无话可说。 “已经过去三天了吧,还有两天。真是难熬啊,我还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等着开堂呢,完成她的‘任务’,她就能自由了。 麦棠点点头,“度日如年。”她的感觉也一样,而且如坐针毡。 “唉,吃饱喝足,睡觉去。”无事可做,在这儿就是囚犯,除了睡觉她也不知该做什么。 起身,往内室走,就在绕过屏风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抬头往房顶看,还未开口说话,后面麦棠就一把扯住她蹲在了屏风下。 扭头看向她,叶鹿眼睛睁的大,“打起来了。”她没听错,房顶上在打架。 脸庞紧绷,麦棠点头,一边示意她闭嘴不要说话,压着她的后颈让她跟着自己趴在地上不要动。 刀剑相撞的声音从头顶上开始转移,然后外面乒乒乓乓,整个东厢都陷入了打斗之中。 尽管不知怎么回事儿,但是很显然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跑出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麦棠三脚猫,叶鹿手无缚鸡之力,她们俩人要是跑出去,眨眼间就得变成肉酱。 咽口水,叶鹿被麦棠按着趴在地上,一边听着外面刀剑砰砰的声音,不禁心惊肉跳。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好似很快,但实际上过去很久,那打杀声终于缓缓的归于平静。 心脏砰砰跳,俩人趴在地上互相扭头对视,不确定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蓦地,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从屏风外传进来。 麦棠站起身站起来,将叶鹿推到身后,一边探头看向屏风外。 一身黑甲的蔡康脸色冰冷,那黑甲上还有血,杀阀满身。 “你们没事吧?”看见了麦棠,他停下脚步,似乎松了口气。 “我们没事。”麦棠点点头,表示她们很好。 “没事就好,呆在这里不要出去。”吩咐了一声,他转身快步走出去,那脚印留在地上,沾着血迹。 轻轻吐一口气,叶鹿看着麦棠,“到底怎么回事儿?”来到这世界这么多年,她除了看见小流氓打架之外,还真没遇见过这阵仗。 “不知道,我去看看。”麦棠看了看她,然后让她呆在这儿不要动,她去瞧瞧。 麦棠一向以姐姐自居,叶鹿也由着她。她让她呆在这儿,她就真的不动,等着她去瞧情况。 仰头往头顶看,叶鹿缓缓眯起眼睛,打杀声是从这头顶先响起的。也就是说,那些人是从房顶上跳出来的,轻功。 她见过轻功,不过并没有那么神奇,只不过就是腾空飞跃了一段罢了。飞檐走壁什么的,她至今没见过。 这世上,真的有飞檐走壁这种轻功高手? 片刻后,麦棠回来了,而且,她脸色不太好。 看着她,叶鹿也不禁的皱起了眉头,“怎么了?死了很多人?”尸体什么的,麦棠瞧见了还不至于吓成这样。 “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轻松的好事儿。被关在隔壁的也一样要去堂上指证林老爷的大管家死了,刚刚尸体被抬走了。”麦棠抓住叶鹿的手,指证林长博,比想象的危险的多。 “真的?”心头一跳,叶鹿也抓紧了她的手。 “外面满地都是尸体,鬼知道是什么人,但肯定是林老爷的同党,他不想让我们指证他。这里到处都是黑甲兵,但他们仍旧往这儿闯,杀人灭口。”麦棠觉得她们陷在了什么不得了的阴谋中,而且她们还是那颗最容易被弄死的棋子。 “可是,咱们若是不指证林长博,也逃不过,申屠夷不会放过我们的。”若是最开始没有松口说知道林长博的生意也就罢了,但现在答应作证,如果出尔反尔,他肯定会杀了她们的。弄死她们这两个微不足道的人,太容易了。 麦棠点头,“没错,现在咱们进退不得。” “也不知道林长博的背后是什么人?”要是比申屠夷的来头更大,她们就更得罪不起了。 缓缓摇头,麦棠也猜不到。 “唉,早知如此,当时就得信许老头的话,然后赶紧遁走,也不会惹上这一身骚。”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叶鹿也不禁开始相信,许老头或许不是个骗子。 在她身边坐下,麦棠什么都没说。若是注定就有这一场麻烦,是怎样都逃不过的。 提心吊胆的一夜过去,翌日一早,一个人就出现了。他一只胳膊用纱布吊在脖子上,脸色微微苍白,失了血色。 看见了他,麦棠心头就咯噔一声,“姬先生,你受伤了!” 来人正是姬先生,他的确受伤了,不过他却笑道:“在下是来谢谢叶姑娘的,若不是叶姑娘提前警告,昨晚在下就丢了性命了。” 013、两大绝命 麦棠深吸口气,看着姬先生那吊起来的手臂,谨慎道:“先生的伤,无碍吧?”依据叶鹿所说的,应当是伤的很重。 “无碍,只是这手臂大概一两个月不能使力了。叶姑娘呢?”姬先生微微动了动手臂,不过用不上力气。 “她在里面。”麦棠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她相信叶鹿肯定听到外面的动静了。 姬先生点点头,随后绕过麦棠走了过去。 在屏风处,姬先生停下了脚步,“叶姑娘。” “姬先生,请进吧。”早就听到他和麦棠在外说话了,她本是不想和他见面的,不过现在也没办法拒绝了。 绕过屏风,姬先生看到了叶鹿,她坐在床边,清澈的眸子虚无的盯着一处。即便是盲人,可是她看起来仍旧充满了活力。 “在下是专程来感谢叶姑娘的,若不是姑娘有警告在先,在下兴许就没命了。”走到近前,姬先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温和道。 “姬先生不用说谢谢,若是真的想感谢,不如告诉我,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和我一同要去堂上指证林老爷的大管家被杀了。”转过头,叶鹿是看着姬先生的,只不过那双眸子看起来依旧虚空无焦距。 姬先生看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叶鹿死死的盯住了一般。 “林长博背后的人。”果然,正是如此。 “所以,这次指证有危险。”她是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反抗不得。 “叶姑娘不要担心,城主已下令,命人尽全力保护姑娘,昨晚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姬先生安慰,尽管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听起来却是能让人心里安然些。 “指证过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走了?”她可不想再继续做囚犯了。 “没错。”姬先生先点头,之后才恍然,叶鹿眼睛看不见,他点头也无用。 如此,叶鹿心下安定了些,明儿就上公堂了,之后就能得到自由了。 看叶鹿的脸色,笑容也重回姬先生的眉眼,“叶姑娘,经过昨晚一事,在下心里仍旧有些不安。不知,能否请姑娘再给在下摸骨一试?”原来,他是担心再生劫难。 叶鹿略迟疑,那天完全是莫名其妙,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现在,还要她摸骨,鬼知道她会不会再看到什么。或是,什么也看不到。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好。” 抓住姬先生的手,叶鹿细白的手指微微用力的捏着他的中指,不过这次,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 半晌后,叶鹿放手,“这一劫,过去了也便过去了。姬先生,你不用再担心了。”什么都没看到,上次发生的那些好像只是幻觉。 长长的舒口气,姬先生显然也放松了许多,“多谢叶姑娘。”他很信她的话。 叶鹿放慢了速度的眨眼,这一句谢谢,在她听起来有些受愧,毕竟她什么也没发现也没看到。 停顿了下,姬先生忽然道:“不知叶姑娘对于‘绝命’有什么见解?” “‘绝命’?姬先生知道的很多。”叶鹿倒是有些诧异,不是这一行的,却懂得一些,寻常人可不会去研究这方面;“传说中的两大绝命,天煞孤星和杀破狼。”很少见,最起码叶鹿就没见过。 “不知,可有解?”姬先生看着叶鹿,神情却较为严肃。 尽管叶鹿没见过活的天煞孤星和杀破狼,但是无论是书本上还是传说中,这两大绝命都无解。 摇头,“无解。天煞孤星,对于自己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但影响的是身边的人,越亲近,伤害越大。杀破狼,一生离不开打杀,所过之处,皆是战争和死亡。”所以,若是可以,这辈子都不要碰到这两大绝命。若是碰见了,那便是此生最大的不幸。 姬先生面上失了笑,似乎在思考叶鹿的话。 看着他,叶鹿几分疑惑,不知他问这些做什么。 “好,多谢叶姑娘。对了,明日开堂审林长博,一早会有人过来接姑娘。”姬先生站起身,一边笑道。 “好。”一块大石落了地,明天过后就自由了。 随后,姬先生离开,叶鹿长长的舒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一夜过去,翌日一早,黑甲兵就过来了。 叶鹿也准备好了,由麦棠扶着,二人走出房门。 不过,出了门口却出现意外,黑甲兵手一伸,就把麦棠扒拉到了一边去。 “这是做什么?”扶着麦棠的那只手虚无的抓着什么,叶鹿一边皱眉道。 “叶姑娘,城主吩咐,今日开堂指证林长博,由叶姑娘一人去便可。这位姑娘,就留在这里等候。”说着,黑甲兵伸出手扶着叶鹿的那只手臂,半强硬的将她带走。 麦棠被另一个黑甲兵擒着,却一直在挣扎,但奈何力气有限,根本挣脱不了。 “放开我,她眼睛看不见,得有我在她身边才行。”麦棠只恨力气小,否则非得把这些人都打飞不可。 “麦棠,你别着急,在这儿等着我。”被黑甲兵带着走,叶鹿一边扬声道。清晨的阳光很温和,可是她的心头却掠过一丝凉意。 被黑甲兵带出了东厢,速度倒是不快,毕竟得考虑到她‘眼盲’,黑甲兵还算有人性。 一步一步走,叶鹿双眸虚空,心下不禁计算,一会儿到了公堂之上,她若指证林长博会不会很麻烦。 兜兜转转,最后被带到了林府的大门前,黑甲兵来来往往,那大门口,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那儿,单单是那马车四角镶嵌的宝石就晃得叶鹿眼花。 走出大门,瞧见了前后,黑甲兵聚集,骏马无数,几乎将这整条街都占据了。 黑甲兵直接带着她往马车那儿走,一边提醒她抬脚,然后她就踩在了马凳上。 踩着马凳,上了车辕,摸索着,叶鹿便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三侧横榻,上面包裹着柔软的垫子,脚下,则是厚厚的地毯。一个马车而已,弄得像是房子一般,让叶鹿不禁咋舌。 马车里只有她一个,她也放弃伪装,环顾一圈,然后在正对着车门的地方坐了下来。 屁股底下软软的,这坐着的地方比睡觉的床还要舒坦。 正晃着腰感受屁股底下的柔软,就听得马车外响起黑甲兵的声音,恭敬利落,“城主。” 申屠夷? 叶鹿眼睛一动,听得有人登上了马车,她立即放空双眼,身体也不动了。 下一刻,一袭暗色华袍的人走进了马车,一时间,这马车里的氧气似乎都消失殆尽,压迫力接踵而来,让人喘不过气。 无波的视线投在了叶鹿的身上,随后,暗色的人两步走过来,朝她伸出了手。 014、威胁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修长带着凉意,叶鹿就忍不住的想要闭眼。不过自己此时是盲人,她若闭眼,会尽数露馅。强忍着,看着那只手直达自己眼前。 然后,就拎住了她肩膀的衣服。 微微施力,申屠夷将叶鹿提起来,之后扔到了旁边的横榻上。 他松手,叶鹿一屁股坐在了横榻上,至始至终睁大了眼睛,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破功。 旋身坐下,寻常的举动,可由申屠夷做起来,却看得人心惊,甚至连呼吸都不敢过大。 叶鹿盯着对面,眸子放空,可眼角余光却完全能看得到他。 蓦地,叶鹿无端的感觉后颈发凉,她不禁坐直身体,眼角余光瞧见申屠夷正在盯着她。那视线,和蛇信没什么区别,相信没人会禁得住他的视线。 即便那眼睛里无波无澜,可仍旧有着强大的压迫力,盖顶而来。 轻轻地咽口水,下一刻马车忽然动了,叶鹿身子一晃,而后快速的抓住横榻稳定身体。 “到了公堂之上,如实指证。若是想改口,最好先思考一番,你的丫鬟还在林府。”申屠夷忽然开口,叶鹿也竖起了耳朵。 改口?叶鹿微微皱眉,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城主大人,你现在、、、是在威胁我么?”听起来,貌似是这样的,用麦棠来威胁她! 看着她,申屠夷的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和他的眸子一样,恍若净水,但又蕴满了极强的压迫力。 “没错。”他淡淡道,肯定了叶鹿的猜测。 微哽,叶鹿深吸口气,继续道:“城主大人就坐在这儿,即便我看不见城主大人的模样,可是您的压迫力也铺天盖地而来,让我呼吸困难。在这种情况下,我若是还能改口,我都会佩服自己。而且,我为什么要改口?或许城主大人见多了小人和伪君子,但起码我不是。” 或许是因为叶鹿一连串说了这么长的话,申屠夷看着她,入鬓的眉缓缓扬起,“这么说,无论如何,你都不会临时改口?” 想了想,叶鹿道:“只要出了公堂城主大人不会再为难我们,我保证完美配合。”小脸儿严肃,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的甜美,如同蜜糖。 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申屠夷坐在那里,脊背挺直,恍如青松,没有松懈。 “记住你的话。”没有再说什么,申屠夷也不再看她。 压力似乎减轻了些,叶鹿小心的转了一下眼睛,偷偷的瞄了他一眼。 面色无波,更掺杂了无数的冷然在其中,看起来莫名的瘆人,而且带着煞气。 叶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而且很显然的,她也肯定这种人很危险,只要有接触那就必然倒霉。 前往府衙的路很长,辽城很大,长街兜兜转转。 大概过去了两刻钟,马车才缓缓停下,叶鹿眸子虚空的盯着对面,眼角余光却瞧见了申屠夷起身。 起身,申屠夷举步走出马车,也根本没有管叶鹿,即便她‘眼盲’。 瞥着他下了车,叶鹿才起身,走到马车门口,再次恢复‘眼盲’状态,摸索着走了出去。 很快的,她出了车门,就有黑甲兵伸手抓住了她手臂,带着她走下了马车。 府衙威武,一面大鼓竖在衙门口,官兵统一着装,站在两侧更是气派。 黑甲兵也陆续的各就各位,可是叶鹿却发现了不同寻常,除了黑甲兵和官兵,还有另外一种颜色盔甲的兵士在。 随着进入府衙大门,穿着那银灰色盔甲的兵士就更多了。他们看起来与黑甲兵不相上下,杀气浓重。 这种场合,让人无端紧张,尤其那些兵士手中的武器,泛着冷色。 被带着,并没有直接进入公堂,反而在公堂一侧的小房间安置了下来。门口,黑甲兵围住,这狭窄的空间,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难以飞进来。 坐在椅子上,叶鹿一动不动,可是却完全看得到外面的情况。黑甲兵将这里围住,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一个证人,难不成还真的需要如此周密的看守么? 等待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叶鹿坐在那儿也愈发的不安。无论是在车上申屠夷说的那些话,还是此时此刻外面的情况,看起来都不对劲儿。 半个时辰过去了,门口处终于有了动静。黑甲兵走进来,“叶姑娘,到你上公堂指证林长博的时候了。”话落,黑甲兵抓住她一条手臂,扶着她站起了身,并往门口带。 走出门口,一直守在这里的黑甲兵也挪动脚步,无形的将她围在了最中央,这是很明显的保护状态。 双眸虚空着,叶鹿一步步走,终于,踏上了公堂的台阶。 公堂宽敞,却有一股难以言明的奇怪气压,让人无端的竖起汗毛,不敢乱作为。 尽管眸子虚空没有焦距,可是自踏上了台阶,叶鹿便一眼看到了那坐在公堂之上的人,不是当地的府尹,也不是申屠夷,而是一个身着杏黄色华袍的男人。 他大约而立之年,眼角眉梢间几许戾气,一看他便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左下侧,暗色长袍的申屠夷坐在那儿,来自他身上的气压尽管很迫人,可是若与那杏黄色华袍男子身上的戾气相比,他的气压反倒舒服许多。 公堂之下,林长博跪在那里,看起来他的衣服很久没换过了,不过发丝整齐,并不像个阶下囚。 黑甲兵将叶鹿带到林长博左侧一米开外处停下,之后便退了下去。 站在那儿,叶鹿的双眼无焦距的看着前方,无论是那个杏黄色华袍男子,还是申屠夷,她都看得到。 “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跪下?”蓦地,公堂右侧一人忽然发声,高声斥责,使得叶鹿不禁一惊,这杏黄色华袍男子是当朝太子? 踌躇了下,叶鹿几分不安稳的蹲下就要下跪,太子龙昭却忽然开口道:“行了,你就站着说吧。将你所知道的一一说与本殿,不过,切记不要说谎,在本殿面前说谎话的人,一向都死的很惨。”看着叶鹿,龙昭的视线却更像是蛇信,并且带着毒液。 重新站起来,叶鹿的眼睛缓缓地转了下,看向了申屠夷。他还是那冷然无波的模样,但在马车里他说的话却不禁浮上脑海,他说不许改口。 怪不得他要提前威胁她,原来,太子在这儿! 015、识破 公堂之上,左右分明。左侧自是申屠夷的部下,在林府都曾见过一两次,包括受伤的姬先生。 右侧,虽不认识哪位是哪位,可跟随太子殿下,气场都是不一样的,明显比左侧更显嚣张。 站在那儿,叶鹿更靠近左侧,尽管并非是她自己站在这儿的。 刚刚龙昭一番话,让叶鹿的心有那么片刻的踌躇。若是她和太子殿下对着干,怕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从他面相上就看得出来,这人很凶狠,戾气重。报复心也极强,那偌大的帝都,估计她是甭想涉足了。 可若是改口的话,麦棠有危险,而且申屠夷,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微微一思量,轻重便知,这口,她是改不了的。 深吸口气,她缓缓开口,“小女子虽眼盲,但是盲人的耳朵却要比正常人还要灵敏。我听到过,不止一次,林老爷他倒贩私盐。” 跪在地的林长博看向她,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叶鹿自认为是撒谎,可是她的谎话却没有让林长博反驳否认。 龙昭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叶鹿,那眸子比之匕首还要锋利,“正是因为你看不见,你怎么就知林长博一定是倒贩私盐的那个人?兴许,是有人特意说给你听的,从而栽赃林长博。” “正是因为眼盲,所以小女子是用耳朵看人的。譬如现在,殿下您就坐在这公堂之上,依据殿下的手敲击桌子发出的声音来看,殿下的坐姿并不端正,左臂应该是搭在案桌上的,并且在用食指敲击桌面。殿下声音沉如洪钟,身体很好,不过在十几天之前应该生过病,刚刚痊愈。”眸子虚空无焦距,叶鹿一字一句的说。 龙昭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他的确搭在桌子上,而且在用食指敲击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并且发出的声音极小。 发出一声轻哼,龙昭收回手臂,调整了坐姿,“你说的没错,看来,你这耳朵还真是与众不同。林长博,对这姑娘的指证,你有什么话说?” 无意识的松一口气,叶鹿微微挪动身体面相右侧,这样,她就能看到林长博了。 自进入公堂后,她都没能看他一眼。毕竟自己是说谎,她此时此刻心底不禁有那么一丢丢的歉意。 看到了林长博,他脸色苍白,并且,他垂在身侧的手在抖。 公堂上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在林长博的身上,等着他开口。 也就是这个时候,叶鹿猛然觉得后颈汗毛倒竖,她微微转动眼睛看向公堂之外。那府衙围墙之上,一个黑影忽然凭空跳起来,引得府衙内外的兵士立即警戒。 不过,他们的速度似乎不及那个黑影,一个东西划着破空之音直朝着公堂而来。 瞳孔剧烈收缩,叶鹿在所有人都听到动静向公堂外看的时候抱头蹲了下来。 铁器穿透皮肉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下一刻公堂内大乱,抬头,只见林长博倒在自己眼前,鲜红的血从他背心流出来,眨眼间染红了地面。 “护驾!”对面大喊,瞬间把龙昭围了起来。 一人快步抵达林长博身边,踢了他一脚,不过毫无反应,他已经死了。 外面,黑甲兵,府衙官兵,还有龙昭的兵,将这公堂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一时间这里水泄不通。 申屠夷看了外面一眼,复又看向了脚下死去的林长博,他缓缓转头,看向就蹲在自己身后的叶鹿,眉峰缓缓皱起。 “殿下,林长博已经死了,看来,是有人杀人灭口。”申屠夷开口,声音低沉,更多冷然与意有所指。 “死了?那太可惜了,他还没认罪呢。”龙昭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刻意的可惜很明显。 “认罪与否已然不重要了,从这叶姑娘的证词中能知道,他手下的商行收益皆是赃款,并非正常盈利。所以,根据申屠四城的律法,所有的赃款都要封起来,任何人也不能动一分一毫。”申屠夷字句利落,听起来极具分量。 “七弟,你确定要违背父皇的意思?”龙昭的声音也夹杂着冷色。 “若是父皇觉得有不妥,我可以亲自回去向他呈禀,顺便看看他。”申屠夷淡淡回答,并且所用言辞令人捉摸不透。 “七弟亲自回去就不用了,当心吓着父皇。毕竟父皇年纪大了,禁不住七弟你的惊吓。”龙昭的语气听起来很刺耳,就像在骂人。 申屠夷脸色冷然,更像是有一层冰霜至始至终的覆盖在他脸上,便是阳光炽烈,也融化不了。 “禀殿下,那刺客逃走了,属下办事不利,没有抓到他。”就在此时,外面,龙昭的兵士回来了。 “这是申屠四城,你们怎么能抓住?七弟,抓住刺客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本殿连夜奔波,累了,就回驿站休息了。”说着,龙昭从上面走下来,他的随从也跟随,踏过林长博的尸体,快速离开府衙。 姬先生走过来,看了一眼林长博,脸色不是很好,“到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背后主谋。没有杀了全部的证人,他就弃了林长博这颗棋子。” 申屠夷淡淡的扫了一眼林长博的尸体,随后转过身看向还蹲在地上的叶鹿,幽深如水的眼眸缓缓眯起,下一刻,他伸手一把将叶鹿拎了起来。 被如此大力拎着,叶鹿仅仅脚尖沾地,澄澈的双眸放空无焦距,可是这么近的距离,她完全看得到申屠夷的脸。 姬先生几许不解的看着申屠夷,刚刚叶鹿的表现并无不妥之处。 “盲人?耳朵聪敏?叶洵的后人?骗人的技术着实纯熟,居然都把我骗过去了。”拎着叶鹿,申屠夷盯着她的眼睛,即便看起来好像真的瞎了,可是他明显看到了那瞳孔深处的颤动。 “骗子?城主,您误会了吧。若不是叶姑娘,属下的确逃不过那一劫。”姬先生上前一步,瞧着那在申屠夷手里连挣扎都没力气的叶鹿,帮忙道。 申屠夷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冷斥,下一刻猛地抬起另外一只手,两指直奔叶鹿的眼睛而去。 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那两根指头就在距离她眼皮两毫米处停了下来,“最好祈祷你们没有在她面前做过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儿。”她都看得到。 016、小骗子 姬先生看着双眼紧闭的叶鹿,有那么一分钟,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叶姑娘。你真的、、、”在林府,他数次与她相对而坐,可是他居然都没发现她的眼睛其实看得见。 闭着眼睛的叶鹿默默的在咒骂申屠夷,她的伪装一向很好,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怀疑过她。 眼睫颤动,随后叶鹿缓缓睁开眼睛,双眸澄澈,就好似有水在其中流动。不再是那空洞无焦距的模样,反而灵动充满了活力。 眨眼,她抬手以一根指头戳了戳申屠夷的手臂,“城主大人放开我好么?我要窒息了。”他拎着她,她只有脚尖沾地,像个物件似得。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面色冷然,幽深的眼眸虽是没什么波动,可是煞气仍旧很重。 松手,叶鹿瞬间落地,后退几步,站稳,她耸肩一笑,甜美如蜜,“我家每一代都有盲人,唯独这一代我不是。为了让人们能相信我并不是骗子,也算是为了家族信誉,不得已而为之嘛!再说,我也不是专门欺骗城主大人,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是‘盲人’,并不是针对城主大人。”她声音好听,可不是之前那故作冷静深沉的模样。甜美,还有刻意的讨好。 姬先生边叹气边摇头,“即便叶姑娘说了实话,在下也一样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申屠夷淡淡的看着她,那小脸儿笑的恍若一朵花,和他的脸色是两个极致。 “城主大人,您不会因为这个要治我的罪吧?不管怎样,我刚刚都没有倒戈,您先前有言,指证完林老爷之后,我和麦棠就能自由了。”看着申屠夷,叶鹿担心他会反悔。 “城主,叶姑娘装作盲人,也的确不是故意欺骗城主。而且,她指证了林长博,也算功过相抵了。”姬先生帮忙说话,对叶鹿的救兵之恩,并没有因为拆穿她伪装而摒弃遗忘。 听着姬先生的话,叶鹿也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般的盯着申屠夷。 瞧着她那模样,申屠夷眸子微眯,“在申屠四城,骗子和窃贼同罪。但鉴于姬先生为你求情,所以,你可以滚了。” 眼睛睁大,叶鹿立即给申屠夷鞠了一个大躬,“多谢城主大人的恩德,小女子感激不尽。那么现在小女子就滚了?”朝着旁边挪了一小步,以确定申屠夷真的是要放了她。 收回视线,申屠夷不再看她。那边姬先生笑着点头,示意城主允了。 笑颜如花,叶鹿转身朝着公堂门口走,结果刚走出第四步,脑后就再次响起申屠夷的冷声,“慢着。” 迈出去的步子卡在那儿,叶鹿暗咒一声,随后笑如蜜糖的转头,“城主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看她那谄媚的模样,申屠夷面色不变,“出了府衙的大门,就把你的嘴闭严。若是敢胡言乱语,你会很快再见到我的。” 心下咒骂,叶鹿面上越是灿烂,“得咧!小女子遵命。”话落,她笑眯眯的后退,随后转身跑出公堂。 姬先生笑着摇头,“数次面对面,居然都没发现她是装的。不过,城主,属下依旧觉得,叶姑娘她有些道行。” 申屠夷双手负后,脚下便是林长博的尸体,眸色幽深,他几不可微的冷哼,“小骗子!” 他不信,姬先生也没法子,骗子太多,以至于不敢再轻易相信。 从府衙跑出来,叶鹿一路直奔林府,不再伪装成盲人,她简直健步如飞。 逃过这一劫,她身心都轻松,被揭穿了伪装,她也不觉气愤了,和自由没法比。 到了林府大门外,不过片刻,麦棠就从里面出来了。拿着包裹,里面都是她们俩的衣服。 “小鹿,你没事吧?”几步奔过来,麦棠上下看了看叶鹿,这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别说了,走。”拽着麦棠,俩人快步跑走,直奔辽城城门。 或许是因为太子殿下莅临辽城,城内官兵很多,出入城门时排查的也很严格。 不过叶鹿与麦棠两个姑娘,倒是很轻松的就过了检查,出了城门,叶鹿便再次拽着麦棠狂奔。 “你被揭穿了?那申屠夷就没定你个欺瞒之罪?”正好叶鹿是作伪证,申屠夷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将叶鹿关起来灭口啊。 “姬先生帮我求情,但我看他还是想治我罪。所以,咱俩赶紧跑,被逮住就真得吃牢饭了。”叶鹿跑的小脸儿通红气喘吁吁,但仍旧害怕再被抓住,眼下跑才是关键。 麦棠无奈,但没办法,穿帮了就穿帮了吧。 俩人离开辽城,直至那城池远远而去,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眼下看起来,这申屠四城是没有容身之处了。申屠夷那厮说骗子和窃贼同罪,这要是再碰见他,估计就得抓我了。咱们去别地儿吧,天大地大,总有咱们的容身之处。”夜里,俩人在山林中休息,面前燃着篝火,噼里啪啦。 麦棠看着她,一边点头,“只要咱俩在一起,哪儿都是家。” “对。而且,我顺走的这些东西还在,哈哈。”从怀里掏出在林府时藏起来的东西,虽然都是些小物件,可是显然很值钱。 麦棠拿起来一枚金扣,这东西是别在衣服上的,精致的很。 转手,麦棠把那金扣别在了叶鹿的胸口,“正合适。” 叶鹿一把捂住胸口,睁大眼睛盯着她,“喂,尽管咱俩情同姐妹,但你也别摸我胸啊!” 闻言,麦棠立即翻眼皮,“你的胸很大么?有什么可摸的。” “我的胸是不大,但是你的大呀!”说完,她伸出魔爪,直奔麦棠的胸脯而去。 麦棠立即躲避,叶鹿继续摸,俩人嘻嘻哈哈,回荡在漆黑的树林之中。 长夜山庄,在民间有许多神秘的传言,据说这山庄主家皆短命,没有一人活过四十岁。人们都说,这长夜山庄是被诅咒了,而且那名字更是几许诡异。长夜无光,不发生古怪才奇怪呢。 不过,近来这长夜山庄却是再次热闹了起来,因为据说长夜山庄找到了改变家族短命的法子,并且召集各地能人异士前来共同见证。 这消息一出现,各地方士陆续的前往长夜山庄看热闹。真正的奇人异士有道行的或许是真的要一看究竟,但骗子纯粹就是为了看热闹了。 这看热闹的,就包括叶鹿和麦棠。 自从申屠四城逃出来,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俩人再次恢复以前,叶鹿伪装盲人,麦棠做丫鬟,一路给人算命。 017、长夜山庄(二更) 这一路上,碰见同行无数。叶鹿这个瞎子也没有特别,残疾的大有人在。 不过,如她这般年纪轻轻的倒是极少,但凡得知她也是方士给人算命的,无不给予一声嗤笑。 但若报上家传叶洵的大名,那些同行却是能给上几分面子。由此可见,爷爷叶洵在业内的名气,而且他是真的有本领。 太阳偏西,那长夜山庄也终于进入了视线之中。依山而建,青山之中,暗色调的山庄看起来几许诡异。 “这长夜山庄,看起来像闹鬼似得。”麦棠微微皱眉,传言中长夜山庄就很诡异,主家人皆活不过四十岁,如今一看更觉奇诡。 叶鹿几不可微的点头,“按理说这山庄的风水应该很好的,怕是真有诅咒也说不定。”长夜山庄的风水绝对没问题,即便不精通堪舆之术,可是也稍稍懂得些。 “你也相信?”麦棠看了她一眼,诅咒之说只是谣传。 “谁知道。”摇头,叶鹿也不敢一口咬定,这世上奇怪之事太多。譬如她那时瞧见了姬先生有劫难,然后就成真了。之后的初一和十五,她都有些不适,从而也认证了,她或许是真的要开灵窍了。 不过,这些日子她给人摸骨,倒是再也没看见什么,她这灵窍,半开不开。 前后都有布衣的方士奔着长夜山庄的方向走,叶鹿与麦棠俩人也不紧不慢的前行,毕竟叶鹿是个‘盲人’。 扶着叶鹿,麦棠背着包袱,包袱里还有一把桃木剑露出来一截,她这丫鬟扮的也极像。 两刻钟后,长夜山庄也终于到了眼前。暗色的围墙,暗色的大门,那四周的山青叶绿恍似和这山庄根本无缘。 大门敞开,四五个小厮站在门口正在迎客。但凡来的,不管是真的方士亦或是骗子,他们一致对待,较为客气的引路,进入山庄内。 麦棠扶着叶鹿,俩人迈上台阶,那上面小厮立即迎过来,“姑娘慢行,小心脚下。”说着,在叶鹿另一侧虚扶住她的手臂。 看了小厮一眼,麦棠道:“我们来自山城,这位是布衣大士叶洵的亲孙。” “原来是叶姑娘,请。”小厮立即接口,但是很明显的,他并不知道布衣大士叶洵是谁。 叶鹿眸子微微转动,脚步很慢的跨过门槛进了长夜山庄。 长夜山庄,如同第一印象,整体的色调偏昏暗。虽山庄内摆设皆是上品,而且很显然都是按照风水学慎重摆放的,可是仍旧挡不住那扑面而来的昏暗气息。 小厮给引路,穿过长廊,路遇诸多个同行,皆有小厮随身引路。即便有的穿着邋遢,可和其他人一样,恍若上宾。 山庄内有诸多个单独的院落,而叶鹿与麦棠都是女子,小厮也极为聪敏的将二人带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里,两侧都是小树林,不与任何一个院子相邻。 “叶姑娘先歇息,一会儿就有人来送茶点。到时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便是。”小厮客气的很,客气的让人感觉不舒服。 看着小厮离开,麦棠立即皱起眉头,“你没觉得奇怪么?他也不管咱们是谁,来了就请进来,还那么客气,客气的诡异。” “相比较这些小厮,我更觉得这山庄诡异。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氛,在这种地方生活能长寿才奇怪。”叶鹿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麦棠环视了一圈,“我觉得还好,就是颜色太暗了。” “不只是颜色,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叶鹿摇头,她不太懂得风水,要是让她细说也说不上来,但就是奇怪。 “他们找到了改变家族短命的法子,你说会不会是假的?”麦棠是有些相信的,但现在看来,这整个山庄都这么奇怪,她反倒觉得有些怀疑了。 “难说,说不定真找到了奇人呢!咱们呢,就先暂时在这儿吃吃喝喝再说,看热闹了。”叶鹿摇头,她又不是个中高手,她定然是不懂也不会掺和的。来这里,不过是为了看热闹和混吃混喝罢了,总比在外面风餐露宿要好得多。 进了房间,里面收拾的干净整洁。但和外面一样,无论是茶杯茶壶亦或是纱幔被子,皆是暗色的,看起来很是压抑。 天色暗下来之后,便有小厮来送饭,四菜一汤还有白米饭,很是丰盛。 吃着饭,叶鹿转着眼睛,忽然低声道:“麦棠,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动作一顿,麦棠首先看向了她们吃的饭菜,“什么?” “这山庄里,没有丫鬟,都是小厮。”从大门口到进来,一直到刚刚来送饭的,都是小厮,根本没看到一个丫鬟。 略一回想,麦棠恍然,“是啊,为什么?” “大概是这里阴气太重了!”叶鹿自进了大门,这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没褪去过,阴气太盛。 “咱俩就是女人。”看着叶鹿,麦棠提醒。 “咱俩又不常住,没事儿。”安抚,但她的确感觉不舒服。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麦棠放下筷子,被叶鹿说的,她已经吃不下去了。 因为叶鹿的那些话,一个晚上麦棠都没有睡好。甚至半夜之时她还听到了一些声音,惊得她后半夜始终没敢合眼。 一大早,叶鹿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连眼睛都不眨的麦棠,把她吓了一跳。 “我的姐姐,你干嘛呢?吓死我了。”坐起来,长发散乱,包裹着叶鹿的小脸儿,甜美迷糊的可爱。 “半夜听到了点儿声音,之后就再也没敢睡。担心咱俩要是睡熟了再被杀了或是被抓走,想呼救都来不及。”有些黑眼圈,麦棠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这个样子更吓人。”叶鹿无言,人吓人吓死人。 “明明是你说这山庄阴气重的,你就不害怕?”男人阳气盛,还能抵抗。女人就不行了,女人本来就属阴,阴气侵体,会要命的。 “不害怕,自从离开申屠四城,我忽然发觉,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的可怕程度能与申屠夷那厮相比。所以,爷爷的话是对的,命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不禁想起申屠夷那张脸,叶鹿就立即甩头,长发飞舞,缠绕她的小脸儿,也将申屠夷的脸从脑子里缠绕踢出。 018、再遇 早饭依旧很丰盛,就好似她们是长夜山庄的贵客,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之后早饭撤下去,茶点水果就送了过来,麦棠更是不敢吃了,如此奇怪,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忽然有人冒出来要她们奉上生命抵餐费。 叶鹿反倒很是安逸,给什么吃什么,撑得肚皮圆滚滚。 “喂,你吓唬的我坐立不安,自己反倒吃的有劲头。”看叶鹿嘴不停,麦棠几分气愤,吓唬了她之后,她就什么都不说了。哪怕说一些有的没的安慰安慰她也行啊,假的也成。 两腮鼓鼓,叶鹿看了她一眼,眼睛立即弯起来,“我的姐姐,你真的很奇怪。咱们大晚上路过坟地的时候你都不害怕,这会儿怕什么?这里的阴气就是要比坟地盛一些,其他的没什么不妥,死不了人的。” “比坟地的阴气还要盛?你这算安慰么?”居然比坟地的阴气还要盛,这长夜山庄到底有什么门道。 眉眼弯弯,似乎吓着了麦棠她很高兴,笑过之后才抬手拍拍她肩膀,“放心吧,要真是有妖魔鬼怪,那也肯定会先来找我,谁让我这么伶俐可爱冰雪聪明呢。” 麦棠翻着眼皮看她,“你在说这种话之前最好先照照镜子。”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天生丽质。”托着自己的脸蛋儿,叶鹿一副自己都要迷醉的模样,麦棠受不了的耸肩,她现在果真没那么紧张了。 吃饱喝足,俩人走出房间,在院子里,叶鹿再次恢复‘盲人’的状态,由麦棠扶着她,俩人缓慢的离开小院儿。 远远地,就瞧见小厮带领着一些不知名的布衣方士往暂住的地方走,直至今天,仍旧还有这么多的人前来,想必这长夜山庄都要满了。 “你看,那是谁?”蓦地,叶鹿瞧见一熟人。 麦棠顺着她所说看过去,不禁也一诧,“许老头!” “看来长夜山庄这改变家族短命的消息传的大江南北都知道了,连许老头都过来了。你去问问他,这次长夜山庄会不会有意外发生。要是有的话,让他遁走的时候把咱们也叫上。”鉴于上次吃的亏,叶鹿现在也有点信这个老头了。别看总贴着狗皮膏药,但他还真不是卖狗皮膏药的。 “我去?你呢?”看了叶鹿一眼,她现在可是‘盲人’。 “我在这儿等你,快去快去,要是有麻烦,咱们就赶紧走。若是再像上次似得,可倒霉了。”叶鹿微微皱眉,想起在辽城的事儿,她就不禁暗咒。咒许老头没义气,咒自己倒霉,咒申屠夷是个王八蛋。 “那你就站在这儿不许动,若是乱走被瞧见了,就穿帮了。”麦棠嘱咐,随后快步离开,去追赶许老头。 看着麦棠走远,叶鹿叹口气,以前她是不信别人的,但是经过辽城那次事件,她现在对许老头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想挪到旁边的长廊里去休息,叶鹿环视一圈发现没人,她转身便朝那边走。 哪想走了几步后,长廊那头就有小厮出现了,她立即抬起双手,试探的触摸,一边慢慢前行。 她睁大了眼睛,连眨也不眨,像极了盲人。 小厮走了过来,很是热心的扶住叶鹿一只手,“姑娘,往这儿走。”踏着台阶,便上了长廊。 “谢谢。”双眸放空的说谢谢,诚意很足,小厮连忙说不用。 扶着她上了长廊,小厮又好心的把她的手放在了栏杆上,这才离开。 站在原地听着动静,确定小厮彻底离开了之后,叶鹿倏地扭头看了一眼,前后无人,她立即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栏杆上。 环顾四处,这长夜山庄所在的位置,按照风水局来说确实很不错。山庄内的布局同样很讲究,挑不出毛病来。 可是,如此之盛的阴气是从何而来呢?叶鹿想不明白。 除了坟地,她还真没见过哪个地方阴气这么盛。 家族短命,这种事情叶鹿也没见过。除非是家族有遗传的病症,否则,那就只能是诅咒了。 蓦地,长廊对面的假山群后有说话声传来,叶鹿微微竖起耳朵,随后高高的挑起了眉毛。 四下查看一番,没人,她快速的从栏杆上跳下来,然后从对面的栏杆上翻下去,直接藏在了一座假山后。 假山群深处的说话声更清楚了,两个男人的声音。 “这么说,梁庄主找到的不是改变家族短命的法子,而是一个高人?这世上,阿猫阿狗都能说自己是高人,莫不又是江湖骗子。” “此高人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据说这高人知道一个改命的法子。比肩不合可改正,伤官太盛可削弱,更别说改变命相了。听说,完全可逆天改命。” “真有这么邪乎?如果真有这么厉害,他梁庄主何不偷偷摸摸的进行,弄得天下皆知,也不怕有人来抢。” “逆天改命,听起来简单,但谁知道这东西到底有没有那么容易为人所用。召集天下所有的方士,梁庄主估计是要在这些人里找真正有本事有道行的协助那位高人。” 叶鹿红唇微张,而且几乎已经忘了呼吸了。 逆天改命?真的假的?这世上,还有逆天改命的东西? 要真是有这东西,她倒是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命,猫骨九命,待得九命都没了,她兴许就得死。 好不容易得来一世,要是还短命,她真是不甘心啊! 那俩人已经走了,叶鹿琢磨半晌,若是真的,她倒是真应该见识见识。 叹口气,她缓缓转身,结果这一转过来就瞧见了一堵黑色的‘墙’站在她身后,吓得她立即叫了出来。 不过,她的声音也仅仅只发出来那么一下,之后肩膀一酸,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那儿,发不出来。 睁大眼睛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叶鹿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尽管他头上还戴着一个斗笠,斗笠四圈都是黑色的纱,可她仍旧知道这人是谁,这一身的煞气,除了申屠夷没别人。 提着叶鹿肩膀的衣服,俩人转到了假山深处,这样一来,隐藏的更深了。 张着嘴,如同木偶似得被提走,待得双脚落地,叶鹿后退一步,紧紧地靠在身后的假山上,盯着申屠夷如临大敌。 抬手,申屠夷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来,他的脸进入视线当中,冷然平静,恍若静水无波无澜。 垂眸看着她,在她嘴角的口水要流下来时,他抬手在她肩膀上点了一下,叶鹿瞬间闭上嘴,顺便把口水也吸了回去。 幽深的眸子里浮起淡淡的嫌弃,申屠夷看着她,淡声道:“记得我与你说过,在申屠四城,骗子与窃贼同罪。你不止做了骗子,还做了窃贼,胆子倒是很大。” 警惕的盯着他,叶鹿几分茫然,“窃贼?城主大人,你别污蔑我啊,我什么时候偷东西了?” 没有言语,申屠夷直接抬手,极快的掠过她的胸前。 叶鹿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喂,尽管你是城主你也不能耍流氓啊!”眼睛瞪得大,若不是打不过,她肯定挠他了。 申屠夷面色不变,抬起手,他修长的指尖捏着一个精致的金扣。这金扣出自辽城林长博的府中,不过被叶鹿顺走了。 瞧见那金扣,叶鹿也不禁哽住,“这、、、这是林老爷以前送我的。怎么?他送我东西还犯法了不成?” “这金扣出自帝都珍晟坊,是林长博买来哄女儿的,价值五百两白银。林长博会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查封林府时,清点了所有财务,发现不止缺少了这一枚金扣,还有四个小物件,皆价值不菲,并且这几个东西之前都曾放在你住过的房间里。由此可以推测,是你偷走的,还不承认你偷了东西?在申屠四城,偷窃财物达到一百两要坐牢两年。你偷走的几样东西总价达到了两千两,你自己算算,要坐牢多少年?”低音很好听,不过,此时此刻听在叶鹿的耳朵里,和鬼催命没什么区别。 咽口水,叶鹿看着他的脸,好看归好看,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情欣赏了。 “那个、、、你也说是在申屠四城啊。现在我不在申屠四城,你的律法对我没用。”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哀叹连连,原来那几样东西那么值钱!她和麦棠把那四个东西都当了,可是一共才当了二百两银子,赔大了! “在杨城,偷窃罪更重,不止要坐牢,还要做苦役。”申屠夷面不改色,淡淡的告诉她杨城的律法,而很显然的,现在他们就在杨城境内。 “苦役?”叶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苦役她可做不了。 “所以,现在交出所有你偷走的东西,回申屠城定罪坐牢吧。”申屠夷一直那般冷淡,可是看起来却煞气更盛,让人喘不过气。 叶鹿看着他,下一刻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城主大人您看哈、、、那个吧、、、发生了点儿意外。除了这个金扣,那四个东西吧、、、都被我当了!” 笑颜如花,申屠夷却好似根本没看到,“当了?” 叶鹿笑的脸抽筋,一边点头,“嗯!” 019、胁迫做走狗 将金扣没收,申屠夷看着她,“偷盗罪行属实,无可狡辩。但碍于赃物已丢失,而且不在申屠四城内,看来无法将你立即押入大牢。” 闻言,叶鹿立即点头如捣蒜,“对呀对呀,而且这个金扣已经归还给城主大人了,所以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了我吧。” “这枚金扣不是你主动归还,而是我找到的,并不能作为你赎罪的条件。”申屠夷可不这么认为,若是没碰到她,她说不准儿很快就会把这个金扣也当了。 “那你想怎样?”皱着眉头,叶鹿搞不懂他到底要如何。 眸子幽深如水,申屠夷看着她,无论是眼睛还是脸上皆没有任何的情绪,看的叶鹿的心高高的悬了起来。 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叶鹿咽口水,“犯罪的人也是有人权的,我可以坐牢或者做苦役,别的可不做。” 眉尾微扬,申屠夷的眸底浮起淡淡的嫌弃,“你脱光了衣服,我若看你一眼,算我下流。” 眉头立即拧在一起,叶鹿盯着他,实实在在没想到这厮居然这么会骂人,嘴好刻薄啊! “你来长夜山庄做什么?”双手负后,申屠夷淡声道。 眨眼,“来看热闹啊!对呀,我们来是看热闹的,城主大人你怎么也来了?”这就不对了,他又不是方士,跑来凑什么热闹。 “目前为止,看出什么热闹来了?”不回答,申屠夷也根本没想回答。 “没看出什么,阴气很盛,不是人住的地方。”看着他,叶鹿倒是真的很想知道申屠夷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鉴于你戴罪在身,从现在开始,不许离开半步,随传随到。若是敢偷跑,我便在全国通缉你,齐国十城,没有容身之处。”申屠夷淡淡的宣布,俨然不容置疑。 “凭什么?”叶鹿瞪眼睛,也懒得再谄媚奉承了。就算是偷东西,也用不着满国通缉吧,她又不是杀人犯。 “凭我是城主。”面无表情,申屠夷抬手将斗笠戴上,遮挡住了他的脸。 被强行押解,叶鹿被带回了申屠夷暂居在长夜山庄的小院儿,院子里都是人,尽管没有黑甲覆身,但是各个都面熟,这都是申屠夷身边的黑甲兵,在辽城林府曾见过。 姬先生和蔡康将军都在,瞧着那被申屠夷带过来的人,两人倒是几分诧异。 “叶姑娘,真是巧啊。时隔半年,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姬先生的手臂已经完全好了,活动自如。他笑容满面,看起来可比冷面的申屠夷良善多了。 当做犯人一般被羁押,叶鹿可乐不出来,“姬先生,我身边的麦棠你知道吧,她刚刚去别处了。你派个人去找她呗,要是她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着急的。” “好好,叶姑娘别急,我这就让人去找她。”看着叶鹿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要哭出来似得,姬先生立即答应。 点点头,看着一个便衣黑甲兵离开小院儿,她才松口气。 “叶姑娘,你们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抬手示意叶鹿进屋,姬先生一边道。 “昨天。”看了一眼那屋子,申屠夷刚刚已经进去了,她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真是巧啊,你们若是再慢一些,兴许咱们就碰见了,我们昨晚半夜时才到。”姬先生笑着道。 踏过门槛,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小厅主座上的申屠夷,斗笠摘下来,他坐在那儿煞气磅礴,叶鹿迈过门槛的脚险些收回去。 低着头,叶鹿走进屋子,在小厅靠近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娇小的身体就差缩成一团了。 看她那样子,姬先生忍俊不禁,“主子,若是有叶姑娘在,属下也就不怕随时会露馅了。” 申屠夷面色无波,淡淡的扫了一眼如同虾子似得叶鹿,“正是担心你露出马脚,才将她带了过来,尽管是戴罪之身,还算有些用处。你若表现的好,我兴许会给你减刑。” 闻言,叶鹿立即歪头看向他,“杀人放火我不做的,出卖*我也不做。” 眸子微眯,申屠夷很明显对她话如此多有些不耐,“这么说出卖灵魂你就做了?” “灵魂又看不见摸不着,出卖就出卖了,还能减刑。不过,我还是得说,咱们这‘牢饭’可不能太差。我之所以会来到长夜山庄,就是混吃混喝来了,起码我的‘牢饭’不能比长夜山庄差。”别的可以忍,唯独这个忍不了。 姬先生笑,“叶姑娘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主子尽管威严,但是从不苛刻属下。” 噘了噘嘴,红唇鲜艳,叶鹿看了一眼申屠夷,她又不是他的属下。 “现在来到这长夜山庄的客人均是个中高手,我只懂一些皮毛,就怕到时被拆穿。有叶姑娘你在,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实在是救了我。”姬先生看着叶鹿,一边笑道。 叶鹿尽管不明白申屠夷想做什么,但是眼下也差不多知道他要她干什么了。他们混进长夜山庄佯装成方士,而申屠夷显然不会做,那伪装的人就是姬先生。可是姬先生也不是很懂,说不准儿什么时候就穿帮了。正好这个时候瞧见她了,威逼利诱一番就说要给她减刑,然后让她做他们的走狗。 “哪有什么个中高手,一个山上的狐狸罢了。”叶鹿小声回应,她可不觉得有高手。 姬先生几不可微的挑眉,“依叶姑娘的意思是,迄今为止,这长夜山庄并无高人?” “也不是,高人或许有,不过我还没看见。凡是我看见的,都是骗子,都是来看热闹顺便混吃喝的。”直言不讳,再说事实如此。 “譬如你。”申屠夷淡淡开口,堵得叶鹿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斜了他一眼,发现申屠夷没看她,叶鹿咬牙切齿的无声诅咒。蓦地申屠夷视线一转,她立即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 姬先生笑着摇头,“听说梁庄主找来的高人乃万中无一,倒是真的很想见识见识。” “我今儿听说的可不是这个,有人说是那个高人找到了一个可以逆天改命的东西,但是自己一人力气不足,所以就满世界的找奇人异士帮忙。这说法还真是多,真真假假,我已经迷糊了。”叶鹿不知原来他们听到的是这个说法,也不知到底谁说的真谁说的假。 “逆天改命?叶姑娘认为世上真有这种东西么?”姬先生看了申屠夷一眼,追问道。 想了想,叶鹿摇头,“我也不知道,要是真有这种东西,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怎么,叶姑娘也想改命?”姬先生不知,原来她也有这种想法。 “能改命的话谁不想啊,要是能改,我就做城主,然后把看不顺眼的都押入大牢,把牢底坐穿。”这话也不知影射的是谁,她说的咬牙切齿。 姬先生笑,背后骂申屠夷的他见过,当面骂的他还真没见过。 申屠夷淡淡的看着她,即便没什么表情,但是压迫力也甚大。 叶鹿调整坐姿挺直了脊梁,她是弱小,又手无缚鸡之力,但骨气还是有一些的。 “听说这长夜山庄也有牢房,你想不想试试?”开口,申屠夷用最简单的话把叶鹿瞬间打回原形。 “别呀!城主大人,我就是说说而已。这世人都喜欢做梦,我就更喜欢了,白日做梦,有益健康。”瞬间变脸,叶鹿笑的眉眼弯弯,甜美如蜜,谄媚奉承,刚刚的骨气都没了 申屠夷收回视线,随后起身走回里间。 姬先生笑不可抑,“叶姑娘别怕,主子就是玩笑。不过,在外的话,还是不要唤他城主,我们便装来此,就是不想暴露身份。” 看着他,叶鹿点点头,“我知道。不过要我替代姬先生你,我还真没什么信心。不如你指点指点我?到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要是说错话申屠夷再给她加刑,她这辈子都别想出狱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届时若有同行切磋,还得请叶姑娘出手。我只是懂一些皮毛,恐怕会贻笑大方。”姬先生和善,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儒雅之气。 “切磋?这倒是有可能,别看这群人穿戴不怎么样,甚至兜里没有一分钱,倒是很喜欢显摆,打压同行更是最爱。我呢,也的确没有什么真本事,但是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真学过的,唬人还成。”只希望她老老实实配合,到时申屠夷能说话算话,不再想着把她抓回去坐牢。 “那上次给我摸骨,姑娘也是乱说的?”姬先生可不这么认为。当时不止叶鹿说的那些话,她搭上手之后他也有所感觉。 说道这个,叶鹿微哽,想了想,她看向姬先生,“那次是意外,说真的,我给人摸骨这么久,从来没发生过那样的事。姬先生就当做那是老天给的警示吧,只不过借我的嘴告诉了你而已。” 看着叶鹿,她不像是说假话,但姬先生还是觉得不止如此。 “明天梁庄主召集庄内的所有方士齐聚,到时我亲自去接叶姑娘,也请姑娘准备好。”姬先生显然很放松,不让他去装方士,他给叶鹿跑腿也愿意。 020、煞气 与等在院门外许久的麦棠离开,麦棠扶着她,她又恢复成盲人的模样。不过却不似刚刚那般闲适,脚下速度加快,恨不得插上翅膀。 站在院门口送她的姬先生忍俊不禁,赞叹于叶鹿伪装的本事,这个样子,任是谁也察觉不出她的眼睛竟然看得到。 走出去一段路,麦棠回头看了一眼,无意识的吐了一口气,“居然会在这里碰到申屠夷,见了鬼了。咱俩跑吧?这是杨城,不是申屠四城,咱俩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他们肯定找不到。” “不行,申屠夷那厮说了,我若是逃跑,他就满国通缉我。我只是顺了几个东西,要是被全国通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杀了人呢。更况且,申屠夷不单单是城主,他爹是皇帝老子,全国通缉我肯定能做到。所以,算了,先做他的走狗吧,到时再说。”思来想去,逃跑是不行的,要真是被全国通缉,她在齐国就混不下去了。 麦棠显然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要真是被全国通缉,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是,他到底要咱们做什么?”回到小院儿,麦棠不知她们能为申屠夷做什么。他是城主,权利人马都不差,她们俩只是草民,要钱没钱,要权利没权利。 “他们也假装方士,不过姬先生技艺不精,担心会露馅。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跟他们就是一路人了。”走进房间,叶鹿一屁股坐下,无需伪装了。 麦棠倒水,一边思索,“你若是乖乖听话,申屠夷他是不是就在最后放你一马。或者,连大牢都不用坐了?”若是这般,倒是也行。 “他说会给我减刑。偷窃罪其实也不算很重,我若好好配合他,说不定最后就真的不用坐牢了。对了,申屠夷说我当了的那几个东西价值一千多两,可是咱俩只当了二百两银子,赔大了。”想起这个,叶鹿满腹不甘,赔大发了。 “真的假的?那么值钱么?”麦棠也皱眉,都是一些小物件,她们以为不值钱的。 “是啊,听说都是帝都货。唉,早知道那么值钱,我说什么也不能只当二百两,太亏了。”心疼不已。 “现在还真不是心疼那些钱的时候,作为犯人,你打算怎么配合?”把水杯递给叶鹿,麦棠觉得她的小脸儿都失了血色,大概是被申屠夷吓得。 “让长夜山庄的庄主不觉得他是骗子呗,他要是露馅了,我也得遭殃。对了,在外你可千万不能提他是城主的事儿,我已经很背了,你不能拖我后腿哦。”否则,她这辈子就得和大牢为伴了。 麦棠点头,“我知道,你若是去坐牢了,我也逃不过。”她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哼了哼,叶鹿靠在椅背上,“你去见了许老头,他怎么说?” “他说此事乃天机,不可泄露。”他一这么说,麦棠想的可就多了。 “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一向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叶鹿眸子澄澈如水,盯着麦棠,很显然许老头也并不知道什么。 麦棠可不信,“那是你,别人说的天机是真的天机。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即便许老头走之前来通知我们,我们也不能和他一起走了。”成了阶下囚,怎么走? 叶鹿也没了言语,眼下的情况,还真是这样。 翌日,上午过半,院门口,姬先生出现。 很显然他是来接叶鹿的,到了要出发的时候了。 阳光明媚,照在叶鹿的脸上,她的皮肤粉白的泛光。 “早,姬先生。”走过来,叶鹿略显懒洋洋。 “早。”姬先生笑容满面,有叶鹿代替他,他深感轻松。 出了小院儿,叶鹿就再次成了‘盲人’,麦棠在一边扶着她的手,姬先生则走在另一侧。 看着叶鹿,姬先生仍旧很是惊奇,“叶姑娘是如何练成了今日这般,与真正的盲人无异。” 眸子虚空的盯着前方,叶鹿红唇微弯,“因为我爷爷就是盲人啊。”叶洵就是盲人,整日看着他,自是摸索出来了规律。 “对,我险些忘了,叶洵先生便是盲人。”姬先生点点头,他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 拐了个弯儿,就瞧见了那戴着斗笠挡住脸的人。不过,说真的,申屠夷戴着斗笠也没什么用,他身后跟着几个便衣黑甲兵,但是因他身上的那股煞气,让人完全忽略了其他人,他极其扎眼。 叶鹿也忍不住的撇嘴,“裹成了粽子也没什么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麦棠抓着她手臂微微用力,让她不要乱说话。姬先生却只是笑,甚是欢愉。 走近,一行人出发,姬先生走在前,便衣黑甲兵断后,叶鹿则被麦棠扶着,和申屠夷并肩前行。 不过片刻,就碰见了同行,同样前往今日召集所有方士的大厅。别看穿的不怎么样,派头倒是很足,看的叶鹿不禁冷嗤。 麦棠看了她一眼,“别发怪调,你是‘瞎子’。” “瞧不上他们装模作样罢了。”叶鹿的鄙视由内而外,她就是鄙视。 “你也一样。”申屠夷淡淡开口,那低音从黑纱之后飘出来,点明叶鹿也在装模作样。 “谁说骗子就不能瞧不起别人了,我是骗子,但我绝对是个有良心的骗子,而且长得还漂亮。”双眸空洞无神,嘴上却绝不吃亏。 “不止是骗子,还是窃贼。”申屠夷做完整的陈述,立即将叶鹿的嘴堵上了。 暗暗腹诽,旁边麦棠又捏了她一下,让她少说话。 明知讨不到便宜,还要往上冲,自讨苦吃。 不再说话,但很显然叶鹿并不服气。 距离那大厅越近,碰见的同行就越多,来来往往,各种人都有,其中一大部分身体都有缺陷。 小厮忙活,将每一位都请进大厅,每一位似乎都是上宾。 叶鹿一行人由一个小厮带路,进入大厅后,便直接绕到了左侧。这大厅左右两侧均摆了几十把椅子,从前到后,将整个大厅都摆满了。 大部分都已经坐了人,叶鹿几人被引到了第四排的位置,靠近门窗的地方,除了那几个便衣黑甲兵,皆坐了下来。 右侧是麦棠,左侧就是申屠夷,申屠夷的左侧是姬先生,他紧挨着门窗。 坐在那儿,叶鹿眸子缓缓转动,环视了一圈,前面和对面的人都进入眼里,倒是瞧见了几个熟脸。 红唇微微弯起,她在笑。 即便隔着申屠夷,姬先生也瞧见了叶鹿在笑,他微微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道:“叶姑娘,可是看出了什么来?” 听到,叶鹿也微微倾身,一边小声道:“对面那个穿着灰色大褂的男人,是个大骗子。我曾在山城见过他,因为骗人被揍得腿都断了。” 姬先生顺着叶鹿所说看过去,一个中年男人,留着一缕山羊胡,有些虚胖。 “还有那个小矮子,号称能请大仙上身,其实他有病,羊癫疯。”叶鹿一一拆穿,这些骗子在她眼里都是下三路。 姬先生点头,有叶鹿指点,他倒是清楚了些,不然他无法确定哪个人是骗子。毕竟这些人在外貌上来看都有些怪异,倒都像是有些真本事。 “许老头。”门口处,一个跛脚的老头走了进来,叶鹿现在不觉得许老头是卖狗皮膏药的了。 “主子,这个就是许老头,属下曾在林府见过他,之后他就没了影子。”瞧见了许老头,姬先生也立即小声禀报申屠夷。 申屠夷没说什么,而且黑纱遮住了他的脸,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门口处,许老头跟着小厮进来,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蓦地,他转头看了过来,视线几乎没做多少停留,便停在了申屠夷的身上。 叶鹿微微挑眉,瞧着许老头的视线,看的不是她。 看了申屠夷片刻,许老头便收回了视线,随着小厮去了对面坐下。 “叶姑娘,依你来看,这许老头可有些本领?”姬先生立即倾身小声问道。 叶鹿想了想,然后点头,“有些。”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申屠夷第一次听叶鹿说别人有本事,不管见了谁,她都说人家是骗子。 “确定?”他低声问道。 “七分。”叶鹿也不敢保证。 隔着前面的人头,申屠夷的视线也定在了许老头的身上。不过许老头一直在看这大厅,各个角落都看了个遍。 “他在看什么?”姬先生不解。 “这长夜山庄太奇怪,明明应当风水很好,可是阴气却很盛。但凡有点本领的,都看得出来。瞧瞧这大厅里的人,凡是在说话或是不念不想的都是骗子。略有焦躁或是东张西望的,都察觉出了一点儿不对劲儿。”叶鹿虚空的盯着前方,一边小声缓缓道。 “阴气盛?”姬先生看过来,被叶鹿说的,他莫名有些凉意。 “不用担心,和我旁边这位身上的煞气相比,这阴气着实算不得什么。”叶鹿徐徐安慰,可这句话却让申屠夷呼吸一顿。 021、九命人 麦棠用力的以手肘捅了叶鹿一下,说同行就算了,说申屠夷做什么? 叶鹿微微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人,尽管黑纱遮挡,可是很显然他在看她,而且可想绝不是用柔和的眼神,兴许眸子如刀一般。 姬先生也有那么片刻的迟疑,随后道:“如此说来,叶姑娘不用摸,也能知道主子是什么骨?” “我还没有那本事,只不过感觉罢了。而且,我也不想摸。”要是摸出什么不为人知的,她估计会很惨。 申屠夷收回了视线,姬先生也若有所思的点头,一时间再无人说话。 就在这个时间,这整个大厅几乎都坐满了人。小厮来来往往的开始给各个座上送茶和点心,服务一流。 不过片刻,门口再次有人走了进来,白色的长衫,而立之年,样貌周正,这就是长夜山庄的当任庄主梁子付。他身后,则随行一位发色灰白的老头,个子不高,满面皱纹。 随着二人走进来,小厮也陆续的退了下去。 梁子付一直走到主座前,那跟随他的老头随着走,却在停下来之后猛地扭头朝左侧一个角落看了过去。 叶鹿眸子虚空,但是她也瞧得见,不禁微微挑眉。和许老头一样,进来之后就往这边瞧,瞧什么呢? 不过,那个老头也只是瞧了一眼而已,随后便在主座上坐了下来,反倒梁子付则一直站着。 “承蒙各位高人不远千里来到我长夜山庄,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他开口,中气十足,别看长得书生相,但是举手投足间却透露出另一种干净利落来。 没人应答,不过大厅里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这种情况,梁子付也没任何的不满。 “长夜山庄家族短命,这不是个秘密,在南方这数座城中都有传闻。先辈也曾找过奇人异士来化解,但没有任何的作用,依旧英年早逝。鄙人今年刚刚而立,可是依照家族早逝的规律来看,我与寻常古稀老者没什么区别,马上就要踏入棺材了。世人皆想长寿,鄙人也一样。经过几番艰难,鄙人找到了衣先生。衣先生是神杵衣蒙大师的传人,先生断言鄙人活不过四十岁,但他找到了化解梁家家族短命的法子,可却不容易得到。”梁子付的声音干脆利落,整个大厅的人都不做声,只听他说话。 略停顿,梁子付看向衣先生,“衣先生,就由您来说吧。” 衣先生缓缓站起身,虽然从外表来看他已年迈,但一双眼睛精光四射,这么一看,他可不像是老头。 环视了一圈,衣先生缓缓开口,“这个法子也不难,只要找到一个人便可以了。” 大厅内,众人更加讶异不解,什么人有这种能力? 叶鹿也竖起耳朵来,她还真不知道这世上有这种人,给人续命? 衣先生停顿了下,随后一字一句道:“九命人。” 叶鹿微愣,下一刻睁大了眼睛,手也死死扣住了椅子的扶手。 麦棠也大惊,随后扭头看向叶鹿。 大厅里,听到这句话的人无不讶异,随后小声的交头接耳,一时之间整个大厅都发出嗡嗡的声音来。 叶鹿坐在那里,脸色煞白。 九命人?她就是那个九命人。找到她,然后借她的命。 身边,申屠夷缓缓看向叶鹿,她整个人恍似见鬼了一样面无血色。眼睛睁的大,几乎都忘记了伪装。 视线向下,她的手死死的抠住了椅子扶手,整条手臂都在抖。 姬先生也察觉有异,看向叶鹿,不禁皱眉,不解叶鹿这是怎么了。 心脏狂跳,叶鹿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脑海空白一片。 麦棠抓住了她的手,用力的握住,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在座的各位都是个中高手,相信若是见着了九命人定然能认出来。长夜山庄在此郑重相托,若是哪位能找到九命人并送到长夜山庄经过衣先生验证属实,长夜山庄将赠予家族全部财产中的一半作为谢礼。”梁子付大声宣布,这下子整个大厅更热闹了。长夜山庄一半的财产?那是多少数目没人知道,但可以肯定,但凡谁得到了,就马上坐地成为富绅。 低着头,叶鹿脸色惨白,整个脑子也嗡嗡作响,她的命居然这么值钱。 麦棠一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现在对于她来说,这整个大厅里坐着的都是杀手。 申屠夷始终没什么动作,一直在看着叶鹿,她各种奇怪,即便想当做看不见也根本忽视不了。 姬先生也全程目睹,随后看向申屠夷,“主子?” “先回去吧。”申屠夷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先站起了身。 麦棠立即扶起叶鹿,跟在申屠夷身后,顺着门窗边缘快速的走出了大厅。 他们一行人最先离开,定然引得其他人观瞧。那衣先生看着申屠夷的背影,之后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叹了一句,“天煞孤星。” 离开大厅,叶鹿忽然的大口喘气,恍若溺水之后,她这口气太大,吸的她开始咳嗽不止。 麦棠抓着她的手同样脸色发白,看着她在那儿几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似得,更是惊慌不已。 蓦地,叶鹿背心一痛,同时发出砰的一声,她立即止住了咳嗽。 扭头,就瞧见申屠夷双手负后站在她身后,充满煞气的一堵墙。 若是之前,叶鹿肯定会夹枪带棒的骂人,可是这次她只是看了申屠夷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叶姑娘,你怎么了?”姬先生走过来,很不解。 叶鹿看了他一眼,闭嘴不说,但脸色很不好。 “回去再说。”申屠夷淡淡开口,之后先举步离开。 一行人也跟随,叶鹿这一路都被麦棠扶着,她没有刻意的伪装,但的确有些撑不住了。 回了申屠夷暂居的小院儿,麦棠扶着叶鹿走进小厅,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头都是冷汗。 从她面前走过,申屠夷在主座上坐下,随后摘下了斗笠。 面色无波,眸色幽深,但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煞气,压迫的人喘不过气。 姬先生坐在对面,看着叶鹿,疑惑重重。 “你喝口水。”麦棠倒了水给叶鹿,她一口气都灌下去了。 “叶姑娘,你到底怎么了?”姬先生不知她是否又看到了什么。 叶鹿不说话,看了看姬先生,她选择闭嘴。 麦棠也不语,叶鹿是九命,这件事绝对不能宣扬出去。那大厅里,所有人都想找叶鹿这种九命人换钱呢。 “你知道九命人?或是,你认识?”申屠夷看着她,一字一句淡淡道。 叶鹿看向他,澄澈的眸子在闪烁,她不止认识九命人,她就是。 她不说话,申屠夷没有任何表情,“或者,你就是九命人。” 这句话击中叶鹿的心,她垂眸,苍白的脸上几许惊慌。 姬先生几分不可置信,那个衣先生说的什么九命人,原来真的有。 “城主大人,我要是请求坐牢的话,行不行?”叶鹿猛地抬头,看向申屠夷。 “眼下的情况来说,你坐牢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不过,若是把你送给梁子付,收益更大。”申屠夷两相权衡,几乎不用计算,把她送给梁子付更划算。 “你、、、”眼睛瞪大,叶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申屠夷这厮要把她送给梁子付换钱? “城主,你不能这么做。小鹿即便是九命人,可是她已经失去两条命了。若真的被梁子付抓住,她就活不成了。把本来属于她的命换给别人,这世上哪有这种事?有钱人的命很珍贵,可是之于我来说,小鹿的命一样很珍贵,千金不换。”麦棠急了,大有一副谁来抓叶鹿她就拼命的架势。 申屠夷面色不变,姬先生反倒明白了,“这么说,刚刚那个衣先生说的九命人的确有,而叶姑娘就是九命人。”九命?到底什么才算是九命。 叶鹿不语,麦棠因为过于气愤,脸和脖子都是红的。 “九命人,以命续命,若是没有经过九命人本人的同意,长夜山庄这属于杀人,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买凶杀人。”申屠夷开口,眸色幽深,他看着叶鹿,一边淡淡道。 叶鹿缓缓眨眼,倒是没想到申屠夷会这么说。 麦棠立即点头,“正是如此,他们就是在杀人。” “谁人不想长命百岁,梁子付想长寿,但叶姑娘也不想早逝。所以,从现在开始,叶姑娘是九命人这件事需要保密,否则会有无数人想要抓你送到梁子付这儿。”姬先生看着叶鹿,若是让这么个年轻姑娘早逝,实在可惜。 “除了我和麦棠,眼下就只有城主大人和姬先生知道这件事了。我有九命,但这命是我自己的,我不想借给别人。”甜美的小脸儿上几许忧伤,她还没活够呢。 “你放心,谁若敢来抢你的命,我就和他拼命。”抓住叶鹿的手,麦棠掷地有声,即便她力量有限,她也会使出全力。 瘪了瘪嘴,叶鹿也紧紧抓着她的手,“我没活够呢,不想死。” “放心吧,你不会死的。”麦棠安慰,但一想到大厅里的那些人,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心下也不禁没底。 面色无波的看着她们,申屠夷的眸子恍若深潭,不见底。 ------题外话------ 推荐好友暮阳初春的新文《医妃权谋天下》她,名震亚洲惊才绰绝的女军医,因一场蓄意谋杀,车毁人亡…… 她,原本应为相府最尊贵的嫡女,却因天生聋哑被家族嫌弃。 歹毒后母夺她娘亲正妻之位,谋算娘亲留她丰厚嫁妆,抑郁而死 一场计谋,一纸赐婚 胞妹入宫为后,她却被送往蛮荒苦寒之地 成为瘫子病王之妃, 再度睁眼,她成了她,风华席卷天下 ——他是我夫君,若谁想谋算,暗害,我必人人诛之 ——她是本王今生唯一的妃,若她有半根发坠地,本王必将山河踏碎,世人活刮 …… 022、天煞孤星 回到暂住的小院儿,叶鹿便把门窗噼里啪啦都关上了。 麦棠看着她,“你别紧张,只要申屠夷和姬先生不对别人说,就没人知道你是九命人。”看她那个样子,麦棠心里很是不安。 “姬先生倒不是大嘴巴,但是申屠夷那厮、、、他很有可能把我送到梁子付那儿的。为了钱,这厮绝对做得出来。”叶鹿睁大了眼睛,她那有些惊慌的样子,和受惊的小鹿没什么区别,可怜的很。 “不会吧?”麦棠皱眉,要真是这样,那么她们得赶紧想个法子逃命才行。 “难说。”叶鹿可不信申屠夷,长夜山庄一半的财产,诱惑力极强。 “那,咱们怎么办?”麦棠坐在一边看着她,眼下的情况真的很糟。 眨眨眼,叶鹿摇头,“不知道。要是逃走的话,申屠夷会在全国通缉我的。可是不逃走,随时都可能送命。这道选择题,真的不怎么样,两个选择都很糟。”她还没做过这么糟的选择题呢。 “不管怎样,保命才是最重要的。”麦棠觉得,即便被通缉,也好过被别人把命借走。 “被通缉也不好玩儿,往后就变成过街老鼠了。”想了想,叶鹿就觉得有些惊悚。 “这么说,咱们进了死胡同了?”无路可走。 “你说,我要是去求申屠夷让他把我关进牢房里行不行?”扬起眉毛,叶鹿觉得在牢里最安全。 麦棠看着她,不语。 “不过,依据申屠夷的人性,他估计不会轻易答应。把我关进牢里,和送给梁子付换钱相比,显然后者得利更大啊。”叶鹿不信申屠夷会那么善良。 “所以,若是不行的话,咱俩就逃吧。就算被通缉,能够躲一时也行的。”麦棠觉得逃跑的话能活更久一些。 眨眨眼,叶鹿深吸口气,“嗯,不行就逃。”和把命被人借走相比,通缉也不算什么事儿了。 翌日一大早,叶鹿便和麦棠离开了小院儿,四处观望一下,随后朝着山庄大门的方向走去。 转过了小花园,俩人便停下了脚步,瞧着前方几米之外的人,俩人皆诧异。 “许老头,这一大早的,你去哪儿啊?”麦棠扶着叶鹿,俩人快步朝着许老头走去。 叶鹿双眸放空,可是完全瞧得见许老头,暗叹这老头八成又要遁走了。 衣衫破旧,一只腿有些毛病,许老头看着过来的两个人,叹道:“叶姑娘,你还没走?” 麦棠微诧,“许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叶鹿也不禁心头一跳,这许老头要是真有些本事的话,说不定或许真的看透了她的秘密。 “当下,长夜山庄用一半的财产作为谢礼,要所有方士寻找九命人。这个时候,叶姑娘你该藏起来才对。尽管许多人是骗子,但不乏有高人。”许老头声音不大,却说的叶鹿心惊。 “你、、、你知道?”他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更没有摸过她的骨,可是居然都知道。 “不过,叶姑娘若是能一直呆在那天煞孤星的身边,倒是安虞。天煞孤星煞气太强,完全挡住你的九命气。”许老头话锋一转,说的叶鹿更是一头雾水。 “天煞孤星?”叶鹿几乎都忘记了伪装,这老头说什么呢?天煞孤星只在传说里听过,活的她还没见过呢。 “小心再小心吧,据我所知,有很多人都在找九命人。”许老头最后叹了一句,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尽管腿脚不好,可是那背影却透着一股遗世之风来。 看着许老头的背影,叶鹿缓缓皱眉,“天煞孤星?他说的不会是申屠夷吧!”眼睛睁大,细思申屠夷身上的煞气,很有可能。 麦棠扭头看着她,“这么说,你若躲在申屠夷身边,就不会有人发现你是九命人了?” “煞气太强,我就变成透明的了?有可能,走。”若真是如此,她只要溜须拍马把申屠夷哄好了,确保他不会把她送给梁子付,那她就安全了。 溜回去,直奔申屠夷暂居的小院儿,便衣黑甲兵都在,看起来这一夜他们都站在院子里值守。 叶鹿小跑着冲进了房间里,朝着刚洗漱完的姬先生打了个招呼,她就闯进了里间。 一袭暗色长袍的申屠夷正在擦手,身形魁伟,他站在那儿压迫力极强,让人呼吸不畅。 站在门口,叶鹿有那么片刻的迟疑。澄澈的眸子带着审视,从申屠夷的脸一直看到脚,然后又回到他的脸,这么一看,他还真像是天煞孤星。 随手将毛巾扔到水盆里,申屠夷淡淡的扫了叶鹿一眼,“进我的房间不请示,罪同刺客。” 转了转眼睛,叶鹿立即弯起眼睛笑起来,恍若一朵花,“是这样的,我夜观天象,发现扫帚星异常明亮,所以我就想,大概扫帚星已经到我身边了。” 看着她,申屠夷的脸色以十分明显的速度变冷,一时间,这整个房间的温度好像都降了下来。 挪动脚步,叶鹿往申屠夷的面前走,最后在他面前停下,然后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眉峰微蹙,申屠夷随即甩手扔掉叶鹿的手,然后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 叶鹿不放弃,直接去抓他的手,脚下悬空,但挡不住她摸他的决心。 申屠夷脸色吓人,看了一眼她的手,随后就要把她扔出去。 “你真的是天煞孤星!”根本不用细细的摸,只是搭上了手,叶鹿就立即感觉有一股凉意从申屠夷的手上传来。 申屠夷动作一顿,垂眸盯着她,满目冷色,可那幽深的眸底却是一片荒凉孤独。 仰脸儿看着他,叶鹿抓着他的手,手指移动,从他的手背移到他的手腕处。他手劲儿很大,肌肉紧绷,没有一丝柔软。但即便如此,她也摸的到,感觉清晰。 虽然没见过天煞孤星,可是,这感觉却不会错,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寒凉与孤独,她通通感觉的到。 门口,麦棠和姬先生站在那儿看着他们,因为叶鹿的话,姬先生也没了笑意。麦棠则几分担忧,叶鹿这般拆穿申屠夷,会不会遭到报复?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大部分已经死了。”拎着叶鹿,恍若拎着一个物件。申屠夷声线无温,冷硬的无法穿透。 “我知道很多人的秘密,可是我从来没乱说过。绝命,无解,不过却不代表没有遮蔽煞气的方法。这样吧,我为城主大人提供缓解煞气的法子,您呢,就保我安全怎么样?”眸子弯弯,她看着他,她就差笑出来了。天煞孤星,她的避风港,即便天煞孤星很吓人,但她又不是他亲人,没事儿。 “曾有很多骗子说过能化解天煞孤星命,但最后,他们都死了。”拎着她,申屠夷缓缓的将她扔到身后的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叶鹿笑的甜美,“那是因为他们是骗子,天煞孤星无解,我说的是缓解煞气。这样适当的就能避开一些意外,对你身边的亲人杀伤力会小一些。” “我没有亲人。”申屠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显然不信。 眨眨眼,叶鹿很想说他还有皇帝老子,那是他亲爹。不过转念一想在辽城的事儿,那太子龙昭的嘴脸,话里有话的样子,估计皇帝老子并不想见到他。 天煞孤星,若是有选择,估计谁也不想做天煞孤星。 “就算没有亲人,那将来也得有妻子和子女啊,这也是为了城主大人您的后代好。像城主大人这么优秀,子女肯定也出类拔萃人中龙凤。”吹捧,叶鹿说的极其真诚。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胡说八道,现在就把你送到梁子付那儿换钱。”申屠夷冷冷的看着她,根本不想听她胡诌。 哽了哽,叶鹿小声道:“城主大人是天煞孤星,若是躲在你身边的话,就没人会察觉我是九命人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我肯定会报答你的,城主大人,您不会见死不救吧?” 猛地,申屠夷倾身,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将叶鹿困在了椅子上。 看他忽然靠近,叶鹿不禁后退,整个身体都贴在了椅子上。看着悬在自己眼前的人,他是否能答应,叶鹿心里没底。 “天煞孤星,穷凶极恶,刑克相加,沾之倒霉。你确定躲在我身边,会安全无虞?”一字一句,申屠夷说着天煞孤星,其实就是在说自己。 “天煞孤星,婚姻难就,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刑亲克友,孤独终老。我若是能为你缓解那么一丢丢,城主大人想不想呢?”小声的回应,只要他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做朋友,那就没什么问题,申屠夷克不着她。 “在我面前夸下海口的人都死了,你要做下一个?”面上没有一丝的松动,叶鹿说的这种话他听过无数次,从有些希望到现在已不敢轻易相信。 “反正都是死,要是死在城主大人手里,我估计能更安详些。”以一根手指捅了捅申屠夷的手臂,她可怜兮兮,让人爱怜不已。 023、天命难违 申屠夷没有说他同意或者不同意,他什么都没说,叶鹿就当成他已经同意了。 跟在他身边,用他身上的煞气来做遮掩,这一次,她选择相信许老头。 大概也是因为事发突然,她没有准备,又很慌张。许老头给的这个方法,不亚于救命稻草,她要死死的抓住。 不回自己暂居的小院儿,叶鹿就呆在申屠夷这里了。 姬先生没什么意见,依旧笑容满面的,儒雅良善。 麦棠几分担忧,担心申屠夷会忽然发火,然后把叶鹿扔出去;或者,直接把她送到梁子付那儿换钱。 “叶姑娘也无需担心,主子比看起来的要温和的多。”看着叶鹿坐在桌子前写写画画,一副很焦躁的样子,姬先生安慰道。 “温和?”叶鹿觉得自己听错了,谁要是能从申屠夷的脸上看到温和二字,她就去吃狗粮。 点点头,姬先生表示叶鹿没有听错。 小动作的撇撇嘴,叶鹿继续写写画画,而且很意外的是,她的字写的很好。 姬先生看了一眼,随后道:“叶姑娘好字。” “还成吧,起码不是鸡爬。”她的字很正,没有歪斜,都说字如其人,叶鹿觉得就是如此。 “不止不是鸡爬,而且很有风骨。”姬先生继续肯定,这绝不是鸡爬。 “姬先生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叶鹿笑眯眯,甜美如蜜糖。 “脸皮这么厚,还会不好意思?”麦棠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一边叹道。 “我隐藏的这么深都被你发现了?”斜睨麦棠一眼,叶鹿笑的开心。 麦棠无言,最后只能抬手在她头上拍了下。 姬先生始终满眼笑意,“麦棠姑娘好似并非叶姑娘的丫鬟?” “没错,她不是我丫鬟,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爷爷去世后,我俩相依为命。”叶鹿点点头,现在也没必要说谎话了。 “姬先生不用客气,叫我麦棠就可以了。还有她,叫她小鹿。”麦棠认为以她们俩此前的情况,根本用不着受这种待遇,反倒会让她惊慌。 “叶姑娘是人如其名,如同小鹿。那不知麦棠的名字为何意?”或许是因为叶鹿曾给他摸过骨,姬先生还是唤她姑娘。 “这是两种杂草的名字,野燕麦和马棠。叶洵爷爷认为,人的名字若是低贱一些,会更好。”麦棠解释,尽管意思低贱,可是组合在一起却很好听,最起码她不觉得低贱。 “原来如此。”姬先生点头,原来低贱的名字也可以这样取。毕竟低贱的名字见过很多,但都是真的很低贱。 放下毛笔,叶鹿将写好的纸张递给姬先生,“喏,这上面的东西都准备好,我要用。” 姬先生接过来,几分不解,“红竹石,天青石,橘子石,影子石;这些都是?” “这些都是风水石,为城主大人缓解煞气呀!我说过了,就肯定会做到的。”叶鹿边说边点头,极力撇清自己是个骗子。也不是利用申屠夷,他们俩这属于交易。 “原来如此。”点点头,姬先生了然了。 麦棠看了一眼叶鹿,她学的那些皮毛她了解的很,只希望她不要搞砸了。 下一刻,暗色的人影从里间走出来,叶鹿看过去,尽管已经看见他数次了,可是仍旧不禁的挺直脊梁,他的煞气太强了。 “走吧。”淡淡的说了一句,申屠夷就将斗笠戴在了头上,遮挡住了他的脸。 姬先生将叶鹿给他的纸张收起来,随后示意她们俩跟上。 尽管不知申屠夷要做什么,但是也跟紧了,出了院子,叶鹿便开始伪装,双眸放空,扶着麦棠的手,跟在申屠夷身后。 前往长夜山庄的主厅,三三两两的人汇聚在这里,大部分都已离开,去寻找九命人了。那么大一笔钱,饶是铁石心肠也动心。 大厅里,几个人在说话,想当然的,话题离不开九命人。 在他们看来,九命人的确有,但是和两大绝命一样,少之又少。运气好的话能找到,运气不好的话,这辈子都不会见着。 在大厅左侧靠近门窗的地方坐下,叶鹿不知申屠夷要做什么,而且他也没什么动作。反倒姬先生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看起来神神秘秘。 坐在这儿,叶鹿就不禁几分紧张,她担心会有人看出来她是九命人。毕竟,许老头都看出来了,这世上高人的确很多,只不过有许多深藏不露。 身子缓缓的朝着申屠夷那边倾斜,想让他的煞气尽量遮挡住自己。 大概距离过于近了,使得申屠夷转过头来,即便隔着黑纱,他也看得到她。 缓缓抬手,用那修长的指头戳在叶鹿的太阳穴上,推,把她推离自己附近。 被推开,叶鹿身体晃了晃,随后微微扭头看向他,暗暗咒了一句小气。 收回手,申屠夷不再看她,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独坐在那儿,煞气满盈。 他这种人,即便不动作不说话,也不会是透明的。 有几个布衣方士往这儿看,使得叶鹿也不禁诧异,这些人莫不是看出他是天煞孤星了? 片刻后,姬先生回来了,他面色几分沉重,在申屠夷身侧坐下,随后低声道:“主子,那衣先生说,他无法解命。为他人续命,他已是犯了大错,他时必遭报应,所以无力解命。” 闻言,叶鹿立即高高挑起了眉毛,“解命?你疯了还是我听错了?绝命无解,更况且天煞孤星只是会对身边的人造成影响,并不会影响自己。若是有谁说他能解命,那才是胡说八道。”肯定是骗子。 “闭嘴。”申屠夷冷冷开口,叶鹿的话绝不是安慰,听起来更像是诅咒。 缓缓眨眼,叶鹿闭嘴,她不说了,他若是信有人能解命的话,那就信好了,反正上当受骗的也不是她。 姬先生看了一眼叶鹿,随后又道:“既然给人续命会遭报应,不知这衣先生为什么还要帮梁子付,他也不是为了钱,因为他对我说出来的数字并不感兴趣。”长夜山庄有钱,但未必比得过申屠夷,姬先生开的价码绝对高到不能再高。 “不为利便为名,总有他感兴趣之物。除非,梁子付能给他别人给不了的。”申屠夷淡淡道。 “长夜山庄固然有钱,但也仅仅是钱罢了。世家经商,无权无势。”姬先生摇摇头,他想不出来梁子付还能给出什么。 叶鹿听着,不禁也诧异,给人续命要遭报应,若是她的话,她肯定不会做。这一行中的报应可不是寻常人所想,她那时警告了姬先生,然后这半年多来每到初一十五就不适,抓心挠肝的。 她也只是给人一个小小的提醒罢了,就这般不适难受,给人续命,惩罚更重。 说到初一十五,后天好似就是十五了,不禁头疼,她又该不适难受了。 “叶姑娘,依你来看,神杵衣蒙的道行有多深?”姬先生现在反而开始怀疑起衣先生了。 眸子虚空的扭头,叶鹿闭紧了嘴巴,那模样更像是在做鬼脸。 黑纱之下,申屠夷自是看得见,“说。” 立即呼出一口气,叶鹿语调几分懒散,“依我看,不如我爷爷。” “别乱说话,你又没见过衣蒙。”麦棠捅了她一下,要她少吹嘘。 “对于没见过的,我一向不推崇,所谓眼见为真。这个衣先生呢,不怕遭报应的还要给梁子付续命,不是被梁子付抓住了短处,就是他自己也想续命。”叶鹿现在对梁子付还有那个衣先生没任何的好感,自然也说不出好话来。 “所以,叶姑娘觉得,解命之说纯熟无稽之谈?”哪怕神杵衣蒙在世,也不可能。 “没错,绝命无解。”她还是这个论调,无解。 “续命都有可能,为何解命却不行?”姬先生也疑惑。 “续命不是要九命人么?解命呢?没有任何的容器和物件,解不了。”摊手,叶鹿很想让他们认清现实。 “既然如此,留你也无用。将你送给梁子付,换钱。”申屠夷语气冷冷,大概是因为叶鹿的话惹他生气了。 “别介呀,我实话实说还惹你生气了?那行,我下回说话婉转点儿,成不?”用一根指头戳着申屠夷的手臂,硬邦邦的,和石头一样。 申屠夷看也未看她,但也完全猜得到她讨好自己是什么模样,抬手躲开她的骚扰,冷气袭人。 “主子,眼下咱们可还继续留在长夜山庄?”姬先生还是觉得叶鹿说的有道理。 “走吧。”起身,申屠夷决定离开长夜山庄。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但听起来更多的却像是失望。 叶鹿也站起身,看着申屠夷的脊背,不禁有那么一丢丢的同情他。看样子,他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寻找高人解命,但最终都无疾而终。 也是,若是可以,谁也不想做天煞孤星。就像她,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做九命人啊!搞得现在诸多人想抓她换钱,想起那些人的嘴脸,比申屠夷的冷脸都要吓人。 024、礼物 大概是因为此次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申屠夷决定离开长夜山庄。 叶鹿也立即活心,她或许可以跟着申屠夷离开,然后半路逃走。 但转念一想,如果因此而激怒申屠夷的话,他不仅会在全国通缉她,兴许还会告诉梁子付她就是那个九命人。 思来想去,她还是得继续讨好他,然后等到他亲自开口说放了她,然后她才能走。 但就是不知申屠夷这厮会不会开口放她走,看起来,他还没那么善良。 便衣黑甲兵开路,叶鹿被麦棠扶着,跟在申屠夷的身后,朝着山庄的大门方向走。 接近大门,碰见不少方士都要离开,无不在讨论着寻找九命人的事儿。 听着,叶鹿无声的冷嗤,为了钱,这帮人什么都能做出来。找到九命人,估计会想各种下三滥的法子把人抓住,然后送到长夜山庄来讨赏。 往大门外走,迈出了门槛,无形之中,呼吸立时就通畅了。 这长夜山庄有一股压抑的阴气,让人呼吸不畅。可是迈出门槛,这气儿就顺了,实在神奇。 叶鹿不禁撇嘴,像梁子付这么损的人,为了自己活命不惜找别人续命,能有好报才怪。这府里阴气凝聚,住在这里的人甭想长寿。 出的长夜山庄的大门,对面却有人朝着山庄走过来,叶鹿跟在申屠夷身后,并未瞧见。 眼角余光瞧见有人擦肩而过,然后前面的人就停了下来,她刹车不及时,一头撞了上去。 “哎呦!”小声痛呼,叶鹿抬手捂着头,暗咒申屠夷的身体怎么这么硬,好疼。 麦棠立即抬手替她揉,看了申屠夷一眼,却发现他正转头看着她们的身后。 不禁扭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穿着灰袍的男人,样貌看不见,不过背影倒是挺拔。 看了几秒,随后申屠夷转身继续走,叶鹿的惨叫他好似根本没听到一般。 “走吧。”扶着叶鹿,麦棠收回视线,赶紧跟上。 离开这个地方,叶鹿也就安全了,再说还有申屠夷在身边,煞气那么强,怎么想都是万无一失。 走下了台阶,便登上了马车。马车不似在辽城那次看到的那般豪华,外面很朴素。 不过,那也只是表面,这马车里却依旧很奢侈,铺在车板上的地毯柔软的好像床铺,让人恨不得立即躺在上面感受一下。 外面车辕没地方,除了驾车的黑甲兵之外,麦棠也坐在外面,叶鹿只能钻进马车里来。 不像上次,她可以装作瞎子随意的乱坐,现在她是阶下囚,主座不敢想,靠近申屠夷更是不敢。所以,在靠近门边的地方,叶鹿就坐在了这儿。 甜美的小脸儿几分刻意的委屈,她看起来就更可怜了。 不过,申屠夷恍若未见,摘下斗笠,他正襟危坐,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去战斗一般。而且正因为他没表情,那冷峻的眉眼间满满的煞气,让人不敢看他。 马车动了,终于离开这长夜山庄,叶鹿长舒口气,舒坦多了。 “姬先生。”大概一刻钟后,申屠夷忽然开口,吓了叶鹿一跳。 扭头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不过片刻,姬先生的声音从马车一侧传来,“主子。” 申屠夷倾身将窗子推开,随后道:“有鱼进了长夜山庄,马上派人折回去盯着。” “是。”姬先生应声,随后调转马头离开。 叶鹿不解,鱼?什么鱼? 申屠夷将窗子关上,又回到了刚刚的姿势,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恍若一座小山。 眉眼冷峻无波,薄唇也冷硬,没有一丁点儿的温度。 “你去长夜山庄不是为了解命?”叶鹿似乎明白了一点儿,申屠夷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解命。只不过,没想到出现的会是衣先生,大名鼎鼎,所以他顺路的打听打听解命之事。 眸子微动,申屠夷看向她,“上次有人在我面前自作聪明,然后他就死了。”语气淡淡,几分瘆人。 澄澈的眸子眨眨,叶鹿红唇一撇,“这种威胁一次就够了,你已经用过很多次了,我已经免疫了。”总用这一句话吓唬人,她已经不害怕了。 “梁子付与林长博有过交易,倒贩私盐。林长博已死,他罪证全无,所以需要其他的罪证。”淡淡的开口,申屠夷的目的确实不是解命。 “林长博真倒贩私盐了?”叶鹿睁大眼睛,在辽城那时,她完全就是胡诌的。她还好奇在公堂上林长博怎么没反驳,原来是真的。 “你不是亲耳听到了么?”申屠夷这话不乏有讽刺之意,他自然知道叶鹿当时是乱说的。只不过,她乱说的正好和事实无差。 转了转眼睛,叶鹿耸耸肩,“我瞎说的。城主大人的手下暴力非常,我和麦棠两个弱女子禁不住他们三两脚,这是为了保命没办法了才说瞎话的。我还觉得有点儿内疚呢,现在看来也无需内疚了,林老爷真倒贩私盐。”盐是十分珍贵的商品,林长博倒贩私盐牟利,肯定搜刮了无数。 “他们不打女人。”申屠夷为自己的属下正名,他们从不打女人。 “我又不知道。”小声嘟囔,叶鹿怎么知道他们不打女人。那时的情况,很显然不配合就挨揍啊! 不再理会她,申屠夷看起来是懒得听她说话。 叶鹿也不再言语,直到车马在长夜山庄附近的城里停下后,她才知道申屠夷并不打算回申屠四城,只是离开了长夜山庄。 不是主街,所以这客栈也没什么人,街上更是人稀少,对于想隐藏身份的人来说,这是个好地方。 下了马车,叶鹿也不再伪装,环顾了一圈,然后与麦棠会和走进了客栈。 客栈被包了下来,并没有其他人,踏着较为古朴的楼梯上楼,她们俩自己寻了个房间安顿了下来。 透过窗子,麦棠清楚的看到还在门口的便衣黑甲兵,他们看起来是在收拾马车和马儿,但实际上是在观察情况。 “小鹿,你说申屠夷要做什么?”关上窗子,麦棠小声道。 坐在床边,叶鹿缓缓摇头,“难猜,他看起来更像是想把长夜山庄一锅端了。如此甚好,我一百个支持。” “要真是这样倒是好,梁子付正想要你续命呢。”麦棠挑眉,如此她们乐得,绝对的好事。 “希望是这样,他正好帮了我一个大忙。”拍拍手,叶鹿觉得有戏,若申屠夷真把长夜山庄端了,她绝对谢谢他。 脸上几丝笑意,麦棠在她身边坐下,“这也算因祸得福?本以为遇见的是仇人,不想是贵人。” “现在说是贵人还太早,等他把长夜山庄端了,让我把他供起来每天磕头都行。”叶鹿哼了哼。 “瞎说什么呢?不过你倒是可以给他供奉个长寿牌,祝他长命百岁。”这也算报答了吧。 “不用我供奉,他是天煞孤星,命硬的很,可不是短命鬼。”叶鹿摇头,就是没人敢借天煞孤星的命,若是可以,朝他借个几十年倒是完全没问题,反正他命长。 “是啊,天煞孤星,很晦气的。你说,咱们跟着时间长了,会不会倒霉?”麦棠思索,觉得有可能。 “咱们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不是亲人不是朋友,克不着咱们。”摇头,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点头,如此麦棠就放心了。叶鹿本来就够倒霉的了,若是再沾上霉运,那就惨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走廊里有动静,麦棠走到门口去偷看,随后便一溜烟的跑了回来。 睁大眼睛看着她,叶鹿不解,“怎么了?”看见什么东西了? “小鹿,我觉得你的预测能成,长夜山庄可能要完蛋了。”麦棠不禁几分激动之色。 “什么意思?”闻言,叶鹿也不免兴奋。 “我瞧见杨城城主了,就是那个号称南国美男子的杨曳。”麦棠十分稀奇的脸上几分激动。 “杨曳?咱们见过吧,去年在山城。”叶鹿眨眨眼,去年就是在山城瞧见了申屠四城黑甲兵的排场,将街道都堵了。然后远远地瞧见了城主申屠夷的车驾,还有一个骑在马上的白衣男子,眉眼细长,皮肤白皙,肤色足以和她媲美了。 “对,就是他。长夜山庄在杨城管辖范围内,如今申屠夷在这儿,杨曳也来了,那就说明,长夜山庄要倒霉了。”麦棠抓着叶鹿的手,她的嘴简直开了光,太管用了。 缓缓笑起来,叶鹿的脸快速变成一朵花儿,“万万没想到啊,我没等逃命,想要我命的人就要倒霉了!” “所以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啊。”看她笑,麦棠也不禁跟着笑,这回不怕随时被人抓走了。 笑眯眯,叶鹿从床上跳下来,“这申屠夷别看是个天煞孤星,可是做的事却是极好的。唉,看来我得谢谢他才行。” “你打算怎么谢?你比他有钱么?”麦棠转身坐下,看着叶鹿,不知她拿什么谢。 歪头想了想,叶鹿反手指着自己刻意的挤吧挤吧眼睛,“你看我把自己当做礼物行不行?” “噗!咳咳咳、、、” 麦棠还没等说话,隔壁就猛地响起咳嗽声,惊得俩人立即住了嘴。 025、变脸 “居然还有人会对申屠城主你投怀送抱,真是稀奇。和你认识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杨曳眉目生波,一边拿着帕子擦拭袍子上的茶水,一边笑道,恍似看到了大笑话一般。 旁边,隔着小几,一袭暗色长袍的申屠夷不动如山。他没什么表情,煞气满盈,使得没人敢靠近他。 不理会杨曳的笑,更像是根本就没听到一般。 “隔壁的姑娘,你是罗刹还是眼瞎,居然要献身申屠城主。”杨曳真真是长见识了,这世上还真有女人不怕被克死。 “眼瞎!”隔壁,叶鹿的声音响起,带着几许气愤。 “那怪不得。”杨曳点头,这就说得通了。 隔壁,叶鹿皱着眉头,她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偷听她说话就算了,还接茬嘲笑,有病。 麦棠看着她,不禁哼了哼,随后小声道:“让你胡说八道,这次被人听见了吧。”她总是乱说,玩笑一样,说过就算了。她了解她,所以也不当真,可别人未必呀! 耸了耸肩,叶鹿也不知道隔壁还有人在听着,而且可能申屠夷也听到了。 希望他不会当真,他应该能从她不真诚的语气里听出来,她就是在开玩笑的。 这之后,隔壁就没什么动静了,那屋好像根本没人说话一样。 叶鹿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还是听不着,她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廊里静悄悄的,黑甲兵也不在,但是隔壁的动静还是听不到。 难不成,隔壁打哑语的么?声音这么小。 蓦地,就在这时,隔壁的门忽然被推开,一张载满桃花的脸出现在视线当中。 “干嘛在外鬼鬼祟祟的,进来。”杨曳走出来,几步走至叶鹿面前,伸手就要拽她。 叶鹿立即躲开,澄澈的眼睛睁的大,扫了一眼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我可以自己走。” 杨曳笑,眉眼细长,笑起来就更好看的。他号称南国美男子,这名号绝不是空穴来风,天人之姿。 当然,若是普通人肯定都是这样认为,可是叶鹿却不是,她能在他的脸上看到别的,桃花泛滥。 “请。”伸手示意,杨曳请叶鹿过去。 又上下看了他一眼,叶鹿迈过门槛,然后朝着隔壁走去。 杨曳满脸笑意,与叶鹿走到隔壁门口,他先迈步进去,然后就伸手去拽在门口踌躇的叶鹿。 抓住了叶鹿的手,俩人在瞬间同时一惊,下一刻叶鹿刷的蹦开,不眨眼的盯着杨曳,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手。 杨曳还保持着拉叶鹿的姿势,他笑意全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又看向叶鹿,“你、、、” 暗色的人影走过来,申屠夷分别看了一眼恍若见鬼似得两个人,“怎么回事儿?” “申屠城主,你这姑娘好像和我有别样的缘分。”举起自己的那只手,杨曳还处在震惊当中。 申屠夷眉峰微蹙,本来便异常冷然,这样看起来就更难以逼视了。 “缘什么分?天气太干燥了,忽然碰着都会这样的。”叶鹿将手背到身后,立即反驳。 “真的?我整条手臂都麻了,你是雷公还是电母?”杨曳晃了晃自己的手臂,他碰着她的一瞬间,从手心直达臂膀,就好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 叶鹿眨了眨眼睛,“你就当我是雷公电母好了。”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万分惊慌,就像在辽城她给姬先生摸骨的时候一样,她碰到了杨曳的瞬间,一些画面在眼前闪过,毫无预警。 幸亏她及时甩开,否则,她会看见更多。 这半年多来,她也给人摸骨,但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现在来看,她真的开了灵窍了。 半路出家,她倒情愿自己一辈子都不开灵窍,当骗子当一辈子。 杨曳还要说什么,却被申屠夷的冷声截住了,“行了,你若同意我的计划,就尽快去安排,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一边甩着自己的手,杨曳一边道:“虽然这大部分事都是申屠城主你做的,但是长夜山庄毕竟属于杨城,你拿的太大头了。不如,咱们再商量商量?” “不行。你可以选择同意,也可以选择不同意,但长夜山庄,我要定了。”申屠夷面不改色,对于得利,他丝毫不退让。 杨曳缓缓摇头,“成成成,总比一分钱得不到的好。我这就去安排人马,配合申屠城主。” 申屠夷满意了,杨曳拱拱手,随后举步离开。 临走之时,他又上下看了叶鹿一通,那眼角眉梢都是桃花,寻常人被他看这么一眼,肯定心花怒放。 叶鹿瞧着他离开,之后缓缓地撇嘴,“淫贼!” 申屠夷眉目冷峻,“进来。”话落,他转身走进房间,背影冷硬。 回神儿,叶鹿看了看走进房间的申屠夷,最后迈步跟了过去。 靠近窗子的软榻上,申屠夷坐在那儿,煞气磅礴,四周一米之内无法近人。 一米之外,叶鹿站在那儿,看了看申屠夷,瞧着脸色不是很好。 “你在杨曳身上看到了什么?”上次姬先生邀叶鹿摸骨,那过程姬先生尽数详细告知了申屠夷,包括他自己的感觉。 而刚刚,很显然,和上次姬先生摸骨时一样。 “城主大人,你不觉得我是骗人的?”叶鹿几分稀奇,他认为她是骗子啊。 “别说废话。”申屠夷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恍若深潭,虽是平静,可是很慑人。 叶鹿耸肩,“能看到什么,我说了呀,他是个淫贼。其实不用摸骨,从他面相上就看出来了,无论眉眼还是鼻子和嘴唇,都是桃花相,这人桃花泛滥。不过,能说会道,他能搞的定,所以,也不是什么烂桃花。说的好听叫风流,说的不好听呢,那就叫破鞋。”她直言,有什么说什么。 眉尾微扬,申屠夷看着她,表情几许变化。 叶鹿眨眨眼,也盯着申屠夷瞧,他这表情的意思是、、、高兴? 既然高兴,那她就趁热打铁,“城主大人,您打算把长夜山庄一锅端了是么?”凑近几步,随后她一转身就在软榻另一侧坐了下来。中间隔着小几,她双臂搭在小几上,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怀期待。 “嗯。”给予一个音,不过却是好听的很。 叶鹿笑的恍若一朵花儿,她这是第一次发觉申屠夷的低音炮好听的要死,简直堪比天籁。 “太好了,只要您把梁子付抓住,我就不用再怕有人来抓我了。”太好了。 转眼,申屠夷看过来,那小脸儿如花,恍若小太阳。 “我抓了梁子付,你打算把自己送给我当做谢礼?”他淡淡道。 “啊?”叶鹿一诧,他刚刚听到了! 申屠夷看着她,“这个谢礼我并不满意,不如,你把偷走又当掉的那几个小物件找回来,就当做你的谢礼了。” 听到这一番话,可想叶鹿的表情,即便她是开玩笑的,可是申屠夷说的极其认真,她还不如那几个小物件值钱。 “呵,呵,呵。”无言以对,她只能干笑三声。 “梁子付落网后,你就要按照申屠四城的律法服刑,不容有差。若是胆敢逃跑,你接下来就会在全国各地看见你的通缉令。”她偷盗的罪申屠夷自然没忘,该服刑还是要服刑。 “城主大人,你不用这么冷血无情吧?我给你做走狗,还要给你缓解煞气,我不是什么都没做,不管怎么说你也得意思意思给我减刑啊!我刚刚要庆祝,你就说要我去坐牢,哪有你这么打击人的。”红唇噘的高,她一股火顶到心口,上不来下不去,要厥过去了。 “你忘了我是什么人?天煞孤星。”申屠夷看着她面色不变,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便起身离开。 盯着他离开,叶鹿便一下子跳了起来,快步冲到门口,但速度还是慢了,门被从外关上了。 伸手去拉,结果居然拉不开,叶鹿不敢相信,“喂,申屠夷,你什么意思?要把我关起来?” “看好犯人,若是逃了,拿你们是问。”申屠夷的低音从外传来,然后两个黑甲兵就站在门口充当狱卒了。 恨不得骂脏话,叶鹿用力的踹了两脚房门,却纹丝不动,她真的被关起来了。 还犯人?她眨眼间就成犯人了! 说变脸就变脸,简直就是神经病。 走回软榻,叶鹿靠坐在那儿,越想越气。 “麦棠?”大喊了一声,声音在室内回荡。 “我都听到了,你被关起来了。而且托你的福,我也被关起来了。”麦棠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她也很无语,那个房间门口也有黑甲兵。 “神经病,不把我关起来我现在也不会逃跑啊!”现在外面还有人在找九命人呢,她才不会往外跑。 “你不是说坐牢最安全么,现在如愿了。”麦棠很是无奈,叶鹿的嘴肯定开过光,一说一个准儿。 “唉!”叹口气,她无言以对。申屠夷这厮果然是天煞孤星,难搞的很。 不过她还是希望他今天的行动会成功,将长夜山庄彻底端了,然后把梁子付抓起来。这样的话,她坐牢也无忧了。 026、冷血鸡贼 成了犯人,叶鹿被关在客栈的房间里,直到晚上快半夜的时候,才有人送饭进来。 来给送饭的居然是姬先生,他端着饭菜,笑容满面,“叶姑娘,饿了吧。” 靠在软榻上,叶鹿一副已经枯萎的模样,那澄澈的眼眸恍似也失去了水分。 “姬先生,你真是及时雨,再没人来送饭,我就真的饿死了。”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可以没钱,但是不能没吃的。 忍俊不禁,姬先生将托盘放在小几上,两盘菜,还有一碗白米饭。 “真当我是鹿啊,鹿吃草,我可是肉食动物。”两样都是青菜,不过有一盘里面有几块肉,看起来还不错。 “这个时间客栈里的厨子已经回家了,是护卫做的。”言外之意,能吃就不错了。 点点头,叶鹿倒也不计较了,还能想着给她送饭,也算够意思了。 拿起筷子,叶鹿先把肉都塞进嘴里,果然是肉食动物。 姬先生在对面坐下来,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袋,“叶姑娘,这是你需要的那些风水石,过于匆忙,数量可能不够,你看看。” 接过来,叶鹿眨眨眼,“你们城主现在把我当成犯人关起来,我干嘛还要给他做事?” “主子也是担心叶姑娘你乱跑,毕竟现在还有很多人在找你。而且,就算将梁子付抓住,将他的罪行公诸于众,但那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内,叶姑娘在外行走,还是不安全。”姬先生笑着解释,听起来倒是很有说服力。 “申屠夷会有那么好心?别说我不信,估计姬先生你自己也不信。好吧,我答应的事情我肯定做,但我绝不是讨好他,我只是证明我不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哼了哼,相信她这般言而有信能够更清楚的衬托出申屠夷有多么的言而无信,他才是小人。 “麻烦叶姑娘了。”姬先生很是客气,申屠夷不说谢谢,他代为说。 没再说什么,叶鹿继续吃饭,太饿了,风卷残云,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光光。 吃饱了才舒坦,睡觉也踏实,叶鹿觉得自己应该做个厨子,而不是骗子。 翌日,申屠夷还没回来,所以门口的黑甲兵没有接到命令,叶鹿就必须还得在房间里呆着。 拿出昨晚姬先生送来的锦袋,打开,里面是十几块石头。风水石,质感很好,颜色漂亮,这东西作为饰品也是很不错的。 打量了一番,她去门口,管黑甲兵要了点儿用具。不过片刻,黑甲兵就给送来了,速度倒是很快。 打磨,钻孔,然后用缠的很结实的红线穿过,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她才磨好了两个而已。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头,右手食指都磨出水泡来了。 “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她给申屠夷做这东西,他反倒把她关起来了,恩将仇报不过如此。 终于,在接近傍晚的时候,门外有了动静。立即竖起耳朵听,是不是申屠夷回来了? 若是他回来了,那就说明大概是已经抓住梁子付了。 不过片刻,房门被打开了,不过出现在门口的不是申屠夷,而是麦棠。 “他们放你出来了?”看着走进来的麦棠,叶鹿稀奇道。 “咱们要转移了,回长夜山庄。”麦棠看了一眼她手边的那些色彩鲜艳的风水石,一边叹道。几乎可以猜想了,大概长夜山庄被申屠夷占领了。 “还回去?那地方真不怎么样。”噘了噘嘴,叶鹿不喜欢长夜山庄,阴气太盛,不舒服。 “没办法,走吧。”麦棠帮忙把那些石头收起来,然后俩人走出了房间。 客栈外,马车停在那儿,显然就是接她们的。 和麦棠进了马车,里面十分舒适,使得麦棠也不禁诧异,“舒坦的可以睡觉了。” “是呀,城主就是会享受。”申屠四城都是人家的,一辆马车装饰成这样也不算什么。 片刻后,马车前行,再次返回了长夜山庄。 夜幕降临,也抵达了长夜山庄,下了马车,入眼的便是黑甲兵,将这长夜山庄满满当当的围了起来。 环视一圈,即便黑甲兵阳气重,可是仍旧敌不过这长夜山庄的阴气。黑夜里,长夜山庄里亮着灯,乍一看,恍若鬼屋。 重新走进这山庄的大门,不再像那时小厮迎来送往,来往的都是黑甲兵,杀气腾腾。 “一朝一夕,风云变幻。麦棠,你说那个衣先生那么厉害,还可以给人续命,他就没有算到梁子付即将有灾劫么?”叶鹿不禁笑,更多的是对那个衣先生的嗤之以鼻。 “那就要看申屠城主有没有抓到他了。”就像许老头似得,自己知道风头不对,然后立即就跑了。 “说的是。”那主厅就在眼前,当日就是在这里,梁子付以长夜山庄一半家财作为谢礼全世界寻找九命人。 主厅里灯火通明,除却黑甲兵里里外外,大厅的地上,扔了好多的账本,恍若小山堆。 申屠夷,他煞气重,别说有一片账本小山堆,即便人山人海,也能一眼看到他。 除了他,还有一袭白衫的杨曳,他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只要一看到他,叶鹿就几乎在他头顶上看到了桃花盛开,这人桃花太盛。 走到门口,叶鹿瞄了一眼地上的那些账本,多的没处下脚了。 “姑娘,你来了。”瞧见了叶鹿,杨曳笑的眉目生波,灯火之下,他这个模样实在勾人。别说女人,相信即便是男人,怕是也难以抵挡他的美貌。 叶鹿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身边的麦棠被杨曳晃花了眼,都出神了。 “城主大人,不知你抓住梁子付了么?”不进门槛,叶鹿问道。 申屠夷坐在主座,手头上一个账本,他正在看。 听到了声音,他缓缓抬眼,隔着账本小山堆看了过来。 “嗯。”给予一个单音,冷峻的很。 “那、、、那个衣先生呢?”要是把他也抓住了,那就说明他不过是个骗子。 “跑了。”然而,事与愿违,那个衣先生不见了。 “跑了?跑了他也跑不了多远,明天十五,他得难受不适一整天,别说赶路,躺着都不舒坦。城主大人,你若想抓他的话,现在去搜,有很大的可能会把他抓住的。”就是这个衣先生给梁子付出的损招儿,叶鹿自然不想他逃出生天。 “为什么明天他会难受不适?”没等申屠夷问呢,杨曳先提问道。 看了他一眼,叶鹿回道:“这一行都这样,初一十五就会难受不适,道行越高,越难受。”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抓心挠肝,从里之外,没有舒坦的地方。 “这一行?原来你是方士。”杨曳恍然。 “你确定?”申屠夷没有那么多的废话,只是盯着叶鹿,低声道。 点头,“当然。所以,城主大人你若是想把我关起来呢,也关在一个舒坦点儿的地方。我明儿不出门,也不见人。”她也根本没那个心情去见人。 思虑几秒,随后申屠夷放下账本起身,“来人。” 黑甲兵出现在身边,叶鹿让开了些,申屠夷吩咐立即去搜寻那个衣先生。 眸子转转,叶鹿瞧着黑甲兵离开,她蓦地笑起来,那张脸像朵花儿,“城主大人,你看我帮了这么多忙,你不至于还要把我关起来吧?” 看着叶鹿,申屠夷眸子幽深无底,尤其此时灯火通明,他的眼睛看起来就更深了。 “你要和我讲条件?”确认叶鹿的目的。 想了想,叶鹿摇头,“我只不过不想再被关起来罢了。”微微噘嘴,她几分委屈可怜。 不过申屠夷恍若未见,“我说过,若是你能把当掉的那几个物件归还,我或许可以考虑给你减刑。” 杨曳看的热闹,“你这小方士还偷东西了?那你可没偷对人,你若是偷了我的东西,我肯定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偷了申屠城主的东西,啧啧,他不让你把家底都赔光,他不会罢休的。” 叶鹿无声的哼了哼,“谢谢你提醒。”她已经看出来了,申屠夷这厮极其爱钱,少拿一分都难受。 “别客气,不然从今儿起你给我做事?我可以帮你赔钱。”杨曳提出个不错的条件。 “她在我申屠四城内犯得事,杨城主没有权利插手。”申屠夷冷冷开口,这个条件他就不会接受。 杨曳扬了扬眉,笑的意味深长。 叶鹿就知是这样,不把她关起来坐牢坐满,这厮是不会罢休的。 “好吧,我懂了。”塌下肩膀,叶鹿低头转身,僵尸似得挪动离开,看的杨曳又开始笑。 麦棠慢了半拍才追上去,和叶鹿一同离开。 “天煞孤星,果然是天煞孤星。就这六亲不认的德行,他不当天煞孤星都对不起他。”一路走一路嘟囔,叶鹿十分不满。 说完了话,没得到麦棠的回应,扭头看着她,发现她居然在走神儿。 “喂,你想什么呢?”捅了她一下,叶鹿眉毛挑的高,这丫头该不会被杨曳那个淫贼迷了眼吧! “嗯?哦。”回神儿,麦棠答非所问。 “我说,你被杨曳晃花眼了?”看这模样,估计是。 “不愧南国美男子,我居然被迷惑了。”麦棠也一愣,发觉自己居然失神了。 “我的姐姐,你醒醒,那可是个大淫贼,桃花泛滥。你可不能陷进去,中了陷阱就逃不出来了。”叶鹿十分担忧,这不是好事儿。 027、十五怪事 “我怀疑,那杨曳上辈子可能是个狐狸精,否则我怎么会失神?”麦棠也不禁几分惶恐,即便杨曳样貌俊美,可也不足以让她失了神智。 “什么狐狸精,他就是桃花盛。桃花太盛,以至于瞧见他的女人都被吸引。他就像一根骨头,所有狗闻见他的味儿都跟着。”叶鹿摇头,这也是一种命相,就像申屠夷,他是天煞孤星,煞气太盛,以至于站在他身边的人都不自在,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说话怎么还骂人?”敲了叶鹿一下,麦棠不乐意听。 “这是比喻,你明白就好。你没开灵窍,所以也感觉不到,下回再看见他就避开,或者干脆在心里默念金刚经,保你刀枪不入。”拍拍她肩膀,叶鹿给出主意。 “金刚经?”麦棠不确定。 “嗯,听我的,准没错。”点头,叶鹿完全确定。 或许是因为叶鹿之前的请求,这一个夜晚,她们暂居的小院儿外还真没有人看守。 即便这长夜山庄不自在,但没人在外看守,倒是让她舒坦了许多。 申屠夷说她是犯人,但门口没人看守,她自我感觉就是自由身了。 这大概就是自由的味道,无形无味,但若失去了,就会浑身不对劲儿。 心里舒坦了,身体上的不舒坦却来了,今儿十五,不可躲避的,她从凌晨一过开始就不适了起来。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浑身上下,从脚趾头到头发丝儿都不对劲儿,说疼不疼,说痒不痒,很是奇怪。 她难受,麦棠也得不到休息,不断的给她倒水,或是陪她说话,一直折腾到天微亮。 太阳跳出来,叶鹿的不适稍缓了些,大概是因为阳光普照,阴气消退了些。 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至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起身。 “好些了?”看她起来,麦棠倒了杯水拿过来。 接过来一口喝光,叶鹿长舒口气,“舒服些了,即便这长夜山庄阴气盛,但始终是敌不过太阳。” “饿了么?”看着叶鹿,她那黑眼圈都快下到脸颊上了,看起来很糟糕,就像生病了似得。 “吃素,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算了,今儿就喝水,不吃饭。”初一十五不能吃荤,但她又不爱吃素。 没再说什么,以前叶洵还活着的时候,每到初一十五他也不吃饭,仅仅喝些水就撑过去了。 熬过了晌午,叶鹿又小憩了一会儿,迷糊间,她觉得有人在她床边正看着她。 费力的睁开眼,却有些看不清,看到的只是站在床边的一团黑影。 下一刻,叶鹿从床上起来,然后那黑影也缓缓走出了房间,她跟了上去。 在长夜山庄内穿行,四周的东西都是模糊的,前方那个黑影也是模糊的。叶鹿跟着,猛然间却发现自己健步如飞。 刚几许稀奇,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不该是这样的。 就在思考之时,她的脚就自动的停了下来,再看向前方,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 可是,出现在眼前的更让她惊诧,这是、、、这是长夜山庄的后山。 怎么会在这儿? 扭头看向四周,一看之下更为惊异,长夜山庄已经不见了,入眼的则是茂盛的树林,长势极盛。 茂盛的树林里,她独自一人站在这儿,一时之间,天地荒凉,只剩她一个人。 惊慌从心底升腾而起,身体一动,眼睛睁开,入眼的是床顶,原来刚刚的一切是做梦。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叶鹿抬手摸了摸脑门儿,都是冷汗。 翻身坐起,麦棠不在,整个房间空空的,看的叶鹿心里不舒坦。 长夜山庄的后山?她做梦怎么会跑到那里去?还有那个模糊的黑影,现在想想也是很真切。 走出房间,正好麦棠从外回来,“你怎么出来了?”将水壶放到门边,麦棠上下看了叶鹿一眼,“你脸色很不好。”她平常很健康,无论是眼睛还是肤色都充满活力。但现在看起来,却好像生了大病似得。 “我刚刚做了个梦,觉得不对劲儿,你陪我去看看。”说着,叶鹿拉着麦棠就往外走。 俩人走出小院儿,然后顺着长廊还有曲径小路,越来越接近后山。 长夜山庄依山而建,那时叶鹿就说过,风水极好。 而且,这山的确风水不错,无论是树木的长势还是迎接阳光的程度,都是上等的。 后山近在眼前,叶鹿缓缓停下来,刚刚在梦里,她好像就是站在这里的。 扭头往旁边看,长夜山庄还在,并没有如梦里一样消失。 麦棠依旧不解,“你做梦就梦到这里了?”没什么可看的,这后山和长夜山庄一样,都透着一股古怪。 “麦棠,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叶鹿脸色几许苍白,盯着这后山,小声道。 “什么问题?”她一这样说,麦棠这心里就不禁悬了起来。 “这山上,居然没有鸟。”无论在哪个山里,都会听到鸟儿鸣叫的声音,可是这里太静了。 “是啊。”叶鹿这么一说,麦棠也恍然哪里奇怪了,太安静了。 “看来,我做的梦不是空想,定然是有什么东西指引我过来的。长夜山庄短命,恐怕也不无辜,他们兴许是罪有应得。”叶鹿深吸口气,她现在浑身上下的皮肉都很难受。 “那怎么办?”麦棠也不知该怎么办,毕竟以前叶鹿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 “把这山挖开。”叶鹿盯着后山,一边咬牙道。 挖山,绝不是叶鹿说说而已。她确定了后,就去找申屠夷了。 小脸煞白的,她看起来真的恍似生病了一样。 申屠夷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便告诉她,若是浪费了他的时间,她就要再多坐二十天的牢房。 叶鹿不适,根本没精力和他争,但是他答应派人去挖山,倒也如了她的意。 接近傍晚,太阳落山,这长夜山庄阴气更盛。叶鹿浑身不适,她不时的转转脑袋,或是活动一下手臂肩膀,她就好像身上长了跳蚤一样。 听说要挖山,杨曳来凑热闹,麦棠瞧见了他,立即开始默念金刚经,果然,有效果。 “这长夜山庄的后山有什么与众不同?申屠城主,你身边尽是高人。”杨曳转了一圈,白衫翩翩,风华无双。 申屠夷面色冷然,双眸更是幽深如潭,他双手负后站在那里,将周围的人都衬托的如同泥土,丝毫不起眼。 叶鹿站在他身边,本就娇小,再加上此时脸色苍白,打蔫了一样,看起来就更可怜了。 “按照姑娘所说,这后山里应当是有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金银财宝啊。”申屠夷不回答,并不能阻挡杨曳的好奇心,他很想知道。 “不知道。”摇头,叶鹿也不知道,谁知道会是什么。但她有感觉,总不会是一场空。 申屠夷缓缓转头看过来,幽深的眸子于她那苍白的小脸儿上固定了一会儿,随后低声道:“最糟糕的可能,这山里会有什么?” 也转眼看向他,叶鹿微微扬起脸儿,“长夜山庄短命的秘密。” 眉峰微蹙,申屠夷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盯着那些砍树挖山的黑甲兵。 人多,再加上训练有素,所以他们的动作就特别快。 一小块地域的树木被砍光,然后便开始挖山,泥土的味道飘出来,夜幕降临,这里透着别样的诡异。 将山庄内的琉灯搬了几个过来,灯火幽幽,这四周看起来更是透着凉意。 因为晚上,叶鹿更感不适,看了一眼身边的申屠夷,她小声道:“抓到那个衣先生了么?” “没有。”申屠夷回答,声线冷硬。 “看来,他真的有点道行,躲开了。”叶鹿不禁可惜,今天这个机会很不错的,他定然难受的连路都走不动。 “你估算错误,就以他有道行来给自己找理由。”申屠夷转眼看过来,尽管面色无波,但是看得出他并没有不满。 哼了哼,“那你就当做我是骗人好了,反正你也把我当成骗子。” “倒是有自知之明。”申屠夷也不否认。 翻了翻眼皮,叶鹿故意做鬼脸,不过完全攻击不了申屠夷。 杨曳站在另一侧看着他们俩,细长的眉眼怎是一个勾人了得。 “在我看来,姑娘你倒是不像骗子。这有道行的人,向来都不会轻易承认。不如,待得你在申屠四城刑满出狱之后,来我杨城做事?”再次邀请,可见杨曳对申屠夷身边有些本事的人十分觊觎。 叶鹿扭头看向杨曳,小脸儿苍白,但是不代表她脑子也苍白。 申屠夷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这杨曳就更不是了,别看他笑容满面的,好像多和善。 “谢了,我就是个骗子。在申屠城主的治下服刑之后,我就离开这南国,到别处行骗。否则再被申屠城主逮着,我这辈子都得在大牢里度过了。”齐国分南北,南国说的就是南方。然而北方也很大,天大地大。 “你还真不打算悔改了?有志气。”杨曳笑起来,眉目生花,让看着他的人也不禁眼花缭乱。 耸耸肩,叶鹿看向申屠夷,在他冷然的视线中,她缓缓吐出舌头,佯装吊死鬼。 申屠夷眯起眼眸,煞气如刀。叶鹿立即恢复正常,好似刚刚做鬼脸的不是她。 就在这时,挖山的黑甲兵忽然停下了动作,一个黑甲兵抡起大镐刨下去,只听得砰的一声,有东西。 028、山中棺椁 众人一惊,随后向前几步,那边黑甲兵拎着琉灯凑近照了照,但是泥土黑乎乎,并看不到什么。 杨曳更是惊奇,这长夜山庄在杨城可有将近百年了,历经几代。便是他接管杨城也有六七年了,他还从不知,长夜山庄的后山里有东西。 申屠夷眉峰微蹙,看来,叶鹿并不是凭空而言。 活动着脖子,叶鹿很不舒服,尤其此时天色暗下来,阴气更盛,她更觉得浑身上下都好像有蚂蚁在咬一样。 黑甲兵开凿,而且因为有了东西,他们不再用力的刨,开始在四周用铲子一点点的铲。 众人不做声,看着他们行动,那埋在山体里的东西也缓缓的进入了视线当中。 麦棠与叶鹿站在一起,她心头不禁几分忐忑,她觉得埋在这山里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诚如麦棠所预感的那般,从山体里刨出来的果然不是好东西,黑沉沉的,是一具棺椁。 谁也没想到,这山里刨出来的会是棺材。十几个黑甲兵齐齐用力,费劲的将这棺材从土里搬了出来。 十分沉重,而且很大,看样子并不是普通人可以用得起的棺椁。 在几人一米之外放下,所有人的视线不离这棺材,看这模样,被埋在这山里应该很久了。 “棺材?难不成他长夜山庄去世的人都没入坟地,反而都埋在了这后山之中?”杨曳也不再笑,很是不解。 “长夜山庄兴于杨城不过百年之久,这棺材看起来,起码百年之多。”申屠夷觉得不是,这棺材绝不是梁家的。 “姑娘你认为呢?”杨曳对叶鹿很是稀奇,有棺材埋在这深山之中,她居然都能知道。 看了杨曳一眼,叶鹿缓缓摇头,“打开或许就知道了。” “开棺?都不知道这里面是谁,开棺不太好吧。”杨曳觉得不吉利。 “可是不开棺,你又怎么知道躺在这里面的是谁?”叶鹿哼了哼,棺材都刨出来了,开棺算什么。 “开棺。”听着他们俩说,申屠夷始终没有言语。随后他淡淡开口,下令开棺。 叶鹿缓缓的靠近申屠夷,站在他后侧,看那样子好像在他身后藏身一样,不过却露出了脑袋。 前面的人自然知道,他回头看向她,幽幽光线里,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慑人。 “做什么?”她鬼鬼祟祟的躲在自己身后,做贼一样。 “我不舒服,这棺材阴气重,会冲到我。城主大人您刀枪不入,所以躲在你身后安全些。”叶鹿眨眨眼,理所当然。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蹙眉,不过他最后什么都没说,任叶鹿躲在他身后。 黑甲兵开棺,但这棺材比想象中的要难开,钉的很结实。 一个钉子一个钉子的往外取,待得取下最后一颗钉子,居然耗费了两刻钟的时间。 棺盖沉重,前后六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使力,棺盖开启,叶鹿更往申屠夷身后缩。 砰的一声,棺盖被掀开掉在地上,那棺材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开棺的黑甲兵首先看到了里面,这一看,反倒也吓了一跳,“金衣!” 一听,杨曳立即上前,往棺材里一看,果然。 “居然穿着金衣,这不是寻常人。”金衣,全部用金片穿起来的,完整的覆盖在尸体上,就连头都会被包起来。能穿这种金衣的人,可想而知身份不一般,不是皇亲便是权贵。 黑甲兵动手,试探的将棺材里的尸骨抬出来,不过抬得时候才发现,被金衣包裹住的人已经变成了白骨。金衣还是完整的,但是里面都是白骨,随着拿出来,里面的骨头也散碎。 抬了出来,金衣货真价实,琉灯幽幽,它们泛着金光。 别看在这棺材里这么久了,可是仍旧这般闪亮。 叶鹿站在申屠夷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来,看着那金衣,她也不禁咋舌,这绝对是有身份的人。 “这长夜山庄,祖上莫不是权贵?”杨曳的视线不离那金衣,一边叹道。 “长夜山庄就在杨城发迹,你应该最清楚才对。”申屠夷淡淡开口,这事儿问别人可得不到答案。 “看来我得派人去研究研究了。”杨曳以前还真没对这长夜山庄有过什么兴趣。 就在这时,那边还在挖山的黑甲兵又挖到了东西,砰的一声,在这黑夜里极其响亮。 众人再次看过去,还有棺材? 黑甲兵立即开挖,不过片刻,果然,又挖出一个棺材出来。 棺椁很沉重,不比刚刚的那具棺椁小,抬出来摆放在一旁,给这个黑夜又增添了一股诡异。 四下无言,这种情况,谁也没想到。 “据我所知,没有哪朝哪代会这样下葬。”棺材相距不远的并排埋在一起,这是不合规矩的。 看向杨曳,叶鹿缓缓点头,这句话他倒是说对了,没有这样下葬的。 “这里风水极好,若说做墓地,确实也是个好选择。”那时叶鹿就说过,长夜山庄所处的位置,风水好的很。 “所以,也可能是长夜山庄占了人家的墓地?”杨曳看过来,四目相对,他很认真。 叶鹿耸耸肩,“极有可能。” 蓦地,一直挡在她面前的人居然移开了,叶鹿立即跳起来跟上,势必要躲在他身后。 “你要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还没到时辰,我不宜暴露。”以两根指头捏着申屠夷后背的衣料,她一定要用他作为阻挡。他是天煞孤星,煞气重,用他做遮挡最好不过了。 “你死活与我何干?”稍稍转头,申屠夷很是无情。 皱眉,“喂,就算我没有大功劳,可我给你找到了一件金衣啊,值钱不值钱?你要是不想要的话,那就给我好了,我不在意是死人穿过的。” “耗费我的人力物力,凭什么给你?”申屠夷冷声反问,毋庸置疑。 哽了哽,叶鹿还真没话反驳他了。她又没什么力气,刨不了山,开不了棺。 让她住了嘴,申屠夷也不再说话,看着黑甲兵开棺。 这一次,里面没有金衣,只有一堆白骨。 随后,接二连三的,又有棺材被刨出来。这后山里,上面是长势旺盛的树木,这山里面,居然都是棺材,怕是谁也想象不到。 夜半子时一过,叶鹿立即觉得舒坦了许多,那种难言的不适感缓缓消退,她整个人都轻松了。 晃了晃身体,随后她从申屠夷的身后走出来,惹得申屠夷看了过来。 和他对视,叶鹿立即欢快的扬起眉毛,“多谢城主大人了。” 她又恢复活力,申屠夷缓缓蹙眉,“舒坦了?” “子时一过,我就舒服了。唉,我来看看,这些棺材里都是什么人。”说着,她挽起袖子,还真走了过去。 第二具棺材里,躺着的是白骨,叶鹿的视线在那胯骨的部位打量了一下,便道:“这是女人。” 闻言,杨曳立即走过去,跟在叶鹿身边,也看了一眼,“你确定?” 斜睨他一眼,叶鹿哼了哼不回答。第三具棺材里,也是白骨,“这也是女人。” “都是女人。”杨曳缓缓摇头,不解。 陆续的挖出棺材,叶鹿也逐一查看,随着天际隐隐发白,这后山也几乎被掏空了,所有的棺材也都被挖了出来,足足十八具棺材。 除却那被金衣包裹住的人不知性别,这其他棺材里躺着的都是女人的尸骨,实在神奇。 如此一来,就要拆开金衣了,不知这金衣里是谁。 黑甲兵开始剥离金衣,几个大男人蹲在地上逐一解开,很是费力。 叶鹿站在一边,随着打开一个口,她立即把露出来的腿骨拿了出来。 就像拿着一根木棒,叶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长度,女人大概长不了这么高。”所以,这金衣里的可能是男人。 杨曳几不可微的扬眉,“姑娘,你一定要这么拿着它么?”看起来很不舒服。 举起来,叶鹿笑的恍若一朵花,完全不是昨晚那脸色苍白生大病的模样。 “我从小就学习摸骨,别说人骨,牛骨猪骨都得摸。隔着棉被,摸它们,得分辨出它们是什么骨。对于我来说,这不是骨头,这是生存。”她就指着这个养活自己呢。 “那你也不用一直拿着它。”申屠夷面色无波,不过她那举着人家腿骨的样子的确不怎么样。 不甚在意,叶鹿将腿骨放下,这时,黑甲兵也将金衣拆开一半了。 里面尸骨的胯骨部分露了出来,叶鹿用手量了一下,随后道:“这是男人。” 一个男人,十七个女人,若是猜测,几乎也能猜出来了,那十七个女人大概是这男人的妻妾。 还真是享尽齐人之福,活着的时候享受,死了之后同样享受。 “前朝,南国是周东君黄治的封地。他何时去世是个谜,但据野间传言,黄治妻妾成群,随着黄治去世都陪了葬。这处风水极佳,尸骨又穿着金衣,大概,这人是黄治。”申屠夷缓缓开口,差不多知道这尸骨是谁了。 叶鹿抬头看向他,澄澈的眸子有些红血丝,不过却难掩她的活力。 “那你说,这个黄治大概在什么年龄去世的?”看他猜的对不对。 “我刚刚说了,黄治何时去世是个谜。不过,大概猜测,他去世时已年过七旬。”看着她,申屠夷面不改色。 弯起红唇,叶鹿将手从身后拿了过来,摊开,手心里是几颗牙齿。 包裹申屠夷在内,杨曳和麦棠都不禁露出嫌弃的表情,什么东西她都敢拿。 “你说的对,肯定已过古稀之年了,牙齿磨到这个程度了。”举起一颗牙齿,已磨损掉大半。 眉峰微蹙,申屠夷看着她的手,幽深平静的眸子露出嫌弃之意,“扔掉。” 029、报答 不甚在意,叶鹿看了看手里的牙齿,这的确是过了古稀之年才会有的牙齿。 “和恶毒的人心相比,这白骨再干净不过了。”她认为,这世上最脏的就是人心了。 “这话,深刻。”杨曳立即附和,这种话一般人可说不出来。 红唇弯弯,叶鹿很是爱听,怪不得申屠夷喜欢听奉承,被人奉承的感觉真是好。 “如果这具尸骨是周东君黄治,那么以他的身份,墓穴一定很豪华才是。可是眼下,他自己的坟墓和妻妾的坟墓被并排的埋在深山里,问题重重。”杨曳看向申屠夷,这事儿值得调查。 “长夜山庄百年前忽然于杨城发迹,来头成迷,但现在应该有答案了。”申屠夷一字一句,此时差不多已能推测出来了。 “这么说,这梁家不止占了人家的墓地建宅子,而且还把坟墓里的值钱玩意儿都挖了出来。将那些陪葬品挖出来为几用,把主人家的棺材随随便便的就埋了起来。”杨曳说着,不禁摇头,这种事情也做的出来。 “怪不得短命,这般丧心病狂,不短命才怪。”叶鹿也总算明白这长夜山庄为什么阴气这么盛了,梁家人为什么都短命,这就是报应。 “这世上真有报应一说?”杨曳反倒是不信,毕竟他还没见过现世报呢。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叶鹿看着他,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从她的唇边吐出来,听起来却有几分瘆人。 “所以,这报应就一直在。长夜山庄短命,这山庄也怪怪的。”杨曳眉毛扬的高,反正这里很不自在就是了。 “长夜山庄盗了黄治的墓,之后几代人都遭到了报应。接下来,咱们怎么做啊?”麦棠开口,提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看起来,这黄治报复心很强,如今他们把他的棺材都打开了,谁知他会不会报复。 麦棠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尽数看向叶鹿,刨山开棺都是她出的主意,如今自然也得由她来处理。 眨眨眼,叶鹿扭头看向那十八具棺材,“很好处理啊,反正我们是没能力恢复以前的墓坑,但这长夜山庄所占的地皮却是人家坟墓的位置,所以呢,他们显然也不会走。不如这样吧,将他们再重新埋葬好,然后竖立一个周东君黄治的牌位,设在这山庄一处,让大家都知道,这地方是他的。我想,这样他就不会不满意了。”叶鹿觉得,让死人满意很容易的。 “你确定?”杨曳几分不信任,这黄治的报复心太强了。 “即便黄治报复,报复的也是她。”申屠夷淡淡开口,惹得叶鹿瞪眼。 “黄治要是来找我,我就缠着你,反正他是不敢近你身。”翻眼皮,叶鹿让他少得意,她要是遭报复,他也别想置身事外。 “申屠城主还有驱鬼的能力?”一听这个,杨曳笑了。申屠夷是天煞孤星,这事儿无论是帝都还是各个城主,几乎都知道。 申屠夷扫了杨曳一眼,不过杨曳并不以为意,还是在笑。 叶鹿哼了哼,“申屠城主是有驱鬼的能力,但也好过杨城主你的桃花运啊,不止活人喜欢你,鬼也喜欢。” 杨曳的笑立即僵在那儿,眼前十八具棺材,有十七具里面都是女人。 红唇弯弯,叶鹿很是开心,胜了一筹。 听从叶鹿的提议,黑甲兵重新将各个棺材都钉上了,就在原地,开始挖坑。 黄治是丈夫,所以棺椁的位置摆放也很有规矩,十七个妻妾的棺椁以迎接雨露的姿态和黄治的棺椁合葬在了一起。 那具金衣,则没有放入黄治的棺椁之中。黑甲兵将各个端口都重新穿上,金衣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 为黄治立个牌位,选了长夜山庄靠近后山的一个小院儿弄成了祠堂的模样,牌位供奉在这里。 金衣,用木架等东西撑了起来,就放在牌位的旁边。黄治被委屈了这么多年,现今也算是洗掉前耻了。 有梁家几代短命的例子摆在前头,所以也没人对此事嗤之以鼻,都做的很是尽心。 在将周东君黄治安顿好之后,申屠夷就忽然有了大收获。 梁子付一直被关押,但他从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说过任何关于倒贩私盐的事情,而且倒贩私盐得来的赃款也下落不明。 可是,忽然间的,梁子付睡着了做梦说梦话,语气有些惊恐,但是却说出了一个商铺的名字来。 黑甲兵前去报告,之后申屠夷就派人去调查,谁成想,就从那商铺里找出了大量的赃款来。与藏在商铺中的账本一对,正是这个商铺负责来回倒贩私盐,这些赃款只是其中一部分的收益。 听说了这事儿,叶鹿一下子就不平衡了。 “黄治这个老头,明明是我帮了他,干嘛报答申屠夷?”她就觉得,好事绝不是空穴来风,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你还真认为这是周东君的报答?”麦棠摇头,黄治都死了一百多年了,那时诅咒长夜山庄,现在耻辱得以平反,说不定他就投胎去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做了好事得到报答,天经地义。只不过,这次没报答对人,应该报答给我才对。”她才是黄治的大恩人。 “行了,你别再和申屠城主争了,否则,你刚刚得到的自由就又被风吹走了。”麦棠摇头,如今又经历了这事儿,估计申屠夷不会再把叶鹿关进大牢的事儿挂在嘴边儿了。 “我做了这么多事儿,得不到报酬也就算了,连减刑的事儿他提都不提。天煞孤星,没人情味儿。”摇头,叶鹿对申屠夷不禁嗤之以鼻。 麦棠无话可说,不管怎么样,长夜山庄沦陷的时间还太短,想必有些人并未得到这个消息。他们还在寻找九命人,这个时候叶鹿若是真自由了,怕是也不安全。 “不行,我要去找黄治说道说道,这个老头,倒是会见人下菜碟。”从软榻上蹦下来,叶鹿闲着难受。 麦棠很无言,“你确定他听得到?” “管他呢。”话落,她快步走出房间,不过麦棠可没跟随。她去跟一个死人说话,她可不想听。 供奉黄治牌位的小院儿,并未有人来给牌位上香,虽然清净的没有香火,但这可比被塞在山里强多了。 走进来,叶鹿拿起一炷香来,点燃,随后插在了香鼎中。 盯着牌位,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周东君,我认为十五那天是你去找的我,让我帮助你脱离那山中。可是,我帮了你,你怎么报答别人呢?若是没有我,你根本出不来,说不定得一直被埋在山里。山上的树木越长越大,你就被压得喘不过气,说不准儿还得被埋百年。帮你脱离苦海的人是我诶,你托梦告诉我那些银子在哪儿不就行了,干嘛告诉申屠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得罪不起天煞孤星,所以故意讨好他呀!” “告诉了你,你打算怎么样?偷钱么?”蓦地,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叶鹿一跳。 扭头看过去,只见暗色的身影正走过来,他脚步无声,跟鬼一样。 后退了一步,叶鹿立即笑开花儿,“没有没有,我就是来和黄治老爷子谈谈心。” 申屠夷面容冷峻,他眉目俊美,可是却尽是被煞气所遮盖,反倒让人忽视了他的样貌。 恍若天边滚滚乌云,他近在眼前,让人呼吸不畅。 幽深的眸子不见底,盯着那讪笑的人,申屠夷面色不变,“梁子付死也不开口,最后却在睡梦中露出了端倪。在你看来,这是周东君的报答?” 微微仰脸看着他,叶鹿转了转眼睛,“你不信?” “很难相信。”申屠夷也看着她,四目相对,她似乎很笃定这就是黄治的报答。 “善恶有报,这句话不是说来玩儿的。所以呢,你若是想解命,求助别人根本不成。反倒不如多多行善事,没准儿将来会改变自己的命也说不定。”和申屠夷说行善,叶鹿也觉得有点好笑。 不眨眼的盯着她,申屠夷忽然伸手,他的手指很长,格外的好看。 叶鹿看了一眼他伸到自己眼前的手,几分不解,“做什么?” “摸骨。”申屠夷恍似命令一般,看起来也没什么诚意。 “你确定?”叶鹿皱眉,他居然会让她摸骨。 眉峰微蹙,申屠夷似乎并不想浪费时间。 “好吧,来吧。”一看他拧眉,叶鹿立即点头,然后就抓住了他的手。 叶鹿的手细腻,柔软,没有一丝的茧子。抓着申屠夷的手,他的手很有力量,即便他没用力,可是也感觉的到。 他是天煞孤星,只要一碰,叶鹿就能感受到一股凉意。但这凉意不是他的体温,而是一种感觉。 其实他的手挺温暖的,若是天冷的时候,抓着他的手肯定不会冷。 两只手抓着他的一只手,摸着他的手指,叶鹿一边抬眼看向他,他也正在低头看着她。 缓缓眨眼,叶鹿弯起红唇,“城主大人,你的手指好长。” ------题外话------ 强烈推荐听风好友瑾瑜大作《嫡女归来之盛宠太子妃》,金鱼坑品有保证,欢迎大家跳坑 030、服刑 “所以?”手指长,有什么寓意。 “所以?所以好看啊!”叶鹿眉毛挑的高高的,对申屠夷的反应很无言。“手指长多好看啊,尤其对男人而言,手大一些自然是好的。女人就不一样了,女人的手太大,那就是劳累的命。” “看够了就开始吧,我的手不是用来供你参观的。”申屠夷不为所动,夸他好看他也不见得领情。 忍不住翻了翻眼皮,“摸骨之前自然要观其型啊,你以为说摸就摸啊。”手指缓慢的游动,抚摸着他的手指。 申屠夷微微垂眸看着她的手,在自己的手上移动,不轻不重,甚至有点痒痒的。 手指移动,最后摸上他的手腕,手臂很硬,而且有力气,几乎都按不动。 抚摸着,叶鹿什么都看不到,不像之前碰到杨曳那样,只是一碰到她就看到了一些画面。 微微皱眉,叶鹿抬头看了一眼申屠夷的眼睛,“你能不要这样瞪着我么?” “你的毛病很多。”看着她而已。 “你是天煞孤星,你觉得你这样瞪着我会不会对我造成影响?闭眼睛。”几分不乐意,他的眼神极具压迫力。 申屠夷看了她一会儿,随后移开了视线。 叶鹿再次定下心来,手顺着他的手臂摸,一直摸到肩膀之上。 捏了捏,之后又顺着他的脖子移到他下颌,然后,她的手就被抓住了。 眨眼,“干嘛?”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叶鹿不明白申屠夷何意。 “你确定自己是在摸骨,而不是在骚扰我?”抓着她纤细的手腕,申屠夷眸色暗沉,好像即将下雨的天空,乌云都压下来了。 一听这话,叶鹿就笑了,“申屠城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貌美如花啊?摸骨,重要的是摸,我双眼能看得见,不代表我会第一时间关注你的脸。当然了,你的脸是挺好看的,身材嘛,也不错。但,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表面,我在意的是骨头。我摸过很多人,长得丑的,长得俊的,数不胜数。申屠城主是我摸过的人中很出色的,但绝不是最上等的。所以,放宽你的心。”微微用力,挣脱自己的手,他力气太大,抓的她手腕疼。 申屠夷微微眯起眸子,“闭嘴,开始。” 哼了哼,叶鹿伸手,重新摸上他的下颌。弧度很好,而且刚硬。 手指在他的脸上游移,从脸颊移到眼角眉梢,最后摸到他的额头上。 申屠夷闭上了眼睛,而且脸上有忍耐之色。 相信他若是睁着眼睛,定然会再次把她的手甩下去。 “说真的,城主大人,你的骨长得真好。不过,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大概我的灵窍又关闭了。它就是这样,有时开启,有时关闭,不听话的很。”叶鹿看着闭着眼睛的申屠夷,别说他眼睫毛还挺长的。 闻言,申屠夷刷的睁开眼睛,下一刻抓住她的手,“所以,你现在就是在明目张胆的骚扰我。” 被他抓着,叶鹿很是无辜,“你看你这人,说你自恋还真自恋。尽管我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我说了呀,你的骨很好呀。” “骗我,你知道是何罪么?”松开她的手,申屠夷满面冷硬。 揉着自己的手腕,叶鹿不甚在意,“我再与你说几次话,估计我就得被判死刑了。”总是拿这个吓唬她。 她也不怕,申屠夷似乎也觉得吓唬她没意思,转眼看向周东君黄治的牌位,“人死了就是一捧黄土,还有什么本事兴风作浪。” “这话就错了,死了的确就是死了,可是老天还在啊。做了坏事儿,自有老天帮忙惩罚,所以,人还是不要做坏事的好。”叶鹿可不这么认为,人死了,可是却有一股灵气在。 “所以,如你一般骗人偷窃,不知老天会给你什么样的惩罚?”转眼看向她,申屠夷很想知道。 一哽,叶鹿翻了翻眼皮,“那都是小事,老天不会计较的。” “胡说八道。”说别人时有理有据,说自己时就含糊而过,不是瞎说是什么。 叶鹿转着眼睛不再和他争辩,反正他争不过她就说她胡说八道。 “从即日起,你要开始服刑,直到两个月后刑满。必须遵守规矩,若有逃跑的想法或是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后果自负。”转身面对她,申屠夷淡淡宣布。 叶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半晌,才发觉自己没有听错,眼前这厮就是在说要把她关起来的事情。 “你变脸也太快了吧,刚刚还求我摸骨,现在就说要把我关起来。申屠夷,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她就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活了两辈子了,尽管上辈子短命见识不多,可是她也绝对认定眼前这人是个极品。 “我可以宽容大量的原谅你直呼我名讳的不敬之罪,从现在开始,你是囚犯。”淡淡的看着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人,申屠夷平静如水,可是却很气人。 “你、、、你行!”脏话堵在嘴边儿,叶鹿最后还是咽了回去。盯着他,脑子里用无数种方式把他拆开。 “来人,把犯人叶鹿带走关起来,严加看管。”微微扬声,外面就有个黑甲兵进来了。 捏紧拳头,叶鹿最后狠狠地瞪了申屠夷一眼,随后气愤的快步离开。 她成了犯人,被关押,尽管没有进大牢,还是在暂居的那个小院儿里,可是她失去了自由。 院门外两个黑甲兵白天黑夜的看守她,她不能出院门。 倒是麦棠能够来回走动,看的叶鹿就更生气了。 申屠夷这厮,她决定和他不共戴天。 两个月,足以跨过一个季度,叶鹿就在这个小院儿里,跨过了秋天,迎来了冬天。 南国的冬天并不冷,其实和秋天没什么区别,不过,对于叶鹿就不一样了。 两月铁窗,她感觉自己都与世隔绝了。 有一种病叫做抑郁,她觉得她已经抑郁了,抑郁的双眼发直,而且控制不住的想要用头去撞墙。 这两个月的期间,申屠夷没有再出现,麦棠出出入入,倒是带来一些消息。 这申屠夷做了很多事,用脚趾头想想就能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做的事情离不开钱,梁子付倒贩私盐的一条路被他尽数摸清,然后把赃款都找到了。 于是乎,他发财了。 听到这些的叶鹿,就更生气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借了她的光。她给周东君黄治平了反,然后得到了好报,梁子付才在睡梦中说出了关键信息。 之后申屠夷调查,然后就搜到了钱,这里面起码有她三分之一的功劳。 结果呢,这厮没有一句谢谢,反而让她服刑。 天杀的,他不是天煞孤星,也没人能配得上了。 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到了,叶鹿刑满了。不过她没有任何力气庆祝‘出狱’,她几乎发霉了。 麦棠看着她,也很是无奈,“刑满释放,咱们也能离开了。申屠城主估计也不会在全国通缉你,咱们总算轻松了。” 盯着一处,叶鹿几乎不眨眼睛,那甜美的小脸儿上几分杀气。 “当然得尽快离开这儿,不过,总是不能这么便宜了申屠夷。”他一副自大的样子,好像谁都不能对他不敬。不过这都是他自诩的,她并不承认,而且,她也一定要打击他,让他知道自己其实很蠢。 “你老实一些吧,要是真惹怒了他,没准儿又得把你关起来几个月。或者,他直接全国通缉你,怎么办?”麦棠摇头,劝她安生些。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哼了哼,她就是不服气。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势和作为男人的优势来欺负她,除却这些之外他一无是处。 看着她,麦棠无言,“成,随你吧,尽量别做的太过分,否则咱俩都别想好过。” 瞪眼睛,叶鹿尽管没想好,但是意志满满,谁也别想阻挡她。 终于走出了这个小院儿,叶鹿恍然觉得是新天地。 长夜山庄的阴气没有那么盛了,甚至还有几分清新。刑满释放,她和麦棠自是要离开,所以,离开前,她要去找申屠夷告别。 不过,申屠夷很忙,甚至连姬先生也不在。 直至等到第二天一早,得知申屠夷回来了,她立即前往他暂居的小院儿。 正巧碰到了姬先生,两个月没见,姬先生看起来清瘦了些。 “叶姑娘,恭喜你刑满了。”看见叶鹿,姬先生就笑,笑的很开心。 叶鹿也扯着唇角笑起来,“是啊是啊,被关了两个月,我都要昏了。” “两个月的时间,梁子付被抓入狱的消息也传遍了大江南北。这个时候叶姑娘若是行走在外的话,也不会再有危险了。”姬先生笑着,却说起了其他。 叶鹿微愣,然后点头,“是啊,所以我得谢谢申屠城主才行。”说的也对,尽管她被关了两个月,可是也有好处。 “主子就在房间,一夜没休息,他有些疲劳。”姬先生伸手示意叶鹿可以进去,不过却示意叶鹿别说的太久。 叶鹿眉眼弯弯,甜美的如同一颗蜜糖,“我知道了,放心吧,我肯定不会麻烦城主大人很久的。” ------题外话------ 推荐听风好友月初姣姣大作《法医星妻太妖娆》一对一,甜蜜温馨,男女主身心干净,欢迎跳坑~ 031、抱一抱 绕过姬先生,叶鹿朝着房间走去。 回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那门口,姬先生笑着摇摇头,也转身离开。 房间里,叶鹿走到卧室的门口,微微探头,就一眼瞧见了里面。 一袭暗色长袍的申屠夷正在洗漱,尽管他背对着门口,可是叶鹿也能感觉的到来自他身上的压迫力,让她的脚都变的沉重了。 直至看着他站直身体,叶鹿才缓缓松口气,扯起唇角,如花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她恍若一颗蜜糖,甜美的让人不禁想尝一口品品味道。 “城主大人?”轻唤,然后她迈步跨过门槛。 申屠夷没有转身,也没有搭理她。 看他不言语,叶鹿暗暗的撇嘴翻白眼儿,整张小脸儿生动的很。 又走近几步,叶鹿再次唤道:“城主大人?” 终于,前面的人转身了,俊美的脸庞被煞气所覆盖,让人自动的就忽略了他出色的五官。 眸子幽深如潭,一眼望不到底。 他垂眸看着她,就像在俯视一只小蚂蚁一般。 不过对于申屠夷来说,叶鹿的确长得挺娇小的,看起来好像他用一只手臂就能轻易将她勒断。 看着他,叶鹿笑眯眯,无论是眼睛还是红唇,都成了弯月。 “城主大人,我刑满释放了。我要走了,临走之前来看看你,顺便再谢谢你。”看着他的脸,叶鹿随着说话视线下滑,居然在他胸口发现了一枚眼熟的金扣。 这个金扣,就是那时申屠夷曾从她身上抢走的那个,它很别致,也不分男女,所以他别在了衣服上,也挺好看的。 “谢谢我?”申屠夷很显然不信她的话,她会谢谢他? “当然了!这两个月,长夜山庄毁于一旦,梁子付的祖上作孽的事情想必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他那时以长夜山庄一半家财作为谢礼寻找九命人的事情肯定也不了了之了,毕竟大家都知道,长夜山庄的财产都落在了城主大人的口袋里。于是乎,我安全了,被人认出是九命人也没事儿,抓我也没用,没人给钱。”信誓旦旦的说着,说的好像自己都相信了。 申屠夷看着她,很明显仍旧不是很信她的话。 叶鹿不气馁,继续道:“虽然被关了两个月,但是也是我罪有应得嘛。我以后会牢记城主大人的教诲,绝对不会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了。而且,这两个月的时间内,我也做了很多事。”眨着眼睛,她恍似真的承认自己有罪。 眸子微动,申屠夷双手负后盯着她,“你做了什么?”他还真没听说她做过什么。 笑颜如花,叶鹿卷起自己右手的袖口,手腕上,一串由四种风水石做成的手链露了出来。 拿下来,叶鹿举到他面前,“看,这是我曾答应过城主大人的,虽然无法解命,但是缓解煞气还是有作用的。这些风水石不是很贵重,可绝对有用。” 申屠夷的视线落在了那手链上,“你做的?” “当然了,我一个一个磨出来的。看看,为了做这个东西,我手指头都磨出茧子来了。”说着,她举起自己的手指头给他看,拇指食指中指上的确都长了茧子。 申屠夷看了一眼,随后又看向那手链,“颜色太艳。” “才不艳呢,你觉得黑漆漆的才好看?”看着他,这人的确浑身上下都是暗色,没任何新鲜的颜色。 申屠夷不语,但很显然他并不喜欢这些艳丽的颜色。 叶鹿不管,直接上前一步,将他的手从背后扯出来,然后把手链套到了他手腕上。 他手指很长,形状好看,这手链套在他手腕上,想当然不会丑。 叶鹿连连点头,“你瞧瞧多好看,我以前见过有男人戴着紫色或者红色的发冠,也很好看。这鲜艳的颜色不是女人的特供,男人一样驾驭的了,更何况城主大人长得也很俊。”奉承,叶鹿的奉承听起来和真的一样,让人听不出一丝尴尬来。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始终没有说什么,任她叽叽喳喳。 面色无波,从他脸上也看不出是喜欢还是厌恶这手链。 仰脸看着他,见他并没有把手链摘下来扔了的意思,叶鹿立即眯起眼睛笑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看是不是?” “还好。”申屠夷淡淡两个字,听不出真假。 几分得意,“好看就是好看,没有还好。这礼物呢,我也给你送来了,我要走了。”说着,她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看着她,在她退后第二步的时候,申屠夷忽然开口道:“你打算去哪儿?” 停下脚步,叶鹿想了想,“还没想好呢,走一步算一步喽!”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叶鹿眨了眨眼睛,继续后退,不过却在又退后三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可能以后再也见不着了,认识城主大人很高兴。”说着,她几步走到申屠夷面前。 踌躇了一下,她微微倾身,抱住了他。 申屠夷站在那儿,恍若雕塑,看着抱住自己的人,他的眸底一片净水,更像是凝固了一般。 抱着他的腰,叶鹿缓缓收手,最后抵在了他的胸口。但她仍旧靠在他身上,她此时此刻看起来更像一只小猫。 “再见了。”最后说了一句,叶鹿转身快步离开。出了门口,更是一溜烟跑出了小院儿,好似脚下安了风火轮。 从长廊中跑出来,麦棠正等在那儿。叶鹿一把抓住她,俩人狂奔出长夜山庄。 黑甲兵里里外外都是,不过并没有人阻拦她们。俩人顺利的顺着大道跑出去,长夜山庄也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一段路后,叶鹿便直接拐向了官道,没有进附近的小镇。 俩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后来实在跑不动了,直接瘫倒在了路边。 叶鹿小脸儿通红,鼻尖都渗出了汗珠。 麦棠坐在旁边,同样大喘气,看了叶鹿一眼,“你到底做了什么?要是明儿看到咱俩的通缉令,我就掐死你。”她去报复申屠夷,她本来就不同意,这会儿又狂奔,她就猜到肯定没好事儿。 叶鹿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笑,然后摊开手掌,那枚金扣躺在她手心上。 “物归原主,这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任凭他申屠夷再横行霸道,这东西还是被我拿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就在他眼皮底下,单是想想都开心,叶鹿简直想大笑三声。 麦棠的眉毛拧成了麻花,“我的大小姐,你就不能安生点儿。”完了,申屠夷肯定会通缉她们的。 “谁让他欺负我来着,我是没权势,也没钱,但也不代表我就好欺负。”将金扣别在自己的衣服上,叶鹿立即摇头晃脑,得意的不得了。 麦棠翻着白眼儿摇头,“我这辈子是被你坑了。” “我的姐姐,你不要这么悲观嘛!咱们走的远远地,申屠夷永远都找不到。再说了,天大地大,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见他了。放心吧,有我在,保证你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搂着麦棠的肩膀,叶鹿夸下海口。 “吃香的喝辣的不指望了,只要别再水深火热就行了,我可承受不起。”麦棠被她摇晃的头晕,想来想去也是无言,“你到底怎么把这东西偷回来的?”申屠夷那么谨慎,还能让她得手。 叶鹿立即笑,抬起双手,虚空的托着自己的胸,在麦棠不可置信的眼神儿中,她缓缓道:“当然是靠头脑。” 麦棠伸手指着她的胸口,“这是你的头脑?你不会色诱了申屠夷吧?”太下流了。 “他全身上下都写着禁欲两个字儿,我倒是想色诱呢。我的头脑可不是摆设,它很灵活的。反正这次我扳回了一成,他输了。”摇头晃脑,开心不已。 麦棠继续摇头,无言以对。 “这儿距离长夜山庄还是太近,咱俩赶紧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自由的感觉真好,我的抑郁症也痊愈了。”站起身,叶鹿只觉得天大地大,前路光明。 麦棠站起身,一边深呼吸,一边回头看向长夜山庄的方向。树木葱郁,遮挡了视线,也瞧不见那个山庄了。 俩人顺着官道走,没想走了几步之后,叶鹿就停下了。 麦棠扭头看向她,也吓了一跳,“你怎么流鼻血了?”快速掏出手帕,堵在了叶鹿的鼻子上,一边推着她的脑袋让她仰起头。 仰头看天,叶鹿只觉得鼻血汹涌,“鬼知道?我从来不流鼻血的。” “别说话,你自己捏紧鼻梁。”麦棠给她堵着,但是鼻血还是渗透了手帕。 叶鹿自己捏着,麦棠又赶紧找其他的手帕。 捏着鼻子,叶鹿高高的仰着头,心下难平,莫不是她报复了申屠夷,然后就遭报应了? 再不就是因为申屠夷的天煞孤星体质,可是她和他又没啥关系,不是亲人不是朋友。要说有关系,那也是仇人。 难不成,是因为她抱了他? 想想不禁几分惊恐,抱了他就得遭报应,倒霉的不是一点点。 032、滑翔 两个月后。 南国边陲,这里一江之隔就是大晋,隔着江水,都闻得到他们身上的野性。 虽然靠近大晋,不过,边陲城池生活繁荣。这是铁朱二城中的铁城,据说现任城主已年过八旬,儿子都死了几个了,他还活的好好的。 并且,他有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当今皇帝,也可以说他是皇帝老子的岳父。 尽管当今皇帝也年岁不小了,可是还睡着铁朱二城城主的女儿,所以即便得喊这朱城主一声岳丈,想必也是开心的。 城主世袭罔替,大部分的城主都是自家人,唯独申屠四城是个例外。 其实申屠夷的母亲是申屠氏,嫁给皇上生了申屠夷。不过申屠家人丁凋零,这一代更是连个男丁都没有。 所以皇帝仁慈,便将申屠夷送到了申屠四城,并且改了姓。 听起来是仁义,可是认识了申屠夷之后,就会明白皇帝老子这可不是仁慈,而是完全自私,为了自己的小命不被申屠夷克死,然后就把他送的远远地。 他在北国帝都,申屠夷远远地在南国,距离遥远,想必也克不着他了。 铁城繁华,并且每年新年一过,就会有一项全国皆知的大活动,祭江。 祭江,其实祭的是开国时在这黄江与大晋交战而死的兵士。据说当年死伤无数,尸体堆积成山。黄江下游的尸体都堆成了大坝,把江水都拦住了。 几百年前的事情无从考证,朝廷怎么说,大家就怎么传。 不过自来到这里,叶鹿也相信了,朝廷的说法并不是胡编,这里当年肯定死了很多人。 空气中有一股扬沙纵马的味道,不屈的战魂,马革裹尸,筑垒家国。 但,这种气氛强烈,却也不如那城门处的铁城二字带来的镇压之气强。别的叶鹿不知道,朱城主她也没见过,但是这朱家绝对了不起。 据说当年便是兵马大元帅,帮助太祖打天下,这一大半的天下都是朱家先人打下来了。 不屈的钢骨,连幽魂都怕,镇压阴气更是不在话下,简直就是*的镇压神器。 叶鹿没见过这样的人,有机会,她还真想见见。 因为祭江活动,整个铁城内都很热闹。一路走过,无论是临街的商铺还是寻常百姓,都在置办大竹篮。 大竹篮大的像是一口锅,不过外面却用各种彩色的纸做成的花装饰上,很是鲜艳。 有的里面已经装了五谷,羊,鸡鸭肉等等。 一路走一路看,叶鹿和麦棠也的确长了见识,原来这铁朱二城祭江是这样的形式。 “估计会很热闹,咱们看看热闹也行。”尽管过去了两个月,麦棠还不是很安心。这种大城市,还是少来的好,谁知道会不会有她们俩的通缉令就挂在墙上供人辨认。 叶鹿也连连点头,“我还没见过祭江呢,自然得见识见识。”没有通缉令,她很放心,再说这铁朱二城距离申屠四城那么远,申屠夷纵使是手眼通天,也未必能把手伸这么长。他人或许会给他面子,但是朱城主可是皇帝老子的岳丈,肯定不会买他的面子。 麦棠就是被吓着了,害怕再碰见申屠夷。 城内热闹非凡,俩人寻了个价格适中的客栈住了下来,人不算多,很安静。 休息一夜,翌日俩人再次出门游玩,朝着南城走,就能看见黄江了。 叶鹿对看黄江没什么兴趣,不过对三日后的祭江活动很感兴趣,到时全城百姓前往黄江祭江,想必很壮观。 在街边买了些炒糖,俩人边走边吃,人来人往,叶鹿却忽然放慢了脚步。 扭头看了她一眼,麦棠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衣先生?”前方五六米之外,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人正在前行,尽管是背影,可却有些熟悉,而且从步伐来看,有些年纪了。 “有点像。”麦棠点头。 “这个老东西,那时跑了申屠夷也没抓住他。这会儿居然出现在了这儿,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坏事儿。”眯起眼睛,叶鹿对这衣先生着实没好感。当时的仇她可记得清楚,用九命人给梁子付续命,就是他出的好主意。 “你打算去报官?不管能不能抓住衣先生,你肯定会被抓住。”所以麦棠觉得还是安分些好,当做没看见。 转了转眼睛,叶鹿哼了哼,“我不去报官抓他,但我偷窥一下总成吧?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傍上了哪个有钱人,给人出馊主意。” 麦棠很无言,但很显然也说不动她。 立即跟上,叶鹿一边吃糖,一边盯着那衣先生的影子,这小老头别看年岁大,可是步履轻盈,堪比中年人。 他一直向前走,目的地似乎很远,叶鹿和麦棠一直跟着,最后糖都吃完了,可衣先生还没停下来。 大概两刻钟之后,他拐弯儿,直接进了街边的一个酒楼的大门。 看了一眼,这酒楼门面很大,不似她们俩居住的那个客栈。 想过去,可是靠近了才发现,这酒楼门口有人看守。一看就是练家子,并不是寻常人家的护院。 而且,除却衣先生之外,那大门没有任何人出入,看来,这酒楼是被包下来了。 俩人拐弯,直接拐到了对面的一条巷子里。 站在巷子口,叶鹿靠着墙,缓缓探出头往对面的酒楼看,不过什么都看不到。 麦棠在她身边,也倚靠着土墙,看她鬼鬼祟祟的,她不禁摇头。 “看来你说的对,他的确是傍上有钱人了。”这一点,叶鹿还真没推测错。 “哼,看他傍上梁子付就知道了,他专门给有钱人做事。”叶鹿冷哼,这种人她见多了。仗着自己有点儿本事,专门做有钱人的狗,伤天害理的事情也都做。 “就是不知这是哪个有钱人,若也是个短命的,你得小心点儿。”麦棠好心劝告,若真是如此,她们俩趁早溜得远远地,可别主动送上门。 “短命的太多了,我这九条命还不够借的呢。”一听这个,叶鹿立即瞪眼,她不借,给多少钱也不借。 “所以得保护好,就怕他们来抢,根本不管你借不借。”麦棠一语中的,说的叶鹿也心头一凉。 “知道么,你有时候说话特吓人。”收回脑袋,叶鹿靠着墙扭头看着麦棠,被她说的她脚底升起一股凉意。 “做最坏的打算,总是有用的。行了,别看了,咱们回去吧。”麦棠抬手拍拍她,表示听她的没错。 长叹口气,叶鹿缓缓摇头,“命苦啊!”话落,快步走出巷子,赶紧离开这地儿。 街上仍旧很是热闹,但叶鹿已无心凑热闹,被麦棠说的,她就觉得有一把刀悬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回了客栈,俩人直接回房,门窗紧闭,这才舒坦了些。 “要是能再看见许老头就好了,别看他总贴着狗皮膏药,但总是能给出一些有用的主意来。上次教我用天煞孤星挡住自己,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别的法子。”坐在床上琢磨,叶鹿是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 “既然相信人家,就别总说人家是卖狗皮膏药的。”麦棠不爱听,她很信许老头。 眼睛弯起,叶鹿轻笑,“我就那么一说,又不是认真的。” “不知他去哪里了,要是能碰到一定得求教才行。”麦棠点头,一方面也认为许老头或许有办法。 “这有本事有道行的人,我暂且为止就认识许老头一个。当年爷爷活着,也从未说过我这九命有什么稀奇,更没说过别人还可以借。他要是能再详细的跟我说说,兴许今天就不会这么手忙脚乱了。”叶洵是真的有本事,但他鲜少给自家人算命。 “我可听爷爷说过,他说越亲近的人,看的就越模糊。有时候,亲近也不是一件好事。”麦棠重复叶洵当年说过的话,其实很有道理。 “所以,我就看不见你。我只能摸到你浅显的骨相,更深的就看不到了。不过,看到浅显的就够了,前凸后翘,美丽动人。”叶鹿说着,一边上手,袭击麦棠的胸。 麦棠立即躲避,一边打开她的手,“总装什么流氓?去死。” 叶鹿嘻嘻笑,还真像个小流氓。继续去摸麦棠,俩人在床上疯闹,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吵闹不休。 一夜过去,俩人洗漱完毕,吃了小二送来的早饭,之后便开始收拾行李。 既然在这儿碰见了衣先生,叶鹿也被麦棠说通了,所以也不打算留在这儿了。 若是真面对面,难保衣先生不会看出她是九命人。九命人难寻,难保那衣先生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为了自己的小命,叶鹿觉得及时遁走还是比较明智的。 收拾的差不多,俩人离开房间,顺着走廊往楼梯那儿走,叶鹿一马当先。 走至楼梯口,她迈着步子往下走,台阶不高,但脚踩的部分却是有些狭窄。 叶鹿自认为走的很稳,可是谁知,莫名其妙的,她只觉得一脚踩空,随后就直接扑了下去。 走在后的麦棠只见叶鹿一个大字扑倒,然后顺着台阶往下滑,径直的滑到了楼下。 “哎呦!”自动‘刹车’后,叶鹿终于惨叫出声,好疼啊。 挣扎着,先把双手拿到眼前,手心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破皮了。 用手肘撑地,叶鹿意欲起身,却不想一抬头,就瞧见了一双锦靴立在自己眼前,毫厘之距。 033、罪上加罪 这锦靴,虽是暗色的,可是绣着金线,十分奢华。 有钱人的靴子,叶鹿没过多注意过。可是,这双靴子,却是有点眼熟,叶鹿微愣,下一刻就想起这靴子的主人是谁了。 手忙脚乱的撑着地面站起来,叶鹿低头就往旁边跑,恨不得在脚下安上风火轮。 不过,她也只跑了一步而已。 后颈一紧,身体不受控制,叶鹿双脚离地,整个被拎了起来。 站在楼梯上,麦棠看着下面,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 拎着她的那只手,手腕上一串四色风水石的手链若隐若现,正是当初叶鹿亲手做的那串。 俊美的脸庞冷峻无温,眉眼间一股煞气留存,让人不敢直视他。 轻松的拎着叶鹿,申屠夷冷冷的看着她挣扎,但她那点儿力气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蚂蚁对大象。 不远处,便衣黑甲兵,还有姬先生都在,他们默不作声,看起来更像是不存在一般。 “寻常偷窃入狱两个月,但偷我的东西,你知道要入狱多久么?”拎着她,申屠夷开口,声线冷淡。 挣扎着,但脚不着地,她要被憋死了。 “开个玩笑嘛,城主大人别当真。你放我下来,我立马还给你啊。”手舞足蹈,叶鹿满头大汗。 “若是逮不到你,那金扣是不是就成你的了?或许,待你没钱的时候,就当了。”根本不信她的胡言乱语,申屠夷很清楚她的作风。 “哈哈,城主大人你真会开玩笑。”干笑,叶鹿挣扎的要落地,可是申屠夷拎着她力气实在大,她根本挣脱不了。 冷哼一声,申屠夷拎着她,举步走上楼梯。 叶鹿恍若个物件,被申屠夷轻松的拎着,路过麦棠,她伸手去抓她。 麦棠也抓住她用力拽,但谁想到俩人挣不过申屠夷一个人,麦棠也被拖着往楼上走。 最后一个台阶,麦棠被绊倒,俩人的手挣脱,叶鹿就彻底被申屠夷带走了。 临进房间,叶鹿发出惨叫,不过眨眼间就被房门挡住了。 麦棠起身冲过去,想闯进房间救叶鹿,不过便衣黑甲兵上来的快,将房门挡住。麦棠气的跺脚,可是却没什么用。 房间里,叶鹿终于双脚落地了,站在那儿,她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双手,刚刚从楼上滑下去,她的手心被划得破皮了。 微微抬头,瞄了一眼申屠夷,发现他正在盯着她,不禁缩脖子。 旋身坐下,申屠夷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最后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 叶鹿揉着自己的手,一边想着该怎么说,可是他不吱声,这氛围就挺诡异的。 “那个、、、城主大人你来铁城做什么呀?也是看祭江的?哈哈,真有缘分啊,我也是来看祭江的。”笑上脸庞,叶鹿将两只手背到身后,一边看向申屠夷,笑的恍若蜜糖。 “两天后祭江,你现在却是打算离开,所以,你不是来看祭江的。”申屠夷自然瞧见了麦棠背着的包裹,她们俩要离开这儿。 “谁说的?我本来就是打算看祭江的。可是昨天、、、昨天我瞧见那个衣先生了,这个小老头不安好心,我怕再碰见他,就没办法只能提前离开喽。”她表情生动,看起来充满了活力。 听到衣先生,申屠夷也没有任何诧异的表情,只是盯着她,似乎在研究她是否在说谎。 看他那眼神儿,叶鹿不禁咽口水,“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撒谎。你不就是生气我把这个金扣又偷走了嘛,你要真想要,还你好了。”说着,她把金扣从自己的胸口解了下来,手心被划破渗血,她又拿着金扣,看起来很是可怜。 申屠夷伸手,直接将那金扣夺了过去,“即便主动交还,犯罪也是事实,并且,我就是目击人与受害者。” 叶鹿几许忍耐,“受害人?城主大人,你去照照镜子好不好,你这个样子会是受害人?我才是受害人,看看我的手,疼死了。”无缘无故的从楼上滑下去,她倒霉的不是一点点。 看着她的手,申屠夷眸色幽深,似乎在思考其他的事情。 看他那模样,叶鹿稍稍凑前了几步,“城主大人,看在我负伤的份儿上,这事儿就算了吧。我要离开这儿了,要是真碰到衣先生那老头,我肯定会倒霉的。”想立即溜走,不管衣先生是不是危险,反正眼前这申屠夷挺危险的。 看着她那刻意谄媚的模样,申屠夷没有任何的情绪,“在申屠四城,你知道百姓如何评价我么?” 眨眨眼,叶鹿立即道:“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铁面无私?爱民如子?”专门挑拣好听的词语,但看申屠夷那表情,似乎哪个也不对。 “冷血无情。”淡淡开口,申屠夷吐出四个字,也侧面的告诉了她,放她走不可能。 “申屠夷,你这人就是有病,干嘛总和我过不去?我要是真打定主意偷东西,得手之后我就把它卖了,还会留到现在,看着你用它来威胁我呀,啊!”就差跳脚了,叶鹿觉得他在意的根本不是她偷不偷东西,就是和她过不去。 毫无情绪波动的看着她乱叫,申屠夷稳的恍若小山,“对我不敬,惩罚比之偷窃更严重。” 简直受不了,叶鹿几乎要抓狂,看他那一副掌握生杀大权的模样,那股火彻底上来了。 一个狼扑过去,申屠夷直接被她扑倒。窗边的横榻面积有限,申屠夷本就身材魁伟,倒下之后撞到了窗台,发出咚的一声。 女人打架一样,叶鹿骑在他身上掐他的脖子,“大混蛋,看我好欺负是不是?告诉你,老娘混江湖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死命的掐他,过于用力,叶鹿的身体都在发抖。 被掐的人仍旧是木板脸,好似并不难受。 大概将近一分钟后,申屠夷翻身,顺便一手扣住叶鹿的两只手腕,上下颠倒,眨眼间,沦落在下被控制的就变成了叶鹿。 抓着她的两只手举到她头顶,申屠夷悬在她身上,眸子漆黑,恍若浓墨。 叶鹿大口喘气,仍旧不服气,他一个男人在力气上胜过她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袭击我,按律杖责一百大板!”看着她,申屠夷淡淡宣布道。 叶鹿简直被气昏头,挣扎不得,随即便开始尖叫! 尖叫穿破云霄一般,刺得站在门外的人都不禁皱眉。麦棠更是急的不得了,可是力气不足,根本闯不进去。 尖叫持续了很长,估计很难想到叶鹿那娇小的身板会有这么大的肺活量。 大喘气,叶鹿一动不能动,看着悬在自己身上的申屠夷,她恨不得咬死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里似乎凝固了一样,叶鹿的呼吸归于正常,胸脯的起伏也正常了。 申屠夷的手劲儿似乎也松了些,叶鹿撇头,不打算再看他。 结果,这一撇头,她就觉得鼻子一热,下一刻,鲜红的血从鼻子里流出来,瞬间决堤。 还没有动作,她就被提了起来,然后一块东西罩在了她的口鼻处,捂得严严实实都没办法呼吸了。 睁着眼睛盯着申屠夷,这厮站在她面前,将她的裙子提上来,然后捂住了她的鼻子。他手很大,手指又长,捂着她的口鼻,严丝合缝,空气都不透一丝一毫。 用力拍他的手,拍了三下,他才拿开。 叶鹿自己捏着鼻子,一边狠狠地盯着他,吃人一样。 申屠夷没什么情绪,幽深的眸子不见底,他似乎又在思考其他的事情了。 裙子上翻,腿露出来,也幸好叶鹿还穿着裤子,不然就曝光了。 “主子,大少爷来了。”蓦地,外面响起姬先生的声音。 “嗯。”单音回应,申屠夷最后看了一眼叶鹿,随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申屠夷出去了,被隔在外面的麦棠终于进来了,“你没事吧?”进来就看她用自己的裙子捂着口鼻,难看的不是一点点。 “我鼻子流血了。”几分艰难的说着,鬼知道她为啥这么倒霉,不过要怪就怪申屠夷,所有倒霉都是他带来的。 “他打你了?”麦棠难以置信,申屠夷真的会动手打女人。 “没有。”把染血的裙子拿下来,叶鹿鼻子上下巴上都是血。 麦棠立即给她擦拭,叶鹿也噘着嘴任她擦。 “这次可能又要拖累你了,我不止犯了偷窃罪,还有大不敬罪,还有袭击城主罪,估计这辈子都得在牢里呆着了。麦棠啊,不然你赶紧找个人嫁了吧。”短短的一会儿,申屠夷就给她定了好多罪。 麦棠看着她,也很是无奈,“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碰到他么?这回怎么样,才两个月,就碰见了。”有些事,不能侥幸。 “鬼知道他怎么回事儿,这铁城客栈酒楼那么多,干嘛要跑到这里来?”叶鹿也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她终于知道狭路相逢是什么感觉了。 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她‘勇’也够了,但奈何力气不如人,否则刚刚就直接把他掐死算了,王八蛋! 034、正气浩然 这次碰到了申屠夷,叶鹿再次失去自由。在房间里不能离开寸步,包括麦棠,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度过了一个上午。 叶鹿想过逃跑,门出不去,她又爬上了窗户。可是二层楼太高,她根本爬不下去。 麦棠看着她,很是无奈,“你鼻血刚止住,别再乱动了。”谁知道叶鹿怎么回事儿,忽然间的又流鼻血,麦棠很担心她是不是染病了。 “要我等着被申屠夷送进大牢?你看看我,如花似玉,要是坐几年牢,我就彻底枯萎了。”指着自己,她手掌被划破,可怜的很。 麦棠叹气,拿出手帕来,抓住叶鹿的手给她缠上。 两只手缠的像粽子,叶鹿琢磨着怎么逃出去。鉴于她刚刚和申屠夷大打了一场,所以想来想去她还是得道歉才行。 假意道歉,迷惑申屠夷,然后逮着机会就跑出去。 不过,叶鹿仍旧觉得有难度,申屠那厮油盐不进,她道歉他未必接受,迷惑他,看起来也很难。 转着眼睛琢磨,叶鹿不禁想起她上次成功的那一次,她用的其实也是迷惑战术,而且那次迷惑她还把自己都搭上了。 但吃了一次亏了,申屠夷未必会再次上当,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嘛。 “别琢磨了,来人了。”门在响,麦棠看向叶鹿,她正在发呆。 回神儿,正好房门也被打开了,来人不是别人,是姬先生。 姬先生笑呵呵的,儒雅和善,“叶姑娘,时隔两个月,咱们又见面了。早知你也来铁城,当初就不用那么焦急的离开长夜山庄了,咱们正好顺路。”走进来,姬先生一边笑道。 叶鹿看着他,“姬先生,你们来铁城做什么呀?”到底是提前就定好来这里,还是特意来抓她的?这个很重要。 “自然是主子有事情要处理,叶姑娘放心吧,主子不是来抓你的。”似乎看出叶鹿在想什么,姬先生笑着解释道。 叶鹿眨眨眼,“多谢。”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不用多说废话。 “昨天叶姑娘跟踪了衣先生,此举有些危险,以后叶姑娘还是离他远点儿比较好。”姬先生劝道。 “姬先生也知道了!其实我就是好奇,他又傍上哪个有钱人了。”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其实昨天你跟踪衣先生的时候有人看见了,所以我们才会知道你住在这儿。”姬先生继续笑着解释,他们并非碰巧,而是昨天看见她了。 “啊?你们昨天看见我了?”叶鹿皱眉,她怎么没发觉有人跟踪她呢。 “碰巧,碰巧。不过幸好主子要找叶姑娘,不可谓缘分。”姬先生觉得这就是缘分。 叶鹿哼了哼,“的确很有缘分啊!” “周家的祭江宴席明日一早开始,今天筹集善银,现在主子要过去,叶姑娘你也同去吧。”姬先生过来,是邀请叶鹿的。 几分迷糊,不过一听能出去,叶鹿自是开心。立即站起来,连连点头,“走吧,这就走。” 姬先生笑着抬手示意她可以出门了,叶鹿立即抓着麦棠走出房间。 往楼梯口走,叶鹿一边小声道:“找准机会,咱俩就跑。” 麦棠点头,眼下只能这样了。 从楼梯上走下来,一眼便看到楼下的的申屠夷,他煞气重,千万人之中,一眼就瞧得见他。 不过,和他并肩而站的人也吸引了叶鹿的视线,以至于一瞧见他,她便睁大了眼睛。 这个男人一袭靛色长袍,脚踏的长靴是习武之人才会穿的,没有任何的装饰在上面。 墨发整齐束起,干净利落。 这人,叶鹿尽管不知道是谁,可是,她觉得她能猜出他是谁。他身上的气息,和城门之上那铁城二字极其相似,那是天生的镇压之气,镇压的住一切邪祟。 所以,叶鹿觉得他是朱家人,绝对错不了。 走下来,叶鹿一直盯着人家,以至于人家想忽视都忽视不得。 眉眼刚毅,正气浩然,若说这种人压不住邪祟,那这世上就再也没什么东西能压住了。 申屠夷面无表情的看着叶鹿,她一副中邪了的表情盯着朱北遇,眼睛都不眨,而且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似得。 朱北遇垂眸看着那不眨眼盯着自己的人,缓缓的扬起眉毛,“姑娘,我脸上有什么么?” “有。”点头,叶鹿仍旧不眨眼。 朱北遇抬手在脸上擦了下,“有什么?” “正气浩荡,邪祟难侵。我想,我要是跟在你身后,估计也能挡住我。”太好了,这样她就不用申屠夷这厮给自己挡着了,他还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模样。 “哦?挡住你什么?”朱北遇不解叶鹿在说什么。 “反正就是能救我一命。你满身正气,一看就是大好人。我一个弱女子有难,求你帮忙,而且是很轻松的忙,你会帮的吧。”这人没有坏心眼儿,是个正人君子。 朱北遇看了一眼申屠夷,刚要点头,申屠夷的声音就响起了,“这是我的犯人,她犯了偷窃罪,而且还袭击了我。” 叶鹿立即瞪眼,“是你逼我的!” “偷窃是事实,袭击我也是事实,不容狡辩。”申屠夷脸色很冷,煞气逼人。 朱北遇看了看申屠夷,又看了看叶鹿,“我可从未见哪个犯人行动如此自由的。”所以,犯人之说并不可信。 “自由?我才不自由呢。要是自由,现在就放我走才对。”叶鹿嗤之以鼻,自由个屁。 “铁城有很多空牢房,朱少爷,我要借一间。”盯着叶鹿,申屠夷眉眼冷峻,毋庸置疑。 “不要!好好好,我是你的犯人,我偷了你的东西,我又袭击了你,我承认。”叶鹿一咬牙,承认‘罪行’,否则她就得被申屠夷扔进大牢里去。 她承认了,申屠夷似乎才满意。 朱北遇看着他们俩,饶有兴味儿,他还真没见过这种犯人。 噘着嘴,叶鹿满脸求生无望,麦棠牵着她的手,也很是无奈。 走出客栈,一行人步行。 叶鹿走在后面,渐渐地距离申屠夷越来越远。他能挡住自己九命人的气息,但是朱北遇也行,所以,跟在朱北遇身后同样能遮掩。 姬先生与她同行,看着她从自己的右侧慢慢的挪到左侧,又看看走在自己前方的申屠夷,不禁笑道:“叶姑娘,你躲在主子身后应该更安全才是。”在长夜山庄那时她就说过,申屠夷的煞气能挡住她九命人的气息。 “嘘!”立即要姬先生小声,被申屠夷听到,这厮又该找她麻烦了。 姬先生忍俊不禁,不过确实压低了声音,“朱少爷也有这种能力?” “没错,正气浩然,万里挑一。”叶鹿若不是手疼,定然竖起大拇指夸赞一番。 姬先生点头,“这说明在下的眼光也是不错的。” “姬先生也看出什么来了?”叶鹿看了一眼朱北遇,这人难得。朱家祖上就是将帅,看来这将帅基因经过多年并未流失,看朱北遇就知道了。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可信。”姬先生摇头,他不是方士,看不出什么。只不过,是从他以往的行事作风上,感觉出来的罢了。 “对了,姬先生你刚刚说,有个人家要筹善银。申屠城主,貌似没有这么好心才对。”他一毛不拔,会掏钱才怪。 姬先生点点头,复又摇摇头,最后什么都没说。 看他神神秘秘,叶鹿不禁哼了哼,怕是又要搞什么。 因为祭江,城内很是热闹,不过叶鹿没什么心情观赏。还想着找机会跑路呢,可是看看现在,前前后后都是申屠夷的人,根本跑不了。 转着眼睛,边走边环顾四周,寻找着时机,叶鹿仍旧不服气。 不过,还没等她寻找到机会,目的地却到了。 周府,高门大院,并且人来人往,热闹的不得了。 出出入入的,大都穿着华丽,一看便都是有钱人。 随着他们接近,那门口小厮立即迎上来,笑容满面,“奴才见过大少爷,大少爷安康。”朱北遇,是当今铁朱二城城主的长孙,人人见着都得尊称一声大少爷。 朱北遇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与申屠夷并肩走进周府。 叶鹿在后跟着,随着迈入大门,她便脊背一紧,这感觉,不妙。 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叶鹿卡在那里,不动了。 麦棠看着她,也缓慢的将跨进去的脚收了回来,她一这样,那就表示可能没好事。 “叶姑娘,怎么了?”姬先生几许疑惑。 走在前的人听到了姬先生的声音,随后回头。申屠夷面无表情,可是那幽深的眸子里却满是不耐,看起来他已经忍耐很久了。 看着申屠夷,叶鹿闭紧嘴巴,她不和他说话。 “怎么了?”朱北遇看了看叶鹿,又看了看申屠夷,这俩人很是奇怪。所以,申屠夷说叶鹿是犯人,他完全不信。 “她懒病发作。”申屠夷淡淡开口,随后伸手直接把叶鹿扯了过去。 他手如钳子,叶鹿根本挣不开,撅着屁股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随着申屠夷的力气过去了,她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跟着走,极其不情愿,冷哼连连。 “你感觉到什么了?”申屠夷很是了解,她一卡在门口,他似乎就知道了。 “哼,不告诉你。”扬起下颌,叶鹿绷着小脸儿,不说。 035、三气相逢 手上用力,叶鹿立即被迫上前,满脸痛色,“我手臂要断了!”痛呼,一边动手拍打申屠夷的手,这厮简直就是屠夫。 “说。”拖着她,申屠夷淡淡命令道。 俩人拉拉扯扯,不止四周人在看,朱北遇也在看着他们。 “或许申屠城主去别处先把私事办了?”看起来,申屠夷很忙。 “不要!”叶鹿立即拒绝,才不要去别处呢,大庭广众之下,这厮还有所收敛,要是到了无人之处,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申屠夷垂眸看了她一眼,叶鹿立即闭嘴,恍若被冷霜打了。 “说。”再次命令,申屠夷一定要知道她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好嘛好嘛,我说,放开我,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你不做人,我还要做人呢。”扭着身子,这次申屠夷倒是放开了她,不过眼神儿依旧不善。 环顾了一圈,叶鹿红唇一噘,“现在好一些了,刚刚迈进大门,我就感觉到一股杀气。”不同寻常的杀气。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皱眉,对于叶鹿所说的杀气,他感觉不到。 “杀气?”姬先生走在后面,不由警戒起来。 “大概是因为朱少爷的关系,能镇压的住一切。所以,朱少爷,让我跟在你身后好不好?”扭头看向朱北遇,这人真是太神奇了。 不过朱北遇还没等回答,叶鹿就被申屠夷再次扯开了。 “盯着点儿,若是做得好,我可以考虑给你减刑。”拎着她肩膀,申屠夷淡淡命令。 “上回你也说给我减刑,后来还不是坐了两个月的牢。”他拎着她,叶鹿走路也不舒服,踮脚跟着,像蹩脚的小鸡。 “不知悔改,如何减刑?”申屠夷淡淡冷斥,让她想想自己的表现。 不服气,“我帮了你那么多忙,怎么就不知悔改了?我要真是坏人,干脆就不帮你。”他就是和她过不去。 垂眸扫了她一眼,他无需说什么,那眼神儿就极具压迫力,让人说不出话来。 叶鹿噘嘴,不再和他争辩,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 在这周府来往出入的人,大部分都认得朱北遇,尤其在走进大厅之后,更是不少人迎过来与他打招呼,一时间热闹的很。 站在申屠夷的身后,叶鹿微微转头环顾四周,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来,总之很奇怪就是了。 凡是入眼的人,其实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最起码叶鹿看不出什么来。 可是,那奇怪的感觉打从哪里来呢?寻找不到根源。 朱北遇并不是很热情的与来打招呼的人寒暄,申屠夷独立一处,他很吓人,让人自动的不敢靠近,更没人打听他是谁。 大厅很大,那主座之上还有一个红色的大箱子,不少人正在往那里面投放银票,筹集善银,原来是真的。 但依叶鹿对申屠夷的了解,他才不会掏钱呢。 事实证明,叶鹿的猜测是对的,申屠夷根本就没打算出钱。反倒是朱北遇在与那些人寒暄完之后,走过去扔了两张银票进去。 探头探脑的看,叶鹿还是猜不透他们来这里到底干什么。要说是特意为了捐善银来的,她才不信。尤其申屠夷,无利不起早,他才不会这么闲呢。 蓦地,叶鹿莫名觉得后颈发凉,她回头往门口看,这一看不得了,居然一眼瞧见了衣先生。 立即转过脸来,叶鹿压低了脑袋,紧紧地靠在申屠夷身后,坚决让他挡住自己。 申屠夷自是有感觉,不过却没什么动作,任她站在自己的身后。 衣先生进来了,他并不如常人那般,而是在门口稍稍停了一下。 和叶鹿刚刚踏进大门的表现差不多,这一停顿,就说明他兴许是感觉到了什么。 下一刻,衣先生的视线从左至右的转了一圈,掠过申屠夷和朱北遇时,很明显看出他过多的注意了一下他们二人。 叶鹿藏在申屠夷身后,一边暗暗咒骂衣先生,一边琢磨这小老头跑到这里来干嘛。 而且,姬先生说申屠夷的人也在跟踪他,那么就说明,兴许这衣先生真的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惹得申屠夷一直在注意调查他。 就在衣先生进来不久后,门口再次有人出现,这次来人,大厅里的人都认识,因为无不打招呼。 叶鹿微微探头往那边看,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个拱手和大家打招呼的中年人,反而是走在他身后的一个男子。 他长得很高,但是又有些瘦削,皮肤苍白,看起来就像生病了似得。 他穿着白色的长衫,一副书生的打扮,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杀伤力。 可是,就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叶鹿的眼前浮起的是鲜红的血,战争。 呼吸一滞,叶鹿立即缩到申屠夷的背后,这个大厅,气氛诡异。 三种不相上下的气流在浮动,他人或许感觉不到,但叶鹿却感觉的到,让她很不安。 麦棠一直站在叶鹿身边,她所有的动作她都看的清楚,顺着叶鹿刚刚的视线,麦棠又看向那跟在周老爷身后的年轻人。虽然看起来好像生病了似得,但是五官俊美,尤其那双眼睛,狭长丹凤,女人都很少能长出这样的眼睛来。 若说杨曳是南国美男子,其实这男子也不相上下,只不过他穿着朴素,而且又一副生病了的模样。 躲在申屠夷的身后,叶鹿不断的咽口水,最后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 “做什么?”微微转头,申屠夷面色平静如水。 “出去呗。”小声,叶鹿尽量让自己透明化。 几不可微的皱眉,不过申屠夷并没有拒绝,下一刻他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叶鹿立即跟随,恍若一条尾巴。 便衣黑甲兵和麦棠随即跟上,大厅里仅剩姬先生与朱北遇还在。 走出大厅,呼吸立即通畅,叶鹿抚着自己的小心脏,迎着申屠夷极具压迫力的眼神,她连连点头,“好多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双手负后,申屠夷在大厅外的小路上停下来,审视的视线足以让人窒息而死。 “还能怎么回事儿,很奇怪呗!你煞气重,很吓人,可是刚刚有人的气息和你不相上下,你不觉得更吓人么?”抚着自己的心脏,叶鹿不能平静,她也不了解,那是什么命相,毕竟她没见过,不了解。 “谁?”申屠夷面色不变,但看得出他也变得慎重了。 “就是那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书生啊!”叶鹿觉得书生一定是假,身上有那种气息,怎么可能是个书生。 微微皱眉,随后申屠夷绕过她打算回大厅。 叶鹿立即一把抓住他,“你干嘛去?”没他给挡着,她很容易暴露。 “放手。”看了她一眼,申屠夷并不解释。 “不行,你要是不挡着我,我很危险的。那个姓衣的死老头眼睛毒的很,别说他能认出我来,他肯定也能认出你。我道行不如他高,你觉得他会看不出来你是天煞孤星?还有朱大少爷,他满身正气,镇压的住一切邪祟,刚刚你们三人的气息在那大厅里相互抗衡,我都要被憋死了。你派个人去把朱大少爷叫出来,最好别和姓衣的老头面对面,谁知道他会不会想出什么馊主意来,我对付不了他。”抓着申屠夷的手,叶鹿不放。 “你认为他会做什么?”看了一眼她的手,申屠夷倒是很想听听她的见解。 “关键现在不知道他在给谁做事,不要面对面的好。无论是九命人,还是天煞孤星,都是很难得的,世间少见。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还是远点儿比较好。”关键是叶鹿知道一些人会邪门的东西,说不定自己一个不注意,命就被借走了。 “所以,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申屠夷也算弄明白她的想法了。 “我是担心自己的命啊,不过城主大人的命一样很重要。”说着假话,她眼色真诚。 申屠夷看着她,最后道:“你先回客栈吧,不许乱跑,否则、、、” 盯着他的眼睛,叶鹿立即点头,“否则加刑,好了,我知道了。”松手,叶鹿最后看了申屠夷一眼,然后抓着麦棠的手快速遁走。 只要不留在这里,怎么样都行。无论是衣先生,还是刚刚大厅里奇怪的气流,她都承受不住,或许是因为没有那么高的道行吧,她刚刚只觉得要憋死了。 若是叶洵还活着,他肯定第一时间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还有那个白衣书生,他到底是个什么命相,会有这么强烈的气息,居然没被申屠夷和朱北遇压下去。 离开周府,奇怪的感觉才消失,叶鹿抖了抖身体,把惊吓都抖开。 麦棠看着她,不禁小声道:“咱俩回客栈?”眼下正是好机会,跑路的好机会。 一愣,叶鹿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 停下脚步,她回头看了看周府,随后又看了看麦棠,一时间陷入纠结。 逃走?还是老老实实回客栈呢? 036、影响 夜幕降临,铁城内灯火通明,因为祭江这个大日子,城内无论是商铺还是百姓家,皆点燃了红灯笼,甚至比新年时还要热闹。 朴素的客栈里,叶鹿和麦棠吃过了晚饭,静悄悄的,申屠夷没回来,黑甲兵也都不在。 她最终还是没有逃走,若是逃走一次再被申屠夷逮着,估计他会直接把她扔到大牢里去,而不会像现在这么自由了。 她如此说,麦棠也没反对,反正她不想被通缉,那她们俩就真得整日缩着脑袋了。 这么晚了,申屠夷还没回来,叶鹿不知道他们做什么去了,去那个周府到底目的何在。衣先生,也凑过去了,所以一切都很奇怪就是了。 甩着手,叶鹿自知自己灵窍开的不稳,有时有有时无。眼下这个情况,她倒是希望自己的灵窍能稳一些,不要再摇摆不定了。 “别逼自己了,说到底,还是随机缘。”麦棠看着她,忍不住摇头,逼自己没用的。 “有时我挺怕的,有时又不死心。眼下,姓衣的那个老头也在,我就总想着得斗过他才行。”叶鹿哼了哼,她只是不想像老鼠躲猫似得躲着衣先生了。他道行高,但未必她就一定不及他。若自己真机缘了得,没准儿分分钟就超过他了。 “他活了多少年了,看起来不比爷爷年纪小。机缘很重要,可是经验也很重要。你藏在这儿,其实也很安全。”麦棠觉得欲速则不达,慢慢来比较好。 “那倒是,有申屠夷这个天煞孤星在,谁也注意不到我。”弯起眼睛,申屠夷实在是个大好的挡箭牌。 “虽说他有时挺吓人的,但是还算不错,最起码比那个衣先生要好得多。”申屠夷没想着要她的命。 “你干嘛给他说好话,他欺负我的时候你没看见,仗着自己有点力气,简直丧心病狂。”一听这话,叶鹿不乐意。 麦棠很无言,“你说这种话听起来更奇怪,好像申屠夷把你怎么样了似得。” “咦!你别瞎说啊,我会做恶梦的。”露出嫌弃的表情,叶鹿抖了抖身子,拒绝。 麦棠似笑非笑,谁知道叶鹿做的是噩梦还是美梦。 直至半夜,叶鹿睡得迷迷糊糊,依稀的听到外面走廊有脚步声。 心下恍然,大概是他们回来了,这么晚,不知他们到底做什么去了。 翌日清早,起床洗漱,随后叶鹿与麦棠走出房间,一边伸展着身体一边往楼下走,居然瞧见朱北遇就在楼下。 伸展着双臂,叶鹿几分意外,“朱大少爷,你怎么这么早?” 坐在桌旁,朱北遇也转头看向她,“刚刚起床而已。” “哦,这么说你昨晚是在这儿休息的呀。”放下手臂,叶鹿走过来,在桌子对面坐下。 看着朱北遇的脸,叶鹿的眼睛睁的大,亮晶晶的,恍若有水在里面流动。 她昨天见着他就这个模样,今天还这样,朱北遇就是想忽视也忽视不得。 “刚刚下来之前我可特意查看了一下,我的脸上干净的很,什么都没有。”眉目刚正,从面相上来看,朱北遇就是个正人君子。 “当然有,我昨天就说过了,一股掩饰不住的正气。”抬手,叶鹿隔空比划了一下,其实她倒是很想摸摸朱北遇的骨,不知他这么正气的人是什么骨相。 “所以,姑娘不是申屠城主的犯人,而是一位方士。”朱北遇打从昨天开始就不觉得她是犯人。 “我是他的犯人,昨天我就承认了。不过,我的确是方士,我擅长的是摸骨。不知,朱大少爷有没有兴趣?”她几分跃跃欲试。 朱北遇的眉眼染上笑意,然后缓缓摇头,“不用了,我并不信。” “真可惜,我还没碰到过你这样的人呢。”他拒绝,叶鹿也没再追着,只是觉得可惜。 “姑娘言语里,我这样的人,指的是什么呢?”朱北遇不知她所指的是什么,正气么? “这铁城城门上的字儿是谁写的?”没回答,反而问起了其他的问题。 微诧,朱北遇答道:“我朱家先祖,也就是长震大元帅,开国福将之一。” “这位长震大元帅应该也是一位满身正气的人物,身上的正气压得住一切邪祟,以至于写出来的字都有这样的功能。而朱大少爷你,和城门上的那两个字有着一样的气息,你镇压得住一切邪祟。所以,即便在申屠夷的旁边,也毫不逊色。”他的气息,天煞孤星也压不住。 朱北遇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不禁笑,“姑娘是在奉承我么?” “当然不是奉承,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不信算了,我从不强迫别人相信我说的话。”叶鹿不甚在意,他不信就算了,这世上本来也没人会毫不怀疑相信他人说的话。 “但申屠城主似乎很相信姑娘的话。”朱北遇看着她,一边道。 “是么?”叶鹿眨眨眼,这她倒是不知道,申屠夷这厮难捉摸。 微微点头,朱北遇继续道:“昨天本来应该一直盯着衣筑,不过自你离开后,他便将目标定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我猜,这与你有分不开的关系。” “你也在盯着那个姓衣的老头,为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与一桩偷窃案有关系。”朱北遇继续道。 “偷窃?他偷了什么?不会也偷了谁的金银财宝了吧。”她就是因为顺走了几个值钱的小物件,然后就被申屠夷盯住了,一直到现在。 “城主大印。”朱北遇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缓缓睁大眸子,叶鹿实在没想到,“城主大印?”这玩意和皇帝老子的玉玺好像差不多吧。 “虽然险些被偷走,不过我一直在调查。后来发现与这个衣筑有很大的关系,并且,我朱家并非是他唯一的目标。”朱北遇继续道,这些事情,他并没有遮遮掩掩,似乎他也觉得没什么可遮掩的。 “他把申屠夷的也偷走了?”微微皱眉,叶鹿觉得这衣筑未必会如此不长眼吧。 “没有,但我认为他应当试图偷过,只不过没成功。”朱北遇摇头,申屠夷的大印自然还在。 “稀奇了,他偷城主大印做什么?”叶鹿不解,这衣筑只是个算命的,给有钱人做走狗就算了,干嘛还要偷城主大印? “目的未知。正巧他此次在铁城出现,我与申屠城主又无端碰上了,而且调查的还是同一人,看来他背了不少的案子。”朱北遇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边沉声道。 “他给谁做事,你们知道么?”叶鹿觉得,查出他给谁做事就行了。 “前天跟踪他,他去春风楼见了周大同。”这个周大同,就是昨天那周府的主人。 点点头,叶鹿也是在前天跟踪了他一段路,他的确进了一家酒楼。 “既然姑娘是方士,何不占测一下,看看衣筑到底想做什么?”看着叶鹿,朱北遇提议道。 “朱大少爷,我不是神仙!再说,我是摸骨算命,并非装神弄鬼。你可以不信,但是不能贬低。”叶鹿微微皱眉,十二分的认真。 朱北遇看着她,下一刻缓缓点头,“我道歉。” 闻言,叶鹿不禁弯起红唇,“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你的道歉我接受。其实呢,我也在躲着那个姓衣的老头,我最好不和他打照面。” “哦?为何?”朱北遇倒是不知原来叶鹿与衣筑也有关系。 “仇人呗,他是个小人,拿了人家钱,什么缺德事儿都能做得出来。”这也就侧面表示,她和他们其实也算一路人。 “申屠城主在调查他,具体为何调查我不清楚,看来,他真的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眼下连叶鹿都说他是仇人。 “他呢,有点道行,能不正面交锋最好。不过眼下他就在铁城,你们打算怎么办啊?抓他?”要是抓他,最好马上就行动,否则他若是有感觉,提前溜了,可就麻烦了。 “今日周家设祭江流水宴席,机会合适,就抓了他。”朱北遇也恐夜长梦多。 点头,叶鹿觉得要抓他趁早。 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结果滑到嗓子就反呛了出来。 “咳咳咳、、、”扭头到一边咳嗽,呛得她眼泪横流。 一旁麦棠赶紧拍她的背,朱北遇也站起身,但又帮不上忙。 楼梯上,一袭暗色的申屠夷缓缓走下来,随着他出现,这一楼的气压明显低了下来。 拿着手帕擦自己的眼泪,叶鹿一边咳嗽一边坐直身体,一眼看到申屠夷,她就忍不住叹气,自己倒霉都是有原因的,喝口水都差点被呛死,和他脱不开关系。 幽深的眸子自叶鹿和朱北遇身上掠过,申屠夷缓缓走过来,“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周家的流水宴席要开始了。 “等一下,咳咳,你要去抓那个姓衣的?”叶鹿眼睛通红,被呛这一下,她恍若大哭了一场似得。 “未必。”申屠夷的目的似乎和朱北遇并不一样。 “要抓也行,但一定要速战速决,否则他会察觉出来的。而且,一定要小心,我昨天看见的那个人,绝不是我眼花。”血,代表战争,很危险。 037、想得美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眯起眸子,“你出给朱少爷的主意,我用不上。既然这么闲,跟我同去吧。” 皱眉,叶鹿看了一眼朱北遇,“我可没给朱大少爷出主意啊,我俩闲聊。你要是不识好人心那就算了,我还懒得浪费口水呢。”好心当做驴肝肺。 不再多说,申屠夷直接动手,扯着她的肩膀,几乎拎着她,将她带出了客栈。 麦棠立即跟上去,朱北遇有那么片刻的迟疑,出现在申屠夷和叶鹿的话题中,貌似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被扯着出去,叶鹿挣扎,但力气有限,无济于事。 “申屠夷,放开我,喘不上气了。”踮脚踉跄着走,他似乎根本就没感觉到俩人身高到底有多悬殊。 目视前方,不过申屠夷却松手了,叶鹿立即回归地面,不由得大口喘气,“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动脚的。我力气胜不过你,但你也没必要总拿自己的长处来欺负我,你这是胜之不武。” “你想如何?”申屠夷双手负后向前走,一边淡淡道。她一直在叽叽喳喳,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 “不然咱俩就比摸骨,谁摸的准谁赢。我要是赢了,你就立马放了我。”叶鹿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的主意很是公平。 申屠夷低头看了她一眼,尽管没有语言,可是眼神儿胜过一切。 看着他那眼色,叶鹿耸耸肩,“开玩笑的嘛,总当真有什么意思。别生气,动不动就生气很容易老的。”逗弄,叶鹿走在他身边,笑的恍若一朵花。 “与我开玩笑?你是真的没有眼色,还是太蠢了。”申屠夷面无表情,但看起来似乎不生气了。 “那你就当做我是自说自话,你这人太难伺候。”叶鹿翻了翻眼皮,真是累。 “你无需伺候我,记住自己是犯人,我的犯人。”申屠夷淡淡警告道。 叶鹿横了他一眼,最后只能给予一声冷哼,算他狠! 朱北遇与姬先生等人一直后面,走在前面的那两个人嘀嘀咕咕,他们并非听不见。 往周府的方向走,人也越来越多,这大清早的,街上这么多人实在稀奇。 周府的祭江流水宴席应该是每年都会有,所以百姓们都自动的在这一大早来到这里,等待开宴。 环顾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们,叶鹿几分新鲜,毕竟从未见过。 以前有施粥的她倒是见过,但那都是施舍给穷人或者乞丐的,像这种举城参加的,第一次见。 跟着走,不过最后却没有走进周府,反而走到隔了一条街的一家茶楼。 登上二楼,打开窗子,周府正好进入视线当中。 在这儿一瞧,更加清楚,那周府里里外外,人满为患。 站在窗户那儿,叶鹿翘首往那边瞧,不知这流水宴席是什么模样的。 申屠夷与朱北遇在外停留了一会儿,之后才走进来,而且只有他们俩,无论是姬先生还是黑甲兵,都不在了。 叶鹿看了他们俩一眼,随后收回视线,这俩人看样子真打算在今天抓住衣筑。 但怕就怕这小老头提前有预感,若是遁走了,可不妙。 不过转念一想,便是这衣筑再有本事,也有他不及的。那就是,这儿有一个天煞孤星,还有一个朱北遇。这俩人,命相不一般,叶鹿觉得无论道行多高,想揣测他们俩,未必容易。 昨天在周府大厅,仅仅那一小会儿,她就觉得憋闷不已了。若真是去揣测他们,不知会成什么模样。 看着周府来来往往的人,叶鹿希望趁着今天人多眼杂能迷乱衣筑那老头的眼睛时,把他抓住。 麦棠站在一侧,想了想,她动手拿起茶壶给申屠夷和朱北遇倒茶。人在屋檐下,她也算代替叶鹿了。 没人说话,这雅间里的气氛就有那么一股怪异。申屠夷煞气满盈,他所在的地方都气压很低,就像马上要来暴风雨了一样。 可朱北遇却能抗衡的了这些,这气压就被他抬起了一些来。一个正常人处在这种环境之中,不免心惊胆战。 从窗口走回来,叶鹿在临近朱北遇的椅子上坐下,不过抬头就看见了申屠夷,他正在盯着她。 幽深的眸子没有底,就像深渊一样。叶鹿看着他,下一刻默默的站起身,然后挪到他身边坐下。 朱北遇一直看着她,像个提线木偶似得挪过去,惹得他不禁笑。 “姑娘,申屠城主有这般吓人么?”申屠夷一句话没说,她就灰溜溜的回到他身边去了。 叶鹿看着他,表情真挚的轻轻点头,他就是那么吓人。 申屠夷缓缓转眼看向她,叶鹿自动的挺直脊背,然后扯着唇角笑成一朵花儿。 扭头迎向申屠夷,她故意凑近,“城主大人,我今天才发现,你真是样貌不凡。” 近在咫尺的小脸儿满是讨好谄媚,申屠夷面色无波,“还用你说?” 本来还有很多奉承的话,哪知被申屠夷一句话就给堵了回来,叶鹿呵呵了两声,以干笑圆场。 麦棠站在一边儿,也不禁替叶鹿尴尬,和申屠夷真的完全没话说,无论说什么他都不领情。 “好像周府的宴席开始了,我都闻到香味儿了。”吸了吸鼻子,叶鹿扬起头,小狗一样。 朱北遇起身,随后走至窗口,看向周府。 叶鹿扭头看着朱北遇的后背,身形宽阔,骨形匀称。他应当功夫不浅,而且是打小就开始学习。 以视线丈量,叶鹿计算着,她若是能上手去摸一摸的话,那就更好了。 “好看么?你若再继续看下去,完全可以告你个骚扰的罪名。”淡淡的低音从脑后响起,申屠夷在警告她。 收回视线,叶鹿扭头看向他,噘嘴拧眉,她那甜美的小脸儿无论做什么都极其生动。 “那我看你行不行?申屠夷,你管的真多,我看什么你都管。你不会喜欢我吧?”随着自己说出口,她也竖起了眉毛,用以掩饰尴尬。 申屠夷看着她,棱角分明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你认为你长得美么?” “当然。”不用思考,叶鹿回答的极其快。 “你不止长得美,想的也美。”申屠夷眉尾微扬,他做这个表情明明是讽刺,可是却有一股异样的邪肆。 叶鹿微愣,有那么几秒钟她以为申屠夷是在夸她。 待他起身离开后,她才回过味儿来,这厮在骂她呢! 暗暗骂了一句脏话,叶鹿转头瞪了一眼申屠夷。他背影冷峻,完完整整的写了禁欲二字,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的确没有喜欢别人的功能,无论男女。 麦棠看着她,几分同情和无语,别再胡说八道了,在申屠夷这里讨不到便宜。 叶鹿噘嘴,她只是想胜一筹罢了,奈何还是斗不过申屠夷这厮。 周府宴席开始了,不愧是流水席,无论府内还是府外的街道上,皆摆上了桌子。 没有椅子,百姓就站着,老老少少数不胜数,人满为患。 申屠夷和朱北遇站在窗口看着,俩人皆没有话。各自的人都混进了其中,此时想必正在找衣筑。 叶鹿起身,两扇窗子,她本想凑到朱北遇所在的窗口。不过看了一眼申屠夷,最后还是转了方向,挪到他身边。 探头往外看,她也不禁唏嘘,这种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这流水宴席到底有什么说道她不知道,可是看全城百姓都这般热衷参与,想必这流水宴席大概有彩头。 齐国这么多城,各个城风俗不一样,难以理解也在情理之中。 看着,叶鹿猛然觉得后颈汗毛倒竖,她微微皱起眉头,这感觉,不对劲儿。 往外看,叶鹿四处环顾,最后探出脑袋,可是却什么都没找到。 她在自己身边探头探脑,申屠夷想当做看不见也不可能。 垂眸看着她,他眸色深沉,“看什么?” “很奇怪,我觉得,可能要发生什么。”绷着小脸儿,叶鹿摇摇头,她不敢确定。 “发生什么?”她一这样,申屠夷自是在意。以前说她是骗子,可是现在却不能把她当做骗子来处置,很多事她都说对了。 回头瞅着申屠夷,叶鹿眨着眼睛,阳光明媚,照在她的脸上,恍若透明一般。 “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觉得,可能要见血。”叶鹿一字一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好像已经到了她跟前。 申屠夷缓缓皱眉,那边朱北遇忽然喝道:“事情不好。” 看向周府的方向,大门外一张桌子被高高的掀起来,人群中发出惊呼声。 与此同时,朱北遇与申屠夷二人从窗口纵身跃了出去,恍若离弦之箭,眨眼间消失在视线当中。 麦棠一步挪到叶鹿身边,抓住她的手,却惊觉她的手冰凉。 “小鹿,你看到什么了?”她现在很不稳定。 叶鹿看着她,澄澈的眸子有几分发直,“麦棠,你见过杀破狼么?我觉得,我可能遇到了!” “为什么这么说?”麦棠皱眉,杀破狼,两大绝命之一,和天煞孤星齐名。 “战争,所过之处流血不止,这就是杀破狼。你看,那边杀人了。”伸手指向周府,除却四散奔逃的百姓,几拨人正在打斗,已有人倒地,血流四处。 038、杀破狼效应 奔逃的百姓有来不及的,就被刀剑波及,血溅长街。 小孩子的嚎哭声,刀剑相撞时发出的声音,在周府大门前汇聚,每一种声音都让叶鹿由心内感到一股冰凉。 俩人站在窗口看着,打斗直至铁城官兵抵达,才归于平静。 长街上,躺了不少的人,不止打斗的两方,还有无辜的百姓。 伤及无辜,这是最惨的。 叶鹿脸色不太好看,她所猜测的没错,她感觉到的那股血腥之气,就是来自杀破狼。 杀破狼,它总是会带来战争,即便它不会亲身参与,但是战争还是会随着它走过的脚步接踵而至。 这种命相,要比天煞孤星还要丑恶,它所带来的战争会让更多的人赴死。 回想昨天,叶鹿不禁想到那个白衫书生,他、、、会是杀破狼么? 很像,可是她却不敢确定,毕竟她从未见过杀破狼,凭借的也仅仅是感觉罢了。 若他是杀破狼,那么他到底是何人? “小鹿,他们好像是认识的。”麦棠一直看着周府的方向,随着官兵来了清场,那打斗的两方也平静了下来。而朱北遇和申屠夷,正在与对方的一个人说话。 看过去,叶鹿缓缓眯起眼睛,“看起来是的。” “这么说,自己人打了自己人?”麦棠皱眉,看来这杀破狼的确厉害,带来战争,而且还让他们相识的人斗了起来。 “这么一折腾,衣筑那老头肯定跑了。”这小老头总是能在关键时刻转危为安,兴许,这是天意。 麦棠几不可微的点头,这么大的动静,不跑才怪呢。 一场打斗,死了十几个无辜的百姓,这么大的事儿,又赶在祭江之前,据说闹得朱老城主都知道了。 这忽然打起来的,无论是铁朱二城还是申屠四城的城主都认识,居然是沙城的城主沙邦! 沙城与铁朱二城的朱城接壤,相距不远。沙城虽仅有一城,但面积大,据说有两个帝都那么大。 帝都多大叶鹿不知道,但齐国的哪一城都不小,便是那杨城,据说是整个齐国最小的城,但实际上也大得很。 这沙城城主脾气暴躁,如此大张旗鼓的出现在铁城,还闹出这么大的事端,并不是偶然为之,他是来找东西的。 沙邦丢了东西,丢的还是朱北遇曾说过的东西,城主大印。 他的城主大印被偷,这种事情不宜宣扬,所以,朱北遇与申屠夷都不知道。 暗暗调查,就查到了衣筑的身上,自衣筑进了铁城,沙邦的人一直在跟踪。 今天周府流水宴席,他们瞧见了衣筑,不料朱北遇和申屠夷的人也在盯着。三方人马,气势不凡,打眼一瞧就不正常,然后就起了冲突。 打起来不要紧,衣筑见势不好就跑了,三方人马盯了这么久,就这么丢了。 客栈里,叶鹿坐在二楼吃着水果,优哉游哉。听着楼下的动静,她觉得此次的失败不赖任何人,完全是因为杀破狼的出现。 本是成功的一局,杀破狼出现,便搅乱了局势,而且见血死了人。 天煞孤星已经够邪门了,杀破狼就更邪门了,若是碰见了,一个字儿,跑! 走廊响起脚步声,叶鹿扭头往门口看,不过片刻,申屠夷出现在视线当中。 看着他,叶鹿眨眨眼,“不开心呀?这次逃了就让他逃了吧,说明他命还长着呢。”现在死期未到。 走进来,申屠夷面色无波,幽深的眸子恍若深潭,看不见底。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开心与否,他抓衣筑,目的本来也与朱北遇和沙邦不一样。 在横榻的对面坐下,申屠夷脊背挺得直,他看起来恍若压不弯的青松。 看着他,叶鹿揪起一粒葡萄,然后缓慢的送到他嘴边儿。 申屠夷垂眸看着她的手,随后看向她近在咫尺的脸,甜美如蜜糖。 抬手,将她手里的葡萄夺过来,随后便塞进了她的嘴里。 叶鹿不眨眼睛看着他,然后咬破葡萄,酸甜可口,好吃。 对视着,不言不语,这气氛就有那么一丝奇怪。 “你怎么了?有话就说,这样不言不语的,很奇怪。”若不是他身上的煞气,叶鹿还真怀疑他是不是被调包了。 “衣筑并没有消失,有人在跟着他。”申屠夷开口,证实衣筑并非逃出生天了。 一诧,叶鹿随即点头,“好事啊,抓他不就得了么?” “朱少爷与沙城主抓他是因为他偷盗城主大印,而我不是。”所以,他并不着急抓衣筑。 “那你是因为什么?”叶鹿不明白,衣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挖掘的。 “审问梁子付的时候,他曾透露,并非是他找上的衣筑,而是衣筑找上的他。并扬言说能解决长夜山庄短命的魔咒,从而梁子付向天下放消息,召集方士前往长夜山庄。”申屠夷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叶鹿缓缓皱眉,“这么说的话,那小老头可能并不是帮梁子付做事,他只是利用他。”他要九命人,可是到底要给谁用呢。 “嗯。跟踪了他许久,但他兜兜转转,在各个城里都有关系,大都是有钱人。所以,我想,现在很多人都在帮他找九命人。”申屠夷的话很清楚,叶鹿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这世上有多少个九命人我不知道,但肯定少之又少。命相,全靠机缘,兴许,这天下只有我一个九命人。”小脸儿上笑意消失,叶鹿低声道。 “所以,在这之前,你从未听说过九命人可以为他人续命之事么?比如叶洵,他从未说过?”衣筑受雇于何人成迷。 摇头,“这九命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按我爷爷所说,九命全部丢失,我也就活不成了。迄今为止,我已经丢掉两条命了。”若是再丢,叶鹿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儿。 申屠夷看着她,尽管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可很明显眉眼间的冷峻消散了些。 “申屠夷,你是在帮我么?”他一直在调查衣筑,看起来就是想查他背后的人,想查出他到底给谁做事,是谁想要九命人。 “你想多了!”移开视线,申屠夷侧脸冷硬。 “哦。”叶鹿噘起红唇,看样子还有几分失望。 “衣筑与各个城的有钱人关系匪浅,连长夜山庄都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他背后之人,兴许来头更大。”申屠夷的目的,很显然和钱离不开关系。 端了长夜山庄,所有钱都进了他的口袋。衣筑真正的主人,相信要比长夜山庄还要大。 几分懒散的哼了哼,叶鹿就知道是这样,钱钱钱,申屠夷这厮钻钱眼里去了。 揪扯着葡萄,叶鹿的小脸儿几分纠结,“眼下看来,我还是在城主大人这里坐牢最安全了。这次,我犯了偷窃罪,袭击城主大人的罪,两罪并罚,我得坐多久的牢呀?”想来想去,还是坐牢安全。 看她埋头在那儿揪扯葡萄,恍若被冷霜打了一般,她还是最适合笑嘻嘻。 “没有闲人千里迢迢的送你回申屠城坐牢,暂时跟着我吧。”申屠夷低声道。 抬头看向他,叶鹿的眼睛澄澈的恍若两汪水,“哦!” “做好准备,我们傍晚出城。”站起身,申屠夷双手负后,煞气磅礴,压迫的人抬不起头。 看着他,叶鹿反倒觉得还好,或许是相处的时间太长了,她对他的煞气已有些免疫了。 “好。”简单的回答,叶鹿不眨眼的看着他,直至他举步离开房间。 房间又剩下自己,叶鹿莫名的弯起红唇,尽管申屠夷这厮是个天煞孤星,但现在看起来莫名很顺眼呀! 笑眯眯的,揪扯下一粒葡萄扔进嘴里,然后她就咬到了舌头。 “疼、、、、”嘴张开,葡萄吐出来,还有血。 手忙脚乱的抽出手帕擦口水,带着血,这一下咬的狠! 倒水漱口,舌头疼的她眼泪打转儿。好吧,她收回刚刚的话,申屠夷这厮就是扫把星,她这无辜之人都跟着倒霉。 麦棠去收洗好晾干的衣服,折回来就瞧见叶鹿卡在横榻上眼泪汪汪。放下衣服快步走过来,“你怎么了?” 拿着手帕,叶鹿哭丧着脸,“我要被自己蠢哭了,咬到舌头了。快看看,是不是破了?”张大嘴让麦棠看,叶鹿疼的汗都出来了。 无言,麦棠扶着她的下巴查看,“还好,只破了一点儿,没事儿。你可真行,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能咬到舌头。” “大概是馋肉了。”两眼水汪汪,叶鹿哼着,这事儿还是得赖在申屠夷身上,以前她可从来没这样过。 喝水呛到,无故流鼻血,吃东西咬舌头,各种倒霉事儿她都遇上了! 摇头,麦棠很是无奈,明明以前很机灵的,现在怎么越来越蠢了。 傍晚时分,客栈前人马整顿好,寻常的车马,看起来就是普通人家出行。 申屠夷赶在这个时候离开,看起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朱北遇和沙邦刚刚离开不久。 瞧这样子,他并不打算和他们俩继续分享关于衣筑的消息,他要自己处理。 039、摆正(一更) 连夜出城,叶鹿坐在马车里,她这个犯人,现在还得跟着城主四处跑。 麦棠并没有进来,她和驾车的便衣黑甲兵坐在外面的车辕上,在她看来,那儿要比马车里舒坦多了。 叶鹿倒是也想试试外面的车辕呢,奈何她咬了舌头,直至现在仍旧很不舒服,嘴巴不敢闭严。 申屠夷正襟危坐,他一向都是这样,好似就没有放松下来的时候。 马车里一角挂着精致的琉灯,使得这马车里也幽幽的,看着他,整个人也显得几分朦胧。 叶鹿自上了马车开始便龇牙咧嘴的,申屠夷想当做看不见也不可能。眉峰微蹙,他看着她,眼神儿极具压迫力。 “别那么瞪着我,你下午从我房间离开后我就咬舌头了,不信你看。”仰脸张嘴给他看,证明自己没说谎,而且她倒霉和他脱不开关系。 小脸儿甜美白皙,红唇娇艳,即便此时几分憨态,可又极其生动。 申屠夷看着她,随后淡淡道:“服侍我时间最长的一个嬷嬷,她就是在啃鸡骨头的时候不小心咬了舌头,然后便死了。” 他的话进入耳朵,叶鹿不禁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时间最长,是多长啊?” “两年。”申屠夷没什么表情,可是听起来却有那么一丢丢的伤人。 “那,你一共有过几个嬷嬷?”从小到大,凡是和他亲近的,大概都不会有好下场。 “十几个吧。”申屠夷回答的云淡风轻,似乎已经记不清了。 “她们、、、都死了?”看着他,叶鹿反倒觉得有点可怜他。 “差不多吧,不是突发意外,就是得了不治之症。”说起来轻松,可是听起来却像魔咒。 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叶鹿都想象的到,天煞孤星,就是这样的。 看着他,那冷峻的脸庞此时看起来蒙上了一层孤独,即便刚挺,可仍旧敌不过那股孤独。 车轮轧轧,马车里一时无话,这命相无法改变,叶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来,即便说一些安慰的话,申屠夷也不会领情,这么多年,他身边的人死了又死,他已经不会信那些安慰的话了。 转了转眼睛,叶鹿再次看向他,最终还是开口道:“你是担心我也会被你影响然后突发意外就挂了?那是不可能的,你忘了我可是九命人,可没那么容易死。”她是九命人,又是杂草命,生命力旺盛。 看着她,申屠夷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扯着唇角,叶鹿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儿来,饶是再不开心,看见她的脸,坏心情大概也会随之而去。 去往哪里,叶鹿并不知道,但想来走的路应该是衣筑走过的,这小老头不知要往哪里跑。 他和齐国很多城里的有钱人都有关系,想想还真是有本事,但想来少不了用他家祖宗的名号忽悠人。神杵衣蒙,名号虽然响亮,但时至今日,怕是所有英名都被衣筑毁了。 或许因为沙邦在铁城忽然跳出来抓他,所以他逃跑,也特意避开了沙城。 顺着官道而行,车马速度也极快,之后在进入于川三城后,便弃了官道,进入了村镇。 申屠夷自有探子一直在跟踪衣筑,这个村镇,正是昨晚衣筑的落脚之地。 他落脚后,并没有在镇子上的客栈休息,反而进入了镇中的一个人家。 根据回报,衣筑与那人家主人秉烛夜谈,天一亮后就离开了,行色匆匆。 这很可疑,申屠夷自是要查探一番,在镇上停下,便衣黑甲兵便离开了。 姬先生也离开了客栈,他看似去街上随便转转,但想来他可没有那个空闲瞎转悠。 趴在窗口,叶鹿探头看着外面街道,小镇古朴,来往的人也不是很多,但却都透着一股安逸。 想她以前的生活也是这样的,可谁想到忽然间的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简直猝不及防。 黑甲兵去调查直至天黑也没回来,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兴许真的查出了什么来。 客栈里没什么人,晚饭好了,叶鹿和麦棠走出房间准备下楼。刚走出房间,对面房门就开了,申屠夷走出来,随着他出现,整个走廊里的气压都变低了。 麦棠的感觉尤为清晰,好像瞬间氧气就都消失了,胸肺间憋闷不已。 看着他,叶鹿弯起眉眼,甜美如蜜糖。 申屠夷面色无波,看了她一眼,然后先走向楼梯口。 叶鹿与麦棠走在后,看着申屠夷的后背,宽阔魁伟,异常的结实。 和他相比,叶鹿感觉自己更像半残,太过矮小。 “眼睛要飞出去了。”她一直盯着申屠夷看,麦棠几分无言,小声提醒。 “嗯?才没有呢!”回神儿,叶鹿立即否认,否认的脸不红气不喘。 “不管怎么样,你也是个女孩子,不懂矜持么?”麦棠小声的训斥,让她注意一下。 “我的姐姐,你才想的太多了!”叶鹿更受不了,麦棠这小脑瓜想的倒是不少。 “那你眼睛都直了似得看着人家做什么?”麦棠皱眉,那是天煞孤星,惹谁也不能惹他呀。 “那是眼睛直了么?眼睛直了是这样的。”说着,叶鹿给麦棠模仿了一下,什么才叫做眼睛直了。 她善狡辩,麦棠拿她没办法,算她赢。 堵得麦棠没话说,叶鹿几分得意,往楼下走。 楼梯狭窄,在还差三四阶的时候,叶鹿莫名一脚踩空,然后就朝着楼下扑了下去。 走在后的麦棠一惊,伸手去抓她已经来不及了。 惊叫还没出口,她两只手就都被抓住了,然后一股力气直接将她从楼梯上拽了下来,平稳踩地。 蓦地,右手一麻,叶鹿一声惊呼,随即跳到左侧。 抓着她左手的是申屠夷,他面色冷峻,看着站在他对面的人,煞气磅礴。 刚刚抓住叶鹿右手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穿着白蓝相加的长衫,书生打扮。 年约二十四五,眉目俊朗,唇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叶鹿跳到了申屠夷身后,躲藏似得,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姑娘走路要小心些。”男子收回刚刚抓住叶鹿的手,一边轻声道。 “多谢。”叶鹿躲在申屠夷身后,点头回应。 男子随后绕过楼梯,走向客栈门口,最后离开了。 面前的‘墙’缓缓转过来,申屠夷垂眸看着她,“你怎么回事儿?”差点来了个狗吃屎没叫,之后反倒叫了起来,莫不是看到了什么。 叶鹿睁大了眼睛,微微踮脚凑近申屠夷,“我想,我知道沙城的城主大印在哪儿了。” 闻言,申屠夷的眉尾缓缓扬起,“你确定?” “嗯。”点头,叶鹿确定。 夜幕降临,饭菜也摆上来了,叶鹿坐在饭桌前,琢磨着刚刚的事儿。 申屠夷没再听她多说,之后就出去了。 刚刚那个男人,叶鹿在碰到他手的时候就看到了些东西。他是个贼,而且是个贼精,从儿时便开始学习偷东西,叶鹿觉得说他是盗神也不为过。 沙城的城主大印就是他偷得,一般人偷那东西没用,所以叶鹿猜想,大概他受雇于人。 而衣筑昨晚正好路过这里,很显然他和衣筑应当相识,那么,他们或许效忠的是同一个人。 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叶鹿愈发喜爱自己这手了,尽管开灵窍弊大于利,可是眼下她不禁也几分得意,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 正得意着,申屠夷回来了,连带着便衣黑甲兵还有姬先生都回来了。叶鹿看着他们,很想知道情况如何,有没有把那个贼精抓起来。 不过,回来的只是他们,根本没有那个贼精的影子。 “人呢?”没抓住? 一步步走至桌边坐下,申屠夷看着她,“派人跟着了。” “为什么没抓起来,他可是贼。”那是个真正的贼,为什么不抓?她只是顺走了一些小物件,申屠夷这厮就像抓住大贼似得对付她。 “他偷走的又不是我的大印,我为什么要抓他?”申屠夷反问,有理有据。 眨眨眼,“但是他偷走了沙城主的呀!” “即便抓他,那也是沙邦的事情。”所以,他不负责抓人。 “然后?”挑起眉毛,叶鹿有点明白他的想法了。 “沙邦若是想尽快的找回城主大印,我可以给他提供更快捷的线索,不用满天下的翻找衣筑绕弯路,但绝不是无偿的。”申屠夷理所当然道。 有那么片刻的愣怔,叶鹿缓缓地点头,“看来我又帮城主大人你赚了一笔。” “我可以考虑给你减刑!”申屠夷看着她,淡淡道。 “呵,呵,好大的恩赐。”干笑两声,叶鹿也无言了。她发现了那么大的一个线索,这厮居然用来换钱,财迷,比她还迷。 “互惠互利,简单明了,于你于我都有利,何乐而不为?”申屠夷淡淡的宣布叶鹿现在的作用。 叶鹿看着他,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互惠互利?这样啊,也好啊!我帮你忙,你给我减刑顺便做我的挡箭牌,很好。”坐直身体,叶鹿点头,很好!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点头,敲定了二人之间的协议,随后便起身回了楼上。 叶鹿坐在原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无意识的长出一口气。天煞孤星,还真是冷血刻薄,一句谢谢都不说,利用她倒是不眨眼睛。 040、勇斗强权(二更) 申屠夷派人追踪了那个飞贼,然后就把消息透漏给了沙邦,想当然的,他并不是无偿的。 撑了不过两天,沙邦就派人过来了,而且还送来了一小箱子的银票。 申屠夷打开箱子查验,叶鹿就在旁边瞧着,眼珠子几乎飞出去了,这些钱,都是利用她挣来的。 这厮果然财迷,而且想要挣钱基本没有落空,指哪儿打哪儿,财运旺得不是一点点。 不过,他发财利用了她,她就不爽了,而且还不分给她一分一毫! 钱到手,申屠夷就很大方的将那飞贼的消息告诉了沙邦,这种交易,稳赚不赔。 盯着那个装满了银票的小箱子,叶鹿很是不平衡。 即便说好了他们互惠互利,可是那么多钱,一点点都不分给她,实在过分。 眼看着申屠夷在与姬先生说话,叶鹿悄悄地伸手,在麦棠不赞同的视线中,她缓缓地摸到了那小箱子上。 只要把盖子撬开,她就能瞧见银票了,幸运的话,顺一张也是行的。 葱白的手指十分灵活,微微用力,她就要撬开盖子了。 然而,就在那盖子被掀起一些时,叶鹿手腕一紧,抬头,申屠夷正盯着她。 他抓着她的手,面色无波,不过很显然他捉赃捉了个现行。 眉眼弯弯,叶鹿笑起来,甜美如蜜,“我看这小箱子挺精致的,哈哈,我摸摸看是什么材料做的。” 麦棠摇头叹气,就知道会这样。 姬先生笑看着叶鹿,大概这世上再也没人能说谎也说的这般可爱。 抓着叶鹿的手腕,申屠夷缓缓的用力,叶鹿双脚用力踩住地面,撅屁股抗衡,但是没有丝毫作用。 踉跄两步,叶鹿被申屠夷拽了过去,她保持着笑脸儿,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摸小箱子。 申屠夷手臂一动,下一刻,叶鹿那只手也被抓住了。 两只手被扣在一起,申屠夷手臂向上,叶鹿便不受控制的踮起脚来。 “哎哎,疼!我就是开玩笑嘛,你干嘛那么认真。”两只手被他一手控制,叶鹿踮起脚尖在原地蹦跶,手臂要脱离身体了。 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申屠夷提着她,一边盯着她的小脸儿,大概是真的疼了,如花朵似得笑也不见了。 “喜欢钱胜过自己的命?”淡淡开口,申屠夷问道。 “谁说的?我就是好奇嘛!好了好了,我以后不好奇了还不行么?”两只脚不断的踮着,叶鹿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再有下次,不管你得手与否,都按偷窃处置。”从那薄唇里吐出的字句也很无情,想让申屠夷定罪也很简单。 “我就是摸一摸,那也算意图偷窃?”不乐意,她顺不走摸一摸过过瘾还不行了? “没错。”申屠夷理所当然道,他的东西,别人休想碰。 看他那六亲不认软硬不吃的模样,叶鹿不禁气愤,因为她,他才能赚来这些钱,没有谢谢就算了,现在还这么对她。 蓦地,她直接低头,然后如同老牛似得,砰的一声撞到了申屠夷的胸前。 顶着他的胸口不挪开,一边叫嚣,“我摸你了,是不是代表我要偷你呀?把我抓起来吧,关到大牢里去!老娘我还不伺候了呢,摸你摸你。”用脑袋顶他,没有手她可以用头‘摸’。 一旁,麦棠和姬先生全程观战,此时此刻也尽是无语,虽说勇斗强权是一种精神,但是眼下这算什么?这属于骚扰了吧! 被‘摸’的人显然更无言,稳如青松,申屠夷站在原地,一手提着她的两条手臂,垂眸看着顶着自己的人,有那么片刻他是愣住的。 手上用力,耍赖的人被整个提了起来,叶鹿抬头,正好与申屠夷对视,她龇牙,作势要咬人。 “小疯子,你是狗么?”她那个模样,即便疯疯癫癫,但是仍旧甜美可爱,根本让人气不起来。 “汪!我要是狗肯定第一个咬死你。”两条手臂要折了,叶鹿一边踢腿一边学狗叫,凶神恶煞的。 笑声响起,姬先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随后他边笑边摇头的转身走开。 看着她,申屠夷的脸庞若有似无的变得柔和,他煞气重,即便面上有变化,也尽数被那浓重的煞气所掩盖。 缓缓收了力气,叶鹿的两只脚也落地了,不过她依旧瞪着眼睛,自认为不输气场。 放开了她的左手,但却没松开她的右手,申屠夷慢慢的将她的右手拿到面前。 拇指移开,她手腕上一条细长的痂进入视线当中。 就好似被细铁丝划开过一样,那痂极细,看起来应该有两天了。 “怎么弄的?”很长一条,大概覆盖了她的手腕。 看了一眼,叶鹿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前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看见的。”不疼不痒,所以她也很晚才瞧见。 跟在申屠夷身边,受伤倒霉她已经习惯了,所以也没在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划破了,只是划破了一层皮,并无感觉。 “如你这般疯疯癫癫,不受伤才怪。既然号称以这双手打天下,那便保护好了。不然,下次你再偷窃,我便直接把它们剁了。”淡淡的说完,申屠夷便放开了她的手。随后绕过她,拿起那装满银票的小箱子,离开了。 看着自己的手,叶鹿缓缓扭头看向申屠夷离开的方向,蓦地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又差点被送进大牢,舒服了?”麦棠很是不明白,既然斗不过申屠夷,就不要再招惹他就好了嘛。干嘛还要三番四次的‘起义’,然后就被惨虐一番。 “哼,我早晚偷一张出来。”不服气是真的,别的没有,勇气很多。 “然后你就可以在他的大牢里一直等死了。”很显然,申屠夷的东西最好别动,他扔了也别捡。 “那天他跟我说互惠互利,我当时答应了。可是今天忽然发现,我吃大亏了。你说我要是在外面给人家算命,我一天能赚多少钱?在这儿和他互惠互利,然后我还得不到一分钱。”主要是不甘心,凭什么他赚的盆满钵满,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答应?”麦棠挑眉看着她,脑袋瓜一向灵活,答应的时候为什么不多想想。 “不知道,他说完我就答应了。我猜,我大概是被他的美色迷惑了。”暗自猜测,估计是这样。 “美色?你在他身上能看到美色?”麦棠难以置信,她只看到煞气了,逼得她连抬头看他都费劲。 “当然,你看不见?尽管他是天煞孤星,但长得好也是事实。而且,比杨曳那个桃花精美多了。”杨曳还号称南国美男子,她只看到他满身桃花了。 麦棠无言以对,申屠夷的脸,她还真没太仔细的看过。 但若是说和杨曳比美,麦棠觉得未必比得过,杨曳是美男子,那是整个南国公认的。 “算了,咱俩审美不一样,你审美扭曲,讨论美色也讨论不出结果来。走,回去睡觉,也不分我钱,我不干活。”说着,她扭身往楼梯走。 结果刚走了两步,她就莫名的左脚绊右脚,砰的一声趴在了地上。 麦棠要抓她的手伸到一半,随后缓缓收回,“说我审美扭曲,得报应了吧!” “哎呦,我的膝盖呀!”撑着地板爬起来,叶鹿弯身揉自己的膝盖,一边暗骂申屠夷。她这般倒霉,动不动的就跌倒受伤,都是因为他,天煞孤星,果然是天煞孤星。 队伍再次启程,走的路线依旧是衣筑所走的路线,不过却是返回的路线。 这衣筑谁知道在搞什么鬼,在于川二城转悠了一圈,然后就又朝着铁朱二城的方向游移,没人知道他到底要干嘛。 申屠夷也不急着抓他,毕竟他要钓大鱼。 叶鹿虽怕和衣筑正面碰上,但是有申屠夷这个天煞孤星在,倒是可以稍稍安心。 进入朱城的地界,朱城的兵士时常入眼,他们很是不一样。 这朱家祖上便是兵马大元帅,训练出来的兵自然质量高。 进入朱城,这城历史感厚重,自开国起,朱城便屹立存在,如今已几百年之久。 街上的青石砖也因为年头太久而留下许多的痕迹,最显眼的要属车辙印儿,印在青石砖上,据说这是以前运送兵器的车马留下来的。 城内繁华,商铺林立,于一家酒楼前停下来,叶鹿坐在马车门口,等着申屠夷先出去。 他是天煞孤星,她要走在他身后,这样才能挡住自己。 暗色的人影起身,他个子高,在马车里无法站直。但步伐大,几乎两步就能走出马车。 一步,两步,他便到了眼前。 叶鹿直视前方,坐在那里腰板挺得直。 随着申屠夷到了自己眼前,她忽的伸出脚,很准的横在了申屠夷马上要抬起的那只脚前面。 脚抬起,然后绊在了叶鹿的腿上,申屠夷身体前倾,却在中途忽然转向,直接压向在偷笑的叶鹿。 马车发出砰的一声,外面整理的便衣黑甲兵各自动作一顿,然后看向马车。 门窗紧闭,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只是响了一声,接下来就没动静了。 马车里,叶鹿整个后背都贴在了车壁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悬在自己眼前的人。他一手擦着她耳边撑着车壁,脸距离她不过毫厘。 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不眨眼的盯着她,叶鹿屏息,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041、泄露(一更) 她其实只是想坏他一下,若是让他出丑那再好不过,出不了丑,最多他瞪她一眼,或是威胁吓唬一下她。 眼下这种情况,在设想之外,尤其他距离自己这么近。他的呼吸吹在她脸上,温热的,还带有他独有的味道。 眼睛几分酸涩,叶鹿小心的眨眼。 他盯着她,一动不动,那般深刻的注视,一时间她好像已经投进了他的眼睛里。 缓缓抬手,在申屠夷的注视下,叶鹿将手罩在了自己的脸上。 隔绝,叶鹿顿感心头一松,重新喘气,她憋得胸肺疼痛。 制造压迫的人又停顿了一会儿,随后起身走出了马车。 压势消失,叶鹿轻声吁口气,这种蠢事,她以后得少做,否则可能吓着的是她自己。 放下手,她站起身走出马车,车外,麦棠正站在那儿等着她。 刚刚马车里砰地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不过那声音过后就没了动静,麦棠几分担忧,直至看到申屠夷出来,她这吊着的心才放下去。 跳下马车,俩人对视,叶鹿耸了耸肩,没有言语。 她无需说什么,只是那表情和动作,麦棠就差不多猜出来了,大概她又没讨到便宜。 走进酒楼,一楼有些食客,酒菜的味道飘在空气中,使得叶鹿不禁肚子开始叫唤。 无意间,叶鹿一眼瞧见了靠近窗边的一桌上,一个食客正在盯着她。 眼见她看过去,那人立即转了头,好像刚刚盯着叶鹿瞧的不是他一样。 多看了一眼,叶鹿轻声哼了哼,随后与麦棠走上楼梯。 “你看什么呢?”走上了楼梯,叶鹿还在往下瞧,麦棠不禁问道。 “一个男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所谓相由心生,那人贼兮兮的,不是好人。 “贼?”麦棠觉得不算稀奇事儿,贼很多,但大都不灵。 “不知道。”摇摇头,反正不是好人。 走进房间,这二楼被包了下来,申屠夷走到哪儿,似乎都这般,反正他有钱。 窜到窗口,推开窗子往下看,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再看向远处,朱城很大很大,在这儿看不到尽头。 古老的城池透着一股沉肃的气息,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麦棠稍稍整理,随后也走到窗边,一看之下也不禁叹气,“朱城真大啊!”各种各样的房子鳞次栉比,没有空余。街道条条,在那些房子间穿梭而过,恍若游龙。 “朱老城主就在这城里,所以这里的镇压之气要比铁城还要强烈,任何邪祟都别想兴风作浪。这朱城,再辉煌个百年也绰绰有余。”叶鹿叹息着,她还真想见见那朱老城主,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那朱大少爷呢?你觉得,他能比得过朱老城主么?”镇压住一座城。 “我觉得可以,他是个君子,满身正气。”龌龊猥琐阴暗的人叶鹿见多了,哪怕是富贵人家,也很少有这种满身正气的人,朱北遇是千万之中的唯一。 “听你夸人真是不容易。”麦棠拍了拍她的后背,无论什么人,她都能说出人家的缺点来。就像那女子都想见一面的南国美男子杨曳,她居然说人家是桃花精。 “只要是个正直的人,我不会吝啬夸赞的。”叶鹿可不觉得自己吝啬刻薄。 “那申屠城主呢?”麦棠倒是很想听听她现在的见解,时至今日,她还没好话? 转了转眼睛,叶鹿压低了声音,“鸡贼!”只要涉及他的钱他的腰包,他绝对翻脸。他的钱他可以随意挥霍,但是有人想染指,他肯定立即就炸毛! 麦棠挑了挑眉毛,“干嘛不大声说?” “废话,他耳朵那么长,被他听到该报复我了。”红唇撇的老高,叶鹿对申屠夷的为人十分唾弃。 麦棠的眉眼浮起若有似无的笑,她看她现在也很像做贼的。 趴在窗口,叶鹿往楼下看,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来。 “这朱城,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多宵小才对。”微微摇头,这不合常理。 “什么意思?”往楼下看了一眼,街上人很多,来来往往的。 “你知道这么大一会儿我在楼下看到多少个坏人了么?和刚刚楼下那贼眉鼠眼的差不多,一瞧就不是好东西。”尽管她还没达到那只需一眼就判人好坏的本事,可是他们太明显了。她眼力再差,也认得出来。 “咱们进了贼窝不成?”麦棠也竖起了眉头,这可不是好事儿。 “没准儿这是个黑店。”鬼知道怎么回事儿,朱城治安这么差? “城主脚下的黑店?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有可能。”麦棠转念一想,没准儿还真是黑店。 “哎呀,我瞎说的,你还当真了。这酒楼肯定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些人,鬼鬼祟祟。”叶鹿最后又看了一眼,随后关上窗子。 麦棠看着她,想知道她还看出了些什么。以前她知道她只会一些皮毛,说的那些东西都是蒙人的,但是现在,她却不是以前了。 “别看着我,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不对劲儿罢了。但是若要我说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叶鹿笑笑,不是她不肯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开了灵窍不过半年多的时间,而且还不稳定,再说即便再有本领的人,也算不出自己的命运。最多在他人那里得到一些关于自己命运的走向,可未必真实无误。 眼下,这酒楼四周这么奇怪,叶鹿觉得还是谨慎一些好。 尽管有申屠夷在呢,他又带了那么多的黑甲兵,可她是九命人,毕竟特殊。 夜幕降临,酒楼里也十分安静,便衣黑甲兵仅剩几人留在这里,其余的全部出去了。 想来就是去监视衣筑了,这小老头又跑回了朱城,到底想干什么不得而知。 而申屠夷想要钓出他身后的大鱼,那么跟踪监视便少不了。 从浴室出来,这酒楼的浴室不错,叶鹿洗了个畅快。 长发铺在身后,还有些潮湿,她被热水熏得脸蛋儿红扑扑,甜美可人。 麦棠还没洗完,她自己先出来,朝着房间走去。 踏着楼梯,上了二楼,走廊很长,空无一人。 往房间走,那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在这时走出一个人来。 一个年轻的妇人,头发用头巾裹住,手上拿着一个大水壶,是送水的。 迎面走过来,叶鹿一边捋着散落在肩头的湿发,一边看着那妇人,她不由放慢了脚步。 视线从这妇人的脚下开始,一寸寸向上,掠过她的手,手臂,肩膀,皆较为粗重,看起来很有力。 做苦工的女人她不是没见过,但是像这种粗的这么匀称的,还是少见。 越来越近,那妇人也终于抬头看向了她,对视的一瞬间,叶鹿就瞧见了她眼底浮起的喜悦,那种喜悦夹杂着贪婪,还有凶狠。 立即停下向前的脚步,叶鹿转身就要向楼下跑。谁知那妇人如同鬼魅,扔掉手里的水壶,眨眼间挪到她身后。 两只手如同钳子,甚至更像魔爪,扣住她两侧肩膀,然后顺着手臂下滑,轻而易举的将叶鹿控制在了手里。 一手拧着叶鹿的两条手臂,她一手绕过叶鹿的颈项捂住了她的嘴,“九命人,你落到我手里了。”她附在叶鹿耳边,如是叹道。 叶鹿挣扎,闻此言不禁后颈发凉,她是九命人的秘密已经泄露了。 拖着叶鹿,这妇人的力气极其大,她快速的撞开旁边一个房间的门,然后拖着叶鹿闯进去了。 挣扎着,但两条手臂被她控制,好像要拧断了似得。和申屠夷动手时都没这么疼,可见这妇人力气有多大。 嘴被捂住,但叶鹿能发出些呜咽的声音来,两条腿不断的乱踹,成功的弄出了一些声音来。 妇人拖着她直奔窗边,显然要从这里逃走。 蓦地,房门被砰的一声踹开,叶鹿转眼往那边一看,暗色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下一刻,她两条手臂就被放开了,叶鹿极快的抓住捂住她嘴的那只手,然后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吃痛,妇人一个大力把叶鹿甩开,转而开始对付冲进来的申屠夷。 叶鹿被甩到一边跌倒,后脑勺撞在了横榻的扶手上,疼的一时眼冒金星。 那边二人,打斗生风,而且桌椅被连累的四分五裂,残渣满地。 蓦地,窗户发出巨大的碎裂声,那妇人顺着破碎的窗口飞了下去。 申屠夷没有追下去,在窗口看了一眼下面,随后便转身走向了叶鹿。 他淡淡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然后看向靠坐在那里的叶鹿,“你没事吧?” 叶鹿脑袋嗡嗡响,听着申屠夷说话都有点悠远。 “我的头,好像破了。”不敢动,叶鹿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长发散乱包裹着她的小脸儿,看起来可怜极了。 闻言,申屠夷蹲下,一手托住叶鹿的下巴,一手罩住她的后颈,让她坐直了身体。 随后,他拨开她后脑的长发,一些发丝黏在了一起,流血了。 “没事儿,破了皮,不要动。”说着,申屠夷动手从叶鹿的裙子上撕扯下一块布,然后压在了她后脑的伤口上。 042、负伤(二更) 龇牙咧嘴,叶鹿感觉整个后脑的头皮都被撕扯下去了,以至于她怀疑,申屠夷趁机把她的头发也都拽走了。 “你确定只破了一点皮?好疼啊!”眼泪汪汪,叶鹿坐在那里,下巴上就是申屠夷的手,这厮固定住她,即便疼她也躲避不了。 用那块布料用力的压着她的后脑,申屠夷看了一眼她的小脸儿,“站起来。” 话落,申屠夷托着她的下巴用力,叶鹿不想服从也得服从,否则脑袋就被他揪下来了。 站起来,叶鹿在申屠夷的半强迫之下坐在了横榻上,他随手又在她裙子上扯下一块布料来,将手中用过的扔掉。 微微垂眸,叶鹿看向地上那用过的布料,立即睁大眼睛,“好多血!申屠夷,你还说只是破了皮,怎么那么多血?哎呀,我头晕。”说着,她身体开始晃,真有点晕了。 申屠夷面色无波,看着那身子发软往下滑的人,他托着她下巴的手用力,固定住了她的身体。 “一丁点血,就算再流几倍,你也死不了,坐好了。”微微冷声训斥,申屠夷用力按压她的后脑,血差不多止住了。 “喂,你说这话之前也得看看我这身板啊!我和你一样吗?你身体里的血有我的两倍还多,换做你当然死不了了。可我才多高啊,但凡流了那就是损失。哎呀,我头晕的厉害!”过于激昂,以至于眼前真的开始发花了。 拿开覆在她后脑的布料,申屠夷拨开发丝看了一眼,“不流血了。” “真的?你别骗我。不行,我要躺着。”身体无力,她直朝着旁边倒下去。 “先不能躺着,上了药之后再躺着。”一把将她拎起来,申屠夷手劲儿大的很。 叶鹿不满意,嘴噘的老高,因为失血,她的嘴唇都不再红润。 门外,沐浴完的麦棠上来了,一眼瞧见这屋子里残渣遍地,不禁睁大眼睛,“发生了什么?”看向叶鹿和申屠夷,他们俩不会打架了吧? “麦棠,来给我上药。否则,我就要被申屠城主把脑袋揪下来了。”他手劲儿大的很,下巴被他捏的要碎了一样。 “你受伤了?到底怎么弄的?”跳过满地的残渣,麦棠快步走过来。 “刚刚冒出一个女人要抓我。”说起这个来,叶鹿不禁皱起眉头,她是九命人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 “要抓你?”麦棠也皱眉,这可不是好事儿。 楼下的护卫上来了,快步走进房间,在申屠夷身边附耳说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 叶鹿看着申屠夷,麦棠在她身后给她小心的上药,不过药粉刺激,洒在伤口上,刺的叶鹿不禁皱眉。 申屠夷缓缓转身看向叶鹿,他眸色幽深,一眼望不到底。 “怎么了?”他这个表情,叶鹿不禁心里更没底。 “这是一计,声东击西。”申屠夷开口,淡淡道。 挑眉,叶鹿不是很理解,“你说的是谁?”谁在用计? “衣筑。他应该早就知道你是九命人了,但你一直在我身边,他没办法将你抓走。于是乎,他便四处跑,用以迷惑我。现在返回了朱城,他又选择在这里动手,这说明一个问题。”申屠夷看着她,面色无波一字一句道。 “什么问题?”不眨眼的盯着他,她不明白。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眸,眉目间煞气氤氲,“说明,他背后的人,距离这里很近。他千方百计的要抓你,他背后的人应该是个短命鬼,有钱有势的短命鬼。” “距离这儿很近?”听到这个,叶鹿后颈一凉,要她命的就在附近? “别害怕,我还在这儿呢。”看着她那有些惊吓的模样,申屠夷淡淡道。 他声线很低,而且很好听,听在耳朵里,也颇为有安全感。 眨眨眼,叶鹿点头,“那我的小命就靠申屠城主了。”长发散乱,包裹着她的小脸儿,看起来很是可怜兮兮。 申屠夷眉尾微扬,有那么一霎,他那张脸染上邪肆,“是真的打算把你的命拜托给我,还是预谋如何捉弄我?叶鹿,你现在是真的小命难保。听我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那是和你闹着玩儿呢,你看你这人,太记仇了。好吧,你说吧,我听你的。”叶鹿翻了翻眼皮,眼下这情况,她只能赖在申屠夷身边了,否则肯定会被抓住。 “好,明日一早,回申屠城。”申屠夷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开,背影冷峻。 叶鹿盯着他离开房间,不禁眯起眼睛,“回申屠城?这厮不会要把我关大牢里吧!” 麦棠眨眨眼,“如果关大牢里的话,那也不错,起码安全。”那些想抓叶鹿的人根本找不到她。 “哼,有点吃亏。”叶鹿哼了哼,坐牢?她并不想。 翌日一早,整队出发,极快的离开朱城,返回申屠城。 申屠夷的猜测,叶鹿觉得是对的,这衣筑兜圈子,故布疑阵。用来迷惑申屠夷的眼睛,然后借机抓她。 那个想要她的命续命的短命鬼距离朱城很近,她离朱城远点儿是对的。 不过,若是回到申屠城坐牢的话,那就不顺她的心了。 马车前行,车厢里晃晃悠悠,叶鹿身体倚靠着,可是后脑却不敢贴着车壁,因为伤还没好。 转着眼睛看向申屠夷,他坐姿端正,但在闭眼小憩。 他闭着眼睛,可仍旧挡不住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煞气,让人不敢看他。 红唇微抿,叶鹿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开口道:“申屠夷,回到了申屠城,你不会要把我关在牢里吧?尽管挺安全的,但是咱能不能换个地儿?”就像上次在长夜山庄,一直在房间里也是好的嘛。 申屠夷没说话,更没睁眼,恍似没听到。 盯着他,叶鹿稍稍挪近了点儿,“虽然我没去过大牢,可是什么样子我也想得出来。我不想住在那里面,毕竟我也是女人呀。” 看他还不吱声,叶鹿只能叹口气,“要是你真的想把我关进大牢里,和衣筑那小老头也就没什么区别了。一个要我命,一个拿我当阶下囚,没命没自由,失去哪个都像折翼的小鸟。” “你倒是提醒了我,偷窃罪,袭击我的罪,两罪并罚,你的确应该坐牢。”蓦地,申屠夷忽然开口。 叶鹿立即瞪眼盯着他,这厮已经睁开了眼睛,并且在看着她。 “喂,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都没听到啊,我不想坐牢。你看看我,我还有伤呢。”歪着脑袋给他看,她是伤患。 “在我面前讨价还价,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申屠夷没什么表情,声线很淡,可是又冷飕飕。 “这不是讨价还价,这是商议。”立即摇头,放低自己的姿态,表明自己的立场。 “和我商议?你有什么筹码用来和我商议?”申屠夷语气淡淡。 叶鹿有短暂的哑然,“是啊,我都忘了,你无利不起早。”这厮见钱眼才开,否则才不会费工夫呢。 “千里迢迢把你带回申屠城,并且还要供吃喝,我已经赔本了。”若要计算,申屠夷自认为自己还是吃亏的。 “申屠夷,你还真开始算账了?我能吃多少呀?比起我帮你赚的钱,我连个零头都没吃上。哼,鸡贼没良心,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我关在牢里,我就半夜扒你窗户,吓死你!”瞪着眼,叶鹿威胁。 “辱骂我,罪加一等。”申屠夷看着她,冷冷道。 “你、、、、”一口气哽住,看着申屠夷那还打算给她治罪的样子,她硬生生把溜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噘嘴,盯着对面的车壁,叶鹿气呼呼。 “唉,头好晕!”抬手小心的摸了摸后脑勺,她又看不见,不知道伤势怎么样了。 想来想去她还是倒霉,跟在天煞孤星身边霉运不断,可是不跟在他身边更危险。 申屠夷看了她一眼,随后闭上眼睛,不理会她。 瞄了他一眼,叶鹿继续唉声叹气,直叹自己头晕眼花。 大概是因为她太吵了,申屠夷再次睁开眼睛,长臂一探,轻易的将叶鹿拽了过去。 “哎哎哎,你干嘛呀?疼疼疼,轻点儿。”被他抓着肩膀,叶鹿被迫背对着他。他的手直接上来拨开她的头发,后脑勺的伤口微疼。 申屠夷看了看,随后道:“已经结痂了,只要你别乱碰,它就不会再破开流血。老实点儿,不许说话不许动。” “当我是木头人呀,还不许说话不许动!我就是头晕嘛,都是让你气的。”冷哼,叶鹿挪开些,距离他远点儿。 “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你不晕不疼,而且还能不说话也不动。”申屠夷垂眸看着她,小不点儿的样子,可是话却多得很。 不眨眼的盯着他,叶鹿就知他没好话,“我不想知道。” 看她那万分戒备的模样,申屠夷缓缓收回视线,最后闭上眼睛,棱角分明的脸庞几许柔和。 043、入狱(一更) 申屠城,这是申屠四城中的主城,历代城主都住在这里。 城池恢弘,也颇有历史,而且很大。 这申屠城,若说别的突出特点,其实也不如其他城池优异。 不似铁朱二城那般,只要提起,那就能说上一些天下皆知的事情。譬如祖上是开国功勋,兵马大元帅;又毗邻大晋,为齐国主要的边塞之地。 这申屠城嘛,叶鹿觉得要是说突出的特点,那就只能是有钱了。 不是主城的辽城,山城,峄城,叶鹿都去过。各个住满了有钱人,百姓也较为安乐。 主城申屠城更不得了了,那城墙一看便是近几年才新修葺过,还有护城桥,更是崭新精良,由此可见申屠城的城主多有钱。 进了城门,一股沉重的煞气迎面而来,它与申屠夷身上的煞气连接的很好,覆盖住了整个申屠城。 以前来过这里,但那时叶鹿还未开灵窍,她多多少少有点儿感觉,可不似现在感受的这么清晰。 若那时就这般清晰,她肯定一准儿知道这申屠四城的城主是个天煞孤星。 不过,有这种气也是好的,这能镇得住城内的宵小,天长日久的,在这申屠城内想作奸犯科也难。 车马晃晃悠悠,但是却畅通无阻,城主的车驾,即便黑甲兵没穿着黑甲,但城内的百姓也认得出来。无不退让到路边,给城主让路。 城主府,恢弘堪比皇宫,即便叶鹿不知道皇宫什么样儿,但她猜想,大概就和眼前的差不多,只不过皇宫会更大一些。 这城主府方圆几百米内禁止百姓通行,戒备森严,黑甲兵甲胄在身,杀气浓重。 站在车辕上,叶鹿环顾四周,这地方应当十分安全。即便衣筑那个小老头想抓她,也根本飞不进来。 红唇弯起,叶鹿这吊着的心放了下去,好地方。 “恭迎城主回府!” 蓦地,叶鹿还没观察清楚四周的情况呢,就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黑甲兵单膝跪了满地,恭迎申屠夷。 他自自己的身后走出来,然后轻松跃下车辕,落地无声。 府门大开,一眼就看得到里面的红砖碧瓦,以及一些金灿灿的东西。 叶鹿眯起眼睛,和麦棠牵着手,跟随申屠夷走向府门。 姬先生等人在后面,虽身着便衣,但此时相信无人会觉得他们是布衣,因为他们身上有着和那些黑甲兵一样的杀气。 台阶打磨擦拭的光可鉴人,叶鹿一步一步踩上去,几乎都在那台阶上看得到自己的倒影。 随着踏进门槛,入眼的一切都让叶鹿与麦棠不禁唏嘘出声,太华丽了。 红砖碧瓦光芒四射,四四方方的地砖整齐铺就光亮的如同镜子。最让人咋舌的是那些树木盆栽花朵,居然都是假的。 虽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可是外面镶嵌着金箔,金灿灿的,太奢侈了。 叶鹿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些假树木上的金箔,就这些东西,她随便顺走个一两样,就能吃上一年两年的了。 咽口水,顺便压抑自己的心跳控制自己的手,但她觉得恐怕要控制不住,她真的想伸手去抓下来一两个塞进自己口袋里。 麦棠也咋舌,“都是金子做的?太奢侈了。” 叶鹿点头,“绝对都是金子。申屠夷是天煞孤星,不只是克人,天长日久的连植物都克。你看,这里没有一个有生命的,都是假的。”盆栽花草树木,都是假的。 “我只在画中见过摇钱树,眼下见着真的了。”那树,金晃晃的,摇钱树大概就是这个模样。 “是啊,就是从这上面摇下来的不能揣在自己兜里。”边走边看边叹息,叶鹿感觉自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管好自己的手,否则你这辈子就真得呆在牢里了。”一听这话,麦棠立即警告,免得她犯糊涂。 “我就想想,不会动手的。”叶鹿笑笑,控制自己的手,也很困难。 踩着镜面一样的地砖,叶鹿与麦棠跟随着申屠夷的脚步,走进了大厅。 如同外面的金碧辉煌,这大厅里同样四处摆放着值钱的玩意儿,耀目生辉。 如此有钱,叶鹿单单想想还是咋舌,申屠夷这厮这么有钱,却还是一毛不拔。不管做什么都得有利益,不见兔子不撒鹰。 那主座是一把纯黄金的大椅,椅子腿上镶嵌着宝石,奢华至极。 叶鹿盯着那椅子,要是把这玩意拿走,估计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申屠夷旋身坐在那大椅上,如此值钱的玩意儿,在他这里也不过是一个供坐的玩意儿。 眉目间煞气满盈,但此时此刻,他又的确贵气斐然。即便不是城主,他也绝对是富豪。 在大厅中央停下,叶鹿扭头环顾四周,入眼的都是值钱玩意儿,她即便不想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没人说话,叶鹿在四处看,麦棠很谨慎,而申屠夷则坐在主座,盯着眼睛放光的叶鹿。 “看够了么?”半晌后,申屠夷终于开口。 叶鹿回神儿,随即笑颜如花,“哎呀,我还没来过城主府呢,这果然是城主府啊,不同凡响。”有钱人家她也不是没见过,这么奢华的第一次见,她认为与皇宫无异。 “看中了什么想据为己有么?这里的东西,就是我摆在大门口,但凡谁看上一眼,都得交钱。”申屠夷看着她,她那小心眼儿他清楚的很。 “这么说,我能免费看,还挺有面子的。”干笑,叶鹿心底却在咒骂,真是见钱眼开呀! “知道就好。看也看够了,眼下该说正事儿了。偷窃罪,袭击城主罪,两罪并罚,不容姑息。来人啊,将犯人叶鹿带往大牢。”看着她,申屠夷面色无波,可是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叶鹿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随后反应过来,申屠夷真要把她关进大牢里去。 “喂,咱俩那时不是说好了么,你怎么还要把我关进大牢?不行不行不行,我不去。”摇头如拨浪鼓,叶鹿紧紧地抱住麦棠的手臂,坚决不去。 麦棠也不知该怎么办,要是叶鹿被关进大牢,她也得进去。所以,眼下叶鹿抓着她也没用。 申屠夷面色不改,好似根本没听到叶鹿的抗议。 门外,黑甲兵走进来,不由分说,直接擒住了叶鹿。 两个肩膀被擒住,叶鹿立即挣扎,麦棠死死抓住她,也不放手。 “申屠夷,你不能把我关进大牢!那么脏,还有老鼠,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想起大牢,叶鹿立即甩头,她不要去。 “申屠城主,小鹿她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把她关进大牢。”黑甲兵只抓叶鹿,也没抓她,很显然要把她们俩分开,麦棠自是不想。 “带走。”申屠夷恍若未闻,淡淡下令,黑甲兵直接将叶鹿提了起来,快速离开大厅。 麦棠立即去追,叶鹿双脚离地往后看,一边喊着麦棠,但无济于事。 黑甲兵走的极快,麦棠在后面追,穿过大半个城主府,眼前出现的是大铁门。精铁铸造,在阳光下泛着冷色,结实异常。 带着叶鹿进去,那大铁门随即被关上,麦棠奔到那儿,但铁门摇晃不动,麦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鹿消失在视线当中。 “你们放开我,好疼呀!”脚不沾地,叶鹿疯狂的踢腿,但两个黑甲兵一边一个,提着她轻轻松松,不受影响。 牢房无光,但却干净的不得了。地砖光洁,基本上没有什么灰尘。两边牢房铁门坚固,和外面铁门一样的材质,精铁。 走至一间牢房前,黑甲兵快速拉开铁门,随后将叶鹿扔了进去。 叶鹿手快,一把抓住一根铁条,巴住那铁条,她开始往外挤。 黑甲兵拉着铁门要关门,可是她挤在那儿,一条腿已经伸出来了,拼死要出来。 似很无奈,两个黑甲兵对视一眼,然后一人出手,抓住叶鹿的手臂,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另一人快速拉上铁门,上锁,成功。 “喂,这就走了?申屠夷,你这个冷血怪物,我不要坐牢!”跳脚大喊,不过黑甲兵已经离开,根本没人搭理她。 她的喊声回荡在牢房之中,这里很大,她的声音也荡漾出去很远。 “唉!申屠夷,你真是个混蛋。”长叹口气,叶鹿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感觉自己又晕了。 扭头看向自己所处的牢房,干干净净,靠着墙根还有一张木板床,这牢房的条件还真是不错。 各个牢房之间都是精铁栅门,结实的很,晃都晃不动。 挨个晃一遍,哪个都不动,叶鹿气急的踹了几脚,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申屠夷这厮,到底把她关大牢里了,太狠了。 单不说她帮他赚了那么多钱,就是看她这一身细皮嫩肉的,扔进牢里多可怜呀。 这厮不止铁石心肠,而且眼睛朝天,她没钱没势,就随意欺凌。她要是有钱的话,他肯定不是这个态度。 “混蛋!”越想越气,叶鹿咬牙切齿的咒骂。可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就是把申屠夷的祖宗十八代撅出来,他也听不见。 044、委以重任(二更) 天色暗下来,这牢里也燃了灯,不似想象中那般幽暗,这里反而很明亮。 叶鹿坐在木板床上,呆呆的看着挂在外面的琉灯,一个下午过去了,没人给送饭,没人给送水,她要晕了。 算着日子,初一快到了。想想叶鹿就头疼,一整天不舒坦,还不如死了的好。 尤其现在,没吃没喝没自由,简直就是山穷水尽。 说到底,还是怨申屠夷这厮心狠手辣,一点不留情面的把她扔到大牢里来,坏蛋! 呆呆的,只要不动弹,她就能省些力气。或者一会儿睡一觉,睡觉更省力气。 蓦地,有动静传进耳朵里,叶鹿慢腾腾的扭头往牢房外看,大概一分钟之后,有人影过来了。 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影子越来越近,叶鹿有气无力的冷哼,“混蛋。” 整个牢房的气压似乎都变低了,随着申屠夷的到来,温度骤降。 身后,黑甲兵跟随,到了后打开牢门,然后一一进来。 他们拿着被褥,桌椅,小屏风,食盒,银质的痰盂,有序的在牢房内一一摆放好。 被褥放到了木板床上,叶鹿慢腾腾的瞄了一眼,她很明显没力气,动作反应都迟钝。 将东西都放好,黑甲兵退下,这时,牢房外的申屠夷才走进来。 双手负后,他身材魁伟,走进牢房,这里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 于那摆放好的椅子上坐下来,申屠夷动手倒了一杯茶,“饿了么?” 坐在床板上,叶鹿盯着他,身板也不再挺直,驼背的恍若一只虾。 “你说呢?”有气无力,她声音都没了生气。 “饭菜在这儿,过来吃吧。”申屠夷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盒,这是给她准备的饭菜。 “我谢你全家啊,还知道给我送饭来。”叶鹿哼了哼,没什么力气。 撑着床板,她缓慢的跳下来,脚下不稳,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所幸手抓着床沿儿。 站起来,叶鹿一步步挪过来,申屠夷看着她,不眨眼。 恍若丧尸一般,叶鹿两条手臂垂着,还弯着腰,完美的展现的前进的丧尸是什么模样。 扶着桌子,叶鹿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那食盒,她几乎都闻到了里面的香气。 抬手,去拿那食盒的盖子,可是一下子居然没抓住。 眯起眼睛,叶鹿对准了焦距,再次抓住盖子,用力,脱手,还是没拿下来。 顿时悲从心起,叶鹿满面愁容,“老天这是要饿死我啊!” 一直看着她,申屠夷面上没什么情绪,可是很显然看她表演很有意思。 放下茶杯,申屠夷抬手,缓缓的拿下食盒的盖子,叶鹿随之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饿到这种程度了么?”申屠夷都看到她眼睛里发射出来的绿光,恍若见到了肉的狼。 “你说呢?我这人做别的不快,消化最快了。快,把筷子给我。”去食盒里抓筷子没抓着,叶鹿急的不得了。 申屠夷动作悠然,将筷子拿出来递给她,可是在她伸手来抓时,他又手腕一转,躲开了。 瞪眼,叶鹿盯着他,“你干嘛?给我。” “我就放在这儿,不动。你若是能自己来拿,就可以吃了。”他手肘搭在桌子上,两指夹着筷子,距离叶鹿不过半米左右。 看着他,这厮尽管面色平静,但很显然这就是在捉弄她。 “申屠夷,你这人缺德带冒烟儿!我告诉你,我要是饿死了,我就每天半夜扒你窗户,吓死你。”气的不行,叶鹿一边咒骂,一边伸手去拿筷子。这么近,可是对于她来说又好远。 身体支撑着,最后终于抓住了筷子,抢下来,不再搭理他,快速夹着鸡肉塞进嘴里。 撑得两腮鼓鼓,叶鹿一边吃一边斜瞄申屠夷,用眼神对他加以攻击。 不过申屠夷似乎并没看见,他的注意力都在她那风卷残云的吃相上。 缓缓的倒了一杯茶,申屠夷拿起,放在了她面前,“你上辈子一定是个饿死鬼。” “谁说的?我上辈子是个大美女,大学刚毕业就死翘翘了。”嘴里都是食物,叶鹿不忘反驳,说的含糊不清。 申屠夷不甚在意,她总是胡诌,不管真的假的她都说的跟真的一样。 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叶鹿拿起茶杯,瞄了一眼申屠夷,然后一饮而尽。 “对了,麦棠呢?你没把她怎么样吧?我告诉你,不然把她也弄进来,不许欺负她。”想起麦棠,不知她怎么样了。 “她没有偷窃,也没有袭击我,但包庇了你,这也是罪。所以,罚她洒扫城主府,两个月。”申屠夷淡淡的说,冷血无情。 “洒扫城主府?你当她是奴婢呀!我告诉你,她可不是被卖的小丫头,她也是我家的小姐。申屠夷,你不能这么对她。”啪的放下筷子,叶鹿满脸义愤填膺。 “我话还没说完,洒扫城主府、、的正厅。做活来抵刑罚,在申屠四城多用在女犯人身上,做得好,还能减刑。”看着她,申屠夷缓缓道。 正厅?叶鹿转了转眼睛,“那,我也可以呀!”正厅那么小,洒扫擦拭,很容易的。 “你?不行。正厅里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我怕你控制不住自己再犯毛病。”直接拒绝,简而言之信不过她人品。 “申屠夷,你这人长得挺好看的,说话怎么这么恶毒?我又不是惯偷,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也是意外。”不爱听,叶鹿眉头皱的紧。 “有一有二就有三,你不是惯偷?”申屠夷不为所动,认定了她是惯偷。 “我、、、”哽住,叶鹿被他堵得没话说。 “算了,坐牢就坐牢。不过,你不能为难麦棠,所有错事都是我做的,她被我连累了。”叶鹿深吸口气,最后认命,只要麦棠没什么事儿,她坐牢就坐牢吧。 “如此铿锵有力,把自己当成英雄了?”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申屠夷眉尾微扬,似在嘲笑。 “我就是麦棠的英雄!我呀,也就不是男人,否则她肯定嫁给我。”叶鹿扬起下颌,吃饱了,她也有力气阴阳怪气了。 “只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过活的男人,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哪个女人会嫁给你才是瞎眼。”申屠夷淡淡打击,让她别想的那么美。 “你以为这世上的女人都喜欢你这种男人么?有句话叫做,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也就是说,别看你条件这么好,将来你娶的媳妇儿一准儿丑八怪。”叶鹿不服气,加以诅咒。 看着她,申屠夷面色无波,“比你还要丑么?” 刚要点头,叶鹿瞬间停住,“你说谁丑呢?睁大眼睛看清楚好不好,如花似玉,外娇里嫩,哪儿也不丑。”就差上去咬人,说她丑她可不乐意。 “外焦里嫩?”申屠夷似乎很长见识,还有这么夸自己的。 “娇是娇嫩的娇,不是烧焦的焦。”她就是外娇里嫩。 “和烧焦了没什么区别。”站起身,申屠夷神色淡然,可是眉目间的煞气却淡去了很多。 仰脸儿看着他,叶鹿微微眯起眼睛,在这个角度,看他都是岿然的,如同一座大山。 “有个减刑的机会,想要么?”垂眸扫了她一眼,申屠夷淡淡道。 “做什么?”不似以前,他现在说这种话,叶鹿都会很小心。 “有个人,有些身份,但嘴严的很,怎么都不张嘴。你若是能让他张嘴,把他藏起来的钱都套问出来,我便立即给你减刑。”申屠夷的条件,果然还是和钱分不开。 闻言,叶鹿立即翻眼皮,“我一猜就是这个,申屠夷,你说你一城之主,又相貌堂堂,总是张嘴闭嘴的钱钱钱,俗气不俗气?” “天煞孤星,我不与钱亲近,还与谁亲近?”淡淡的反问,却问的叶鹿一愣。 他这种说法,听起来,透着一股浓浓的孤独。 “好吧,那你可不准出尔反尔,我要是成功了,你可得给我减刑。”也站起身,叶鹿红唇微噘,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眸色幽暗,“看你表现。” “哼,不就是撬开一张嘴嘛,轻松小事儿,瞧好吧。”双臂环胸,叶鹿信心满满。 “等你的好消息,休息吧。”最后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转身离开,而且顺带着把牢门锁上了。 盯着他消失,叶鹿冷哼一声,牢门不锁,她也不会出去。 转身往床那儿走,谁成想到了床跟前儿她脚下一绊,随即直接趴在了地上。 “哎呦!”痛呼,叶鹿一边抬手捂住脑门儿。她的头啊,后脑勺还没好,这脑门儿就又伤了,倒霉到家了。 “申屠夷,你这个扫把星,好疼!”攀着床沿儿爬起来,叶鹿揉着脑门儿,好疼好疼。 天煞孤星果然不容小觑,克的了花草树木,连她这个犯人都跟着倒霉。 撬开人的嘴,这个对叶鹿来说很容易,而且目的又是钱,这就更算不上难事儿了。 申屠夷的手下相信有各种手段让人开口,但这个人还是没开口,想来也不是怕死的主儿。那么,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045、摸骨之技 一大早,隔壁牢房就置办上了和这边一样的东西,这般齐全,可想住进来的人身份不一般。 叶鹿翘着腿坐在床上,背倚靠着墙壁,优哉游哉,不像坐牢,更像休养。 眼瞧着隔壁都收拾好了,叶鹿斜瞄着一点一点比对,瞧瞧隔壁比没比她这里多些什么。 但看起来都差不多,没有偏向谁,大家都一样。 蓦地,有声响传来,叶鹿微微扬眉,盯着牢房外,大概隔壁的邻居要来了。 果然不假,黑甲兵出现,还有一个灰色长衫的年轻男子。他双腕带着镣铐,但面色无惧,甚至很平静。 被羁押着,他们走过牢房前,叶鹿盯着他瞧,视线从他的脚快速掠过,直至头顶。 此人年约二十三四,有武功,并且武功不俗;嘴角微微向下,心机深沉;目光平静且镇定,心志坚定,不易动摇。 黑甲兵将他带到隔壁,牢门打开,然后解开了他的镣铐,随后把他推进了牢房里。 牢门关上,上锁,这精铁的牢房,纵使有天大的力气,也闯不出去。 黑甲兵离开,从始至终没人说话,他们行事利落,干干脆脆,而且目不斜视。 瞧着黑甲兵离开,叶鹿看向隔壁,那位新邻居在牢房中间站了一会儿,随后便走到了床边,坐下。 安静没有一丝声音,除了呼吸之外,他好像已经死了。 看着他,叶鹿缓缓弯起唇角,“终于来了新邻居,你犯了什么罪呀?” 她的声音在牢房里回荡,不过隔壁没什么动静,更好像没听见。 他不理自己,也在想象当中,叶鹿笑意不改,继续道:“被关在这里,身份定然不一般。从你的身高体型衣着走路的姿势来看,你从小习武,并且家里的条件并不好,甚至儿时你的左腿曾骨折过。所以,即便现在条件好了,你也仍旧改不掉以前的一些习惯,你的腿,也留下了一些伤痕。从你的脸色,眉眼之间的距离,可以看出,你在思考,思考如何逃狱么?我得好心的提醒你,你出不去的,而且,这牢狱之灾得伴随你一段时间。” 因为叶鹿的话,隔壁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向叶鹿,尽管隔着精铁栅栏,可依旧看得清。 “你犯了什么罪?”男人开口,声线有些沙哑。 叶鹿看着他,眉眼弯弯,“嘴唇干燥,声音沙哑,你几天没吃喝了?坐牢归坐牢,但总是不能亏待自己,再说你不是还想逃狱么?既然逃狱,那就更得吃饱才行。” 男人看着她,将近一分钟后才再次开口,“我叫薛风。” “我叫叶鹿。”笑,叶鹿优哉游哉。 “你犯了什么罪?这么年轻,又很漂亮。”叶鹿在这牢房,很违和。 “唉,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我呢,摸骨算命,还算有些道行。这申屠夷,偏偏要逆天改命,我哪有那本事,然后他恼羞成怒就把我关起来了,让我直到想出办法逆天改命,否则我这辈子甭想出去了。”轻松的说着,叶鹿一边摇晃着自己的手,那手指纤细白皙,可是看着却有一丝神秘。 “摸骨算命?怪不得眼睛如此好用,观察人细致入微。”薛风了然,她观察他如此准确,是有原因的。 “错,我靠的不是眼睛,是感觉。不信的话,我给你摸一个试试?”歪头看着他,叶鹿邀请道。 薛风摇摇头,“这辈子都可能出不去了,为何还如此开心?”她笑嘻嘻的,哪像坐牢之人。 “我要是愁眉苦脸的在这牢里一辈子,你觉得我死的时候会不会很丑很丑?我不想死的那么丑,我想一辈子都这么漂亮,所以,只能开开心心的。”从床上跳下来,叶鹿一步一步的挪到铁栅前。两个牢房很近很近,若是叶鹿再瘦一些,她就能挤进隔壁了。 薛风看着她,随后也站起身走过来,对面而立,两人不过咫尺。 伸手,顺着铁栅的间隙,叶鹿将手放在了他的面前,“来,试试。” 看了一眼她的手,薛风便抬手放在了她的手心里,“你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出狱?”他的语气,更多的是无心之言,他并不相信算命。 手碰触,叶鹿手心便一麻,盯着薛风,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出现在视线当中。 寂静无声,两人隔着精铁的栅栏,注视着对方。 叶鹿的视线是定在薛风身上的,可是,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眸子呈失神状态,她并没有看薛风。 而薛风看着她,神色有几分奇怪,他的手碰到了她的手,他便觉得手心微麻,然后一直蔓延至整条手臂。 半晌后,叶鹿回神儿,然后便放开了他的手。 看着薛风,叶鹿缓缓弯起红唇,“你儿时过得还真是苦,被冤枉的滋味大概不好受,甚至比四周人的冷眼辱骂还要令你难受。” 闻言,薛风脸色变了,盯着叶鹿,“你、、、、” “别害怕,我说过,我是个方士,摸骨算命。这世上大多人都以为我们是骗子,其实不然,骗子也有,但有道行的也很多。”叶鹿晃了晃手指,几分高深。 “你还看出了什么?”薛风的脸色变得谨慎起来。 “别紧张,很多人的秘密我都看过,所以,你的秘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与我知道的一些更隐秘的事情相比,你的秘密简直弱爆了。而且,我也没什么兴趣。唉,我该睡一觉了。”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叶鹿转身走回自己的床。 跳上去躺下,叶鹿还当真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她呼吸均匀,睡着了。 薛风一直站在那儿,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被关在牢中的第三天,黑甲兵前来押走了叶鹿。 她笑容满面的离开,薛风一直在隔壁的牢房看着她。 打从那大铁门走出来,阳光照在身上,叶鹿立即伸懒腰,舒坦。 不远处,一棵金灿灿的树下,一袭暗色长袍的人站在那儿,身形魁伟。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煞气,旁边金灿灿的树都夺不去他的光辉。 046、好差事 瞧见他,叶鹿懒洋洋的走过去,“城主大人,给我减刑吧。” 面色无波的看着走过来的人,申屠夷双手负后,挺拔如青松,“套问出来了?” “哪用套问啊,我上手一摸,差不多就知道了。”晃动自己的手指,那五指白皙,在阳光下几乎闪着光。 “你摸他了?”申屠夷看了一眼她的手指,淡淡反问。 “怎么,不能摸呀?”挑眉,阳光下,叶鹿的小脸粉嫩通透。 申屠夷转眼看向别处,“说吧,钱在哪儿?” “这薛风儿时过得极其苦,家道中落,不过后来遇到了贵人,又富贵重来。这贵人嘛,我想是你的对头,而且我应该见过,太子殿下。”眨眼,叶鹿极其自信。她这灵窍时有时无,但所幸昨天一直挺通畅的,她看的清楚。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你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你打算杀我灭口?那你就永远不知道钱在哪儿了。”不惧怕,他的威胁她听得太多了,已经免疫了。 “杀你灭口并不能获利,而且还会浪费我的时间和力气。说,钱在哪儿?”申屠夷看着她,别看个头小,倒是让人没办法忽略她。 翻了翻眼皮,叶鹿开口,“根据我所看到的,他就是个过路财神,钱到了他手里,用不了多久就转到了别处。而这个别处,是一家在全国都有店铺的商行,做的是玉器的买卖。” 缓缓扬眉,申屠夷抬手,手指修长,最后罩在了她的脸上。 推,叶鹿立即后退几步,“干嘛?”抬手抹了抹脸,这厮手温热,摸的她脸也热乎乎的。 “这些都是你看到的?”收回手负后,申屠夷淡淡的看着她,很显然不信她刚刚自吹自擂。 一哽,叶鹿哼了哼,“就算不是我看到的,那也是我问出来的,你爱信不信。”她弄出来答案了,他还不信她。 “我信。不过,你还是要告诉我,你用什么法子问出来的?”申屠夷盯着她,满目的不容置疑。 “我算服了你了,成,我说。我呢,先给他摸骨,说出了一些他的秘密取得他的信任。然后便告诉他,他一时半会儿的出不去,但就在这段时间内他母亲会忽然染病。他若是不回去,恐怕以后就见不着了。”就这么简单,因为薛风是个孝子。 “就这么简单?”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他这表情似有赞赏。 “当然。我不止会摸骨,还能看穿人心。知道他们最怕的是什么,然后对症下药。譬如城主大人你,最喜欢钱,还喜欢听别人的奉承,最大的乐趣就是欺压我。不过你这人向来说话算话,答应给我减刑,不许抵赖。”损了申屠夷几句,最后不忘假意奉承。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眯起眸子,“既然你已经说了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欺压你,那么我也没必要说话算话了。减刑一事,就当我从未提过。” 闻言,叶鹿立即瞪眼,“申屠夷,你这人太损了!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居然这么对待我。我我我、、、、” “你什么?”她气的小脸儿通红,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我现在就宰了你。”一咬牙,叶鹿直接冲上去,一把抓住申屠夷的手臂,然后身子一转用自己的后背抵住他的侧身,打算将他过肩摔。 申屠夷身体不动,另一手抬起抵住她后腰,推,叶鹿腰部立即向前,整个人后仰九十度。 挪到一边,叶鹿立即失去了倚靠,直接躺在了地上。 “哎呦!”毫无阻碍的落地,叶鹿当即痛呼出声,“我的头啊,后脑勺的伤还没好呢!申屠夷,你个大混蛋,好疼。”躺在那儿,她痛的小脸儿皱在了一起。 站在她身边,申屠夷面色无波,垂眸淡淡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再次意图袭击我,看来,你真的与减刑无缘。” “申屠夷,我诅咒你娶个母夜叉,每天半夜醒来都被吓得尿裤子。”叶鹿躺在那儿,瞪视着申屠夷,咬牙切齿的诅咒。 撩起长袍的下摆,申屠夷缓缓蹲下,眸子幽深,却又有一丝光波在其中,恍若月光临水。 “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待得立下的功勋够了,你兴许还能得到奖金。外面出不去,在我这里做事,于你来说可是捡了大便宜。”修长的手指捡起叶鹿肩膀的一缕长发,然后缓慢的拎起来,在叶鹿的视线当中,放在了她的脸上。 眨眼,叶鹿抬手把头发拨下去,“你的奖金我可不敢要,说不定到时候你就得栽赃我,说那是我偷的。帮你做事呢,我又担心是一些伤天害理的事,老天说不定都会惩罚我。”她不想干。 “不做?那你只能继续坐牢了。”申屠夷眉尾微扬,她拒绝他并不意外。 “好吧好吧,我做。我信不过你的口头答应,咱俩签个文书,白纸黑字,免得你到时不承认。”叶鹿转了转眼睛,这样比较保险。 看着她,申屠夷的唇角几不可微的动了动,“我记得,麦棠还在府中。” 有片刻的愣怔,随后叶鹿猛地坐起来,一把将蹲在身边的申屠夷推倒,“申屠夷,你要敢动麦棠,我就咬死你。” 被推倒的人一动不动,神色自若,看着悬在自己身上的人,他淡淡道:“那么,你是做还是不做呢?” “做做做,你这个吸血鬼。”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叶鹿气的都要翻白眼儿了。 平静的脸庞终于露出满意之色,申屠夷抬手,以修长的食指点在叶鹿的肩膀,推,他随之坐起来。 两人各自坐直了身体,相对而坐,旁边便是一棵金灿灿的大树,画面看起来极为安静和美。 “这牢房,你就不用回了。好好做事,待你刑满,我设宴给你接风。”申屠夷的低音很是好听,几乎能把人熏醉。 叶鹿盯着他的脸,眉眼不自觉的弯起来,“那我现在去哪儿呀?” 仍旧是那好听的低音,“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叶鹿便知道自己去了哪儿。申屠城府衙的大牢,臭气熏天,老鼠蟑螂满地乱跑,几十间牢房人满为患,他居然把她派到这个地方来了。 “申屠夷,你这个王八蛋!” 047、奴役的生活(求首订) 申屠城府衙的监狱大牢,就是那种想象中的大牢,不见天日,臭气熏天,人满为患。 各个牢房里都是犯人,吵闹不休。 狱卒拿着鞭子在走廊里走,边走边抽打牢房的铁栅栏,要里面的犯人都安静点儿。 不过,作用也仅仅是一会儿,一会儿过后,牢房里再次沸沸扬扬,这群坐牢的人看起来心情都很不错。 牢房入口处,一张桌子摆在那里,茶壶茶杯俱全,这是平时值班的狱卒休息的地方。 此时此刻,牢中喧闹不已,桌子四周狱卒站的直,一个个看起来精神抖擞的。 一身甲胄的黑甲兵站在一侧,满身杀气,哪是狱卒能够比的了的。也正是因为黑甲兵在这儿,他们才这般有精气神儿。 黑甲兵的身前,一身白裙的叶鹿坐在那儿,小脸儿紧绷,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 叶鹿心情会好才怪,申屠夷这个王八蛋让她做事,谁想到居然把她派到这种地方来了。实在太损了,她闻着这里的空气,都要吐了。 缓缓的从袖口里拿出丝巾,叶鹿将丝巾围到了口鼻处,然后系上,这才舒服了些。 翻了翻眼皮,叶鹿将放在面前的一个小册子展开,第一页,写着的是一个人的名字,以及他还藏着的秘密。 眼露嫌弃,叶鹿就知道,申屠夷要做的事情,和钱分不开关系。 “带钱皓。”懒散的开口,旁边的狱卒立即出动,不过片刻,便将一个个头不高披头散发的男人带了过来。 按压着钱皓在对面坐下,叶鹿看了看他,随后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钱皓挣扎了下,叶鹿眼睛一瞪,“不许动。” 停下挣扎,钱皓盯着叶鹿,他脸脏兮兮,手也脏兮兮,身上泛着一股汗臭味儿。 抓着他的手,叶鹿微微眯起眸子,“有一句话叫做,奸人妻女者,其妻女必被他人奸淫。你妻女都在,不怕遭报应么?” 钱皓盯着她,“你骂谁呢?我孤寡一人,没有妻女。” “你可以不承认,不过你若再在牢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你的妻女大概就不保了。”松开手,叶鹿立即又拿出一块丝巾来擦手。语气淡淡,满不在乎。 “你、、、你怎么知道的?”钱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略微紧张。 “相信我,我也不愿意来这儿闻臭味儿。若不是被逼迫,我更不想和你们对话窥探你们的秘密。交代吧,你专门给那些有钱人找女人供他们淫乐,所得的报酬数目巨大。你赌钱吃喝花掉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下落不明。交代,钱在哪儿?”这个钱皓就是个拉皮条的,他若是在妓院那谁也管不着。可是,他下手的地方可不是妓院,专门强抢良家妇女,然后囚禁起来给那些有钱又变态的人玩弄。 其实这是一个团伙,其他人都被宰了,唯独钱皓这个小头目还活着,因为有些赃款去向不知。 申屠夷是挺狠的,但又狠得势利,钱没挖出来,他就一直关着钱皓。 不过叶鹿猜想,到时把钱挖出来,用不着钱皓了,申屠夷就会宰了他,毫不留情。 钱皓在思考,他或许也知道,若是说出来了,他就没命了。 “你把自己的妻女隐藏的很深,不过逃不过我的眼睛。你说,把你有妻女的消息散布出去,你猜会不会有很多人想找她们?”那些曾被钱皓等人绑走的女子家人,应该不会放过报复他的机会。 “你、、、”钱皓瞪大了眼睛,明显害怕了。 叶鹿耸耸肩,“我什么?卑鄙?和你比起来,我应该算是大善人了。快说吧,你若说了,我就帮你保住这个秘密,让你的妻女继续隐藏下去。”丝巾下,叶鹿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看起来澄澈,可又透着几丝阴暗。 钱皓低头,看起来正在做思想挣扎,说,他死;不说,他的妻女就会有危险。 叶鹿翻了翻眼睛,然后将面前的小册子翻到第二页,无声的长叹口气,还是和钱分不开关系。 这城府的大牢里,很多服刑犯身上背的案子都已经查清楚了,但有些则还有隐藏,拷问不出。 而且,拷问不出的基本上都和钱有关系。这很符合申屠夷的行事作风,若是和钱没关系,罪行深重,他就直接砍了,根本不会耗费人力物力的把他们关在这里养着。 她来到这里,办的就是这些事儿,把钱的下落套问出来,就算成功。 这些人,罪孽不浅,叶鹿也没有什么同情之心。他们害人,自有人惩罚,尽管这个惩罚者有点贪财。但思来想去,叶鹿还是觉得帮助申屠夷这也算做好事儿了。 若是他能把钱分给她一点儿的话,那就更好了。 一天的时间下来,叶鹿突破了三个人,问出了三笔钱款的下落,一个巨额,两个小额。 当走出大牢的时候,叶鹿的鼻子都失灵了,这大牢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那些狱卒成天在里面,实在艰辛。 “咱明儿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面的味儿实在受不了了,摧残的我的鼻子都要失灵了。”扯下丝巾,叶鹿迎着夕阳,一边长叹。 跟随在她身后的黑甲兵缓缓摇头,“城主没有下令,便不得转移。” 斜睨了他一眼,叶鹿哼了哼,“是啊,你们城主的命令就是圣旨。” 黑甲兵不语,很显然,申屠夷的命令于他们来说就是圣旨。 返回城主府,踩着光可鉴人的地砖,叶鹿一步步的往大厅挪。 到了大厅前,等在那里许久的麦棠随即快步过来,一把扶住了她,“累成这样?还有,你这一身的味儿。”太难闻了。 “麦棠,不如咱俩换一下吧,我在这儿打扫,你去大牢审问。”她现在觉得,打扫这个活儿很不错。 麦棠几分无言,“我若有你的本事,我肯定代你去。”奈何她没有这个本事。 “申屠夷这个铁公鸡,一毛钱也得扒下来,累死我了。”倚靠着麦棠的力气,俩人挪进了大厅,最后在椅子上坐下来,这时才感觉自己的鼻子好了点儿。 麦棠倒了一杯水给她,一边叹道:“到了这个份儿上,你的嘴就安分点儿吧,否则还得治你的罪。本来能减刑,要是因此再加刑,得不偿失。” 喝水,叶鹿翻了翻眼皮,整张小脸儿生动异常。 “要不是为了我的小命,我才不会在这儿给他当牛做马呢。唉,现在外面不能去,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个人把我抓走,目前这里最安全。只不过,这儿的主人是个周扒皮,想在他这儿躲着,就得被剥削。”长叹口气,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她觉得被申屠夷剥削更安全。 “你看,你不是很明白么?既然这么明白,干嘛总是在嘴上逞强。别说了,一会儿去吃饭,然后洗个澡,你这身上太味儿了。”麦棠摇头,她要被熏死了。 “我还真饿了。你知道么,那城府的大牢,太脏了。现在想想,城主府里的牢房,简直就是高级卧房。”现在,她还真有点想念城主府的牢房了。 麦棠不眨眼的盯着她,“脑子坏掉了吧。” “嗯,被熏得。”那牢房里的味道熏得她脑子都不灵光了。 摇摇头,麦棠将她扯起来,然后离开大厅。 来到麦棠暂住的地方,这隔壁就是府中丫鬟居住的地方,干干净净,但乍一看缺少了些东西。 缺少的,是有生命的植物,在城主府里,没有任何绿色的植物。 麦棠稍稍有些不适应,但一想叶鹿曾说过的,也就理解了。 这天煞孤星,其实想想也挺可怜的。 饭菜上来,叶鹿风卷残云,麦棠看她那模样,也不忍和她抢,最后放下筷子,将饭菜都让给她了。 吃饱喝足,又沐浴一番,之后倒头就睡。 瞧她那样子,便是累的不轻,麦棠暗暗叹气,只盼风声赶紧过去,她们还能恢复以往的平静。 翌日一早,叶鹿很早的爬起来,洗漱之后吃过早饭,便准备继续去工作。 想起大牢里那味儿,她就不禁的犯恶心,吃下去的早饭也开始往上反。 翻着眼皮,叶鹿往大厅的方向走,这光可鉴人的地砖,若是一个不注意,叶鹿觉得会滑倒,恍若在冰面上一样。 四周都是那些金灿灿的花草树木,做的跟真的一样,迎着晨起的阳光,晃得人眼花。 拐弯儿,叶鹿蓦地放缓了脚步,盯着很明显等在前面的人,她扬眉,然后一步步走过去。 晨起的阳光很明亮,照在他身上,恍似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不过,这金光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煞气,逼得人难以靠近他。 “城主大人,你这是特意在这儿等我呢?”眸子澄澈,更因阳光而闪光。 转身,申屠夷面对她,微微垂眸,视线固定在她的脸上,“昨日的成绩不错,但是进展能够快一些就更好了。”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不满意?成,我今儿更快些。”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她这般顺从,又不反驳,着实是稀奇。 申屠夷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叶鹿不禁动了动肩膀,他这种视线,比动手还要让人不舒服。 “申屠城主,有话好好说,你这么看着我,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正色,她小脸儿粉白,但仍旧有些杀伤力。 “脸皮这么厚,还会觉得不舒服?”申屠夷用着似乎很稀奇的语气,听得叶鹿更不舒服。 “我帮你做事,昨天在那大牢里熏了一天,熏得我鼻子都要失灵了。你居然还骂我,申屠夷,你是冷血魔头。”拧着眉头,叶鹿极其不乐意。 “是么?”几不可微的扬眉,申屠夷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都是戏耍。 叶鹿咬牙,重重的呼吸一口气,随后冷哼一声甩头走开。 接连五天,叶鹿都在大牢中度过,辛苦工作,就连初一那天她都在工作,堪称劳模。 而且,就在初一那天,她的收获量惊人,尽管很难受,全身上下都难过不已,可越是这样她便越得心应手。 大牢里,那些身上有隐藏的人都被她挖了出来,成功的为申屠夷翻出了一大笔的钱来。这厮,又赚的盆满钵满。 叶鹿心里几分不痛快,因为她没得到一分钱的报酬。不过,这几天下来,无论是城府的府尹,还是那些狱卒,倒是对她恭敬有加,而且有几个还求她给摸骨算算命。 城主府中,以前有些人还把她当成骗子,不过这一遭下来,她的名誉恢复了,她又成了神秘体,有道行,又神秘。 有人说她会窥探人心,在她面前,甭想有秘密可言。 听到这些话,叶鹿不禁偷笑,她的灵窍开的实在不够,也就初一那天一整天都很顺利。其他的时候,都是半开不开。 她呢,大部分时间靠的也是眼睛,然后再佯装成摸骨窥探秘密的样子,迷惑对手。 这她很擅长,极其擅长,忽悠的水平练了那么多年,炉火纯青。 铜镜很明亮,人倒映在里面,也很清楚。叶鹿拿着镜子,已经对照了将近一刻钟。 短短几天的时间,她的黑眼圈就出来了,估计这和逃命的摧残差不多。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她这小命儿就得没了。 麦棠在擦拭大厅,每个角落,每个摆件,她都一一擦拭,不沾染一丝灰尘。 所有摆件擦完,麦棠开始擦地,挪到叶鹿身边时,她抬手把她揪起来,“去外面照,别耽误我干活。” 站起身,叶鹿甩头看向她,姿势潇洒,“姐,容我说一句。你再这么擦下去,这所有摆件上的金粉都要被擦没了。估计到时候,那个鸡贼的申屠城主他会找你要赔偿。” 麦棠缓缓扬眉,然后抬起下巴,朝着门口的地方抬了抬。 叶鹿眯起眼睛,慢慢转身,大厅门口,身形魁伟的人站在那儿,双手负后,正在盯着他。 看了他一会儿,叶鹿拿起镜子挡在自己眼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气道:“这几天用功过度,连天煞孤星出现在我背后都没了感觉。” “出来。”门口,申屠夷淡淡命令了句,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吐了吐舌头,叶鹿随后跟上去。 麦棠摇头,按照她这么嚣张下去,还得被申屠夷送到大牢里去。 跟着走出去,阳光明媚,若是这城主府能够还有鸟语花香,那就更好了。 不过,这儿有个天煞孤星,想要鸟语花香是不成。 边走着,叶鹿边拿着铜镜映照自己,阳光特别好,使得她的脸看起来也好像变成透明的了。 “不管怎么照,你也还是那么丑。”蓦地,淡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叶鹿照镜子的动作一顿。 缓缓拿开镜子,叶鹿看向前面的人,“我照镜子也犯法?你看看我的脸,仅仅几天的功夫,我的黑眼圈就下到脸颊了。这全都拜你所赐,可是却连一点奖励都没有。”仰脸儿看着他,叶鹿在抱怨。 垂眸看着她的脸,申屠夷的视线于她的脸上游走,片刻后,他开口,“的确有黑眼圈了。” “哼。”哼了哼,叶鹿转眼眼睛,他的视线让她很不舒服。 “不过,也没有多大的影响,毕竟还是这么丑。”话锋一转,又是在骂人。 叶鹿拧眉,“你才丑呢。”她就不算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也甜美异常,因为这张脸,她还想给自己改个名字叫糖糖呢,因为太甜了。 几不可微的扬眉,申屠夷抬手拿走她手里的铜镜,然后举起来放到她眼前,“仔细看看,是不是很丑?夜叉。” 铜镜里的人脸庞粉嫩,甜美如蜜,因为生气,看起来气嘟嘟。说她是夜叉,鬼才信。 叶鹿盯着铜镜,愈发生气,可是蓦地鼻子一热,看着铜镜里,两串鼻血从她鼻子里流出来。 “流鼻血了。”叶鹿睁大眼睛,怎么又这样了? 申屠夷扔掉铜镜,随后扯起她的衣袖堵在了她的鼻子上,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轻松摆弄恍若在摆动一个布娃娃。 叶鹿仰面朝天,鼻子里热乎乎的,血还在流。 天很蓝,可是以现在这个视角来看,却没有丝毫的美感。 固定她的头让她始终仰着,申屠夷便转而捏住了她的鼻子,用她自己的衣袖擦干净流出来的血,她整个衣袖都被染红了。 “这是第三次了,无端流鼻血。我大概是生了什么病,申屠夷你得找大夫给我看看。”眨着眼睛看天,叶鹿边说道。 修长的手指用力的捏着叶鹿的鼻子,成功的止住了血。 “听说有些人在对某些事物馋涎欲滴的时候也会流鼻血。”声线低沉,申屠夷一字一句道。 “那都是骗人的,就是有病。”叶鹿不觉如此,不过下一刻就觉得他说的话不对劲儿。“馋涎欲滴?你说谁呢?” 申屠夷不语。 叶鹿转了转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我对你馋涎欲滴,然后才会流鼻血?申屠夷,你真会讲笑话。”极其无语,他这自恋的毛病大概已经到了晚期,无药可医。 用力的捏着她的鼻子,申屠夷一边捏住她下巴转动她脑袋。叶鹿没办法随着他的力气转圈,可这厮居然不停,叶鹿一连转了四五圈,脑袋瞬间就迷糊了。 “干嘛干嘛?晕了晕了。”迷迷糊糊,叶鹿脚下不稳,仅以申屠夷捏着她鼻子为支撑,捏的她鼻子要掉了。 缓缓放手,申屠夷在她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不流了。” “敢情你让我转圈是为了止鼻血?鼻血能不能止住我不知道,鼻子要被你拧下来了。”用衣袖擦自己的鼻子,都这般了,她也不计较干净不干净了。 “流鼻血的毛病多久了?”双手负后,申屠夷看着她,淡淡道。 歪头看了看他,莫名其妙的关心,很是可疑。 “没多久,这才是第三次而已。”但就是如此,她也不禁有些担心。在这个时代,一些病是治不了的。 “下午我会派大夫过来给你看看,不用担心。”幽深的眸子继续暗沉,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情绪。 眨着眼睛,叶鹿点点头,“不收我钱就好。” 闻言,申屠夷缓缓扬眉,“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诶诶诶,当我没说,成不?”他一说这种话,叶鹿立即摇头,险些摇的鼻血要流出来了。 “不付钱也可以,拿劳动抵债吧。”申屠夷不负叶鹿给他冠上的鸡贼名号,当真鸡贼。 “劳动?申屠夷,你又想让我做什么?”后退一步,叶鹿满目警戒。 唇角一点一点的上扬,扬到了近乎邪恶的角度,“你的专长。” 眯起眼睛,叶鹿咬紧牙齿,“我不要去大牢,再也不要去。”这几天被熏得,她只要回想起那个味道就犯恶心。 不再理会,申屠夷转身走开,叶鹿立即跟上,“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谁爱去谁去。申屠夷,你听到没有?”跟在他后面大声嚷,但申屠夷继续向前走,根本不理会,恍若没听到。 时近下午,果真有大夫来了。麦棠几分谨慎,叶鹿这流鼻血的毛病实在是该重视,她未开灵窍之前健健康康,自开了灵窍之后才有的这些毛病。 坐在椅子上,叶鹿看着眼前这个老夫子,胡子长了一大把,可是那眼睛看起来却很年轻,保养有道。 他两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认真切脉,叶鹿也不受控制的瞧见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现在,她反倒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不了解,时好时坏也未知,但即便是有害的,她也没什么办法,毕竟无法控制。 其实她也不想看到,这些东西,对自己没有任何的益处,看到了也没人给钱。 而且,申屠夷这厮还要剥削她,周扒皮! 半晌,老大夫拿开手,一边捋着胡须道:“姑娘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的病症。流鼻血嘛,可能是因为天气太过干燥了吧。老夫建议姑娘平时无事时,用毛巾沾些清水,然后盖在口鼻处,呼吸个一刻钟,就能缓解不少啊。” “大夫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鼻子里面破了,所以才流血的?”她也没觉得干燥呀。 老大夫点点头,“正是如此。” “好吧,多谢了。”点点头,叶鹿这回就清楚了,她流鼻血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申屠夷。这厮是天煞孤星,煞着她了。 老大夫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麦棠转身坐下,盯着叶鹿眼睛都不眨,“你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么?” “我身体健康没有病症,那么就说明无故流鼻血都是申屠夷造成的。纵观我这多次流鼻血,都是因为和申屠夷有过接触,除了他没别人了。”甩了甩头发,叶鹿确定就是如此。 “天煞孤星,不愧是天煞孤星。”麦棠叹口气,若是不在这儿,出去是个死。在这里是安全,可是有一尊天煞孤星在那儿呢,叶鹿三天两头的流鼻血,有多少血也不够流啊! “请来这么一个老大夫,随口乱说了两句,我就得给申屠夷做苦力去。唉,麦棠啊,你继续做你的丫鬟,我还得接受压榨。”捧着脸,叶鹿一边转着眼睛,也不知申屠夷这厮又要她做什么。 “还有事情要你做?”皱眉,麦棠几分不乐意,这几天给叶鹿折腾的不行,还没完没了了。 “嗯。”点点头,反正申屠夷要做的事情,跟钱分不开关系,危险性很低,她可以去做。 “小心点儿吧,他不止是天煞孤星,还是男人。你一副娇弱的身板,小鹿的模样,难保不会被欺凌。”麦棠戳了戳她的脑门儿,警告道。 叶鹿立即露出一副受不了的模样,“麦棠,你特别不适合说这种话,很瘆人。”因为她一说,她都觉得是真的了,好像申屠夷真的会对她伸出魔爪一样。 “我说的都是有可能的,小心点儿吧,小鹿。”麦棠眯起眼睛,表明她的猜测未必是不可能发生的。 叶鹿耸耸肩,不甚在意。申屠夷那厮,满身写着禁欲,估计只有金钱才能让他亢奋起来。 翌日,太阳升起,城主府前车马齐备,准备出发。 申屠夷出府,叶鹿也跟随,她现在反倒觉得自己是个小丫鬟,尽管不用她做苦力,可还不如做苦力。 姬先生看起来又瘦了许多,叶鹿打眼一瞧,“姬先生,最近睡觉有点少吧。您这个年纪,虽说是男人的黄金期,可若总是这般熬,迟早把身子熬坏了。待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会一下子垮下来的。” “姑娘所言极是,在下定会认真听从。”姬先生点头拱手,笑呵呵的很是和善。 叶鹿眉眼弯弯,“我就喜欢姬先生这谦虚的态度,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会谦虚的接受。不似某些人,眼高于天。”阴阳怪气,很明显在影射谁。 马车前,申屠夷缓缓停下脚步,转身,他面色平静,“你会骑马么?” 扭头看了一下四周,叶鹿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摇头,“不会。” “去骑马。”淡淡三个字,申屠夷转身上车,黑甲兵当即撤了马凳。 眸子睁大,叶鹿极其无言,“申屠夷,你用得着这么心狠手辣么?” 马车里没人回应,而且马上就出发了,显然叶鹿甭想进去了。 姬先生笑呵呵,牵着一匹马过来,一边小声道:“叶姑娘,你就先骑一会儿。待得出了城,你就叫苦,城主会很快让你进马车的。” 噘嘴不乐意,叶鹿看了看那匹马,“我真不会骑马。” 姬先生也无法,申屠夷说了,那就不会改主意。 笨拙的由姬先生扶着上了马,叶鹿紧紧地抓着马儿的鬃毛,使得马儿也老大不乐意。 马鞍很硬,硌的屁股发疼,叶鹿弯着身子,抓着马儿的鬃毛,以一个奇丑的姿势屹立在杀气重重的黑甲兵阵营之中。从街上走过,让路至两边的百姓无不观赏,一时之间她简直就是个耍猴儿的。 暗暗咒骂申屠夷,从他的祖宗十八代开始,不过丝毫无用处。即便当着申屠夷的面骂他,也丝毫攻击不了他。 其实都不用按照姬先生的话来演,打从城主府一直到出了申屠城的城门,叶鹿的屁股就受不了了。 本还想在马背上坚挺一会儿,奈何屁股实在不争气,她伏在那儿左右挪动,一个不稳,直接朝一侧栽了下去。 旁边黑甲兵同时伸手,抓住了叶鹿肩膀的衣服,送上一份力气,使得叶鹿稳稳地落了地。 双脚稳住,叶鹿不禁弯起眉眼,“谢了。”她刚刚还在想,要是掉下来,肯定会摔得很疼。 黑甲兵点点头,话不多说。 就在此时,队伍缓缓停下,前方,姬先生调转马头回来了。 “叶姑娘,城主要你过去。”边笑着,姬先生边说道。 眨眨眼,叶鹿看了一眼自己刚刚骑得马,实在不舒坦。尽管她并不想随意的让申屠夷发号施令,但是和舒坦相比,还是后者较重要。 “好吧。”扬起下颌,叶鹿举步往前走。 马车停在那儿等着,马凳也已准备好,只要有申屠夷的命令,这帮黑甲兵做事痛快的很。 踩着马凳,叶鹿一步步踏上,最后进入马车。 马凳收起,队伍启程,迎着晨起的太阳,与申屠城渐行渐远。 虽然不知道申屠夷的目的地是哪儿,但鉴于这厮这般亲自前往,想来事情不会小。 坐在马车里,叶鹿双臂环胸,下巴微扬,几分盛气凌人。 主座上,申屠夷脊背挺直,眉目冷峻,似乎看不见眼底下的任何人,包括此时此时在装腔作势的叶鹿。 一个姿势支撑了许久,叶鹿终于支撑不住,腰背塌下来,靠在车壁上。 原形毕露,那强装的盛气瞬间消散。 扭头看向申屠夷,这厮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在想什么。不过煞气依旧,让人难以靠近。 “城主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即便被卖了,也得知道卖到哪里去。 “山城。”看也未看她,申屠夷淡淡道。 山城?叶鹿一诧,“那是我老家。”她在山城生活了很多年,和叶洵,还有麦棠。 “所以,你很了解。”终于看向了她,眸子幽深,但异常坚定。 叶鹿缓缓扬眉,“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带着她呢。 “是怎样?这山城的人你都认识?你最多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真正有身份的人,你岂能见过。”申屠夷语气平淡。 “你这是瞧不起我?要说没人认识我说得通,但提起我爷爷,那可是无人不知。你知道山城的那些有钱人多少次上门求我爷爷给摸骨算命,我爷爷都不理的么?没错,我无权无势,但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在我眼里,也同样一文不值。”这种话,叶鹿不爱听。用身份来衡量一个人,那是最愚蠢的。 看着她,停顿片刻后,申屠夷才开口,“有权有势的人在我眼里,也一样一文不值。” 轻嗤一声,叶鹿扭头看向别处,“和平民百姓拉近关系,靠骂有钱人是没用的。申屠城主你可以考虑用钱收买我,兴许我会将你视为奇葩一朵,有权有势人中的清奇一枝花。” “我的钱,任何人别想染指,即便是我扔了,也不能捡。”看着她,申屠夷再次申明,钱于他来说是什么。 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叶鹿点点头,“看来,我是甭想在你这儿赚钱了。” “想的的确很美。”没错,想从他这儿赚钱,不可能。 “守财奴。”翻了翻眼皮,叶鹿无言,和他争辩不出什么结果来。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天煞孤星,身边什么人都不能有,除却那些死气沉沉的金钱。 “山城沈家,你可了解?”面色沉静,刀枪不入。 “沈?哦,知道一些。做粮食生意,据说在帝都有人。”回想了下,叶鹿确实是知道的。 看着申屠夷,他没再说什么。叶鹿盯着他不眨眼,“你又盯上人家的钱了?在申屠四城,还真够倒霉的。”城主不支持他们的发展,反倒惦记他们的钱,真是倒了大霉了。 申屠夷不解释,“听说沈家是大夫人做主,一切生意也都是她经手。” “是么?这我不知道,山城有钱人那么多,我又不是专门琢磨东加长西家短的。”摇头,叶鹿态度懒散。 “若这次你表现好,这枚金扣便赏给你。”直视前方,申屠夷抬手,那枚熟悉的金扣在他手里。 看向他,又看了看那金扣,叶鹿很是狐疑,“你认真的?不会前一步给了我,后一步就说我偷窃吧?”申屠夷的人品,她深表怀疑。 “你若想有功不受禄,我也赞成。”收回金扣,能不用花钱,申屠夷自是愿意。 “不,我要。”眸子晶亮,给上门的自然要。 “给你也不是现在,好好做事,做好了,就给你。”眸子一转,申屠夷看着她,那幽深的眸底似乎几分邪恶。 叶鹿眯起眼睛审视他,“申屠城主的心是海底针,凭我猜是猜不透。不如,你让我摸摸?”抬起手,她晃了晃手指,那指头各个纤细嫩滑。 “摸我一次,你准备付多少钱?”扫了一眼她的手,申屠夷面色无波。 “我付你钱?你应该给我钱才对。”轻嗤,他这自以为是的毛病是治不好了。 “单单是看着我,你便鼻血横流。若是动手,你的血估计会喷出来。”申屠夷所以然道。 无言,叶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你在说笑么?”这厮的自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难道不是?”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眉目间一股邪肆。 “呵,呵,呵。”干笑三声,叶鹿转头看向别处。申屠夷自恋不尴尬,她都替他尴尬了。 申屠四城很大,山城距离申屠城也很远,行了四五天的路,才进入山城的地界。 这个地方,叶鹿有许多的回忆。不过自她和麦棠离开后,将房子也卖了,她们俩便再也没想回来过。 如今重回这里,许多往事浮上脑海,一时之间,让叶鹿也安静了下来。 推开窗子,外面的景色进入眼中,叶鹿眯起眸子,“这个地方,人杰地灵。据我所知,在山城里,方士是最多的。”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里最多。 “是否人杰地灵我不知道,水土的确有些问题。”申屠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尽管低沉很好听,可是此时听在耳朵里,就是不对劲儿。 叶鹿缓缓扭头看向他,“你又准备骂我?你若骂我,别怪我攻击你,而且是用很难听的脏话,你想试试么?”竖起眉毛,她不想和他斗嘴。 “因为水土有问题,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你。”没有听她的威胁,申屠夷缓缓道。 “你大爷!”盯着他,叶鹿红唇一噘,骂道。 “那是庆王,目前居住在帝都庆王府,瘫痪在床二十载。”淡淡告知,听得叶鹿更加气不顺。 “你行,我说不过你。”甩了甩头,叶鹿不再和他争辩,他这人看起来寡言,其实刻薄毒舌的很。 看着她那紧绷的小脸儿,申屠夷的眸子染上一丝明亮。 队伍进入山城,这山城较之申屠四城中其他的城池要小一些,不过人口却很多。有钱人,和普通百姓一半一半,穷人也有,但很少。 熟悉的城池,叶鹿不禁弯起了眉眼,在这个城里,她生活了很多年。即便不是她的故乡,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队伍拐弯,穿过了几条街巷,叶鹿这才觉得不对劲儿。 这路、、、很眼熟呀! 缓缓转头,叶鹿皱着眉头看向申屠夷,“申屠大城主,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你猜。”扫了一眼窗外,申屠夷淡淡道。 “猜?还用猜么?我无数次走过这条街,即使瞎了我也能摸过去。再往前走,就是我家。”她不认识才怪呢。 身子向后,几天的时间里,申屠夷第一次放松身体。他缓缓靠在车壁上,看着她,“答对了。” 看着他的脸,尽管没什么表情,可是那眼神儿,却邪恶的很。 048、猪饲料,血象 幽静的巷子里,一个四合院大门敞开。队伍于四合院门口停下,下一刻叶鹿就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踏着台阶直奔大门,院子里干干净净,而且什么人都没有。 皱着眉头,叶鹿缓缓转身看向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申屠夷,“大城主,你不会把买了这家的人赶走了吧?鸠占鹊巢。” 看着她,申屠夷眉峰微皱,显然对于她的用词很不满意。 “是这样的叶姑娘,城主将这里买下来了。所以现在这四合院的主人,是城主。”姬先生赶紧开口解释,听得叶鹿眉毛扬的更高。 “你把这儿买下来了?真的假的!这儿又不是黄金地段,这房子也不值多少钱,四周更没有有钱人家,你买这儿做什么?”狐疑,叶鹿觉得问题重重,申屠夷是无利不起早,不会做没有收益的事情。 举步,申屠夷一步步走上来,与叶鹿擦肩而过,他没有回答,直接走进了院子里。 叶鹿转身跟上去,一边环顾四周,“我在这里生活多年,即便闭着眼睛,我也能摸清楚这里的每一个东西。” “那为什么要把这房子卖了?”如此有感情,卖了不符合逻辑。 “不卖了,难道我们要一辈子住在这里么?天地辽阔,我自然要去看看。”叶鹿认为这根本不算问题,谁规定对一个地方有感情,就得一辈子守在那儿。 “所以,你的感情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多深厚。”扫了她一眼,申屠夷淡淡道。 “你又没长透视眼,随意判定我的感情,不怕闪了舌头么?”冷哼,甩头,叶鹿越过申屠夷,朝着自己以前居住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叶鹿便发出一声唏嘘,“不过两年而已,这屋子就弄成了这样,跟柴房没什么区别。”有点生气,毕竟是以前自己住过的地方。 床已经破了,灰尘满屋,哪还能住人。 不禁几分感叹,物是人非,大概说的就是眼前这种情况。 便衣黑甲兵快速进了院子,随即便开始收拾,别看一个个五大三粗,但收拾起房间里,也细致的很。 小的生活用品全换一新,大的桌椅床也被擦拭干净,一个下午的时间,这里好像重回了以前。 站在院子里,叶鹿看着他们忙里忙外,心下有些感触。 “走。”蓦地,脑后传来一个字的命令。叶鹿一诧,回头看向申屠夷,他换了衣服,那带着黑纱的斗笠又戴在了头上。 扬眉,“去哪儿?”就算要调查谁,也用不着这么心急吧。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隔着黑纱,看不见申屠夷的脸,但想象得到,他肯定是满脸的不容置疑。 翻了翻眼皮,叶鹿点头,“走吧。”不听他的也没办法。 两人只身离开,顺着街巷,最后拐到了长街上。尽管不是主街,但喧嚣非凡,人来人往,看得出山城百姓的生活都很不错。 走在街上,申屠夷这个打扮反倒没引起过多的注意,惹来更多人注意的是叶鹿。而且,还不时的有人和她说话。 叶鹿也一直眉眼弯弯的与人打招呼,这山城的有钱人认识她的不多,但是普通人认识她的不少。 “有一年,我记得城主大人与杨城城主杨曳在山城主街上走过,百姓退避四周,那排场大的很。”边走,叶鹿一边摇着手和经过的熟人打招呼,一边道。 “两年前,那时你还在山城。”对于自己的事情,申屠夷记得很清楚,没有偏差。 “那时刚刚打算卖房子。”之后不久就卖了,她和麦棠俩人就离开了。 “卖了多少钱?”申屠夷继续道。 叶鹿立即警戒,“你什么意思?我卖房子的钱都花光了,你别想搜刮。” “看得出来。”她能顺手的拿走林府值钱的东西并当了,很显然,她很缺钱。 哼了哼,叶鹿扬起下颌,几分傲气。 一间茶楼,客人不多,但茶香四溢,飘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二楼,一个雅间,申屠夷与叶鹿坐在窗边,一边品茶,一边瞧着楼下。 看了一会儿,叶鹿才知道申屠夷看的是什么,因为对面是一家商行。商行上的匾金光闪闪,上书沈氏粮仓。 申屠夷那时就说过来山城的目的是沈家,家大业大,粮食生意满天下,他真的盯上了。 托着下巴,叶鹿也看着对面的商行,人来人往,他们家的生意真的很好。 叶鹿不懂这些生意,但是看这一个商行的势头就如此旺,全国都有沈家的商行,说他们家日进斗金绝对不是吹嘘。 只不过,眼下被申屠夷盯上了,他们还真是倒霉。那些吃进嘴里的钱,估计很快就会吐出来,然后装进申屠夷的口袋里。 蓦地,商行里出来一行人,当先一人锦衣华服,身形圆润,因为个子不算高,所以乍一看像个桶。 一瞧见他,叶鹿立即扬起了眉毛,站起身趴在窗边仔细的盯着,半晌后确认自己没认错人。 “这时间就是一把猪饲料,两年的时间,就把一风度翩翩的小伙儿催成这幅模样。”感叹着,叶鹿边说边摇头,满脸可惜。 “是谁?”申屠夷看过来,面色无波,但煞气留存。 “你是城主你居然都不知道?这是傅舒呀,两年前申屠四城文举的探花,文举的比试还是在申屠城进行的呢。”叶鹿看向他,这可算是山城的名人。 申屠夷眉峰微蹙,显然在回忆。 “两年前他可不是这模样,你认不出也在情理之中,我刚刚一下也没认出来。不过,怎么会胖成这样?小地缸一样。”两年前,他可是风度翩翩,尽管不算魁伟英武,可胜在一张俊俏的小脸儿一身书生气,总是穿着一身白衫,又是探花,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山城的姑娘。 “原来是他。”申屠夷似乎想起来了。 “看他现在穿的,锦衣华服,那靴子上的宝石比你大城主都要奢侈。看来,他是攀附上沈家了。”眯起眼睛,叶鹿边说边点头,这一番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心碎了一地。翩翩少年如今成了这个模样,又攀上了沈家,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了。 申屠夷没有说话,只是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叶鹿瞧着,一边发出一些轻嗤,不乏自己有些仇富心理。 商行里的人进进出出,一些眼熟的,但也有眼生的,这沈家的买卖做的确实很大。 “来货了。”时近傍晚,一个车队缓缓停在了商行门口。车上都是货物,用麻袋装的满满当当,很显然是粮食。 申屠夷站起身,双手负后站在窗口,眸子不眨的盯着下面。 他有这种反应,叶鹿也不禁一诧,瞧了他一眼,然后她也盯着下面不眨眼。 货物很多,但商行里的伙计也很多,来回搬运,几车的货物,不过两刻钟就搬完了。 车队离开,商行也在没过多久之后就关门了。 “关门了,还看么?”天都黑了。 “你在这儿等着。”申屠夷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挑着眉毛,叶鹿看着空空的门口,再次转身看向对面的沈家商行,大门紧闭,金匾两侧挂着灯笼,明亮的很。 只身一人,叶鹿坐在雅间里等待,天色越来越暗,最后天地之间都陷入黑暗之中。 等着,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叶鹿眼见着对面沈家商行的房顶上黑影一闪,然后那黑影便直朝她所站的窗口而来。 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下一刻肩膀一紧,拎起,放下,再睁眼,叶鹿已经无端后移了一米的距离。 而眼前,身形魁伟的申屠夷站在那儿,正缓缓的拿开抓着她肩膀的手。 “申屠夷,你真的会飞?”她知道申屠夷有功夫,只是没想到,武功还挺高。 没有回话,申屠夷将另外一只手里的袋子放到了桌子上,叶鹿立即凑过去。 拎着袋子试探了下,沉甸甸,叶鹿眼睛发亮,“钱呀?” “打开看看。”钱?她也财迷的很。 得到命令,叶鹿立即打开袋子,借着灯火,她看到的不是钱,而是盐。 “盐?”拿起一点放在舌尖,果然是盐,好咸。 旋身坐下,随着袍子飘散出来的不只是他的气味儿,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煞气。 捏着盐,叶鹿缓缓坐下,看着对面的人,她狐疑道:“这沈家,也在倒私盐?”林长博,梁子付,都和倒私盐有关系,所以才栽在了申屠夷的手上。 而林长博,他应当是太子的人,因为在辽城审林长博那时,太子亲临。 原来,申屠夷一直都在查倒私盐的事儿,这沈家,就是第三个。 “商家以盈利为本,但若侵害到我的利益,都别想好过。”申屠夷的目的,那就更简单了,老老实实做生意交税,他肯定保他们平安。 “倒私盐,不管是在申屠四城还是整个齐国,都是犯法的。但,盈利的空间的确很大,怪不得这么多商家都铤而走险。”叶鹿看着那些盐,在这个时代,盐是最重要的商品,而且只能官家卖,私人是不可以的。 “既然选择铤而走险,就得承受被发现之后的后果。”申屠夷最开始拿林长博开刀,之后就是梁子付,这沈家他也不放过。 “你怎么知道他们刚刚送来的货是盐?”叶鹿想了想,她并没有发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沈家其他的商铺都是粮食,没有盐。而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有货送到总商行来。刚刚,商行的伙计在搬运货物,每一车上层的货物两个人就搬得动。而下面的,则需要四个人,更重要的是,麻袋上有白色的霜,其实那就是盐。”所以,申屠夷没有再过多的观察,他们关了门他就潜了进去。 “原来是这样,我只顾着看人了。”反倒是忽略了这些显眼的问题。 “知道你喜欢看人,明天有个任务交给你。”灯火幽幽,申屠夷看着她,那视线有几分危险。 叶鹿眨眨眼,“什么?”她觉得,申屠夷不会有好任务交给她。 “那个探花郎,你去打探一下。”山城里,叶鹿认识的人多,而且她又是熟脸,去打探不会打草惊蛇。 “好吧。”闻言,叶鹿心下一松,更何况,她的确很想知道,那少年如玉的傅舒是怎么在两年之内变成一只猪的。 “打探可以,但是,不许吃那探花郎的猪饲料。”薄唇冷淡,申屠夷的话听在叶鹿的耳朵里,奇怪的不得了。 “什么意思?你怕我也变成小地缸?”他不是说她很丑么?还担心她变得更丑不成? “毕竟是你的专供,见到了怕是控制不住。”收起装盐的小袋子,申屠夷淡淡道。 叶鹿歪着头,琢磨了他这话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骂她呢! 抬腿,一脚踢在了申屠夷的小腿上,“你才是猪呢!” 被踢中,申屠夷动作一顿,扫了一眼自己的腿,然后看向叶鹿,“袭击我是什么罪名,你还记得么?” “谁让你骂我来着?你城主骂人就不用负责任是不是?再说,我踢你一脚你是少了一块肉还是骨头碎了,这算什么袭击?要说袭击,这样才是袭击。”说着,她猛地抬手直奔申屠夷的眼睛而去。 猛地被抓住,申屠夷看着她那两根手指头,若是他不拦住,自己的眼睛估计就要没了。 “这次袭击我的罪名,你逃不了了。”抓着她的手腕,申屠夷再次给定罪。 翻眼皮,叶鹿满脸不耐,“你这人真的很讨厌,放开我,不和你玩了。”挣,结果没挣出来。 抓着她手腕,申屠夷垂眸看着她,“变化无常,大夫居然没在你身上查到病症,我真的很怀疑。”她应该有病才对的。 咬紧牙齿,叶鹿深吸一口,“我要是有病,肯定先传染给你。” 松开她的手腕,申屠夷的手罩在了她的脸上,手指很长,所以这一罩,便将她整张脸都罩住了。 温热的手以及他手上的味道近在咫尺,叶鹿有片刻的微愣。随后,这手便一推,她身体向后倒,险些躺在地上。 “申屠夷,你才应该看看大夫。”扶住椅子,叶鹿稳住自己的身体,小脸儿有些异常的粉红。 不再理会她,申屠夷绕过她走出雅间。尽管气愤,不过最后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四合院,叶鹿很是惊讶,队伍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几个人。穿着便衣,而且还在做饭,简直就是小厮。 不过,若是能留意一下他们的手臂肩膀,就会发现,没有肌肉这么发达的小厮。 四合院已经被收拾好了,院子里不止重新被洒扫,而且还搬进来了几盆盆栽。 叶鹿环顾了几圈,随后走向那盆栽。一手环胸,一手摸着下巴,叶鹿看着那盆栽,又看了看申屠夷,“你说,这盆栽能活几天?”有申屠夷在,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不会活太久。 “肯定比你活得久。”从她身边走过,申屠夷声线低冷。 叶鹿不甚在意,他现在这种威胁,对她已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回到自己以前居住的房间,这里也被收拾好了,而且床已经都被钉上擦干净了。崭新的被褥放在上面,床幔也挂在两侧,颜色很得叶鹿的心。 眉眼弯弯,没想到这帮汉子心还挺细,布置的这么好,比她做的都好。 离开这里这么久,曾以为这辈子她和麦棠都不会再回来了。天大地大,总是不能在这一个地方直至终老。 离开这里的时候,她和麦棠就做好了准备,这辈子前半生先四处走走。待得年纪大了,就买个房子安生下来。 只是没想到,她现在回来了,麦棠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很羡慕。 转念一想,这房子,现在属于申屠夷呀! 这厮,买这个房子到底什么意思?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地段的房子没什么发展,并不值钱。 他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买这个房子干嘛? 琢磨着,但还是搞不懂申屠夷到底想干嘛。不过,这房子他买了也就买了,凭借他的财力,定不会把这个房子弄糟。 探花郎?明儿她得去打听打听。这山城的人她认识不少,想问出点儿八卦来,还是很容易的。 这一晚,叶鹿睡得安然,在这个房间睡了这么多的日日夜夜,还是有感情的。 翌日一早,叶鹿洗漱干净,前往正厅吃早饭。 正厅其实很小,但这里是以前叶洵待的时间最多的地方。他会在这个地方喝茶,然后擦拭他的手杖。 尽管眼睛看不见,但在这个院子里,他生活无碍。 早饭已经摆好了,叶鹿走进主厅,然后便一屁股坐到了饭桌前。 这些汉子,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足以和专业的厨子媲美。 拿起筷子,准备先动手,结果这筷子伸出去了,她手背忽的一痛,抬头,只见申屠夷从隔壁缓步走了出来。 “干嘛打我?我吃完还要去干活呢。”交代给她的任务,她自是得去完成才行。 “我没就坐,你敢先动筷?”走过来,坐下,申屠夷看向她,面色无波,但是吓人的很。尽管他没任何的情绪波动,可是那煞气,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 撇嘴,叶鹿拿着筷子等着,等着他先动手。 慢悠悠的,申屠夷动筷,那边叶鹿立即动手,恍若和他争抢一般,风卷残云。 申屠夷夹菜的动作卡在那儿,看着她那吃相,最后缓缓放下了筷子。 头不抬眼不睁,叶鹿只顾着往自己嘴里塞,吃掉了一大半儿,她灌了一杯茶,然后放下筷子起身离开,头也不回。 申屠夷自始至终坐在那儿没有吃一口,看着她离开,复又看了看眼前的饭菜,盘子里只剩下一些配菜,还被她拨弄的乱七八糟。 缓缓深吸口气,申屠夷站起身,这早饭,不吃了。 离开家,叶鹿慢慢悠悠的拐到了大街上。这个时辰,街边的小铺都开张了,还有挑着担子卖烧饼豆花的,热闹的不得了。 “小鹿呀,你怎么回来了?”蓦地,一个挑着豆花的小哥迎面走来,一眼看到了叶鹿,当即热情的打招呼。 “豆花哥哥,今儿你也很准时哦。”叶鹿眉眼弯弯,这人她太熟了。 “风雨无阻,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准时。”小哥笑,牙齿又白又整齐。 “还是小哥你有职业操守,这卖东西,卖的不只是货物,还有责任嘛。来来,给我来一碗豆花。”边点头边说,叶鹿恍若品评一般。 “得了,这就给你盛!小鹿啊,你这个时候回来,想必是为了给叶老爷子扫墓吧。你哪天去,叫上我一起。当初,老爷子跟我说,要娶妻就娶个属猪的能生儿子,娶其他属相的都没戏。去年,我就娶了,她就是属猪的,今年年初,就给我生了个大胖儿子。”拿着粗大的竹筒,小哥边说话边舀豆花。 “是么?大喜事啊,恭喜恭喜。喏,这块银子就当是我给小侄儿的见面礼了。”拿出两块碎银子出来,叶鹿很是大方。 “这、、、好吧,谢了。”小哥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随后收了起来。 拿过豆花,叶鹿笑眯眯,“别客气,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诶,对了,我昨儿瞧见探花郎傅舒了,才两年的时间,他怎么胖成那个模样。想当年,我可还花痴过他一段时间呢,昨天吓了我一跳。”顺嘴的,就问起了傅舒的事情。 小哥闻言,立即竖起指头让她小点儿声,一边扭头四处看了看,然后小声道:“那探花郎可不是以前的探花郎了,他傍上了沈家的大夫人。听说为了满足大夫人,每天都要喝数不胜数的补药,然后就补成那个模样了。”边说着,小哥一副鄙视又羡慕的表情。 叶鹿微微张嘴,很是惊讶,怎么会这样? “沈家大夫人?她得有四五十岁了吧。”探花郎很年轻,今年撑死二十五岁。 “这句话你没听过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小哥压低了声音,可是话语表情却很淫荡猥琐。 叶鹿拧眉,“真的假的?不会是大家瞎掰的吧?” “整个山城都知道,那酒馆里,平时没事儿大家说的都是沈家的风流事。你要是想听听,赶在晌午的档口你就去听听。”人人都有一颗八卦之心,这种桃色话题,都喜欢听。 叶鹿皱着鼻子想了想,“多谢小哥了,我这许久没回来,一些闲事都不知情。” “没事儿啊你就常回来,想知道什么跟我打听。”小哥拍拍自己,很是仗义的模样。 “谢了,你快去忙吧,我晌午就去听听。”笑的贼星星,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专门想听那些风流韵事的。 会意的笑笑,小哥挑着担子离开,叶鹿拿着豆花,站在原地想了想便转身回了家。 这傅舒傍上了沈家大夫人,想想还真是让人受不了,不止年龄差距大,这在道德方面也立不住脚呀! 拿着豆花回来,院子里,姬先生正在给盆栽撒药粉。 “怎么了,一晚上就生病了?”走过来,叶鹿看着那盆栽,的确有点发黄了。 “是呀,所以,撒点药。”姬先生点点头,这种情况,在他看来并不稀奇。 叶鹿也心领神会,肯定是因为申屠夷在这儿,否则这盆栽也不会一个晚上就发黄了。 “姬先生,请你吃豆花。”将竹筒递给姬先生,叶鹿早上故意抢饭,吃的太多了,实在吃不下去了。 看了看竹筒,姬先生缓缓接过来,“这是叶姑娘特意买给在下的?” “嗯、、、是。”点点头,叶鹿眉眼弯弯笑起来,诚意十足。 “多谢了。”姬先生笑,其实心底很清楚。 转身离开,叶鹿挪到了主厅,申屠夷正在煮茶。 茶香四溢,尽管不知道是什么茶,可是的确好闻的很。 走过去,叶鹿脚步略有迟疑,最后在椅子上坐下,盯着那煮茶的小壶不吱声。 “打探出什么来了?”她不吱声,不代表申屠夷不会问。 看向他,叶鹿缓缓的抬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般来说,一个年轻的男人委身于年迈的女人,是什么心态?” 抬眼,申屠夷看向她,“年轻的女人委身于年迈的男人,目的是什么?” “钱呀。”很简单。 “同理。”男人女人都一样,没有特别。 “这就不对了,年迈的男人和年迈的女人是不一样的。男人年纪大了,这在体力上就不行了。所以,年轻的女人和年迈的男人在一起,被恶心的次数会很少。可是,年迈的女人就不一样了,豆花小哥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怕的很。这年轻的男人跟了她,估计得累的半死不活。”她深觉得豆花小哥说的很对。 眉峰缓缓皱起,“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微微凑前些,叶鹿眯起眸子,“探花郎跟了沈家的大夫人,据说是因为满足不了大夫人,所以夜以继日的喝补药补身体,两年的时间就补成了那个模样了。你说,要是照这么下去,他肯定得早死呀!这样一来的话,他得到再多的钱也没用啊,没时间花了。” 看着她,申屠夷没有言语,停顿了将近两分钟后,他猛地抬手,以一根手指狠狠地弹在了叶鹿的脑门儿上。 “哎呀,好疼。”捂住脑门儿,叶鹿小脸儿皱在一起,疼的她脑袋里嗡嗡响。 “出去了一趟,就打探出这些没用的消息。你的小脑袋瓜,从此以后不许再琢磨这些东西,否则,我就把它拧下来。”言语淡淡,可是听起来却格外的慑人。 “我就是复述我听到的,又不是我瞎编的,打我干嘛?再说了,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噢,我倒是忘了,城主大人是禁欲的,不了解这些。”放下手,她脑门儿上一块红,显眼的很。 眸色微冷,叶鹿抿唇,几分偷笑的转开视线,攻击到了他的痛处,她很是开心。 而且,她现在有足够的理由怀疑,申屠夷这厮大概对男色女色都激动不起来。 “那城主大人的意思就是,这事儿不可信喽?那你说傅舒是怎么在两年之内变成那个模样的?”叶鹿反倒觉得可信,这沈家大夫人没准儿真的将傅舒小鲜肉据为己有了。 “我没有说这个事情不可信,只是不想听那些桃色流言。”倒茶,申屠夷淡淡道。 几不可微的撇嘴,叶鹿哼了哼,“是个人都喜欢听这种事儿,城主大人还真是别致。傅舒傍上了沈家大夫人是真的,昨天瞧他那模样,估计现在还管事儿呢。怎么样,要不要先把他抓起来?”傅舒那个文弱的样子,想抓他很容易的。 抬眼,申屠夷看向她,“抓他,然后呢?” “如果沈家大夫人那么在意他,估计会报官?不过他们沈家人多势力也大,估计也会自己找。不如就把他杀了,然后扔到大街上,肯定有人报官,这样城主大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入他家了。”眨眼,叶鹿这主意虽然好,但未免有些血腥。 “倒是心狠手辣。”申屠夷这话不像鄙视嘲讽,反而像是在赞扬她。 “你同意?”扬眉,叶鹿不信申屠夷还会采纳她的意见。 “不同意。”显然,申屠夷自是不会用她的意见。 轻嗤,“那你还问我!”夺走申屠夷面前的茶杯,叶鹿一口气喝光,随后略得意的把杯子放回去。 “三日后沈家大夫人生辰,你要备上一份厚礼去庆贺。”申屠夷又倒了一杯,然后快速的拿起来,免得被叶鹿抢走。 “厚礼?我?我没钱。”立即摇头,她才不会掏钱呢。 “我准备。”这次的眼神儿,绝对带着鄙视。 “那还差不多!不过,我和沈家又没什么关系,去给人家庆贺生辰,不会很奇怪么?”想了想,叶鹿觉得她去不太合适。 “我与你同去。”看着她,申屠夷满目的不容置疑。 眨眨眼,叶鹿点头,“好吧。那,我的身份不用乱编,你跟着我的话,你是我什么人?”沈家那可是大户人家,身份不清不楚的人,人家可不会放行。 “随你。”申屠夷似乎不想花时间来考虑这些事情。 “不然,说你是我远房叔叔吧!”他们俩这外表,若说叔侄关系,估计能骗过去。 眉尾缓缓扬起,申屠夷盯着她,眸色幽深,显然不满意。 红唇弯弯,“瞧你,干嘛我一说什么你就生气,不满意就说嘛。要不这样,就说你是杨城的方士,咱俩是同行,这就没人会搜查你了。” 她爷爷是个方士,她继承了衣钵,尽管不是很灵通,但这山城几乎都知道。她结交的朋友也是方士,这很合理。 “好。”倒了一杯茶,申屠夷推到她面前。 看着他,叶鹿缓缓拿起茶杯,“尽管我不懂茶,不过城主大人煮的茶确实很香。”喝了一口,确实很香。 “这杯免费的,不收钱。”将茶壶里的茶叶残渣拨出去,申屠夷做的很认真。 他这个模样倒是很稀奇,尤其垂眸时的眼睫,很是好看。 红唇弯弯,叶鹿放下杯子,“申屠夷,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其实你有的时候看起来很温顺。” “温顺。”手上的动作一顿,申屠夷重复这两个字。 “嗯。”歪头看着他,他现在的模样真的挺温顺的。 缓缓抬起眸子,英挺的眉目间,冷峻揉着煞气,完美融合,让人难以靠近他。 看着他,叶鹿轻咳一声,“当我没说。”起身,准备离开。 迈出两步,莫名的左脚绊右脚,“哎呀!”她整个人扑在地上,五体投地。 扬眉,申屠夷看着她,“平身。” 撑着地面爬起来,叶鹿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手掌,都擦破皮了。 忍不住龇牙,猛地甩头瞪了申屠夷一眼,“谢主隆恩。”话落,快步离开。 好不容易这两天都很平静,她也没再倒霉。本以为还能继续坚持呢,结果忽然间的就又跌倒了。 按照这个势头下去,叶鹿觉得自己迟早得死在申屠夷的手上。 沈家大夫人的生辰,很快到了。庆贺大夫人生辰的,皆是山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叶鹿觉得自己完全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这主动的跑去给人家庆贺生辰,实在奇怪。 不过,她瞧见了姬先生拿过来的礼物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她若是能拿出这种礼物来,相信沈家的人肯定不会认为她是下层人了。 一颗鹅蛋一样大的玻璃种翡翠,透明的,恍若一块剔透的冰。 眼睛睁的大,叶鹿拿着那块翡翠,连声赞叹。 “真要把它送出去呀?太奢侈了。”这么一块翡翠,价值连城。 姬先生点点头,“这样才能彰显叶姑娘的身份。” “身份?我情愿不要身份,把这个给我吧!不然,我拿着它跑路也行。”她情愿被申屠夷再次通缉。 “你可以试试。”冷峻的低音从脑后飘过来,叶鹿当即笑起来。 “申屠城主也有这么大方的时候,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在城主大人这儿发挥到了极致,我也深切理解了这句话。”扭头看着申屠夷,他穿着暗色的长袍,阳光下,那长袍上绣的金丝闪闪发光。 “走吧。”淡淡的扫了叶鹿一眼,她捧着那翡翠,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 “嗯。”点点头,叶鹿把那翡翠装进了紫檀的盒子里,里面包着深紫的丝绒,高端大气上档次。 包装好,叶鹿拿在手上,与申屠夷出了门。 只有他们二人,前往沈家,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也同样前往沈家的大户。 这山城的有钱人其实很好认,看他们的小厮就知道了。本地的小厮几乎都是熟脸,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谁家。 申屠夷还戴着斗笠,挡住了他的脸。不过他长得高,身上还有一股遮掩不住的煞气,即便遮住了脸,也仍旧显眼。 叶鹿走在他身边,被衬托的更是娇小不已。 “大城主,一会儿你别催着我做事,沈家的宴席肯定特别好,我要吃。”叶鹿先讲好,免得忙了一遭,连饭都吃不上。 “沈家的猪饲料,大概很合你的胃口。”淡淡的声音从黑纱下飘出来,听得叶鹿皱眉。 “这话你倒是记得清楚,我说别的你怎么不记得?”用她的话来骂他,不会自己创造去? “吃你自己的,我有事情要办。”申屠夷同意了。 眸子一转,叶鹿看向他,“你要做什么?” 申屠夷不语,很显然不会回答。 轻嗤一声,“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 沈家所在的地方富人云集,四周的宅邸都是大户人家,各个高门大院,有气派的很。 拐上了这条街,眼前出现的就是各色马车,将这条街道都堵住了。 所幸俩人走路而来,在这些马车中穿梭自如。 “你说咱俩连马车都没有,算什么有身份的人。”也幸亏手里拿着一个宝贝呢,否则非得被赶出去不可。 申屠夷并不理会她,朝着沈家走,几乎不用找,那大门敞开,各色穿着绫罗的人正在往里走。他们有的身后跟随着小厮,有的跟随着丫鬟,手上无不捧着大礼。 深吸口气,叶鹿弯起眉眼,甜美可人,更是喜气洋洋。 踏着台阶往上走,申屠夷走在她身后,大门口处,沈家的管家以及小厮正在收礼记账。 那大门口两边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锦盒礼品,堆积成山。 走上去,叶鹿一脚踏过门槛,随即她便动作一顿,停在了那里。 身后,申屠夷紧随,黑纱下,他自是看到了叶鹿的动作。眉峰微蹙,他随后便伸手,揽着叶鹿越过了门槛。 “这位是、、、”管家看着这两个人,很显然并不认识。 “噢?我是叶鹿,布衣大士叶洵的孙女。正巧这两日回到了山城,听闻大夫人生辰,特来恭贺。”回神儿,叶鹿扯着嘴角笑,可是却明显不自然。将贺礼送上去,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申屠夷,脸色不太好。 管家收了礼盒,打开一瞧,当即笑开花,“叶姑娘请!” 049、杀破狼现身 大概是因为那份贺礼太大,管家只顾着收礼了,连申屠夷那么奇怪打扮的人都没注意拦下来。 俩人成功的进了沈家,眼前的院子里,人满为患。 沈家的小厮丫鬟各个穿着一新,这大夫人的生辰,看起来和皇帝老子的生辰没什么区别,整个府邸上下同庆。 走在人群中,叶鹿脸上的笑消失,澄澈的眸子也被一缕担忧所覆盖。 俩人朝着院子的边缘走,随后拐上了长廊,前后都有人经过,今天这沈家的确热闹的很。 “你刚刚怎么了?”叶鹿一直不说话,申屠夷索性先问了起来。 叶鹿微微皱眉,扭头看向他,“我觉得,今天可能要出事儿。” “什么?”隔着黑纱,申屠夷也看得到她担忧的小脸儿。 “可能会发生见血的事情,你小心点儿。”她不是很确定,但一迈进沈家的大门,这感觉就上来了,而且有点熟悉。 “一会儿你自己尽量呆在人多的地方,不要乱走。”申屠夷声音很低,他要单独去办事,叶鹿只身一人,也很不安全。 “嗯。”点点头,叶鹿不再嬉笑,这种感觉,太熟了。 四下看了一眼,下一刻,申屠夷便只身走开了。叶鹿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不禁轻叹口气,估计今儿真的会有见血的事情发生。 踏进沈家大门的那一刹那,她眼前便血红一片,那是纯正的鲜血,颜色瘆人。 尽管她不晕血,可是忽然的出现这种画面,她想不晕都不行。 这府里的人越来越多,人声鼎沸,都是山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叶鹿大都有耳闻。 “叶鹿?”蓦地,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很轻柔。 转身,只见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穿着粉色的长裙,身段婀娜。 看着她,叶鹿的视线从她脚底滑到头顶,这个女子,富贵安稳相,这辈子生活都会很安稳平顺。 “不记得我了?我可记得你。四年前,我爹带我去求叶洵先生摸骨批命,那时咱们还玩了一个下午呢。”走过来,女子歪头看着叶鹿笑,一边说道。 叶鹿回想,随后点头,“我想起来了,穆小姐。”想起了眼前这姑娘是谁,书香世家的小姐,据说祖上是还出过当官的。 “不用叫我小姐,咱们那时玩了一下午,你一直叫我名字来着。”穆青若摇摇头,不喜如此见外。 “好吧,青若。你今天也是来庆贺这沈家大夫人生辰的?”点点头,叶鹿弯起眉眼,甜美异常。 “我爹拽着我过来的,说是可能会碰到不错的公子,让我瞧瞧。”边说着,穆青若露出略鄙夷的神情。 “公子?眼下可没见着公子,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倒是多得很。”往人多的地方一看,哪有像样的公子。 “不说这些人,单单是那傅舒,只要想起来我就觉得生无可恋。这世上,没有男人能靠得住。”穆青若微微摇头,甚是可惜的语气。 叶鹿看着她,蓦地道:“原来当年你也花痴过傅舒?不过,估计当年花痴过他的女孩子,现在都心碎了一地吧。我听说,他跟了沈家大夫人了。”压低声音,叶鹿开始八卦。 穆青若点点头,同样压低声音道:“没错,他们俩就是那档子事儿。不过对外,傅舒是沈家商行的管事。可是人人都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管事,纯粹是大夫人养的小白脸儿罢了。”穆青若也不否认自己当初花痴过傅舒,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当年山城里一大半儿未出嫁的姑娘都花痴过他。 “两年的时间,他就肥成了那个德行,当年的风度翩翩,可都不见了。”想想还是可惜的很。 “什么风度翩翩,现在看到他就恶心。以沈夫人的年纪都能做他娘了,他们俩人缠缠绵绵,单单是想象一下,我就鸡皮疙瘩掉满地。”穆青若边说边撇嘴。 叶鹿轻笑,眉眼弯弯,“那当初,他们俩是怎么勾搭上的?”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而且城里传的也大都不一样。但最开始的起因,好像就是傅舒他爹两年前忽然发病,他没钱医治,然后不知怎么的,沈夫人就赠给了他一些钱。之后,就这样了。”摊手,这世道,甭管女人还是男人,有钱才行。 “原来是这样。”点点头,只要和钱搭上关系,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今儿沈夫人生辰,一会儿傅舒就会出现。你得仔细瞧瞧,他可是完全没有以前的样子了。”穆青若好似还在哀悼当年那个如玉般的少年。 “人真多,他那小地缸似得模样,肯定得被埋起来。诶,那几个人不是咱们山城的吧,没见过。”往人群中看,叶鹿发现了几张生脸。 穆青若也看过去,然后摇头,“不认识,外地来的吧。” 逐一审视,叶鹿微微皱眉,“都有武功,不是一般人。” “你这眼睛真是好用,尽管你不似叶洵先生那般有道行,可是也不一般。”穆青若看着她,很是稀奇。 “你的眼睛也非凡哦,这么快就被你看穿了。”叶鹿笑起来,她喜欢听别人奉承。 穆青若笑声好听,俩人站在长廊上,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不时的八卦一下,叶鹿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申屠夷还没回来,这边过生辰的主人家过来了。 叶鹿和穆青若俩人立即睁圆了眼睛瞧,尽管距离远一些,可是看的依旧清楚。 “那就是沈夫人,瞧瞧她,看起来还算年轻吧。”指着那走出来的一行人,那当中一个美妇人就是沈夫人。 她保养的很好,看起来还不到四十,长裙华贵,发式妆容精致,相信年轻时样貌相当标致。 她身后,跟随的都是沈家商行的管事,其中包括傅舒。以他现在的模样,在那管事人群中绝对算不上上等,像个小地缸似得。 因为沈夫人出现,今日所有来庆贺的宾朋皆迎面过去开始祝贺,一时间,热闹的不得了。 叶鹿的视线逐一查看,先不说这些宾朋如何,这沈家的人除了大夫人,居然一个都没出现。 现在这沈家是大夫人一手遮天,眼下看来还真是这样。她掌管着一个家,以及全国所有的生意,这个女人当真不简单。 与上前恭贺她生辰的宾朋寒暄,沈夫人言语有度,眉眼之间还有着那么一股家主的气派。 “叶鹿,你瞧见沈夫人头上戴的簪子了么?据说那是从大晋来的,价值连城。”穆青若瞧着沈夫人头上金光闪闪的簪子,一边叹道。这些光鲜亮丽的首饰,女人都喜欢。 “大晋?这沈家还和大晋有生意往来呀?”倒私盐,这源头,申屠夷好似一直没查出来。 “应该是,年前的时候,听说沈家招待过来自大晋的客人。”穆青若点点头,大概是。 微微皱眉,大晋?要真是和大晋扯上关系,甚至倒私盐,那可是灭三族的罪过呀。 申屠夷还在这儿查呢,如果真的查出来什么,他肯定会把沈家的人都砍了。 再次看向那沈夫人,她气派很足,而且略微冷淡,高高在上。 再看那傅舒,这小地缸一直跟在沈夫人的身后,像个保镖似得。其他的管事倒是和宾朋寒暄几句,唯独傅舒什么话都不说。 这沈夫人,在叶鹿看来,是个颇有手段的人。但是,看起来她以前的生活应当过得很艰辛,属于大器晚成。 “可惜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了。”穆青若还是叹息,当年在这山城,傅舒可是很有名气的。有文才,有样貌。 “这男人呀,最不能看的就是外表。素有南国美男子之称的杨城城主,那就是一个桃花精,满身桃花。若是女人沾染上,这辈子就算毁了。”叶鹿不乏有卖杨曳的嫌疑,忠告全天下的女人不要被他的名号和外表迷惑了。 “我见过,那时和申屠城主在杨城大街上经过。申屠城主坐马车,没见着长什么样儿,但杨城主骑着白马,的确是南国美男子。”想起来,穆青若不禁笑,那绝对是美男子。 扭头看向穆青若那表情,叶鹿不禁微微摇头,看吧,她就说杨曳是桃花精。任何雌性都拒绝不了他,无力抵抗。 那边,沈夫人与宾朋寒暄过后,众人便开始朝着今日开宴的地方转移。 叶鹿与穆青若对视了一眼,随即俩人也并肩跟随,尽管对今日这场面不喜欢,但是宴席可一定得吃。 宴席设在沈府东厢,那主厅之内是重要人物落座的地方,还有十几桌的宴席,摆在了外面。 叶鹿与穆青若寻了个最靠边的位置坐下,环顾四周,申屠夷依旧没有影子,叶鹿不禁几分担忧。 谁知道他到底去查什么,但这沈家的护院也很多,只求他别被发现。 若是发生冲突,他这城主的身份暴露,那可就难看了。堂堂城主乔装打扮的跑到这里来偷偷摸摸,脸可都没了。 菜品逐一而上,这沈家的丫鬟小厮特别多,在宴会场上穿梭,不过片刻,菜便摆了满桌子。 不愧是有钱人家,桌上的菜都是上品,尤其最后一道童子献寿,用超大个的萝卜雕刻的装饰摆在盘中间,好看的不得了。 叶鹿不禁唏嘘,在城主府她都没吃过这样夸张的菜。 穆青若出自书香门第,而且四周还有人,她规规矩矩。叶鹿则一直在看四周,因为她莫名的觉得后颈发凉,这不是什么好预兆。 蓦地,就在主厅那里传来沈夫人说话的声音时,一声惊叫穿透云霄。 叶鹿肩膀一抖,随即便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主厅那边,大管家快步走到门口,扬声喊道。 不过片刻,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从宴桌间穿过,过于慌张,撞翻了桌子上的盘子。 “管家,夫人,不好了,死人了!”小厮跑到主厅门口,台阶也没爬上去,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受到了惊吓,他整张脸都煞白的。 “死人了?”一听死人了,所有宾朋立即交头接耳。死人对他们来说不稀奇,但是这个时间死人,的确稀奇。 主厅里,以沈夫人为先,所有管事跟随,立即朝着死人的地方而去。 叶鹿也立即起身,宴会场上的宾朋也陆续跟随,一场生辰宴会,被中断。 发现死人的地方是沈家的大厅,这里平时用作沈夫人与众管事议事之用。 装潢华丽,地砖好像还镀上了一层金粉,奢侈至极。 而此时此刻,一个人就趴在大厅正中央,正面朝下,血从他身下蔓延出来,恍若一朵绽开的红莲。 看热闹的人停在大厅外观瞧,沈夫人则走进了大厅。两个护院在沈夫人下了命令后,将那尸体翻了过来,围观的宾朋再次发出唏嘘之声,这是沈家二公子。 沈夫人的丈夫是大公子,早在四年前就去世了。这府中,还有二公子以及四公子,但沈家的生意都被大夫人掌管,可想这二公子和四公子都没什么权利。 并且今天沈夫人生辰,二公子和四公子都没出现,可见关系并不好。 如今,这二公子居然死在了这里,实在蹊跷。 听着身边的人议论纷纷,叶鹿眉头皱的紧,暗暗祈祷这不是申屠夷做的。 “夫人,是二公子,您看这怎么办?”管家也满面为难,看起来为难的并不是死的是谁,而是在这个日子发生这种事儿。 “报官。”沈夫人镇定自若,一个死人在她面前,对她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是。”管家立即答应,随后派人去报官。 叶鹿站在门口看着,视线从大厅里每个人的脸上掠过,那些管事都很惊讶,而且有两个人较为惧怕,惧怕的应该是尸体。 而那傅舒,尽管现在像个小地缸,可仍旧还是以前那文弱的模样。但他居然没有惧怕那尸体,反而一直站在沈夫人的身边,看起来坚定的很。 扭头环顾了一圈,仍旧不见申屠夷的影子。叶鹿缓缓向后退,准备离开去找申屠夷。 “叶鹿,你去哪儿?”刚刚退到边缘,她衣袖就被穆青若拽住了。 “我害怕尸体,不能再看了,去透透气。”叶鹿扯了个谎。 “你别乱走,我刚刚瞧见这府里的护院都过来了。你乱走的话,小心被当成凶手抓起来。”穆青若也害怕,她面前就是她爹,紧紧地站在她爹身后,不敢往大厅里看。 闻言,叶鹿更着急了,点点头,她便转身离开。 因为所有的宾朋以及丫鬟小厮都跑到了大厅,除却护院,所过之处清净异常。 叶鹿躲避着护院,一边四处观瞧,寻找申屠夷。 可是这厮不知道去哪儿了,完全没有影子。 死的是沈家的二公子,也就是沈夫人的小叔子,他为什么会死?他死了对谁有好处? 叶鹿脑子里转着这些东西,一边猫腰溜到了长廊的尽头。下去,然后顺着鹅卵石小路跑到一栋小楼前。 贴着门边,稍稍看了一下四周,叶鹿准备挪到其他的地方去瞧瞧,不想忽然听到小楼里有人说话。 立即竖起耳朵,叶鹿紧紧地贴着门板,里面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老二死了,下一个就是我。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恐慌和仇恨。 “你别急,咱们只要赶在她下手之前先下手,这所有的家业就是咱们的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纤细但狠毒。 “想对她下手,你别忘了,她身边有那么多的高手,想近她身都困难。”男人觉得很难。 “哼,只有你才会用那么笨的法子。不能硬拼,只能智取。”女人似乎另有主意。 “那你说,怎么智取?”男人冷哼了一声,明显暴躁。 “瞧好吧,只要到时候你别忘了,这沈家的家业得分我一半。你若食言,那我只能在你身上再‘智取’一回了。”女人几分得意。 “你看你,这还没得手呢,就开始怀疑我的忠诚了。我能安稳的在这沈家活到现在,还不是仰仗你的聪明才智。小宝贝儿,你放心吧,只要你不学那个女人,你想怎样都行。”男人轻哄,哄得女人笑。 叶鹿皱眉,听这意思,这个男人大概就是四公子了。这个女人呢?他夫人? 怪不得沈夫人想要这二公子和四公子的命,他们俩应该也在找机会要她的命。这看的就是谁更聪明,手更快了。 目前来说,沈夫人手更快一些,二公子已经死了。 猫着腰,叶鹿打算尽快溜走,以免被抓到。 沿着小楼的右侧,叶鹿朝着后面挪,可谁知道,在她转过拐角处时,脑袋猛地撞到了一个硬物。 猫腰前行的姿势卡在那里,叶鹿心头暗叫不好,一眼瞄到了近在眼前的一双靴子,紫金相接,华贵异常。 这靴子她不认识,所以这也是个生人。叶鹿当即扭头猫腰往回撤,但她也只来得及迈出去一步而已,下一刻后颈一紧,她整个人就被拽回去了。 双脚离地,她被拎起来,然后按在了小楼拐角的柱子上。 脸贴着柱子,叶鹿不知身后的人是谁,可是他力气这么大,可见有点功夫,她哪是对手。 “好汉饶命啊!我就是迷路了,绝不是来偷听的。”赶紧求饶,她张开双手抱住柱子,像个树袋熊。 “可我是来偷听的。”略轻的男音从脑后传来,这声音好听的恍若春风。 “啊?那、、、英雄您真是不拘小节呀,哈哈。我不知道英雄是谁,也没看到英雄的脸,英雄放了我吧。”连声求饶,在这方面,叶鹿觉得自己堪称典范。被申屠夷压迫的,她现在极其擅长求饶。 “嘘,小点声儿。”身后的男人似乎贴近了些,他的声音很好听。 咽口水,叶鹿一边点头,“行行行,英雄说什么都行。那个,先放开我吧,我绝对不会对外说的。” “真的?若是我放了你,你跑出去当即就大喊这里有贼人,那怎么办?”男人声音很轻,听起来他根本就不怕叶鹿去喊。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儿?虽然我胆子小,但骨子里也向往绿林好汉,好汉是绝不会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儿的。英雄,您放了我吧,我家中还有个襁褓小儿需要我照顾呢。”胡说八道,叶鹿极其擅长。 拎着她的人微微松了劲儿,叶鹿悬起的双脚也缓缓着地,不由得松一口气,看来今儿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算命的人向来算不了自己,若是能算自己,她今儿肯定不会迈进这沈家的大门。 “那个、、、英雄,我也没见着你的脸,也不知道你是谁,哪怕以后迎面相逢我也认不出你来。你就放了我吧,咱俩就当从来没见过。”说着,叶鹿松开了抱着柱子的手,缓缓朝着自己的后背伸去。 一点点,一寸寸,她依稀的碰到了身后之人的衣袖。只要能抓到他的手,叶鹿就能记得住他。想要找他,轻而易举。 然而,她即将要摸到那只手的时候,她后背却忽然一松,那人松手了。 微微眯起眸子,叶鹿也收回手,“谢谢英雄不杀之恩,谢谢呀!那不知,我现在可以走了么?”小声的询问,不过却没有得到回应。 咬了咬唇,叶鹿摸着眼前的柱子,稍稍的朝旁边挪了一下,“那英雄,我走了。” 又挪了一步,叶鹿无端觉得自己被一股煞气包围。猛地转身,一个魁伟的暗色身影站在她身后,斗笠黑纱遮面,不是申屠夷是谁。 “你在干什么?”低冷的声音从面纱后飘出来,申屠夷远远地就瞧见她一个人站在这儿,自说自话。 “你回来了?刚刚那人是你?”低头看向申屠夷的靴子,是暗色绣着金线的,不是刚刚她看到的那双。 “刚刚有人?”申屠夷声音更冷。 “嗯,他说他在偷听。”反手指了指小楼,这么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偷听,这种人也不多了。 “你呢?”尽管看不见他的脸,但也想象的到黑纱下他的表情。 “来找你呀!那边死人了,不是你做的吧?”仰脸儿看着他,叶鹿有些怀疑。 “当然不是。你看到那个人的脸了么?”否认,他没有杀人。 “没看到,我要是看到了,你觉得我还会活着么?本来我想摸他手来着,可是他躲开了,不然我肯定能知道他是谁。”略遗憾。 停顿片刻,申屠夷抓住叶鹿的手臂,“走。” 由申屠夷带领,俩人穿过偌大的府邸,没碰到一个人。在前厅,那些看热闹的宾朋都还在。 官府还没来人,申屠夷趁机带着叶鹿离开沈府,过于忙乱,并没有人阻拦他们。 “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今天得有见血的事儿发生。果然啊,不出我所料。不过不是你做的就行,堂堂城主,像个小偷似得已经够丢脸的。再偷偷摸摸的杀人,成什么样子。”顺着巷子往家走,叶鹿也放松了许多,开始侃侃而谈。 申屠夷并没有搭理她,黑纱之下,也看不清他的脸。 “那二公子应该是被沈夫人弄死的,沈家仅剩二公子和四公子两个本家人。他们俩应当一直想把自家生意大权从沈夫人手里抢回来,而且逮着机会一定会杀了她。所以,她先下手为强了。”叶鹿觉得很合理。掌管那么大的家业,杀个把人不算什么。 “你怎么确定是沈夫人下的手?东厢开宴的时候,不管西厢还是大厅都没人。”申屠夷开口,声线冷淡。 “是么?沈家那么多的下人和护院,都跑到东厢去了?”皱眉,这是刻意清空么? “我自如行走,没碰到人。”最起码,申屠夷是没碰到。 “那也不是四公子做的,他和一个女人在说话,我都听到了。按照他的意思是,二公子是沈夫人杀的。”叶鹿眨眨眼,其实最怀疑的还是沈夫人。 “这些事情官府会查的,不关你事。”申屠夷对谁杀了二公子并没有兴趣。 撇嘴,“那城主大人你想找到的东西找到了么?我可听说,这沈家好像和大晋的商人有来往。这倒私盐,是不是也有大晋一份儿呀?”从穆青若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申屠夷,叶鹿觉得很麻烦。 商人重利,大晋那边若是一直渗透,难保不会有越来越多的商人都跟着倒私盐。 “嗯。”申屠夷回了一个单音,叶鹿立即扭头看向他。 “还真和大晋有关系?正常做生意没人管,可是和大晋一同倒私盐,这属于叛国了吧?”罪过大了。 没有再回答,申屠夷什么都不再说了。 叶鹿哼了哼,这大晋她没去过,若是有机会,她还真想去看看。 都说大晋的人无论男女都很彪悍,具体彪悍到什么程度,她想象不出来。 回到四合院,申屠夷就不见了影子。叶鹿喝着水,一边查看院子里的盆栽,发黄的情况愈发严重。只要有申屠夷在,这些绿色小生命就活不了多久,简直造孽。 摇摇头,叶鹿将这几盆盆栽一个一个的挪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尽管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可以试试。她是九命人,又是杂草命,生命力旺盛。 记得以前,叶洵活着的时候,总是会弄来一些奄奄一息的小动物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扔到她房间里。然后过了一夜,那些小动物就精神多了。 那时她只觉得叶洵这老头有点恶趣味,但是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她的九命人体质。 一夜过去,大清早,叶鹿就从床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去瞧那几盆盆栽,果然,靠近根部的地方已经不黄了。 笑,叶鹿随便抚了抚乱糟糟的长发,“我果然天赋异禀。”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不禁犯愁,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外面才有人要抓她。 正在愁绪间,外面猛地传来大门被撞的声音,叶鹿肩膀一抖,随即跑到房门口。 “开门!叶鹿,开门。”大门外,厉声传来,伴着哐哐哐的砸门声。 皱眉,叶鹿扭头看向小厅门口,不过片刻,有便衣护卫走出来,去开门了。 大门打开,官兵立即冲了进来,眨眼间将院子都占满了。 一个官兵抽出大刀来架在了便衣黑甲兵的脖子上,大清早的,刀光剑影。 “叶鹿呢?”一个身着深靛色官袍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叶鹿一看,不禁更诧异,居然是山城的府尹。 这一大早的,连府尹都亲自跑到这儿来了,吹得什么风? “我就是。”长发散乱,包裹着她粉白的小脸儿,看起来娇小甜美。 随着她出声,两个官兵立即跑过来,亮出大刀来双面架在她脖子上。 叶鹿肩膀一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昨天沈家出了命案。本官查了所有宾客的名单,唯独你叶鹿在官府到达之前先跑了。说,你不在那儿等着官府调查反而先跑了,你是不是做贼心虚呀?”府尹腹部微凸,厉声质问,而且居然句句在理。 叶鹿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府尹大人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先行跑了,很有嫌疑。”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杀人的罪行了?”被吹捧,府尹几分洋洋得意。 叶鹿撇了撇嘴,“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杀的了一个男人?不过,和我同行的人倒是能。” “同行的人?他在哪儿呢?”府尹一听,眉毛也竖了起来。 叶鹿抬手一指,指着小厅,示意府尹大人随意。 “走。”府尹扬声一挥手,带领着官兵立即朝着小厅而去。 翻了翻眼皮,叶鹿几分乐不可支,默默的倒数,猜测府尹会不会尿裤子。 果然,用不过五秒,那府尹就缓缓的退了出来。逼着他后退的,是满身煞气的申屠夷。他眉目冷峻,煞气逼人。 噗通一声,府尹直接跪在了地上,“下官给城主请安,下官不知城主在此,下官知罪。”随着府尹说完,满院子的官兵也哗啦啦的跪了满地。 脖子上的刀移走,叶鹿抬手摸了摸,“你想尽快破案找个替死鬼,也不是这么找的吧?那沈家二公子五大三粗的,我就算有再大的力气,我也杀不了他呀!” “是是是,下官知错。”府尹立即认错,态度可不是刚刚那般嚣张。 申屠夷缓缓看过来,视线在她那蓬乱的头发上划过,“赶紧去梳洗,否则,小鸟肯定会在你头上做巢。” 叶鹿扯着唇角皮笑肉不笑,“有城主大人你在这儿,小鸟儿才不会来呢。” 闻言,申屠夷面色发冷,叶鹿立即讪笑,“成,我这就去梳洗。”转身,她走回房间。 “你,进来吧。”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府尹,申屠夷也转身返回小厅。 府尹当即爬起来,赶紧跟上去。 洗漱完毕,叶鹿从房间走出来,那些官兵都在院子里立正呢,可不是刚刚那般嚣张。 不禁笑,这山城的府尹怎么越来越蠢了,明明记得以前还不错的。 这小厅被占据,便衣黑甲兵也都在里面,早饭不知所踪。叶鹿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最后决定还是自己去找食比较靠谱,否则她会被饿死。 走出家门,瞧了瞧两边,叶鹿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大街上走去。 正巧卖烧饼的老伯挑着担子路过,叶鹿立即买了两个,用油纸包着,一口咬下去,芝麻香灌满口腔。 真是香,许久没吃了,叶鹿也觉得甚至怀念这个味道。 沿着大街走,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叶鹿心情甚好。 正走着,一碗茶水从头顶落在眼前,水滴喷溅到脸上,叶鹿当即停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将嘴里的一口烧饼缓缓咽下去,叶鹿抬手擦掉脸上的水滴,然后抬头看向茶水落下来的地方,是二楼一扇打开的窗口。 这是一家酒楼,上面定是住宿的。 “二楼的,眼睛长到后脑勺去了?没看到下面有人呀!”许久没回来了,这山城怎么多了这么多没素质的人。 这一嗓子出去,不过片刻,二楼那窗口露出了一张脸来。 剑眉凤目,肤白薄唇,很是俊美。而且,那脸色看起来有些病态,这男人似乎身体不太好。 看着他,他也看着楼下的叶鹿。俩人对视,叶鹿猛然觉得这人很眼熟。 脑海中快速过滤,她眸子一震,想起来了。 在铁城,大摆祭江流水宴席的周府,这人出现过。 盯着他,叶鹿仿佛看到一片血色,她知道他是谁了,当初她怀疑的杀破狼。 转身,叶鹿快速离开,头也不回。 他怎么会在这儿?跑到山城来干嘛? 想起昨儿踏进沈家大门那种感觉,叶鹿不禁觉得后颈发凉,莫不是昨儿他也在沈家? 杀破狼,所过之处尽是血腥,即便他不杀生,也会给四周的人带来血光之灾。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 脚步加快,拐进回家的巷子,却在踏进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眼前,那个男人正站在那儿,他身形颀长,却又有些单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盯着他,叶鹿满脸警惕,抓紧了手里吃剩下一半的烧饼,将它当做了武器。 “你昨天说,永远不会再碰见了。看来,你的预言并不准。”看着她,男人开口,恍若春风。他的脸,看起来也多了几许柔色。 这声音?叶鹿皱眉,随后垂眸看向他的靴子,紫金的颜色,是他! “想起来了!怎么办呢?你看到了我的脸,又知道我昨天在沈家,我是不是得杀你灭口呢?”男人向前一步,他单手负后,看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 叶鹿也立即后退,紧紧盯着他,“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官兵就在前面不远,我只要喊一嗓子,他们马上会过来抓你。” “昨天你可不是这个态度。”男人几不可微的摇头,他在笑,而且还笑的相当好看。 叶鹿眼睛也不敢眨,盯着他的脸,她全身上下的汗毛都感到了危险。 “我告诉你,我无意与你为敌,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的瓜葛。我昨天什么都没看到,今天也什么都没看到,你让开,以后哪怕碰见我也当做不认识你。”杀破狼,单单是想想,叶鹿就觉得害怕。 男人看着她那警惕的样子,笑,恍若花开。 “我不会杀你,也相信你的话,不会告发我。而且,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很意外,今天会碰到。”他真的没有一丝杀伤力。 叶鹿依旧还是那满身警惕的模样,“人这一辈子,所有人都得经历几次孽缘,习惯了就好了。既然如此,咱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让开,我要回家。” “好吧。”微微侧身,他让开了。 叶鹿盯着他,缓缓的向前移步,无论是脚步还是眼神儿,都充满了警惕。 一步一步,叶鹿简直贴着对面的墙根在前行,不眨眼的盯着他,直至绕过了他,她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 男人一直看着她,许是她的动作很可笑,惹得他不禁也一直在笑。 说真的,叶鹿觉得他长得很好看,比杨曳都要漂亮。 只不过,似乎真印证了那句话,越漂亮的毒性越大。杨曳是个桃花精,这人是杀破狼。就连申屠夷,都是个天煞孤星。 盯着他,叶鹿距离他越来越远,瞄了一下剩下的路,她打算跑回去。 男人看着她,蓦地朝她的方向迈了一步。 叶鹿立即把手里的烧饼扔了出去,随后撒腿就跑,脚下好似安了风火轮一般。 吃剩一半的烧饼落在眼前,男人没有再动作,只是看着仓皇奔逃的叶鹿,笑的意味深长。 一溜烟的跑回四合院,叶鹿吊着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不顾那些官兵的视线,她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逃过一劫。 杀破狼!杀破狼也跑到了山城,兴许,会给这山城带来腥风血雨。 以她所知道的,杀破狼即使无心杀阀,但是也根本克制不住。就像天煞孤星,他也不想克身边的人,可是根本控制不了。 眼下,天煞孤星和杀破狼都在,这两大绝命碰撞,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叶鹿觉得,怕是不会有好事发生。她只能祈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波及到她。 她是九命人,现在很多人都要抓她,她只求保命。 050、上门不要大逆不道 山城府尹是真的被吓着了,将近一个时辰,叶鹿一直听他在说下官知罪,下官知错等等。尽管不知道申屠夷说了什么,可是让他这么惧怕,也实在是好笑。 申屠夷是挺吓人的,但是还没到那种能把人吓尿裤子的程度。 由此可见,在这申屠四城,申屠夷绝对是皇帝。这群官员见了皇帝,不尿裤子才怪。 坐在窗口,听着小厅那边的动静,叶鹿不是笑就是轻嗤,官员的嘴脸,天下一个样。 许久之后,姬先生从小厅出来了,叶鹿一手托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他,“姬先生,你终于听不下去了。”他能坚持那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最能坚持的是申屠夷,一个人一直在自己面前认错知罪的,要是她肯定早就听吐了。 走过来,姬先生一边摇头,“酒囊饭袋。” 轻笑出声,“这山城一直很平静,也不需要什么英明神武的人来管理,酒囊饭袋正好。” “不出事则好,出事了就抓瞎。”姬先生叹口气,显然这些官员很不得他的意。 “嗯,看出来了。昨儿沈家出事儿,今儿一大早他就亲自跑来了,为的就是抓我。以为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无权无势,能随他定罪呢。”叶鹿自然知道这府尹的目的,否则他也不会亲自跑来。 沈家有钱,而且说不定他已经收了钱。拿钱办事儿,再帮忙遮掩过去,拿她这个没势利的小女子开刀是最上乘的选择了。 不过他判断失误,没想到申屠夷在这儿,这一脚可踩在刀刃上了。 “城主在这儿,他彻底老实了。”姬先生自然也明白,一大早的就闯进来,为的就是抓叶鹿抵罪。 “他一个劲儿的认什么错呢?申屠夷真是有耐性,听了这么久的废话。”府尹还在认错,鬼知道认的是什么错。 “都是他应该承担的。”姬先生没有透露,只不过脸色不太好。 几不可微的撇嘴,叶鹿看向她特意摆在窗口晒太阳的盆栽,“姬先生,瞧瞧它们,是不是恢复了不少?” 看过来,姬先生几分意外,“还真恢复了很多。叶姑娘,你给它们上了什么肥料?”他撒了那么多天的药,也没见效。 “没有肥料,只是因为它们跟我同处一个屋檐下。”几分得意,叶鹿眉眼弯弯。 “原来如此!”看着叶鹿,姬先生可不只是惊讶那么简单了。 因为申屠夷是天煞孤星,任何绿色的植物在他身边都存活不了多久。可叶鹿却能化腐朽为神奇,这九命人的威力,实在难以想象。 拨弄着盆栽,叶鹿也很开心,不管怎么说,没看着它们枯死,她也算做了一件善事。 就在这时,小厅里有人走了出来。一大早雄赳赳气昂昂的府尹猫着腰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回头,嘴里喊着下官退下。 叶鹿盯着他,缓缓眯起眼睛,“狗腿子。” 申屠夷走出来,他双手负后,煞气磅礴,其实真的挺吓人的。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眼神儿,府尹便立即带着官兵走了。临出门时还把大门给关上了,可不是早上来时的嘴脸。 撇嘴,叶鹿冷哼,“城主大人,你就不怕他为了搪塞你,再马上找个替死鬼定罪么?”这种人,查案子也不用脑子。 看过来,申屠夷面色无波,“若是再犯蠢,我就直接革他的职。” 一听这话,叶鹿不禁笑,“你这么吓唬他,估计他得费一番力气找替罪羊了。” 没有说什么,自己的官员长了一颗什么脑袋,申屠夷还是清楚的。 “城主,接下来咱们要去沈家么?”姬先生走过去,小声询问道。 申屠夷缓缓看向叶鹿,眸色幽深,却好似另有深意。 叶鹿看着他,不禁向后缩了缩,“看着我做什么?”他一用这种眼神儿看着她,她就觉得没好事儿。 “从现在开始,你协助府尹调查沈家的杀人案。”申屠夷开口,不容置疑。 “我?申屠夷,你没搞错吧!你不是说对谁杀了沈家二公子不感兴趣的嘛?”这人真是奇怪。 “巧舌如簧,又神诡莫测,我要你将沈家上至沈夫人,下至商行管事都调查一番。”他不能直接插手,但是府尹又信不过,而叶鹿以前是山城人,说起她爷爷的名号来大家都知道,所以她最合适不过了。 噘嘴,叶鹿接连几个深呼吸,来思考这件事。 申屠夷一直盯着她,眼神儿颇具压力。 “也成,不过,你给我什么好处?”把她当成他属下一样的使唤,关键连酬劳都没有。 “好处?赏你一年的猪饲料。”申屠夷略微思考,随后很大方道。 翻眼皮,叶鹿就知道从他嘴里听不到好话。 “让我去窥探人家的秘密,一点好处费也不给,抠门,铁公鸡。”噘着嘴嘟囔,叶鹿很是不满。 即便她声音再小,那边申屠夷似乎也听得见。他转身,朝着这边一步步走来。 直至窗边,申屠夷停下脚步,他忽的倾身,两手撑在窗棂上,将趴在窗边的叶鹿吓了一跳。 身子后仰,叶鹿看着逼近的人,些许警惕,“你干嘛?要把窗子拆了呀?”他悬在那儿,看起来真的有点吓人,不过,却有那么一股铺天盖地的男人味儿扑面而来。 雄性,以力量为代名词。而很显然的,申屠夷这厮拥有雄性该有的一切物质,无论从外形到气质到气味儿,哪儿也不差。 “只要你听话,猪饲料数不胜数,保你这辈子都吃不完。”悬在窗口,申屠夷几乎将整个窗子都堵住了。他一字一句,低音深沉,好听的不得了。 可是,单听声音可不行,还得听他说了什么。 叶鹿歪头看着他,有那么片刻的愣怔,随后才回神儿他在说什么,“申屠夷,我敢肯定,你不止会娶个夜叉一样的老婆,还会生个一辈子都尿床的儿子。” 入鬓的眉缓缓扬起,申屠夷倒是没有再训斥她,“准备准备,一会儿章鹏就会过来接你。” 哼了哼,“那我是不是得听府尹的呀?你是城主,能指名道姓的唤他,我就不行了。他要是不听我的怎么办?” “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他会全程配合你。”申屠夷一字一句,所有的字从他的薄唇中飘出来,听起来都带着冷色。 看着他,叶鹿缓缓的点头,“好吧,信你。” “到了沈家,要尽快的将沈家商行里所有的管事都叫回去,凭你的舌头,相信你一定能办到。”幽深的眸子于她的脸上缓缓移动,看的叶鹿不自在。 点头,“好,成,我懂了。把商行的所有人都聚集起来,这样商行就空了,只剩下一些小伙计也没啥用处,于此就可以给城主大人你机会了,明白!我肯定能办成,不会出差错。但是,我有个条件,城主大人你得答应我。”总是不能每次都无酬劳的给他卖命干活。 “条件?”扬起眉尾,他这个模样很是邪肆。 “你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怎么样我都得提。麦棠还在城主府做苦力呢,这件事儿我办成了,你就别让她再做下人了。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就是我姐妹,不是下人。”叶鹿要提的条件,自是和麦棠分不开。 她在这儿轻松,可是麦棠还在做奴婢呢。 闻言,申屠夷缓缓直起身子,“好。” 眨眨眼,叶鹿歪头看着他,“我这条件好像有点小,城主大人您好像还有点失望?” “别废话,准备一下,做事。”转身离开,他背影恍若青松,透着一股难掩的煞气。 叶鹿噘嘴哼了哼,做事就做事,反正动动嘴的事情,她能办好。 府尹章鹏很快就来了,带着官兵,还有一顶轿子。 临走之时,叶鹿看了看小厅,姬先生和便衣黑甲兵都换了衣服,看起来,他们也要出门了。 走出大门,章鹏正站在轿子旁边等着她呢。想他山城府尹,如今却在她面前这幅嘴脸,还真是好笑。 叶鹿也知道自己是狐假虎威,但这虎威也挺有意思的。 “府尹大人,从现在开始,咱们要协作为城主办事了。若是有不周之处,还望府尹海涵。”笑眯眯,她甜美如蜜。 “叶姑娘才要海涵,下官有办事不利的地方,还望姑娘及时点出,及时点出啊!”章鹏拱着手,一副极其谦虚的模样。 叶鹿忍不住笑,有申屠夷这个靠山,还真是风光。连这府尹都这么跟她说话,好像她才是城主一样。 “府尹太客气了,咱们走吧。”笑的眉眼弯弯,受到这种对待,还是第一次,实在有意思。 坐进轿子,不过片刻便被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叶鹿不禁乐,这玩意儿还挺舒服。 轿夫极其有经验,抬着轿子很是稳当,晃悠的十分有规律,若是时间再长一些,估计坐在里面的人都会被晃睡着。 在这山城生活了这么久,以前都是用双腿走路的,今儿坐了轿子,才发觉这山城风景不一样了。 一路摇摇晃晃,晃得叶鹿昏昏欲睡。待她终于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轿子缓缓停了下来。 “叶姑娘,咱们到了。”轿子外,章鹏的声音响起,他这堂堂府尹,如今居然这般低三下四。 起身,叶鹿走出轿子,外面,章鹏正站在轿子前等着她。 笑染眉梢,“府尹大人,咱们走吧。”眼前,沈府大门敞开,府中管家带着小厮正等待大门口。 “请。”章鹏抬手,随后与叶鹿并肩迈着台阶走进沈府大门。 上次进这大门,浪费了一个大翡翠,这次进门,畅通无阻。 “府尹大人,今日咱们调查,就必要调查清楚,这样才能回去交差。现在,就让管家将昨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叫来,包括沈夫人,沈家商行的管事,还有宾朋,一个都不许少。谁若不来,那么立即当做杀人嫌疑犯抓起来。”申屠夷要的就是这样,那么她就这么做。反正也是狐假虎威,她乐得。 “好。来人呀,立即去办。”章鹏立即点头,而且深信叶鹿的命令,相信她是按照申屠夷命令办事,他也无需费脑子了。 走进那大厅,这里就是当日沈家二公子死亡的地方。如今那血迹已被擦干,这大厅还是这般金碧辉煌,看不出一点有过死人的痕迹。 绕过去,叶鹿直接在主座上坐下,章鹏看了看她,随后走到了另一侧,这大厅主座,被两个人占下了。 官兵立于大厅院子,气氛煞是严肃。 不过一刻钟,大厅外便有人来了,长裙华丽,端庄雍容,不是沈夫人是谁。她身后,跟随着丫鬟小厮,还有那个无处不在的小地缸傅舒。 “章大人,您来多时了吧?”沈夫人微微笑,不多不少。 “嗯,这杀人不能拖着,需要尽快侦破。今日,我不止要查出凶手是谁,还要当众严惩,以正视听。”章鹏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音。 叶鹿暗暗撇嘴,随后看向沈夫人。她神色自若,并没有因为章鹏的话而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大人说的有理,凶犯如此嚣张,根本不把齐国律法放在眼里,实在可恨。今日,我定会全程配合大人,将凶犯绳之以法。”在左侧的椅子上坐下,沈夫人态度明确。 “好,既然夫人已经这般说了。那么,咱们就从现在开始吧。”叶鹿站起身,她倒是对沈夫人极其感兴趣。这个女人是如何奋斗到如今的,是不是如武则天那般艰辛,她还真想学个一招半式的。 “这位是、、、”看着叶鹿,沈夫人的确是不认识。 “这位是叶姑娘,为申屠城主的特使,特来协助本官办案。”章鹏开口,声音高昂。 “原来是特使大人。”起身,沈夫人向叶鹿屈膝行礼。 “沈夫人不必客气,您一会儿也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让我摸一摸手便可以了。”走过去,叶鹿看着她,越来越感兴趣。 尽管有疑惑,不过沈夫人并没有再问,“是。” 坐在沈夫人身边,叶鹿示意沈夫人伸手。 缓缓伸出手来,尽管沈夫人年纪大了,可是保养的很好。这手白皙,仅仅有一些衰老的迹象而已。 看着沈夫人的脸,叶鹿缓缓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柔软,但是指骨坚硬异常。 缓缓垂眸看向她的手心,只有两条手纹,沈夫人是断掌。 有断掌的人,大都心狠手辣,很符合沈夫人的个性。 捏着她的手,叶鹿微微垂眸,一些东西在眼前闪过,她的灵窍此时还很稳。 红唇微抿,叶鹿无声无息。大厅里也没人说话,所有的视线都在她们身上。 眉头微蹙,叶鹿抬起眸子看向沈夫人,的确没想到她会如此艰辛。 沈夫人没有任何的表情,很平静的与叶鹿对视,完全问心无愧的模样。 片刻后,叶鹿缓缓放开手,“沈夫人,您真的很不容易。” 沈夫人微微垂眸,“特使大人明鉴。” 深吸口气,叶鹿转而看向傅舒,“这位公子,该你了。” 傅舒点点头,随后便转到了叶鹿面前,伸出手,没有丝毫的迟疑。 看着他那明显胖了很多的手,叶鹿不禁弯起红唇,这傅舒胖的真匀称。 什么话都没说,叶鹿抓住了傅舒的手,这手果然和看到的一样,肉呼呼的。 视线于傅舒的脸上划过,他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倒是比他那文弱的模样多了许多男人味儿。 这傅舒有才气,是真的,绝不是作假。不过,他的人生也断跌宕起伏,这么多年一直过得很清苦。 即便做了探花郎,日子也没好过,而且母早死,父有病,实在艰辛。 而且,他也没有沾染过人血,并不是凶手。 放开傅舒,叶鹿什么都没说,随后便开始换人。沈夫人身边的丫鬟,小厮,以及陆陆续续来到沈府的各个商行管事,每个都没放过。 昨天到沈家来庆贺的宾朋也陆续的到来,就连穆青若都和她爹赶到了。 眨眼间,这大厅就满是人。小厮从各处拿来的椅子,这里好似要开大会一样。 叶鹿还在给管事摸骨,这些管事,大都是跟着沈家多年,全部都是老奴。 这沈夫人能把他们都收服,这手段真是不一般。 蓦地,叶鹿摸骨的动作一顿,莫名的,她觉得后颈汗毛倒竖,让她整个人都不禁紧张起来。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缓缓转身,视线于众多的人之中穿过,一人白衫俊美,正好走进了大厅。 看着他,叶鹿睁大了眼睛,他怎么来了? “特使大人,这是铁城粮商齐大全的长子,齐川公子。”沈夫人适时的开口,解了叶鹿的疑惑。 铁城?第一次她确实是在铁城见到的他。 齐川走进大厅,他也看到了叶鹿,对视,叶鹿先转开了视线躲避。 齐川没有再走近,反而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叶鹿心下乱跳,他跑到这里来,不知会不会引发什么流血冲突。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可别把她拖下水。 可是,这里四下都是人,她现在又是城主特使的身份,决不能乱了阵脚。 思及此,她挺直了脊背,开始不声不响的挨个摸骨查探。 府尹章鹏一直也没发声,叶鹿是申屠夷的人,她怎么做,他也管不着。反正,他现在是遵命行事,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摸着,便摸到了穆青若那里。 自她到了这儿,便瞧见了叶鹿,还听沈夫人说她是城主特使,可是将她吓了一跳。 将手递给了叶鹿,穆青若睁大眼睛看着她,“叶鹿,你真是城主的特使啊?” 叶鹿弯起红唇,甜美如蜜,“没错。不过,你是没问题的,昨天咱俩可一直在一起。” 穆青若立即点头,“就是就是,咱俩一直在一起的。” 放下她的手,叶鹿走到下一个人的面前。 杀破狼就在身边,这种感觉别人大概体会不了。她开了灵窍,所以感觉尤为灵敏,他在身边,让她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这是自然界中动物感知到危险之后的正常反应,而对叶鹿来说,杀破狼就是最大的危险。 外面天色渐暗,这大厅里外也都掌了灯,烛火幽幽,让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朦胧。 官兵一直守在大门口,自进来这大门之后的人,无一有出去的。 将所有人都摸了个遍,终于轮到了齐川。 走到他面前,叶鹿是抗拒的。腿上也恍若坠了铅块,让她挪移困难。 坐在那里,齐川没有一点的杀伤力,反而,他更像出水的白莲,又因为看起来好像身体不好,所以更几分出尘。 他的这种俊美,介乎于男女之间,就恍若杨曳一般,这世上怕是也挑不出哪个女子能跟他比美了。 齐川也一样,甚至,叶鹿觉得,他比杨曳还要美。 伸手,叶鹿看着他,有那么一刻她很想撇开眼睛不看他。 齐川也伸手,握住了叶鹿的手。他的手微凉,但是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握着他的手,叶鹿缓慢的捏着他的指骨,指骨坚硬,恍若铁条一般。 这齐川有功夫,似乎并不亚于申屠夷。 肌肤相触,叶鹿的手细腻有温度,齐川的手微凉,这般碰触,好似中和了一般。 纤薄的唇微微上扬,齐川一直看着她,他的眸子不是纯黑的,是褐色的。 咬唇,叶鹿眉头微动,他和申屠夷一样,她看不到他们。但是,的确能够感受到他杀破狼的体质,让她很想立即退开,远远地。 看着她,齐川唇角的笑意扩大,“摸出什么了?” 他声音入耳,叶鹿肩膀一抖,“皮肤很好,但身体似乎不太好,手很凉。”她什么都看不到。 “你的手很热。”手指一动,齐川反而抓住了她的手。 眉头皱的紧,叶鹿当即松开了他的手。 轻咳一声,她转头看向章鹏,“大人,这人好像来的不齐,怎么没看见沈家四公子。” 章鹏环视了一圈,当即拍了下桌子,“是啊,沈四公子呢?” “回大人,四弟晌午喝了许多酒,大概还没醒过来呢。”沈夫人立即应声。 “不行,必须全部到场,即便是抬,也要把他抬过来。”章鹏不允。 “是。”沈夫人立即差遣小厮去把四公子叫来。 站在大厅中央,叶鹿双手负后,气势其实是有的。 不过,她实在娇小,待得旁边的人站起身时,她看起来就更小了。 “特使大人将所有人的手都摸了一遍,不知特使大人是有读心术么?”齐川站起身,单手负后,一边垂眸看着叶鹿轻声道。 他这一席话,使得大厅中众人都看向了叶鹿,很显然其实他们也很好奇。 “我倒是真的很想会读心术,这样就能知道两大绝命到底都在想什么了。”看着齐川,叶鹿其实真的想深度挖掘一下。两大绝命都属于异于常人的命格,她看不透。 “两大绝命。”一字一句,齐川那褐色的眸子颜色变深。 一哽,叶鹿随即摇头,“我乱说的,齐公子别往心里去。”转着眼睛,叶鹿扭头看向一边。 齐川看着她,那故作镇定的姿态,倒是好笑。 就在此时,刚刚奉沈夫人命令去请四公子的小厮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在大厅门口,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夫人,不好了,四公子、、、四公子他死了!” “什么?”叶鹿立即拔高了声音,他也死了。 沈夫人站起身,脸色微冷,随后她看向章鹏,“大人您看这、、、” 章鹏随即看向叶鹿,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走,去看看。”叶鹿眉头皱的紧,最先走出了大厅。 大厅里所有人立即跟随,一边小声的交头接耳,两天的时间,这二公子和四公子一前一后就都死了,太古怪了。 脚下生风,叶鹿边走边扫视着旁边的沈夫人,她脸色极其镇定,尽管四公子也忽然死了,但是她并未有多诧异。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怀疑的,她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突然间死人并不算什么大事。 沈府灯火明亮,众人一同前往四公子居住的小楼,这小楼就是昨日叶鹿碰见齐川的地方。 小楼大门敞开,里面黑漆漆的,随着众人抵达,小厮提着琉灯快速进去点燃了灯火,这里的景象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眼睛睁大,叶鹿尽管不怕死人,可是眼前这景象也够慑人的,满地都是血。 那沈家四公子趴在地上,好像已死去多时。 没人再敢往里走,包括章鹏。 叶鹿想了想,随后迈步走了进来。她身后,齐川也进来了。 地上都是血,叶鹿绕了个大弯儿,最后靠近四公子身边,但根本看不清什么。 就在这时,身边的齐川撩起袍子蹲下,随后伸手将四公子翻了过来。 叶鹿忍不住闭上眼睛,待得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死不瞑目的四公子。这四公子年约不惑,下巴上一缕小胡子,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他腹部都是血,而且衣服破开了多处,都被血糊住了。 “大概已经死了三个时辰了,这几刀干脆利落,就是要他的命。凶器应该是长匕首,这几刀下去,他血流不止,最终也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齐川捏着那衣服不沾血的地方看了看,随即道。 叶鹿点点头,“死了这么久了!咦?我为什么要信你?”答应了之后她才发觉说话的人是齐川。 闻言,齐川缓缓站起身,随后转身面对她,垂眸,“那一会儿你可以听仵作再叙述一遍。” 微扬着头,叶鹿抿了抿红唇,“好吧,暂时当你说的是真的。三个时辰,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大厅了,沈夫人,傅公子,还有几位管事也都在。但是,另外一些管事以及众位宾朋还有齐公子你都没到呢。所以,还是有嫌疑。”澄澈的眸子转了一圈,叶鹿字句清晰。 外面的一些客人有些不满意,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凶手,如今还有怀疑,自是不开心。 但这不归叶鹿管,叶鹿的目的很简单,拖! “所言极是。”齐川几不可微的点头,那唇角的笑意恍若乱花,迷人眼。 被奉承,叶鹿倒是受用。只不过,只要看着齐川,她这汗毛就忍不住都竖起来。 “你别看着我笑,你也有嫌疑。在嫌疑排除之前,不许在城中乱走,随传随到。若是忽然的行踪不明,立即当做凶手处置。”正了正神色,她扬声道。 “是。”齐川点头,完全视叶鹿的话为真。 暗暗撇嘴,叶鹿绕过他走出去,“章大人,尽快让仵作来验尸。而且,现在也不早了,暂时就都回家吧。明天一早,必须全部到场,两桩杀人案,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实在太嚣张了。”这一嗓子,中气十足。 “好。”章鹏立即应声,完全听从叶鹿的命令。 狐假虎威,叶鹿很是得意。双手负后,挺胸抬头,甩了甩头发,随后离开。 走出沈府大门的时候,月亮都升到了半空,这一天忙活下来,叶鹿没吃一口饭。 轿子就在门口,叶鹿直奔它过去了。 “特使大人,小人暂居春江楼,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如果有事要找小人,小人随叫随到。”身后传来恍若春风般的声音,叶鹿往轿子里钻的动作一顿。 回头,看到的就是齐川正微笑的看着她。这个时辰,这个灯火,他看起来极其美好,又俊又乖,让人难以把持。 不过,叶鹿感觉更多的却是危险。点点头,她什么都没再说,便快速的钻进了轿子里。 轿子晃晃悠悠,叶鹿忍着饥饿,不知她这拖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申屠夷有没有利用这个时间做出些什么来。要是一点成果没有,可真是白瞎她这一下午的劳作了。 晃悠了将近两刻钟,轿子终于缓缓落地,叶鹿随即冲出去,她现在只想吃饭。 “叶姑娘!”叶鹿还没冲到门口,章鹏便叫住了她。 “嗯?章大人,怎么了?”转身,叶鹿单手抚着肚子。 “实在太晚了,下官便直接回去了。若是城主大人还醒着,请叶姑娘代下官向城主大人问安。”章鹏的目的,除了申屠夷也没别的。 “好好,章大人放心吧,再见。”连连点头,叶鹿随即冲进大门。 直奔小厅,期盼会有饭吃。然而,冲进了大厅,什么都没有,连便衣黑甲兵和姬先生都不在。 皱眉,看了看那点燃的烛火,这样子应该是有人回来了呀! 扭头看向旁边的卧室,卧室里灯也亮着,不过门口挡了一扇屏风,并看不到里面。 “城主大人?”喊了一句,没得到回答,叶鹿随即走了过去。 跨过门槛,然后绕过屏风,叶鹿整个人就顿在了那里。 眸子睁大,叶鹿盯着那站在床前的人,她眼珠子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游移。 床前,申屠夷背对着叶鹿的方向,他只穿了一条裤子,整个上半身裸露。 那脊背肌理分明,肌肉线条极其清晰,甚至看起来比他穿衣服那时还要魁伟有力量。这就是所谓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因为束起来的墨发还是潮湿的。 叶鹿站在那儿将近一分钟,那背对着她的人才转过身来,胸膛一览无遗的进入叶鹿的视线当中。 看着他,叶鹿没有什么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粉红的小脸儿看起来也更红了。 申屠夷面色无波,幽深的眸子更是深不见底。他看着叶鹿,随后一步步走过来。 他靠近,叶鹿条件反射的开始后退,随着他越来越近,她连退后两步,结果最后靠在了墙上。 申屠夷还在接近,一步一步,恍若移动的巨峰。 看着他,叶鹿屏住呼吸,最后在他逼近眼前时猛地扭头看向旁边,下一刻,炙热又坚硬的胸膛就压在了她的脸上。 申屠夷两只手撑在叶鹿脸颊两侧,将她固定在他控制的范围内,并且逃无可逃。 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叶鹿心跳加速,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已经出窍了。 他的胸膛真是硬啊,可是又很热,原来,男人的肌肉是这样子的。叶鹿觉得,她这辈子再怎么练,估计也练不出这种肌肉来。 低头看着被夹在自己和墙壁之间的人,申屠夷眸色幽暗,“我让你进来了么?随意的乱闯,看见了不该看的。你是准备被挖出双眼,还是付钱?” 他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带来的还有他说话时的热气,吹在她额头上,热的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申屠夷,你再这样,我要耍流氓了!所谓上门不要大逆不道,我要动手了。”他呼吸时胸肌都在动,压在她的脸上,她腿都软了。 “若是动手,你还会有两个选项。一是剁掉双手,二是再多付一倍的钱。”申屠夷不为所动。 咬唇,叶鹿缓缓松开抓着门板的手抬起来,她的手都在颤抖,好似抽了羊癫疯。 闭着眼睛,她抬着双手朝着申屠夷的胸上摸,可是越靠近她的手就抖得越厉害。 申屠夷垂眸看着她的手,面色无波,不过她越抖越厉害,很是好笑。 “哎呀!”就在即将要摸上去的时候,叶鹿忽然哎呀了一声。 申屠夷微微侧头,看到的就是叶鹿流出来的鼻血。 身体向后,将叶鹿释放了出来。她随即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抬手捏住鼻子,叶鹿仰脸看向申屠夷,“我又流鼻血了。” 申屠夷眸子微眯,随后俯身,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被他扯着走到了床边,叶鹿坐在床边,那边申屠夷拿过一条毛巾来,直接堵住了她的口鼻。 叶鹿拿着毛巾,一边转着眼睛看着申屠夷,他去穿衣服了。 若有似无的叹口气,终于穿衣服了。 她这小心脏呀,都要跳出来了。也不知道她的脸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大概像猴屁股一样红吧。 还从没有男人对她这么主动过,主动的过了头了,直接光着身子送上了门。 尽管她也不是那种视贞操如生命的人,可是他这样也实在太吓人了。 转着眼珠,盯着穿好衣服走过来的人,叶鹿依旧还有几分警惕。 在她面前停下,申屠夷动手拿开她手里的毛巾,白色的毛巾上许多血。 给她擦拭了几下,随后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目的是让她仰头,可是这个动作却更像是挑逗。 叶鹿仰着头,一边吞口水,她的半边脸仍旧是麻木的没知觉。 将沾血的毛巾扔了,申屠夷回到她身边坐下,“听说沈家四公子也死了?” “嗯?消息很灵通嘛,刚刚发生的你就知道了。”仰着头,叶鹿一诧,没想到申屠夷已经知道了。 “仅剩的两个沈家人都死了,凶手已经呼之欲出了。”申屠夷声线淡淡,听起来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找出凶手是谁。 “那倒是,肯定有很多人都怀疑沈夫人。不过,我觉得即便是她那也是有原因的。”叶鹿稍稍低下了头,鼻子已经不流血了。 “为何?”看向她,申屠夷的视线具有极强的穿透力。 眨眨眼,叶鹿微微歪头,“其实这沈夫人很不容易,熬到今天,有很大一部分是被逼的。” “说说。”看着她那粉红的小脸儿,申屠夷很想再听下去。 眸子微弯,叶鹿继续道:“沈夫人出身穷苦,她原来是沈家的丫鬟。不过后来,她被她丈夫,也就是沈家大公子强奸了,后来做了妾。她一直被欺压,在失去了一个孩子之后才反抗的。一步一步,就到了今天了。这沈家,就是一个我若不强就得死的世界,她为了保命也不得不如此。”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扬眉,“女人的争抢,也不逊色于男人。” “没错,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不要小瞧女人,有的女人可是聪明的不得了。”叶鹿连连点头,就是如此。 “在说你自己?”看她那得意的样子,显然说的话有她自己一份儿。 转着眼睛弯唇笑,叶鹿点头,“兴许哦。” 就在她得意时,一只手覆盖住了她的脸,一推,她整个人后仰,随后啪嗒一声躺在了床上。 051、私情 躺在那儿,感受到的就是柔软。叶鹿盯着床顶,眨眼,下一刻猛地弹了起来。 “申屠夷,你干嘛把我往你床上推?”抬手环住胸,她对他很是不信任。 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申屠夷站起身,“饿了么?” 闻言,叶鹿的手向下,按住了胃部,“饿了。” “饭菜在厨房,去吃吧。”申屠夷双手负后,脊背挺直。 站起来,叶鹿歪头看了看他,又道:“前几天我总是听到关于沈夫人和傅舒的流言蜚语,其实我不是很相信。可是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他们俩真的是情侣。”这一点,她还是很惊讶的。 垂眸看向她,申屠夷仍旧没什么表情,如他自己所说,他对这些桃色新闻没什么兴趣。 “我说的是真的,他们俩感情应该很深厚。其实,这样沈夫人的罪名就能成立了。为了和小情人双宿双飞,独霸沈家产业,然后设计杀死沈家另外两个继承人,合情合理。”叶鹿觉得是合理的,可是又很不忍。 沈夫人熬到今天,的确不容易,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受害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是极为艰难的。更况且,死掉的那两个人也未必是好人,说不定还做过更多的坏事儿呢。 “但是,你并不想定沈夫人的罪。”从叶鹿的表情,就看得到她内心的想法。 点点头,的确如此。 “随你折腾吧,我并不想知道凶手是谁。”申屠夷并没有给予指示,是因为他对凶手真的没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沈家的产业。 几不可微的噘嘴,他这般直白,叶鹿想鄙视也鄙视不得了。 “好吧,那我就随意折腾了。不过,你吃饭了么?一起吃?”歪头看着他,他还是穿衣服的时候看起来正常些。脱了衣服,整个人就显得很淫荡。 “你去吃吧。”最后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转身走回床边。 叶鹿暗暗撇嘴,这人风一阵雨一阵,刚刚光着身子往她脸上压,这会儿又恢复禁欲不见人的德行了。 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转身离开,叶鹿直接进了厨房,果然饭菜都在,上面盖着罩子,温度尚存。 大快朵颐,赶紧填补她空虚的胃,再拖下去,估计它就得闹自杀了。 洗漱睡下,一大早的,叶鹿直接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 长发散乱,叶鹿坐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大概几分钟之后才听出来,是章鹏来了。 有申屠夷在这儿,这府尹还真是能干,这么早就跑来了。 揉了揉头发,叶鹿翻身下床穿衣服,洗了脸之后才清醒些。 捋着头发,她一边走出房间,“章大人,来的这么早呀?” “叶姑娘!唉,下官也是心急这案子,两天死了两个人,得早点侦破才是。不过,最早的还是城主,下官来了,城主居然已经出门了。” “是么?”一诧,叶鹿往小厅看,除了黑甲兵,申屠夷和姬先生都不在。 “确实很早。”连连感叹,这厮果然爱钱,为了钱不惜起大早。 “既然章大人你都来了,我也不能再让你等了,咱们走吧。”掐着腰,叶鹿看了一眼从天边刚刚跳出来的太阳,太早了。 “是。”章鹏立即伸手示意,叶鹿也举步朝着大门走去。 昨儿那轿子又停在了门口,叶鹿摸了摸额头,随后钻了进去。 轿夫抬起轿子,晃晃悠悠,离开了巷子。 到了街上,正好听到老伯卖烧饼的声音,叶鹿立即喊停轿。 “老伯,两个烧饼。”头从轿子的窗户里钻出来,她不吃早饭不行的。 “好咧。”老伯立即给包了两个烧饼。 看着老伯,叶鹿一边掏钱,没想到,前方的轿子里,章鹏先拿出了钱来。 “老头,来,到这儿来拿钱。”章鹏喊道。 叶鹿扬起眉毛,笑了起来,“让章大人破费了。” 前方轿子窗口,章鹏的脑袋伸了出来,“叶姑娘客气了,小钱而已。” 叶鹿笑眯眯,接过烧饼便收回了脑袋,有人给付钱,省她的了。 申屠夷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他下面的人却不是。为了讨好他,估计掏多少钱都舍得。 晃晃悠悠一路到了沈府,叶鹿从轿子里钻出来,还剩一个烧饼没吃光呢。 和章鹏走进沈府大门,那昨晚在这里值夜看守的官兵便小步跑了过来,附耳在章鹏身边说了些什么。 叶鹿咬着烧饼,一边看着章鹏,不知一夜过去又有什么新消息。 “叶姑娘,有人先咱们一步已经到了。”那官兵退开,章鹏便告诉了叶鹿。 “谁?”挑眉,谁没事儿的一大早往这儿跑。 “就是铁城的那个粮商,齐川。”章鹏的面上浮起一丝怀疑来。 “他!”叶鹿也眯起眼睛来,一大早的往这儿跑什么。 这齐川没在沈府的大厅,反而在昨晚四公子死亡的小楼里。 官兵守在小楼外,尸体已经被抬走了,仵作昨晚就验了尸,说法与齐川一致。 走至门口,叶鹿看向里面,一身白衫的齐川站在桌子上,正在查看房顶。 他还是穿着那双紫金色的靴子,和他的白衫其实并不搭配,但似乎他有这样穿的理由。 “喂,你干嘛呢?”走进来,叶鹿咬着烧饼,一边满眼狐疑。 闻言,站在桌子上的人低头看了过来,“你来了。我在这儿,发现了鞋印,应该是凶手的,他大概藏在这儿很久。”抬手一指通往二楼上方的一条房梁,就是这里。 眉头皱的紧,叶鹿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那么隐秘的地方的。 拖过一把椅子,叶鹿直接踩着椅子也上了桌子。 齐川朝着旁边挪了些,给她让出一些位置来。 “哪儿呢?”往那条梁上看,可是太高了,她什么都看不见。 “那儿。”齐川一指,随后又垂眸看她,纤薄的唇角立即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太矮了。” 咬着烧饼的动作一顿,叶鹿扭头看向他,“你说谁呢?我一个女人要是身长八尺,那才不正常。” 看着她,俩人距离不过十几公分,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的汗毛。 褐色的眸子被笑意覆盖,下一刻齐川抬手,直奔叶鹿的脸而来。 叶鹿立即向后仰躲避,可这是桌子,不是平地,她后仰的动作刹不住车,身体不受控制朝着地面跌下去。 惊叫还没出口,她后腰一紧,随后便被拉回了原来的位置。 眼珠乱转,叶鹿呼出一口气,“你干嘛?” 缓缓放开揽在她后腰的手,齐川动作更快的在她嘴边拿走了什么东西。 叶鹿盯着他,满眼都是警惕。 “芝麻!”修长的指尖,一个小芝麻停在他指腹,因为他手好看,衬托的那芝麻好像也清新脱俗了。 哑然,叶鹿抿了抿红唇,“你说就可以了,不必动手。”说着,她转身从桌子上跳了下去。 齐川微笑轻淡,随后也从桌子上下来了。 “凶手在那梁上等了很久,可以看出,要杀这四公子也是蓄谋已久的事情了。诶,不对呀,有个女人怎么不见了?”这才想起,上次她路过这儿偷听,明明听到沈家四公子在和一个女人说话的。 “没错。”齐川几不可微的点头,因为那天他也偷听了。 斜睨了他一眼,叶鹿保持着距离,“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得不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来毁灭证据的。 “怀疑我是凶手,特来毁证据的?”恍似看穿了叶鹿的内心,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鼓起嘴巴,叶鹿睁圆了眼睛盯着他,本就甜美,那模样更是可爱的紧。 看着她,齐川眸中笑意加深,“我只是想帮你分忧而已。” “帮我?”叶鹿满脸怀疑根本不掩饰,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深以为然。 更何况,一杀破狼主动帮她,她没有丝毫的感谢,反而满肚子都是怀疑。 看她那满是怀疑的小脸儿,齐川笑容依旧。 其实叶鹿觉得齐川若是不在这儿的话,兴许昨天的命案也不会发生。 杀破狼就是这么神奇,他会带来鲜血,即便不是他做的,那这血光之灾也逃不过。 兴许,昨天的命案就是因为他才发生的。 实在作孽,只要有这厮在,就少不了刀光血影。 就在这时,小楼门口,一个官兵急急跑来,在章鹏身边说了些什么,使得章鹏脸色立即变了。 叶鹿看过去,不知发生了什么。 “叶姑娘,凶手或许抓到了,她刚刚刺伤了沈夫人。”章鹏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来。 “刺伤了沈夫人?谁?”一诧,这么一说,叶鹿反倒不信了。 “就是这沈四公子的姘头,江氏。”能定案了,章鹏可是高兴的很。 眨眨眼,叶鹿扭头看向齐川,他也在看着她。 “那日,与沈四公子在这小楼里说话的女人。”似乎看出叶鹿的不解来,齐川轻声告知。 “噢,原来就是那个女人。”听她说话,可是心狠手辣的样子。而且,她就指着靠沈四公子翻身呢,不可能杀了他的。 “她应该不会杀沈四公子。”显而易见的,齐川的想法与叶鹿相同。 “没错。”点头,根本就没有理由杀沈四公子。 “叶姑娘,咱们过去看看吧。”章鹏几分焦急,他自是希望赶紧抓住凶手好定案向申屠夷交差。 “嗯。”点点头,叶鹿将最后一口烧饼塞进嘴里,然后快步走出小楼。 沈夫人住在东厢,此时这里里里外外都是官兵,还有一个女人的叫骂声穿透云霄。 “这女人什么来头?”口出秽语,恍若山野村妇一般。 “是妓女,几年之前被沈四公子买回来的。”章鹏立即回答。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般能说脏话。 走下长廊,进了精致的拱门,眼前的景象进入眼中。官兵已经控制住了那江氏,她穿着白色的孝衣,但是衣服上沾了血。长发散乱,再配上她那狰狞的叫骂相,恍若街边的疯婆娘。 “沈夫人伤势如何?”看了那江氏一眼,叶鹿便没有再靠近。她的战斗力不太强,还是离这种女人远点儿比较好。 “被划伤了手臂。”章鹏轻叹,好在没死人。 叶鹿几不可微的哼了哼,扫了一眼齐川,暗叹杀破狼就是厉害。 昨儿死人,今儿一大早就有见血的事情发生,说不是他的原因,叶鹿可不信。 无端的给人带来血光之灾,当真是厉害。 走进客厅,那傅舒正蹲在地上给坐在椅子上的沈夫人包扎手臂。 瞧见章鹏叶鹿进来,沈夫人立即站起身,“章大人,特使大人。” “坐着吧,沈夫人的伤没事儿吧?”走过来,叶鹿笑眯眯,很是和善。 “还好,只是流了一点血而已。”沈夫人并没有任何的慌张和害怕。 点点头,叶鹿也是佩服这个女人,有人要杀她,她此时居然还能如此淡定。 再看傅舒,他蹲在那儿,很是细心的在为沈夫人包扎。叶鹿觉得,他们二人应该是有真感情的。 感情这个东西,确实挺奇怪的,年龄差距那么大,也似乎根本不算问题。 “这江氏,为什么会忽然对夫人动刀?”叶鹿在沈夫人旁边坐下,一边看着傅舒给她包扎伤口,一边问道。 “大概她认为四弟是我派人杀的,所以便为四弟报仇来了。”沈夫人不避讳,被人怀疑她是凶手,她很清楚。 叶鹿看着她,一边点头,“那此事真的是夫人所为么?”既然她如此坦诚,叶鹿也不妨直问。 沈夫人缓缓看过来,面上依旧平静,“我若真的想杀他们,他们也不会活到现在。” 红唇微弯,叶鹿点点头,倒是承认沈夫人这个说法。 “章大人,这江氏觊觎沈家产业我曾亲耳听到过,她依仗沈四公子,是不会杀了他的。所以,这凶手也不是她。”叶鹿即便是在为申屠夷拖时间,但其实也很想查出来凶手是谁。 本以为能定案了呢,结果叶鹿这么一说,章鹏也只能点头应承。 “沈夫人先好好休息,江氏意图杀你,暂时就得被关在牢里了。”起身,叶鹿的视线又不禁滑到的傅舒身上,他为沈夫人包扎伤口,看起来很是轻柔。 “多谢特使大人。”沈夫人点点头,语气轻淡。 叶鹿转身走出去,外面,那江氏还在骂人。 齐川站在不远处,眸色悠远,不知在看什么。 扫了他一眼,叶鹿便让章鹏着人将江氏带回府衙,审她不用着急,时间多得很。 章鹏立即去办,叶鹿双臂环胸,看着江氏被带走,她边走边骂,战斗力极强。 “接下来特使大人要怎么查?”齐川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声线轻柔,很好听。 叶鹿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 看着她的动作,齐川不禁微笑,“我身上有很难闻的味道么?” “没有,反而很香。”淡淡的香味儿,又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大概是男人味儿? “那为什么要如此刻意的拉开距离,让我很怀疑,我身上大概有异味。”齐川单手负后,看着她很是不解的模样。 “我只是不习惯和人挨得那么近。更况且,咱俩又不是很熟。”和杀破狼肩并肩,叶鹿觉得她会很快就挂了。 “前天你可不是这个态度,而且,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一个在襁褓里的孩子。”前天,叶鹿一口一句英雄好汉的,今天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噘嘴,叶鹿扭头看向他,“我说过了,那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我不记得了。”话落,她转身快步离开。 各个商行的管事,陆续的抵达了沈府,如同昨天一样,都被困在了这里。 很显然的,自是有人不满,不过沈夫人什么话都没说。如此折腾,这一天或许就会亏损很多钱,但是她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 叶鹿狐假虎威,但这虎威借的很有气势,挺胸抬头的在沈府之中穿梭,恍若逛自家后花园。 因为昨天沈四公子被杀的那个时辰,有许多的管事都还没来到沈府,所以他们仍旧有嫌疑。 章鹏命手下的官兵开始逐一审问,要确切交代他们那个时辰都在做什么。 这些事情叶鹿不亲自经手,反正她的目的就是拖,很是简单。 这沈府很大,西厢向右的地方是一大片的湖水,水榭建于其上,分外精致。 叶鹿以前就想过,她若是赚了大钱,也定然买一个这样的宅子,然后装修的金碧辉煌。 其实申屠夷的城主府就很金碧辉煌,简直就是把‘老子有钱’四个字刻满了每一处。 但,如果申屠夷不那样装修,他也没办法装成别的风格了。府邸里放不下绿色的植物,只能用金子代替了。就如他自己所说,既然身边不能有任何亲近的人,那么他只能与那些没温度的黄金白银亲近了。 其实想想他这些话,叶鹿觉得挺可怜的。 走上水榭,扶着那栏杆往下看,湖水清澈,看得到下面的石头还有游来游去的小鱼。 真是自由呀,在这水里游来游去,还不愁吃喝,这绝对是叶鹿理想中的生活。 思及此,叶鹿不禁翻起眼皮,现在她被申屠夷奴役,是甭想过这般潇洒的生活了。 “原来你在这儿。”蓦地,一道轻柔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叶鹿脊背一紧,后颈的汗毛刷的竖立了起来。 转头,看到的便是踏着木板小路走过来的齐川,他白衫出尘,没有丝毫的杀伤力,甚至柔和的没有棱角。 看着他,叶鹿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四下无人,叶鹿几分紧张。若是身边都是人,她倒是能安心些。 “审问刚刚结束,但章大人告知我不能离开这沈府一步。四处转转,没想到就碰到你了。”走过来,齐川扫了一眼清澈的湖水,那淡淡一瞥,很是动人。 叶鹿几不可微的点头,“现在任何人都有嫌疑。” “了解,毕竟沈家是大户人家,连续死了两个人,的确不是小事情。”在叶鹿面前停下,齐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褐色的眸子载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看着他,叶鹿几分不自在,扭头看向别处,“既然你家是铁城的,那你来山城做什么?” “当然是与沈家有生意要谈,不过还没开始呢,就碰到了这些事。”齐川轻声道。 叶鹿暗暗撇嘴,有他在,能平静才怪。不过,由他这个杀破狼来谈生意,实在是不明智,他走到哪里都会生出见血之事,能谈成什么生意? “那日吓着你了吧?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又被撞到我在偷听,情急之下才加以威胁。”齐川看着她,一边轻声道。 叶鹿可不觉得,他那天大概就应当起了灭她口的心思了。 “其实咱俩一样,都是在偷听,都见不得人。所以,这事儿就不要再说了。”看着宽阔的湖面,叶鹿哼了哼道。 “不过,你随机应变的本事倒是一流。”说到此,齐川的眉眼间染上笑意。 扭头看向他,叶鹿微微瞪眼,“不要再说了,从现在开始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其实自己想,也是有点丢人的。 “好。”纤薄的唇弯起,尽管没有血色,可是那笑却很是迷人眼。 “你、、、身体不好?”看着他,脸色和唇色都不太正常。 “嗯,先天之疾,血脉不畅。”齐川注视着她,一边回答。 看着他的眼睛,叶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不自在,甚至有几分毛骨悚然。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大概因为他是杀破狼吧。就像申屠夷似得,天煞孤星,煞气太重。 轻风吹拂,带着齐川身上的味道掠过鼻尖,叶鹿微微眯起眼睛,闻着他的味道都很不自在。 “看够了,我先回去了。”绕过他,叶鹿打算离开水榭。 “一同吧。”齐川单手负后,也举步与叶鹿一同离开。 斜睨了他一眼,叶鹿倒是不想和他同路走。奈何,这厮好像狗皮膏药似得,一直跟着她。 走上长廊,叶鹿走在前,其实很想把他甩掉。不过他即便看起来走的不快,可是一直与她保持几步的距离。 即将走上长廊的尽头,叶鹿加快脚步,打算将他彻底甩开。 然而,她刚刚迈出去两步,手臂却忽然一紧,下一刻就被拽了回去。 “你干嘛?”瞪眼,叶鹿脸上的惊惧绝不掺假。 齐川垂眸看着她,她惊惧的神色也尽收入他眼底。 “嘘,有人。”压低了声音,齐川抓着叶鹿的手臂,随后便翻下了长廊。 长廊右侧,是一片小的假山群,尽管看起来不大,可是进入里面就会发现,这里很适合藏人。 拽着叶鹿,俩人藏到了一座小假山的后面,各自不说话,一些说话的声音就清楚了。 这说话的声音是从假山之后的小亭子里传出来的,声音不大,若是不注意也根本听不到。 叶鹿靠着假山,一边盯着就在她面前的齐川,她缓缓伸出手,以食指戳在了他的胸口。 “离我远点儿。”用力推,结果却根本没推动。 垂眸看着她,齐川唇角微扬,“不要说话,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皱眉,叶鹿的手依旧戳在那儿,坚决不让他再靠近自己。 声音很小,但是听得出是两个男人。叶鹿微微偏头,透过假山群之间,依稀的看到亭子里蓝色的衣角。 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但还是看不出什么来。 看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齐川唇角的笑意加深,下一刻抓住她戳在自己胸口的手指头,“我来看看吧。” 他手微凉,若是夏天的话,估计会很凉爽。 看她没有再说什么,齐川便微微侧身,也看向那亭子。 盯着他不眨眼,叶鹿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若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肯定会被这厮糊弄的神魂颠倒。若说杨曳是个桃花精,这齐川也不差什么,尤其他刻意接近,更是让人难以避开。 不过,他是杀破狼,他一接近,她便自动感知危险,根本没办法用正常的眼光来看待他。 “不是山城的商人。”半晌后,齐川收回视线,一边道。 叶鹿将自己的手指头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你怎么知道?” “尽管我不是山城人,但是和山城的商人始终有生意往来。他们,我从未见过。”看了一眼她的手,他自如的将自己的手负在了身后。 “不是山城的,那兴许和你一样,都是外地的商人,来和沈家谈生意的。”有外地的商人,也不算稀奇。 “但他们都有功夫,我觉得,他们看起来更像大晋人。”齐川缓缓摇头,一边道。 “大晋?”一听这俩字儿,叶鹿不禁竖起了眉毛。 “嗯。”点点头,齐川很是笃定的模样。 “我没见过大晋人,听说各个彪悍,不论男女。”再次歪头往那边看,叶鹿还是看不出什么。 “没错,的确男女都彪悍,因为他们尚武。”齐川看起来是见过的。 “大晋人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好事儿。”琢磨了一下,叶鹿觉得有必要告诉申屠夷。 本来他就怀疑沈家倒私盐和大晋分不开关系,这会儿还有大晋人在这里,很可疑呀! 齐川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她那眼珠子乱转的模样,淡笑。 他看起来很虚弱,可是眼前这个人生机盎然,和他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听了一会儿,那边亭子里便没了声音,齐川看了看,“已经走了。” “咱们也走吧。”叶鹿觉得这件事必须得让申屠夷知道才行。 前厅的审问还在继续,那被押送到府衙大牢的江氏也被审问完了,和叶鹿的看法一致,她认为沈夫人是杀害四公子的凶手,而她只是为四公子报仇而已。 幸好她没将沈夫人杀了,否则,她会立即被处斩,毕竟章鹏现在正想着立功呢。 大厅里,人很多,叶鹿回来后,寻了个椅子便坐下了。寻思着刚刚的事儿,这沈家若真的和大晋人联合倒私盐,那逃不过满门抄斩。 不过现在,沈家也没剩下多少人了,只有沈夫人一个人了。 偌大的家,连个继承人都没有,真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转着眸子,猛地瞥见沈夫人与傅舒站在大厅最远处,正在说着什么。 竖起耳朵,不过这大厅审问的声音极其嘈杂,她根本听不到。 “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蓦地,耳边响起很轻的声音。 叶鹿身子一抖,扭头看向旁边,齐川不知何时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了。 微微皱眉看着他,叶鹿哼了哼,“你能听到?” 略苍白的唇微弯,齐川看了她一眼,“未尝不可。” 极其怀疑,叶鹿不是很相信,“那你说说,他们嘀咕什么呢?” 齐川但笑不语,似乎真的在听。 叶鹿看着他,满脸怀疑,这里这么吵,又隔着那么远,能听到才怪呢。 “今晚有一批货要进城,不过沈夫人说,当下形势不利,这批货得转走。”半晌后,齐川忽然开口道,声音很低,大概只有叶鹿听到了。 闻言,叶鹿抿起红唇,货?若是普通的粮食,运进城里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居然会说形势不利,还得转走,那就可疑了! 齐川看着她,笑意不减,“真奇怪,如果是普通的货物,为什么要转走?” 看了他一眼,叶鹿没有搭话,和他没什么可说的。 起身,叶鹿走向章鹏,“章大人,我得回去一趟,要轿夫送我回去。” “好。”章大人立即答应。 没有回头,叶鹿快步走出大厅。 齐川一直坐在那里,看着走远的叶鹿,他眸中的笑意缓缓消失殆尽。 轿夫抬着轿子,一路的回了四合院。 从轿子里跳出来,叶鹿快步跑进了大门,可是家里没人,申屠夷也没回来。 叹口气,叶鹿一屁股坐在小厅的椅子上,越想这事儿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或许,要运进城的货物真的可能是私盐也说不定。 若是能抓个正着,这沈家也百口莫辩了。 纤细的手指头敲击着桌面,叶鹿焦急的等待着申屠夷赶紧回来。 不知他去做什么了,一大早的就不见了,眼下下午时分了,居然还没回来。 脑子里转着这些事儿,太阳也逐渐西斜,许久之后,院子大门从外打开,一袭暗色的人当先走了进来。 瞧见他,叶鹿便瞬间蹦了起来,几步跑出去,恍若一阵风。 “你回来了,我有事要告诉你。”冲到申屠夷面前,叶鹿仰脸儿看着他,眸子亮晶晶。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绕过她,“进来再说。” 立即跟着他返回小厅,他径直走回卧室,叶鹿迟疑了一下,随后也跟了进去。 看着他的后背,叶鹿一边道:“我今天在沈家看到几个生人,不是山城的商人,齐川说看起来像大晋人。” 申屠夷将外袍脱下来扔到了床边的屏风上,随后转身看过来,“齐川是谁?” 微愣,“齐川是铁城的商人,来和沈家谈生意顺便庆贺沈夫人生辰的。” 幽深的眸子没有底,申屠夷看着她,那眼神儿几许危险。 叶鹿后退一步,几许道:“后来又听到沈夫人和傅舒小地缸在说悄悄话,说什么今晚有货要进城,但是形势不对,那些货得转走。你说,是不是盐?” “你的耳朵什么时候这么长了?”她又没武功,申屠夷倒是不信她能听到。 “呃、、、这也是齐川听到的,他好像有武功,顺便长了一对千里耳。”这两个消息,没一个是她自己听来的。 一步一步,申屠夷走到她面前,叶鹿仰头看着他,眸子睁的大。 “如此说来,我应该把这个齐川叫来审问一番了。”消息都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不行。”立即拒绝,十分干脆。 眸子微眯,申屠夷盯着她,视线如刀,“为什么?” “你别用这种眼神儿看着我,你们俩要是见面,场面怕是会控制不住。”叶鹿摇头,当然因为他们俩是两大绝命呀。 修长的手抬起,最后一把罩住叶鹿的脸,推,她连续后退几步,一屁股坐进了椅子里。 叶鹿还未抗议,眼前的那个人就悬在了她上方,两只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她困在了椅子里。 身子向后,紧紧地贴在椅子上,“你干嘛?申屠夷,你别发疯啊,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你别瞪眼,我说的是真的。”抬手,叶鹿推着他的下巴,让他离自己远点儿。 抓住她的手,申屠夷依旧还是那般盯着她,“说。” “齐川你见过的,就是在铁城的时候,那个看起来身体不好,但是很奇怪的那个人。我现在看清楚了,他命格稀奇,他是杀破狼。一个天煞孤星,一个杀破狼,两大绝命同处一室,你忘了我那时被憋得喘不过气了。再说,杀破狼所过之处定有见血的事情发生,沈家包括今早已经三起见血之事了,我觉得都是被他影响的。为了山城平稳,不引起腥风血雨,你不要和他过不去。”双手被扣着,叶鹿也索性不挣扎了,噼里啪啦的解释。 入鬓的眉微微蹙起,申屠夷看着她,似乎也想起那个人了。 “是他!”杀破狼,两大绝命之一。 点头,“就是他。在沈家,我是躲不过去了,他也在被调查的行列,所以今天他一直都在沈家晃悠。然后凑巧的,就听到看到这些事情,他就和我说了。”真假她无法判断,她只负责告诉申屠夷。 缓缓松开她的手,申屠夷直起身子,叶鹿也终于缓了一口气。 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被他抓的都红了。 扫了他一眼,叶鹿噘嘴,“申屠夷,你这么激动,不会以为我和齐川有私情吧?”不然干嘛这么激动?再加上昨天他那‘淫荡’的样子,让她不往这方面想都不行。 思及此,她不禁弯起唇角。 眸子一转,申屠夷看向她,眸色冷淡,“你觉得你长得美么?” 刚想回答,叶鹿忽然发觉这个问题好熟悉。 唇角的笑消失,叶鹿哼了一声看向旁边,她若是回答了,他接下来就会说,你不止长得美,想的也美! 她不再言语,申屠夷也没再说什么,室内陷入寂静。 揉着自己的手腕,叶鹿不时的看他一眼,他面色沉静如水,大概是在思考刚刚她说的事儿。 若是真的是盐进城,那么就马上拿下沈家了。但若不是,就会打草惊蛇。 “来人。”蓦地,申屠夷忽然扬声道。 不过片刻,便衣黑甲兵走了进来。 “赶往铁城调查一下,是否有齐川这个商人。”申屠夷声线冷淡,没有温度。 叶鹿一愣,赶紧道;“他爹叫齐大全,是粮商。” 申屠夷扫了她一眼,尽管没什么表情,但看起来似乎是满意的。 “是。”黑甲兵领命,快速离开。 叶鹿看着他,片刻后小声道;“你怀疑齐川是作假?今日跟我说的那些话,也是假意的?” “难说。你是城主特使,靠近你,取得你信任,目的可疑。”申屠夷的薄唇透着无情和严谨,但说的也很有道理。 叶鹿点点头,复又笑,“兴许人家只是想靠近我呢?”再怎么说,她也娇美可人,有男人会想靠近她,这很正常。 看着她,申屠夷尽管什么都没说,可是那眼神儿却是足足的鄙视。 瞧他那眼神儿,叶鹿立即翻白眼儿,“行行行,我想得美,成了吧!” “还算有自知之明。”申屠夷声线冷淡,而且似乎仍旧带着鄙视。 叶鹿几分不乐意,冷哼一声起身离开,头也不回。 回到自己的房间,叶鹿一边咒骂申屠夷,一边去看那几盆盆栽,发黄的迹象好转,生机盎然。 这个天煞孤星,不止冷血,而且刻薄,刻薄的要死。 咬牙切齿,叶鹿转身坐到床边。用左脚踩住右脚的鞋跟,然后右脚用力一甩,打算将这鞋子甩出去。 可是谁也没想到,她这一甩,鞋子没甩掉,脚踝却发出咔嚓一声,随即她脸色一变,“好疼呀!” 弯着身子拿掉鞋,叶鹿张大嘴看着自己的脚,试探着动了动,疼痛袭来,扭了! 052、绝命相逢、倒霉是她 因为她的一声叫,使得自己房间的房门被从外一脚踹开,门闩被彻底踹断。 暗色的人影极快的走至床边,看着叶鹿满脸痛色,复又看向她伸直的腿,“怎么弄得?” 仰脸儿看向他,叶鹿吭哧了一声,“我要被自己蠢哭了!”太蠢了! 眉峰微蹙,申屠夷拖过一把椅子,旋身坐下。随后将叶鹿那条腿放置在自己的膝上,扯掉她的袜子,小脚丫露了出来。 “疼疼疼。”疼的屁股都坐不住了。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尽管没什么表情,但很显然是让她闭嘴。 憋着嘴,叶鹿盯着他,又委屈又不满。 修长的两指轻轻的落在她脚踝上,微微用力一捏,那边叶鹿就发出了惨叫。 “扭了。”骨头没事儿,申屠夷的眉峰舒展开了。 “我知道。”她还不知道是扭了。 “到底怎么弄的?”无缘无故的就扭了。 看着他,叶鹿其实有些说不出口,因为实在太蠢了,她都鄙视自己了。 看她那憋着嘴的样子,申屠夷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好吧,我说。我只是想把鞋甩出去,这只是小事一桩,因为我以前就是这么脱鞋的,我能把鞋甩到窗户外去。可是这次,我玩砸了,鞋没甩出去,把脚扭了。”说着,她垂眸,很丢脸是真的。 申屠夷没有说话,只是不眨眼的看着她。 叶鹿缓缓抬眼,看到的就是申屠夷很鄙视的眼神儿,她就知道是这样。 “前朝有个皇帝,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懒惰至极。有一天,他突发奇想要射箭,然后就把自己的眼睛戳瞎了。”低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且听起来还有那么几分毛骨悚然。 看着他,叶鹿深觉得他应该是在骂她。可是,这个故事,却有点搞笑。 “听出来什么意思了么?”她不说话,申屠夷继而问道。 眨眼,叶鹿轻轻点头,“你在骂我蠢。” “对。”申屠夷干脆承认,就是这样。 发出轻嗤,叶鹿小声嘟囔,“用不着你说,我自己知道。” “等着。”将她的腿放到床上,他转身离开。 坐在床上,叶鹿看着自己的脚,试探的动一下,结果还是很疼。 皱着小脸儿,叶鹿连连摇头。不过转念一想,她倒霉大概都是因为申屠夷。以前她甩过无数次的鞋,哪次也没把脚扭了。偏偏这次就扭了脚,不是被天煞孤星影响的还是谁? 哼,都怨他,他居然还敢骂她蠢,扫把星! 大概两刻钟后,申屠夷回来了,而且手里拿了一堆的东西。 叶鹿盯着他,直至他走到近前,浓重的药味儿进了鼻子。 他什么都没说,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便将叶鹿的右腿又放到了自己的膝上。 一块大膏药,黑乎乎的,散发着浓重的味道。 细白的脚,和那大膏药形成强烈的对比。 不过,申屠夷似乎并没有看到。他拿着膏药,准确的将叶鹿整个脚踝都糊住了。 “这、、、城主,我只是扭了一下,不用这样吧。”这膏药太大了,就算贴在屁股上都会有多余的。 没有理会她,申屠夷更像是听不到一般。将膏药贴好,他随即拿过纱布,开始一圈一圈的缠起来。 眨眼之间,叶鹿的脚踝就被缠成了大萝卜。 很想抗议,但脚丫子在他手里,叶鹿的抗议很显然并不管用,她自己也很清楚。 这边还在缠,那边门口处,便衣黑甲兵进来了,而且手里居然拿着一根拐。 叶鹿眼睛睁得圆圆的,直至看着那黑甲兵将拐送到床边,她才确定,这果然是给她的。 “城主大人,我只是脚扭了,又没断了,用不着吧。”拄拐?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残疾了。 缠好纱布的人抬眼看向她,申屠夷的眸色深暗,虽看起来迷人,可是更多的是不容置疑。 盯着他的眼睛,坚持了几秒,叶鹿就低了头,“好吧,谢谢城主大人了。”她拄还不行么。 “尽管是扭伤,但是也要重视,否则日后站立或走路时间久了就会疼。这几日你的脚尽量别沾地,拄拐行路吧。”尽管那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命令,不过却很在理。 叶鹿点头,没有再反驳。 晚上的饭菜是送进来的,叶鹿直接在床上吃,吃过了黑甲兵又收拾下去了,她好像真的变成重病号了。 不过,这些也是他们应该做的,她这般倒霉,还不是因为那个天煞孤星。以前她健健康康,从来没这么倒霉过,自从被申屠夷奴役,她总是各种倒霉,而且倒霉的不是一点点。 大概是膏药起了作用,在最开始疼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这一晚,叶鹿睡得还算踏实,只不过在半夜的时候听到外面声响不断。 从床上爬起来,叶鹿费力的穿上鞋,然后拄着那根拐,一步一步的挪到了门外。 站在门口,叶鹿眼睛转了一圈,没看到申屠夷,也没看到便衣黑甲兵,反而两个官兵站在大门口。 “什么情况?”人呢? “叶姑娘,您醒了!城主吩咐小人守在这里,待叶姑娘醒了,就前往沈府。”两个官兵跑过来,几分谄媚。 “沈府?申屠城主去沈府了?”昨晚,他真的去城外了? “并没有,是章大人在沈府等待叶姑娘呢。”官兵摇头,他们并不知申屠夷的去向。 微微皱眉,叶鹿点点头,“好,走吧。” 这么说,申屠夷昨晚没去城外截获沈家的车队?他是怀疑有诈吧,若是真惊动了,那或许就真的打草惊蛇了。 拄着拐,叶鹿在两个官兵的照看下走出大门,那轿子还等在门口呢。 几分费力的坐进轿子里,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家。 上了大街,又听到了卖烧饼的声音,叶鹿立即要求停轿买烧饼。 结果那两个官兵速度更快,买了烧饼付了钱,颠颠儿的跑回来递给叶鹿,服务态度一流。 叶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愈发觉得这待遇不错,尽管被天煞孤星煞着了她挺倒霉的,但是这天煞孤星是城主,好处也很多。 美滋滋的吃着烧饼,轿子一路到了沈府。 还没吃完的烧饼被官兵拿在手里,叶鹿拄着拐一步一步挪出来,上了台阶,那章鹏就快步迎了过来。 “叶姑娘,您的腿这是怎么了?”想伸手扶她,下一刻章鹏又缩回了手。 叶鹿看了看他,随后一笑,“没事儿,就是扭了一下而已。” “哎呀,可小心些。”章鹏不乏夸大,虚扶着叶鹿,一步一步的挪进了沈府大门。 尽管这是一大早,但沈家商行的管事都已经到了,其实有很多人都是一晚没走出这大门,如同被困在这里了一般。 不过,也有一大早就来了的人,除了特意来看热闹的邻居,还有好像没事可做的齐川。 看见叶鹿拄着拐,齐川便起身走出了大厅。 走下台阶,他看着她微微蹙眉,“一夜之间,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扫了他一眼,叶鹿用完好的左脚站直,随后拎起拐便朝着齐川甩了出去。 齐川后退一步,看似很慢,但又的确是在那拐打到他之前挪开的,时间掌握的很有分寸。 吓唬了一下人,叶鹿又收回自己的拐,“尽管脚扭了,但是我手还好使。所以,这根本不算什么,别一副好像我腿断了的模样。”看他们那眼神儿,叶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腿断了。 闻言,齐川不禁笑,一大早的,看见他笑,的确让人心情愉悦。当然了,若是能忽略他是杀破狼的话,叶鹿会更愉悦。不过他在这儿,她就不由自主的感觉不自在,汗毛倒竖。 “看来你的腿的确没什么大碍。”她这般有活力,就说明一切都好。 “废话,我的腿本来也没事儿,我就是脚扭了。”叶鹿拄着拐,一下一下的往大厅走。 齐川走在她身边,一边笑看着她,一边道:“怎么弄的?” “甩鞋的时候、、、、”说了半句,叶鹿立即住了嘴。这么丢人的事儿,申屠夷知道就行了,她可不想再听有人说她蠢了。 “甩鞋?”齐川自是听到了那前半句,而且,很容易就想象出来事情发生的经过了。 叶鹿斜睨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禁止想象。” “好。”答应的痛快,齐川已经想象出来了。 挪进大厅,那些管事以及看热闹的都起身,不过视线却都在她的脚上。 叶鹿也不管那么多,挪到了主座上坐下,章鹏帮她把拐放到一边,堂堂府尹,如今居然给她做这些事。 看了他一眼,叶鹿不禁笑,借申屠夷的虎威,真是有意思。 “各位如此配合,让我甚是感动啊!不过凶手一日抓不到,咱们便一日不得安生。沈二公子,沈四公子,平日为人如何我并不清楚,所以还需要依仗各位了。现在,咱们就开始调查,沈二公子和沈四公子是否有仇人,不管大仇小仇,都算数。各位好好想想,只要有,不管重要与否,都要告知。章大人,将官兵调进来,咱们尽快开始吧。”叶鹿一番陈词,相当有风范。 她自己也认为,若是让她做官,估计也能行。狐假虎威,又能见风使舵,舌头干脆利落,没准儿她能成一代佞臣。 叶鹿的这个问题,问的是商行各个管事,毕竟他们在沈家效力多年,也认识沈二公子和沈四公子多年。 但,来做客的人就不了解了,所以,也没他们什么事儿。譬如,齐川。 他白衫出尘,柔和的没有棱角,就像一块圆润的宝石,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不自在。 不过,这是针对寻常人而言,对于叶鹿来说,即便他柔软的如同一滩泥,那也很有危险性。 只要有他在,血光之灾常现,而且没准儿今儿就有谁要流血了。 调查在进行,整个大厅也喧闹不已,齐川起身让开,给他们空出更大的地方来。 叶鹿转着眼珠,自是看到了朝自己走过来的齐川。暗暗咬牙,她不知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总往她身边凑什么。 在他马上要过来的时候,她猛地抓起拐伸出去,将齐川挡在了那儿。 看着她,齐川缓缓扬眉,“怎么了?” “别离我那么近,就在这儿,不许再过来了。”若是真如申屠夷所说,因为她是城主特使他才套近乎,那她觉得他得失望了,在她这儿什么都得不到。 齐川没有再向前,看了一眼她的脚,轻声道:“今日你应当休息才对,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现在不养好,日后会经常疼。” 眨眼,叶鹿将拐拿回来,“我知道,所以我这只脚一直没落地。”稍稍抬起,她的脚从裙摆下露出来,像个萝卜。 “待消肿不疼了,一定要找一个好的推拿师父,不止正骨,还要把筋包推开。”齐川声线轻柔,没有丝毫的恶意。 微微歪头看着他,叶鹿蓦地弯起眉眼,“你懂得还挺多。” “所谓久病成医。”齐川看着她,眉眼间也染上笑意。 “久病成医?我知道的可不是这样的,久病会成妖。”叶鹿这话,颇多意味。 “在你看来,我已成妖?”齐川单手负后,因为叶鹿的话,他笑意更深。 “那就不知道了,妖嘛,一向会伪装。”最关键的是,她看不透他。对于她看不透的人,她总是有危险感。 几不可微的摇头,“我若是妖,肯定也不忍伤你。” 这种话,听在耳朵里怪怪的,叶鹿耸了耸肩,转而看向别处,不再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她还是信奉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但凡对你好,都有目的! 想她无权无势,如今借着申屠夷的威风狐假虎威,但那也是一时的。齐川这般示好,目的可疑。 时间慢慢过去,晌午时,沈家准备了饭菜。 不愧是大户人家,饭菜丰盛,叶鹿也吃的肚皮鼓鼓。 吃过了饭,叶鹿被官兵护送,移到了大厅附近的房间休息。 有伤在身,她这待遇堪比主人家,叶鹿也乐得,被人服侍很开心。 这房间尽管不大,可是装修豪华。软榻舒适,堪比柔软的床铺。 坐在上面,叶鹿一边转着眼睛思虑接下来如何拖,一边轻轻抚摸自己的脚踝。 被包上了膏药,也根本摸不到什么。 躺下,软榻柔软,叶鹿晃了晃身子,舒坦的她眉眼弯弯。 有钱就是好,如果有一天她有了自己的房子,也一定要把家具都包装成这个样子,太舒服了。 就是不知那一天何时会来,现在被申屠夷奴役,而且还不给她工钱,她什么时候能把买房子的钱攒出来呀! 想着想着,叶鹿便陷入迷糊之中。神思尽管迷糊,但却还是能感知到一些什么。一阵香气飘过鼻端,叶鹿眼睫颤动,欲睁开眼。 结果,她的身体却越来越没力气,最后彻底睡过去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叶鹿身体一动,下一刻睁开眼睛,天都已经暗下来了。 皱起眉头,叶鹿撑着软榻坐起来,发觉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这软榻虽然舒服,但看起来好像并不适合睡觉,睡得她好难受。 抬手拨弄了下长发,却猛地瞥到自己的手腕上一道红痕。 立即将右手拿到眼前,掀开袖子,手腕处果然一条极细的伤口。就像是被细线割开的似得,几乎没什么感觉,可是却流血了。 眼下血迹已干涸,想来这手腕破开是在她睡着之时发生的。 眉头皱的紧,叶鹿盯着自己的手腕,莫名的感觉一阵恐慌。 拄拐,叶鹿一步一步的蹦到门外,门口,两个官兵守在那儿。 “我睡着的时候有人进来过么?”天色已暗,沈府里也掌灯了,她睡了很久。 两个官兵对视一眼,然后摇头,“回姑娘,没有任何人来过。” 眉头皱的更紧,叶鹿拄着拐朝着大厅走去。两个官兵跟在她身后,他们俩的确一直都在这儿,没离开过一步。 大厅里灯火通明,除却管事,一些宾朋也都在。 章鹏不在,大概他也找个地方打盹去了。 视线从所有人的身上掠过,叶鹿小脸儿绷得紧。 “睡醒了?”蓦地,齐川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叶鹿刷的扭头看向他,眼神儿不善。 她这种眼神儿,齐川不禁一诧,“怎么了?” “你一直都在这儿么?有没有出去过?”她联想到梦里的一阵香味儿,她现在怀疑那不是她做梦,而是真的。大概,有人放了迷香。 点头,“对,一直都在。”齐川失笑,大概觉得她那个模样挺好笑的。 狐疑,叶鹿仍旧觉得有问题。她的手腕,是不会无缘无故破开的。 “到底怎么了?”看她那紧张的模样,齐川似乎终于发觉她并不是在闹着玩儿。 抬起右手,将手腕对着他,“你看。” 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痕,齐川的笑意也缓缓消失了,“谁弄的?” “不知道,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这太诡异了。 齐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仔细查看那伤痕。 他手微凉,叶鹿看着他,很认真的模样,不像作假。 “看出什么了?”到底是她自己弄得,还是他人所为? “这世上有一种兵器叫做柳叶刀,刀刃细如柳叶。依我看,你的伤口应该是由柳叶刀造成的。”半晌,齐川抬眼看着她,一边轻声道。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有人趁我睡着的时候在我手腕上割了一刀。”所以她闻到的那香味儿,绝对是迷香。 “不是你自己做的,那应该就是他人所为。”齐川几不可微的点头道。 “废话,当然不是我自己。我怕疼怕的要死,怎么可能割自己一刀?”将手从他手里挣出来,叶鹿皱紧了眉头,这到底是谁做的? “你刚刚睡觉的时候,有人闯了进去。”看着她,齐川那褐色的眸子泛着丝丝水纹,很是好看。 “我睡觉的时候,门口有两个官兵一直都在。”除非他们也被迷晕了,然后不敢说,怕挨罚。 “既然会柳叶刀,那么想必武功也很高强。飞檐走壁,来去自如,也能做到。”齐川认为,那两个官兵如同废人。 “按你的意思,是有个高手混进了沈府,一直在伺机划破我的手腕。他不是要剁掉我的手,只是想划破手腕而已!目的何在?”这个说法有点扯,一个顶尖高手来划破她手腕? 缓缓摇头,“不知。”齐川也不明。 “这沈家,处处透着奇怪。我在这儿,也跟着倒霉。”莫名其妙,又很吓人。 “还有更奇怪的呢。”齐川压低了声音,缓缓道。 “哪儿?”闻言,叶鹿立即瞪眼。 “那几个大晋人,自从来了之后便聚在一起躲在最远的地方,嘀嘀咕咕。”齐川指点道。 看过去,叶鹿微微眯起眼睛,果真如此。 他们的确有武功,而且应当武功不低。 “你尽量离他们远点儿。”齐川的声音飘进耳朵,轻柔又坚定。 叶鹿扭头看了看他,她觉得,在任何人身边都要比在杀破狼身边安全。 没有听他的,叶鹿又回到主座上坐下,拐放在一边,然后开始研究自己的手腕。 柳叶刀?若真如齐川所说,那这人是个高手。 一个高手,有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为啥用迷香迷晕了她,最后只是在她手腕上划一刀? 这逻辑不通顺啊!费了那么大劲儿,应该直接宰了她才更合理。 莫不是,要找九命人的那伙人? 思及此,叶鹿立即直起脊背,虽她现在身边四处是官兵,可是这个高手居然还能躲过所有人的视线,若是有一天想把她扛走,似乎也轻而易举。 握紧手,叶鹿的确开始不安起来,似乎,她只有躲到申屠夷身后才能安全。 蓦地,外面一声惊响,惊得叶鹿身子一抖。 抬头看过去,大厅里所有的人也都朝着大门的方向看。 “这是、、、黑甲兵。”蓦地,大厅里有人惊道。 黑甲兵?叶鹿立即单脚站起身往外看,越过人头,黑压压的黑甲兵直接从大门冲了进来。 申屠夷来了? 红唇弯起,叶鹿伸手去拿拐,却不想左侧人影一闪,她肩膀被钳住,然后整个人就被拽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右手一紧,可是力气却不如左侧的大,抓住她右手的手脱开了。 四个男人站在一起,其中一人挟持着叶鹿,一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步步后退至大厅一角。 突发意外,大厅里的人也格外惊讶,随即朝着另一个方向后退,泾渭分明。 叶鹿两只手都被扭到了身后,被死死地扣住,匕首就架在她脖子上,她完全感觉的到。 主座那里,齐川站在那儿,刚刚是他拉她的,但是力气不如人,他脱手了。 大厅外,黑甲兵快速冲进来,将那四个人围住,刀剑明晃晃的对着他们。 叶鹿咽口水,让自己跳不停的心脏平稳下来。她还用一只脚撑地,看起来脆弱的不得了。 门口,一袭暗色的人大步走了进来,他魁伟英武,更是满身煞气,让人无法逼视。 看见了申屠夷,叶鹿跳动极快的心脏倒是平稳了些,这种无端的信任,她自己也没意识到。 黑眸如刀,申屠夷盯着那四个人,以及被挟持了的叶鹿,一步一步走至他们对面,相距不过几米。 “放开她。”面色冷峻,申屠夷开口,声线低冷。 叶鹿忍不住翻眼皮,这是什么开场白?在这种情况下,说这句话是没用的,绑匪是不会放人的。 “你把兵都撤了,放我们出山城,否则我就杀了她。”匕首又近一步,叶鹿明显感觉皮肤微疼,皮破开了,这匕首好锋利。 “不可能。”申屠夷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叶鹿瞪眼,就先答应他们一下不行么?这刀子会把她脑袋割掉的。 大厅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这边,灯火明亮,可是却都觉得很刺眼。 “那、、、她就别想活了。”匕首再次贴近,这次实实在在的贴在了她的脖子上。热流涌出,叶鹿肯定自己流血了。 砰! 就在此时,大厅里忽然响起砰的碎裂声,声音之大,震得人耳朵都在发疼。 条件反射的,所有人都看向发声之处,包括被挟持的叶鹿以及挟持她的人。 与此同时,黑影极快掠过,叶鹿只来得及看到主座那儿镶着金箔的紫檀大桌碎了一地,下一刻就被拽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黑甲兵立即提剑攻上,金碧辉煌的大厅瞬间陷入打杀之中。 被挟着,叶鹿晕头转向,待得平稳之后,看到的就是暗色的胸膛。 仰头,申屠夷的下巴进入视线当中,刚硬有棱角,很好看。 “申屠夷,你害死我了!”昨儿刚刚扭了脚,今儿就流血了。 垂眸,申屠夷眸色幽深,视线在她脖子上扫过,“死不了。在这儿呆着,不许乱动。”话落,他便松开了她。 叶鹿立即扶住窗棱,再看向大厅对面,打的乱糟糟,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你没事吧?”身边,齐川走了过来,他一只手掩在袖子里。 “我没事,刚刚谢谢你了,敲碎了桌子,分散他们的注意力。”齐川的做法,叶鹿自然是清楚的。他分散了挟持她之人的注意力,申屠夷才有机会攻击并把她抢了过来。 “我这武功是为了强身健体,关键时刻毫无用处,否则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把你救下来了。”他之所以脱手,是因为他的武功并不如眼睛看到的那般有用。他气血不畅,习武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谢了。你的手,我看看。”他手掩在袖子里,根本看不到。 “没事。”说着没事,却抬起手来,他的手流血了。 皱眉,叶鹿看了他一眼,这杀破狼不止能给别人带来血光之灾,原来自己也会流血。 转而,她又明白一件事。 她今儿倒霉被挟持,倒的是天煞孤星的霉。而流血,可能是因为这杀破狼。两大绝命都在这儿,她每个都沾了,还真是匀称。 再看向大厅对面,还剩下一个人在负隅顽抗,但看起来已经不支了。 黑甲兵下手狠,地上都是血,她忍不住皱眉,两大绝命所在之地,果然腥风血雨。 最后一个人被一剑刺中,打杀结束,大厅里,除却满地的血,还有满地残渣。 这好好的大厅,装修的金碧辉煌,如今成了这幅模样。 四个大晋人,尽数被黑甲兵捆了起来,尽管各个身上有伤,甚至有一个已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但仍旧被一致对待。 暗色的人走过来,带着磅礴的煞气,让人无法与之对抗。 不过,随着申屠夷走过来,叶鹿明显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身边就是杀破狼,眼前就是天煞孤星,寻常人或许感觉不到,可是她体会深切。 幽深的眸不见底,申屠夷走过来,随手挑起叶鹿的下巴让她抬头,查看她脖子上的伤口。 皮肤破开了些,有血,不过血已经凝固了,而且伤口已不再流血。 仰头,任他查看,叶鹿咽口水,愈发觉得喘不过气。 “没什么事。”声线低沉,申屠夷松开手。 叶鹿几不可微的撇嘴,“受伤的又不是你。你看看我,从上到下,多处伤。”脚踝扭了,手腕被割,这回脖子也破了,她把前十几年没倒过的霉都都倒了一遍。 申屠夷没搭理她,转而看向齐川,俩人个头相当,但因为齐川过于瘦削,所以乍一看他好似很虚弱。 不过,在叶鹿眼里可不是那回事儿,两大绝命,这气势完全不相上下。 俩人对视不过几秒,齐川便微微低头拱手,“小人见过申屠城主。”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申屠夷收回视线。 叶鹿一直盯着他,他的眼神儿,就好像自带穿透功能一般。不知道,他是不是把齐川内脏的位置都看到了。 “你先回家吧,不要乱跑。”垂眸看向叶鹿,申屠夷低声命令道。 叶鹿翻着眼睛看他,“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跑到这里?” “废话连篇。”脸色严肃,完全的训斥模样。 叶鹿倒是习以为常,“成成成,我回去。”她满身伤,更想去休息呢。 如此听话,申屠夷似乎也满意了,单手拎着她的手臂,半强制性的将她带走了。 叶鹿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齐川,而齐川也在看着她。他脸上无笑意,有那么一刹那,他的眼睛看起来几分冰冷。 坐进轿子里,轿夫一路抬着她回了四合院。 四合院里没人,叶鹿拄着拐回房间,洗了毛巾,擦拭自己脖子上的血迹。 刚刚可谓惊心动魄,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唯一一次很危险,就是在铁城,有个女人要把她抓走。 这次,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现在想想恍若做梦一般。 她是九命人,危险已经够多了。因为申屠夷,她居然成了筹码,也没安全到哪里去。 再想想齐川,她流血也和杀破狼分不开关系。所以,这两大绝命,靠近哪一个都别想安生。 扔掉毛巾,叶鹿躺到床上,抬起手腕看了看,这道伤痕毫无感觉,可是到底是谁做的呢?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很费解,她实在想不出仅仅割破她手腕一层皮有什么作用。 满脑子问号,叶鹿在这些问号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清晨时分,山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不过这街上却是一夜没消停,车马声,人声,持续了一夜。 叶鹿是在小雨哗哗声醒来的,睁开眼睛看着床顶,听着外面的雨声,她觉得她应该再睡一觉。 她最喜欢在这种天气中睡懒觉了,那哗哗的雨声是最好的催眠曲。 不禁弯起红唇,翻身,一个东西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随手一拿,居然是一块折叠好的纱布,而且上面还沾着药膏。 眨眨眼,叶鹿立即摸了摸脖子,果然,脖子上被涂抹了药膏,怪不得有一块纱布贴在这儿。 诶?不对呀,她昨晚睡觉的时候没涂药啊! 谁干的? 翻身坐起来,穿上鞋,叶鹿拄着拐单腿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细雨入眼,可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看向小厅,门是敞开的,但没有人影。 “喂,有活人吗?申屠夷。”喊,声音穿过雨幕,但并没有得到回答。 没回来?那这纱布谁给她贴的?见鬼了! 洗漱一番,她拄着拐出去,倒是闻到一股香味儿从厨房飘出来。 笑起来,她转身挪到厨房,果然,灶台上有饭菜,而且还用罩子盖住了保温。 吃饱喝足,叶鹿又回了房间,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她多处负伤,的确不能再劳累了。而且,她觉得申屠夷应该给她工伤费,她这都是工伤。 刚躺下,外面响起大门打开的声音,叶鹿当即坐起来,盯着半开的窗户,果然有黑甲兵的影子。 他们不穿便衣,黑甲覆身的模样,确实挺吓人的。 “叶姑娘。”门口,姬先生的声音传来。 “姬先生,进来吧。”眉眼弯起,看着门口,下一刻姬先生果然进来了。 “叶姑娘,你已经起来了。吃过饭了么?”姬先生一身儒雅气息,连笑起来都带着文化气息。 “嗯,吃过了。你们怎么回来了?申屠夷呢?”他时刻都跟着申屠夷,不知怎么回来了。 “城主今早才过去。不过城主吩咐,叶姑娘你脚上的药需要更换一下。今早他离开时你还在睡觉,他没忍心把你吵醒。”姬先生看向这屋内唯一的桌子,果然,有一副膏药放在那儿,不过叶鹿一直都没瞧见。 “他昨晚回来了?”叶鹿一诧,她脖子上的药膏纱布找到出处了,是申屠夷做的。 “嗯。”点点头,姬先生笑的和善。 没忍心吵醒她?叶鹿觉得这话绝对不是申屠夷说的。他肯定说,她睡得像头猪,叫不醒。 姬先生将膏药拿过来,摊开,黑乎乎的半固体进入视线当中。 味道着实不好闻,叶鹿看着姬先生将她脚上的纱布解开,这一层又一层,单单要解开它们都要费一番功夫。 “是不是已经不疼了?这膏药还真是管用。”姬先生看叶鹿不吱声,看起来没有任何感觉。 “嗯,不疼了。”点点头,这膏药确实挺管用的。 “这膏药出自宝林堂,据说他们祖上就是卖这膏药的,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怪不得能卖这么多年,的确有用。”姬先生赞叹,山城也是有奇人的。 “宝林堂?他们家的膏药特别贵。”叶鹿拔高了嗓音,她在山城住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大都有钱人去他们家买药看病,寻常人谁也不会去,据说有一种补药,一颗就要几百两银子,天价中的天价。 “嗯。”点点头,姬先生表示也知道。 叶鹿皱着眉头,“申屠夷居然会舍得花大钱给我买膏药,你说他会不会也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然后到时等我好了,就要我还钱?”很可疑,申屠夷没准儿真会这么干,他干得出来。 一听叶鹿的推理,姬先生就笑了,“叶姑娘可以亲自去问问城主。” 眼珠子乱转,叶鹿连连冷哼,“那我得先去宝林堂把这膏药的价钱问了,否则申屠夷随口乱开价。” “这膏药二十两一副,城主一共买了三副,总计六十两银子。”的确是天价,一副膏药如此贵,不过的确有效果。 “二十两?太贵了。”一听价钱,叶鹿就竖起了眉毛,简直太贵了。六十两银子,她都能再买个四合院了。 姬先生笑,“的确。” “不行,那我就不能找申屠夷对账了,我就当我不知道,也不提这事儿。”他要提呢,她就打哈哈。 姬先生将膏药拿下来,笑不可抑道:“叶姑娘说的可行。” 看着糊了满脚的膏药,叶鹿一边赞叹心疼,太贵了。 不知道把这些用过的膏药刮起来还能不能再卖钱了?就这样扔了,她甚觉得可惜。 擦掉那些膏药,姬先生又将新的膏药包在叶鹿的脚踝上。这次,已经不疼了,这药是挺贵,但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那四个大晋人是不是和沈家勾结倒私盐的?”叶鹿还是很好奇的,若源头是大晋,沈家这罪名是翻不了了。 “没错,大晋那伙人的确是倒私盐的。不过稀奇的是,沈夫人竟然一句话都不说,无论是倒私盐的罪名,亦或是杀人的罪名,她都不反驳。”姬先生也稀奇,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完全想不通。 053、口哨引狼 沈夫人什么都不说,是不是因为证据确凿,她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又或许,是她还有什么大秘密? 沈家的人差不多都死了,如今只剩下沈夫人这一个人,说与不说,其实下场都一样。 倒私盐,这罪名除了死没其他。 先不说整个齐国对于倒私盐的罪名如何,就是申屠夷,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小雨淅淅沥沥一直在下,山城的雨就是这样,鲜少有那种又急又大的暴雨,大都是这种润物小雨。 叶鹿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熟悉了。 下午时分,申屠夷才回来,顺着半开的窗子瞧见了他的身影,居然连伞都没撑。他行走于雨幕之中,英武有气势,雄性气息十足。 从床上下来,叶鹿穿上鞋,然后拄着拐走出房间。 小雨很细,叶鹿略微加快速度奔到小厅,申屠夷却已经回卧室了。 刚转方向,下一刻叶鹿又停了下来。上次她进去,申屠夷就刚洗完澡,这会儿刚刚淋湿,估计又脱光了。 她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免得又发生上次那种事情。 “城主大人,沈夫人有没有开口说话呀?”站在小厅里,叶鹿大声道。 不过,申屠夷没有回应,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吃一堑长一智,即便如此,叶鹿也没挪动脚步,继续道:“或许,她有什么顾虑。她是个有手段有狠心的人,如今罪证确凿,却又一句话不说,我觉得她兴许还有其他的目的。”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命,也要争取一下呀。 “进来。”这次,里面终于有声音了。 眸子一转,叶鹿向前挪了一下,“你确定?”他不会还是一丝不挂吧? “进来。”又重复了一遍,看来是很确定。 拄着拐,叶鹿慢腾腾的走进卧室,绕过屏风,她微微低头,然后一点一点转头往里面看。 瞧见那站在床边的人,叶鹿的心放了下去,这厮穿着衣服呢。 他背对着自己,袍子已经穿好了。 “过来,帮我把腰带扣上。”他反手将腰带递出来。 挑眉,叶鹿无言,“叫我进来就是为了给你扣腰带?我还有伤呢,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嘟囔,不过却朝着他走了过去。 申屠夷不语,好似根本没听到她的小嘟囔。 在他身后停下,叶鹿接过腰带,这腰带货真价实,上面镶着深蓝色的宝石,沉甸甸的。 几不可微的撇嘴,“城主大人的腰带真是好,估计能卖不少钱。” “若我的腰带丢了,第一时间就要把你抓起来。”申屠夷的声音飘过来,听得叶鹿翻白眼儿。 “那要是你故意藏起来诬陷我呢?我就得被你冤枉呗?”这什么人,太损了。 双手绕过他的腰,将那腰带扯过来,后面金扣闪亮,纯金的。 申屠夷自己整理了一下前面,随后道:“扣上吧。” 将那金扣扣上,叶鹿又顺手摸了摸那腰带,真是好,肯定能卖不少钱。 面前的人转过身,叶鹿抬起眼,顺势又后退了一步,他太高,和他对视很是费劲。而且,靠的太近,叶鹿觉得自己瞬间变得很渺小,威严扫地。 垂眸看着她,下一刻申屠夷便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叶鹿立即挣,全身用力,屁股都撅了起来。 “你干嘛?放开我,我现在是伤患。”抓着拐,打算用拐攻击他。 “你的手腕怎么了?”申屠夷根本不理会她,看的是她的手腕。 闻言,叶鹿力气一松,“不知道,昨天中午在沈府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这样了。”伤口太细,所以今天已经结痂了。 握着她的手,申屠夷微微蹙眉查看。叶鹿也盯着他,这个时候,他身上的煞气倒是消弱了很多。 “是被柳叶刀划开的么?”他不说话,叶鹿忽然道。 “你见到伤你的人了?”抬眼看着她,申屠夷面色冷峻。 摇头,“我估计我是被迷晕了,睡着之前闻到了一股香味儿。后来,齐川看了我的伤口,他说这种伤口应当是柳叶刀造成的。而且,会使用柳叶刀的人,也应该是个高手。”看着他,叶鹿一字一句道。 “昨天为什么不说?”若那时在沈府搜寻,兴许会找到伤她的人。 “我忘了,当时那个场面,我只顾着看流血冲突了。”微微噘嘴,红唇诱人。 视线从她的眼睛落到她唇上,随后他便移开了,“说的没错,这伤口极细,一般的兵器无法做到。而且,柳叶刀很难练成,使用的人应当是个高手。”他的看法与齐川是一致的。 “那这就奇怪了,你说一个高手都能躲开官兵的视线悄无声息的进入房间,还把我迷晕。可是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把我的手腕划破皮,这不是有病么?逻辑不通顺!”重要的是说不通。 “你有没有觉得不适?”看着她,申屠夷眉峰微蹙。 一诧,叶鹿立即觉得惊恐,“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给我下毒了?或者,什么传染病之类的?”天啊,不会吧! “只是推测,别怕。”申屠夷声线沉定,安抚的效果很好。 “你说的很有可能,不然干嘛大费周章的划破我的皮?要真是这样,那到底是谁?太险恶了。”她又没得罪谁,到底是谁会这么做。 “一会儿请大夫来给你瞧瞧,看你现在生龙活虎的,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申屠夷觉得保险起见,还是给她检查一下为好。 点点头,叶鹿复又不眨眼的盯着他,“你要请哪个大夫?宝林堂的?”很贵的。 “你准备自己付钱?”眉尾微扬,他一做这个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就很邪恶。 叶鹿立即摇头,“我没钱。”赶紧申明,自己的钱袋比脸还要干净。 “用劳动抵债吧。”放开她的手,申屠夷的账算的清楚。 “喂,我这是工伤好不好?我的脚,我的手,我的脖子,都是工伤,你都得负责。”她又不是自己跑出去玩儿才受的伤,都是因为他。 于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申屠夷的视线由她的脚滑到她的手,再滑到她的脖子,“黑甲兵因公殉职,得到的补偿是四十两,足够一家人生活十几年。你觉得,你的工伤我得赔偿你多少钱?”和他算账,并不明智。 叶鹿眼睛一转,貌似她脚上的膏药就花了六十两。若是再把宝林堂的大夫请来,出诊费估计也不菲。 “算清楚了?”看她在那儿眼珠子乱转的样子,申屠夷淡淡道。 “算不清楚,我伤了脖子,脑子也不好使了。”摇头,她不跟他算,否则她得把这辈子都赔上。 “即便没伤,你的脑子也未见得好使。这段时间不要单独乱走,你或许被盯上了。”看着她,申屠夷淡淡道。 闻言,叶鹿拄着拐挪到申屠夷身边坐下,“你的意思是说,是那伙要抓我的人?” “或许。”直视前方,申屠夷侧脸冷硬。 “那他们也应该直接把我扛走呀?割破我的手腕,目的是什么?”对血型?这个时代貌似没有这个说法。 转过脸来,申屠夷看着她,“九命人,你知道要你续命的程序是如何么?” 看着他,叶鹿缓缓眨眼,“我还真不知道。” “所以,你又怎么能知道,这不是他们续命中的一道程序呢!”或许续命的过程之中,就有这一步也说不定。 “申屠夷,你说的我毛骨悚然。”真的,她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薄唇无情,不过飘出来的话却是较顺耳的,“有我在,只要你自己不乱跑,没人能把你抓走。” 点头,“看来,我只能仰仗城主大人了。”不眨眼的盯着他,澄澈的眸子亮晶晶,她这个模样看起来几分可怜兮兮。 伸手,准确的罩住她的脸,推,叶鹿立即向后仰。 这次被推,叶鹿倒是没生气,弯起眉眼,一边笑,“城主大人,尽管你是天煞孤星,但是你特有安全感。”这绝对是肺腑之言,只要是他说的,叶鹿觉得他都能做到。 “是么?这安全感值多少钱?”申屠夷面色无波,似乎听到这种话他也没什么感觉。 “谈钱就太俗了,咱可以谈点儿清新脱俗的嘛!”要是安全感还要钱,那她情愿不要他给予的安全感了。 “譬如?”他似乎还真对她所说的清新脱俗感兴趣。 “譬如、、、”眼睛一转,继而笑道:“譬如你手腕上的手链呀,你一直都戴着,可见你是喜欢我的手艺的。要是你觉得可行的话,我可以再做一个,以表心意。”那串风水石的手链申屠夷一直都戴着,叶鹿其实还是蛮开心的,他没给丢掉。 看着她,申屠夷的眸子缓缓浮起一丝鄙视来,“你的清新脱俗果然不值钱。” 噘嘴,叶鹿就知道是这样,这个财迷,只认识钱! 申屠夷嘴上嫌弃叶鹿的清新脱俗不值钱,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叶鹿就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看见了某些原材料。 风水石,色彩斑斓,堆积在桌子上,但形状各异,需要打磨。 一条半成品的腰带,多处镂空,显然只等将各色宝石镶嵌上去了。纯金的,十分扎眼。 坐在床上,叶鹿盯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嫌弃她的意见不值钱,还上赶着要她做,这人真是自相矛盾。 从床上爬下来,叶鹿单脚蹦着,一路蹦到了桌边儿。 风水石有大有小,形状不一,对于叶鹿来说也没什么稀奇的。 稀奇是这条纯金的腰带,货真价实,叶鹿觉得她要是把这条腰带顺走,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她也能不愁吃穿过个几十年。 拿起来,打量了一番,叶鹿嘴角隐有口水,她很想将这东西据为己有。 “叶姑娘,你醒了么?”蓦地,窗外响起姬先生的声音。 “姬先生,我已经醒了。”她还以为所有人都出去了呢。 下一刻,房门被从外推开,姬先生走进来,一边道:“叶姑娘,吃了早饭,咱们就前往沈府。这一夜过去了,各种罪证摆在眼前,沈夫人仍旧一言不发,连那傅舒也一样。思来想去,城主觉得还得是由叶姑娘你才能攻破。”他们不说话,这就让人很怀疑,还不如红脸狡辩。 “还是一言不发?这沈夫人真是奇怪,她到底是还有秘密,还是在拖时间呀?”若是拖时间,莫不是她还有后招? “所以,还请叶姑娘前去瞧瞧。”叶鹿毕竟不是寻常人,兴许会摸出来也说不定。 点头,叶鹿复又道:“你们城主真是拿我当苦力了,姬先生你瞧瞧,这儿一堆的东西都是给我准备的。这种事情,只要他一挥手,得有无数人想争抢着做,干嘛给我?”要是把这条腰带分她一半,她兴许还能乐意。 姬先生看过去,随即笑起来,“这些东西是昨晚城主吩咐在下置办的,可能还缺少一些工具,缺少什么叶姑娘尽管说,在下会尽快置办齐全。” “姬先生,你办事的效率还真是高。”无言,叶鹿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当初给他做那个手链,又是打磨又是抛光,她手指头都磨出茧子来了。这回还要来一次,他是真把她当苦力了。 “只要叶姑娘你做好了,城主就会一直佩戴着。你上次做的那个手链,城主就一直都戴着,从未摘下来过。尽管金钱能买到很多东西,但真心是用钱买不到的。”姬先生似乎更为了解申屠夷的内心,同时语气也有几分怜惜之意。 看着姬先生,叶鹿缓缓皱眉,“姬先生,你跟在申屠夷身边多久了?”跟了这么久,姬先生看起来安然无恙的。 “有七年了。”七年一瞬间,时间过得快。 “这么久?那,自从跟在他身边,你就没被他煞着?”她才认识他多久,一年光景,如今她就三天两天的倒霉。 摇头,“其实在下也有几分意外,不过后来见到过几个方士,依他们言中之意,只要城主不将在下放在心上,那也就克不着在下了。”尽管有时,他也会有些小伤患,但并不频繁。人这一生经历磕磕碰碰的次数没有定数,所以他遭遇的那些磕碰都属正常。 “是么?”叶鹿疑惑,是这样么? “在下是个外人,与城主没有血缘牵连,只是为城主效力而已。不是亲朋,只是下属,黑甲兵与在下皆没遇到过之前的惨状。”这惨状,说的是申屠氏。申屠氏本人丁凋落,自申屠夷被送到申屠城后,老城主,城主夫人,以及申屠夷身边的奶娘嬷嬷皆相继去世。暴病的暴病,意外的意外,没有谁幸存。 听着,叶鹿不禁叹气,这么说起来,申屠夷其实还真挺可怜的。 所以,他现在只认钱,什么都不认,形成这种性格是有原因的。 只不过,为啥姬先生等人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事儿,而她就这么倒霉? 莫不是,真如姬先生所说,申屠夷这厮对她有其他的想法? 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再说她也问过他呀。他的回答就是满目鄙视,然后告诉她想得美。 暗自呵呵一声,叶鹿觉得不可能,兴许因为她是女人,也兴许因为她是九命人,原因太多了,数也数不清。 收拾了一下,叶鹿随着姬先生离开四合院前往沈府。因为沈家倒私盐罪证确凿,城内的所有沈氏粮仓都被封了。目前申屠四城内,沈家的商行都被官府查封,但其他城池内的,暂时情况未知。 想来申屠夷定会通知各地城主,这种情况,绝对不能放纵,否则只能姑息养奸。 抵达沈府,已不似当初那般,如今黑甲兵当地官兵进驻这里,四处都透着一股杀气,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从轿子里出来,叶鹿拄着拐,一点一点的挪到大厅。 这大厅,自那日经过打杀之后,虽被收拾了一下,可是四处刀剑的痕迹,很是凄惨。 可惜了这金碧辉煌了,叶鹿觉得要是把地砖和廊柱上涂得金粉刮下来,都会卖不少钱。 大厅内,一侧堆满了账目。沈家家大业大,单单是账目就如同小山一般。此时此刻,由章鹏找来的账房先生正被那账目小山挡在后面,他们在查账。 没人发声,只有刷刷刷账目翻页和写字的声音,想来他们当初读书考功名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 大厅主座,申屠夷坐在那儿,手上拿着的不是账目,而是拷问各个管事之后他们所交代的证词。 拄着拐进来,叶鹿一步步挪到申屠夷面前,他垂眸,面色无波,又很认真。这个模样,其实真的很温顺。只不过,他抬眼之后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微微歪头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叶鹿撇嘴,“只凭这些也能定罪了,沈夫人开不开口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开口也好,不开口也罢,罪名已是板上钉钉。 “无悔意,无惧怕,我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申屠夷没抬头,淡淡开口,很显然他弄不明白了。 眨眼,叶鹿也很稀奇,“连死都不怕,那张嘴说几句话又有什么呢?你这么一说,我也好奇了。” 抬头,申屠夷看向她,“既然好奇,那这次就当做你自己的事。” 闻言,叶鹿立即高高的挑起眉梢,“申屠夷,你已经将我剥削的只剩下骨头了,你还要怎样?是不是把我杀了吃肉你才心满意足?”简直没人性,周扒皮中的周扒皮。 “未尝不可。”神色淡然,申屠夷似乎还真的在考虑她的提议。 撇嘴,“你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不然我也学沈夫人,一言不发。”就化作一根木头,让他毫无办法。 “山城府衙大牢的条件比申屠城还要差,你想试试么?”面色无波,申屠夷找叶鹿的痛点,轻而易举。 “不要。”当即拒绝,叶鹿翻了翻眼皮,算认输。 都说无欲则刚,沈夫人此前大概就是这个状态,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但她就不是这样了,怕死,怕脏,申屠夷知道的清清楚楚。 最后看了她一眼,申屠夷一副就知如此的神色,和他斗,她的确太嫩了。 暗暗撇嘴骂人,叶鹿也只能以此解解恨了。 “沈夫人在哪儿呢?”既然要她试探,那就尽快,正好她还好奇呢。 申屠夷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随后起身,“走。” 微扬头,叶鹿看着他,“你也去?”别看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对于人家沈夫人的秘密,他简直急不可耐。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便举步先走,叶鹿立即拄拐跟上。 申屠夷尽管走的不快,但毕竟步伐大,出了大厅,就将叶鹿落在了后面。 叶鹿拄拐跟着,尽管也想快些,但毕竟不如自己的两条腿。 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人,叶鹿冷哼,“喂,等我一下你会死呀!” 一嗓子出去,前面的人果然停下了脚步,叶鹿一下一下的追上去,“我拄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走慢点儿。你看看你的腿,你再看看我的,用脚趾头也能知道我肯定走得慢呀!” 嘟囔,申屠夷却看也没看她,继续向前走,不过这次步伐小了很多。 “我也不求你有绅士风度,但最起码得有点人性啊!我给你做事,还没有工钱,连你的下属都不是。每天让我做这做那,我应该再多长一双手出来,才能应付的过来。”抱怨,又像老和尚念经。 蓦地,申屠夷忽然停下脚步。叶鹿也停下,扭头看着他,脸上仍旧是不满。 转过脸来,申屠夷垂眸盯着她,“从现在开始,闭嘴!否则,我就把你的嘴缝上。” 抿嘴,两颊鼓鼓,叶鹿用眼睛抗议,他太残暴了。 成功让她住了嘴,申屠夷淡淡转身,继续走。 叶鹿跟着,尽管还在骂他,不过这次用的是腹诽。 沈夫人没有被关到府衙大牢,反而一直关押在沈府西厢的一个小院儿里。小院儿重兵把守,不止有黑甲兵,还有山城的官兵,可谓里三圈外三圈,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叶鹿跟着申屠夷走进小院儿,也不禁感叹,这沈夫人的确是重犯。 她那时被申屠夷关押,门口也不过只守了两个人,有时他们有事,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窗子半开,用作通风,房门则紧闭。 黑甲兵将房门打开,申屠夷先一步走了进去,叶鹿跟随。 沈府的房间,无论是东厢还是西厢都装修的特别好,这房间也一样,各式家具极其高端上档次。 此时此刻,沈夫人坐在床边,一身华贵的长裙,除却脸色有些憔悴外,看不出一点重犯的模样。 申屠夷于窗边坐下,他什么都没说,单单是坐在那儿,便让人感到压力颇大。 叶鹿拄着拐,一步步走到床边,上下看了沈夫人一眼,她这个状态实在是难懂。 “沈夫人,听说你一句话也不说,没办法,我只能来让你张嘴了。”坐下,叶鹿将拐放到一边,轻声道。 沈夫人恍似没听到,只是盯着一处,如若她不是还在呼吸着,还真像死了。 看了一眼申屠夷,叶鹿伸手抓住了沈夫人的手,叶鹿眉头微蹙,指尖在她的手指间移动。 轻捏,叶鹿神色愈发惊讶,申屠夷看着她的脸,眸色幽深。 大约五六分钟之后,叶鹿放开了沈夫人的手,她看着她,澄澈的眸子一片恍然。 “如果你真的是这个目的,那你成功了。只不过,有点可惜。”沈夫人仍旧不说话,叶鹿微微摇头叹道。 “可惜什么?”蓦地,沈夫人说话了。 “可惜了你的命,还有你和傅舒的一片情。”叶鹿眨眼,她是真心实意的。 垂眸,沈夫人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申屠夷看着她们,随后起身,便走了出去。 叶鹿叹口气,一边拿过拐,一边道:“和大晋勾结,罪同叛国,我想申屠城主是不会轻判的。不过,你若是能说出来的话,兴许能让世人都知道沈家丑恶的嘴脸肮脏的人性。而且,你才是受害者。”看着她,叶鹿是有些可怜的。 沈夫人没应答,叶鹿也没有等她回话,拄着拐,一步步挪出了房间。 院子外,申屠夷正等在那儿,他双手负后,身姿魁伟,煞气磅礴。 挪到他面前,叶鹿仰脸儿看着他,“她没什么秘密,你要是想宣判,那就开始吧。”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的眼眸深似幽潭,“说。”说她看到的。 噘了噘嘴,叶鹿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亭子,“我要去那儿坐着,我累了。” 没有话,申屠夷转身便走,叶鹿眉眼弯弯的跟随。 亭子里的桌椅皆是汉白玉,打磨擦拭的光滑。叶鹿一屁股坐上去,发出舒服的喟叹。 申屠夷于她对面坐下,随后便不眨眼的盯着她,那视线恍似具有穿透力。 看他那样子,叶鹿笑眯眯,整张脸恍若开放的蜜糖花。 “城主大人,你现在特别像个听先生讲课的孩子,这么认真。”真是好笑。 “沈夫人到底想做什么?”面不改色,叶鹿的调侃他好像根本没听到。 “唉!我以前跟你说过吧,沈夫人以前是沈家的丫鬟,然后被沈大公子强奸了。想她一个穷苦出身的丫头,就算做了大少爷的妾,也和下人没什么区别。沈家这些人呢,没一个好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坏的很。她受了很多的苦,被打骂,被凌虐。后来生了个儿子,不过还没满月,就被毒死了。”叶鹿没做过母亲,也不知道做了母亲之后是什么样。但是自己的孩子被毒死,她单是想想都觉得可恨,沈夫人当时肯定伤心欲绝。 “所以?”申屠夷看着她,还是只想知道沈夫人到底要做什么。 “你听这些都没感觉的么?多可恨呀,要是我我也肯定恨死了。沈夫人当然恨,即便现在她也恨,所以,她要把沈家推到万劫不复。”也可以说,这是沈夫人的报复。 微蹙的眉头舒展开,申屠夷转眼看向别处,似乎在思量叶鹿的话。 看着他,叶鹿抬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申屠夷,沈夫人挺可怜的。她和傅舒也是真心的,你能不能不要砍了他们俩呀。”若是个男人,叶鹿肯定不同情。可是沈夫人,让叶鹿不由自主的想同情。 “她不止勾结大晋倒私盐,还严重侵害到了我的利益,不可能。”申屠夷看向她,语气果决。 叶鹿看着他,澄澈的眸子有几许祈求在里面,“现在沈家所有的商行都被你封了,那些产业也都是你的了,你被侵害的利益已经被弥补了。沈夫人和傅舒只不过是想要自由的在一起,做布衣也甘愿,你就放了他们吧。” “你是城主?”淡淡反问。 转了转眼睛,叶鹿噘嘴,“我不是。” “那就闭嘴。”申屠夷满面冷硬无情。 继续噘嘴,叶鹿果然不再说话了。心里头,其实还是想成全沈夫人的。 傅舒尽管已经不是当年的翩翩佳公子了,像个小地缸,但是他对沈夫人满腔真心。 在这个世界,叶鹿从未见过神仙眷侣,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哪个女人不是多少哀怨。若是能找到心中的如意,就算年龄差距很大又如何? 别说年龄不是问题,性别都不是问题。 亭子里一时陷入寂静,叶鹿托着下巴盯着申屠夷,眸子澄澈,相信她这种视线一般人都承受不住。 不过,申屠夷却恍似没看到,根本无法被打动。 就在这时,黑甲兵快步走来,进了凉亭,便俯身禀报,“禀城主,齐川求见。” “何事?”申屠夷微微皱眉,对于这个杀破狼,他颇为谨慎。 “他想出城,但不知现在可否自由行动,特来询问城主。” 叶鹿微微歪头,“他出城干嘛?”他来山城是为了和沈家谈生意的,结果现在生意根本不用谈了。所以,他现在应该着急回家才对。 申屠夷看过来,眸光如刀:“他为何出城,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呀,我就问问。”问问还不行了? “不许问。”三个字,满是不容置疑。 叶鹿无言,“成,你城主大人说了算。既然用不着我,我先回去了。”拿着拐站起来,叶鹿冷哼着,小脸儿也绷了起来。 拄着拐,叶鹿走出亭子,边走边骂申屠夷,尽管伤害不到他,但也算解气了。 挪腾到了前厅,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齐川,他依旧是那白衫出尘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圆润无棱角。 而且脸色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血色,他这气血不畅的毛病似乎挺严重的。 他也看见了她,薄唇微扬,脸庞染上笑意,看起来就更俊美了。 拄着拐,一步一步走到他近前,“你要出城?”杀破狼离开山城,兴许这里就不会有那么多见血的事情发生了。 “你听说了,没错,我要出城。”齐川单手负后,一边轻声回应,他眉眼间带着笑意,异常和善。 几分狐疑的点头,叶鹿挪上台阶,“沈家的案子告一段落了,这杀人凶手是谁估计也不用查了。你和沈家的生意看起来也没办法再继续谈了,你什么时候回铁城?” 闻言,齐川几不可微的眉尾,“你在盼着我走?”听起来,她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叶鹿眨眼,随后摇头,“没有呀,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尽管咱们初次的相遇是有些不愉快,但都是误会。不过叶姑娘,好似还心存芥蒂。”垂眸看着她,齐川叙述心中疑惑。 叶鹿哽了哽,其实她不是心存芥蒂,只是他是杀破狼,就算他是个好人,没有坏心,但还是距离他远些比较好。 呼吸忽然憋闷,叶鹿扭头,只见申屠夷正走过来。 她几乎不用眼睛去观察,只要自己感觉不对,那就说明这两大绝命是都出现了,否则她不会忽然憋闷不畅。 “申屠城主。”微微俯身拱手,齐川拘礼适度。 走过来,申屠夷的视线于齐川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叶鹿的身上。 “不是要回去么,在这儿做什么?”他的问话如同训话,没有一点温度可言。 叶鹿仰脸儿看着他,一边噘嘴,“这就要回去,你别再撵我了行么?”好像她在这儿很碍事一样。 “姬先生,将叶鹿送回去,抽出两个人手来看着她。”盯着叶鹿,申屠夷便扬声道。 还在大厅里的姬先生立即快步走出来,“是。”一边挥手叫了两个黑甲兵。 龇牙,叶鹿无声的嘟囔,这架势好像把她当成犯人了一样。 “叶姑娘,咱们走吧。”姬先生走过来,他把她接来的,这次又把她送回去。 “好。我走了,再见。”看向齐川,估计从此后就不会再见到这个杀破狼了。不见是好事,免得被他牵连的流血。 齐川看着她,几不可微的点头,“你好好养伤。” 拄着拐,叶鹿转身离开,出了大门,这呼吸顺畅了一些。和两大绝命同处一处,于她实在不利。 坐进轿子,姬先生护送,一路返回了四合院。 两个黑甲兵守在院子里,申屠夷的命令,那是绝对好使。尽管今天天气还有些阴暗,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会下雨,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即便下雨他们也不会挪动分毫。 回到房间,叶鹿看了一眼院子里那两个黑甲兵,她缓缓摇头,其实这样也有安全感。 若是真如申屠夷所说,会有人来抓她,起码这里有人保护她。 昨天傍晚的时候宝林堂的大夫来过,给她切脉,而后断定没有任何病症。 所以,看起来将她手腕划破,并不是为了给她下毒,而是另有目的。 她只要想一想申屠夷所推测的,她就不禁觉得毛骨悚然,若借她的命那般简单,不知道她的命是不是已经被借走了。 坐在桌边,叶鹿开始研究那些风水石。各个好看,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品,打磨好了镶嵌在腰带上,估计会很好看。 动手打磨,叶鹿可谓相当勤劳。如同那时给申屠夷做那串手链一样,打磨的十分精细。 对照着腰带上镂空部分的尺寸,叶鹿觉得自己这手艺足够去开个店铺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外面突起大风,吹打的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叶鹿赶紧关上窗子,顺便喊外面那两个黑甲兵也进屋躲雨,她又不是重刑犯,没必要冒着雨在外面守着她。 不过,那两人并没有听从,更恍似根本没听到一样。 叶鹿无奈,随后也不再管了,申屠夷是他们的皇帝,她这个平头百姓又怎能说的算数。 风愈大,雨也下来了,一颗颗恍若豆大,估计打在身上特别疼。 这种天气,在房间里是最爽的,叶鹿起身,扶着桌子,两只脚落地的挪移。用力在那只扭了的脚上,居然没什么感觉。这膏药贵是贵了点儿,但真的效果奇佳。 转到屏风后,叶鹿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衣服,打算擦洗一下。 外面有人在守着,门窗紧闭,不用担心会有坏人放迷香把她迷晕。 衣衫尽除,只余一条通透的长裤以及裹胸,腰肢尽露,叶鹿晃了晃,恍若跳肚皮舞一般。 将长发顺到一侧肩膀,叶鹿将毛巾浸湿,随后擦拭自己,水微凉,凉的她不禁抖肩膀。 红唇噘起,口哨声飘出来,甚至连贯的还是一首曲子。 尽管说女人吹口哨不太雅观,但叶鹿生来就会,而且颇引以为豪。 吹的正起劲儿,房门猛地发出砰的一声,叶鹿手一抖,毛巾啪的落在了地上。 扭头,眸子瞪得大,门口,一人魁伟英武,因为他的出现,这空间似乎都变小了。 他看着叶鹿,叶鹿看着他,都停顿了几秒,只有外面风声雨声在肆虐。 “申屠夷,你不会敲门呀!”吓死她了! 那边,申屠夷缓缓转身背对她,“无事吹什么口哨?”语气几分恼怒。 “我吹口哨怎么了?我高兴呗。”捡起地上的毛巾,叶鹿这才发现他背对着自己。瞬间恍然,她没穿衣服。 054、大腿拧不过胳膊 将屏风上的外衣扯下来包裹住自己,叶鹿盯着依旧背对着自己的人,眉头皱成一团。 “吹口哨,在军中,是打暗号的行为。而你刚刚吹得口哨,故作轻松,就是处境危险的意思。”背对着她,申屠夷字句冷厉,他正好回来,便听到从叶鹿房间传出来的口哨声。所以,想都没想的便冲了进来。 不过现在想想,叶鹿又不是军中的人,怎么可能会用口哨打暗号。 “什么故作轻松,我吹的是曲子,那是一首歌。好吧好吧,那我谢谢你了,你出去。”往时她总穿的清凉和麦棠打打闹闹,一时之间,对面站一男人,她确实极其不舒服。而且,似乎已经忘了她上辈子明明活在一个开放的世界,她这种坦露根本不算什么。 下一刻,门口的人果然转身走了出去,叶鹿长叹一口气,随后快速将衣服穿上。 外面风雨声肆虐,叶鹿挪到桌边,“进来吧。” 话音落,申屠夷从外面走了进来,顺便将房门带上了。 叶鹿看着那房门,“申屠城主,我这房门是不是马上就要碎了?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把它踹开了,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话,估计它就死无全尸了。”可怜她的房间她的门,连命都保不住。 一步步走过来,申屠夷在她旁边坐下,神色淡然,“只要你不再忽然惊叫,或是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我就不会再踹它了。” 看着他,叶鹿很不相信,“要是突然出现个老鼠什么的,我肯定会大叫。我希望城主大人你再踹门的时候动作幅度小一些,不要太用力。” 面无表情,申屠夷不眨眼的盯着她,更像是鄙视。 “好吧,当我没说。来来,你看看你给我的任务,这些石头特别硬,想要把他们磨圆了很困难的,你试试。”一把抓住申屠夷的手,叶鹿强硬的把一块石头塞进他手里,非要让他试试不可。 申屠夷似有几分不耐,不过她不依不饶,最后没办法,只能拿着那块石头在砂纸上磨。 叶鹿看着他的动作,一边笑的得意,让他再欺压她。 “怎么样,很不容易吧!这条腰带完工,估计得费些时间,你不许催我。”噘起红唇,外面风雨飘摇,可是这房间却安然的很。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继续磨着那风水石,手劲大,很快将一个棱角磨圆了。 叶鹿歪头看,眉眼弯弯,“不错嘛,城主大人你有这个手艺,完全可以自己做了,说不定更快。” “那你还有什么用处?”声线淡淡,申屠夷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轻嗤一声,叶鹿拿过腰带,瞧着上面镂空的部分,旁边伸出四个‘爪’来,用来扣住磨好的风水石。用手指扳弄,叶鹿一边赞叹,“这条腰带要是做好了,价钱还得涨一倍。以后我要是不给人家摸骨算命赚钱,也可以用这种手艺来养活自己。” “没人会买。”申屠夷看也不看她,语气笃定。 “凭啥?说不定得被疯抢呢!到时候再找我做,就得预定排号,排到几个月之后去。”噘嘴冷哼,他这般鄙视,让她很是不满。 “梦做的不错。”看了她一眼,申屠夷尽管还是那般脸色无波,但却没那般冷峻了。 放下腰带,叶鹿单手撑着头,几分懒散的看着他,尽管风雨声不停,可是却丝毫惊扰不到这里。 “齐川出城了?”蓦地,叶鹿问道。 动作一顿,申屠夷抬眼看向她,“嗯,你打算跟去?” “神经病啊,我干嘛要跟去?我就是问问。他出城了呢,我就放心了。你想啊,他是杀破狼,他在山城里,肯定还会引起腥风血雨来。我可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流血了,我自己流血就很害怕了。”看着他,叶鹿解释道。 幽深的眸子没有底,申屠夷似乎在审视她是否表里如一。 叶鹿睁大眼睛,任他审视。 “你认为,沈家发生的两次死人事件,都是被他影响的?”杀破狼,申屠夷并未觉得多有威胁性。 “嗯。”点头,否则也太凑巧了。每次他在,不是死人就是流血,除了他没别人。 将手里磨圆的风水石放到叶鹿面前,申屠夷淡淡道:“沈夫人已经都交代了。” 眼睛一亮,叶鹿没想到沈夫人会坦白,“真的?她都说什么了?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报复,报复沈家。” “没错,她的确在报复。而且,沈二公子沈四公子是被那几个大晋人杀害的,但这是沈夫人授予的。她的条件就是,杀了他们二人,她便将铁朱二城内的沈家商行转让给大晋人。”申屠夷面色微冷,在他看来,这还是和叛国无异,更重要的是侵犯到了他的利益。 单单叛国一罪,申屠夷似乎不会有太多感觉,但涉及利益,他就会立即变得冷血起来。 叶鹿边听边点头,“真是够狠,不止要把沈家的产业都卖出去,还要给沈家冠上叛国的罪名,够狠。”她倒是想竖起大拇指,报复的漂亮。 “但她失算了,没想到我会更快一步的来到山城。”申屠夷眉眼无温,淡淡道。 “那倒是,沈家的产业都落在你手上了,最大的受益者是你。哎,申屠城主,既然你都得到这么大的便宜了,就不能放过凄惨的沈夫人么?”叶鹿很同情沈夫人,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不能。”干脆的拒绝,叶鹿立即翻白眼儿。 “所以,到头来沈夫人报复了沈家,还是把自己也搭上了,真是可怜。”托着头,叶鹿一边赞叹,她并非同情心泛滥,只是她深切感受到了沈夫人的不容易。 “你也很可怜。”看着她,申屠夷低声道。 “我可怜什么?”不爱听,她又没被人害的连孩子都死了。 “多处受伤,还有心思可怜别人,你说你可怜不可怜?”同情心太多。 “我这不都要好了嘛,现在这只脚落地也不疼了。手腕呢,也结痂了,脖子呢,也结痂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没照镜子看不到什么模样,但依据手感,差不多已经好了。 伸手,申屠夷以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仰头,她脖子上的伤痕进入视线当中。的确结痂了,印在白皙的脖子上,很是碍眼。 仰头,任他查看,叶鹿一边道:“我皮肤愈合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是不是已经好了?” “嗯。”淡淡回应,申屠夷便转开了眼睛。 “看我受了这么多伤的份儿上,城主大人又赚的盆满钵满,不知道能不能给我点奖金什么的。”想想沈家的产业,那可是无数的钱,哪怕甩给她一丢丢,那也好呀。 “想得很美。”和申屠夷谈钱,他会立即变得极其清醒,而且六亲不认。 哼了哼,叶鹿拿起他磨好的那块石头,“唉,就当做是我想得美吧!而且城主大人,你磨得太狠了,再抛光,它还得瘦一圈,镶在腰带上会掉下来的。”不合格。 无表情的看着她,下一刻申屠夷站起身,“自己做吧。”他还不帮忙了呢。 撇了撇嘴,自己做就自己做,又不是没做过。 最后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转身离开,风雨肆虐,他走出去,却一时没有离开。 叶鹿盯着房门,房门一直在动,很显然有些关不上了。 申屠夷正在外面弄那房门,但被狠踹了两次,它已经歪了。 缓缓摇头,叶鹿觉得他再这样下去,今晚这门就得碎了。 麦棠曾说过,叶鹿的嘴开过光。麦棠诚不欺人,这边叶鹿刚赞叹完,只见那边房门整个一晃,唯一连接的一处断裂,掉下来了。 睁大眼睛,叶鹿撑着桌子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 “申屠夷,你到底是把我的房门拆了。”可怜的房门,寿命到此终结。 下一刻,房门缓缓移开,门外,申屠夷一只手拿着门,一只手撑着门框。面上没什么表情,他背后风雨萧瑟,他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无辜。 “明天重新安装一个。”拿着门,申屠夷淡淡道。 “我不管明天,今晚我怎么办?外面在下雨。”叶鹿眼睛睁得圆,今晚她怎么办? “钉上。”那门在他手里好似很轻,申屠夷的主意很是好。 “好吧,随你。”无言,叶鹿也是被他打败了。 不过片刻,两个黑甲兵过来,将房门放回它原来的位置,下一刻乒乒乓乓的钉了起来。 叶鹿站在里面,眼瞧着门被封死,她直翻眼皮,现在她好像个囚犯一样。 转身,叶鹿几步挪到窗边,将窗子推开,探出脑袋,“喂,你们别钉的太狠了,不然明天拆开还得费一番功夫。” 那双手负后站在一旁的人转过脸来看着她,“进去。” “拆了我的门你还有理了,我告诉你,明天要是不给我修上,我就半夜扒你窗户,吓死你。”话落,她收回脑袋,啪的关上窗户。过于用力,窗框发出吱嘎的声音,吓得叶鹿立即扶住它们。门坏了已经很惨了,要是它们也坏了,她就得彻底被钉在房间里出不去了。 这一夜,风雨不停,山城鲜少会刮这么大的风。但叶鹿一夜好眠,她最喜欢在下雨的时候睡觉了,而且这个时候她会睡得特别香。 翌日一早,她是在撬门的声音中醒来的。 翻身坐起来,长发散乱,叶鹿掀开床幔朝着房门的方向看,外面的人正在拆昨晚的钉子。 “哼,叫你们别钉那么多钉子,不听。有你们费劲的。”下床,洗漱,随后她爬上桌子,推开窗子,上窗台,然后从窗户钻了出去。 “叶姑娘,你的脚刚好,小心些。”想往下跳,但立即想到自己的脚不行,她便转身爬了下来。脚落地的同时,姬先生的声音也从脑后传了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转身,叶鹿拍拍手,小事一桩。 姬先生几不可微的摇头,“饭菜在厨房,叶姑娘饿了便去吃吧。” “申屠夷呢?”点点头,却又发现某个人不在。其实不用去看,若是能细心感觉一下,就会发觉这院子里煞气没那么重,就说明申屠夷不在。 “城主去沈府了。”尽管沈夫人已经坦白了,不过还有很多后续需要处理。 说起沈府,叶鹿不禁叹气,“看来,他还是不打算放过沈夫人。” “倒私盐本就是重罪,又勾结大晋,无法网开一面。”姬先生几不可微的摇头,以申屠夷的脾气,他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点点头,叶鹿自然明白,申屠夷是有法可依的,并不是随心所欲。 只不过,她心底里仍旧觉得可惜罢了。 “不过,姬先生无事可做么?”往厨房走,叶鹿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按理说,申屠夷那么忙,姬先生也不会闲着才对。 姬先生微笑,“城主吩咐在下保护叶姑娘,听说最近有些歹徒出没于叶姑娘身边。” “申屠夷居然让姬先生负责保护我?”叶鹿很是惊奇,姬先生这般能干,是申屠夷的左右手。如今居然派来保护她?她深度怀疑申屠夷是不是又想剥削她。 “没错。”姬先生点点头,这任务对于他来说,似乎和其他任务是一样的,他神色良好。 微微噘嘴,叶鹿满腹狐疑,尽管她的处境是有点危险,不过居然把姬先生折腾的来做她保镖,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叶姑娘就别多想了,快去吃饭吧。若是一会儿姑娘觉得无聊想出去走走,只要有在下跟随,去哪儿都可以。”姬先生笑道。 “还能出去走走?姬先生果然深得信任。”申屠夷明明已经禁足她了,为了她的安全,不让她乱跑。如今有姬先生在,想出去走走也成。 吃饱喝足,那边房门还没修好,叶鹿与姬先生离开四合院,出去转转。 昨晚一夜风雨,今天天气倒是不错,太阳跳出来,暖融融的。 街边有些积水,但并不影响行路,这申屠四城,无论是道路还是城市的下水涵洞,绝对是良心工程。 尽管山城不经常下大雨,可是下了大雨,也不会对这个城池造成多大的影响。 慢行于街,阳光和暖,叶鹿抬起一只手遮挡太阳,一边笑道:“尽管剥削,但我还是挺感谢申屠夷的。我现在处于凶险之中,他能派出姬先生来保护我。就算以后做不成朋友,我也是感谢的。” 姬先生笑看她一眼,随后道:“城主并不似看到的那般冷血无情。”只是他的多情也少得可怜。 “这世上没人生来就冷血,环境所致,我了解。”尤其是申屠夷,她就更了解了。 “叶姑娘,若危机解除,你最想做什么?”看着她,姬先生忽然问道。 闻言,叶鹿转了转眼睛,“当然是走遍大江南北了,然后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定居下来。”她和麦棠的愿望就是这样。 “如果留在城主身边为他做事呢?”姬先生问,更像试探。 “啊?给申屠夷做事?不要,那我这辈子都别想赚大钱了,他那么抠门,一分一毫的工钱都不会给我的。”摇头,叶鹿几乎连思考都没有。 姬先生几不可微的点头,没有再言语。 街上,人来人往,不时的三两人擦肩而过,说的话题无不和沈家有关。 叶鹿竖起耳朵听,却是发出不小的唏嘘声,“姬先生,申屠夷把沈夫人报复沈家的事情昭告天下了?” “嗯,还有沈夫人做这些事的缘由。沈夫人在坦白之前,提了这个条件,她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沈家人的真面目。”姬先生点点头,这沈夫人恨意滔天。 “这次申屠夷倒是说话算话了!也好,免得大家都骂沈夫人。这世人就是有这个本事,但凡有坏事,就都往女人身上推。”哼了哼,叶鹿就不信史上那些红颜祸水都是坏女人。 “不过,沈夫人与傅舒的事,的确是情理难容。”姬先生几不可微的摇头,这件事就是错的了。 “在道德上的确站不住脚,不过在感情上没人能说他们是错的。姬先生,这话你可说错了。”叶鹿立即反驳,她不觉得是错的。 “叶姑娘的说法想必很多人在心里是赞同的,但却肯定无法附和。”姬先生笑容依旧。 眨眼,叶鹿也承认,“所以,像我这么耿直的人已经不多了。”人人心里都向往不羁的生活,可是嘴上还得做着道德卫道士,活人很累。 “叶姑娘和城主的想法很相似。”姬先生这话似乎另有他意。 “怎么,申屠夷也说沈夫人和傅舒相爱是自由?”这话估计申屠夷不会说。 摇头,“城主什么都没说,对于沈夫人和傅舒的事,他一句话都没说,连提都不曾提。但就是因为一字不说,才证明他心里并没有认为这是错的。”姬先生很了解申屠夷。 眉眼弯弯,叶鹿倒是没想到申屠夷有这般有境界。 尽管他不会放过沈夫人和傅舒,但是他心里肯定了他们的爱情,叶鹿还是很高兴的。 如同姬先生所说,其实申屠夷没有那般冷血,不是只知道金钱的铁公鸡。在他身体里的某个部分,还是有感情在流动的。 下午时,山城官府就贴出了关于沈氏商行勾结大晋倒私盐的罪证,沈氏所有的管事全部被关押进牢房,包括坦白报复罪行的沈夫人。 对于百姓来说,这些事情与平日里那些八卦没什么区别,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沈氏一族的人性。本以为是外表看到的那般,谁又能想到如此残忍变态。 这沈夫人虽说最后掌管了整个沈家的生意,但说来说去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她还是赢了,不止报了仇,还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也不算白来这世上一趟。 百姓关注的是这些,但申屠夷就不是了。沈氏的产业尽管落入了他的手中,但倒私盐是一条利益链,这沈家只是中间的一个节点而已。 若是要查,就要往上查,那上面才是一条大鱼。 叶鹿深知,所以,这山城只是一站地,而且应当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 沈氏商行遍布全国各个城池,若是想一一收回查封,还得与各个城池的城主进行协调,这些事儿麻烦着呢。 鼓捣着那几盆盆栽,在她屋子里这么多天,已经完全痊愈了,不再有发黄迹象。 用制作腰带时用的改锥给盆栽松土,叶鹿一边晃动着扭到的脚丫子,自在的很。 那膏药太好用,现在她的脚已经完全不疼了,她自如走路,只要不蹦蹦跳跳,便一点感觉都没有。 到时,她再找个推拿师父给她推推筋,这脚就彻底好了,病根也不会留下。 时近傍晚,天地一片安宁,她这小盆栽也显得愈发玲珑。 蓦地,院子大门被从外打开,叶鹿转眼看过去,随即弯起红唇,“回来了。” 从今儿一大早就离开的申屠夷回来了,还有随身跟随的黑甲兵。 一袭暗色,煞气磅礴,申屠夷看起来更像是天边滚滚乌云,席卷而来,压势惊人。 他一步步走过来,满身的压迫力却好似根本影响不到窗边懒散的人。 歪头看了他一眼,叶鹿眉眼弯弯,甜美的恍若一颗蜜糖。 “看城主大人这脸色,刑杀过重,今天杀人了。”她一天没出门,外面什么动静她也不知道,但是不代表她不会猜,因为她有一双极其好用的眼睛。 没有否认,那便是承认了,叶鹿看着他,一边缓缓点头,“沈氏商行上下的管事,包括沈夫人和傅舒。”到底是砍了。 “腰带做的如何了?”没有说那些话题,申屠夷淡淡问道。 “哪有那么快,今天刚刚镶上了两颗,你瞧瞧。”放下改锥,叶鹿将桌子上的腰带拿过来,沉甸甸的,货真价实。 看了一眼,申屠夷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在叶鹿看来,他是满意的。 “这东西很难弄,你看我的手,被改锥扎了一下,都流血了。”举起自己的左手,食指指腹上,果然一个小红点儿。 “笨。”看着她的手,申屠夷低声轻斥。 若是以前,他语气没啥温度的说这种话,叶鹿肯定会反唇相讥。 不过现在,叶鹿却没有生气,反倒抿嘴盯着他,似笑非笑。 她这个表情,即便申屠夷想视而不见似乎也没办法,“脑子也被扎坏了?” 笑出声,叶鹿摇头,“没有,我脑子好得很。” “收拾一下,明早离开山城。”面无表情,申屠夷淡淡命令道。 “好呀。不过一会儿去宝林堂请个推拿大夫过来吧,推一推我的脚踝。”既然要走了,自然要把该做的都做了,免得别处没好大夫。 “你付钱?”她不提出诊费的事儿,不见得申屠夷不提。 一哽,叶鹿翻起眼睛,“申屠城主,到了这会儿你就别剥削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钱,钱袋比脸都干净。”鸡贼。 “既然没钱,这大夫也无需请了。”没钱,免谈。 “喂,你不用这么狠吧?”他认真的? 没有理会,申屠夷转身离开,背影冷硬无情。 叶鹿龇牙,无声的骂了一串脏话,周扒皮! 黑甲兵晚饭做好,叶鹿为了表示抗议,晚饭是在自己房间吃的,而且还吃了很多。 申屠夷铁公鸡一毛不拔,她在他身上也搜刮不到钱,那就只能在吃上解恨了,吃的越多越好,让他心疼死。 夜幕降临,门窗关闭,叶鹿身着中衣,坐在床上,打算自己揉一揉脚踝。 不过,手劲儿不足,捏了捏也没啥感觉。 忍不住又咒骂申屠夷一番,铁公鸡。 就在她嘟嘟囔囔之时,房门发出吱嘎一声,叶鹿歪头往外看,只见房门被从外推开,下一刻她刚刚咒骂的那个人进来了。 眉头皱起来,叶鹿脸色不善,“天黑了,城主大人你进我房间不太好吧!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闻言,申屠夷的眼色也变得不好,他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让她住嘴,随后便在床边坐了下来。 叶鹿立即往床里侧挪了挪,“你还打算上我的床?”城主还真是了不起。 “闭嘴。”冷斥一声,申屠夷伸手将她的右腿拽了过来。 “干嘛?”往回挣,不过根本不是申屠夷的对手,完全大腿拧不过胳膊。 没有理会她,申屠夷捏住她的脚踝,微微用劲儿,叶鹿立即惨叫一声,“疼,你轻点儿!”她的脚没扭断,要被他捏断了。 手上的劲儿松了点儿,申屠夷缓慢的捏着,叶鹿恍然,他是来给她推拿的。 真是抠门到了极点,舍不得花钱,他就自己动手。还说自己高高在上,如今为了省钱居然连推拿的活儿都做了,这才是铁公鸡之神。 叶鹿真觉得自己应该对申屠夷刮目相看,他实在太极品了! 脚在他手里,叶鹿坐在那儿看着他的手,尽管他不是专业的推拿师父,但揉的也挺舒服的。 “哎,就这儿就这儿,有点酸,是个筋包,把它揉开。”申屠夷捏对了地方,叶鹿立即指挥起来。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面色不善,但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 弯起眉眼,从叶鹿的脸上就看得到舒坦二字,“能得城主大人亲自服侍,我也算圆满了。城主大人,我能在外宣扬这件事儿么?”估计没人信。 “若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看着她,幽深的眸子几分慑人。 “凭啥?外面的人都能听到。”他们的耳朵特别好使,这么大的动静没听到才怪呢。 “因为他们不会说。”所以,要是再有人知道,那肯定就是叶鹿说的。 用很不屑的语气轻嗤,叶鹿抬起左脚踹在他的大腿上,硬邦邦的,没踹动他,自己反倒向后挪了一寸。 申屠夷的动作一顿,随后抬眼看向她,“袭击我?” “不是。”立即摇头否认。 冷眼警告她老实点儿,申屠夷动作继续。 叶鹿撇嘴,谁知道一个响亮的嗝从喉咙钻了出来,她一把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有抬眼看她,申屠夷薄唇微抿,“撒谎。”撒谎的人就会打嗝。 捂着嘴不吱声,叶鹿眸子左转转右转转,灵动异常。 手上的劲儿大了些,不过叶鹿并没有叫,想来那筋包是被推开了。 申屠夷缓缓放手,抬眼,叶鹿还在捂着嘴,除了眼睛别处恍若定住了一般。 一巴掌拍在她脚背上,“拿走。” 皱眉,叶鹿将自己的脚从他的大腿上拿开,不过半路扭转,一脚踹在他大腿上。 结果和上次是一样的,她没把申屠夷踹倒,反而自己又向后挪了一寸。 惊讶是肯定的,都说稳如磐石,她今儿算是见到了。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蹙眉,叶鹿拿开捂住嘴的手要解释,不过眼前的人却忽然起身压了过来。 叶鹿立即往后躲,一上一下,她直接躺在了床上,而那恍若小山似得人则悬在了她的上方。 尽管他没压下来,可是这般压迫力也十分惊人,叶鹿明显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我就是玩笑,城主大人别当真啊!”他这个样子,和脱光了那时极像,‘淫荡’。 “你的脑袋瓜在脖子上太安稳了,胆敢与我玩笑?”他声线极低,随着他说话,他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头。 叶鹿缩起肩膀,整个头皮都麻了,“我还没活够呢,别拧我的脑袋。” 事实上,申屠夷的确没有拧她的脑袋,甚至不曾用力,只是抚了抚她的头。 叶鹿看着他,这个姿势,不让她想点儿别的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想到的那些,她不禁脸颊发红,尽管有点儿猥琐,可又控制不住。 理智浮上来,立即和她脑子里的猥琐打了起来,叶鹿不禁左右为难,到底该怎么办? 看着申屠夷的眼睛,幽暗的极其危险,他看起来是禁欲的,可是眼下这个模样又不像。 不行,他是天煞孤星,她倒霉的还不够么? 理智赢了,她脸色一正,随后抬起一条腿,以脚丫子顶住了申屠夷的腹部。在他一诧间,她用力,生生的把申屠夷推了起来。 成功,她笑,然后收回脚,哪知被她推起来的人根本没控制自己的身体,随着她收回脚,他就压了下来。 “啊!”一声叫,被重压压了回去,叶鹿翻着眼皮,“压死我了。” 那砸在她身上的人,并没有言语。几秒之后,他缓缓撑起身体,看着蜷起来的人,他神色淡然,“袭击我,你可讨到便宜了?” 双臂圈着自己的胸,叶鹿小脸儿皱成一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城主大人,晚安。”她的胸啊,不知道有没有被砸的凹陷下去,好疼啊! 起身,申屠夷最后看了一眼蜷成虾子的人,便离开了。 听见房门关上,叶鹿立即爬起来掀开领口往里看,幸好幸好,它们还在,没有凹陷下去。 转身趴下,叶鹿长叹,果然讨不到便宜,她还是太弱了,根本对付不了他。 翌日一早,所有人都起的很早,吃过早饭,叶鹿将东西整理了一番,交给了便衣黑甲兵,随后走出房间。 双臂环胸,她走路时也这般,迎着太阳,她看起来怪怪的。 走出四合院,叶鹿叹口气,不知下次什么时候能回这里。生活在这里这么多年,如今又重回,她甚是不舍。 “走吧。”低沉的声音从脑后响起,叶鹿也没回头,直接下了台阶,朝着马车走去。 黑甲兵将马凳摆上,叶鹿站到一边,让身后的人先上车。 申屠夷眉目冷峻,即便此时晨起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好似也根本融化不了。 他微微转眼,看向叶鹿,她以双臂环胸的那个姿势站在那儿,很是奇怪。 仰脸儿看着他,叶鹿微微噘嘴,“看什么看?”压低了声音,她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 申屠夷蹙眉,“你在做什么?” 眼睛转了一圈,确保没人看她,她咬牙小声道:“我胸疼,被你砸的。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把它们砸扁了,你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申屠夷的视线缓缓向下,在她以双臂保护住的地方看了看,“扁,是本来面目,与我无关。” “你大爷!”瞪眼,叶鹿绝对不能忍。说她别的就算了,说她胸扁,这是人格侮辱。 “在帝都,你去找吧。”淡淡回应,随后申屠夷举步上车。 被气的头晕,一大早的,叶鹿觉得累的不得了。 深吸口气,她踩着马凳上车,每一步都满是气愤。 队伍启程,缓缓离开山城,迎着朝阳,消失在官道尽头。 马车里,叶鹿靠坐在车门口的位置,看也不看申屠夷,整张小脸儿都是气。 申屠夷坐在主座,脊背挺直,恍若青松。他闭着眼睛小憩,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被他排除在外,只有他自己一人。 这一天下来,叶鹿和申屠夷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满脸不高兴,瞎子也看得出来,但唯独申屠夷好似根本没看见。 直至傍晚,车马在小镇的一家客栈前停下,叶鹿快速从马车里钻出来。 呼吸一滞,叶鹿缓缓抬头看向二楼,一扇打开的窗户,一张脸露出来,居然是齐川。 她这感觉就是好用,根本不用刻意去查找,就能感觉的到他的存在。 看见了叶鹿,齐川薄唇染笑,“叶姑娘。” “齐川,你怎么在这儿?”他提前几天就离开了山城,怎么才走到这里? “刚到不久。”齐川站在窗口看着她,吸引了无数路人的视线,他这个样子实在好看。 身后,申屠夷从马车里出来了,叶鹿没有回头看,直接从车辕上蹦了下来。 “你的脚刚好,不要蹦蹦跳跳的。”楼上,齐川提醒道。 “已经好了。”不甚在意,叶鹿举步走进客栈,看也不看身后的人。 踩着楼梯,叶鹿快步上楼,二楼走廊里,齐川已等在了门口。 “你几天前就离开了山城,怎么今天还在这儿?”看着齐川,他白衫出尘,很是好看。若是能忽略他是杀破狼,叶鹿绝对会很单纯很单纯的欣赏他的美貌。 “中途办了些事情,所以耽搁了。不过,也幸好耽搁了,否则也不会在这儿碰到你。”齐川垂眸看着她,眉眼间的笑恍若春风。 闻言,叶鹿倒是没什么反应,听到这种话她根本不会胡乱联想,谁让他是杀破狼呢。 视线越过叶鹿,齐川拱手,“申屠城主。” 叶鹿不回头,气愤未消。 “齐公子。”申屠夷淡淡回应,走至他们身边,他随手便抓住了叶鹿后颈的衣服,然后拎着她朝前走。 “申屠夷,你放开我!”被拎着的人挣扎,叶鹿反手去抓他的手臂。 不过,她的挣扎对于申屠夷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拎着她,直接进了一间房。 齐川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们的房门关上,他眸色微暗,随后也返回了房间。 被拎着,随后被扔到了床上,叶鹿翻身坐起来,盯着申屠夷两只眼睛好似冒火了一样,“你不会说话呀?我又不是物件,总拎着我做什么?” 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申屠夷面无表情,“呆在这儿,不许出去。” “我又变成犯人了是不是?”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叶鹿不服气。 “没错。”一句话,哽的叶鹿眼睛翻白。 “那我犯什么罪了,你说你说?”无端的又说她是犯人,暴君。 最后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显然懒得搭理她,随后便要离开。 叶鹿从床上跳下来,几步窜到申屠夷身后,“既然你说不出来,那就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她本来也没想乱走,但是他这么说,她就非得和他对着干不可。 前面的人转身,叶鹿立即后退一步,高高的扬起下巴。 盯着她,申屠夷缓缓道:“若你被人抓走,我不会管你。” 闻言,叶鹿一诧,她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 看向他,她气势渐消,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看她不语,又几分委屈,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我收回今早的话,你不扁。” 眸子一动,叶鹿缓缓抬手环住自己的胸。 055、埋伏,财运 “申屠夷,我是圆是扁不用你肯定,如果我这辈子能够找个丈夫的话,有他来肯定就行了。你,不许评判,也不用肯定,这事儿咱们翻篇儿吧!”很酷的,叶鹿不再计较这件事儿了。 看着她,申屠夷一时没有言语,叶鹿也不眨眼盯着他,无所畏惧。 “不扁。”最后,他开口,给予的还是肯定。 叶鹿红唇微抿,澄澈的眸子缓缓流出笑意,“好吧,我接受了。” 很明显的,她心情好了,女人的胸和脸差不多,被人说扁,如同打脸。 看她那模样,申屠夷抬手,修长的手罩在她脸上,推,却是很轻柔。 叶鹿后退一步,也没有生气,眉眼微弯,甜美如蜜。 最后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转身离开,走出去后将房门也关上了,叶鹿没有跟出去,老老实实的呆在了房间里。 晚饭送上来,叶鹿吃饱喝足,随后便开始沐浴。 这客栈的小二服务很好,将热水一桶一桶的送上来,倒到屏风后的浴桶之中,这整个房间都萦绕着淡淡的水雾。 衣服一件一件的脱掉,叶鹿直接跳进浴桶,溅的水花都喷了四处。 见此,叶鹿心情极好,她不会游泳,但不代表不喜欢水。 尤其是泡澡,简直最爱。 不过自从和麦棠离开山城之后,四处游荡,条件有限,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泡过澡了。 热水浸泡着皮肤,整个人似乎都升华了,叶鹿枕着浴桶边缘,闭着眼睛,整张小脸儿都带着笑意。 若是往后每天都能过这种日子,那被申屠夷奴役也没关系,尽管兜里没银子,可是什么都不缺,也不错。 想想他那整天都板着的木板脸,叶鹿闭着眼睛撇嘴,板着脸谁不会呀,她也会。 以前或许还能吓住她,现在完全吓不到她了,他就只会板着脸冷声训斥她罢了。 所以,到头来,申屠夷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他不打女人。 想着,她不禁笑出声,热水蒸腾,她的小脸儿也湿乎乎。蜜糖浸了水,更加甜美。 手臂从水中拿出来,张开,搭在浴桶边缘,引得热水哗啦啦的响。 两条手臂冒着热气,好像煮熟了一样,叶鹿自己眯着眼睛看,也乐不可支。 纤细白皙的手指因为热水的浸泡而有些发皱,叶鹿动了动手指,准备擦洗一下身体。 结果刚要动,却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儿。 眸色一变,叶鹿随即扭头看向窗户,只见紧闭的窗户缝中,一缕细细的白烟正从那缝中钻进来。 这香味儿,太熟了,这是迷香! 意识到是迷香,叶鹿随即从水里站起身,可双腿发软,噗通一声又坐回了浴桶里。 “申屠夷,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叶鹿大喊了一声,随后便软软的滑进了浴桶之中。 那边窗外,一个黑影闪现,窗户发出吱嘎一声,缓缓的被推开了一条缝。 就在此时,房门忽的发出砰的一声,下一刻暗影掠过,直奔窗外的黑影。 一脚踢出,窗户粉碎,外面那黑影随即遁走,速度之快恍若流箭一般。 眉峰微蹙,申屠夷站在窗口看了一眼那黑影遁走的方向,随后转头看向浴桶。 浴桶上方空空,叶鹿没了影子。 两步走过去,垂眸往浴桶里一看,叶鹿已经沉在了里面,而且正在吐泡泡。 伸手,一把将水里的人捞了出来,叶鹿未着寸缕,满身是水,被浸湿的长发粘在脸上,她双目紧闭已经晕过去了。 身体软软的,叶鹿被强制的拎起来,她靠在申屠夷的身上,好似连呼吸都没有了。 抓着她手臂的手略有迟疑,随后揽住了她的后腰。 申屠夷垂眸看着她,另一只手滑上她的后背,用力一拍,叶鹿身体一抖,吐出一大口水来。 水吐出来了,她也开始呼吸了,所幸申屠夷捞的及时,否则她就真的要被自己的洗澡水淹死了。 将粘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弄走,叶鹿小脸儿发白,双目紧闭,她吸了迷香,即便此时境况十分糟糕,但她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浑身湿漉漉,申屠夷一只手揽在她腰间,毫无阻碍的触摸,他手指微动。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不过眸色幽暗。 “发生什么事了?”蓦地,屏风外,传来齐川的声音,伴随着他极轻的脚步声。 “别过来。”申屠夷冷声,外面,齐川果然停下了脚步。 抬手将屏风上叶鹿的衣服扯了下来,随意的将光裸的她包裹住。 “齐公子,眼下情况不便,请你离开。”即便包裹住了叶鹿,也还是不方便把她抱出去。 “好。”齐川没有再多问,应答了一声便离开了,而且顺势将房门也关上了。 这边,申屠夷将她从浴桶中捞出来,水声哗啦,但那被迷晕的人毫无所觉。 抱着叶鹿,申屠夷从屏风后转出来,径直走至床边,将她放到了床上。 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只露出一颗脑袋来。她晕的实实在在,没有一丁点儿的感觉。 “城主,人跑了。”蓦地,门外传来黑甲兵的声音,他们去追捕刚刚放迷香的人,不过那人轻功极高,跑的也快,没追上。 盯着叶鹿的脸,申屠夷眉目冷峻,“夜里警醒着点儿,这一路上,大概一直有人在跟踪。”否则也不会他们到了这儿就被追上了。在山城时,叶鹿就被迷晕过一次,看来暗中的人一直都在山城盯着叶鹿。 “是。”外面黑甲兵领命,一时间所有黑甲兵都离开了房间,今晚注定难眠。 没什么力气,叶鹿试探着撑起眼皮,可眼皮上好像压着什么重物一样。 身体也一样,酸软无力,好像骨头都被抽走了一般。 蓦地,她忽然回想起来,迷香!还有一个黑影,就在窗外,只要推开窗户他就能进来了。 “申屠夷!”撑开眼皮,叶鹿叫了一声,嗓子沙哑。 “嗯。”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叶鹿扭头看过去,只见他靠坐在身边,烛火幽幽,他恍若这世上最坚固的堡垒。 看见了他,叶鹿立即松了一口气,“看来我没被抓走,太好了,吓死我了。” 微微垂眸看着她,申屠夷面色无波,“你被盯上了。” 闻言,叶鹿立即满脸忧愁,“我知道,否则也不会咱们刚刚住进来就有人来放迷香,大概还是山城的那个人,他一直在暗处监视我。”思及此,叶鹿不禁觉得毛骨悚然。一直有个人在暗处盯着她,趁她不备时,就把她抓走,太可怕了。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被抓走的。”看她要把整个脑袋都缩进被子里,申屠夷淡淡道。 “谢谢你,城主大人,尽管你特别会剥削我,但我还是谢谢你。”要是没有申屠夷,她估计已经被抓走了,说不定命已经不保了。 “记得这份恩情,到时别忘了还就行。”他的恩情,可不是那么轻松就能承的。 噘嘴,叶鹿欲起身,一只手却更快的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按回了枕头上。 “干嘛?”看着他,莫名其妙。 申屠夷收回手,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叶鹿皱眉,被子里,两手一动,摸到了自己,她动作一顿,明白了! 她被迷香晕倒了,那时她在洗澡啊,在浴桶里,而且没穿衣服。 抓着被子,叶鹿包住自己,一边瞪大了眼睛盯着申屠夷,“你、、、你把我从浴桶里捞出来扔到床上的?” 没回答,但与默认无异。 抓紧了被子,叶鹿浑身不自在,刚刚因为惊吓发白的小脸儿也极快的染上粉红,“那个、、、当时情况紧急,不拘小节是对的。那时候我晕了,不知道这事儿,城主大人你呢也不用记得,忘了就行了。” 如此安慰,她心里舒畅了些。 “可惜的是,我没忘。”旁边的人忽然开口,叶鹿的耳朵也在瞬间红透。 “喂,你不忘可不行!怎么说我也是清白一姑娘,你记得我*算怎么回事儿?不行不行,你必须忘了!”要是他有事无事的就幻想一下她,那成什么了?怪尴尬的! 旁边的人起身离开床边,动作很轻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子,“再睡一觉吧,天亮就启程。”话落,他举步离开,头也不回。 叶鹿眉头拧在一起,听着房门被关上,她立即扭动身子往房门那儿看,人已经走了。 掀开被子往里看,自己果然没穿衣服,光溜溜的。 暗暗的骂了一句脏话,也不知申屠夷这厮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儿。 他要是真对自己做了什么,她该怎么办?从他身上讨回来? 思及此,她不禁又想起申屠夷不穿衣服的样子,尽管有点‘淫荡’,但是真的挺好看的。 “好猥琐!”自己这般猥琐,她立即鄙视自己。不过转念一想,不知申屠夷这厮会不会也像她这样猥琐的幻想她? 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叶鹿立即停止想象,总是想这些东西,会弱智的。 因为惊吓,叶鹿整个后半夜都没睡着,尽管知道有危险申屠夷会马上就出现,可还是不安。 在山城就一直盯着她,他们离开山城,就立即跟随,单单是想想,叶鹿也觉得可怕。 想要她给续命的人,大概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有钱,兴许还有权,能找到这种高手来抓她。 也幸好身边有申屠夷,否则凭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反抗不得。 天色亮了,叶鹿便爬了起来,穿好衣服洗漱了一下,便离开这让她胆战心惊的房间。 那窗子都碎了,她也是刚刚才看到,实在吓人,要是在她睡着的时候有个人爬进来,她恐怕都不知道。 出得房门,走廊里,有几个便衣黑甲兵在。看见他们,叶鹿无声的舒口气,心里安定多了。 就在此时,隔着几个门的房门被从内推开,下一刻,白衫的齐川出现在视线当中。 看过来,齐川似乎看见完整的叶鹿也松了口气,“你没事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他声音好听,尤其在这清晨,让人无端的心下安定。 叶鹿摇了摇头,“发生了些意外,我的仇家找上了门儿。” “仇家?”齐川不解,“怎么会有人与你结仇?”她这个模样,大概不会有任何人与她结仇的。 “一句话说不清楚,反正吓着我了。”不再多说,叶鹿站在门口不动弹。她现在不敢自己乱走,实在是不安。 齐川走过来,看着她那还有些惊惧的模样,轻叹口气,“所幸你身边有申屠城主,他会保护你的。” 点点头,“多亏他了。” 隔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下一刻,申屠夷走出来,煞气磅礴,但莫名的有安全感。 叶鹿立即窜到他身边,在他右后侧站定。 申屠夷垂眸看了她一眼,倒是没管她,举步,叶鹿立即跟着。 她这个模样,看得出来的确是被吓得不轻,叶鹿也不管是不是难看,她步步紧跟申屠夷,坚决不走开。 下楼,吃早饭,叶鹿也坐在申屠夷旁边,看起来像个尾巴。 “申屠城主,不知你要去往哪里?”旁边,也在吃早饭的齐川忽然问道。毕竟他们能走上这条路,那就绝对不是回申屠城的。 申屠夷面色冷淡,“铁城。” “铁城?看来咱们要同路了。”齐川始终面带微笑,他和申屠夷那冷面就是两个极致。 叶鹿不语,不管申屠夷去哪儿,她始终得跟在他身边就是了。 早饭毕,申屠夷起身,叶鹿立即站起来,坚决跟在他身边。 对于这个尾巴,申屠夷没有任何表示,她跟着便跟着。 走出客栈,申屠夷上车,叶鹿也跟着上车。下一刻,齐川与身边的仆人也从客栈里出来,他们一行仅仅几个人而已,车马简单,就停在不远处。 马车里,叶鹿坐在距离申屠夷很近的地方,窗子紧闭,她对外面也没了兴趣。 她这个模样,终是惹得申屠夷看了过来,眸色幽深,他看着她,那视线恍若具有穿透力。 与他对视,叶鹿眨眨眼,“别这样看我,我就是有点害怕而已。” “而已?”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几分鄙视。 “好吧,不是而已,是很害怕。”承认,她微扬下颌,即便害怕也要保持高姿态。 诚实交代,申屠夷也不再鄙视,“不用怕,纵使他们有三头六臂,只要你不乱跑,谁也抓不到你。” 看着他,叶鹿微微弯起红唇,“城主大人,只要是你说的话,即便是在吹牛我也觉得是真的。” 本是奉承的话,可听在耳朵里就是不好听,申屠夷眉峰微蹙,“你以为我与你是一路人么?” “你看你,又生气?我这就是一句赞叹而已。而且,我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实话实说。”笑眯眯,看见她的笑脸儿,就几乎看到了盛开的花朵。 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申屠夷不再搭理,但叶鹿仍旧笑的开心。 队伍渐渐离开小镇,上了官道,朝着铁城的方向行进。 去往铁城的官道,要穿过几座山,这官道就是在山中挖出来的,可谓鬼斧神工。 上次和麦棠前往铁城也经过这条路,俩人自是赞叹了许久,难以想象当初这条路是怎么挖出来的。 今日,又重走这条路,叶鹿仍旧还是在赞叹。窗子半开,她能看得到外面。官道在山中挖开,其实就与隧道无异。 隧道层出不穷,而且有一段路左侧就是深崖,下面常年雾蒙蒙,看不到底。 道路宽敞,叶鹿倒是不害怕,只是这种路实在是惊险,当初修这条路的时候不知死了多少人。 进入山体之间,光线立即暗了下来,叶鹿坐在申屠夷的身边,一边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咱们齐国不愧是大国,不管是城内的设施,还是这官道,都首屈一指。”反正是超出叶鹿想象的。 “说的好像你去过其他国家一样。”申屠夷淡淡的轻嗤。 “我是没去过,但是也影响不了我的赞叹。那不知,其他国家的官道也这么好?”看向申屠夷,尽管距离很近,可是光线暗,看不太清楚。 “嗯。”淡淡的给予一声回应,申屠夷是肯定的。 叶鹿缓缓点头,“原来是我的思想太落后了。”以为这是不先进的古代,任何东西都不先进,其实她错了。 “不是落后,而是见识短。”申屠夷一语中的。 “你这是人身攻击。”不满,他就不能好好说话,一定要表现的高高在上,别人都是傻瓜。 不理会她,申屠夷的态度的确看起来高高在上。 走出山体之间,光线重回,叶鹿盯着他,缓缓眯起眼睛,无声说了句脏话。 面无表情的人转眼看过来,叶鹿立即笑染眉眼,变脸速度极快。 抬手,修长的指以极快的速度打在她的脑门儿,发出清脆的声响。 叶鹿痛呼一声,随即捂住脑门儿,“好疼!” 收回手,申屠夷懒得理会,好似根本没听到她叫疼。 极其不满,揉着自己脑门儿,叶鹿暗哼连连。 山体之间险峰隐现,其实这儿的地势挺惊险的。只不过,这个地方位于申屠四城与铁朱二城之间,无人敢在这个地方闹事。 前方的队伍前后人马二十几人,皆是黑甲兵,即便身着便衣,但身上的那股杀气却怎么也遮盖不住。 十几米之外的后面,则是齐川的队伍,一辆朴素的马车,仅有的几个仆人,看起来气势就弱了很多。 穿过一座座山之间,眼前的路就更惊险了。右侧是陡峭的山峰,很高。左侧则是深崖,下面飘着白雾,看不见底。 这段路叶鹿印象尤其深刻,忍不住挪到窗口,往外看。 “当初开凿这条路,大概死了很多人。”就像修建万里长城似得,肯定不容易。 “劳工死了多少我不知道,但有许多山贼在此殒命。”山贼哪朝哪代都有,但在这里,他们不容易存活。各个城中皆有精兵良将,对山贼他们从不手软,赶尽杀绝。 叶鹿几不可微的点头,“这年头,做山贼也不容易。”尤其附近有申屠夷这种城主。 队伍向前,却在拐了个弯之后速度慢了下来。马车里,申屠夷也缓缓眯起了眸子。 一看他变脸,叶鹿立即挺直了脊背,“怎么了?”心里丝丝紧张。 “对面有人马。”申屠夷声线低冷。 “在这个地方相逢?还是小心点儿好,不要争抢,不然掉下去可得不偿失。”尽管道路挺宽的,但是申屠夷作为一城之主,看起来是不会给人让路。叶鹿担心他太过霸道,再生事端。 大约几分钟后,叶鹿才听到动静,顺着窗子往外看,隐约的,的确看到前头有人马在接近。 没有马车,只是每人一匹马,马儿鬃毛油亮,恍若打了蜡。 看着马上的人,叶鹿不禁蹙眉,“有武功,看起来不像寻常人。”现在她碰到这样的人,皆会无端的心里紧张。 申屠夷始终面色冷峻,叶鹿看了他一眼,然后挪到了他身边,不再窗口张望。 在这样的路上相遇,双方自是都要让路。只不过,对面的人马在靠近之后并未朝着一侧让开,反而分成了两股,一里一外,看样子好像要包围一样。 前后的便衣黑甲兵也各自将手放在了刀剑上,气氛紧张起来。 叶鹿不吱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缓缓的握紧自己的手,手心都沁出了冷汗。 蓦地,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叶鹿心头咯噔一声,下一刻自己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申屠夷拎着她,以极快的速度掠出马车,外面,马队上的人已与便衣黑甲兵交起了手。 叶鹿闭上眼睛,任凭申屠夷拎着她,辗转腾挪,她头晕目眩。眼睛睁开一条缝,没想到她和申屠夷已经从包围圈中跳了出来。 再看那群人,各个身手不凡,在这狭窄的区域上下翻飞,看得人不禁心惊胆战。 叶鹿同样,她手被申屠夷抓着,人却躲到了他身后,很明显这群人是奔着她来的。 终于派出大手笔的人马来抓她了,前几次都是小打小闹。 黑甲兵在阻挡,不过仍旧有人从阻挡之中跳了出来,直奔申屠夷与叶鹿。 一手抓着叶鹿,申屠夷一手攻击来人,叶鹿被他甩的头晕,不过却仍旧死死地抓住他不松手。 只听得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探头看去,刚刚跳来的那人躺在了申屠夷的脚下。 “申屠夷,你好厉害。”她从不知,他的力气居然大到可以把人的骨头捏碎的程度。 并没有理会她,因为又有两人跳出来,提剑直奔申屠夷而来。 一对二,还有一只手抓着叶鹿,申屠夷开始步步后退。 叶鹿被他拖着,险些跌倒。 所谓双拳难敌四脚,更何况对方两人,一只手朝着叶鹿抓来,她立即往后躲,一边抬腿乱踢。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叶鹿身后穿过,抓住那只袭击叶鹿的手,扭,那人立即发出杀猪般的声音。 叶鹿扭头往后看,来的居然是齐川。 “你没事吧?”看了叶鹿一眼,他随即抓住她另外一只手,一边问道。 “还好。”她满脸都是惊慌,再下去估计就得精神失常了。 两只手各被人抓住,叶鹿步伐紊乱,不过倒是再没人朝她伸爪子。 被他们俩带着步步后退,但逼近过来的人却越来越多。 申屠夷脸色冷峻,煞气满盈,尽管没有武器,可他的手比兵器还要有力量。 跳出来几个人将他们包围,申屠夷与齐川立即一致对外,叶鹿被夹在中间,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快速的躲着,生怕这俩人打的太投入,把她扔出去。 蓦地,齐川再次抓住她的手,一个大力,直接拽着她从包围圈中跳了出去。 叶鹿一惊,扭头一看,那些人把申屠夷彻底包围住了。 齐川拽着她,朝着来时路跑,“快走,他们人太多了。” 叶鹿跟着跑,期间回头一次,申屠夷仍旧在包围之中。 齐川拉着她,速度极快,转过了一个弯儿,他的仆从正牵马等在那里。 “快,上马离开,定会甩掉他们。”扯着她到了马前,齐川脸色有些不太正常的红,气血不畅,他的武功并不是看到的那般有用。 看了看那匹马,叶鹿又看向齐川,莫名的,她觉得心底不安。 “想什么呢?”她一动不动,齐川不解道。 “你走吧,本来也不关你的事,别把你拖下水。申屠夷一直都在保护我,我得去找他。”说着,她拍了拍齐川的手臂,随后转身快步跑了回去。 两条腿好像坠了铅,叶鹿心里也是害怕,不过她并不想撇下申屠夷自己逃命。 转过那个弯儿,迎面而来的人便将她抱了个满怀,叶鹿立即笑,“以为我跑啦?” “闭嘴。”抱住她的人厉声冷斥,随后便揽着她朝着对面的深崖跃了过去。 笑脸儿立即被惊吓所代替,叶鹿抱住申屠夷的腰,一边仰头往回挣,不过看到的居然是黑压压的一群人。立即回头,她死死地抱住申屠夷,与他一同跳下了深崖。 这个时候,她情愿跳深崖,也不愿被抓住。 白雾飘渺,只是一瞬间,叶鹿觉得只是自己的一个呼吸间,睁开眼再向上看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眼里只是白雾。 但还在向下坠落,白雾就在四周,随着他们穿过,好像将它们穿开了一个洞一般。但它们十分柔软,被穿开了洞,下一刻便又粘在了一起。 蓦地,抱着她的人身体翻转,下一刻俩人便直接躺下了。背下一阵疼,随后翻覆,换成了申屠夷在下。 他向下滑了一段,不过之后便停下了,叶鹿趴在申屠夷的身上,脸也埋在他胸口,整个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还活着么?”身下的人开口,声音很低,而且听起来有点脱力。 “废话,当然活着,吓死我了,我恐高。”缓缓的抬起头来,叶鹿看向垫在下面的人,即便他此时此刻躺在这儿,还是安全感爆棚。 看向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皱眉,“起来。” 手脚并用,叶鹿从他身上爬下来,随后抓住他的手,把他也拽了起来。 “居然跑出来这么多人来抓我,对了,你的那些手下,不会都死了吧?”叶鹿猛然想到,她和申屠夷跳下来了,可是还有二十几个黑甲兵在上面呢。 “管好你自己吧。”抓着她的手送到她面前,申屠夷面色不太好。 看向自己的手,叶鹿这才发现手背流血了,大概是刚刚被树枝划得。 “没事儿,小伤。”说着,她一边扭头看向四周,都是树木,这是哪儿她也不知道。 他们俩从那上面跳下来,那群人也都看到了,说不定会很快就追过来。 “申屠夷,接下来怎么办?咱俩往哪儿走?”看向他,叶鹿拿不了主意。 什么都没说,申屠夷站起身,叶鹿也立即站起来。 他看了看四周,随后举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叶鹿赶紧跟上,一边擦掉自己手背上的血。 走在林子里,树木的枝桠生长极其嚣张,也可见这里的确没有人来,否则它们不会生长的这般恣意。 叶鹿分辨不清方向,只能跟着申屠夷走,一边走一边谨慎的听着周围的动静,很担心会有人忽然冒出来。 “唉,申屠夷,这次是我连累你了。不过,我还要说声谢谢。”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后背宽阔,让人无端的信任。 “为什么没走?”前面的人开口,问的却是别的问题。 “啊?”一诧,叶鹿瞬间恍然他说的是什么,“其实本来都要上马了,可是我还是心里不安,跟在你身边安全些。更况且,我可是有情有义的人,怎么能撇下你不管。”说着,顺便夸耀一番自己。 “撇下我?你是回来拉我下水的。”申屠夷想当然的鄙夷,到底谁在保护谁,瞎子也看得出来。 “干嘛说的那么难听,咱们这也算共患难了。这个时候,咱俩不能内讧。”讲道理,叶鹿这道理连自己也不信。 “少废话,上去。”前面的人冷声,随后便停下了脚步。 “往哪儿上?”问着,叶鹿抬头往上看,前面,是一座险峰。 陡峭的都是石头,无处下脚,怎么上? 不过,前面的人并无难色,他举步,就要开始攀爬。 “等等,你能上去,我怎么办?”抓住他的手臂,叶鹿可爬不上去,即便她再多长出两条腿来,也没戏。 回头,申屠夷看向她,“爬。” 看着他,叶鹿缓缓噘嘴,很是可怜,“你带着我,不然我真上不去。” 没言语,申屠夷的面色依旧很冷,不过却抓住了她的手。 山峰陡峭,皆是石头,申屠夷在前,叶鹿在后。 爬上去一点点时,叶鹿的双腿就开始打颤,更是不敢往下看。 申屠夷拖着她,步步沉稳,那石头仅仅凸出了一点儿,就成为了他的垫脚石,助他顺利攀爬。 又向上些,申屠夷开始速度加快,叶鹿被他扯着,几次脚踩空,吓得她心脏都停跳了。 终于,上方一个平台,申屠夷直接拽着叶鹿跃了上去。 一屁股坐在实地上,叶鹿立即开始大喘气,她这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的她都开始恶心了。 扶着身边凸起的石头,叶鹿低头往下看,好高,他们居然爬了这么高了。 扭头往后看,她眸子顿时睁大,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个山洞。 “申屠城主,你不愧能做城主,这里有个山洞你都知道,太厉害了。”正好藏人啊。 旁边,申屠夷正环顾山下,面色严谨,似乎根本没听到叶鹿说话。 转身往山洞里爬,距离那边缘远点儿,她心里也就安定了。太高了,若是掉下去,非得摔死不可。 片刻后,申屠夷也快速的过来了,扯着她,直接朝着山洞里走。 “慢点儿,别着急。”被他拖着,叶鹿手忙脚乱。 “闭嘴,别说话。”低声警告,分外严厉。 叶鹿立即闭嘴,顺从的任申屠夷扯着,藏到了山洞深处。 这里面分外狭窄,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在这最里面坐下来,俩人皆不言语。 依稀的,叶鹿听到一些声音,虽然不清楚,可是很明显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果然,他们追下来了,速度真快。 所以,申屠夷选了这个地方是正确的,最起码不会再和他们碰到。 他们人太多了,申屠夷一人双手难敌,再说还得保护她,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藏起来是最好的。 眼睛睁得圆,叶鹿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申屠夷坐在她身边,好似一尊雕像。 眸子一转,叶鹿看向他,看他脸色这般平静,她也稍稍放心,看来并没有人发现他们。 但,就是不知他们会搜到什么时候。他们俩总是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要赶紧离开才是,这里是危险之地。 “他们走了么?”声音压得极低,好似蚊子一般。 垂眸看向她,申屠夷依旧面无表情,“闭嘴。” 噘了噘嘴,叶鹿朝他身边挪了挪,“早知道咱们得躲在这儿,我就跟着齐川跑了。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牵连,跟在咱们后头够倒霉的。”本来也不关他什么事儿,希望别被牵扯。 “用不用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盯着她,申屠夷的眸子盛着些许怒意。 光线不太明亮,可距离这么近,叶鹿也是看得到的。 弯起红唇,她笑眯眯的看着他,“我要真的跟着齐川走,肯定会一直不安。现在咱们俩藏在这儿,外面就有敌人,可我竟然不是很害怕。说来说去,还是城主大人有安全感。”莫名无端的信任,她自己也觉得神奇。 尽管他是个天煞孤星,跟在他身边她总是倒霉,但还是信任。 转开眼不看她,但看起来叶鹿的话他还是受用的。 无声的笑,叶鹿身子向后,靠在了身后的大石头上。 不过,她这一靠,大石头居然晃动了。 叶鹿眨眨眼,随后扭过身,上下看了看这大石头,蓦地发现有什么东西在石头底下。 “申屠夷,这下面有东西。”推,不过大石头太沉,她推不开。 申屠夷看过来,随后动手,大石头被他硬生生的推开了寸余。 叶鹿立即竖起大拇指,“你力气果然大。”能徒手把人的颈骨扭断,这大石头看起来就更不在话下了。 石头下面,一些土,不过土层不厚,被埋住的东西露出来一些。 申屠夷将土拨开,随着他手指弹开,一锭金子咕噜了出来。 叶鹿睁大双眼,抢在申屠夷前头把那金子夺了过来,把弄了一下,擦掉灰尘又放在嘴里咬了咬,“真是金子!” “小点声儿。”低声轻斥,申屠夷随手一扯,一个陈旧破碎的包袱被他拽了出来。破布已风化,一堆金子咕噜噜的掉下来,叶鹿立即扑上去,手忙脚乱的往自己身边划拉! 扫了一眼她,申屠夷没有理会,再拽,又拽出一个破包袱来,随着掉落出来的仍旧是金子。 叶鹿的眼睛都花了,危险不危险也抛在脑后,眼下她满脑子都是金子。 056、城主心海底针 大石头被搬开,又有几个包裹被挖了出来,而且和上面的一样,里面都是黄金。 依据那包裹破碎的程度来看,这些黄金埋在这里应当很久了。 叶鹿一直在往自己面前划拉,最后自己的腿都被金子埋住了。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之间,连理智都没了。 挖出最后一袋,申屠夷的眉头也皱的更紧了。 拿起一个来,这分量标准,再看底部,正中央有印记,这不是普通的黄金。 还在确定间,他手里的黄金就被抢走了。转眼看过去,叶鹿已经将所有的黄金都划拉到了自己的跟前,几乎将她埋了起来。 “这是我发现的,都是我的,你不许抢。你要是敢拿走一个,我跟你玩命儿。”龇牙咧嘴,恍若发怒的小猫,随时会伸出爪子挠人。 申屠夷倒是也没和她争抢,看着她那几乎流口水的样子,他淡淡道:“这些黄金有官家的印记,据我所知三年前铁城曾丢了一笔黄金。现在,找到了。” 划拉的动作一顿,叶鹿抬眼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黄金是铁城丢失的那笔?谁信呀,你是想据为己有骗我的。告诉你,这些黄金都是我的。”她不信。 “若是不信,到时你便拿去花,看看会不会有人抓你。”申屠夷神色淡然,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一愣,叶鹿转了转眼睛,“那我就先把它们都熔了,之后再花。”这样就没人知道这是官家的黄金了。 “你拿去熔,冶金师傅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报官。”申屠夷也算好心提醒,这种官家印记寻常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冶金的师傅肯定认得。 哑然,叶鹿拿着金子很是不开心,“你的意思我就没命花这些金子呗?”凭啥?天上掉馅饼的捡到了这些金子,居然没命花。 “还有一个选择,能让你有命花它们。”申屠夷看着她,声线淡然。 “什么选择?”看着他,叶鹿听得仔细。 “若是由我来熔炼这些黄金,消掉官家的印记,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一字一句,申屠夷的话听起来更像是诱惑。 叶鹿弯起红唇,看着申屠夷,“都说姜是老的辣,我今儿算见识到了。城主大人,还是你损招儿多。” 不语,申屠夷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好吧,你来把它们熔炼了,这样我就能随意挥霍了。”单单是想想,她就美得不行。 “熔金可不是一件小事,你认为我会没有报酬的就做这些么?”恍若之前就想好了,申屠夷在说这些的时候,面不改色。 立即满目警惕,叶鹿盯着申屠夷,“那你要什么?” “这些黄金,我九你一。”当然是分赃。 “你怎么不直接抢?五五分。”叶鹿自然不干。 “我八你二。”申屠夷继续增加。 “我六你四。”叶鹿也开始加。 “我七你三。”继续加。 “我七你三!”她才不干呢,她要大头。 “我六你四。”薄唇微抿,申屠夷继续道。 “我八你二。”她也开始狮子大开口。 “五五分。”申屠夷再加,就加到了叶鹿最开始说的那个数。 “成交!”干脆利落,叶鹿就在这儿等着呢。 看着她,申屠夷蓦地抬手罩住她的脸,推,叶鹿整个人向后仰,腿上的黄金稀里哗啦都掉了下去。 “奸商,以为只有你会谈判呀。哎哎哎,你不能碰,现在都是我的。”赶紧坐正了划拉那些掉下去的黄金,一边打开申屠夷的手。 看她那模样,申屠夷也不再动那些黄金,就让她先过过干瘾。 起身,申屠夷走出山洞,叶鹿也不管他,只顾着把那些黄金都划拉到自己的身上,尽管很沉,可是压得很爽。 真真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挖出一堆黄金来,申屠夷还说过,在这个地方死过很多山贼。现在,她绝对信了,这些黄金大概就是那些山贼留下来的。 被追杀,一时之间带着这些东西没法逃命,然后便藏在了这里。 谁想到,最后还是死了,这些黄金也就被彻底遗落在了这里。 所幸有她,她肯定会好好的花这些黄金的。 拿着一个,用衣袖把上面的脏东西擦掉,叶鹿眉眼弯弯,笑容挡也挡不住。 真是好看啊,这世上最好看的东西大概就是黄金了。 扭头看了一眼已站在山洞边缘的申屠夷,叶鹿转了转眸子,若是现在把他推下去灭口行不行?这样的话,这些黄金就都是她的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还有个重要的任务呢,就是熔炼这些黄金,不然她也花不出去呀。 但是,这厮的财运的确好,叶鹿可不认为是自己财运旺。旺的那个人,是申屠夷。 连逃命都能捡到一堆黄金,这人真是招财猫。 摆弄着,她根本就没发觉申屠夷不见了。直至很久之后,她朝那边扫了一眼,才发现刚刚还站在山洞边缘的人没影了。 一诧,随即撑着身子从黄金堆里挣扎出来,叶鹿快步跑过去,在边缘蹲下,小心的往下探头看,天色微暗,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不敢喊,担心会有其他人听到,叶鹿蹲在那儿,仔细的四处寻找。 不会她刚刚说让他掉下去他就掉下去了吧,尽管她想将那些黄金都据为己有,可是他要掉下去了,她怎么下去呀? “申屠夷?”声音压得低,叶鹿轻轻喊了一声,但不见回应。 眨眼寻找着,蓦地瞥见下面有个黑影在往上飞,直朝她面门而来。 随即缩回去躲开,啪嗒一声,一堆干树枝落在眼前,叶鹿长呼一口气,申屠夷还活着。 动手把那些干树枝拽进去,下一刻,魁伟的身影出现在山洞门口,手里居然还拎着一只剥了皮的野兔。 叶鹿轻声唏嘘,“城主大人,你动作真够迅速的。” 不理会她,申屠夷动手生火,叶鹿坐在一边看着,倒是极其开心。 尽管此下境况糟糕了点儿,可是有申屠夷在,就不怕会被饿死冻死。 “我刚刚以为你掉下去了呢,吓死我了。”火升起,照亮了叶鹿的脸,甜美如蜜。 “你应该高兴才对,这样你就能独吞那些黄金了。”一语戳中了叶鹿的心底。 哽了哽,叶鹿讪笑,“我第一时间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后来想想,你要是不在,我根本下不去,要那些黄金也没用。”相比较来说,还是申屠夷比较重要。 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申屠夷面无表情,几分慑人。 叶鹿倒是不怕,“你刚刚下去没碰到那些人吧?”既然如此,那他们大概是已经走了。 “不找到我们是不会罢休的,他们肯定还会回来。”他们就在这附近跳下来的,那些人转来转去还是得转回来再重新搜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一直藏在这儿是么?”叶鹿觉得藏在这儿也是安全的。 “救兵马上就会过来,等着吧。”申屠夷将野兔架在火上,动作娴熟。 叶鹿抬手捧着脸,一边看着那享受火烤的兔子,“好,听你的。” 香味儿很快的飘出来,叶鹿不禁流口水,“这一番折腾,我还真饿了。”肚子空空,啥也没有。 “有那些金子在,你会饿?”申屠夷表示怀疑,她瞧见那些黄金,一副什么都已不重要的模样。 “瞧你说的,金子满足的是我心理上的饥饿,不是生理上的。”自说自话,有理有据。 舌灿如花,她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来,然后堵得人哑口无言。 野兔烤好了,申屠夷拿下来,那边叶鹿不眨眼的盯着,生怕不分给她。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动手扯下一条兔子腿来,送到了她面前。 “谢谢。”接过来,尽管有点儿烫手,不过并不影响她往嘴里放的节奏。 尽管没什么滋味儿,但野兔肉有一股自然的香,再加上火候正好,肉很嫩。 “城主大人,你这手艺足可以去开店了。”两腮鼓鼓,叶鹿边吃边奉承。 申屠夷并未理会她,她这种奉承,随心所欲,而且听得多了,他已免疫。 吃饱,叶鹿又折回山洞深处,那堆黄金在那儿,现在谁也无法把她带走。 尽管这是一堆没有生命的东西,但,叶鹿也甚是喜欢。尤其此时,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再说申屠夷是财迷了。这玩意儿,人人都爱。 申屠夷则坐在火堆旁边,火光摇曳,他看起来像一尊雕塑,线条完美。 看了他几眼,叶鹿继续和自己的黄金作伴,拿在手里把弄着,怎么看都喜欢。 今日的那些惊险,这些黄金已将她的惊慌尽数弥补了。 靠着大石头,拿着黄金,叶鹿最后还是没支撑住,最后闭上了眼睛。 火堆的火势渐渐变小,旁边,申屠夷看了一眼没有再管。这个天气,即使没有火,也不会冻死。 黑夜无垠,他的眸子亦如这黑夜,漆黑无尽头。 蓦地,身后响起金子砸地的声音,申屠夷缓缓回头,只见刚刚已睡着的叶鹿爬了起来。 好像喝多了一样,她脚步有点凌乱,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朝着这边走来。 薄唇微抿,申屠夷看着她,不语。 一步步走过来,她的醉步倒是别致。 她走近了,申屠夷赫然发现,她竟然闭着眼睛。 眉尾微扬,她这是梦游么? 拖沓的走过来,叶鹿自动的绕过了火堆,然后朝着山洞边缘而去。 申屠夷静静地看着,直至她走到山洞边缘还未停下,他霍的起身掠过去,将一只脚已踏出去的叶鹿拽了回来。 砰的一声,叶鹿的脑袋砸在了申屠夷的胸口,她身子一抖,随即睁开眼,满目茫然。 “你干嘛?”仰脸儿看着他,叶鹿皱起眉头,趁她睡觉,他要做什么? 垂眸看着她的脸,已经醒了! “我若不将你拽回来,此时此刻,你已经在下面了。”淡淡告知,声线无温。 “嗯?”一愣,叶鹿扭头往后看,随即蹦起来,快步挪到申屠夷身后。 几分不耐,申屠夷转身走回去,叶鹿立即跟上。 “这么说,我在梦游?”跟在申屠夷身边,叶鹿心惊不已,这要是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你说呢?”坐下,申屠夷神色淡然。 “我居然还梦游?大概是初一快到了,我被影响了。”在他身边坐下,叶鹿皱着眉头,以前她从来没梦游过。 不理会她,申屠夷随手将干柴扔到火堆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城主大人,多谢了,谢你刚才拉了我一把。不过,要是有下次的话,希望你动作轻点儿,人在梦游的时候被惊醒,会神经错乱的。”看着他,叶鹿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想的太多了,你这神经本来就是错乱的。”扫了她一眼,申屠夷认为她平时就不正常。 噘嘴,叶鹿哼了哼,然后把怀里的手帕拿了出来。从中间撕开,一分为二,又系一起,长度增加了一倍。 抓住申屠夷的一只手,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然后把那手帕捆绑在两个人的手腕上。 申屠夷看着她,眸色微暗,“你做什么?” “系在一起呀,这样我一会儿若是再梦游的话,你就会知道,及时的把我拽回来。”这是目前最让她安心的法子了。 申屠夷不动任她捆绑,“系松点儿,如果我抓不住你,最起码不会被你带下去。” 噘嘴看着他,叶鹿无言,“你可以再冷血一点儿么?我要是摔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噢,我要是摔死了,你就可以独吞那些黄金了,财迷。” “没错。”面无表情,申屠夷承认。 冷哼,叶鹿手上用劲儿,随后歪头用牙齿咬住一头,将俩人的手紧紧地捆在一起。 “这样我就放心了。”晃了晃,捆的很结实。 看了一眼,申屠夷并未说什么,好似被捆绑的手不是他的一样。 看着那跳跃的火苗,叶鹿忽然道:“申屠夷,这次他们没有抓到我,待得咱们出去了,他们肯定还会旧事重演的。”思及此,她不禁几分担忧。若这辈子都这样,那可怎么办。 “就怕他们不来。”语气微冷,听起来有些怒意。 扭头看向他,叶鹿缓缓眨眼,“你想怎么做?” “自然要把幕后之人抓住,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短命。”因为短命所以要用叶鹿续命,但是,申屠夷要让他们知道,惹着了他,才是真短命。 红唇弯弯,叶鹿点头,“好。”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薄唇微抿,“睡觉吧。” “那我要是梦游,你可得拽着我。”否则她就把他带下去。 “闭嘴。”淡淡轻嗤,申屠夷身子向后靠在石壁上。 也靠在石壁上,叶鹿闭上眼睛,此时此刻,她心里十分安定。 黑夜渐渐散去,清晨时分,太阳便从天边跳了出来,最先得到阳光的是高处。 这山洞也一样,阳光从洞口照射进来,好像铺了一地的金子。 昨晚的篝火已灭,一堆灰烬积聚一起,热气早已消散无踪。 旁边,两个人靠在一起,申屠夷已醒,俊美的脸庞没有任何的温度,眉目间一抹煞气留存。 右臂上,一个人靠在那儿,长发散乱,遮住了她的脸。 右手和她的左手捆绑在一起,捆的结结实实。 许久后,那靠在他右臂上沉睡的人动了动,而后便哎呀了一声。 “我的脖子、、、”叶鹿试探着坐直,可是脖子好疼。 转眼看过来,申屠夷眸色无温,随后直接动手,把她推了起来。 “哎呀呀,好疼。”被推着坐直,叶鹿动了动肩膀,还是疼。 晃动了一下右肩,肩骨处发出脆响,申屠夷面色无波,可是这条手臂的确已经麻了。 “我昨晚没再梦游吧?”抬手抚着自己的脖子,一边问道。 “试探着挣扎,我便直接敲晕了你。”申屠夷淡淡道。 “什么?我说我脖子怎么这么疼,原来是你敲的。”竖起眉毛,叶鹿很是不满。他手那么重,要是直接把她敲死怎么办。 看向她,申屠夷略鄙夷,“假的。”她并没有梦游。 叶鹿无言,“你说的这是玩笑对么?我是不是该配合你笑一笑?”他的玩笑太冷了,而且很欠揍。 不再理会她,申屠夷抬起右手,上面还带着叶鹿的左手。将手帕解开,终于各自轻松。 捆绑了一夜,手腕被勒出了深深地印记,叶鹿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往山洞外看,山体连绵,很是壮阔。 阳光又明媚无比,在山中的清晨确实好看。 申屠夷起身,走至山洞边缘,他双手负后,站在那儿更像飘在半空。 虽不知神仙什么样儿,但想来在云中飞行就是这般恣意的,只不过,申屠夷扮演的是煞神。 “城主大人,你说今儿咱们的救兵能来么?”这里虽然不错,可也总是不能呆在这里。 “晌午吧。”预测,申屠夷的语气是笃定的。 叶鹿眨眨眼,“希望你的预测会准。” 晃动着脖子,这一晚睡得很不舒服。初一要来了,她也开始要各种不舒坦。不禁犯愁,想起那一整天都得经历的不适,她心里就开始打鼓。 起身,叶鹿往山洞深处走,她的黄金还在那里,一看见它们,心情立即就变好了。 蹲下整理,听着黄金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叶鹿不禁弯起了眉眼,真好听。 就在这时,申屠夷过来了,“别再弄了,有人来了。” 动作一顿,叶鹿看向他,“谁?”是救兵还是昨天那伙人。 “闭嘴。”让她闭嘴,申屠夷在她身边坐下,不再发出一丝声音。 叶鹿也无端紧张,一动不动,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不过,她什么都听不见,静悄悄的,天地间一片安静。 眨着眼睛,叶鹿扭头看向申屠夷,他面色无波,眸光坚定,让人无端的便安定了心神。 红唇微弯,叶鹿伸手,以纤细的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看过来,申屠夷的眸子里是警告,让她不要乱动。 笑容不改,叶鹿继续用手指戳他,申屠夷随即抓住她的手指,用力,捏的叶鹿立即皱眉。 “疼!”小声抗议,她的手指头要断了。 “老实点儿。”松开,申屠夷低声警告。 “我就是想说,这些金子咱们怎么拿走呀?不如,你把衣服脱了,用来装金子?”那些包袱都破碎成渣了,根本装不了。 “为什么不是你脱衣服?”申屠夷眉峰微蹙,他不脱。 “喂,我是女人呀,我要是脱了,你岂不是占便宜了。”理所当然,她自然不能脱。 看着她,申屠夷最后瞪了她一眼。 叶鹿撇了撇嘴,“不脱就不脱。”那这么多金子往外搬运,还是得费些功夫。 静默了半晌,申屠夷起身,一步步走向山洞口。 叶鹿划拉着金子,各个沉甸甸的,愈发的心里满足。 蓦地,山洞口的人跳了下去,叶鹿扭头看过去,随即站起身跑过去,撑着山洞口边缘的石头往下看,来人了。 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叶鹿几乎不用在人群里找,就知道这救兵是谁。 “朱大少爷,咱们又见面了。”这朱北遇,叶鹿觉得此人很是神奇,这世上怕是再无二。 下面,一人一袭靛色劲装,听到声音,他抬头,五官端正,眉宇间无丝毫邪祟。 “叶姑娘。”他微笑,光明磊落。 “你可真是及时雨呀,我和申屠城主山穷水尽,大少爷就来了。”头探出来,长发顺着她两颊垂坠下来。从下面往上看,她这个模样倒是几分惊悚。 “当真是山穷水尽么?申屠城主只是想保护叶姑娘罢了,否则凭他一人想要离开,轻而易举。”朱北遇几不可微的摇头,他们可不是山穷水尽。 闻言,叶鹿立即哼了哼,“大少爷你的意思就是我是拖油瓶呗,我听懂了。” 朱北遇笑,他也不否认。 缩回脑袋,叶鹿看了看山洞里的黄金,申屠夷说这些黄金是几年前铁城丢的。朱北遇的家管理铁朱二城,要是被他看到了,他定然会收回,而且也理所当然。 朱北遇人不错,叶鹿觉得夺人家的钱不太好。不过,这可是她的第一桶金,而且还是从申屠夷的嘴边夺来的,太不容易了。 思想斗争一番,她认为不能把这些黄金还给朱北遇。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跳了上来,叶鹿扭头看过去,是申屠夷。 她看着他,一边反手指了指那些黄金,无声道:“怎么办?” 申屠夷面色无波,“扔在这儿。” 笑,叶鹿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你再派自己的人过来拿,神不知鬼不觉。不过,以防有人闯进来,咱俩把它们埋起来吧。” “嗯。”申屠夷同意。 立即起身,俩人走至山洞尽头,那之前埋藏黄金的大坑还在,叶鹿将金子都推到里面去,又把土和碎石头盖在上面。 申屠夷将那块大石挪回来,压在上面,全部隐藏了起来。 笑不可抑,叶鹿拍着自己手上的灰尘,一边小声道:“和你申屠城主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还挺有意思。”她居然丝毫没觉得猥琐。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什么都没说,不过从那脸色来看,他心情也不错。 “走吧,别让朱大少爷等久了。”眉眼弯弯,恍若蜜糖。 “很开心么?”看她那模样,申屠夷淡淡道。 “得救了当然开心。”这需要问么? 不再理会她,申屠夷举步往山洞口走。叶鹿立即跟上,一边歪头看他脸色。 走至边缘,申屠夷没有丝毫管她的意思,当即就要跳下去。 叶鹿一把抱住他手臂,“带着我呀,不然我跳下去就摔死了。”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松开。” “不要。”抱得更紧,坚决不放。 “松开。”手臂一动,欲甩开她。 “不要不要不要,咱俩不管怎么说也算共患难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能撇下我不管呢。”风一阵雨一阵,这申屠夷的心堪比海底针。 面色微冷,他抬手打算推开叶鹿。 叶鹿立即抱得更紧,一条腿也翘起来,勾住申屠夷的腿。 下面,一众人仰头看着那俩人表演,尽管不知这是什么戏,但显然还是很好看的。 “申屠夷,你不能撇下我。”他挣她缠,最后另一条腿也上去,整个人恍若猴子一般挂在申屠夷的身上。 又挣了两下,申屠夷蓦地向前一步跳了下去,叶鹿立即闭上眼睛,手脚并用死死地缠在他身上。 稳稳落地,挂在他身上的人也坚持不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哎呦,吓死我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朱北遇弯身把她扶起来,一边道:“叶姑娘生龙活虎,看来并没有受伤。” “谁说的?我心灵受到伤害了。”盯着申屠夷的木板脸,叶鹿噘嘴道。 接不了她的话茬,朱北遇看了看申屠夷,摇摇头道:“申屠城主,咱们走吧。” “走。”举步,他看也不看一直瞪着他的人。 立即跟上,叶鹿不忘扭头看一眼他们住了一夜的山洞,在这下面其实看不到什么,那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原来,朱北遇带着人进山时,也碰到了几个人。很显然的知道对方并非善类,于是乎便解决了。 这群人一直在搜索,就是要把叶鹿翻出来。 而朱北遇言辞之间,似乎也猜到了,那些人并不是冲着申屠夷来的,那目的就只能是叶鹿了。 叶鹿不语,她是九命人,这个秘密还是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即便朱北遇是个正人君子。 往外走,的确是不容易,山势崎岖,树木茂盛。朱北遇的属下前后开路,叶鹿走在申屠夷的身后,给她挡了许多的麻烦。 大概接近下午之时,迎面遇到了黑甲兵,叶鹿立即挨个观望,不由得松一口气。这里有好几个都是昨天在上面官道参加战斗的,他们没死,她就放心了。 她以为此次得牵连不少人送命,每每想起,也是十分过意不去。 自己的人来了,申屠夷随后便走了过去,朱北遇等人停在原地,而且他十分有风度的转过身,不去听他们说什么。 叶鹿弯起红唇,猜想申屠夷定然会派人去那山洞里去取黄金,那里可是有她的一半儿呢。 “不知叶姑娘因何与那些人成仇?”看着叶鹿,她没一点惊吓的模样,可见昨天的事儿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影响,朱北遇倒是有些好奇的。 看向他,叶鹿笑笑,“大概他们以为我是摸骨大师,以为我爷爷道行极深,我也与爷爷不相上下呢。其实我就会些皮毛,大部分时间都是靠忽悠。这若是被他们抓了去,我肯定就露馅了。一怒之下,没准儿就把我杀了。” 朱北遇看着她,一边缓缓点头,“就是不知这一伙人是哪来的,若能调查出来,一举抓起来,也就不用再担心有人会抓你了。” “他们很神秘,不知背后之人是谁,一时半会儿的我觉得调查不出来。”思及此,叶鹿不禁叹口气,很难调查。 “那这样整天担忧,也不是办法。但幸好你身边有申屠城主,相信他会妥善处理好,并且将你保护的滴水不漏。”朱北遇倒是鲜少的露出稀奇之色,原来天煞孤星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叶鹿只笑不语,眸子一转看向申屠夷,有两个黑甲兵脱离了众人,消失在树林深处。 想必他们是去取黄金了,眼角眉梢都浸染上笑意,想想那些黄金,她便开心的不得了。 两股队伍汇成一股,迂回的离开这深崖,待得攀爬上官道,天都已经黑了。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儿,一天一夜过去,这血味儿还没散,昨天到底死了多少人,叶鹿难以估测。但凭借这些血味儿,想来死了很多。 车马就停在官道上,随着申屠夷上了马车,叶鹿长长的舒一口气,整个身子靠在车壁上,恍似没了骨头一般。 “我把两辈子没经历过的惊险都经历了一次,等我到时告诉麦棠,她肯定会吓着的。”现在想想她们俩遇到的那些情况,都太小儿科了。 “你最好别乱说话。”申屠夷声线冷淡,而且带着威胁。 转眼看向他,叶鹿几不可微的撇嘴,“我能乱说什么?说你申屠城主十分贪财?这事儿全天下都知道,根本不用我给你宣扬。”和贪财比起来,他冷血刻薄才更有名。 转眼看过来,申屠夷眸色微冷,叶鹿不以为忤,他现在已经吓不着她了。 车马前行,马车里光线幽暗,叶鹿靠坐在申屠夷身边,被这么一晃,她有点困倦。 “申屠夷,我今天要是还梦游怎么办?尽管这里没有深崖,但难保我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想起这事儿,她几分不安。 “你可以去找朱大少爷帮忙。”看也未看她,申屠夷淡淡道。 “呃?”他这话反倒把叶鹿弄糊涂了,“为什么?我和他又不熟,找人家说我可能会梦游,麻烦你晚上看着我?神经病啊。”她即便再缺心眼,也不可能干这种事儿啊。 “我和你也不熟。”看着她,申屠夷满脸都是和她不熟。 皱眉,叶鹿盯着他看,好半晌后,她缓缓摇头,“申屠夷,你是在生气么?”为啥? “没有。”面无表情,语气也无温。 微微凑近他,叶鹿不眨眼的盯着,心下一边琢磨着,这城主果然难伺候。 由此可见,她也不是当官的材料,根本看不懂人家的脸色,连人家为啥生气都不知道。 “要是我惹你生气了,那我道歉。申屠城主英明神武,别和我一般计较啊!”弯起眉眼,叶鹿试探道。 不理会她,好似没听到。 叶鹿暗暗撇嘴,随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咱们同生死,共患难,还有什么疙瘩是解不开的。申屠城主,别生气了。虽然总板着脸不长皱纹,可是生气容易变老的。你样貌如此英俊,要是长皱纹了可得不偿失,别气了。”摇晃他的手,叶鹿极尽谄媚之色。 哄人,叶鹿还是比较擅长的。以前麦棠生气,她就这般哄她,她会很快就不气了。 申屠夷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随后便挣开了。叶鹿立即又抓上去,满眼真切。 这次倒是没再甩开她,申屠夷转眼看向她的小脸儿,叶鹿眉眼弯弯,甜美异常。 “知道自己哪儿错了么?”她这般谄媚,一看便是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哪儿都是错的,只要是城主大人说的,那都是对的。听城主的话,跟城主走,坚定不移,海枯石烂,黄袍加身也不干!”就差举手宣誓,叶鹿真诚至极。 “巧舌如簧。”她这一番说辞,脱口而出,连眼睛都不眨,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讪笑,叶鹿看着他,“不气了吧!那么,我今晚要是还梦游的话,就有劳城主大人了。”要是她跳水或是撞墙,希望他能及时拉住她。 不语,申屠夷看着她,尽管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可很显然他的确不生气了。 松开他的手,叶鹿重新靠回车壁上,身子柔软的如同一滩泥,“我现在就想睡觉,麻烦城主大人帮我守着点儿啊。”说着,她就闭上了眼睛。将申屠夷哄好,眨眼间又让他做看守。 眸子不眨的看着她,申屠夷始终没发一语,看着那没心没肺又姿势懒散的人,他终是做起了看守。 连夜到了铁城,在一家酒楼歇下,而朱北遇则回了朱家庄园。 这一夜,叶鹿倒是没有梦游,只不过凌晨过后就是初一,睡到半夜时她就开始不舒服。 翻来覆去,叶鹿始终半睡半醒,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骨头都难过的很,似乎它们要挣脱皮肉出来似得。 终于熬到天亮了,叶鹿从床上爬起来,可是脸色苍白,平日里那粉红有生机已消失不见。 身体无力的挪动,挪到门口,推开门,她险些趴在走廊里。 “喂,有人给我送壶水上来么?我要渴死了。”趴在门框上,叶鹿无力喊道。 片刻后,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下一刻,暗色的人影提着水壶,走了出来。 看见他,叶鹿长叹口气,“申屠城主,你果然是我的救星。” 走过来,申屠夷看着她微微皱眉,“今日初一。”怪不得她如此萎靡不振。 “没错。”拿过他手里的水壶,叶鹿直接对着壶嘴喝,渴死她了。 “慢点儿喝。”看她如同老牛似得猛灌,申屠夷几分不满。 “我渴嘛!”咽下去一大口,叶鹿也不满,她难受的要命,喝口水也受限制。 “你这情况,若是吃药的话有用么?”申屠夷不了解。 “不管用。”摇头,要是吃药管用,那所有方士就都吃药了。 “进去休息吧。”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的眉头始终皱在一起。 “好。诶,对了,有件事我还得请朱大少爷帮忙。要是他来了的话,告诉我一声啊。”一条腿迈进门槛,叶鹿又扭身说了一句。 “什么事儿?”还得请朱北遇帮忙。 “哼,不告诉你。”噘了噘嘴,叶鹿转身走进房间,脚步虚浮,好似全身脱力了一般。 躺回床上,叶鹿迷迷糊糊,一夜没睡好,现在反倒困得不得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响起敲门声,叶鹿被惊醒,她小脸儿苍白,甚至连眼睛里都充满了红血丝。 “进来。”坐起身,叶鹿整理了下头发,这么动一动,整个身体都在疼。 门打开,进来的是朱北遇,他一眼看到床上的叶鹿,几不可微的蹙眉,“叶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明明还好好地。 “我没事,我反倒有件事要求你。”摇头,叶鹿觉得这件事势必得朱北遇去做。他正气浩然,压得住邪祟,即便面对杀破狼,也能将对方压制住。 “什么事?”走过来,朱北遇拖着椅子到床边,坐下。 “是这样的,我想让你把一个人请过来,他是铁城粮商齐大全的长子齐川。”叶鹿要找的人,是齐川。 057、真假齐川 “齐川?此人我倒是认识。叶姑娘与他也相识?”朱北遇稍稍回想,倒是不知叶鹿还认识铁城的商人。 “刚刚认识没多久,那天正好我们两个队伍一前一后,谁知道忽然遇险。他身边只有几个仆从,他身体看起来也不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他当时还打算带着我逃命来着,若真的把他牵连了,我就太过意不去了。”她担心齐川被牵连,完全是天降横祸。 几不可微的点头,朱北遇答应,“好,我尽快派人去齐家,将齐川请来。”这不算什么事儿。 “那就太谢谢了,这事儿我只能求大公子了。”弯起唇,不过她看起来很是不好,恍似生了大病一样。 “怎么,不能被申屠城主知道么?”叶鹿会来求他,其实也让他有些不明白。 转转眼睛,叶鹿笑,“倒也不是,只是他总板着脸,我要是求他办事儿,没准儿还得管我要跑腿费。大公子是个君子,我放心。” “姑娘这般吹捧,让我想管你要钱都不成了。”朱北遇站起身,说的玩笑倒是好笑。 “多谢大公子了。”关键申屠夷是天煞孤星,要他去找杀破狼,难保不会当场引起流血事件。 朱北遇离开,叶鹿轰然倒下,她全身的皮肉骨头都在疼,好难受。 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烤肉的味道飘在鼻端,叶鹿撑着眼皮睁开眼,眼前果然有一块烤鸡肉。 那颜色焦嫩,不禁让人垂涎三尺。 “给我。”张开嘴,她要吃。 肉果然送进了她的嘴里,叶鹿眯着眼睛吃,一边看向那拿肉挑逗她的人,是申屠夷。 他就坐在床边,正在看着她。 “城主大人,真好吃。”实在良心,居然还给她送肉。不过灵光一闪,她咀嚼的动作也一顿,“我都忘了,我今天不能吃肉。” 眉尾微扬,“为什么?” “初一十五最好吃素。唉,算了,我本来就是肉食动物,只吃草怎么行。别看我叫小鹿,可我真不是鹿。”说着,她咽下去,吃了就吃了。现在已经很难受了,她倒是想看看她破了戒之后还能怎样难受。 撑着身子坐起来,叶鹿下巴微扬,要申屠夷把盘子拿过来。 转手将装满肉的盘子递给她,叶鹿开始大吃特吃,吃一块也是破戒,吃一盘子也是破戒,没差。 申屠夷起身去给她倒了杯茶,叶鹿咕咚咕咚猛灌,好似几天没吃东西一般。 “朱北遇答应你的帮忙了?”蓦地,申屠夷问道。 叶鹿一诧,抬头看向他,几分不满,“朱大少爷舌头这么长,他告诉你了?” 不语,申屠夷只是看着她,好似一切他都知道了。 “他当然答应了,没理由不答应。再说,我只是想知道齐川有没有受伤,毕竟他是被我牵连的。”若是他没缺胳膊没少腿儿,她就安心了。要是人家真流血受伤了,她还是给人道歉比较好。 “你要找齐川。”看着她,申屠夷终于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眨眨眼,叶鹿差点把嘴里的肉吐到他脸上,“你诈我?” “官道上并没有齐川以及他仆从的尸体,可见他们没死。”申屠夷眉目冷峻,一边淡淡道。 “你还希望他们死了?太冷血了,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无言,他果然无情。 “我死了七个手下,怎么不见你过意不去?”依旧冷声无温,申屠夷不眨眼的看着她,那眼神儿很是慑人。 叶鹿哑然,“我很过意不去啊,你没看出来么?” “没有。”申屠夷直言。 “城主大人,那要怎样才能表达我的愧疚呀?我以身相许成不?”噘着嘴,叶鹿很是无奈。 “这是恩将仇报。”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说的话却很刻薄。 叶鹿翻眼皮,“成,你要我怎么样吧,你说。”居然说她以身相许是恩将仇报。 “吃吧。”什么都没要求,申屠夷看着她的脸,苍白无血色,好似生了大病一般。 哼了哼,叶鹿继续吃,全身都不舒服,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没用。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填饱自己的肚子。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叶鹿两腮鼓鼓,一边看向申屠夷。 “进来。”他冷声道。 下一刻,门被从外打开,上午来过的朱北遇进来了。 “申屠城主。叶姑娘,人我给你带来了。不过,你确定你们认识?”朱北遇走进来,一边疑惑道。 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叶鹿微微皱眉,“这是什么话,当然认识。” 点点头,朱北遇随后看向门外,“齐公子请进。” 看着门口,叶鹿与申屠夷视线一致。 下一刻,一个身着蓝色华服的小胖子走了进来。 叶鹿和申屠夷都愣住了,看着那年约三十的小胖子,恍似被雷劈中了。 眨眨眼,叶鹿看向朱北遇,“朱大少爷,你没搞错吧?这是齐川?” 朱北遇点头,随后看向那小胖子,“齐公子,你可认识这位姑娘?” 齐川摇摇头,“小人未曾见过这位姑娘,不过申屠城主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您的威严如同传说中一般。”拱手,他那手胖乎乎的,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长大的。 “你真的是齐川?”叶鹿拔高了声音,险些把手里的盘子砸出去。 见叶鹿如此激动,齐川立即弓腰,“小人正是齐川,小人铁城生人,家父齐大全,做粮食生意。” 眉头拧的紧,叶鹿一手抓住申屠夷的手臂,“申屠夷,我是不是在做梦?”齐川?到底谁是真的? “你没有做梦,我们被骗了。当初我派人来过铁城,只是调查了一下是否有齐川这个人,并未调查样貌如何,是我失误了。”申屠夷面色也不太好看。 朱北遇似乎听明白了,“这么说,你们遇到了另外一个齐川?那你们的确是被骗了,这位才是齐公子,我几年前便认识了齐公子,错不了。” “那那个齐川他是谁?”叶鹿不解,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骗人。 “也未必是歹人,叶姑娘不是说过,他还曾要带你逃命么?”朱北遇安慰道。 “没错,他未必是坏人。”如此说,可她自己也不确定,转眼看向申屠夷,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蓄意欺骗,怎会是善类?”看着她,申屠夷的话很冷血,可是又的确可能是真相。 “真是有本事,见着你了都没吓着,还能恣意的欺骗。”单单想想,她也佩服的不得了。 “对你来说是欺骗,对他人来说,却是得意之事。不要想了,我会调查的。”微微蹙眉,申屠夷这个表情有些慑人。 噘嘴看着他,叶鹿点点头,可是被骗,她心里的确不好受。 本以为她把假齐川连累了,没想到到头来自己才是傻瓜,被骗了都不知道。 也幸亏那时她没跟着他逃命,否则,他把她带到哪里去她都不知道。 或许,他真是个歹人,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不由心惊,幸亏她知道他是杀破狼,一直没有与他过于亲近。 后背心都是冷汗,叶鹿长舒口气,现在她觉得清醒多了。 齐川离开后,朱北遇也坐到了窗边,看着申屠夷与叶鹿两个人,他不由摇摇头,“如若那人真的另有目的,你们认为他达到目的了么?若是没达到目的,说不定还会再次出现。” “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反而,他还帮我忙了。”叶鹿也疑惑,不解假齐川到底是做什么的。 “或许,他就是来抓你的。”申屠夷看着她,沉声道。 叶鹿一惊,“你说,他和那群人是一伙的?”想想之前发生的事儿,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先取得她信任,然后再伺机把她带走。在官道上遇险时,他就是要带着她逃命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目的就是没达到,或许,他会很快再出现的。”朱北遇分析道。 “幸亏我没有跟他走,我差一点就上马了。申屠夷,我还是得谢谢你。”抓着他的手臂拽到自己怀里,叶鹿惊起了一身白毛汗。 当时她想到了申屠夷,觉得不能撇下他自己走,就这么一个念头,她就躲过了一劫,苍天有眼。 “知道便好。”申屠夷声线冷淡,不过却很有分量。 叶鹿连连点头,“我的心脏要蹦出来了。”歪头躺在他手臂上,长发散乱,恍若疯子。 朱北遇微微挪开视线,一边道:“叶姑娘还是要小心,谁知道下一个出现的人会不会是歹人。凡是那些刻意接近你的,都需要谨慎提防。” “那我需要提防朱大少爷你么?”她现在,真的不敢再随便相信任何人了。 朱北遇莞尔,“可以让申屠城主调查我一番。” “不信别人还说得过去,但不能不信朱大少爷,你是正人君子,我绝不怀疑。”对于朱北遇的人品,叶鹿绝对信得过。 “能得叶姑娘信任,在下的荣幸。”也恍似在开玩笑,朱北遇笑容坦荡荡。 叶鹿也看着朱北遇眉眼弯弯,被她抱住的手臂却欲挣脱。她立即抱紧,“别走,再让我靠一会儿,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申屠夷的脸色几分不耐,不过却任她绑架自己的手臂。 见此,朱北遇起身,离开了房间。 眨眼间,房间只剩下两个人,叶鹿抱着申屠夷的手臂,安抚自己仍旧恐慌的心。 “唉,我还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呢,哪怕那天被人围杀,也没现在吓人。申屠夷,幸亏我是在很久之前认识的你,否则,我要连你也怀疑了。”这世上,她已经不知该信谁了。 以前她就是得过且过,忽悠人赚点小钱。现在,这么多人在挖空心思的抓她要她的命,她好慌。 便宜得来的一辈子,不会就在逃命中度过吧?那这得来的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抬起另外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头。 叶鹿身子一歪,直接滑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他。 申屠夷的手有片刻的停顿,随后搭在她的肩膀上,“别怕。” 脸埋在他腹部,叶鹿点点头,愈发的抱紧他的腰。 他身体坚硬,煞气又很重,可是叶鹿却莫名的觉得有安全感。 “申屠夷,我要是真以身相许,你要不要?”蓦地,叶鹿忽然问道。 漆黑的眼眸一顿,申屠夷拿开落在她肩膀上的手,“不要。” 轻嗤,叶鹿从他怀中离开,一边拧眉看着他,“那我可没有报答你的了,我没钱。” 看着她,申屠夷面色无波,“可以用劳动抵债。” 无声咒骂,就知道是这样,除了钱,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兴奋了。 “我好难受,我要睡觉。”翻身躺下,她拿被子将自己的头盖住,以掩盖自己刚刚的尴尬。 申屠夷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昏昏沉沉的睡着,迷糊之中叶鹿又做梦,梦到她跟着假齐川走了,然后就被大卸八块了。 吓得她满身都是冷汗,这是她做过最可怕的噩梦了。 迷迷糊糊,直至凌晨一过,叶鹿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从床上爬起来,房间燃着灯火,不知是谁点燃的。 外面漆黑,这一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从床上爬下来,叶鹿奔到桌边喝水,水壶里的水居然是温的。 也不知谁这么好心,不止给她点燃了烛火,还放了一壶热水。 解了渴,她长舒口气,不禁想起今天的事儿,她心头咯噔一声。 后怕涌来,她真的庆幸,若是有下次,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这么幸运了。 后半夜,叶鹿睡了个好觉,清晨神清气爽的醒来,昨天的一切随风而去,她又是那充满生机的少女。 走出房间,正好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与出来的人四目相对,叶鹿弯起眉眼,“早,城主大人。” 幽深的眸子自她脸滑到她的脚,复又回到她的脸上,这般生龙活虎,显然已经好了。 “想问我是不是已经好了?答案是已经好了,好的不能再好。”超级无敌好。 没有说什么,申屠夷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叶鹿立即跟上,“今天做什么呀?在铁城的沈氏商行大概已经关闭了吧,朱大少爷肯定配合你把沈家那些管事都抓起来了,你去把产业和钱一拿,就没别的事儿了。”肯定超级轻松。 “闭嘴。”叽叽喳喳,申屠夷不禁皱眉。昨日她那个模样虽是糟糕了些,但总不会叽叽喳喳的吵。今儿生龙活虎,这嘴也不停。 “干嘛,嫌我吵呀?”略无辜,叶鹿继续跟在他身后。 从楼上下来,便衣黑甲兵都已准备好了,叶鹿与申屠夷吃过了早饭,便立即出发了。 前往沈家在铁城的商行,诚如叶鹿所说,这里已经被封起来了。 朱北遇的确将该做的都做好了,管事的全部抓了起来,剩余的东西也封起来,不过他却是一样都没动。 如此君子,叶鹿反倒觉得她和申屠夷把那些黄金藏起来很小人。和朱北遇的坦坦荡荡比起来,他们实在很龌龊很卑鄙。 在商行里,黑甲兵在整理账目,叶鹿则跟在申屠夷身后,小声道:“要不咱们把黄金还给朱大少爷吧,你看他坦荡荡的,这里的东西一样都没动,实在君子。咱俩明知那黄金是铁城的,还据为己有,太小人了。” “谁规定他人君子,我就不能小人?”前面的人面无表情,君子小人这种话打动不了他。 哽了哽,叶鹿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咱们也做君子怎么就不行了?和君子交朋友,自然也要君子。” “我从不交朋友。”看也不看她,申屠夷的语气透着无情。 哑然,叶鹿也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了。 就在此时,一股正气由后面扑来,叶鹿转身,只见朱北遇已走进了商行的大门。 “朱大少爷,你来了。正好,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是关于黄、、、啊、、、”一只手由她颈后绕过来,捂住了她的嘴,顺便把她拖走了。 朱北遇站在门口,愣怔不解,眼见着叶鹿被拖走,他缓缓摇头,看来今日她是完全好了,生龙活虎。 一直被申屠夷拖到商行的后院,这厮才放开她。 叶鹿一下子蹦起来,“喂,干嘛把我拽走,我要告诉他。”为了自己的良心。 “黄金已经被送回申屠城熔炼了,你想不想要属于你的那一半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申屠夷眉目冷峻。 “这么快?已经开始熔了?申屠城主你真是好速度啊。”叶鹿简直对他另眼相待,只要事关钱,他的速度肯定超快。 “你若是不想要了,那便去告诉朱北遇吧。”看她那眼睛冒光的样子,申屠夷淡淡道。 闻言,叶鹿立即纠结了起来,脑子里左右打架,最后她长叹口气,“唉,我还是被现实打倒了,我不会告诉朱大少爷的。” 申屠夷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浮起淡淡的鄙视,随后转身离开。 赶紧跟上去,叶鹿一边道:“尽管我被现实打败了,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人家。既然对不起,那么我就得做点补偿才行。” “如何补偿?又打算以身相许?”这次申屠夷的语气都是鄙视的。 “喂,你严肃点儿行不?我没钱,但是我有手艺呀,我可以摸一摸他。”晃动自己的手指,她并非一无所有。 申屠夷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小心朱北遇把你当流氓抓起来。” “你看你说的,我现在不用像以前那样四处摸了,只摸手就行。”以前她那是纯忽悠,为了更了解一个人,不得不全身摸。将各处的骨头都摸个遍,才能更了解。 “不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申屠夷深表怀疑。 “申屠夷,你以为我是色魔呀。要是色魔,早就把你色了,还会留你到现在。”噘嘴哼了哼,她甩头走开,分外潇洒。 看着她的背影,申屠夷眸色幽深,深不见底。 回到商行,朱北遇还在,叶鹿直接走到他面前,一边道:“昨儿的事儿谢谢朱大少爷了。” “小事。不过刚刚叶姑娘打算说什么?”看她那个样子,应该是急事儿。 “哎呀,可能有点不太好,我呢,虽然道行不深,但是摸骨这种事还是做得来的。申屠城主担心你再把我当成流氓,然后就把我拽走了。不过我觉得,既然大少爷帮了我,我就得回报你才行,所以,咱们摸摸骨?”举起手来,手指头恍若生花。 “原来,叶姑娘是要给我摸骨?”朱北遇恍然,这并不是什么突兀的事,申屠夷也没必要将她拽走。 “行么?”眉眼弯弯,叶鹿已经觊觎朱北遇很久了,她很是想知道,像这般满身正气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好。”点点头,朱北遇试探的伸出手,他并不知摸骨是怎样的。 抓住他的手,叶鹿便发出一声赞叹,“好骨相。”这手感就不一样。 申屠夷走过来,扫了一眼好像要流口水的叶鹿,他淡淡道:“交接事宜马上进行,多谢朱大少爷此次的配合。” “申屠城主说的哪里话,咱们申屠四城和铁朱二城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互助也是应该的。”朱北遇计较的也不多,不生麻烦才是正事。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点头,不由得又看向叶鹿,她还在抓着朱北遇的手摸来摸去。 朱北遇看了看自己的手,被叶鹿摸,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眼下申屠夷用这种眼神儿,倒是让他不舒适了。 这骨相好,叶鹿的手从朱北遇的手滑到他的手臂,一点一点向上摸,边摸边赞叹不已。 轻咳一声,朱北遇道:“皇上寿辰,不知申屠城主可回帝都?” 申屠夷眸色微变,“自然要去为父皇庆贺。”这句话,他说的有点讽刺。 朱北遇点点头,“那咱们或许可以同路。” “沈氏的商行遍布各个城池,铁城只是第一站。咱们,帝都见吧。”申屠夷淡淡的拒绝。 “那好,帝都见。”朱北遇颌首道。 叶鹿的手滑过朱北遇的手臂,朝着他的肩膀上去了,申屠夷自是看见了,随即伸手把她拽了过来。 “干嘛?”扭头看着他,叶鹿几分不满。 朱北遇收回手,鲜少的几分尴尬,“申屠城主,咱们开始交接吧。”话落,他转身离开。 垂眸盯着叶鹿,申屠夷抓着她的手举到她面前,“你的爪子,是不是不想要了?” “不是吧,这也惹着你了。只是朱大少爷的骨相实在是好,我从来没摸过这么好的,一时有点激动而已。你别生气了,我还想要我的手呢,那些黄金还等着我花呢。”弯起红唇,叶鹿笑眯眯的解释。 “去面壁。”松开她的手,申屠夷转身离开。 叶鹿撇了撇嘴,随后转身走至墙边,当真面壁了起来。 申屠夷与朱北遇交接的是这个商行,这商行虽是沈家的,但却是在铁城内经营。并且,交的税也是上交至铁城。按理说,这商行就归铁城管辖。 只不过,这东家却是山城人,归申屠城管理,总的来说,这个商行还是得归申屠城。只不过,申屠城要想收回,势必得取得铁城管理者的同意。 而朱北遇好说话,将相应的税银收回,便将管理权归还至申屠夷的手中。怎样处理这个商行,朱北遇不再过问,更不会摊上责任。 叶鹿觉得,若是换做其他城主,未必会这般好说话。沈家商行不管怎么说也是很有钱的,申屠夷收回,那这些钱就都归申屠夷所有了。 不看别的,就是看在钱的份儿上,估计在其他城池内,也得纠结一阵儿。 面对着墙壁,叶鹿忽然想到刚刚申屠夷和朱北遇说要回帝都为皇上庆贺生辰。当时在辽城,太子对申屠夷说的话叶鹿还记得清楚呢。他讽刺申屠夷是天煞孤星,不得皇帝老子待见。而且事实肯定也是那样的,皇帝老子怕见申屠夷,怕被他克着。 若这次他真的回去,不知得多尴尬,那皇帝老子也不知会不会见他。 如此一想,叶鹿不禁可怜申屠夷,有个亲爹和兄弟和没有毫无区别,还不如陌生人来的友好。 交接的很快,不过一会儿,朱北遇便出来了。 瞧见叶鹿站在门口的墙壁前,他走过去,“叶姑娘,我便先行离开了,兴许,咱们会在帝都再见。” 稍稍扭过头来,叶鹿眉眼弯弯的点头,“再见。” 朱北遇忍俊不禁,点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背后有脚步声,叶鹿立即继续面壁思过,站的笔直。 走至她身边,申屠夷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大概她当下的态度让他很满意,“走吧。” “好咧。”欢快的答应,叶鹿立即挪到他身边儿,狗腿的很。 离开商行,返回酒楼,一切事情交接好,后续的事情申屠夷手底下的人来办就行了。 叶鹿跟在申屠夷身后,琢磨了一下后,终于问道:“申屠夷,你打算去帝都啊?”那她需不需要跟着?若他不在,她莫名觉得不安。 “有意见?”前面的人淡淡回应,从这回答就听得出来,他是要去的。 “我哪有什么意见。只不过,你要去帝都的话,我怎么办?”她担忧的是这事儿好嘛。 “跟着。”想也没想,申屠夷便道。 “可以么?会不会有人查你都带了些什么人,然后一查我来历不明,再把我扣下。”单单是想想也觉得可怕呀。 “你想的太多了。”似乎很无言,申屠夷头也没回。 “既然你说没事,那我可信了。要是你不在,我很担心会有人冒出来抓我,说不定真的会把我抓走。”莫名的,她只觉得呆在申屠夷身边会安全。 “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回头看了她一眼,尽管申屠夷仍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看在叶鹿眼里,却是极其的有安全感。 铁城事宜完毕,便立即启程赶往朱城,停顿两日办成所有事宜,又转道离开,前往盐城。 沈氏在各地都有商行,而此次申屠夷要回帝都为皇帝老子庆贺生辰,同时途径各地,也要将沈氏商行的事情都办了。 叶鹿一直随行,即便如此奔波,她也觉得安心。 经历了假齐川一事,她现在对任何人都没办法信任,蓦然出现某个人,她都会好好观察,怀疑一番。 只要现在想想,叶鹿仍旧觉得心惊,她若当时真的跟杀破狼走了,估摸着现在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哪还会跟着申屠夷四处走,看遍各城池的风景。 历经二十几天,整个齐国一大半的城池都走了一遍。 距离帝都越来越近,龙气扑面,叶鹿算是明白,什么是所谓的皇帝,什么是真龙天子了。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镇压之气,无端的让人不敢任意而为,普通人或许感受不到,可她感受的清楚。 “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帝都?”队伍在官道上行进,四周良田山峦,形成了极为养眼的风景。 “两日。”马车主座,申屠夷脊背挺直,恍若青松。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看起来整个身体都紧绷着。 叶鹿点点头,一边叹道:“这皇帝到底什么样子,我还真想见识见识。真龙天子,大概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你会失望的。”申屠夷眸色幽深,说的话却偏偏让人感到不舒服。 扭头看向他,叶鹿眨眼,“真有那么糟糕?可是这扑面而来的真龙气息绝不是假的。毕竟是皇上,即便再糟糕,那也是皇上。”是真龙。 “很糟糕。”申屠夷的评价,听起来绝不是虚假。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看看了。”申屠夷有这般风姿,他父亲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没有再说话,那脸庞冷硬无温,让人难以靠近。 两天的时间,帝都终于近了,远远地,叶鹿的脑袋伸出窗户,遥看着那巍峨耸立的城池,连连发出赞叹之声。 这就是帝都,齐国的政治中心,果然名不虚传。城墙高高的绵延出去很远,这帝都相当大了。 浩瀚的压势扑面而来,叶鹿深吸口气,果然是帝都。 申屠夷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这帝都,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稀奇,甚至,他好似还有些厌恶。 越来越近,叶鹿也瞧见了那城门内外以及城楼上方的禁军,他们身着铁色的盔甲,兵器不离身,当真威武。 护城河上的吊桥很是结实,车马走过,叶鹿不禁瞧那河水,水很深啊! 队伍缓缓慢下来,前方,城门口的禁军前来询问。便衣黑甲兵亮出身份,那些禁军立即退开,动作迅速,看起来更像是在躲避。 叶鹿微微皱眉,车马前行,路过那些人,叶鹿更加确定,这群禁军就是在躲避。 顺利进城,本来叶鹿还很好奇这城内是什么模样的,可是城门口的那些事,却让她忽然没了兴致。 关上窗子,叶鹿收回脑袋,小脸儿没了笑,盯着一处发呆。 她如此怪异,申屠夷自是看得见,不禁转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这帝都没啥意思。”看向申屠夷,叶鹿差不多知道那些禁军在躲避什么了。 申屠夷是天煞孤星,在南方或许知道的少之又少,但是在这帝都,怕是人人都知道。 “的确没意思。”申屠夷表示赞同。 车马进城,不过却没有往更深处走,走的路反而越来越僻静。 甚至过了一会儿,连熙熙攘攘的人声都不见了。 叶鹿倒是有些意外,“咱们这是去哪儿?”帝都这么大的地方,人口更是数不胜数,除了去皇宫,别的地方大概都不会这么清净。 “紫极观。”三个字,从申屠夷的唇边飘了出来。 一诧,叶鹿眯起眼睛,“紫极观?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道观,皇家道观。”全天下都知道,自然耳熟。 “哦,我想起来了,我以前认识一个骗子,他就说他是从紫极观出来的。其实他就是个淫贼,整天想着泡妞儿。”总算对上号了,原来紫极观这么牛气。 对于她的无知,申屠夷并没有多大意外,她的确很无知。 “可是,咱们去道观做什么?”不去皇宫,反倒去道观。 申屠夷直视前方,可脸色却是极冷,“但凡回来,我都要住在道观里。” “不是吧?”叶鹿皱眉,凭啥?不管怎么说,申屠夷也是皇子,皇帝老子的亲生儿子。不能住在宫里就算了,起码得有个府邸吧,居然住在道观里。 “有的人怕死,我住在道观里,他才能安心。”不知说的是谁,申屠夷的语气却是满满的讽刺。 叶鹿不语,其实他不说她也知道是谁。 但是,让他住在道观里,也的确太不公平了,哪有这样的。 静默不语,车马前行,大约过去半个时辰,才缓缓停了下来。 “城主,咱们到了。”外面,黑甲兵的声音响起。 申屠夷起身,没任何表情的走出了马车,叶鹿立即跟上。 走出马车,眼前的道观倒是让叶鹿不禁唏嘘出声,这是道观?怎么看起来更像宫殿。 道观修建于半山,而此时此刻,他们就站在长长的台阶之下。金碧辉煌进入视线,金紫的颜色交错,伴随着飘在空气中的香火味儿,这道观太有钱了。 台阶皆是由汉白玉铸成,一阶一阶,连丝毫灰尘都没有,恍若被擦洗过一般。 皇家道观,叶鹿总算体会了皇家二字多有分量,那就是穷光蛋和土豪的区别。 申屠夷举步踩着台阶往上走,叶鹿跟上,一边环顾,还是沉浸在赞叹之中无法自拔。 一步一步,终于抵达紫极观前,这道观处处透着有钱二字,叶鹿觉得可以和申屠夷的城主府相媲美了。 道观前,几个紫衣道士站在那里,是来迎接申屠夷的。 叶鹿的视线自他们身上一一而过,这几人倒不是骗子,都有些道行,和她倒也算的上同行。 不愧是皇家的,骗子大概也没法在这里混。 他们是认识申屠夷的,而且并不似城门口的禁军那般,对申屠夷有躲避的行为。 迎接申屠夷进入道观,叶鹿迈步走进来,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袭上心头,几不可微的叹气,看来这紫极观里有自己的镇观之宝。 一直到了玉皇殿,那些道士也停下了步子,“申屠城主请。” 举步走进玉皇殿,叶鹿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殿内香火飘渺,大殿正中供奉的是玉皇,高约两米,俯瞰众生。 叶鹿仰头看着,也不禁认证,这里并不是骗人的。若是在这个地方清修,绝对受益良多。 尽管让申屠夷住在道观里实在欺负人,可叶鹿对这个地方却是比较满意的。她是九命人,又是开了灵窍的方士,住在这里是最合适的。 就在这时,从大殿左侧走出一人来,他紫衫飘飘,清瘦颀长。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模样,五官清隽。 “道长。”申屠夷反倒先说话了,而且并没有蔑视鄙夷等神色,很正常。 叶鹿狐疑,又看向那道士,越看却越神奇。 从他这面相来看,的确很年轻,但若看骨,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人,大概得有五六十岁了。 太厉害了,这么大年纪,外表看起来居然只有二十几岁,天山童姥啊,越活越年轻。 “申屠城主。”道长走至申屠夷面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将手里的东西挂在了申屠夷的腰带上。 叶鹿立即看过去,这一看不由得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妖魔鬼怪,你拿这玩意儿镇压他干嘛?”当即质问,叶鹿很是不开心。 申屠夷看向她,薄唇微抿。 道长将那像玉又像石头的东西挂在申屠夷的腰带上,若是细看,就会看到那上面都是符文。 “面见圣上,自是要遮掩一下煞气,否则会冲撞了圣上。”道长转脸看着叶鹿,一边声线平和的解释道。 发出一声轻嗤,叶鹿就差骂人了,冲撞?皇帝老子是纸糊的呀,一冲撞就碎了。 神经病,申屠夷即便是天煞孤星,可他又不是邪祟的鬼怪,用得着弄个镇压鬼物的东西镇压他么?太欺负人了。 058、同住道观的客人 噘着嘴,叶鹿盯着那道长,极其的不满。 这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天煞孤星怎么了,天煞孤星也是人,不是妖魔鬼怪。 “姑娘命格稀有。”看着叶鹿,道长的脸倒是有些波动。 叶鹿后退一步,“我是什么命格和你没关系。”现在只要说她的命格,她就莫名的不安。 闻言,道长倒是没有继续再说下去,申屠夷转身,直接挟着她离开了玉皇殿。 边走边轻嗤,叶鹿极其不爽,“什么毛病?给你戴这玩意儿你也让他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专门用来驱鬼镇压邪祟的。你一不是鬼,二不是邪祟,凭啥要给你戴这东西。” “我知道。”申屠夷面无表情,他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那你还让他戴?你是个大活人,又不是鬼怪。”仰脸儿看着他,叶鹿很为他抱不平。 即便他是天煞孤星,也不该被这样对待。 申屠夷薄唇微抿,看了她一眼,满脸的义愤填膺。 “清机道长似乎已经看出来你是九命人。”由此可见,这紫极观的道士并非骗子。 “眼睛倒是好用的很,他要是敢胡说,我绝对饶不了他。”叶鹿眯起眼睛,这些所谓德高望重的道长,在她眼里不过就只是同行罢了。所谓同行才是冤家,她才不怕呢。 “张牙舞爪,近来脾气见长。”申屠夷的语气听起来很寻常,而且更像是夸奖。 “谁让他们欺负人,还在我面前显摆自己的道行。要是比拼一下,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来,你把这个给我。”说着,她动手把挂在申屠夷腰间的镇石拿了下来。 看着她,申屠夷倒是不反对,“你打算做什么?” “哼,镇压你?我要让他们知道知道,这块破石头一点用处都没有。”双眼冒光,叶鹿毫不掩饰自己的坏心眼,随手在脚下捡一颗略尖的石子,便在那镇石上的符文下又划了两道。 “这是什么?”她划出来的,看起来和那符文弯曲的角度差不多。 “你以为只有他们会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我也会,而且我还会篡改。行了,这回你挂上吧。”扔掉小石子,叶鹿又重新给他挂上了。 “确定不是用来中伤我的?”申屠夷略表怀疑。 “当然不是,是用来保护你的。”眨了眨眼睛,叶鹿笑的很是得意。 没有反对,申屠夷带着她,前往他暂住的地方。 只要他回来,就一定住在这里,所以,这里有个地方是专门辟出来供申屠夷居住的。 单独的小院儿,背后就是山,院中一个大鼎坐落在那儿,燃着香火。 走进来,叶鹿便转了一圈查看,让申屠夷住在这儿,也是有门道的。 走进房间,叶鹿就更确定了,进门的对面供奉着一面红布,除了红布什么都没有,但就是这样才让叶鹿更加确定。 双臂环胸,她连连冷哼,“玉皇都不管这事儿,显圣真君就更不会管了。”说着,她走过去,掀开红布,后面果然是显圣真君的画像。 “这些道士也真是有意思,请来这么多的神仙,就是为了对付你这个天煞孤星。我觉得没啥用,天煞孤星说不定也是神,比他们还厉害。”叶鹿边说边摇头,这些把戏,她并不觉得会管用。 任她折腾,申屠夷没有任何意见,于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他不眨眼的看着在捣乱的叶鹿。 用指头沾了点儿香灰,叶鹿踮脚,把香灰抹在了显圣真君的眼睛上。这样一来,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弯起红唇,“这回看谁还能管你,申屠夷,你有没有觉得身心轻松啊?” “没感觉。”看她恣意而为,申屠夷淡淡道。 “你若是没感觉,那就说明这里的显圣真君也不灵。”拍拍手,她重新把红布拉下来,盖住了显圣真君的画像。 走过来,叶鹿在申屠夷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笑道:“我倒是有个法子能捉弄一下那个道士,申屠城主,你想不想看热闹?”让他们欺负人,她就是觉得不痛快。 “随你。”申屠夷没阻止。 “看来,你心里也有气,并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般不在乎。放心,我帮你出气。”眨眨眼,既然是同行,她若想耍弄他们,轻而易举。 “你看起来更无聊罢了。”因为她无聊,想做什么他也不会阻止。 “我不是无聊,我是气不过。特殊的命格并不是我们想要的,要是能改命,肯定早就改了。这不是没办法嘛,天注定的事情,没人能歧视。”尽管以前她也对天煞孤星有些别的看法,可是自从自己因为九命人而被追踪抓捕,她就改变了心态。自己其实和天煞孤星没什么区别,因为奇怪的命格,而被迫的承受一些他们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看着她,申屠夷面色无波,“你何时把自己划分成‘我们’了?”申屠夷记得,她可是一直都在‘歧视’他。 “你这是什么话,我刚刚为你义愤填膺,我还成了自作多情了!你是天煞孤星,我是九命人,不是我们是什么?你要是不想和我一伙,那就算了,我还懒得动弹呢。”噘嘴不乐意,凭啥不跟她一伙。 “我和一头猪做同伙,你觉得我往后的胜算有几分?”申屠夷淡淡反问道。 “你才是猪呢!”竖起眉毛,她很是不开心。 薄唇微抿,申屠夷站起身,“我要休息了,你若实在太闲,在这道观里转转吧。”话落,他走进里间,当真不再管她了。 叶鹿暗暗哼了哼,随后便离开了房间。 道观很大,又建在半山之上,的确是与众不同。以前叶鹿也见识过道观,不过大都很简朴,如这般华丽的,当真是第一次见着。 转悠着,自是遇见了不少的道士。看起来,他们做道士没多久,满脸都写着我是新人。 叶鹿转了转眼睛,随即弯起红唇,她想到了一个好玩儿的主意。 夜幕降临,清淡的素菜米饭被送了过来,叶鹿几分不乐意,她是食肉动物。 而很显然的,申屠夷也并不喜欢吃这些没味道的东西,俩人坐在桌前,都没动。 “你说,咱俩要是偷偷跑出去吃肉怎么样?”叶鹿对眼前的饭菜实在提不起兴致,她还是和肉亲近。 “未尝不可。”申屠夷的答案是肯定的,听得叶鹿笑不可抑。 “既然如此,咱俩就等到天色再暗一点时溜出去。”反正,她是不吃这些草。 申屠夷不语,显然就是同意了。 就在这时,观内忽然响起撞钟的声音,申屠夷微微蹙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对面,叶鹿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很是得意。 皱眉看着她,申屠夷幽深的眸子恍若具有穿透力,“你干了什么?”她笑的如此贼,可见和她分不开干系。 “我一直坐在这里,我能干什么?别冤枉好人好不好。”叶鹿下巴微扬,很是无辜。 申屠夷自是不信,她若无辜,怎么会笑的这般得意。 “好嘛好嘛,我告诉你,别用这种眼神儿看着我。”说着,她轻咳两下,随即小声道:“清机道长晚戒沐浴,衣服不见了。从外套到内裤,都不见了。”说着,她又噗嗤笑出声来。 申屠夷眉头皱的紧,“你拿走的?” “喂,我一直和你坐在这儿,我怎么去拿?我又不会分身术。”再说,她怎么能亲自去做这么龌龊的事情。 看着她,申屠夷似乎也很是无言。清机道长是他唯一认识的不是骗子的人,但是他为皇上效力。 “我今儿碰见几个新人,刚刚进这紫极观没多久。然后,我便各个都摸了摸,将他们的身家背景一样不差的说出来,甚至以前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儿。我又说,因为他们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如今玉皇都知道了,要惩罚他们。这可把他们吓死了,赶紧问我如何化解。我便告诉他们,清机道长德高望重,还经常在梦里与玉皇坐而论道,玉皇十分熟悉他身上的气味儿。只要把他的衣服拿来穿在自己身上,就能骗过玉皇。正好一个小道士说轮到他打扫浴室,清机道长每晚晚戒都要沐浴,偷衣服这种事儿,他包了。哎呀,手真快呀,这就给拿走了,哈哈。”说着,她愈发开心,简直想去看看光着身子没衣服穿的清机道长是什么模样。 看着她,申屠夷转眼看向别处,没有言语,但是她的坏他的确承认。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儿?让他高高在上很得意的样子,这次让他的脸掉在地上,哗,摔得粉碎。”她的开心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你确定他不会知道你是主谋?”他们都是方士,若是互相报复,申屠夷猜测不到会用什么法子。 “猜出来又怎样?我可不怕他。”叶鹿满不在乎,那个清机道长确实是有些道行,但是和她基本上在同一个范围内,都只是有点道行而已! “你最好还是老实些,被报复,我可不管。”申屠夷盯着她,她实在太嚣张了。 “你放心,但凡我被报复,我肯定说是你指使我的。”扶着桌子,叶鹿睁大眼睛告诉他。 皱眉,申屠夷的手越过桌子敲在她脑门儿上,“在那之前,我肯定先把你的脑袋瓜拧下来。” 捂着脑门儿,叶鹿仍旧乐不可支,捉弄人,的确很有意思,甚至让她有点意犹未尽。 夜半时分,紫极观也陷入寂静,两道黑影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一闪而过,消失无踪。 申屠夷带着叶鹿离开了紫极观,俩人掠下台阶,直奔城里而去。 帝都没有宵禁,但是城门会关闭,夜晚巡查的禁军会增加,但基本上不会有人生事,最大的事也无非就是一两个醉鬼打架或者醉宿街头之类的事情。 其他各地城池均有宵禁,所以,像帝都这种不夜城,叶鹿也是第一次见到。 俩人走在没有禁军巡查的街上,两侧的酒馆茶楼都灯火通明。叶鹿边走边观看,不住的发出唏嘘之声,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申屠夷没任何稀奇,目不斜视,反观他身边的人恍若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 “哇,这家是什么?牌匾怎么是空白的?可是这门口站着的是男人吧。搔首弄姿的,干嘛呢?”那门口的灯笼着实够好看,叶鹿第一眼是被灯笼吸引的,之后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这都是什么配置。 “这是南风馆。”看也没看,申屠夷淡淡道。 皱眉,叶鹿看向申屠夷的脸,“男妓?”这样理解没错吧。 “嗯。”申屠夷给予认证。 发出赞叹之声,叶鹿连连摇头,“果然是帝都,连男妓都有。在别的城池,都没有吧?”她记得好像并没有男妓一说。 “只有帝都有。”的确,在其他城池,是没有南风馆的。 “弄得我太好奇了,我真想进去瞧瞧。待我的黄金到位,我一定要进去看看不可。”走过去了,叶鹿不忘扭头看,实在好奇。 闻言,申屠夷垂眸看向她,“只接待男客,女人进去,会被打出来的。” “凭啥?我又不是不掏钱。再说,我只掏钱看,我连动都不动他们一下,这钱多好赚啊!”不乐意,凭啥只有男人能进。 “我现在就给你钱,你看看自己能否进去又完好无损的出来。”申屠夷此次倒是没阻拦,反而支持。 他这样,叶鹿就怀疑了,看来这种男妓馆真的不接待女客。 “算了,我不去了。想来那些男妓也不过如此,看看那站在门口的就知道了,还不如申屠城主你长得俊美。”怕被揍出来,叶鹿摇头放弃了。 “你拿我和那些小倌比?”申屠夷皱眉,脸色十分不好。 叶鹿立即摇头,“没有,没有比,你在我心里是第一。” 瞪视她一眼,申屠夷警告她好好说话,否则真的会挨打。 叶鹿笑眯眯,与申屠夷走进一家人不多的饭馆。 寻了个雅间,点了一桌子的肉,叶鹿分外满足。 等菜的间隙,趴在窗边往外看,这夜里的帝都当真华丽。 “唉,这帝都真是不错。城主大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领着一个土包子进城挺丢脸的。”扭头看着申屠夷,看他那脸色,叶鹿就差不多猜出来了他的心情。 “有自知之明。”申屠夷难得夸赞一句,听得叶鹿不禁翻白眼儿。 “我这不是没见识过帝都嘛,咱们齐国的中心,作为齐国人,自然该来见识见识。”而且,叶鹿觉得这绝对不白见识,来过帝都才知道,这齐国到底有多开放。 不宵禁,有男妓,而且嫖男妓的还是男人,单单是想想,她就觉得自己所见识过的另一个世界弱爆了。 “既然见识到了,现在有什么心得?”她那个样子,好像已经醉了一般。 “心得?心得就是,我发觉这帝都也不错。”弯起眼睛,如此开放,又是个不夜城,真是好。 “住上一年,你就知道这帝都有多好了。”看着她,申屠夷话里有话。 “有什么机密?”不知道,这帝都还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帝都税重,依你的赚钱能力,用不了半年,就会被赶出去。”申屠夷也算好心告知,这帝都没那么好住。 “不会吧,这么狠?我就是来游玩的,还要缴税么?”皱眉看着他,叶鹿不死心。 “占用帝都的资源,呼吸着帝都的空气,你认为,用不用缴税?”眉尾微扬,申屠夷淡淡道。 “这也得缴税?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叶鹿缓缓点头,她被打败了。也难怪帝都是个不夜城,若这般收税,帝都还没有一点特别之处,相信住在这里的百姓肯定早就都搬走了。 饭菜上来,肉香四溢,叶鹿口水泛滥,拿起筷子风卷残云。 申屠夷好似就知道她会这般抢食吃,动作很快的将自己要吃的东西夹出来,免得被她‘玷污’了。 吃饱喝足,二人返回紫极观,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他们二人离开,没惊动任何人。 翌日,叶鹿醒来,申屠夷已经不见了。 去他的房间转了一圈,人果然已经离开了,床铺已凉,这是离开很久了。 伸了个懒腰,叶鹿走出房间,绕过小院儿里的大鼎,转了出去。 香火飘渺,这味道倒是好闻,叶鹿也蛮喜欢。 绕过一个宫观,迎面居然碰到了清机道长。 叶鹿弯起眉眼,“道长,早上好啊。” “姑娘也起的很早。”清机道长微微点头,他还穿着紫色的道袍,只不过不是昨天那件。 叶鹿的视线从他的鞋一直滑到他的衣服,“道长的道袍真是好看,我见过的其他道士都是苦哈哈的,唯独咱们紫极观,真是富裕。” “紫极观乃皇家道观,代表的也是皇家,自是不能随意。再说,清修的方式有很多,苦行也是一种。”清机道长这话说的倒是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叶鹿当然明白,清修的确有很多种方式。 “那,在道长看来,这天煞孤星是恶人么?需要用驱鬼符来镇压。”叶鹿几分咄咄逼人,她就是生气这件事。 “此命相穷凶极恶,对至亲之人的确有伤害,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不过,在贫道看来,九命人才更需要镇压,否则,早晚送命。”看着叶鹿,清机道长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闻言,叶鹿脸色微变,“道长有一双很厉害的眼睛我承认,不过,我即便是九命人,那也没碍着旁人什么事儿。” “我有一方法,可以帮你,让他人无法分享你的命。”清机道长倒是没因她的语气而退缩。 看着他,叶鹿缓缓眯起眼睛,“真的?” “只要你告诉贫道,昨晚偷衣事件到底是谁指使,贫道定然帮你。”清机道长在这儿等着呢。 盯着他不眨眼,叶鹿在思量真假,这小老头到底是在诈她,还是真的诚心诚意想帮她。 “道长明明知道这事儿谁是主谋,干嘛还要多此一举?尽管有人偷了你的衣服,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你威信见长。现在这道观里的新人,可都以为你在梦里与玉皇坐而论道,甚至还去过天宫参加玉皇寿辰呢。喝过琼浆玉液,吃过仙桃仙果,见过各路神仙。”弯起眼睛,她反倒叙述自己的功劳。 清机道长不语,叶鹿继续道:“如果道长想惩罚我的话,那我也没意见,我一会儿就告诉他们,这些话都是我瞎编的,道长根本没有那么神。” “好吧,既然你已吹嘘至此,那么不妨再多吹嘘几次,将谎话编的更圆满些。”清机道长妥协了。 叶鹿忍不住笑,“你看,这就正常了嘛。别说人,就连神仙都自私,装清高不适合道长。再说,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总靠一张年轻的脸糊弄人也不是办法。帮您吹嘘这事儿,就交给我,保证将您烘托的天上有地下无。那么现在,咱们就来说说这九命人的事儿吧!” “跟我来。”清机道长尽管依旧满脸清高,不过看起来正常多了。 跟着清机,绕过数个宫观,最后走进了天皇殿。 这紫极观供奉四皇,天皇是其中之一。 天皇像立在大殿正中,高约两米,栩栩如生。 清机带着叶鹿绕过天皇像,转到了大殿后面。 这大殿之后,偌大的地面有黑白两色地砖,组成了一个极大的太极。 发出若有似无的赞叹之声,叶鹿的确是开眼界,这皇家道观就是不一样。 带着叶鹿走至太极阴阳交汇之处,清机道:“九命,与两大绝命同样是难得一见的命格。不止命长,且能借给他人。只不过,但凡借了,少一命则殒矣。若非无可奈何,势必要避免。” “我当然知道,我的九条命若是都用没了,我也就死了。”这一点,不用别人说。 “但,你已失两命。”清机看着她,点明她当下的情况。 叶鹿缓缓点头,“没错。道长,果然是有道行的。”单单用眼睛就看出来了。 被吹捧,清机倒是也没有自得,继续道:“已失的两命乃本身之过,并无影响,只是,姑娘的命格还是有些奇怪。你看起来,并非是这九命的原主人。所以,才会丢失这两命。” 心头咯噔一声,叶鹿瞪大了眼睛,“这事儿你不许乱说啊,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没准儿把她当成妖怪一把火烧了。 “这么多年,贫道见过无数稀奇的事情,姑娘的遭遇,并不算离奇。”清机却道,这时反倒有些得意了。 微微皱眉看着他,“我不信,道长的确有些道行,但最多也比我强那么一丢丢而已。” 被怀疑,清机略停顿,随后道:“贫道是跟在师父身边见识的。” 笑,叶鹿就知道是这样,“实话实说嘛,咱们都是同一座山上的狐狸,谁也别给谁讲鬼故事。我丢掉的两命在道长看来是无碍了?那么,我怎么保住剩下的命?”这才是关键。 “姑娘荤气太重,排出荤气才能开始。”上下看了看叶鹿,这清机好像长了透视眼。 叶鹿抬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这你也知道,没错,我是吃肉了。” “当下,排荤,姑娘切不可再吃肉了。”清机略严肃。 “好吧。”看着他,叶鹿点点头,信他的。 “待得三日后排干净了荤气,咱们就在这里开始。”在这天皇殿,也是有门道的。 答应,叶鹿转身欲走。 “姑娘,既然还有三日的时间,在这三日里,姑娘是不是、、、、” “成,我知道,肯定把道长您烘托的天上地下独一份。”两指在太阳穴旁边一挥,叶鹿随即大摇大摆离开。 这小老头着实有意思,大概是这紫极观太好了,他舍不得将管理权拱手让给别人。他帮她,那么她也就帮帮他,礼尚往来嘛。 吹嘘这种事,叶鹿手到擒来,将做完午课的小道士都聚集在一起,她便开始给人摸骨掐算,说的他们一愣一愣的。 下午时分,回来的申屠夷走进紫极观的山门,看到的就是坐在大水缸上正在‘演讲’的叶鹿。她四周围了一群小道士,各个不眨眼的盯着她,听得入迷。 申屠夷缓缓停下,双手负后,听着叶鹿不断的吹捧清机道长,他不由得皱眉。 昨晚还捉弄了清机一番,今天怎么又折腾上了?莫不是,她又打算旧事重演。 “叶鹿。”开口,惊了那边的人群。 坐在水缸上的人转眼看过来,立即弯起眉眼,“城主大人,您回来了。” 申屠夷走过来,那群小道士立即散开了,叶鹿从水缸上跳下来,一边道:“你今天走的可是够久的,一大早的就不见了,这会儿才回来。” “你在做什么?”微微皱眉,申屠夷即使不用故意,这个模样也很是吓人。 叶鹿眨眨眼,“在和小道士们交流感情呀!” 脸色微变,申屠夷看起来更吓人了。 “哎呀,逗你玩儿的。我呀,在帮清机道长吹嘘呢。吹嘘他有道行,有本领,是这紫极观里最厉害的人。”小声,叶鹿眉眼弯弯道。 “有什么目的?”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做这些事情。 “当然有目的,否则我干嘛出这力气。这清机呢,还是有点本事的,他说能帮我锁住自己的命,不被别人借去。”这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 “他真的能办到?”这次,反倒申屠夷有所怀疑了。 “差不多吧,我觉得他没必要撒谎骗我,出力不讨好。”这是他自己主动提议的,除非他也是另有目的,否则干嘛要为她做这些事。 “清机是有些能耐,试试也无妨。”申屠夷微微眯起眸子,思量一番,还是叶鹿的命较为重要。 “我也是这样想的,他要是敢忽悠我,我就揭穿他。”反正是互惠互利。 “走吧,先回去。”话落,申屠夷转身朝着暂居的小院儿走去。 叶鹿跟上,一边小声道:“你今天是去见皇上了么?”也不知道,那脆弱的皇上有没有被申屠夷冲撞到。 “嗯。”淡淡回应,听起来他心情并不是很好。 “一个‘嗯’就完事儿了?他有没有害怕?还有那个太子,你见着他了么?我那次见他的时候灵窍半开不开,也没看见什么东西,只是他这人挺张狂的。我现在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个命坐上皇位。”皇帝老子肯定有无数的儿子,申屠夷就排在老九,前面还有那么多兄弟呢。 觊觎皇位的人肯定不止一两个,有头脑的人也肯定很多,凭太子那个德行,早晚得吃亏。 “口无遮拦,你若在外面随意胡说,被当街打死都没人管。”申屠夷扫了她一眼,让她慎言,这不是申屠四城。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清机,他肯定也是这般看的。我们呢,尽管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长了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五指划过自己眼前,双眸晶亮,堪比火眼金睛。 “闭嘴。”终于受不了,申屠夷淡淡呵斥。 “好好好,闭嘴。皇上寿辰是什么时候呀?”皇上寿辰,必然盛大,叶鹿还真想去见识见识。 “九天后。”还有很久。 “这么久呀!那正好,给我的时间还很充裕。”她有三天的时间用来排荤气。 看了她一眼,还是那开心不已的模样,没心没肺,不管做什么都开心。 “诶,皇上寿辰,只有各地城主前来庆贺么?有没有外宾什么的?”这各地城主都会来,想来今年的寿辰很隆重。 “自然有。”申屠夷淡淡回应。 “看来还真的挺隆重的。”这样的话,可能拖拉的时间就更久了。这清机帮她,也不知道得用多长时间。 排荤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叶鹿是食肉动物,不给她肉吃,那和慢慢宰杀她没什么区别。 只吃草,她真的全身都难受。塞进肚子里一堆素菜,可是却还觉得不饱,她这胃已经适应肉了,给它草吃,它抗议。 而申屠夷,则是在那天进了宫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 叶鹿猜想,肯定和他是天煞孤星分不开,皇上不想看见他,害怕再被克着。 不过,他一直在紫极观倒是好,有他在,叶鹿也能安心些。 香火飘渺,申屠夷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哀叹连连的叶鹿,愈发不耐。 她昨天已经嚎了一天了,今天从睡醒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停过。 她哀叹的无非就是自己吃不饱,肚子饿,满肚子的草,她整个人都虚脱了。 只不过,这的确没有办法,排荤气,哪有那么容易。 叶鹿趴在桌子上,的确脸色不太好,面如菜色,说的就是现在的她。 “这清机小老头,可害死我了。”长叹一声,她很是不爽。全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好像虚脱了一样。 “若是坚持不下去,我便带你去吃肉。”申屠夷的话,听起来可尽是诱惑勾引。 一听吃肉二字,叶鹿立即双眼放光,盯着申屠夷,半晌后摇头,“不行,我已经坚持一天了,得继续坚持才行。” 薄唇微抿,申屠夷看起来心情不错,“倒是看看你能不能坚持过三天。” “你要不信咱俩就打赌,我要是赢了,你就把那些黄金都给我。”有气无力,但还不忘讨价还价。 “想得美。”申屠夷冷斥,和他讨价还价也得看看他是否清醒。 吐舌头,叶鹿也没想他会答应,“哼,抠门。饿死我了,不行,喝水吧。”动手倒了一大杯水,叶鹿举杯便灌。 看着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摇头,“不如你去睡觉吧。”睡觉就感受不到饿了。 “好主意,我这就去睡。”立即点头,叶鹿起身便回了卧室。 睡觉果然是最好抵抗饥饿的方式,被饿醒,然后再接着睡,那饥饿感褪去,也便舒服了。 翌日,叶鹿果然爬不起来了,好饿,好无力。 “吃饭么?”蓦地,门外响起好听的声音。 “吃。”她要死了,不吃可不行。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申屠夷走了进来。手上,托着托盘,上面是几盘素菜和米饭。 挣扎着起来,叶鹿双眼无神,“申屠夷,我要饿死了。” “看出来了。”那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将托盘放在床上,申屠夷坐下,“吃吧。” 去拿筷子,可是手却没什么力气,手指都在颤抖。 看不下去,申屠夷将筷子递给她,“还有一天,你再坚持坚持。” “我知道。”看了他一眼,说真的,她现在看到申屠夷都想咬一口,他的肉应该也很好吃。 “吃吧。”看她那眼神儿,好像要吃人一样。 拿起饭碗,叶鹿开始往嘴里塞,那些青菜尽管没什么味道,但是最起码能填满她的肚子。她也就忽略了味道,只往嘴里塞了。 就在这时,一个便衣黑甲兵走了进来,附耳对申屠夷说了些什么,之后便退下了。 叶鹿低头猛吃,也没心情问申屠夷有什么事儿,现在什么事儿都不如她填饱肚子重要。 面色微冷,申屠夷看着低头猛吃的叶鹿,忽然道:“从今日开始你不要再随意乱走了,有另外一伙人住进了紫极观。” “嗯?谁?”两腮鼓鼓,她抬头看向申屠夷,脸蛋儿上沾着饭粒儿。 申屠夷动手将那饭粒儿摘掉,一边道:“大晋的客人。” “大晋?他们不去宫殿里住着,跑到这里来干嘛?”真稀奇,还有专门住道观里的。 “大晋太子体弱多病,不适喧嚣,这里清净。”申屠夷淡淡道。 “太子?大晋的太子?”眼睛睁大,还是个大人物呢。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眸,他不认为这是无心之举,或是有目的而来。 看他的神色,叶鹿咽下嘴里的食物,小声道:“你见过这个大晋太子么?”体弱多病,和这齐国的太子差远了。 “没有。”申屠夷没见过。 “真是奇怪,体弱多病那就不要来了嘛!千里迢迢的来到齐国,居然要住进道观里,不知道的还以为齐国招待不周呢。”叶鹿微微歪头,还是不懂。 “这些不用你考虑,你只负责管好自己的腿就行了。”申屠夷看着她,眉目冷峻。 “好,我记住了,管好自己的腿。再说,我现在饿的虚脱,我能往哪儿走。”一碗饭塞进肚子里,可还是觉得饿。这些青菜,就是不如肉来的快。 “再坚持一天,明天一早便去找清机道长。”若是清机真的有法子,那么叶鹿的命或许就能保住了。 点头,叶鹿也心急,她要尽快吃到肉。 这紫极观真的住进了客人,尽管没见着,可是听动静就听到了。 叶鹿站在院子里,活动着筋骨,为明天的事情做准备。 便衣黑甲兵出现在院门口,叶鹿立即叫住他,“喂,那边大晋的客人已经来了?” “回叶姑娘,是,人马已经进了紫极观。” “你瞧见那体弱多病的太子了么?”她倒是好奇极了。 摇头,黑甲兵道:“大晋太子坐在一顶小轿里,并未看见真容。” “这样啊,看来病的真的挺重的。”点点头,叶鹿现在对病重的人,没什么好感。 想要她命的就是短命鬼,所以,那些病鬼,未必都值得可怜。 转着眼睛,叶鹿觉得申屠夷说得对,她还是躲起来比较好。免得被一些厉害的眼睛看穿,看穿她是九命人。 转身回房间,将房门也关闭,叶鹿折腾着从包裹里翻出来一条丝巾来。 这条丝巾较大,应当能遮住自己。打从明儿开始,她但凡出去,就把这玩意儿包在头上,彻底阻绝他人的窥探。 若是清机能帮她,那就更好了,即便她被抓了,也不用怕会丢了性命。 长叹口气,她心里倒是开心的,即使前方有危险,可依旧充满了希望。 059、再见杀破狼 第三日清晨,叶鹿就喝了些水,随后便由申屠夷陪着,前往天皇殿。 她是饿的虚脱,走了几步路就觉得迈不开步子了。 伸手,抓住申屠夷的手臂,叶鹿整个人往他身上靠,“我没力气了,走不动了。” 申屠夷垂眸看了他一眼,任她靠在自己身上,“几步路,坚持。” “我坚持不了了。”往下滑,叶鹿看样子马上就要滑到地上去了。 无法,申屠夷动手把她拽上来,她顺势抱住他的腰。 整个弯成了虾子,叶鹿抱着申屠夷的腰,随着他的力气向前挪腾,却仍旧步步艰难。 申屠夷充当着劳力,‘托运’着叶鹿,一步步朝着天皇殿而去。 “听说大晋的客人昨儿就来了,你见着了么?”脑袋靠在申屠夷的肋间,他的手落在自己的背心上稍稍提着,让她轻松了不少。 “没有。”申屠夷也没见到。 “真是神秘,你说得病成什么样儿?我现在对病秧子没一点好感,久病成鬼,久病成妖,未必是善类。”叶鹿拖动着脚步,一边嘟囔道。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抓着她的衣服,微微用力提着,“你想的太多了,专心做你的事。” “是啊,我要累死了。快快,用力抓着我。”死死的搂着他的腰,十分担忧自己会滑落下去。 “闭嘴。”被她吵得不耐烦,申屠夷更加用力提着她,她整个人都在他手里。 绕过数个宫观,天皇殿近在眼前,俩人走进去,随后绕到殿后,清机道长居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清机道长,你可害死我了。”一瞧见他,叶鹿立即开始抱怨。 清机道长看着她,“姑娘的荤气排的很干净。” “哼,我都这样了,能不干净么?”叶鹿冷哼着,被申屠夷放在了八卦阴阳交汇处。 她全身无力,站也站不住,软软的恍若一滩烂泥。 坐在地上,叶鹿仰脸儿看着清机,“咱们开始吧?” “请申屠城主在殿外等候。”清机看向申屠夷,他不宜留在这里。 申屠夷面色冷峻,视线在清机的身上多做停留,随后他才离开。不过,刚刚那一眼也着实是恐吓。 叶鹿弯起红唇,看着申屠夷离开,她转眼看向清机,“我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希望清机道长也不要欺骗我,我和你,是同行。” “姑娘,你的戒心太重了。”清机缓缓摇头,长着一张年轻的脸,很是会欺骗人。 “没办法,被人追着要命,我自然得小心才是。”坐在那儿起不来,叶鹿嘴上可不饶人。 “那,咱们现在开始吧。”清机转身,走至旁边的供桌前。 叶鹿看过去,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清机,你打算杀了我啊?”那供桌上,是一排的长针。旁边还摆放着一碗朱砂,红的耀眼。 “这符,戴在身上是不管用的。”清机拿起一张符,那上面是弯弯曲曲的符文。 叶鹿看着他,倒是也明白这点,被摘下去被抢走,也就不管用了。 “所以,要刺在我身上。”这样,就不会被摘掉了。 “姑娘怕疼么?咱们,刺,还是不刺。”清机拿起一根长针,的确很长。 叶鹿皱眉,“道长,把你的符文给我看看。”她也是内行,尽管未必见过道家上乘的符文,但还是能看出些门道来。 清机自是知道她的意思,拿起那张符,递给了叶鹿。 仔细的看了看,叶鹿缓缓咬唇,这的确是可以保护她的符。 深吸口气,叶鹿点点头,“开始吧。”疼便疼,她忍得了。 清机拿起长针与朱砂,便走了过来。 天皇殿外,申屠夷一直站在那里,可是他听得到大殿后的声音。 纹刺,很疼。 果然,不过片刻,就听到了叶鹿压抑的痛呼,申屠夷微微皱眉。 太阳升起,道观内香火飘渺,却有几分脱尘之感。 天皇殿外,申屠夷双手负后,站在那里,恍若雕像般一动不动。 直至太阳升上了半空,殿内压抑的痛呼声才告一段落。 转身,申屠夷便走进了殿内。 殿后,叶鹿坐在太极阴阳交汇处,左侧的肩膀露出来,从肩头至肩胛骨,一长串红色的符文印在其上。 她满头都是冷汗,因为疼痛,脸色苍白。 蹙眉,申屠夷几步走过来蹲下,“疼么?”看了一眼,那纹刺之处已红肿。提着她的衣领,给她穿上了衣服。 “嗯。”点点头,叶鹿有气无力,能不疼么? “如此便万全了。”清机将长针朱砂等物件收拾好,自己也是很满意的。 “多谢了,清机道长。”叶鹿看了他一眼,这小老头的手艺倒是不错。 清机摇了摇头,随后道:“七日之内,姑娘还是要吃素,切不可吃一点荤腥。” “七天?没疼死,我估计也饿死了。”叶鹿生无可恋,肉啊,还是遥遥无期。 申屠夷皱眉看着她,“事已至此,便再坚持七日吧,走。”将她拎起来,轻松的带着她离开。 全身倚靠着申屠夷,叶鹿双腿无力,肩膀更是疼的不得了。那长针纹刺,扎进去足足有两公分,疼死她了。 “好疼啊。这朱砂,感觉和烈酒差不多,刺得我皮肤好疼。”叶鹿小脸儿纠结成一团,好疼。 “只要这纹刺管用,疼也是值得的。”疼,总比丢了性命强。 “申屠城主,你能不能别这么冷血?好歹说点儿安慰的话,安慰安慰我。”不满,她如此痛苦,还得不到安慰。 没搭理她,申屠夷揽着她快速回了房间。 趴在床上,叶鹿感觉自己要升天了,全身无力,却又疼痛不已,太难过了。 不过片刻后,申屠夷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瓷瓶。 看着他,叶鹿微微噘嘴,“这是什么?” “药。”面色无波,申屠夷旋身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她那苍白的小脸儿,“你自己来涂?” 眨眼,叶鹿叹口气,“尽管我有力气,那我也得够得着才行呀!那就便宜你了,你帮我吧。” “得我亲自给你涂药,是你占了便宜才是。”申屠夷冷冷道。 撇嘴,“行行行,我占便宜。” 眼色无波,申屠夷动手将她左肩头的衣服扯开,那肿起来的肩头进入视线当中。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肿了?”叶鹿微微皱眉,真的很疼。 “还好,别乱动。”申屠夷将瓷瓶的塞子拔掉,随后将里面微微粘稠的药膏倒在另一只手上。 温热覆盖在肩头,叶鹿闭上眼睛,“好疼啊。” 修长的手在她的肩头游移,将那药膏尽数涂抹在她的皮肤上。尽管皮肉微肿,不过依旧细腻。 “这清机小老头的手艺不知道怎么样,申屠夷,你看我的纹刺漂亮么?”她看不见,待得有力气了,她一定得拿个镜子照照。 “嗯。”淡淡回应,但听不出他诚意如何。 “算了,我也不相信你的审美。”他若说好看,那她真要担心了。 闻言,申屠夷手上微微用力,叶鹿立即叫出声,“喂,你就这么报复我呀!小心眼儿。” “好了。”拿开手,申屠夷将她的衣服拉上。 “这药还不错,凉丝丝的。”涂上了药,叶鹿感觉舒服了些。 “午膳的时间到了,吃过了饭,你再睡觉不迟。”擦过了手,申屠夷看向趴在床上的人,已昏昏欲睡了。 “是啊,我还得吃饭,不然更难受。”撑着坐起身,整个左肩都是麻木的。 过去了一天,叶鹿的肩膀才好些。自打昨天刺上了这符文,叶鹿感觉整个人都安定了许多。 皇帝老子的寿辰将近,申屠夷这天煞孤星终于又离开了紫极观去往皇宫。 叶鹿估计,申屠夷只要出现,定然会吓得那些怕死的人够呛。想想也是好笑,申屠夷若是也想争太子之位,怕是没人能跟他抢。 不过,他才不会争呢,他在申屠四城更自在,而且,他完全不喜欢帝都。 站在院子里,面前就是那大鼎,香火燃烧,缭绕的整个院子都是香火味儿,很好闻。 这种味道,能够很好的让人安神,尤其对方士来说,更为有效。 叶鹿也深觉如此,自打开了灵窍,她越来越向叶洵靠拢了。 深吸口气,叶鹿缓缓张开双臂,肩头微疼,不过已明显好了许多。 蓦地,院门口有个影子一闪而过,叶鹿猛地甩头看过去,眼睛瞪得大大的。 下一刻,她抽出丝巾,直接蒙住了自己的头,将自己的脸也包了起来。 盯着门口,叶鹿随即朝着那边挪过去。 一点一点,走到院门边缘,叶鹿缓慢的露出脑袋去,观察外面。 不过,入眼的是一片清净,什么人都没有。 缓缓皱眉,难不成她刚刚是见鬼了不成?人走路,即便是跑的,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眨眼间就消失了。 若不是鬼,那就是人,不知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 思及此,叶鹿转身跑回房间,她现在对任何奇怪的情况都感到恐慌,还是躲起来比较好。 傍晚时分,申屠夷才回来,叶鹿立即蹦到他身边,“申屠夷,今天有个人在院门口一闪而过,鬼鬼祟祟,吓死我了。你的黑甲兵今天是不是都跟着你走了?”哪怕留下来一个人也好啊。 “自然有人留下来。”微微皱眉,申屠夷低声道。 “那就好,你可告诉他们,别到处乱走,我真的被吓着了。这要是忽然冒出来一个人把我抓走,这里我又人生地不熟,想跑都不知道往哪儿跑。” “别怕,自有人保护你。”眸色微冷,申屠夷随后转身走出房间。 叶鹿站在原地,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眼见申屠夷回来了,她立即跳过去,“怎么样,他们今天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没看到。”申屠夷面色不太好,这没看到还不如看到了没抓住。若是没看到,或许对方武功极高,是个麻烦。 “这么说,是个高手喽?”仰脸儿看着她,叶鹿完全将希望寄予在他身上。 “或许。”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眸色幽深。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怕了。”抓住他的衣袖,叶鹿呼口气,不过还是有些紧张。 “别怕。”淡淡安慰,不过却很管用。 “城主大人,还是你有安全感。”看着他,叶鹿发自内心的赞叹。 抬手,以手覆盖住她的小脸儿,“别吹捧了,听烦了。” “这么说我以后就不用跟在你身后奉承你了?那正好,我都没词儿了。”打开他的手,叶鹿嘴噘的高。 薄唇微抿,申屠夷绕过她,“若真的害怕,打从明日起,你便跟在我身边吧。不过,得乔装一下。” “跟着你?这么说,你去皇宫我也能跟着了?”眼睛发亮,叶鹿自是乐意的,她十分想见识见识这齐国的皇宫。 “很想去?”看她那模样,申屠夷不禁皱眉。 “好奇呗!真的要带我去么?”她真的很想去。 “嗯。”申屠夷淡淡应了一声,叶鹿立即蹦起来。 “太好了,需要我乔装成什么?你的护卫?”说着,她挺直腰板,她除了个子矮一点儿之外,大概应该很像护卫。 上下审视了她一番,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宦官。” “凭啥?我看起来像宦官么?”不乐意,她想要扮护卫。 “一,个子矮;二,细皮嫩肉;我若有你这样的护卫,那申屠四城早晚得破败。”简而言之,她又矮又矬,任瞎子一看也知道她不是护卫。 “那我是小丫头也好呀,干嘛要做宦官。”仍旧噘嘴,她不想做太监。 “我的身边,从来不带丫头。”很简单,他没有这个习惯。 “好吧,宦官就宦官吧。”点点头,她同意了。 申屠夷看着她,这谄媚的模样,倒的确像宦官。 皇上生辰很快到来,这一日,申屠夷需要进宫为皇上贺寿。 他换上绣着金线的暗色华袍,锦靴华丽,不过腰带却不是他以前经常佩戴的玉带,而是叶鹿做的那条。 纯金的腰带,上面镶嵌着风水石,分外别致。 叶鹿穿上了小太监的衣服,申屠夷的城主府里倒是也有太监,不过只有那么四五个。叶鹿穿上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乍一看,和他们外形还挺像。 长发束在脑后,梳成长马尾,将脸完整的露出来,照着镜子,叶鹿点点头,“别说,我还真和你府里的宦官挺像的。”宦官地位不同,是专门伺候主子的。但申屠夷脾气不同,他鲜少让那些宦官跟在他身边伺候。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皱眉,“油头粉面,怎么看也都是个女人。” “你这是什么话?宦官本来就不是男人,我这样正好。若是五大三粗,一看便是假的。”她自己反倒很是满意。 走过去,申屠夷抬手,猛地抓住她的衣领,叶鹿睁大眼睛,顺着他的力气踮起脚,“你干嘛?” 提着她的衣领,将喉咙挡住,申屠夷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这样好些了。” 摸着自己的衣领,叶鹿哼了哼,“这宦官若是净身早的话,是不会有喉结的。”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他倒是不知道她连这些都懂。 “那是。”略得意,叶鹿拢好衣领,遮住喉咙。 走出小院儿,叶鹿跟在申屠夷身后,前后是黑甲兵,身着黑甲,杀气浓厚。即便是在紫极观这样的地方,也难以遮掩住他们身上的杀气。 接近紫极观大门时,另有一队人马也出现了,一行人身着白色滚蓝边的劲装,抬着一顶红色的软轿,与他们路线一致,都要离开紫极观。 一眼看到,叶鹿便拧起了眉头,这感觉、、、好奇怪。 申屠夷自是也看到了,他放慢了脚步,给对方先行让了路。 那行人走出紫极观的山门,便一路踏着台阶下山了。 叶鹿走到申屠夷身边,与他踏上台阶,一边小声道:“确定这轿子里的是那大晋太子么?好奇怪呀。” “怎么奇怪了?”申屠夷看了她一眼,眉峰微蹙。 “说不上来,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让我感觉不到轿子里的人。莫不是,这大晋太子身上戴了什么东西?有时间,咱们可以去问问清机。”很奇怪,大晋说不定也有这方面的高人。这大晋太子又体弱多病,兴许是用来养身体的。 “来到这紫极观几日,从未见过他们走动,确实奇怪。”单单是这作风,就不寻常。 “大概是大晋太子病的实在很重吧。”连路都走不了,还得用轿子抬着。 顺着台阶下山,车马停在山下,叶鹿跟随申屠夷坐进马车,随后缓缓离开,直奔城内。 皇上寿辰,城内亦是热闹的很,这寿辰,倒像是普天同庆。 叶鹿听着也是稀奇,“这皇上寿辰,帝都内男女老少是不是都得表现的十分高兴?但若有不高兴的,会不会被抓起来,判个大不敬的罪过。”看着申屠夷,叶鹿很想知道。 “嗯。”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淡淡答应。 “做皇上真好,自己开心都得跟着开心,不然就杀人。啧啧,申屠城主,你过生辰时,是不是也要申屠四城所有百姓都跟你同庆?”弄得她都想做皇帝了。 “我从不过生辰。”申屠夷面色无波,可是这话听起来却几分孤冷。 叶鹿缓缓眨眼,“为什么?”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什么都没说,但看进他的眼睛,那深处是无垠的忧伤。 蓦地,叶鹿想起来了,那时听传言说,申屠夷在出生之后生母便死了。他是天煞孤星,他母亲的死大概和他分不开关系,想必,他是怨恨自己的。 “我也不过生辰,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生辰是哪一天。”叶洵从未说过,麦棠也不知道,所以,便索性不过了。 看向她,申屠夷薄唇微抿,“没什么可过的。” “嗯,尤其看到你父皇这般大张旗鼓的过寿辰,我就更觉得这玩意奢侈,不是我能过得起的。”太奢华了,不管她怎么过自己的生日,还是寒酸。 抬手,以修长的食指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下,申屠夷薄唇微抿,看起来心情不错。 叶鹿捂着脑门儿,盯着他噘嘴哼了哼。 车马顺着最繁华的街道前往皇宫,渐渐的,喧嚣褪去,除却车马之声,便再也没有了杂音。 叶鹿将窗子推开一点点,便看见了外面的景色,不止巍峨的皇宫入了眼,还有许多的车马。 “人真多啊。不过,这些人身边带着的宦官都走在马车外面。”由此可见,这宦官真的是奴才,一个奴才,就得用双腿走着,是没有权利坐马车的。 “帝都规矩不一样。”申屠夷淡淡道,他申屠四城另有规矩。 “由此可见,这帝都真不怎么样。”除却那些玩乐的东西,真是没一样值得称誉的。 车马缓缓进入第一道城门,叶鹿不由得几分兴奋,这齐国的皇宫,不知是什么模样的。 大约一刻钟后,马车缓缓停下,又等了将近一分钟,申屠夷才起身。 叶鹿立即走在他前面,一步踏出马车,入眼的宫墙就让她不由发出一声赞叹,这么高!这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呀。 从车辕上下来,叶鹿站在马车边,待申屠夷出来,她赶紧伸手去扶,狗腿的很。 申屠夷也任她扶着,走下来,扫了她一眼,尽管没什么表情,但显然是满意的。 叶鹿忍不住红唇弯弯,他还挺上瘾,被她伺候很好么? “申屠城主!”蓦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叶鹿不用回头,听这声音,感受这桃花泛滥,她就知道是谁。 “桃花精。”看着申屠夷,叶鹿眉眼弯弯道。 薄唇微抿,“没错。”正是杨曳。 远处的马车上,一袭白色华服的杨曳从马车上跳下,随后便走了过来。 申屠夷没什么表情,眉目间煞气留存,让人不敢直视。 这城瓮之中,不少人皆专门避开申屠夷,唯独杨曳一人反其道而行之,着实特立独行。 走近了,他也瞧见了叶鹿,不由得扬眉,“叶、、、公公。” 撇嘴,“杨城主,你好啊。许久不见,你依旧桃花盛开呀。” “你这寒暄词语着实新鲜。”而且,杨曳自是听得出来不是好话。 叶鹿笑而不语,他明白就行。 与申屠夷并肩同行,杨曳低声道:“听说被送到北方边塞的五王爷回来了,这次,有的看头了。” “他偏袒太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五王回来,说不定会立即被赶走。”申屠夷声线低冷,听起来更像是讽刺。 杨曳笑,“也真是奇怪,你说明明都是他的儿子,为何厚此薄彼呢?再说,五王又不是天煞孤星。”这话,明显调侃。 叶鹿走在申屠夷身后,听到杨曳的话不禁瞪眼,瞪视着杨曳的后背,恨不得穿出个洞来。 蓦地,杨曳回头,叶鹿立即收回视线,不过却还是被杨曳看到了她瞪大的眼睛。 “叶公公,你在瞪我么?”笑,杨曳美的晃眼,但凡路过的雌性,均会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放在他身上。 “不敢不敢,杨城主可是城主,我呢,只是个公公。”歪头,马尾轻甩,再配上她那粉白甜美的脸蛋儿,看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像宦官。 杨曳看着她笑,“若所有的公公都如你这般娇艳,估摸着也就没人会喜欢女子了。是不是啊,申屠城主?” 申屠夷直视前方,并未搭理杨曳,但他可不气恼,仍旧笑的极美。 转眼看向四周,这皇宫美轮美奂,比叶鹿想象中的还要奢华。龙气浩荡,这里果然是真龙居住之所。 即便现在的皇帝不是真龙天子,但这皇家的开国皇帝,那也绝对是真龙。所以,才能镇压的了这里,镇压的了整个齐国。 皇帝寿宴,举办地自是与众不同的大殿,而在时辰未到之前,所有人都要在旁处等待。 这大殿,金碧辉煌,地板光可鉴人,如同镜子一般。 随着申屠夷进来,本来在这大殿内的人陆续离开,恍若躲避瘟疫一般。 杨曳看起来已是习以为常,他寻个地方坐下,自己倒茶,又吃上茶点,悠然自得。 申屠夷也坐下,脊背挺直,恍若青松,与杨曳完全是两个状态。 叶鹿站在他身边,看了一眼茶点,颜色鲜艳,香味儿扑鼻,估计很好吃。 看也不看身边人,申屠夷却好似知道她的一切动作,“想吃就吃吧。” 得到命令,叶鹿立即动手,拿起茶点塞进嘴里,“嗯,好吃。”真的好吃,这宫中的点心就是不一样。 杨曳坐在对面看着他们俩笑,“若我是第一天认识申屠城主,我肯定不会惊奇。奈何,我认识你多年,瞧见你这样,还是第一次,着实新鲜。” “杨城主多嘴多舌的毛病,倒是始终如一。”申屠夷言语淡淡,却呛人的很。 叶鹿边吃边笑,“多亏申屠城主在这儿,否则这里还没办法清场呢,我也就没办法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了。”如若他不是天煞孤星,是个人见人爱的主儿,现在肯定身边一堆麻烦。 “哎呦,照叶公公的意思,申屠城主这还是优点呢。”杨曳话里有话。 “没错。”想也不想,叶鹿满脸正是如此。 杨曳笑的更大声,申屠夷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 正在此时,大殿门口一个宫女走了进来。许是她也没想到这里只有三个人,站在门口愣了一下,随后跪地请安,“奴婢给两位大人请安。” 杨曳看过去,“免礼。” 宫女站起身,后退着离开,甚至连看一眼杨曳都没看。 杨曳自己也是惊讶,但凡女人,瞧见他都得多看上两眼不可,这连看都不看,着实新奇。 叶鹿缓缓眯起眼睛,随后几步窜到门口,瞧着那脚步匆匆离开的宫女,面色微凝。 “怎么了?”她回来,申屠夷低声问道。 “这个姑娘,有点不对劲儿。”眨眨眼,叶鹿叹道。 “如何不对劲儿?”杨曳看着她,她那本领他可是还记得呢。 “这姑娘、、、脸色泛黑,刑杀过重,看起来,倒像是要自杀。”说着,叶鹿也吓了一跳,自杀? “自杀?”杨曳睁大眼睛,自己没听错吧。 申屠夷也皱眉,“你确定?” “嗯。”点头,叶鹿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曳满眼玩味儿,“这回好玩儿了。” 申屠夷眸底浮起讽色,“的确。”这个寿辰,想必会格外的有意思。 蓦地,殿外响起撞钟声,杨曳站起身,“时辰到了,申屠城主,咱们走吧。” 起身,申屠夷与杨曳走出大殿,叶鹿跟随。 本以为能跟着申屠夷亲眼瞧见皇上呢,结果在进入那大殿之前,申屠夷反而将叶鹿带进了一旁的一个偏殿之中。 这里,还站着许多和她同样打扮的宦官,都是各家带来的,如今都停在这里等候。 “在这儿等着吧,用不上一个时辰,我便来接你。”看着叶鹿,申屠夷低声道。 “凭啥你去吃大餐,我得在这儿等着?”噘嘴不乐意,她本来还想见识见识宫宴呢。 “等着吧。”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下,申屠夷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叶鹿不禁哼了哼,“不吃肉,我吃点素菜也行嘛。”宫中的素菜,想必也是很好吃的。 扭头看着和她一样都在这里等候的宦官,叶鹿不禁叹口气,奴才啊,就是这个命。 走到边缘,叶鹿直接坐在小几上,等着时间到。 不过片刻,丝竹之音传来,叶鹿竖起耳朵,还挺好听。 这古人的乐队绝对不比现代人差,弹奏起来,让人心情愉悦,连叶鹿都不禁弯起眼睛来听,真好听。 眯着眼睛,叶鹿享受着,半晌后,她后颈的汗毛却莫名的倒竖了起来。 这种感觉,即便是死她也忘不了。刷的睁开眼睛,叶鹿看向门口,一行穿着白色滚蓝边劲装的人正走进来,这些人正是今早在紫极观碰见的大晋人。 他们抬着大晋太子的软轿,一路的进宫。 而,叶鹿看到的却是另外,那其中一人如此眼熟,化成了灰,她也认识。 杀破狼,假齐川。 060、真假太子 一时之间,叶鹿以为自己看错了,无论怎么想,他也不可能在这儿出现。 可是,那感觉如此熟悉,还有那极美的脸庞,圆润无棱角,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伤力,只是让人赏心悦目。 他走近,越来越近。叶鹿从小几上跳下来,整个后背贴在墙壁上,不眨眼的盯着他。 即将到了眼前,他杀破狼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叶鹿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他。 在她面前站定,他微笑,还是那般恍若春风,“真是巧,居然在这里碰见了。” 不眨眼的盯着他,叶鹿敌意明显,即便是瞎子,怕是也能感受到她不欢迎他。 不过,他的确像是不知道,看着她那粉嫩甜美的小脸儿,即便扮作小太监,也是分外娇艳,有活力。 “怎么不说话?看见我在这儿出现,也吓着了?”他又靠近一步,逼得叶鹿更加贴紧墙壁,恍若壁虎一般。 他身上的味道飘来,还是那样好闻,但是,此时此刻,叶鹿感受到的却都是危险。 “我想,你到了铁城之后,便知道了我不是齐川。我并不是有意骗你的,毕竟当时申屠城主在,若我交代自己是大晋人,定会被他抓起来。我绝不是有心的,也并不是为了骗你。”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声音很轻,就好像在道歉,请求原谅。 “你不是为了骗我,我知道。你骗的,是沈夫人。死掉的那几个大晋人,和你是一起的。为了摆脱嫌疑,你便出卖了他们。而且我想,沈二公子和沈四公子,应该是你杀的。”盯着他,叶鹿澄澈的眸子却异常坚定。她是害怕,但是被骗,却更让她生气,气自己笨。 微微垂眸,他眉眼间笑意更甚,“你说得对,没错。” 他承认了,叶鹿却没觉得有多爽,自己猜对了,也并不值得骄傲,反而觉得自己更蠢了。 “你在害怕?”抬眼看着她,他还是那般笑,恍似骗了人,也没有多少愧疚。 “你觉得我不该害怕么?”看着他笑,叶鹿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没有恶意。”缓缓抬手,似要碰她的脸。 “别碰我,不然我就喊了。纵使你有多般能耐,但这是齐国皇宫,你最好老实本分些。”盯着他的手,叶鹿的眼神就像看着一把悬在自己头上的剑。 收回手,他几不可微的摇头,“别怕。” 盯着他,叶鹿怎么可能不怕?她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提醒着她眼下可能是危机。 蓦地,就在这时,偏殿外猛地响起轰的一声,丝竹之声也在瞬间停下,接踵而来的便是惊呼声。 偏殿内,所有等候的奴才们立即奔向殿外,眨眼间,这殿内就仅剩几人。 与他一同进来的那几个人站在殿门口,很明显在守卫。叶鹿被他堵在这里,因为不安,她脸色也微微发白。 “我要出去,让开。”她自是不安,这里没有外人,他若想动手,轻而易举。 “你猜,外面发生了什么?”看着她,他眉眼间依旧氤氲着淡淡的笑意。如此好看,比杨曳那桃花精要美的多,可是叶鹿却只觉得惊吓。 “你要敢在这里对我动手,或是把我抓走,那你们大晋这几个人谁都别想离开,都得死在这儿。”恐吓,叶鹿的声音却泄露了她的不安。 “我为什么要抓你?”看着她笑,他好似很不解。 “难道不是么?你别再装了,无缘无故的靠近我,不是要抓我难不成你是真的想和我交朋友不成?即便你是真的想和我交朋友,但很抱歉,我对和你做朋友没什么兴趣,让开!”皱眉,叶鹿已经明显控制不住情绪了,他再磨叽下去,她就和他动手。即便打不过,也要打。 看着她,下一刻,他真的侧开了身,示意叶鹿可以走了。 眯起眼睛,叶鹿最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快步跑了出去。 门口守着的那几个,叶鹿也小心谨慎,这些人各个都会武功,她可拼不过他们。 走出偏殿,她无声吐口气,揪紧的小心脏放松了些。 不远处,刚刚在偏殿中的奴才们都站在那里跳脚观望,而那举行寿辰庆典的宫殿门口,则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叶鹿挤进人群,挤到了最前头,这才瞧见发生了什么。 那大殿门口,乐班中有一面大鼓是放在外面的,因为它过于大,而且敲起来的声音也过于响亮,所以放在外面是最合适的。 而此时此刻,那面大鼓上都是血,一个宫女躺在那上面,已经死了。 那时发出的轰的一声,就是这个宫女从宫殿房顶掉在大鼓上时发出的声音。 负责敲鼓的乐师绸缎飘飘,不过此时已经被吓着了,蹲在不远处花容失色。 看着那个死亡的宫女,叶鹿不禁微微摇头,这就是他们刚刚在另外一个大殿当中看见的。 转眼看向宫殿门口,这齐国所有的大人物都在场,包括一个一身明黄的老头。 眯起眼睛,叶鹿的视线过多的在皇帝老子的身上停留了一阵儿。的确是个真龙天子,不过龙气差不多耗尽了,而且明显沉迷声色,纵欲过度。 所幸这皇宫里有最好的食材药材,他倒不至于把自己的身子骨折腾垮了。 太子龙昭,这可是熟人,还是那张狂之姿,急功好利,不是个好东西。 视线又一转,叶鹿瞧见了一个看起来病的很重的人,这人,大概就是大晋太子吧。瞧这模样,病的确实挺重的,而且命不久矣。 不过,这真的是大晋太子?怎么一点富贵相没有。即便是个病秧子,也应当有富贵相才是,毕竟身份与众不同。 几不可微的摇头,叶鹿反倒不懂了。这齐国的太子龙昭尽管看起来不是好东西,可他的确有富贵相,一看便不是寻常人。这大晋,怎么差这么多。 就在此时,禁军抵达,将案发现场包围了起来。禁军统领跪在皇帝老子面前,看起来在领罪。今天如此重要的日子,居然出了这种事,所有当值的这些人都逃不了干系。 视线穿过那些禁军,叶鹿看见了申屠夷,而且他正在看着她,眉目冷峻。 叶鹿朝着他挥挥手,想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 不过片刻,那边申屠夷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禁军似想阻挡,不过一瞧居然是申屠夷,便立即退到一边去了。 他大步而来,煞气磅礴,叶鹿深吸口气,随后几步奔过去。 “唉,抓住你我才安心点儿。我告诉你,我刚刚看见假齐川了,吓死我了。”抓住申屠夷的衣袖,叶鹿紧紧地跟在他身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什么?”闻言,申屠夷面色一变,假齐川? “你没听错,就是他。他是大晋人,大晋太子身边的人。”小声的说着,边跟着申屠夷往人群外走。那些围观的奴才们似乎都认识申屠夷,随着他过来,不由得都退避到一边儿,自动的给让出了路来。 快步走向偏殿,可是偏殿门口居然没人了,那些大晋太子身边的护卫明明刚刚还在这儿的。 叶鹿走到殿门边探头往里看,仍旧一个人没有,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明明刚刚就在这儿的。幸好这里人多,他不敢做什么。否则,他要是想抓我,定然把我抓走了。”缩回脑袋,叶鹿又抓住他衣袖,还是害怕。 申屠夷眸色冰冷无温,看了一眼那吓得脸色发白的人,他低声道:“这是皇宫,他不敢轻举妄动。”即便这皇宫里的禁军再白痴,可胜在数目多。想带一个大活人出去,基本上没戏。 “我猜也是。他露面,兴许只是为了吓唬我,让我知道,他又卷土重来了。”四处扫视,叶鹿小心翼翼,利用申屠夷的身高优势,她一直躲在他身旁。 “若他是大晋太子的人,那么我想,我知道是谁要借你的命了。”眸底杀气闪过,申屠夷声音很冷。 眸子一转,叶鹿也明白了,“那个大晋太子。我瞧他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那只能是他了。” “既然如此,我便送他一程。”申屠夷侧脸冷硬,从唇边飘出来的话也吓人的很。 叶鹿也一愣,“你要杀了他?这是皇宫,不行。”那边刚刚出人命,再说那可是大晋太子,不是小宫女。 “机会很多。行了,咱们走吧。”出了人命,禁军肯定会调查今日在现场的人。不过,申屠夷却显然很清楚,没人会来调查他。 “这就走?可以么?”叶鹿仰脸儿看着他,从不知他这么随意。 “这皇宫,每天都得死几个人,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于申屠夷来说,死个人,就和死了一只蚂蚁是一样的,谁让这里是皇宫呢。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要是在这里发生的,那就合情合理了。 叶鹿缓缓竖起大拇指,“你这淡定的样子真帅。”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面无表情,随后便带着她离开了,当真没人阻拦,尽管禁军已守住了外围,不许任何人进出。 坐上马车,离开皇宫,出得宫门,车马便快速的在城中兜兜转转,走的叶鹿都晕了。 “这是去哪儿?”叶鹿看着窗外,不知这是哪儿。 “杀人。”申屠夷坐于主座,恍若青松。 “啊?”叶鹿看向他,不可置信,要杀谁? 不看她,申屠夷眉目间煞气揉着杀气,让人不敢直视。 大概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停下来,看着窗外,叶鹿几不可微的摇头,她还是不知道这是哪儿。 若申屠夷就此把她拉去卖了,她都不知道往哪儿逃。 他起身下车,临下车时交代她在这里的等着,看样子,真的是要去杀人。 趴在窗户上,叶鹿探头往前方瞧,一些穿着各种衣服的人渐渐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 所幸这里是个安静的小巷子,又没什么人经过,否则还真得被这帮人吓着。 看着,叶鹿猛地发现一个熟人,她曾见过一次,是在申屠城时。他进了城主府,专门见了申屠夷,当时听姬先生和他说话,好像还是个什么队长。 原来,申屠夷来到帝都,他们也跟来了。 看着他们,叶鹿不禁长长叹口气,要是申屠夷真的为她杀了大晋太子,不知她得怎么报答他。 不过首先,估计她那一半黄金就别想要了,他肯定会都扣下的,据为己有。 除了那些黄金,她可是真的一无所有。她以身相许,他又说恩将仇报。难不成,她真要给他做一辈子的苦工? 和没命相比,做苦工显然也没有好多少。 微微噘嘴,但眼下,她绝对不想被抓走借命,她还没活够呢。 杀破狼,想起这厮,叶鹿就不禁缩起肩膀,他居然会如此胆大妄为。进了宫,还敢大摇大摆的特意出现在她眼前。 片刻后,申屠夷回来了,前方聚集的人也各自散开,就好像从未在这里汇聚过一样。 看着走进来的人,叶鹿微微叹气,“原来你带了这么多人来帝都,始终和你在一起,我居然都没发现。” 于主座上坐下,申屠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整日不是吃便是睡,你会知道什么?” “说话就说话嘛,攻击我干嘛?”不乐意,她哪里每天不是吃就是睡了。 不理会她,马车离开巷子,朝着紫极观返回。 叶鹿坐在他身边,她是条件反射,就想紧挨着他,这样才会觉得安心。 “今日皇宫发生了这种事,我觉得和杀破狼分不开关系,有他在,才会有流血事件发生,尽管那个宫女是自杀。不过,我怎么没看到朱大少爷?有他在,或许今天这些事未必会发生。”少了朱北遇那一股正气,任何邪祟就都压不住了,肆意流窜。 “太子在拉拢他,他又不好拒绝,索性称病一直呆在驿馆。”扫了叶鹿一眼,申屠夷尽管看起来心情并不怎么美丽,但还是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太子,我今儿见着了。他还是那副作死的模样,急功好利,又张狂浅薄。倒是另外一个人颇有帝王相,尽管长得挺丑的。”这帝王相,以前叶鹿并不知道具体如何,但今天瞥见的那个人,大概就是帝王相。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扬眉,“哪个?” “看,你也好奇了吧。就是站在杨曳旁边的,杨曳还一直和他说话来着。”这杨曳看起来和谁交情都不错。 “五王。”申屠夷恍然她说的是谁。 “那就是你五哥呗。”尽管他和帝都的人不亲近,可是哥哥就还是哥哥。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并未搭腔。 “进宫的时候,你和杨曳就在说什么太子五王的,现在看来,他们俩还真可能较量较量。要是这五王能沉得住气,太子迟早得被干掉。”现在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了。 “五王当真有此能力?”她侃侃而谈,申屠夷到底是起了兴趣。 看着他,叶鹿缓缓点头,“相信我,没错的。要是这民间有赌局,赌谁最后能胜出,我肯定押五王。”只要他一直是眼下这个状态,不要着急,定然赢。 申屠夷眸色幽暗,似乎在思虑着叶鹿的话。 “不过,你想不想抢?你若是也想抢的话,那五王未必就会赢了。”不眨眼的看着他,叶鹿倒是好奇他心中所想。 “为何?”她这般说,却也奇怪,他更有帝王相么。 “因为你是天煞孤星啊,他们与你有血缘关系。你若回来争抢,他们定然赔了夫人又折兵。”天煞孤星的确是穷凶极恶的命相,可是又无往不利,想要做什么,胜算很大。 看着她,申屠夷猛地抬手在她脑门儿上狠敲了下,“废话少说。” 捂着脑门儿,叶鹿也不满,“奉承你还不乐意听?算了,我不奉承了。” 不搭理她,申屠夷好似也听不到她呼疼。 回到紫极观,申屠夷带着叶鹿快速返回居住的小院儿,便衣黑甲兵也将小院儿前前后后都围住,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申屠夷,你派人把清机那小老头带来。”坐在桌边,叶鹿以手指头敲着桌面,忽然道。 “你想做什么?”她找清机,定不是无缘无故。 “自然想和他探讨一下,如何对付杀破狼。”只要杀破狼靠近,她就不由自主的害怕,她不能怕他,那样会让他更容易得手。 申屠夷派人去请清机,不过两刻钟后,清机果然来了。 “姑娘,找贫道来何事?”清机还是那看起来很年轻很高冷的模样,实则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想掌管一个道观,并不容易。 起身,叶鹿打了个响指,叫他和自己去房间。 清机看了一眼申屠夷,然后随叶鹿进了房间。 寻了个椅子坐下,叶鹿盯着清机,蓦地道:“清机,你说,自大晋那伙人住进来之后,你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不寻常。”杀破狼那么明显,他不可能没感觉到。 在她旁边坐下来,清机看了看她,半晌后低声道:“姑娘,说的是杀破狼。” “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你说,怎么样才能干掉杀破狼。”和杀破狼交手,胜算不大,这叶鹿很清楚。 清机缓缓摇头,“如此穷凶极恶的命格,还是躲开较为好。” “可若躲不开呢?”若是能躲开,她自然想躲开。 “若十分不幸,躲避不及,会被影响的十分好斗,严重的丢了性命。”清机那年轻的脸看起来很是严肃。 闻言,叶鹿心头咯噔一声,“你说会被影响,也变得很好斗?”天啊,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她那时看着他的脸,就恨不得把他撕开,眼下她又起了杀心,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没错。不管是人,还是牲畜,都会变得极其躁动好斗,流血不止。”清机边说边点头,看起来,他也很是忌惮。 “这么说,是没办法杀了他的。”胜算不大,可能还会被影响的丧心病狂,难度太高。 “也不是没办法,等老天收吧。”清机如此道。两大绝命,只能听天。 “这叫办法?我说的是把他杀了,立刻马上,而不是等老天把他收了。”翻眼皮,叶鹿双臂环胸,可见是没法子了。 “姑娘和这杀破狼认识?”清机看着她,明显急躁又不安。 “不想和他认识。既然没办法杀了他,那么,看来我只能逃了。”转着眼睛,叶鹿不怕那想要借她命的大晋太子,她怕杀破狼。 清机缓缓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叶鹿哼了哼,盯着清机,蓦地,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清机一诧,随后想挣脱,不料叶鹿死死地抓住他,眼前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 皱眉,叶鹿盯着清机,“清机,你不会是耍我的吧?” “姑娘何出此言?”清机看着她,亦是不眨眼。 就在这时,申屠夷从外走进来,他眸光冷厉,恍若刀锋一般固定在清机的身上。 刚刚叶鹿的话他听到了,这清机莫不是有问题? 松开他的手,叶鹿起身站到申屠夷身边,“清机,你师父是谁?” “他老人家乃一游历四方的方士。”清机眼色反倒几分躲避。 “是许老头对吧?跛脚,总贴着狗皮膏药。来无影去无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双臂环胸,叶鹿看着他,她总算是明白了,清机为啥这么好心。 清机垂眸,半晌后点头承认。 “这个符文,也是他让你帮我纹刺在身上的对吧?他人呢?”这许老头,不知道搞什么鬼。在长夜山庄时,他的确是帮她的,让她躲在天煞孤星的身边。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天煞孤星的确能帮她保护她。 “已经走了。”清机叹口气,对于许老头的踪迹,他似乎也不了解。 “他是想帮我的对吧?可是哪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他到底想干嘛呀?”她搞不明白了,这老头相当神秘了。 申屠夷看了她一眼,“你确定他是帮你?” 仰脸儿看着他,叶鹿缓缓点头,“顺带着帮我,肯定他还有别的目的。”帮她只是顺便。 “许老头到底要做什么?”看向清机,申屠夷的声音带着杀气。 清机叹口气,“贫道不知。而且,师父他老人家绝不是坏人。” 叶鹿眨眨眼,再次看向申屠夷,她又没了主意。 申屠夷眉峰微蹙,看着那望着自己的人,他略微思量,“若无恶意,顺带的帮助,这个情我们也承了。” 点头,“嗯,说的没错。”她的确承这个情。 许老头尽管神神秘秘的,但看起来的确不像坏人。不似那个衣筑,一身本领,却甘愿为虎作伥。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敲响,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进来。” 顺着房门外小厅看,穿着夜行衣的人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布袋。 “主子,人头带回来了。”来的人正是叶鹿今天下午看见的那个,当日在申屠城城主府也见过的。 人头?叶鹿睁大眼睛,他们真的把大晋太子宰了? 清机也站起了身,瞧着他手里提着的黑布包,大为惊异。 “打开。”申屠夷神色淡然,他自是要亲眼看到。 将黑布包放在小厅的桌子上,打开,一颗人头露出来,恍若死鱼一般的眼睛瞪大,死不瞑目。大概,他脑袋被割下来的时候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着,叶鹿几不可微的点头,的确是今天瞧见的那个大晋太子。 短命,这回真成短命鬼了,不是病死,反而是被他人宰了。 “这、、、紫极观清修之地,实在、、、”清机倒不是怕死人,只是这里不宜死人呀。 叶鹿看了他一眼,出声安慰,“要是他不死,那死的就是我了。没关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人会往外说。” “那这人是?”清机不知道这死的是谁。 “大晋太子。”叶鹿弯起红唇,着实解恨。想要她的命,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那个命。 “大晋太子?在这里丢了性命,紫极观都脱不了干系。”清机一听不禁焦急。 “道长放心,并不是在紫极观动的手。”提着人头来的人开口道,他们并非在这里动的手,而是大晋那一行人回来的路上。 清机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叶鹿看着他,不禁笑出声,“你这胆子还真是小,你可不如你师父。许老头整天穿着破破烂烂,又不在乎钱,他能有你这样的徒弟,真是稀奇。” 清机点点头,看样子有点尴尬。 “不过,这大晋太子倒是有点奇怪,怎的一副穷苦相。”清机转移话题,看着外面桌子上那人头,丝丝疑惑。 “你也发觉了?我今天看见他就觉得不富贵。看起来,缺少了那么点皇家气息。”叶鹿看向清机,俩人意见一致。 捉摸着,清机索性举步走出去,近距离的去观察那人头。 申屠夷垂眸看着叶鹿,“这么说,这太子兴许是假的?” 眨眼,叶鹿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大晋敢用假太子忽悠齐国么?”又是见了齐国皇帝老子以及各城城主,他们真的敢用假的么? “难说。”申屠夷微微蹙眉,若这个是假的,那么叶鹿的危机便还没有解除。 “要这个是假的,那真的就还活着。而且,可能还会有人来抓我?”叶鹿小脸儿微微纠结,有完没完了。 没有应答,但显然就是这样。申屠夷看向刚刚提人头回来的人,“派人去看看他们可有惊动任何人。”若报官逼迫齐国找凶手,那么这个太子兴许是真的。若是无声无息,那就说明这是个冒牌货。 “是。”那人立即领命,快速离开。 叶鹿眉头微蹙,心下思绪万分,敌人当真是狡猾。 若眼前这太子真是假的,那真的也不知长什么模样。连那想要她命的人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即便想杀他,也根本找不到人啊。 走出去,叶鹿站在清机身边,一同看着那慑人的人头。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可是此时此刻,叶鹿却更感心惊。 “即便体弱多病,是个短命鬼,但也应该是一张富贵之相。生在皇家,即便再落魄,那也异于常人。”清机看了半晌,缓缓道。 “你说的对,所以这个人大概是个冒牌货。”叶鹿咬唇,一边点头道。 看向叶鹿,清机若有似无的叹气,“都说天命不可违,这话我是相信的。姑娘,保重。” 这话听在耳朵里,叶鹿却更觉得像是悼词,悼念她的。 清机离开了,临走时还叹了一句,有杀破狼的地方就有鲜血。这话诚然不假,眼下人头就摆在这儿,不是鲜血是什么。 叶鹿站在那儿,将那人头又包在了黑布包里,转头看着走过来的申屠夷,她长舒口气,“接下来怎么办?” 眉目间异常冷峻,申屠夷自是不爽,“放心吧,我必会查出来,这大晋太子到底是何模样。” 微微噘嘴,叶鹿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一角,晃了晃,她几分可怜,“我倒是想对你说抱歉了,连累的你现在和大晋太子成仇了。” “你有很多时间报答,不用着急。”垂眸看着她,申屠夷淡淡道。 “怎么报答?给你做苦力?”她又没钱。 “除了做苦力,你还有其他报答的方式么?还有,那些黄金就别想要了。”申屠夷理所当然道。 “申屠夷,我下午就猜到你得找机会把属于我的黄金扣下,你还真是不负我所望。”寻着了机会,就要回去,鸡贼。 “除了那些黄金,你还有其他么?即便把你卖了,也卖不了多少钱。”申屠夷上下扫了她一眼,得出的结论就是不值钱。 “说什么呢?当时长夜山庄可是用上了一半的家财用来找我,我怎么就不值钱了?”不乐意听,她值钱的很。 “这么说,我现在用你和大晋太子谈价钱也行了?”提起钱,申屠夷的面貌可当真不一样。 “申屠夷,你真是丧心病狂。”抬腿踢他,申屠夷闪身躲过,叶鹿踢了个空。 不服气,继续踢,申屠夷直接抬腿绊她,叶鹿立即向旁边倾倒。 伸手,恍若拽一个物件似得那么简单,申屠夷轻易的将她拽了回来。 一头撞在他胸口,撞的叶鹿头疼。 咬紧牙根,叶鹿再次用力撞,撞的申屠夷胸膛发出砰地一声。 “哎呦!”叫的是叶鹿,这一撞,撞的好疼。 被撞的人稳如磐石,申屠夷看着那龇牙咧嘴的人,薄唇微抿。 “承不承认,你真的很蠢?”蠢到无人能及。 “疼死我了,臭石头。”抬手在他胸膛打了一拳,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硬邦邦,他毫无反应。 抓住她的手,修长的指包住她纤细的指,“你真的要挨罚了。” 他手很热,叶鹿另一手捂着自己的脑门儿,一边仰起脸看着他,却蓦地瞬间脸红。 “我的黄金都被你搜刮走了,你还想要什么?”她当真是身无长物,什么都没有。 看着她,申屠夷双眸幽深,那种颜色,让人不禁退缩。 微微眨眼,叶鹿此时也感觉到自己脸红了,而且在发热。 “那个、、、放开我。”挣了挣自己的手,不过却没挣开。 没放开,反而更抓紧,微微朝着自己的方向用力,叶鹿便再次撞到了他怀里。 旁边的桌子上摆了个人头,不过此时此刻,却好似已被遗忘。 叶鹿微微低头,看着他胸口的衣服,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蓦地,叶鹿只觉得鼻子一热,皱眉,“我好像流鼻血了。”说着,她抬起头,果然,鼻子流出两条红来。 申屠夷眸色一变,随即挑起她的下巴捏住她的鼻子,另一只手拽起一旁的毛巾,擦拭她流出来的鼻血。 仰头看着房顶,叶鹿一边叹气,“明明已经很久没流鼻血了,怎么又开始了?”真是够了,她有多少血也不够流的。 没有应答,申屠夷擦掉血,将毛巾扔到一边,眼角眉梢却都覆上了冷色。 许久后,血止住了,申屠夷松开手,“去睡吧。” 看着他,叶鹿缓缓点头,“好,晚安。”话落,她转身走回房间。 申屠夷站在原地很久,魁伟的身体被冷色与煞气包围,好似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翌日,叶鹿早早的便睁开了眼睛,不过却躺在床上没有起来。 昨天的一切重回脑海,她不禁叹口气,她还得没完没了的防御,以免自己的小命被夺走。 想起申屠夷,叶鹿不禁弯起红唇,不管怎样,他大概都会保护她吧。 最开始的时候,叶鹿根本没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人。现在,算是深切的认识了。 虽然说着要报酬,可是她为他做的那些,也根本不值一提吧。 若这些事就此平息,不知将来的路要怎么走?她真的给申屠夷做一辈子苦力? 微微噘嘴,他真的要她做苦力?昨晚他那眼神儿她可还记得,如同他那时脱光了衣服一般,‘淫荡’至极。 只不过,后来她就流鼻血了。她觉得自己流鼻血和他分不开关系,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却是不懂。 他是天煞孤星,想要靠近天煞孤星,真是不容易啊! 061、调戏 诚如叶鹿和申屠夷所预测的那般,那伙大晋人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太子’被杀,这事儿就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叹气,叶鹿无法想象,这大晋太子到底想干什么?不知道,他是否来了大晋。若是来了,不知躲在哪里,在暗处偷偷窥探。 而杀破狼,则没了影子,他没回紫极观,因为她根本没感受到杀破狼的气息。 申屠夷很显然也派人去搜查了,不过这是帝都,不是申屠四城,想要搜查还是有诸多不便。 但,他们的搜查暂时没什么结果,杀破狼不知踪影。 这厮在皇宫时跳出来,吓唬了叶鹿一番,这又忽然消失不见,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 申屠夷自是想亲自去找杀破狼,杀了一个太子,还是个假的,他极其不爽。 两大绝命,天煞孤星与杀破狼,若是针锋相对,不知谁赢谁输,申屠夷倒是真的想试试。 “你要是离开这儿,得带着我,你不在,我没安全感。”叶鹿略可怜的看着他,她是真的害怕。她想,除了申屠夷,没人会尽力的保护她。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扬眉,“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手无缚鸡之力,会添很多麻烦。” 噘嘴,“嫌我麻烦呀!那你说,怎么办?”反正她感觉在这儿也不安全。 “当真那么害怕么?会留下很多人手保护你。”眸色幽深,她的害怕程度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仍旧噘着嘴,叶鹿点点头,“嗯。”主要是没安全感,她会时时刻刻的都绷紧了神经。 “胆小鬼。”似无奈,申屠夷只得淡淡斥了一句。 “我承认我胆小,所以才需要你呀。”她要是刀枪不入,也就显不着申屠夷啥事儿了。 如此能诡辩,申屠夷也不再理会她,她害怕,他自是不能把她撇下。 看着他,叶鹿蓦地道:“你要是真的不方便带着我,不如把我藏在哪儿?诶,对了,你把我藏在朱大少爷那儿。他还是比较有安全感的,我能安心些。” 闻言,申屠夷微微眯起眸子,“朱北遇?不如把你托付给杨曳。” “桃花精?我不要。”杨曳没一点安全感。 看着她,申屠夷没什么表情,“你到底是害怕,还是借害怕之名徇私?” “徇私?徇个毛线!你要是觉得带着我不麻烦,那就带着我好了。反正杨曳那儿我不去,他满身桃花,我看着碍眼。”关键是看不顺眼杨曳。 申屠夷淡淡收回视线,叶鹿的眼睛与众不同,若是寻常女子,在杨曳和朱北遇两人中选一个,那肯定会选杨曳。 “也不是不可,不过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再说,太子正打算拉拢朱北遇,他正躲着呢。 “我知道,这帝都不比别处,眼线众多,小心为上。”她很明白。 起身,申屠夷离开房间,叶鹿转而趴在桌子上,捉摸着当下的情况。 保护自己的命是头等大事,不过她身上已纹刺了符文,即便不幸被抓,倒是也能拖一段时间。 希望申屠夷的动作能更快,赶在她不被抓之前,把所有想要她命的人都解决了。 当然了,当先要解决的就是杀破狼,他比大晋太子还要恐怖。 傍晚时分,一行人快速的离开了紫极观,没有惊动任何人。 叶鹿裹着一身黑色披风,兜帽扣在头上,将她整个人掩藏在里面。 护送着她,快速转移至城内,朝着驿馆而去。 各地城主来到帝都,大多住在驿馆之中。每个城主暂居的驿馆都是单独辟出来的,十分清净。 这么一比,叶鹿就更觉得这皇帝老子过分了。给这些城主都舍得辟出条件这么好的驿馆来,却让申屠夷住在道观里。 朱北遇所住的驿馆,叶鹿觉得自己即便眼盲,顺着那股正气,她也绝对能摸过去。 他身上的正气太浓厚,这帝都龙气汇聚之地,都遮掩不住。 朱家的人,实在是太奇特了。 灯火幽幽,申屠夷带着叶鹿快速走进驿馆,恍若一阵风似得,便消失在了院子当中。 院子当中的守卫好似并没有看到有人经过,一动不动,守卫于此。 清幽别致的房子建在水上,其实这水也是圈起来的,只不过把房子建在这上面,着实是新奇。 回廊小桥连接各处,这里实在美得很。 兜帽下,叶鹿走在小桥上,一边往那还有鱼儿游动的水里看,一边冷哼不止,“这地方这么好,却不让你来住。我真想扎个稻草人,扎死那老东西算了。” 申屠夷走在她前面,却没有回应她的话。 面色冷峻,漆黑的眼眸诸多冷漠,但却好似有什么东西被那冷漠盖住了,压抑着不让它喷发出来。 转了个圈,到了一间房门推开的房间,申屠夷走进去,看到的便是起身迎过来的朱北遇。 “申屠城主。”朱北遇好得很,哪有生病的样子。 “今日里,是想将一个麻烦放在你这里。待我办完了事,便将她带走。”申屠夷开门见山。 “你才是麻烦呢。”走进来,叶鹿把兜帽掀掉,一边不满道。 朱北遇看向叶鹿,随即点头,“申屠城主放心便是,我正好闭门不出,也不接待客人,很安全。”叶鹿本身的确有麻烦,申屠夷说她是麻烦,也不为过。 “如此多谢了。你在这儿呆着吧,老实点儿。”转头看向叶鹿,申屠夷面无表情,可是那语气却是几分慑人,更像是在警告。 叶鹿仰脸儿看着他,轻轻地撇嘴,“我知道,我肯定老实,不动别人一分一毫。”这样的保证,她说的异常清晰,生怕申屠夷听不见。 似乎满意了,申屠夷看了一眼朱北遇,随后便大步离开。那魁伟的背影煞气满盈,但又安全感满满。 看着他消失,叶鹿叹口气,转头看着朱北遇,眉眼弯弯,“要麻烦朱大少爷了。其实申屠夷说的没错,我还真是麻烦。来到了帝都,还不消停。”说着,她走到内室,席地而坐。 朱北遇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将旁边的小几拖过来,给她倒了一杯茶。 “有些人有心要找你麻烦,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有的时候,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比如他眼下就是这种情况。 “你说的也是你自己吧!你们铁朱二城兵力强啊,在我看来,申屠夷的黑甲兵已经很厉害了。不过和你们铁朱二城的相比,还是有些逊色。”再说,朱家在开国时那可是功勋,能把他们拉拢到自己的阵营,如虎添翼。 “你知道的还很多。当下的确如此,不怕自己张扬,就怕有人惦记。”朱北遇坦然,就是这么回事儿。 “那你就打算一直躲在这儿?”他称病不见客,不代表太子龙昭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未尝不可。这寿宴已结束,我也没留在这儿的必要了。听说寿宴上还出了人命,真是千古奇闻。”宫里的事儿,已传到了各处。 “没错,我昨天就在宫里,亲眼看到一个宫女自杀。”叶鹿拿起茶杯喝茶,一边懒洋洋道。 “自杀?不是说有人故意在昨天杀人,是为了给皇上难堪么?”朱北遇倒是意外了。 “谁这么说的?明明自杀,那小宫女临死前我还见着她了。满面刑杀之相,她把自己杀了。”说出这种话的人,显然别有用心啊。 “这就奇怪了,她为何在昨天自杀?”朱北遇难以理解,他可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儿。 “谁知道。”叶鹿摇头,她也不知道。若是之前她能摸一摸那小宫女的手,或许就能知道了。 “这帝都总是有各种奇怪的事儿发生,初来乍到者,无不惊奇。”朱北遇几不可微的摇头,边叹道。 “你还不如说这里是脏祟聚集地。”繁华又邪祟。 朱北遇笑,爽朗坦荡,为叶鹿添上茶,继续谈笑风生。 “你住的这地方真是不错,申屠夷就可怜了,好不容易回了帝都,居然被赶到了道观里。你说还有没有天理了?”看向外面,回廊清水,美不胜收。 “没什么可羡慕的,只要申屠城主喜欢,他在申屠城建个皇宫出来也轻而易举。”朱北遇缓缓摇头,这帝都便是再富丽堂皇,他们也看不上眼。 “朱大少爷,我就喜欢你的坦诚。和你说话一点儿不费劲,完全不用费心思的去猜。”举起茶杯,叶鹿以茶代酒。 朱北遇也拿起杯,与她碰了下,“同勉。” 天色彻底暗下来,这驿馆灯火明亮,依稀的还能听到隔壁的喧闹声。 和隔壁比起来,朱北遇这里就要安静多了,这也正是叶鹿所喜欢的。 晚膳很是丰盛,不过叶鹿不敢吃肉,看的朱北遇甚是稀奇。 他见过叶鹿吃饭,专门挑拣肉食,而且还会和申屠夷争抢,丝毫不惧。 如今避肉而改吃素,着实新奇。 “朱大少爷也觉得好奇了?没办法,我也不想吃草的,我是食肉动物。奈何,最近不得不吃草。”她满眼生无可恋,这些肉摆在眼前又不能吃,这种心情是没人能理解的。 朱北遇看着她,还是有疑惑的,不过他最后什么都没问,反而动手将桌子上的肉菜都撤了。 叶鹿眯起眼睛笑,“朱大少爷,你当真是君子。如若此时坐在我面前的是申屠夷,他定然会专门吃肉来气我。”人比人,气死人。 “申屠城主与你玩闹罢了。”朱北遇几不可微的摇头,申屠夷还有如此幼稚的时候。 “玩闹?和他玩闹会出人命的。”和天煞孤星玩闹,占不到便宜。 “天煞孤星,即便申屠城主是天煞孤星,也不可否认他的才能。不过,皇上似乎并看不到,只是担心他会伤害自己。”说起来,朱北遇倒是也不禁鄙视。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明明父子是排在前面的,不过他看到的只是淡如水。 “不用申屠夷伤害,这皇帝老子再纵欲无度,离死不远了。”她也不怕被听到,直言。 “在我面前,你可以随便说。若是到了外面,可要慎言。”朱北遇笑着警告她。 “我知道。”眉眼弯弯,叶鹿咬着筷子,和朱北遇说话就是轻松。 蓦地,就在此时,朱北遇忽然敛起笑意,微微抬眼看向房顶。 叶鹿也不禁紧张起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房顶,一些细微的声音进入了耳朵里。 她立即往朱北遇身边挪,连喘气儿都不敢大声。 “呆在这儿。”看了一眼明显慌张的叶鹿,朱北遇随即起身,快速的掠出了房间。 剩下自己一人,叶鹿转动眸子四处观瞧,以防有人忽然出现或是再放什么迷烟。她领教过多次,现在只要想起,就不禁感到心慌。 就在这时,房顶上响起砰地一声,震得好似房子都要塌了。 叶鹿瞪大眼睛盯着,不过下一刻却没了声音。 眼角余光一闪,扭头看向门口,朱北遇回来了,而且还拖着一个黑衣人。 不禁唏嘘出声,叶鹿站起身,“太夸张了,这么轻松就抓住了。”若是这般,她雇佣朱北遇做保镖好了,谁也抓不住她。 “三脚猫的功夫,不过两招便擒住了。”朱北遇不敢夸自己功夫高,而是对手太弱。 看着那已晕过去的黑衣人,叶鹿微微眯起眼睛,“这不是大晋人。” “大晋?不是,这是太子的人。”朱北遇摇头,“来到帝都这几日,已抓住数个了。” “他还真是不死心,你称病,他就派人来打探。只不过,派个这么弱的来,着实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你说的是谁?”叶鹿这句话,把他也骂了。 转了转眼睛,叶鹿耸耸肩,“比喻错误,抱歉。” 朱北遇不计较,再次看向手里的黑衣人,“大概夜半时分还会有这种人冒出来,你别害怕,都是小毛贼而已。” “好。”点点头,叶鹿也算先吃了定心丸了。 不过片刻,朱北遇的手下过来将黑衣人处理了,跟着他这样的主子,他们根本不用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保护,甚至害怕他会被人杀害。 休息,朱北遇就在隔壁的房间。这驿馆的风格别致,睡榻距离地板不过半米高,躺在上面,和直接躺在地上没什么区别。 有朱北遇的正气震场,叶鹿倒是安心些,尤其这里经常有太子的人走动,若敢随意来去,怕是会碰上。 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叶鹿便犯了迷糊。 依稀的,她好似听到外面的水在响,就好像被搅动了起来,发出阵阵响声。甚至,叶鹿都感觉到了那水纹涟漪,荡漾出去,又折回来,好看的紧。 水声越来越大,那水下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翻覆。 蓦地,一只苍白的手从水下钻出来,冰冷无温,直接扼住了叶鹿的喉咙。 她随即喘不上气,心跳加速,恍似要蹦出来了一般。 那只手越收越紧,叶鹿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爆炸了。 温热覆盖在额头,叶鹿刷的睁开眼睛,灯火幽暗之中,一个人就蹲在她床边。 原来她在做梦,吓死她了。全身都是冷汗,刚刚的梦真实的很,直至现在叶鹿都觉得自己胸肺疼的要命。 “做恶梦了?”熟悉的声音响起,叶鹿抓住覆盖在额头的手,闭上眼睛长长的吸口气。 任她抓着自己的手,申屠夷看着她,眸色幽深不见底。 “几乎将帝都翻过来了,但是并没有找到他。大概,他已经离开帝都了。”低声说着,在这夜里,他的声音很好听。 不语,叶鹿抓着他的手,还是冷汗淋漓。 “宫中之事或许是个预兆,若是不想蹚浑水,就要尽快离开。明日,便启程。”申屠夷又道。 “什么预兆?”终于忍不住开口,叶鹿声音沙哑。 “夺权。”很简单,那便是太子和五王的争斗。还有许多皇子或许都会参与,但是他不想被卷进去。 “好。”真是麻烦不断,这帝都的水更深,还是申屠四城更简单些。 “睡吧。”说着,申屠夷欲挣出自己的手。 叶鹿反而更抓紧,“别走。” “你打算做什么?”看着她,申屠夷低声道。 “只想让你留在这儿,不想做什么。”噘嘴,叶鹿用他的手背擦自己鼻子上的汗珠,刚刚做恶梦,她真的很害怕。 即便朱北遇正气浩荡,似乎也镇压不住她的恶梦。她的恐惧与日俱增,不知何时,她兴许就会崩溃。 脖子上悬了一把刀的感觉,无人能知。 “陪你过夜?你知道你需要拿出多少钱来,才能‘买’我这一夜么?”申屠夷的语气很平静,没什么情绪,可是听起来却不禁让人发笑。 “那时拿你和南风馆的男妓比较,你还不乐意,现在反倒要卖自己。”趁着幽暗的光线,叶鹿不眨眼的盯着他的脸,那般冷峻无情,可是却怎么看都顺眼,载满了安全感。 “以前有一个人,她意欲调戏我,然后她就死了。”收紧手,申屠夷亦看着她,淡淡道。 “噗!申屠夷,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忍俊不禁,叶鹿眉眼弯弯,刚刚的恐惧烟消云散。 062、步步危机,斗嘴 “不好笑?我说笑话时,你不配合大笑,你知道是多大的罪过么?”他如此说,而且很让人信服,在申屠四城,即便他指鹿为马,也没人能反驳。 “吓死我了,你要定我什么罪过呀?”叶鹿满不在乎,从认识他开始,他就用这种话吓唬她,她现在已经免疫了。 “罚你今晚在地上睡。”申屠夷松开她的手,随后站起身,示意她滚下去。 眨眨眼,叶鹿躺在那儿看着他,“你来真的?喂,我是女人,干嘛睡地上?” “我是城主。”很简单,他是城主,他必须睡床。 “不要,我睡床。”全身用力的躺在床上,叶鹿坚决不让。 她不让,不代表申屠夷没法子把她弄下去。 倾身,他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一手掀开被子抓住她的两个脚踝,提,恍若要被送屠宰场的猪一样,就那般提了起来。 “申屠夷,你这个冷血怪物!放开我,我要床。”嘶声抗议,手脚被制,她根本动弹不得。 申屠夷恍若未闻,提着她,一直将她转移至地板上,松手,她啪嗒掉了下去。 转手将床上的被子扔下来给她,“赏给你了。”很是大方。 翻身坐起来,叶鹿极其无言,“申屠夷,你真是我见过的极品中的极品。” 不理会她,申屠夷翻身躺下,看起来极其舒服。 诅咒,叶鹿不眨眼的瞪着他,不过他毫无所觉,更好像已进入了深眠之中。 噘嘴,将被子盖在身上,叶鹿躺下。身下就是地板,尽管不是硬邦邦的,可是她实在心气不顺。 极品,冷血,刻薄,自私。 任何词语放在他身上都不过分,因为他实在太过分了。 故意冷哼,在寂静的室内听起来很响亮。不过申屠夷毫无所觉,看起来似乎真的睡着了。 看来这厮是真的累了,在整个帝都折腾了大半晌,想来不轻松。 算了,看在他是帮她忙碌的份儿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一张床而已,让给他了。 为自己海一般壮阔的心胸鼓掌,叶鹿弯起红唇,闭上眼睛。 有申屠夷在,她真的心里比较踏实,即便是恶梦,她似乎也不怕了。 翌日,叶鹿是被说话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发觉身上好沉。 撑着身子坐起来,叶鹿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盖了两床被子,怪不得这么沉。 钻出来,她几步走到门口,拉开门,看到的便是申屠夷和朱北遇。 俩人站在小桥上,临水而立,恍若一幅画。 听到了声音,俩人看过来,视线一致,却各有不同。 “早。”挥挥手,叶鹿走出来,扶着对面的栏杆往下看,清水倒映出来的就是一颗长发乱糟糟的脑袋。 “哎呀,形象真糟糕。”长叹一句,她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照着水面,把下面的鱼儿都吓跑了。 朱北遇笑,在他看来,如此不拘小节的女子也是少有。 而申屠夷的脸色则不怎么满意,看着叶鹿,似乎能挑出无数的毛病来。 “不是说咱们今天要离开帝都么?何时启程?”弄完了头发,叶鹿再次看过去,瞧见的便是申屠夷不满的眼神儿。 噘嘴,叶鹿横了他一眼,把床抢走了睡了一夜他还不满意? “马上启程。”朱北遇回答,他也是要走的。 “要走尽快,鉴于我昨晚做的梦,不是很吉利。”叶鹿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她并非胡说八道。 朱北遇看了一眼申屠夷,“如何不吉利?”毕竟昨晚朱北遇听到的都是他们俩人说话的声音,似乎他们并没有睡多久。 “反正就是不吉利。”那朝着她伸过来的手越来越紧,并非只是一场梦而已。 申屠夷看着她,眸色幽深,更像是要透过她的脸,看到她的心底。 就在此时,朱北遇的护卫快速从外跑进来,“少爷,驿馆被包围了。” 叶鹿心头咯噔一声,睁大眼睛看着申屠夷。 她这嘴莫不是真的开光了?刚刚说完不吉利,这就忽然出事了。 朱北遇皱眉,“谁?”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包围驿馆。 “说是奉太子之命,调查宫女被杀一案。”护卫显然也觉得荒唐,宫女被杀,怎么也调查不到这里。 “宫女被杀?那日我根本就没进宫,此事与我有何干系?”朱北遇微怒,随即便与护卫大步离开,他倒是想看看,这龙昭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这边,叶鹿快速的跑到申屠夷身边,“都怨我的嘴,说什么来什么。” “即便你不说,该来的还是要来。”垂眸扫了她一眼,申屠夷面色冷峻。 这帝都不是他们任何人的驻地,他们都属外来客,若真的有情况发生,很难施展的开。 就在这时,身着银色盔甲的兵士冲进来,叶鹿站在申屠夷身后,这群人她认识啊,这是太子龙昭的兵。 那时在辽城,她作为‘证人’上公堂指控林长博的时候,就有许多穿着这种银色盔甲的兵士。 他们冲进来,将站在小桥上的申屠夷和叶鹿围住,另一拨人开始四处搜查。 叶鹿小脸儿紧绷,“是不是冲着你来的?知道你不在紫极观在朱北遇这儿,就借着调查宫女被杀来抓你的。”显然龙昭和申屠夷有仇,虽然是兄弟,但实际上与仇人无异。 申屠夷双手负后,看起来这些冲进来的兵士都没有入他的眼。 “不知申屠城主在此,得罪了。卑职奉殿下之命调查宫女被杀一案,不得已要全城搜索,有身份不明之人亦要带走询问。卑职不敢询问申屠城主,不过这女子身份存疑,卑职要将她带走审问。”一头领模样的兵士走上小桥,在两三米之外站定,指明要叶鹿。 躲在申屠夷身后,叶鹿不禁拧起眉头,要把她带走? “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这女人是我带来的,从始至终与我在一起,你想审问什么?”煞气磅礴,申屠夷的气势,无人能够模仿,那是与生俱来的。 那银甲头领略迟疑,随后道:“卑职得罪了。”话落,他直奔申屠夷而来,居然来强的。 叶鹿实在不懂,申屠夷这模样居然都没能吓退他,还执着的要抓她审问,到底什么意思。 申屠夷哪容他们放肆,随着那银甲头领过来,他随即一脚出去,银甲头领翻过小桥,落在了水里。 就在此时,身后的叶鹿发出大叫。回头,只见一银甲兵抓着叶鹿的左肩正在往后拖。 抓住叶鹿的手,将她重新掌控在手中,拽,她立即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嘶啦一声,那银甲兵抓住的地方布料破开,叶鹿重回申屠夷怀中,左肩头的衣服却被撕掉了。 她曾纹刺的符文露出来,异常清晰。 拧着身子将左肩头藏在申屠夷的臂弯里,叶鹿扭头瞅着那些小兵,“朗朗乾坤,你们还打算扒了我的衣服不成?” “马上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申屠夷面色冷硬,眉目间煞气流窜,他的确要被这群银甲兵惹毛了。 “撤。”那掉进水里的银甲头领爬出来,一边下令。 将这里围起来的银甲兵快速撤退,这里眨眼间恢复了宁静。 叶鹿紧紧皱着眉头,“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你都说了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居然还要来强的。”不过想想,这里也的确是帝都,城主的话不好使。 申屠夷眉峰微蹙,垂眸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朱北遇从外面回来了,他脸色也很不好,“还在外面围着呢,我们怕是出不去了。不止我们这个驿馆,四周的驿馆遭遇相同。”各地城主都在这里,不得不让他们想到些别的可能。 叶鹿看着他们俩,“这太子到底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想抓住你们,然后咔嚓了吧。再把各城收入自己囊中?” “哪有那么容易,各城都有兵马,岂容他乱来?”朱北遇摇头,不说别城,他们铁朱二城目前的城主是他爷爷。即便是抓了他要挟,他爷爷也不会就范。 “那调查一个宫女被杀,也不用把你们这些城主都囚禁起来,再说那个宫女本来就是自杀。”叶鹿觉得那就说不通了。 三人不语,本来还想启程离开帝都,眼下是甭想走了。 “朱少爷,咱们单独说几句。”话落,申屠夷举步离开。 朱北遇随后跟上,这俩人眨眼间就消失了。 叶鹿站在小桥上,左肩头凉飕飕,不知这俩人要单独说些什么,居然不让她听。 反手摸了摸露出来的肩膀,叶鹿忽的一诧,这帮人该不会真的是冲她来的吧。 顶着申屠夷那天煞孤星的威力也要抓她,抓住她的时候故意抓住这一侧肩膀,后来又扯坏了衣服。尽管一切看似是意外,可是,又不像意外。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或许是知道她后背上有什么,所以才扯坏了衣服。如此说来,哎呀,清机可能有危险。 跳脚,叶鹿跑下小桥,正好申屠夷和朱北遇回来了,她立即跳到他身边,仰脸儿看着他,“我觉得清机小老头可能有危险?怎么办?咱们能不能逃出去?”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面色无波,“出不去。不过,清机你就不用担心了,他进宫了,为那宫女超度。” “那就好,若因为我连累了他,那我就太过意不去了。”叶鹿长叹口气,但凡帮了她的人好像都倒霉,她现在是倒霉体质,不能沾。 “上次你因此而担心,得来的结果就是被骗。以后,这种好心还是留着吧。”申屠夷淡淡泼凉水。 叶鹿噘嘴,“被那个杀破狼骗,是因为我看不透他。但清机是不一样的,他师父是许老头,而许老头我又认识。要说他们俩是坏人,我是不相信的。”许老头很早之前就知道她是九命人,若他真想做什么,早就动手了,哪会告诉她躲在天煞孤星身边安全。 他们二人说的是什么,朱北遇并不清楚,不过看起来叶鹿是差不多已经知道刚刚那伙人有一大半的目的是她。 “申屠城主还说你一时未必会想清楚太子的目的,现在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叶鹿也没有申屠夷说的那么迟钝。 闻言,叶鹿仰脸儿看着申屠夷,“你还真以为我的脑子里都是浆糊呀!” “没错。”垂眸看着她,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可见申屠夷就是这般认为的。 无语,叶鹿翻了翻眼皮,“眼下怎么办?”逃也逃不出去,太子到底怎么回事儿也未知。 来抓她,肯定是有人授予,毕竟太子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虽然那时在辽城见过,可她那时是不足轻重的小人物,他大概早把她给忘了。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大概和大晋太子勾结上了。大晋太子兴许是给了他什么好处,但是条件便是抓她。 兴许也不是抓她,而是锁定她在哪儿,又要探查清楚她身上纹刺的符文。 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让叶鹿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有一个人,千方百计的要抓她,不惜想出各种阴谋来,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她何其有幸,居然就是那个被抓的人。 “别担心,把我们困住,他也别想安然。”申屠夷自是不担忧,他单单困住一城之主也没什么用。 “没错,即便他用上所有的力量,也困不住我们三天。三天之后,他该自食苦果了。”朱北遇亦是不忧心,只不过想到龙昭和大晋太子有勾结,并且要找叶鹿的麻烦,这就让人无法控制了。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们最多会被困上三天而已?”但愿这三天内别发生什么。 “若是皇上不想齐国内乱,他断然会插手。”朱北遇觉得,这些事情还是有蹊跷。 “这么一来,得利的是谁就未知了。”从那个宫女死亡到现在,一切似乎都蒙上了谜团。 “首先,你们要知道,那个宫女是自杀。”叶鹿郑重的告知他们俩,宫女并非被他人所杀,而是自杀。 而现在龙昭以调查此事为借口,将所有的城主都困在了驿馆里。所以总的来说,所有事情的起端就是那个宫女。 俩人不语,在想什么,叶鹿并不知道。 既然出不去,几人也便重新安歇了下来,饭菜依旧丰盛,除却不能出驿馆,一切照旧。 叶鹿的衣服破了,又没有带其他的衣服来,她便将披风裹在身上。 千辛万苦的,就为了看她肩膀一眼,也着实够艰苦的。 朱北遇安然的去午睡,叶鹿坐在地板上,背后倚靠着床头,一边摆弄自己的手指。 申屠夷则坐在床上,就在叶鹿身边,垂眸看着她摆弄自己的手指,一切安静的好似午夜。 蓦地,申屠夷转眼看向门口,不消片刻,一个白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四处查看了一遍,没有其他人等,他随即放松了身体,随后便走了进来。 “看你们都在,我就安心了。一觉醒来,居然连驿馆都出不去,还以为我在帝都犯了什么事儿呢。”杨曳瞧见申屠夷,自是放心,他的邻居都在这儿,那么就说明不是他的问题了。 申屠夷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并未理会。 叶鹿放下手指,然后抬头看向他,“眉眼间*充盈,眼球颜色暗淡,腰臀略无力。杨城主,你这是纵欲过度的表现,我好心劝告,悠着点儿。” 杨曳一愣,随后挺直腰背,“这几天确实过于欢乐,叶姑娘,你的眼睛还有别的用处么?”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笑眯眯的看着他,她那模样煞是甜美。 “你这般热情,我若拒绝实在难堪,我这辈子最不能拒绝的就是美女了。”走过来,杨曳撩袍在叶鹿对面坐下,还当真打算跟她掰扯掰扯。 叶鹿上下审视他一番,随后道:“我以前就说过,杨城主是命里桃花无尽之相,这辈子桃花无尽头,有你享受的。桃花固然好,但太多了你又不知克制,那么结果往往就是纵欲过度甚至精尽人亡。若是能避开一些,那也极好,杨城主应该学会清心寡欲。譬如我身边的这位,你可以向他学习。”抬手示意身边的申屠夷,他是清心寡欲的典范。 杨曳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申屠夷,又看向叶鹿,“有姑娘你在身边,申屠城主还能清心寡欲?若是真的我定然佩服,若是假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申屠夷有病。 申屠夷看过来,眸色冷峻,煞是迫人。 不过杨曳满不在乎,依旧笑的桃花灿烂。 叶鹿缓缓眯起眼睛,“申屠城主禁欲,别说是我了,便是你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杨城主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申屠夷盯着叶鹿的脑瓜顶,眸色更冷。 杨曳拢了拢衣襟,“我呢,一控制不住自己,二不想控制。不知叶姑娘还有什么法子?” “也不是没有啊,杨城主可以改下名字。其实不看你的人,看你的名字就知道你桃花很旺了。不如,你把曳字改成委,以五行的力量压制女色,定有效,桃花立减一半。”叶鹿洋洋洒洒的说着,听起来很是有理。 杨曳看着她,无声的重复了一下那个委字,他忽然发觉不对劲儿。 “叶姑娘,你这不只是骂人,还是诅咒啊!”诅咒他不举。 “我可是好心,你若不信,那我也没法子。年纪轻轻,便精血匮乏,很难长命。”叶鹿耸耸肩,她可不承认她是在诅咒他。 “申屠城主,你这算命先生实在诡诈,我若真听了她的,估摸着我得断子绝孙。”杨曳连连摇头,叶鹿对他不爽,其实他一直挺好奇的。不过眼下,他差不多是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一是她知道他桃花多,二是她身边有申屠夷这么个禁欲狂。有些女人,就喜欢申屠夷这种冰山,而很显眼叶鹿就是。 “但她至少有一半说的是对的,再这般下去,你定然活不过四十。”申屠夷看着他,毫无感情淡淡道。 “人不风流枉少年。”杨曳不甚在意,他改不了,也不想改。 叶鹿翻着眼皮哼了哼,她就看不上他那桃花精的样子,恍似天下的女人都会奔上他的床。 “眼下这情况看起来有点严重,一个宫女,死就死了。如今闹这么大,也不知龙昭到底想做什么。若他真的想拉拢我们,用这招着实够蠢。”说起了正事儿,杨曳看起来却很是不同。即便他桃花再旺,他也仍旧是一城之主。 “有人正会利用他的蠢,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申屠夷声线无温。 “谁?你说五王。”杨曳想了想,“五王即便再糊涂,也不会做的这般明显。” 申屠夷没有再言语,他说的是谁叶鹿却想明白了。 他说的是大晋太子,这大晋太子利用的就是龙昭的蠢和张狂。他并不想要别的利益,只是一个不足轻重的她。在龙昭看来,这买卖似乎很划算。但他却不知,她对大晋太子来说,那就是命。 若是这龙昭能够再仔细的调查一下的话,兴许就会发现大晋太子的秘密。若是他能把她抓住用来要挟大晋太子,估计会得到更多。 不过很显然,龙昭并没有这个头脑。 “帝都的权利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像今天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依我看,这龙昭的太子之位大概是不保了。先不管别人,待我出去了,定然参他一本。若是皇上置之不理,今年的税我怕是收不上来了,没准儿粮食欠收,我还得向他老人家讨要点儿。”杨曳坐在那儿姿态风流,但却字字珠玑,而且一副没人能耐他何的模样。 “不止你,大概朱老城主也会这么做。”申屠夷不可谓是加油打气,告诉杨曳放心大胆的做,还有朱老爷子和他并肩作战呢。 “那就更好了,本人以朱老爷子马首是瞻也未尝不可。”杨曳笑,可谓千树万树梨花开。 叶鹿听着他们俩说,下一刻默默转头看向申屠夷,“你呢?”就不参一本?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扬眉,“我很穷。” 叶鹿无言,也不弄个像样点儿的理由。他那城主府比宫殿还奢华,说自己穷谁信? 不过,即便他说自己穷,皇帝老子怕是也不会找他麻烦。他是天煞孤星,老皇帝躲都来不及呢。 “申屠城主本身便是福星,我可是羡慕的紧。”想躲避麻烦也很简单,把自己天煞孤星的本性亮出来就可以了。 “杨城主也不是不可以啊,有这般相貌,无往不利。”叶鹿看着他,她这话不乏羡慕嫉妒。一个男人,比女人都要漂亮。 “先不说别人,单单是叶姑娘你就不将我这相貌放在眼里,我自信心已大受伤害。”杨曳的话说的跟真的似的。 叶鹿扯着唇角呵呵了两声,他会自信心受伤害,纯属扯淡。 “既然叶姑娘如此不屑,你不如和我说说,我与申屠城主相比,到底谁更胜一筹?”杨曳笑看着叶鹿,她的不屑和鄙视可是从骨子里流出来的。即便他再不在意,可是看见了仍旧想问问。 扭头看了一眼申屠夷,叶鹿站起身,裹着披风,她看起来很是娇小。不过,那意欲将两位城主品评一番的姿态却是高昂。 “杨城主既然想听,那么我便来说说,毕竟这世上有句话叫做,不见棺材不掉泪。”开场白,叶鹿说的很是具有攻击性。 杨曳看向申屠夷,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申屠城主,这话大概是说给你听得。” 申屠夷面无表情,“说给你听的。” 叶鹿不理会他们俩,“男人,雄性,无论是人类还是在动物界,都以力量为显著特点。杨城主可以与申屠城主比一下,谁看起来更有力量。” 杨曳缓缓点头,看起来似乎觉得叶鹿说的很有道理。 “其次,那便就是财富了。杨城的确富饶,但是和申屠四城相比,的确是差了些,杨城主要客观。”叶鹿缓缓道。 杨曳再次点头,这他也承认。 “之后,那就是外形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毕竟个人癖好不同。”在外貌上,叶鹿的确无法攻击杨曳。 杨曳笑,“那为什么女人都向我投怀送抱,申屠城主却至今不曾拥抱过一个?” 叶鹿也笑,“因为那些女人瞎呗!” 薄唇微抿,申屠夷看了一眼叶鹿,“一语中的。” 杨曳边笑边摇头,“看吧,和女人没办法讲道理,她们总是最有理的。” “辩驳不过,就人身攻击,杨城主也不见得多有风度。不如你直接甘拜下风,我肯定赞扬你。”叶鹿挑着眉尾,她的确是最占理的。 “好好好,我甘拜下风,叶姑娘你铁齿铜牙,甘拜下风。”杨曳被攻击的哑口无言,在任何女人那里,他可都不曾吃过这种亏。 拢着披风坐下,叶鹿自是得意,她的嘴可是天长日久了练出来的,她就指着自己的嘴吃饭呢。 若是辩论上一番就被堵得哑口无言,她早就饿死了。 “如此热闹,看来被囚禁,也没有影响心情。”门口,朱北遇走进来,这房间里立即被正气包围。 天煞孤星,桃花精,他们身上的气息似乎也浅淡了不少。 “朱大少爷,快来看看什么叫做铁齿铜牙。”他被攻击的体无完肤。 朱北遇满目笑意,“叶姑娘的确言语有些夸张,但又大部分属实。” “朱大少爷,你也被传染了。”无人帮忙,杨曳颇为自怜。 叶鹿红唇弯弯,“朱大少爷自有一双明目,可不是能被他人三言两语拉下水的。” “这种奉承话,我什么时候能听到?”杨曳看着她,也算看出来了,除了他之外,她对谁都挺友好的。 “杨城主若是改了名字,说不定能听到。”她着实中意自己取得名字,和杨曳的姓相得益彰。 “那算了,这奉承话我不听便是。”杨曳立即摇头,他坚决不改名字。 “你们的官司哪个清官也断不了,不如你们押后再论。眼下被困在这儿,不知哪位在外的人马可以自如活动的?咱们想办法联系上,尽快的向皇上递个折子。不管如何,将各地城主当做犯人一般困住,实在过分。”既然大家都坐到了一起,朱北遇觉得商量商量也无可厚非。 “咱们不动自有人动,朱大少爷别急。”杨曳很是恣意,他不急。 叶鹿扭头看向申屠夷,其实她才是着急的那个。 今天银甲兵来了,很清楚她就在这儿。 申屠夷落在身旁的手动了动,随后道:“杨曳,将叶鹿带到你那里。” “嗯?为何?”杨曳不解。 叶鹿微微皱眉,尽管她不想去,但很显然,杨曳那里比这儿要安全些。 “因为你那里女人多。”很简单,杨曳走到哪儿都有女人无数,将叶鹿藏在他那里,是较为安全的做法。 “这个理由就更奇怪了。”杨曳还是不理解。 从刚刚他们俩一番唇枪舌战就看得出来,他和叶鹿八字不合五行不睦。 “你若能将她完好无损的带出帝都,你杨城内的沈氏商行我不收回,送给你了。”看着他,申屠夷淡淡道。 “真的?”一听这话,杨曳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叶鹿看他那见钱眼开的样子,不禁皱眉,他和申屠夷某些方面还真是一路人。 “没错。”申屠夷一字千金。 “好,咱们现在就立个字据。即便我受伤流血,也定然把她带出帝都。”拍板,杨曳同意了。 “有朱大少爷做见证人,字据就免了。”申屠夷看了一眼朱北遇,他人品正值,正适合做见证人。 “成,朱大少爷,你刚刚可都听清楚了。”杨曳立即点头,这个他同意。 朱北遇看了一眼叶鹿,随后颌首应下这见证人,“好。” 叶鹿缓缓舒一口气,希望她能混出帝都,躲开大晋太子的眼线。 063、幻觉 趁着夜色,叶鹿随着杨曳回到了他暂居的驿馆。 对于杨曳来说,叶鹿现在是他即将得来一大笔财富的重要媒介,他不止要把她带出帝都,还要保护好她。 “叶姑娘看起来并不是很想随着我走,不过眼下情况就是如此,也容不得叶姑娘挑剔了,见谅吧。”带着叶鹿进了驿馆,杨曳笑道。 叶鹿拢着身上的披风,扯着唇角笑笑,“杨城主此言差矣,你能帮忙,我已经很感谢了。而且,杨城主也无需客气,毕竟咱们二人并非挚友。”很简单,叶鹿连装样子都不想装。 杨曳真真是无言以对,这般对待自己的女人,叶鹿绝对是第一个。 无论用什么言语,在她这里都讨不到好处,他似乎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魅力下降。 看杨曳的表情,叶鹿红唇弯弯,无端的心里舒坦很多。 “杨城主的驿馆也不错,我看啊,你们所有的客人住的地方都不错,唯独申屠夷。”他就得住在道观里,越想她就越觉得气。 “叶姑娘即便心里不平,也没处说理。毕竟,有些人怕死。”杨曳也是用这种语气,说起皇帝老子,他和朱北遇申屠夷三人简直同气连枝。 看了杨曳一眼,叶鹿笑,“杨城主不怕死我倒是挺意外的。” “诶,叶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也是怕死的。只不过,杨城与申屠四城是邻居,即便我躲着不见,那也是邻居。作为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躲着更是难看。还不如坦然相交,我付出真心,就算申屠城主将我的真心视为一捧沙土,我也不在意,毕竟我做到了问心无愧。”慷慨陈词,竟然有几分感人。 叶鹿耸了耸肩膀,杨曳说的她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这风格清丽的小楼里脂粉味浓厚,叶鹿用鼻子就知道,这里还有多个女人。 杨曳亲自将叶鹿送到了他居住的卧室,毕竟还是这个房间安全些,一般人不会随意的闯进来。 走进房间,叶鹿环视一圈,还是满意的,除却那无处不在的脂粉味儿。 “叶姑娘先休息吧,只要不出这小楼,大概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儿。”杨曳双臂环胸,他始终笑容满面,在叶鹿看来,他头顶有一株桃花,正在盛开。 “好,杨城主您去忙吧。不过还是要记得我的话,悠着点儿。”红唇弯弯,叶鹿这劝告更像是挖苦。 不过杨曳却笑容依旧,看起来,他倒是有一颗钢铁般的心脏。 那时叶鹿说他没有风度,其实此时看着他,却不免风度满满。 将她安排在这卧室里,杨曳便离开了。 门窗紧闭,叶鹿先检查了一番,这才安心休息下。灯火幽幽,并不明亮,这样正好,免得外面看到房间里的倒影。 脱下披风,坐在床上,也仅仅是屁股沾到了床上而已,就听到一阵嬉笑声。 那是女人独有的风情,不止好听,更让人感觉骨头都酥了。 叶鹿轻轻吐口气,和申屠夷呆在一起时间久了,她几乎都脱离正常世界了。 如杨曳这般,才是这个时代正常的男人,申屠夷是异类。 不过,她今儿才发现,原来异类才可爱。 身边没有申屠夷,尽管她心里有那么几分不安,不过眼下来说,这才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那边,杨曳寻欢作乐一直到后半夜,叶鹿睡着了被吵醒,托他的福,她这一晚都没怎么做梦,更别说噩梦了。 太阳升上半空,叶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睁开眼,她迷糊了几秒,才恍然自己身处何处。 “进来吧。”坐起来,不消片刻,两个女子从屏风外走进来,一人托着崭新的衣裙鞋子,一人托着硕大的首饰盒,笑意盈盈,风情万种。 说真的,一大早的看见美女,想心情不好都不行。 叶鹿顺了顺自己蓬乱的头发,忽然发觉自己和人家一比,活的实在太糙了。 “两位是、、、”看这样子,不像丫鬟。 “回姑娘,城主吩咐奴婢们给姑娘梳妆。”音若黄莺出谷,好听的很。 叶鹿几不可微的挑眉,奴婢?还真是丫鬟。 这杨曳真是会享受,连丫鬟都这般出挑,他还当真日日处在温柔乡中。 “好吧。”从床上下来,她还穿着昨天的衣裙,左肩的布料都没了。 两个丫鬟分左右而立,不等叶鹿自己动手,她们就开始解她的衣服。 不适应是真的,左右看了一眼,叶鹿忽然发觉自己和大老爷一样。 怪不得杨曳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若她是个男人,估计也自拔不了。 眨眼间,叶鹿就被剥光了。她不禁想要环住自己的胸,这样被人看,她还真不舒服。 不过,两个丫鬟极是利落,很快的将内衣给她穿上,然后一件一件的穿衬裙外裙。 衣裙布料极好,穿在身上滑溜溜,淡紫的颜色,不扎眼也不低调,在女人扎堆的地方,估计很轻易会被淹没。 衣服穿好,两个丫鬟又将叶鹿按到了椅子上坐下,开始给她梳头发。 叶鹿从未享受过这般服务,坐在那儿呆呆的任那四只手在自己的脑袋上脸上动作,一时间她眼睛都花了。 片刻后,两个丫鬟各后退一步,“姑娘,可以了。早膳已备好,不知现在可用膳?” 叶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尽管不知发型是什么样,但很重是真的。 “好。”点点头,她自然要吃饭的。 两个丫鬟退下,叶鹿立即起身,寻着了镜子,她当即冲过去。 镜子里,倒映的是一颗插了数个簪子的脑袋,发型虽是不夸张,但是这几个簪子着实晃眼。 叶鹿连声赞叹,这杨曳对女人真是舍得花钱,连丫鬟都穿的那么好,就别提其他女人了。 就是不知她头上戴的这几个东西,到时她能不能据为己有,看起来还是挺值钱的。 早膳清淡,而且都是素菜,这杨曳倒是灵通,居然连她现在不能吃肉都知道。 说起吃素,叶鹿就不得不想起清机来,虽说他进宫了,但不知他情况怎么样。她肩上这符文是他刺的,估摸着大晋太子不会轻易罢休,他定然会有危险。 希望他能感知到自己要倒霉,毕竟许老头就跑得快,他若得他师父真传,相信也能躲开。 吃过了早饭,那风情无限的丫鬟再次出现,说杨曳邀请她去听曲儿。 想想也是无聊,看美女,这个活动还是不错的。 在小楼内转了一大圈儿,这环形的小楼当真新潮,叶鹿煞是佩服这个时代人们的智慧。 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丝竹之声,这在叶鹿听来就算靡靡之音了,时间久了,必定熏垮了神智。 走进屋子,入眼的便是十几个美女,叶鹿的瞳孔也在瞬间放大,将那所有的美女都看了一遍,才发现杨曳也在其中。 他靠坐在软榻上,身边美女环绕,再加上他本人亦是难得的美貌,这一屋子的景色可想而知,让人不禁眼花缭乱。 发出一声赞叹,叶鹿几不可微的摇头,真是享受啊。 “过来。”杨曳朝她招招手,一个简单的动作很是赏心悦目。 叶鹿看了一眼那些专心弹奏的女子们,随后朝着杨曳走过去。 杨曳身边的一个女子让开,叶鹿过去坐下,不禁觉得她坐在这儿怪怪的。 杨曳一手撑着头,一边满目笑意的看着她,“叶姑娘本就美丽,这样打扮一番,锦上添花。” 叶鹿抖了下肩膀,随后转头看向他,“杨城主,咱们正常一些说话可以么?毕竟我见过的世面不多,还请杨城主谅解我这个乡下人。” 杨曳笑,随后道:“那叶姑娘这个乡下人觉得我这温柔乡如何?” “很好,各有风情,而且据我目测,许多姑娘都能生儿子。”叶鹿很显然在盯着那些姑娘们的腰臀看,生儿子之相。 杨曳似乎也无言,“相较于儿子,我更偏爱女儿。” 缓缓皱眉,叶鹿看向他,“你好变态。” “想什么呢?”杨曳一秒都没思考,就知道她在说什么。 耸耸肩,叶鹿看向那些女子,不禁啧啧轻叹,“真是美艳多姿啊!”也不知他从哪儿搜罗来的这么多漂亮姑娘。 杨曳拿起酒杯,轻晃着杯中酒,一边道:“据可靠消息,下午咱们便能离开了。” 闻言,叶鹿不禁一诧,“真的?那申屠夷呢?他会和咱们一同出城么?” “他当然不能和咱们一同走,咱们先走。”杨曳微微摇头,申屠夷和朱北遇都不走。 缓缓垂眸,叶鹿叹口气,“好吧。”希望能顺利出城。 “到时,你便和她们待在一起。”杨曳指了一下眼前这些女人,叶鹿隐藏在其中,非常保险。 点点头,“可以。与一群美女在一起,想想我还有点小激动呢。” “这些女人可都是我买下来的,你不许染指。”杨曳笑不可抑,一边道。 叶鹿扭头看着他,不想这厮思想居然这么开放,她反倒对他有点另眼相看了。 与美女在一起,叶鹿心情自是好了许多,看她们不是弹弹琴说说话,就是摆弄衣服头发什么的。她倒是也算理解杨曳了,即便什么都不做,单单是看着,也赏心悦目。 只不过,叶鹿倒是好奇,这群女人看起来相处的还蛮好的。按理说,她们在一起应该争风吃醋才对嘛。 也真真是神奇,不知杨曳有什么法子,能让一群女人围着自己转又不吃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下午时分,终于要启程了。 他们用了什么法子突破了龙昭的包围,叶鹿不知道,但她相信,他们定然是几家合力,否则也不会这么快。 申屠夷不走,应该会给她足够的时间,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叶鹿是跟他在一起的。 整顿了一下,众女子随即动身,叶鹿混在她们之中,怀抱着一把琵琶,学着她们的步子,慢慢的挪移。 走出小楼,院子里除却杨曳的人马,还有银甲兵在。 他们恍若一个个监视器,审视着出入的每个人。 叶鹿微微低头,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个样子倒是和其他女人相似。 银甲兵只是用眼睛检查了一下她们,并未上前,很顺利的,就坐上了马车。 与几个女人坐在一辆车中,叶鹿坐在最里侧,其他女人遮挡着她,这般到了城门估计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半晌后,马车缓缓移动,终于离开了驿馆。 叶鹿轻吁口气,手心里却都是冷汗。 不知申屠夷他们何时能离开,那龙昭张狂至极,这种人做事不多加考虑,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车马缓缓朝着帝都的城门驶去,城主的队伍,于街道上畅通前行,很是平顺。 大概半个时辰,才抵达城门处,所有的车马都停了下来。 守门的禁军逐一的查看各个马车,叶鹿坐在马车最里侧,怀里抱着琵琶,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车门被打开,禁军开始检查,尽管是用眼睛检查,不过这马车里的女子各个风情无限,饶是他们强装着凶神恶煞,可那眼神儿也出卖了他们。 被这一车的美女晃得眼花缭乱,大概两三分钟之后,车门才再次关上。 叶鹿悬着的心落下来,不消片刻,马车再次前行,这次终于离开了帝都。 听着车轮声便知道,车马已走过了护城桥,叶鹿放下怀里的琵琶,看向这满车的美女,“多谢了几位。” 美女们各自浅笑,盛开的花朵一般,叶鹿也不禁弯起红唇,如此赏心悦目,她这心里也雨过天晴。 队伍缓缓朝着南国而去,离开这帝都,一切风雨似乎都远去了。 待杨曳返回了自己的城池,大半个月已经过去了。 帝都内,连续发生了几件大事,各地城主因不满太子龙昭无理由拘禁,纷纷向朝上递了折子。 而龙昭猖狂至极,大放厥词绝不放过弹劾他的人。 如此一来,各地城主立即改变策略,一时之间,各地都开始闹灾荒。不止税收不上来,因为要赈灾,库存的粮食以及银子都不够,开始向朝廷讨要。 这很显然就是逼迫皇上,皇上心里想必也是清楚的。 所以,在僵持了四五天之后,皇上下旨,拘禁了太子龙昭。 可即便这样,各地城主仍旧不买账,现在已经得罪了龙昭。待得到时他坐上了皇位,那各地肯定都没好日子过。 既然已经翻脸,那就翻到底,直接扳倒他。 而始终没有离开帝都的申屠夷此时此刻正在紫极观,朱北遇已于六天前离开,而且据申屠夷的推测,朱北遇此行的路上定然不会平静。 他只身一人在帝都,而从始至终在他身边的叶鹿则没了影子,那么对方唯一能想到的大概也只有朱北遇了。 所幸朱北遇为人仗义,明知路上大概会有风波,但并不介意。 只身一人在紫极观,申屠夷好似真的清修了起来,闭门不见客,尽管已有数拨人来找他,不过他都没有见。 还是那间宫观,香火飘渺,一袭暗色华袍的申屠夷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对面便是那香龛。供奉的是显圣真君,不过被一块红布挡住了。 看着那红布,申屠夷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倒映着对面的红布。缓缓地,他瞳眸深处的红布缓缓被撩开,红布之后,居然有个人站在那儿。 身形娇小,却又活力四射。甜美的笑着,澄澈的眸子还透着那么几分狡黠。 她笑着,之后却开始宽衣解带,一件一件的解开,扔到一旁,她白皙无暇的身体恍若熟透的果子一般,极其诱人。 黑发垂坠,遮挡住了胸前,她依旧那般甜美的笑着,然后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城主?”蓦地,眼里的画面消失,申屠夷闭了闭眼睛,看向身侧,黑甲兵正几许疑惑的望着他。 “说。”淡淡开口,声线几分暗哑。 “城主,五王亲自来了。”黑甲兵低头,禀报道。 “正主来了,请他进来。”申屠夷放置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握紧,他一直没走,就等五王来呢。 既然要扳倒太子,五王不出手怎么行。更况且,申屠夷没办法亲自出面,但是他手里却有太子的罪证。他需要把这个罪证交给信得过的人,而这个人,非五王莫属。 黑甲兵退下,申屠夷再次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薄唇却缓缓抿起。幻觉?原来他也会有幻觉! 南国正是炙热之时,杨城更是闷热难耐。 城主府,清幽别致,与申屠四城的城主府比起来,这里更像是度假山庄。 而且,这府内不止静态的风景好,移动的‘风景’更是一绝。 那婢女各个体态玲珑有风韵,穿戴也绝不是丫鬟的打扮,随着她们走过,好似到了天宫一般。 叶鹿也算长见识,先不说杨曳是个桃花精,他对所有女人都这般好,包括府中的丫鬟老妈子,这就绝对让女人对他有好感。 包括看他不顺眼的叶鹿,这杨曳也算有可取之处。 没有申屠夷的消息,也不知他何时会回来。而且帝都情况也是未知,不知这半个多月过去了,大晋太子是不是还在那儿。 希望大晋太子不会猜到她在杨曳这里,若是他真的找来,她觉得杨曳未必能斗得过,毕竟对手实在狡诈。 所谓久病成妖,这话绝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姑娘,这外头实在太热,您回房歇着吧。待傍晚日头落了,再出来乘凉。”美丽大方的丫鬟徐徐而来,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叶鹿不禁眯起眼睛,“还好,依据这个日照程度,我再得晒上四个时辰,才会被晒黑。” “这日头可没准儿,姑娘怎么就这般确定得需要四个时辰呢?”丫鬟很是不解,她觉得只需要一小会儿就会被晒黑。 “因为我掐算过了。”捻起手指,她几分神秘。 看着她的手指,丫鬟抿嘴笑,随后道:“奴婢都听说了,姑娘有特异功能。” “什么特异功能?只是会摸摸骨而已。不如,我来给你摸摸。”看这丫鬟身段窈窕,叶鹿倒是真的想上手摸摸。 “那就劳烦姑娘了。”丫鬟笑眯眯,她就等着叶鹿说这句话呢。 抓住人家的手,虽说是丫鬟,可是依旧细腻柔软,保养的特别好。 叶鹿也不禁赞叹,在杨曳这里做丫鬟,真是有福气。 “你这骨呀,纤细又圆润,女子中来说,是极好的骨。女子呢,不出力是最好的,所以日后要保持。腰臀宽且坚韧,将来子女多多,好福气。”从人家的手摸到人家的肩膀,又摸到人家的腰臀。叶鹿若不是个女子,定然会被怀疑意图不轨。 丫鬟认真的听着,说道子女多多,她不禁抿嘴笑,几分害羞。 “我说叶姑娘,如今又调戏起我府中的丫鬟了?”蓦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鹿扭头看过去,不是杨曳是谁。 丫鬟福身,看见杨曳,她们是极其恭敬的。 杨曳挥挥手,丫鬟立即退走,这边叶鹿双臂环胸,看着杨曳略疲倦的眉目,“杨城主,我早就说过要你节制。再这么下去,你迟早得把自己的身子骨折腾散了。” “叶姑娘,咱们能别一见面就谈论我的身体么。因为你的话,我现在已经怀疑自己迈入古稀了。”杨曳被叶鹿说的,不得不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身体来。 红唇弯弯,叶鹿笑看着他,“不谈论你的身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自然与申屠城主有关。”杨曳很想避开自己身体这个话题。 闻言,叶鹿不禁正了神色,“他还在帝都?” “据我所知,朱大少爷现在已经回了铁城,而申屠城主,大概还在帝都呢。”杨曳看着她,倒是很想弄明白叶鹿到底是怎么想的。申屠夷是个天煞孤星,又孤僻无趣,身上无任何吸引女人之处。 “还在帝都?你说,他会不会有麻烦?”他居然还在帝都,兴许真的有麻烦事儿也说不定。 “有麻烦的不是他,而是别人。”杨曳明显很高兴,各地城主众志成城,这还是第一次。 “你说的是,太子?”叶鹿恍然,申屠夷大概不止要吸引大晋太子的视线,还要联合其他人扳倒太子龙昭。 064、喝酒 “依叶姑娘来看,这龙昭能支撑多久?”杨曳笑问道。叶鹿神神叨叨,而且经常自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加上之前在长夜山庄的事儿,杨曳都曾亲眼目睹,所以他还是比较相信她的预言。 微微眯起眸子,叶鹿缓缓道:“皇帝老子生辰那天我瞧见了太子,虽是张狂自负,但身边的确有几个能人。若是这次他能静下心来听从身边人的意见,兴许能躲过这一劫。但若一意孤行,那就得掉下神坛了。”但依据龙昭的心性,他被激怒了,定然不会再听任何人的意见。 “希望他能朝着一条路走到黑,不要回头。”杨曳叹口气,若是日后龙昭坐上了皇位,他们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说不定,这齐国就得内乱,各地城主自立为王也不是不可能。 “杨城主不是说要参他一本么?不知效果如何?”叶鹿倒是好奇,这皇帝老子到底怎么想的。他宁愿把自己的国家交给他喜欢的,也不愿意交给有能力的。若是被老祖宗知道了,估摸着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眼下太子已被责令闭门思过,这种惩罚如同弹个脑门儿,什么意思都没有。待得风头过了,就把他放出来了。所以,需要一鼓作气。也因此,申屠城主才没有回来。”其实坐上皇位的那个人是不是贤者他们根本不在乎,只要不是个暴君,不会影响到各城的利益,谁坐都无所谓。 但显然龙昭就是个暴君的料子,为了各自的利益,也不能让他坐上皇位。 叶鹿微微垂眸琢磨,半晌后她忽然道:“那个自杀的宫女,是什么来头可查出来了?”她不是被杀而是自杀,为何自杀,是个谜团。 “没查出来,不过我猜测,她是三皇子的人。”杨曳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 “三皇子?他和五王一母同胞。不过据说在几年前犯了错误,至今仍旧没有封爵。”叶鹿恍然,她差不多知道这其中的关系了。 “叶姑娘知道的还不少,没错,正是如此。所以,这是个套,谁蠢谁就钻进来了。”杨曳笑着点头,正是如此。 “太子深得皇帝老子的喜爱,他本人又张狂爱出风头,寿宴之日发生这种事儿,他肯定会抢先揽下来。只不过,可能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和大晋太子有勾结,做出的事情更过分。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五王兄弟俩很多事。”叶鹿眨着眼睛,倒是有点佩服龙昭的直肠子了。他不怕得罪任何人,明知揽下宫女死亡案要调查当日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各地城主,但还是揽下此事。 其他人恨不得巴结各地城主,唯独他不放在眼里,如此独树一帜,倒也清奇。 “我很是不明白,叶姑娘你们是如何得知龙昭与大晋太子有勾结的?”那日他们就十分笃定,杨曳就很好奇。 他们很突然的就被龙昭的银甲兵拘禁了起来,完全无法出去,外面的人也根本进不来,他们到底怎么知道的? 还是在之前就听到了什么风声? 看着他,叶鹿耸了耸肩,“我掐算的。” 杨曳显然不信,“若是能有证据的话,那龙昭这次绝对翻不了身了。”就是不知证据可足。 “证据?未必有。”大晋太子是个妖怪,他手下能有杀破狼这种人,可想他本人是什么模样。必定做事滴水不漏,怎么可能遗漏证据。 “那就有难度了,希望姑娘的申屠城主手里的罪证能有力度。”杨曳颇为可惜,勾结外贼居然没证据。 申屠夷手里的证据?叶鹿微微皱眉,细想一下,她差不多知道是什么了。 在辽城的时候,龙昭亲临,为的就是林长博。后来因她的‘指证’,林长博被杀,所以龙昭和倒私盐有关系 申屠夷若是能拿出完整的罪证,也足以给龙昭钉上一颗钉子了。 等着帝都的消息,不过几天的时间过去了,依旧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杨城下了一场雨,给炙热的天空添上了一分凉爽。 叶鹿靠坐在院子里的亭子里,一边听着从远处飘来的歌声。女人的嗓音婉转空灵,唱的曲儿尽管不知什么名字,可是却很好听。 这杨曳每天都这般享受,叶鹿都不禁羡慕了起来。 闭上眼睛,听着那歌声,叶鹿几分昏昏然。 迷迷糊糊的,她只觉得身体往一旁倾斜,还没等她伸出手来抓着什么稳定身体,她就猛地倒了下去。 “哎呦!”一声痛呼,叶鹿蜷起身体捂着额角,好疼呀。 睡意全消,她手上用力的揉着额角,她英明的大脑啊! 不过,她怎么无缘无故的又开始倒霉了? 心头一动,她随即扭头看向亭子外,台阶处,一双暗色的锦靴进入视线当中,那靴子上绣的金线若隐若现,很是华贵。 瞧见了这靴子,叶鹿立即翻身坐起来,“你回来了!” 台阶那儿,站着一个身形魁伟的人,他面无表情,身上笼罩着一层消散不去的煞气,不是申屠夷是谁。 看着她,申屠夷的眼色显然很不满意,“杨曳这里很得你的意?” “干嘛一看到我就满脸不高兴?我本来还挺开心的呢。”皱眉,叶鹿撑着身子站起来,白白高兴一场。 走过来,申屠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到你有什么可高兴的?因为你,我损失了很多钱。” 又提钱,叶鹿翻了翻眼皮,“那你就不讲信用呗,沈氏商行你收回不给杨曳,这样不就没损失了。反正出尔反尔这种事儿,你也做过很多次了。”当时他和杨曳谈成这个条件,完全是他自己说的,她又没求他。 抬手,申屠夷在她脑门儿上用力的敲了一下,叶鹿立即蹦起来,“疼死我了!我刚刚掉在地上撞到头了你没看到啊?把我打傻了你负责呀?” 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申屠夷转身坐到石椅上,“我的损失,你两辈子也赔不起,自己先想想怎么还债吧。” “你认真的?要我还债,我哪有钱。不然你拿我和大晋太子做买卖,那样一来的话,估计会赚到不少钱。”叶鹿人穷脸皮也厚,反正没钱,对于她来说,一两银子和十万两是一样的,她都没有。 上下审视她一番,申屠夷显然鄙视,“欠债的倒是有理,我若把你告上公堂,你这辈子都得给我当牛做马。” “说的好像我现在就没给你当牛做马一样。城主大老爷,你想怎样呀?”叶鹿凑过去,扯着唇角笑的弯弯,甜美如蜜。 她这般谄媚,申屠夷似乎有些受用,“我奔杨城而来,你的行踪也马上就会泄露。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尽快返回申屠城。”最安全的地方,还是自己的地盘。 点点头,叶鹿倒是同意,跟在申屠夷身边,她更安心些。 “不过,帝都情况怎样了?你手里的罪证,不知能不能把龙昭钉死。”折腾了一个多月,要是结果不如人意,那不止白折腾,还更惹得龙昭变本加厉。 “看五王的了,他若不想再次被赶到边塞,必然使出全力。”申屠夷很淡定,他把罪证给了五王,就看他怎么办了。 心慈手软,那自己的下场就会很惨。 叶鹿缓缓点头,“这个五王,看起来是个果决又能忍耐的人,只要他能沉得住气,不着急一时,我估计就差不多了。” “知道的还不少,不如你说说,大晋太子会在何时卷土重来?”看着她那一切都在自己意料之中的模样,申屠夷淡淡鄙视。 “那我也得看见了才行。这五王我是见过,所以我才敢开口说。但是这大晋太子嘛,我又没见过他,无从预测。”说起这个来,她就不禁叹气,可怜她这个九命人。现在,她只求躲藏的严实,让对方找不到她。然后再祈求老天赶紧把大晋太子给收了,那样她就不用再逃命了。 看着她,申屠夷没有言语,不过那表情看起来却是好了很多。 叶鹿红唇弯弯,“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得听从申屠城主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绝不抗命。” 态度如此良好,申屠夷很是受用,“回申屠城。” “好咧。”重重点头,叶鹿表示绝对听从。 杨曳还在与他的那群美女寻欢作乐,但他的作乐还是比较高雅的,没有那些少儿不宜的项目。 如此温柔乡,叶鹿也是喜欢的,看那些风情万种的女子低声软语,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不过,显然有人不喜欢,那就是申屠夷。 面无表情,更因为那丝竹之声而皱起了眉头,在叶鹿看来,他这个表情很煞风景。 大家说着话,那边美女弹奏,怎么想都是一件享受的乐事。 “暂且都退下吧,申屠城主不喜欢。”杨曳挥挥手,将那些美女都遣开了。 莺莺燕燕们陆续的退下,叶鹿朝着她们挥挥手,她还真没听够呢。 杨曳请申屠夷坐下,一边亲自去倒酒。 “足足用了一个月,这倒是比我想象的时间还要长。五王,真是沉得住气。”杨曳本以为他们各地城主的折子到了帝都,五王就会行动的。 “毕竟吃过一次亏,谨慎也在情理之中。”申屠夷倒觉得可以理解,也因此他才静下心来在紫极观中等了那么久。 “希望这次不会让各地城主失望,如若日后龙昭坐上了那个位置,我还真不知是该立即向他表忠心还是死撑。我一人生死倒是无谓,但不能连累了满城百姓。”杨曳说着,一边拿着倒满酒的酒杯走了过来。 果酒,香气四溢,度数不高,喝了也不醉人。 将一杯递给申屠夷,申屠夷却不接,他从不饮酒。 杨曳一笑,随后转手递给了叶鹿。 叶鹿伸手去接,旁边,一道视线却杀了过来。 手一颤,叶鹿扭头看过去,申屠夷正不眨眼的盯着她,眸光如刀。 他这种眼神儿,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缩回手,她不接便是了。 杨曳却是忍俊不禁,看了一眼申屠夷,又看向尽管不情愿可是又很听话的叶鹿,他笑出了声音。 “叶姑娘的酒量还是不错的,更况且这酒不醉人,叶姑娘即便将那一桶都喝了,也不会醉。”他笑着说,却显然是在使坏。 叶鹿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却惹得杨曳笑的更得意。 申屠夷看着她,尽管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叶鹿十分清楚他想表达什么。 这种气氛,杨曳更开心,笑着自己品酒,发觉杯中酒都十分有味道。 叶鹿微微噘嘴,故作可怜,申屠夷最后瞪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 不禁暗暗咒骂杨曳,这厮就是故意的。他平时争辩不过她,便在这个时候报复她。 申屠夷与杨曳简单的交接了一下,交接的是杨城内的沈氏商行。这次申屠夷说到做到,将那沈氏商行拱手相让,看起来十分大气有魄力。 不过叶鹿知道他的内心,他肯定心疼着呢,估计心脏都在滴血。 杨曳自是开心,不只是得来了一笔钱,更因为这钱是从申屠夷手里得来的,他就更高兴了。 申屠夷是铁公鸡,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又有过无数的来往,他相当了解,而且也从未在申屠夷这里占过便宜。 这次,是第一次,他很是欣慰。这辈子似乎也不算白活,还能占的了申屠夷的便宜。 交接完毕,申屠夷便起身要启程离开。 “不如明日再走,今日我给申屠城主接风,也为谢谢申屠城主将沈氏商行拱手相让。”杨曳假的不得了,但他的高兴却是发自内心的,所以看起来就更气人了。 看了他一眼,申屠夷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 叶鹿立即跟上,临走时不忘回头瞪视杨曳一眼让他不要嚣张。 杨曳更开心了,笑的外面的人都听得到。 走出城主府,申屠夷的人马占据了半条街,为避免上次突袭之事,此次申屠夷带了诸多黑甲兵。 马凳摆好,叶鹿先行进了马车,在左侧坐下,她不由得长叹口气,这次回申屠城,就能见到麦棠了。 好像这是她们俩第一次分开,而且还这么长时间,她还真想她了。 不过片刻,与杨曳道别之后的申屠夷也进来了,看也不看叶鹿,越过她于主座上坐下,随后马车缓缓前行,离开了城主府。 看着他,叶鹿缓缓眨眼,澄澈的眸子如同两汪水,不过申屠夷视而不见。 马车走了大概两刻钟,叶鹿终于坐不住了,朝着他挪了挪,小声道:“城主大人,你还生气呢?你说你这人多奇怪,动不动的就生气。你要是真气我的话,那就骂我呗。你骂完了舒坦了,我也不用吊着心了。再说,你骂我才能证明你不是真生气,应该也不会让我还钱。”说来说去,她还是为了自己。 漆黑的眸子一动,申屠夷看向她,叶鹿立即坐直了身体,眉眼弯弯。 “我还真不知道,你有千杯不醉这个技能。”淡淡开口,他这话还真不是骂人。 “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不足挂齿。”笑眯眯的,叶鹿这模样根本让人气不起来。 “你以为我在夸你么?”依旧神色淡淡,声线却冷了几分。 眨眨眼,叶鹿身子向后靠在车壁上,“好吧,不是夸我。可是杨曳的酒一点味道都没有,和果汁差不多,根本不会醉。”度数特别特别低。 看着她狡辩,申屠夷缓缓眯起眸子,冷气揉着煞气,整个车厢的温度陡然下降。 叶鹿叹口气,“我错了,我以后不喝酒了。” “不是喝酒的问题,而是饮酒的对象有问题。”申屠夷转开视线,淡淡道。 看向他,叶鹿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你是说杨曳是个桃花精,和他喝酒不安全是么?好吧,我懂了,以后再也不和他喝酒了。不过,那我和谁喝才能让城主大人不生气呢?你又不喝酒。”他给她挑一个指定的人,她以后肯定只和他指定的那个人喝,让他再也挑不出毛病来。 “我的确不喝酒,不过不代表不能看着你喝。”申屠夷似乎很不喜她的论调。 “看着我喝?”叶鹿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喝酒还有这么喝的?一个人喝,一个人看? “怀疑我的话?”申屠夷满眼自己所说就是真理,让人无从辩驳。 “不怀疑,城主大人说的都对。”点头,叶鹿满脸深以为然。 不再理会她,申屠夷似乎很满意她的态度。 无声的摇头,叶鹿的确被他打败了。这世上,她能辩驳过任何人,唯独眼前这尊煞神,她不是他对手。 离开杨城,已时近傍晚,队伍朝着申屠城的方向返回,速度不快不慢。 申屠夷似乎也并不着急,毕竟他还有时间教育叶鹿,如此有闲情逸致,显然不着急。 连夜赶路,叶鹿也直接在马车里睡着了,车厢铺就着软垫,与床铺没什么区别,而且晃晃悠悠,更助睡眠。 待得翌日醒来,已是上午时分,她这一觉睡得十分安逸。 其实叶鹿觉得这都得归功于申屠夷,他在身边,她条件反射的安心,所以睡得也就更香了。 待过了晌午,队伍便慢了下来,已进入峄城境内。城主的人马阵仗大,进入城内,百姓退避,当地官兵也第一时间赶来清路。 毫无阻碍的,队伍直接进驻峄城的一家酒楼,内外清空,今日这里被城主包下来了。 叶鹿倒是不稀奇了,毕竟以前申屠夷就是这样的,但凡他要住的地方,能包下来就包下来。即便包不下来,也绝不容许同住一家店的客人胡闹。 走下马车,叶鹿伸了个懒腰,虽然睡得挺舒服,但马车毕竟是马车,还是很累的。 “进去待着,不许乱走。”脑后响起淡淡的命令声。 叶鹿吐了吐舌头,随后道:“是,小女子遵命。”也不回头看那人,她直接走进酒楼。 上了二楼,寻了个房间,叶鹿直接躺倒在床上,继续睡觉。 申屠夷进入峄城,这么大的动静府尹肯定得过来见他,暂时来说,他估计会很忙。 安心睡大觉,这一觉睡得更是舒坦,叶鹿自己也觉得昏天黑地的,直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瞧见满屋子黑,她才清醒过来。 这一觉睡得,原来已经黑天了。 从床上爬起来,叶鹿直奔桌边,灌了一杯水,她晃晃悠悠走到门口,推开门,走廊尽头各有几个黑甲兵在值守。 “有没有饭呀?我好饿。”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进来。”她话音落下,隔壁房间就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反倒吓了叶鹿一跳。 走出来,叶鹿往隔壁瞧,尽管关着门,但是灯火通明。 走到门口拉开门,入眼的是摆在桌子上的两桶酒。 木桶精致,和杨曳那儿的是一样的,果酒都是这种包装。 再看向坐在窗边软榻上的人,他身边一摞账目,手里还有一本,看起来很忙。 走过来,叶鹿围着那桌子转了两圈,“申屠夷,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和我喝酒。”真是稀奇。 “我看着你喝。”所以,他从不饮酒,也不代表不能和她喝酒。 挑起眉毛,叶鹿看着他,其实很想知道他的脑袋里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喝酒,是需要互动的,我自己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真是理解不了,难道他就不知道人是为了开心才喝酒的么? 闻言,申屠夷放下手里的账目,“你想有什么互动?”他可以奉陪。 “申屠夷,你认真的?”坐下,叶鹿看着他,这厮看起来是真的打定主意了,非得要看她喝酒不可。 “喝吧。”他当然是认真的。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叶鹿动手倒酒,这酒很是香,闻起来和果汁是一样的。要是说喝这东西能喝醉,叶鹿绝对会笑掉大牙。 “我喝了,你别馋哦。”举杯朝他示意了一下,叶鹿一饮而尽。 申屠夷看着她,薄唇缓缓抿起,眸中竟几分笑意。 065、鼻子歪了 一杯下肚,叶鹿不禁眯起眼睛,“真是好喝,这东西和果汁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杨曳爱喝这种酒也是稀奇,毕竟这应该是女士酒。”或许也大概是因为这种酒不会醉,而杨曳好酒又不想喝醉了被人看去,就只能喝这种酒了。 “这种酒,寻常人根本买不起。这不是酒,是身份的象征。”申屠夷从始至终在看着她,淡淡道。 “身份?那我现在也喝了,是不是代表我身份立即提升了?”几分不屑,喝酒还能喝出优越感来,这人生是有多无聊。 “提升与否我不清楚,但你仍旧欠我钱是真的。”申屠夷旧事重提,说的叶鹿翻眼皮。 “喝酒嘛,重要的是开心。你在这个时候跟我说欠钱的事儿,多影响和谐。”又倒了一杯,既然申屠夷说值钱,她就更要多喝点儿了,让他心疼死。 “那你觉得欠钱之事在何时说更合适?喝酒,重要的不是酒,而是喝酒时谈的事。你我之间,首要谈的就是钱。”申屠夷不喝酒,可是不代表不知道酒桌规矩。 “你这话说的多伤人,咱们俩之间最首要的怎么能是钱呢?最首要的,是情义。人家都说,情义千斤不敌胸脯二两,哎呀,不对不对,我重新说,刚刚这句话当我没说啊。”赶紧摇头,叶鹿抬手拍自己的嘴,两杯酒而已,她这嘴怎么还飘了。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视线从她的脸滑到她的胸前,倒是觉得她的胡话有几分道理。 “这人啊,和禽兽最大的区别就是有感情,懂情义。所以。人要是连情义都不讲了,那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又开始侃侃而谈,叶鹿自认为说的极其有道理,连她自己都信服了。 “我与你之间是否有情义我不知道,但你欠我钱是货真价实。你若打算赖账不还钱,我会让你知道这‘情义’不止不敌胸脯二两,它和粪土没什么区别。”申屠夷自是知道她的真实意思,她就是不想和他谈钱。 将杯中酒喝掉,叶鹿翻了翻眼皮,这厮只认钱,和他讨论这些,的确得浪费些脑细胞。 “其实你这么说挺伤人的,你一直是我的英雄来着。我的英雄,只认钱,说出去都很丢人。”看着他,叶鹿满眼真诚。 “欠英雄的钱不还还打算赖账,你心里应当更惭愧才是。”申屠夷不为所动,她满口胡言,他清楚的很。 撇嘴,叶鹿冷哼一声,“我没钱,就算有钱我也不想还。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把我送到公堂,还是把我关在牢房里,随你喽!”她破罐子破摔,她还真赖账了。 “以劳动抵债,期限,需要我重新计算一番。”申屠夷的账并非随口乱说,都需要他的计算。 继续哼着,叶鹿就知道是这样,任凭她浪费多少口舌,这厮依旧故我,谁让他只认钱呢。 周扒皮也不过如此,叶鹿简直觉得生无可恋。 继续续杯,即便欠钱,她也不打算便宜了申屠夷。 “这酒真是好喝,我现在都不觉得饿了。”而且,全身热乎乎的。 申屠夷不语,只是看着她在那儿喝,并没有如叶鹿所想的那般,瞧见她不断的喝会心疼。 而且,他看起来不止不心疼,似乎心情还不错。 “除了不饿,就没有觉得头晕么?”一桶估计已经没了一半,申屠夷很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态。 “我早就说过,喝这种东西不会醉的。”叶鹿嗤笑,真以为她那么没用呢,几杯酒就把她灌醉了。 “继续。”申屠夷薄唇微抿,他不喝酒,倒是会劝酒。 朝他举杯,叶鹿再次一饮而尽,真是好喝。 “不管怎样呢,我还是感谢你的。这杯,敬你。”朝着申屠夷走过去,叶鹿表达自己的谢意。 申屠夷看着她,似乎也接受了她的感谢。看着她又一口气喝光,他缓缓垂眸,脸上的确有淡淡的笑意。 在他身边坐下,叶鹿将酒杯放在一边儿,叹口气,“我还从来没和麦棠分开这么久呢,你那时答应我不会再让她继续做苦工了,没骗我吧?要是我回去看到她还在做丫鬟,那就别指望我会再谢你了。说不定,我还会恩将仇报。” 酒味儿飘过来,申屠夷转头看着她,脸颊红扑扑,一瞧便是有些醉意了。 不过她自诩千杯不醉,他也便不揭穿。 “喂,我说话你听到了么?看我干什么?再看付钱啊。”也扭头看着他,距离近,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却又像漩涡,把外界的一切都吸进去。 “这是几?”说着,申屠夷竖起食指,低声道。 叶鹿皱眉,“申屠夷,你以为你手指头好看就能鄙视我么?这是你的手指,食指,像竹笋。唉,我都想吃了。”说起竹笋,她又不禁皱起整张脸来,想吃了。 收起手,申屠夷随手身旁小几上的一支毛笔送到她眼前,“吃吧。” “你傻还是我傻?这是笔,不是竹笋。”把毛笔抢过来扔掉,叶鹿很是不满,申屠夷在严重侮辱她的智商。 “看起来脑子还很清醒。”申屠夷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这话听起来倒是像赞赏。 “那当然,清醒的不得了。”哼了哼,叶鹿拿起杯子,起身回到桌边,接着喝。 申屠夷拿起账目,不再理会她。 自斟自饮,叶鹿也忽然发觉,其实喝酒也不用和谁互动,自己喝也一样。 而且,眼前那个人就是下酒菜,一边看他一边喝,别具风味。 一桶,倒出了最后一杯,叶鹿抚着肚子,真有点撑了。 深吸口气,将最后一杯一饮而尽,叶鹿心满意足。这一桶酒估计不少钱,她足足喝光了一桶,有的申屠夷心疼了。 “多谢申屠城主的款待,我喝够了,这就回房睡觉了。”站起身,叶鹿扭头笑眯眯的冲着申屠夷道别,不等他说话,她转身便走,开心不已。 申屠夷看着她走出房门,没有说一句话,随后继续低头查看账目。 大约一刻钟之后,走廊里传来砰地一声,申屠夷一顿,随后放下账目缓步走了出去。 拉开房门,他看向隔壁,只见房门口,叶鹿坐在那儿,眼睛半闭着,要睡着了。 薄唇微扬,申屠夷似乎早就猜到会这样。那酒的确味道很好,如同果汁,可是毕竟是酒,有后劲。 “城主,叶姑娘刚刚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转了一圈儿,然后走到门口便坐下了。”走廊里值守的黑甲兵全程目击,叶鹿从申屠夷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还好好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边站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步子就都乱了。 “嗯。”申屠夷淡淡回应了一声,随后朝着叶鹿走了过去。 在她身边停下,申屠夷抬腿,不轻不重的踢了她一脚。 靠坐在地上的人晃了晃,随后睁开眼睛。 “别闹,我再睡一会儿。”憨笑,叶鹿抬手挥了下,动作明显迟钝。 “这是走廊,你打算在走廊上睡觉?”撩袍蹲下,酒气扑鼻。 缓缓的眨眼,叶鹿憨态可掬,看着他,似乎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申屠大城主,你好呀!”抬手,缓慢的抓住他的肩膀,她笑眯眯,小脸儿通红。 垂眸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两只手,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清楚你自己的酒量了么?日后再喝酒不许超过今日的量。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笑出声,叶鹿抓着他肩膀的衣服晃,不过力气不足,没摇动申屠夷,自己反倒晃了起来。 “喝酒用的是嘴,你打断我的腿有什么用?你应该说,叶鹿,你再喝酒,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语气故意狠狠地。 “明白就好,证明脑子还清醒。起来,进去睡觉。”申屠夷似乎还满意,没醉到神智迷乱。 “我也没说不睡觉,这不是正在睡么?是你来吵我的。再说了,这是我的房间,你跑我房间干什么?你想泡我啊!”眯起眼睛看着他,叶鹿揪着他的衣服缓缓靠近,“其实,我倒是很想泡你!” 那张小脸儿越来越近,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睡觉去吧。” “好呀。不过、、、嘿嘿。”盯着申屠夷,叶鹿澄澈的眸子一层水色。无故的嘿嘿一声,随后她噘起红唇,在申屠夷要退开之时,吧嗒一口亲在了他的唇角。 垂眸,申屠夷看着眼前的人,眸色如墨。 “申屠城主,不如,你从了我吧!”憨笑不停,叶鹿一个用力便将申屠夷推倒。她随即欺身而上,在这走廊上,将申屠夷压倒在地。 走廊两侧,值守的黑甲兵转开身体,面朝外侧,这种成年人也不宜的画面,是不能看的。 不过,他们也刚刚转过身,脑后便响起了申屠夷的冷声,“将大夫找来,快!” 几人回身,只见申屠夷托着叶鹿,一手掐着她的下巴。而她的鼻子下,鲜红的血流不止,掉落在衣服上,还有申屠夷的手上。 半睁着眼睛,叶鹿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鼻子血流不止,而且不止血流不止,她的鼻梁皮肉下很明显的错开了一些,她的鼻骨断了。 瘫软如泥,她只想躺着。申屠夷托着她让她坐正,掐着她下巴让她的头保持不要后仰,否则血倒灌进喉咙,她会窒息的。 眉峰紧蹙,申屠夷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将他扑倒后鼻子会撞到他的额头,然后他便听到很细的咔嚓一声。他随即翻身而起将她拽起来,看到的便是如同小河一样的血。 喝多了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鼻子骨折了,一门心思的要睡觉,申屠夷托着她,一边等着大夫过来。 酒精的作用还是很强,若是在她清醒时鼻子骨折,她定然疼的大叫。不过,若是清醒,她也不会扑倒申屠夷,更不会撞到鼻子。 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因由的。 整个酒楼一夜没有消停,峄城内最好的大夫大半夜的被带到此,黑甲兵里里外外,唯独那一人睡得安然。 叶鹿是被呼吸不畅憋醒的,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堆积在鼻子上的一些白色不明物。 抬手,叶鹿去抓那东西,结果惹来的却是一阵疼痛。 “我的鼻子。”好疼啊!这是怎么回事儿? 翻身坐起来,叶鹿又摸了摸,这鼻子上的是纱布。 回想昨晚,她猛然想起昨晚喝酒来着,一直喝完一桶,然后她就离开申屠夷的房间回来睡觉了。 可是自己的鼻子?不会是申屠夷实在心疼那一桶酒,趁着她睡着把她打了吧? 下床,叶鹿急忙奔到房间另一角,洗漱的水盆毛巾等都在这里,还有一面铜镜。 凑过去照镜子,叶鹿看到的就是自己恍若蒙面人一般,纱布将她的鼻子整个包住了,怪不得她呼吸不畅。 动手拆开纱布,丝丝疼痛,来自于鼻骨处。 待得将纱布拆下来,叶鹿着实惊呆了,她的鼻子,怎么肿成这样?像猪一样。 咒骂一句,叶鹿转身冲出房间,不管门外的黑甲兵,她直接踹开隔壁的房门。 魁伟的身影正在洗手,她径直冲过去,推了他一把,“申屠夷,我喝了你的酒你也不至于这么报复我吧?你下了多重的手,把我的鼻子打成这样!你这已经算是人身伤害了,我要是毁容了,别说我欠你的钱了,就是用你的全部财产赔偿也不够!” 听着她叽里呱啦的控诉,申屠夷淡淡的将手上的水擦干净,这才转身看向她。 视线在她的鼻子上转了一圈,申屠夷面无表情,“你最好不要乱碰,否则到时会变歪。” “你还好意思说?这都是你干的好事。”瞧他那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打坏她鼻子居然一点不愧疚。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昨晚的事了?”很显然的,她把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忘得一干二净。 “你别恶人先告状啊,我喝完了酒就回房睡觉了。我酒品好得很,别想诬赖我。”叶鹿嘴上还击,脑子里却在回想,她的记忆终止在离开申屠夷的房间。莫不是,她没有回房睡觉? “酒品?你现在根本没有资格说这两个字。你的鼻梁骨折了,但是没什么大事儿,昨晚大夫过来已经推回去了。只要你自己不乱碰,它就会完好的复原。若你乱碰,到时歪了,花多少钱也补救不了。”申屠夷淡淡告知,尽管鼻子骨折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关乎她整张脸的协调。 “你倒是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我告诉你,别想诬陷我。”叶鹿心下有点儿没底了,昨晚大夫过来了?她却不记得。莫不是,她真的耍酒疯了? “一会儿药熬好了,记得吃。”话落,申屠夷绕过她,并不打算和她辩论昨晚的事儿。 叶鹿微微皱眉,对着镜子又照了照自己的鼻子,还是那肿起来和猪似得样子,难看的很。 而且,现在她真觉得有点疼。 转头看向申屠夷,他看起来的确很是光明磊落,没一点心虚。那她的鼻子,到底是怎么骨折的? 走过去,叶鹿仍旧狐疑,在椅子上坐下,她小心的碰了碰鼻子,“那你说,我这鼻子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若是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信。” 抬眼,申屠夷看着她,“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什么?”昨晚,她真的耍酒疯了?这鼻子,也是她耍酒疯的时候碰坏的?可是她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毫无记忆。 “你的鼻子,撞在了我的头上。”申屠夷掠过前因,直接告知了结果。 “果然还是有你,不然我的鼻子也不会肿的像猪一样。”叶鹿就知道是这样,他这个天煞孤星在身边,能有她好日子才怪呢。 以前总是无故流鼻血就算了,这次更过分,她的鼻子都骨折了,扫把星。 听她的埋怨,申屠夷没有再说什么。反倒叶鹿看着他,心生几分不忍。 “好了好了,这次是意外,也怪我自己喝的有点多,身体不灵活。你给我付药费,但不许把账记在我的头上,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他是天煞孤星,他也并非有意,叶鹿觉得她若再埋怨,反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并且,她也并没有真的怪他。 几不可微的扬眉,申屠夷淡淡道:“你不止是喝的有点多,而是神志不清。鼻子流血不止,你毫无反应,若不是我一直托着你,你早就被自己的血呛的窒息了。” 闻言,叶鹿微微皱眉,“这么严重么?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并非千杯不醉,酒量也就那样。” “没错,记住自己的酒量,日后再喝酒,不可超过昨日。”命令式的语气,申屠夷让她长记性。 “哼,我鼻子都断了,你现在还跟我说这些。”皱眉,可是这一皱眉,鼻子也疼,不禁更加委屈。 申屠夷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片刻黑甲兵来送药,药汤黑乎乎,还有一瓶药膏。 “吃药。”把药碗放在叶鹿面前,让她喝。 拿起碗,叶鹿深吸口气,随后一饮而尽,那气魄如同昨日喝酒。 申屠夷似乎很满意,将碗收回,放回了托盘里。 拿起药膏,申屠夷起身走到她面前,以食指挑起她的下颌让她仰头,然后打开瓶塞。 仰脸儿看着他,叶鹿微微噘嘴,“我的鼻子到时会不会歪?我活了两辈子,我还没断过骨头呢。” “闭嘴。”淡淡冷斥,申屠夷以食指擦了些药,动作很轻的点在她的鼻子上。 “轻点儿,疼疼疼。”立即龇牙,叶鹿就差出手打人了。 “忍着。”不管她的抗议,申屠夷动作不停。 “我这伤患还没人权了?我都没要你赔偿,你还有理了。”不满,不过却老老实实的任他给自己涂药。 涂了药,申屠夷又给她缠上了纱布,整张脸只有眼睛和嘴巴露出来,滑稽的很。 叶鹿尽管也想抗议,不过她鼻子肿的像猪一样也不怎么样,还不如这个德行看着顺眼呢。 直至上午过半,才再次启程离开峄城。峄城府尹很及时的赶到为申屠夷送行,叶鹿及早的钻进马车里,她可不想自己这德行被所有人都看了去,太丢人。 喝酒喝到鼻子骨折,这种事情说出去,听到的人都会笑掉大牙。 不过片刻,申屠夷进来了,越过她于主座上坐下,煞气磅礴。 叶鹿倒是习惯了他身上的煞气,不似最开始的时候,总是被他压迫的喘不过气,浑身不舒服。 马车缓缓前行,叶鹿身子向后靠在车壁上,一边盯着申屠夷看。 申屠夷直视前方,似乎根本没感觉到叶鹿在看他。 不由得,叶鹿弯起红唇,眼睛也弯起来,不过纱布挡住了她的鼻子和脸颊,她这个模样看起来就很滑稽。 “申屠城主,你昨晚莫不是也偷喝酒了?”盯着他的脸看,叶鹿觉得就是如此。他这人只是隐藏的深,其实还有那么一点儿单纯。 “我从不饮酒。”申屠夷看也没看她,淡淡重申。 “那你的脸怎么有点红?你不会病了吧?”话落,叶鹿伸手要去试探他的额头。 申屠夷快速的抬手挡住了她的手,动作快的叶鹿诧异不止。 睁大眼睛看着他,叶鹿转手朝着他胸膛袭击,申屠夷再次拦截。叶鹿再次转移,申屠夷再挡,俩人恍若过招一般,你来我挡,一时间煞有节奏。 十几次被挡,叶鹿很是无言,“申屠夷,你没事儿吧?”她又不是要坏他,只是看他脸色不对想试试他是不是病了,用得着像挡瘟疫一样挡着她么?神经病。 “我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坐在这儿,不要动,更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否则,按袭击城主论处。”看向她,申屠夷淡淡警告,竟然很认真。 叶鹿无语凝噎,他抽的什么疯她不知道,但看他这个状态,的确像是生病了。 精神类的疾病是可以一夜之间染上的,而且在这个时代,貌似没什么办法来医治。 叶鹿几不可微的摇头,他这堂堂城主,又是天煞孤星,若是染上了精神病,不知得祸害多少人。 066、花前月下 一路返回申屠城,速度不快不慢,更因为叶鹿的鼻子有伤,也不再连夜赶路。 一天一夜的时间,叶鹿的鼻子消肿了些,不过鼻梁还是有些淤肿,而且呼吸不是很顺畅。 申屠夷不知在哪儿买来的药,效果还是不错的,每天擦几次,疼痛不再明显。 晌午时分,队伍停下休息,一些简单的饭菜送进马车,叶鹿却不似以往那般风卷残云的争抢。 因为她的嘴现在有两个用处,不止要吃东西,还要呼吸,所以速度就慢下来很多。 所幸申屠夷不跟她抢,叶鹿猜想他应该是良心发现。 填饱了肚子,黑甲兵将东西撤下去,申屠夷拿出药膏来,叶鹿自动的乖乖坐好,等着他给自己涂药。 什么话都没有,申屠夷面无表情,看起来还是那般冷血刻薄。 仰脸儿不动,叶鹿眼睛却在转,看着他,愈发觉得他怪怪的。 修长的食指擦了些药膏,申屠夷动作很轻的涂在她鼻子上,叶鹿微微噘嘴,“轻点儿,别把我鼻子弄歪了。”这天下最可怜的可能就是她了。 眸子漆黑,申屠夷手上动作不停,“得我亲自给你涂药,应当感恩戴德,少说废话。” “我很感恩戴德啊,你没看到么?”澄澈的眸子睁大,让他看到她眼里的‘感恩戴德’。 “又在腹诽我?”几不可微的扬眉,申屠夷扫了一眼她的眼睛,她在想什么显而易见。 “你是我肚子的蛔虫啊?这你都知道。”冷嗤,叶鹿翻眼皮,表情生动。 “你的心思昭然若揭,根本无需猜测。”申屠夷语气淡淡,但听起来又有点儿奇怪。 叶鹿仰脸儿看着他,几分狐疑,“申屠夷,你是不是真的病了?说话好奇怪哦。”他说的什么,她听不懂。 收回手,申屠夷将药瓶放回原处,又拿过丝绢擦了擦自己的手,“知道什么叫做酒后吐真言么?” 一听这话,叶鹿心头咯噔一声,还说醉酒?莫不是那天她说了什么? “过去好几天了,你又提起来了。是不是我真的说了什么?我可一点儿都不记得。要是骂人的话呢,你别介意,我没什么文化。”莫不是她真的骂他了?叶鹿觉得是有可能的,酒壮胆,她把平时都会在肚子里说的那些话都嚷出来了? 喝酒还真是误事啊,看来以后她不能再喝酒了。 看着她那不明所以又小心翼翼的脸,申屠夷最后瞪了她一眼,“早就警告过你了,别想得太美。” 这种语气,叶鹿更是一头雾水,不过‘想得美’?这句话倒是熟悉,他总说她想得美。 想得美?这种话他应当是不会乱说的,那是在特定的情况下他才会说的。是对她的讽刺,又是对他自己的赞扬,讽刺她别想肖想他,她高不可攀。 思及此,叶鹿立即睁大眼睛,她不会调戏他了吧? “那个、、、申屠城主,我要是说了什么少儿不宜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无权无势,又没钱没文化,我是发自内心的不敢高攀。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个而生气,再让我还钱。”一大串话,最后一句是重点。 缓缓看向她,申屠夷眸色无温。叶鹿看着他不眨眼睛,只希望他能说一句不让她还钱。 不过,叶鹿等来的不是这句话。 “你不止没钱,还没脑子。”淡淡一句,嘲讽十分。 皱眉,“又人身攻击。”就不能把话说明白了,痛痛快快的告诉她不用还钱,也免得她谄媚不休。再这么下去,她真要成宦官了。 不再理会她,申屠夷恍若一尊雕像,冷热不侵,软硬不吃。 于傍晚时分,队伍进入了申屠城境内。叶鹿靠着车壁,几分昏昏然。 蓦地,马车忽然停下,全身放松的叶鹿立即朝着门口滑了过去。 没来得及控制自己的身体,她手臂一紧,随后就被拽回去了。 “哎呦。”撞到申屠夷的身上,叶鹿痛呼一声,幸好她没回头,否则自己的鼻子就真的歪了。 “城主,属下有要事禀报。”马车外,传来黑甲兵略急的声音。 几不可微的蹙眉,申屠夷随即松开叶鹿,起身走出了马车。 坐在那儿,叶鹿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申屠夷在身边,她全身上下的每个器官都挺脆弱的。 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那黑甲兵禀报的时候都是打哑语么? 不知是什么要事,千万不要和她有关系。不禁祈祷,祈祷老天尽快把大晋太子收了,那样她就不用再逃命了。 大概半刻钟后,申屠夷回来了,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让叶鹿不禁更加好奇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看着他,叶鹿小声问道。 申屠夷缓缓看向她,下一刻却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干嘛?”皱眉,叶鹿盯着他,这厮又抽什么疯。 “不要再乱动,否则花多少钱也救不回你的鼻子。”开口,申屠夷的语气几分严厉。 “我知道了,我当然也不想毁容。不过现在说的不是这个,发生什么事儿了?”抓住他的手救出自己的下巴,叶鹿刨根问底儿。 收回视线,申屠夷不回答,叶鹿不禁撇嘴,有什么好神秘的? 放开他的手,靠回车壁上,叶鹿闭上眼睛,不说就不说,她还不稀罕问呢。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队伍也进入了申屠城,街上百姓退避,车马顺畅通行,煞是威风。 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叶鹿先起身,快步走出马车。 出得马车,瞧见的便是等候许久的麦棠,叶鹿立即弯起眉眼,从车辕上跳下来,“麦棠。” 几步迎上来,麦棠一把抓住叶鹿的手,上下看了她一番,最后视线定在了她的鼻子上,“你的鼻子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骨折了。”挥挥手,叶鹿不甚在意。 麦棠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骨折?怎么弄的?”居然骨折了。 “一会儿再和你说。你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在这儿都做什么了?还是给洒扫做苦力?”这事儿她必须得知道,申屠夷言而无信不是一回两回了,她信不过。 “没有,整天无所事事。”麦棠摇头,她已经不做苦力很久了。 “那就好。”某个人没言而无信,她几分满意。 马车里,另外一个人走出来,麦棠看了一眼,对于申屠夷身上的煞气,她还是条件反射的想躲避。 没有理会叶鹿与麦棠,申屠夷快步走进城主府,身后黑甲兵跟随,看起来好似很着急似得。 叶鹿依旧狐疑,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与麦棠走进城主府,这里还是老样子,地砖光可鉴人,都能当镜子照了。 “离开的时候还好好地,回来了就带着伤。按照这个规律,我都不敢往下想了。”麦棠缓缓摇头,以前她们俩四处走,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儿。 “这次的确怪我自己,我喝多了,然后就把鼻子撞坏了。”叶鹿解释,却好似是在给申屠夷脱罪。 “喝酒?你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身边没有我,你就敢喝酒?要是你喝得不省人事,被人欺负了怎么办?”麦棠眉头皱的更紧,开始训斥叶鹿。 “我的姐姐说的都对,是我脑子不清楚。你放心,我也想好了,以后不喝酒了。”关键是她上次喝完酒之后定然‘调戏’了申屠夷,单是现在想想她都觉得丢脸。平时她多正常一个人,喝多了怎么就能变成流氓呢?太影响形象了。 “哼,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再有下次,有你哭的。”麦棠还是有些生气,她没在她身边,总归是不放心。 “哎呀,我的姐姐就不要生气了。不如咱俩说说别的,就说说我这一路上的历险。我现在已经知道是谁要抓我了,来头很大。”赶紧转移话题,叶鹿不想再听麦棠的训斥了,她已经很丢人了。 返回麦棠居住的地方,还是以前那个房间,尽管是供丫鬟住的,但条件不错。 “大晋的太子想要抓你续命?”得到这个消息,麦棠整张脸都变了颜色。对方居然是大晋的太子,来头这么大,叶鹿岂不是危险。 “嗯,但是他藏得太深了,申屠夷想要找到他并且宰了,都找不到人。”现在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你觉得,申屠夷真的会为了保护你而和大晋太子作对么?”麦棠深感不安,她觉得申屠夷未必会撑住。 “会。”点头,叶鹿深信不疑。 看着叶鹿,麦棠缓缓长叹口气,“希望你的信任不会被辜负。” “没办法,我现在只有申屠夷这一根救命稻草了,我要是不抓住他,那我就真的得等死了。”她们无权无势,根本没办法保护自己。 “他真的平白无故的帮你?就没提什么条件之类的?”麦棠还是觉得可疑,谁会无缘无故的保护一个大麻烦。 摇头,叶鹿也几分不明所以,“他没提条件,我连以身相许都说了,可是他不要。我没钱,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有九命。可是他又不是短命鬼,天煞孤星命硬着呢,不需要续命。再不同的就是,我是女人呗,可是他不要。”现在想想,她也好奇了,申屠夷到底出于什么想法要帮她呢? 麦棠看着她十分坦然的说出这番话,不禁淡淡鄙视,“你还真以身相许啊?那是天煞孤星,你要真以身相许,你就成短命鬼了,九命也不好使。” “我的姐姐,我那时太害怕,只想抓住他,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没有能拿来感谢他的谢礼,只能以身相许了。”叶鹿扬起下颌,她又不是真的要以身相许。不过申屠夷要是真同意的话,她也不知会不会临阵脱逃。 思及此,叶鹿不禁想起申屠夷不穿衣服的样子,她觉得她根本没法儿逃,就已经被他的美色迷惑的神志不清了。 “喂,你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麦棠很是无语,瞧她那模样,估摸着没想好事儿。 嘿嘿一笑,叶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禁叹息,若是申屠夷同意她以身相许的话,不知是他们俩谁占了谁的便宜。反正,叶鹿倒是觉得是自己占便宜了。 不过半晌,便有人将饭菜送来了,皆是素菜,但做法精致,香气四溢。 麦棠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儿,说真的,她在城主府的这段时间,每天都是跟那些丫鬟一起吃饭的。尽管饭菜都很不错,但是像现在这种待遇,她可从未有过。 “你看我是不是很可怜?现在不能吃肉,只能吃草。”叶鹿洗完了手过来,一边摇头叹息。 麦棠看向她,满目怀疑之色,“小鹿,你真的没有被欺负么?” “为什么这么说?我的姐姐,你不会提前更年期了吧?怎么总疑神疑鬼的。”神神叨叨,看起来真的好像已经更年期了。 麦棠坐下,一边看着叶鹿那坦然的样子,她缓缓摇头,“你不是总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么?眼下怎么说。” 看向面前的饭菜,叶鹿伸手指了指,“你说这些?” 点头,麦棠说的就是这些。 “送饭菜而已嘛,再说,我现在不能吃肉,当然得特别给我做才行啊。这不算无事献殷勤吧?一些饭菜而已。”叶鹿拿起筷子,这很正常啊。 “你看,你现在的想法就很有问题。”麦棠明确指出,她现在的做法和以前的说法完全不统一。 “好吧,那你要我怎样?现在就把这些饭菜扔到申屠夷的脸上,告诉他你别妄想得到老娘!这样行么?”看着麦棠,叶鹿不知这样可否合她的意。 麦棠不眨眼的看着她,半晌后缓缓点头,“吃饭吧。” “得令。”得到赦令,叶鹿立即动筷。 麦棠无可奈何,她现在是改变而不自知,待得自知的时候,说不定就晚了。 让麦棠更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待她们吃过了晚饭,叶鹿准备洗漱休息时,忽然有人过来,说申屠夷要她过去一趟。 麦棠不是很开心,这么晚了让叶鹿过去,不管申屠夷是什么意思,但他也得想一想,对叶鹿这个未婚姑娘来说,是不是不太好。 看了麦棠一眼,叶鹿随即眉眼弯弯的笑起来,“我今天晚上的药还没擦呢,大概是让我过去擦药。” 麦棠可不觉得是如此,若真是因为要叶鹿擦药,申屠夷完全可以派人把药送过来。这里还有一个她,她也能给叶鹿擦。 “我去一趟,马上就回来。”拍拍麦棠的肩膀让她放心,随后叶鹿快步离开。 夜晚的城主府灯火通明,那光洁的地砖反射着灯火的光芒,更是没有一丝阴暗之处。 兜兜转转,在豪华的府内转了几圈,来到了申屠夷居住的地方。 作为这城主府的主人,申屠夷居住的地方堪比皇帝老子的寝宫,金碧辉煌,辉煌的晃眼。 黑甲兵内外许多人在值守,这里简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叶鹿觉得,若是她住的地方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守着,她肯定不用担心被抓走。 踏着台阶,叶鹿走进大厅,灯火都是金黄色的,晃得叶鹿的眼睛冒金光。 视线由入眼的所有的值钱的东西上掠过,边看边摇头,太有钱了。 “叶姑娘。”蓦地,熟悉的声音传来。 叶鹿立即回神儿,扭头看过去,是姬先生。 “这么多日子没见,姬先生,我还真想你了。”自山城分开后,姬先生就一直没有再出现,不知他做什么去了。 “一别数月,叶姑娘辛苦了。”叶鹿的鼻子骨折了,姬先生显然已经知道了。 “唉,这又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情,姬先生就别取笑我了。”挥挥手,叶鹿其实自己也觉得丢人。 “进来。”低沉无温的声音从姬先生身后的房间传出来,除了申屠夷没别人。 撇嘴,叶鹿伸手指了指那房间,想从姬先生那儿打听一下这厮现在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姬先生摇头,随后抬手示意叶鹿进去。 走过去,跨过门槛,眼前就是一扇白玉屏风。 特别大的屏风,天然的颜色交叠,构筑成了一幅形同山水的画卷,极其美。 叶鹿不禁伸手去摸,估算这白玉屏风的价值,越想越觉得了不得。 绕过屏风,叶鹿几分舍不得的拿开手,这才看向房间内部。 原来这是书房,对面整面墙都是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叶鹿不禁唏嘘。 书案在北窗,巨幅的书案金灿灿,叶鹿一眼看到随即睁大眼睛,好闪啊。 而此时此刻,煞气磅礴的人就坐在书案后,眸色幽深,盯着叶鹿那马上就要扑过来啃桌子的模样,他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过来。” 走过去,叶鹿视线不离那书案,走近了,她立即伸手去摸,手感超好。 拿起药瓶,申屠夷站起身,一手将叶鹿扯过来,如同扯一个物件,“不许动。” 靠着桌案,叶鹿仰脸儿看着他,一边反手去摸身后的桌子,这值钱的东西手感就是好啊。 给她涂药,申屠夷的动作很熟练,不过叶鹿心不在焉,一直在感受身后的桌子。 “很喜欢?”涂完了药,申屠夷看了一眼她的手,淡淡道。 笑笑,叶鹿也不否认,“没见过,自然新奇。” “若是这桌子上的金粉少了一丝,你便等着赔偿吧。”语气冷淡,说的话却让人受不了。 叶鹿轻嗤一声,随后拿开手,“我不摸就是了,瞧把你心疼的。既然擦完了药,也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走了。” “不行。”擦干净了手,申屠夷淡声阻止。 “为什么?”看着他,叶鹿不知他又打算做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看着她,申屠夷的眼色略有深意。 叶鹿眯起眸子看着他,似想看穿他的内心。 绕过她,申屠夷不予回答,叶鹿立即跟上,好奇是肯定的。 姬先生也跟随,叶鹿想试探试探他,不过他也不说,依旧那般和善儒雅的笑。 跟在申屠夷身边走,叶鹿愈发觉得这条路有点儿眼熟。 当路过一棵金灿灿的树时,她立即知道这是往哪儿走了,城主府的大牢。 她随即后退一步,转身就要跑。哪知一步还没跑出去,衣领便一紧,便被申屠夷拽了回去。 “放开我!申屠夷,你不能把我关在牢里。我还没听说过欠人家钱需要坐牢呢?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挣扎,叶鹿是打死也不坐牢。 申屠夷单手拎着她,眉目间隐有不耐,“闭嘴。” 叶鹿冷哼一声,随后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的抱住,“我告诉你,别想把我扔到大牢里去。”她不坐牢,谁爱坐谁坐。 垂眸看着那如同水蛭一般缠在自己身上的人,申屠夷显然是不耐烦的,举步朝着大牢走,抱着他的人也跟着走,但仍旧不撒手。 姬先生一直在旁边观看,瞧叶鹿惊吓的样子,他什么都没说,反而笑容满面。 果然进了大牢,叶鹿更加抱紧申屠夷,要是把她关在牢里,她肯定不放开他,让他跟她一起坐牢。 这大牢条件好,灯火明亮,且干净没有异味。不过,即便如此它也是牢房,而且异常结实。 走了一段路后,申屠夷与姬先生在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二人视线一致,看的都是牢房里的那个人。 他停了,叶鹿仍旧用力抱住他的腰,随后一点点扭头往旁边看。视线猛地触及牢房里的一个人,叶鹿一震,随即转到申屠夷身后。 微微歪头,越过申屠夷的身体看向牢房里,叶鹿确定自己这回没看错,这牢房里的居然是衣筑。 这个小老头,阴险又狡猾,申屠夷要抓他,那么多次都被他逃了。这回,终于抓住了。 “申屠夷,你居然把他抓住了。”到底是怎么抓住的? “姬先生居首功。”申屠夷淡淡开口,却表明此次抓住衣筑,全都是姬先生的功劳。 叶鹿立即看向姬先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姬先生,你真厉害。” 姬先生笑着摇头,“大家合力,否则也抓不住他。” 叶鹿轻轻点头,随后又看向牢房里,衣筑坐在木床上,很镇静。 她是九命人这个秘密,是被衣筑这小老头看穿的,她遭遇这些,都与他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申屠夷,你打算审问他么?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靠近他的好。”叶鹿仰脸儿看向申屠夷,很认真道。 “他舌灿如花的功力比你要强的多,自然不能轻易审问。”申屠夷很清楚,这衣筑有些道行,估计没等审问他,反倒被他看穿了。 “说他就说他,你能别把我扯上么?”不乐意,叶鹿翻了翻眼皮,不过却承认申屠夷说的很对。 “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砍了。”申屠夷看着牢房内的衣筑,这法子最安全。 叶鹿眨眨眼,什么都没说,砍了就砍了。反正这衣筑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也根本没必要同情他。 “城主,依在下看来,这衣筑承担着很重要的角色。他被抓,定然会有人来救他。”姬先生却觉得这衣筑可以大做文章。 “死人一样可以做诱饵。”申屠夷简单粗暴。 “叶姑娘也是个中高手,或许可以利用衣筑得到意想不到的信息。”姬先生的意思是,这衣筑懂得用九命人续命,这个能力不是一般人会的。叶鹿或许可以打探出来,知己知彼,兴许能有效防范。 闻言,申屠夷显然几分动摇。叶鹿也微微皱眉在思考,她的确不知道衣筑是用什么法子用她给他人续命的。 “就怕她被反咬一口。”回头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人,申屠夷信不过她的智商,怕她被衣筑骗了。 姬先生看向叶鹿,这一点,他倒是不担心,叶鹿很机灵。 作为话题的中心,叶鹿不得不发表自己的意见,“马上就十五了,不如你把这几天的时间给我?十五一过,我要是从他嘴里什么都打探不出来,就随你处置吧。”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半晌后才点头答应,“谨慎点儿。” “嗯,我知道。”叶鹿自然明白,这衣筑有点儿道行,若是被他忽悠了过去,那她可就真离死不远了。 从始至终,衣筑始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若不是还呼吸着,还真以为他死了呢。 他们在外面说话,他似乎也都没听到。那苍老又狡诈的样子,单单是看着他,叶鹿便觉得心头不安。 离开牢房,叶鹿垂眸看着地面一步步的走,不发一语。 申屠夷走在她身边,魁伟的身影恍若这世上最坚硬的堡垒,一直遮挡着她。 “若真的不放心,现在把他砍了便是。”冷淡无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鹿扭头看向他,然后摇摇头,“他是有道行,但不是有三头六臂,还没那么神。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能撬开他的嘴。” “那就要看你们俩谁的舌头更厉害了。”申屠夷扫了她一眼,这话听起来却更像是嘲讽。 “申屠夷,你就不能好好地鼓励我么?”一定要用讽刺的话来激励,她不喜欢。 “废话连篇。”斥了她一句,申屠夷满脸懒得搭理她。 噘嘴冷哼,叶鹿仰头往天上看,繁星点点,月亮也很亮,她似乎很久没看过夜空了。 这城主府的灯火太亮,以至于连天上的月亮都失了颜色。 “今天的月亮真亮呀。”叹口气,叶鹿弯起眉眼,甜美如蜜。 闻言,申屠夷与姬先生皆抬头看向夜空,果然,不止月亮,星辰也亮得很。 “府中的灯火太亮了,以至于月亮都不出彩了。”姬先生叹道,这最寻常的景色如此美,却又最容易忽略。 “没错,若是把这府里的灯火都灭了,用月亮来照明的话,也能看得清。”叶鹿点头同意,这里亮的如同白昼,也没月亮什么事儿了。 “如此夜景,不欣赏着实可惜了。城主,叶姑娘,在下先回去赏月了。”话落,姬先生转身离开,背影潇洒。 叶鹿看着,倒是有几分羡慕,说赏月就赏月。 “申屠城主,我也要回去赏月了。希望下次你带去我牢房,提前说清楚,你真的吓着我了。”叶鹿长叹口气,随后欲走。 “慢着。”申屠夷开口,成功阻截了她。 “还要干嘛?”不会心血来潮的要把她扔到牢房里吧? “赏月。”话落,他抬手抓住她的肩膀,恍若拖着一个物件似得拖走。 被胁迫的,叶鹿一直被申屠夷拽回他住的地方。一路上楼到了阁楼,申屠夷才放开她。 叶鹿呼哧气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边申屠夷则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子,星辰明月正入视线之中。 看着窗外,叶鹿不禁笑起来,“真好看。没想到,你这儿居然是个赏月的好地方。”她坐在这儿,正好看得到夜空。 走过来,申屠夷在她身边坐下,“即便灯火明亮,也不碍赏月。” “没错,站得高望得远嘛!”叶鹿立即点头,顺着他说。 俩人一同看着窗外,一时寂静无声,一切都静悄悄的。 “几百年后的月亮,和现在一模一样。”看着月亮,叶鹿不禁想起遥远的那一世,尽管短暂,但她永远不会忘记。 “几百年后的月亮是什么模样我不知道,但你几百年后若是还活着,肯定也如现在这般蠢笨。”申屠夷看了她一眼,总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胡话,脑子不清楚。 翻眼皮,叶鹿扭头看向他,“申屠夷,不骂我你就难受是不是?” 看着她,申屠夷蓦地抬手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下,“闭嘴。” 一把抓住他的手,叶鹿低头一口咬上去。 几不可微的皱眉,申屠夷看着那小狗似得人,却也没动。 用力咬了一口,算是解了恨,叶鹿抬起头,“再骂我,我就把你的手指头咬下来。” 视线落在她噘起的红唇上,申屠夷缓缓抬手,将自己手背上她留下来的口水擦在了她的唇上,“赏月。” 咬唇,叶鹿转头看着窗外,不言不语。 申屠夷也不再说话,恍似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067、曾见过、关心 申屠城下起了蒙蒙细雨,温度也不似以往那般燥热,反倒染上一丝清爽。 坐在麦棠的床上,叶鹿一副焦心的模样。 麦棠拿着水过来,瞧着叶鹿的样子,几不可微的摇头。 在床边坐下,麦棠将水杯递给她,“还没想出来怎么对付衣筑?别太焦急了,总是会有办法的。” 喝了一口水,叶鹿眯起眼睛,“这小老头狡诈的很,又有点儿道行,我担心被他糊弄了。” “是得小心,不能掉进他的圈套里。”麦棠点头,的确需要高度戒备。 “用我的命来给他人续命,到底要怎么做,我一无所知。衣筑深谙此道,我很想从他嘴里套出来。要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想知道续命的过程。”尽管叶鹿觉得有点儿吓人,可她还是想知道。 “幸好他被抓住了,太吓人了。”麦棠此时倒是对申屠夷有些另眼相看了,他的确在帮叶鹿。 捉摸着,叶鹿捏着杯子的手指头动来动去,想着怎么对付衣筑。 “别焦急了,看你焦急的我都心慌。”麦棠拍拍她的肩膀,让她顺其自然。 “唉,我先去牢房那边转转。这衣筑小老头尽管狡诈,但是我也能见招拆招。”说着,她从床上下来,在这儿坐着,也想不出什么好招来。 “我陪你。”麦棠站起来,反正也无事。 叶鹿看着她,随后缓缓摇头,“你确定你不会被忽悠了?算了,我自己去吧。现在申屠夷明令禁止任何人单独靠近衣筑,还是我自己比较保险。” “倒也是,我不是你,很可能钻进他的圈套里。”麦棠点点头,她的确没什么信心。 “所以,你就在这儿歇着吧,我去牢房了。”尽管还是不知怎么开口和衣筑说话,但先去看看总是行的。 朝着牢房走,四周金树辉煌,叶鹿的身影在这当中看起来分外的不染纤尘。 计算着,叶鹿却还是不知该从何开口。还不如,她什么都不说,直接抓住衣筑先摸一摸再说。 但靠近衣筑,叶鹿还是有些退却。 皱起眉头,叶鹿长叹口气,即便摸了衣筑,也未必能知道他是如何给他人续命的。 棘手啊,棘手! 蓦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叶鹿停下脚步,随后一把抓住肩膀上的手,回身踢出一脚。 身后的人快速闪身,同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拽,叶鹿立即被拽了过去。 扭着她的手,用她的手臂勒住她自己的脖子,轻而易举的制住了她。 叶鹿挣自己的手,却根本挣不脱,她顺势转身,一把抱住站在她身后的人,“你被我抓住了。”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松开她的手腕,任她抱住自己。 “连三脚猫都算不上,还想抓住我。”他至始至终只用一只手,而且根本没用力。 “我现在不是抓住了么?你要是不服气你就把我甩开。”仰脸儿看着他,叶鹿煞是有理。 没有甩开她,申屠夷只是不言不语的看着她,眸色幽深,恍若两个漩涡。 看着他的眼睛,叶鹿不禁想起昨晚的事情,他这个态度,让她不得不往别的地方想。 “城主大人,我抱着你你不觉得烦么?”要是有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抱着她,她肯定翻脸。 “烦。”简单一个字。 “既然烦,那怎么不把我推开?”这就更奇怪了。 “你想说什么?”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他这个表情,看起来有些邪恶。 红唇弯弯,叶鹿缓缓松开他的腰,“没什么,只是觉得城主大人越来越和善了。以前总是吓唬我,告诉我你有多吓人。如今,不止不再吓唬我了,我抱你你居然都不生气。唉,城主大人真是好人。” “油嘴滑舌。”她的奉承,申屠夷似乎还很受用。 笑眯眯,叶鹿看着他,心情十分好。 “你打算去见衣筑了。”她晃悠到了这里,显然就是这个意图。 “嗯,尽管还没想到法子,但是先去试探一番也未尝不可。”叶鹿点点头,尽管没了细雨,可天气依旧阴沉,她站在那儿,出水一般。 “如何试探?”申屠夷看着她,不知道她有什么法子。 “嗯、、、先进去再说。”转了转眼睛,叶鹿也没想出来。 蒙蒙细雨再次落下,叶鹿仰头往天上看,毛毛雨落在脸上,凉凉的,痒痒的。 “走吧,又下雨了。”说着,叶鹿拽着申屠夷往牢房的方向走。 这次,天上下的不再是蒙蒙细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走进了牢房,叶鹿拍打着身上的雨水,看了申屠夷一眼,他站在那儿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根本不在意身上的雨水。 “城主大人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拍打雨水很丢脸啊?来来,我帮你。”说着,她动手在他身上大力拍下去,拍的啪啪响。 申屠夷恍若一棵青松,微微皱眉看着叶鹿那热情好心的样子,淡淡道:“好玩儿么?” “谁玩儿了?我在帮你呢!”仰脸儿看着他,她两只手一直在他身上拍拍打打,他全身硬邦邦的,可是手感却异常好。 不眨眼的看着她,她也仰脸儿笑眯眯的回应,两只手拍打在他腰间。 蓦地,申屠夷抓住她继续拍打的手,叶鹿眉眼弯弯,“不用谢我。” “叶鹿,我认为,你在骚扰我。”抓着她的手,申屠夷淡淡道。 “诶?你这是不识好人心啊,不谢我就算了。放开我,我要去看衣筑小老头了。”晃了晃自己的手,让他放开自己。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女流氓。”话落,他放开了她。 叶鹿挑眉哼了哼,即便她是流氓,在她看来他也挺愿意被她流氓的。 转身朝着牢中走去,叶鹿脚步放得轻,慢慢地,到了衣筑的牢房。 顺着精铁的栅栏,看到了他,他还坐在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 看着他,叶鹿仍旧觉得心里发毛。 深吸口气,叶鹿走近,栅栏就在眼前,坚硬无比。 “衣筑,你好啊。”开口,叶鹿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过,牢房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根本没听到她说话。 “进去。”脑后,申屠夷的声音传来。 叶鹿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好。” 与申屠夷走至牢门前,他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叶鹿站在一边儿,不敢先进去。 申屠夷看了她一眼,随后先走进牢房,叶鹿这才跟进去。 衣筑坐在木床上,闭着眼睛,那张脸尽管苍老,可是却让人根本不敢小瞧他。 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停下,叶鹿站在申屠夷身后,不眨眼的盯着衣筑,这小老头当真镇定。 申屠夷垂眸看向她,她也抬头看着他,四目相对,一高一低,皆是无声的语言。 深吸口气,叶鹿举步从申屠夷身后走出来,慢慢的朝着衣筑走过去。 他依旧没什么反应,更像是睡着了。 “你若不说话,我可动手了。”在他面前停下,叶鹿开口道。 衣筑不回答,也不睁眼。 既然他不回应,叶鹿就当他同意了,随即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干皱如树皮,而且没什么温度,触感就像一条即将被太阳抽干水分的死鱼。 抓住他的手,叶鹿微微皱眉,她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感觉,就好像是死亡,没有生机,皆是黑暗。 蓦地,衣筑睁开了眼睛,他准确无误的盯着叶鹿的脸,恍若看见了食物的毒蛇。 心头一震,叶鹿咬紧了牙根儿,“你果然有些道行,我看不到你。” “黄毛小儿,想用你那套对付我,你还嫩了点儿。”他开口,那布满褶皱的脸上皆是得意。 “我是道行不如你,不过,你现在却是阶下囚。所以,你的道行也没什么用。”叶鹿放开他的手,尽管还是有些慌,不过面上依旧镇定。 衣筑笑,却处处透着诡异,“九命人,果然与众不同。” 叶鹿眯起眼睛,“我看你的脖子也与众不同,不知什么样的刀更适合你。” 衣筑丝毫没被吓住,笑看着她,又道:“主子他曾见过你,对你这个九命人很是满意。而且我相信,由你来为主子续命,主子定然长命百岁。” 咬紧牙根,叶鹿不眨眼的盯着他,蓦地一拳挥出去,准准的打在衣筑的脸上。 这小老头毕竟年纪大了,叶鹿这花拳绣腿都没抵挡的住,一下子躺在了床上。 “长命你大爷!我告诉你,我的命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你这个老不死的,等着脑袋搬家吧。”咒骂,叶鹿气的眼睛通红。想要她的命,就好像拔萝卜似得那么简单。居然还说什么满意不满意,那个短命鬼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么? 一只手落在她肩膀,随后便将她拽了过去,“走吧。”申屠夷最后看了衣筑一眼,之后便揽着叶鹿离开了。 满肚子的火气,叶鹿随着申屠夷离开,边走边忍不住咒骂,诅咒那个短命鬼早点见阎王。 外面的雨大了,站在牢房门口,叶鹿盯着雨幕,澄澈的眸子都是火气。 申屠夷站在她旁边,面无表情,“衣筑刚刚说,大晋太子见过你。”这句话是重点,也就是他曾在叶鹿的眼前出现过,甚至可能与她说过话。 一愣,叶鹿扭头看向他,“对呀,他是这么说的。天啊,见过我,说不定还和我面对面来着。”一股凉意由后腰处蔓延开来,她不禁缩起肩膀。 “不如你回想一下,哪个人最有嫌疑。”申屠夷看着她,她感觉异于常人,身份不凡的人,她几乎都能察觉出来。 叶鹿双臂环胸,可是回想,她见过的人太多了,哪能一一都记住。 摇头,叶鹿闭上眼睛,“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见过那么多的人,她根本没办法将所有人都过滤一遍。 “别着急,即便他见过你,但是没有动手,就说明他也没有把握。衣筑不过是吓唬你,打乱你的心理防备。”申屠夷抬手,修长的指搭在她肩上轻轻地捏了捏。 深深吸口气,叶鹿点头,“你说得对,不过就是吓唬我罢了。我不能怕,若是怕了,就等于先认输了。”不能怕不能怕。 “怕也没关系,你在我这里,没人能把你抓走。”申屠夷的声音依旧无温没有感情,可是却让人异常的有安全感。 转头看向他,叶鹿抿起红唇,“我只能仰仗城主大人了。”除了他,她真的别无他法了。 没有说什么,申屠夷转眼看向外面的大雨,雨幕如珠,洗涤天地间。 叶鹿捏紧自己的手,手心都是冷汗,回想刚刚衣筑的话,她只觉得全身发冷。 对她很满意?她的命在他们看来,与货物没有二致。她多希望大晋太子对她不满意啊,将她当做蝼蚁都没关系。 傍晚之时大雨停了,不过空气潮湿,飘着雨水的味道。 洗过澡,叶鹿盘腿坐在床上,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小脸儿也失了笑。 平时她笑的最欢,如今一声不吭,面无表情,麦棠很是担忧。 坐在床边,麦棠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别瞎想了,只会越想越害怕。” “我不止害怕,想到今天碰触到衣筑时的那种感觉,我就全身都是鸡皮疙瘩。”那种感觉,无人能了解。 “什么感觉?”麦棠不理解,她没有开灵窍,无法去感受叶鹿的体会。 “失了生命的感觉,就好像是我失去了生命,没有气息。”死亡是什么感觉,叶鹿依稀还有感觉。可是,触摸衣筑时的感觉更可怕,那就是生命在流逝,亲眼看着,却没有办法挽救自己。 “你别再乱说了,说的我都怕了。这衣筑年纪大了,而且申屠城主又说要砍了他,他是真的活不成了,所以你才会有这种感觉。”麦棠安慰她,可是自己心里也没底。 “凌晨一过就是十五了,头疼啊。”想起十五的不适来,叶鹿觉得生无可恋。 “明天你就好好休息吧,别再胡思乱想了。”麦棠摇摇头,很是担心。 “不,我明天要再去看看衣筑。这小老头做了这么多孽事,不知他初一十五有多难受。”想起衣筑会遭受的折磨,她就忍不住开心。 “你就消停会儿吧,自己难受还要去看别人。”麦棠无可奈何,她心里这气一时半会儿的是撒不出去了。 转身躺下,叶鹿长吐口气,“难受就难受,看他难受,我会舒坦很多。” 凌晨一过,十五到来,沉睡中的叶鹿幽幽转醒,不适感侵袭,让她想睡也睡不着。 深夜寂静,大部分人大概都睡着了,唯独她在孤军奋战。 不过,这个时候衣筑大概更难受,恍若剥皮抽筋,不知是怎样一番情形。 思及此,叶鹿还真想马上就去瞧瞧他,以至于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舒坦了很多。 仇恨不愧是一剂良药,最起码叶鹿从未恨过谁,这是第一次恨不得某个人生不如死。 迷迷糊糊,又浑身不适,叶鹿一分一秒的熬着,终于挨到了天亮。 麦棠很快起身,给叶鹿倒了些热水,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办法,因为根本就没有法子来减轻叶鹿的不适。 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麦棠无奈叹气,只能坐在这儿陪着她了。 “外面还下雨么?”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处,叶鹿半闭着眼睛问道。 “雨是停了,不过天依旧阴沉。”看着叶鹿的小脸儿,还有那已经消肿的鼻梁,麦棠觉得她处处都可怜。 “唉,挺好,总比炙热难耐要好得多。”如此说着,她还盖着大被,显然是冷。 “你就歇会儿吧,别再说话了,不然睡一觉也成。”这个时候嘴不闲着。 “嗯。”闭上眼睛,叶鹿感觉呼吸时喉咙鼻子都在疼,这种感觉旁人不会懂。 迷迷糊糊睡过去,待得再次醒来,麦棠已不在身边。 叶鹿侧起身来躺着,不过动一动皮肉都在疼,头昏脑涨,生不如死。 蓦地,一个人影从外走进来,叶鹿半睁着眼睛看,却看的不太清楚。 直至那人影走到床前,她才看清楚。 “你怎么来了?”她这个样子肯定很糟糕。 旋身坐下,申屠夷眉峰微蹙,看着她那萎靡不振又了无生机的模样,随后伸手覆在了她的额头。 叶鹿抿唇,“我没事儿,熬过今天就好了。” 她额头很凉,体温明显不正常。 “不如你吃些安眠的药,一觉睡到明天吧。”这样清醒,只会更折磨。 听他的声音,叶鹿觉得很是顺耳,“你倒是会出主意。要是能用这招的话,我估计全天下的方士都吃药睡大觉了。” “现在刚刚上午,你需要再坚持六七个时辰。”说起来简单,可是一分一秒的熬着,很漫长。 “嗯。”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然后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热,抓在手里很舒服。 “你和麦棠总是挤在一起睡也不是办法,给你们俩辟出来一个住处,一会儿便过去吧。”任她抓着自己,申屠夷淡淡道。 “这么好?你不会又要剥削我吧?就算要剥削,你也得等今天过了再说,我现在实在没力气。”无事献殷勤,叶鹿却没有以往那般谨慎,反倒想笑。 “难受不适也挡不住你废话。一会儿我出府,傍晚时分回来。”申屠夷淡淡冷嗤,不过听起来却不似以往那般吓人。 “城主大人要出府就出府,和我说什么?”睁开眼睛看着他,她两只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疲劳至极。 看着她的眼睛,申屠夷不禁蹙眉,“把你敲晕了如何?”免得她如此煎熬。 “不行,你倒是能下得去手。我是很难受,不过还能坚持。而且,我想去看看衣筑,我要瞧瞧他现在是个什么德行。”自己煎熬,她也一定要去瞧瞧不可。 “你若想解恨,一会儿便直接砍了他算了。”申屠夷不留衣筑,留着也是个祸害。 “行啊,不过等熬过今天再说。”这一天大家都一样,生不如死,若是就此把他砍了,反倒成全了他。 “随你吧。”申屠夷不甚在意。 “你去忙吧,我这个样子实在难看,你别看了。”松开他的手,叶鹿将被子一直拽到头顶,把自己整个都包了起来。 看她那粽子似得模样,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抿唇,“好好休息。”话落,他起身离开。 许久之后,叶鹿从被子里钻出来,申屠夷已经走了。 弯起唇,尽管没有血色,但仍旧掩饰不住她的好心情。 撑着床坐起来,叶鹿费力的穿上鞋,打算去看看衣筑小老头。 今天十五,大家都挺脆弱的,她再摸摸他,看看是否还如昨天那般。 “你起来做什么?”正在这时,麦棠从外回来,手里端着清淡的饭菜。 “看看衣筑啊,这老不死的大概半死不活了,想起来我就不禁开心。”以至于精神都好了许多。 麦棠无言,“先吃些东西再去,我陪你。” 点点头,叶鹿走到桌边坐下。素菜淡而无味,而且她也没什么食欲,吃了一点儿,便与麦棠朝着府中大牢而去。 扶着叶鹿,麦棠此时倒是不怕被衣筑迷惑,今儿他们都不适,精力大减。 “天气阴沉,估计还要下雨,而且是一场大雨。”看着天空,叶鹿感觉强烈。 “是该下雨了,否则就要发生旱灾了。”麦棠觉得是好事,这个季节正需要雨。 “你操心的不少,不如眼下你操心操心我,我的骨头疼的要命。”就好像要破开皮肉钻出来似得。 “忍忍。”拍拍她手臂,麦棠也无奈。 大牢近在眼前,值守的黑甲兵杀气凛然,有他们在这里,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走进去,麦棠不禁发出唏嘘之声,这牢房果然高端大气。也怪不得那时叶鹿说这个牢房好,还真是好。 一个黑甲兵走在她们身前,手中拿着钥匙,打算随时听从叶鹿去开门。 走近了,也瞧见了牢房里的衣筑,他蜷在床上,身体在轻轻地颤抖着,他果然更严重。 068、被抓、拦截 衣筑会是这个状态,着实在叶鹿的意料之外。如同她自己所说,瞧见衣筑的德行,她果然心情瞬间变好,连身子都变轻了。 “你看,我就说吧,如同他这种孽人,初一十五会舒坦才怪。麦棠,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心里特畅快,特解气。”叶鹿看着衣筑,她当真想知道他是什么感受,是不是万箭穿心一样。 “真是没想到,原来会有人是这样的。”叶洵活着的时候,初一十五也没有这样。 “这种一看就是恶事做太多了。”弯起眉眼,尽管她的小脸儿上没什么血色,不过幸灾乐祸是肯定的。 “你还要继续看么?”瞧叶鹿一副过瘾的样子,麦棠其实也想近距离看看衣筑。 “我要进去,这种机会千载难逢,我不亲自在他眼前嘲笑一番怎么行?”叶鹿当然不放过,她就要活蹦乱跳给他看。 “开门吧。”麦棠看向那黑甲兵,示意开门。 黑甲兵立即动作,叶鹿仍旧盯着牢房里的衣筑,连眼睛都不眨。她当真是心头高兴,那种爽无人能了解。 牢门打开,麦棠扶着叶鹿走进去,黑甲兵站在牢门口守着,不动如山。 走近,那衣筑颤抖的样子看的就更清楚了。他就好像被电着了似得,全身都在小幅度的颤抖,颤的木床都在晃动。 这种情况着实新鲜,最起码叶鹿就没见过哪个方士有这么严重的。叶洵道行也很高,但是他即便难受也能正常的起坐或是喝水,可不似衣筑这般躺在这儿发抖。 “衣先生,请问你现在感受如何呀?不如与我这个黄毛小儿说一说,让我也了解了解若是作孽会得到什么报应。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有多生不如死。不如你求求我,叫我三声姑奶奶,我就成全你,立即砍了你。”叶鹿观赏着衣筑颤抖的模样,简直心花怒放。 麦棠瞧着,也是新奇,他定然难受的生不如死。 衣筑不吱声,叶鹿就上前一步,抓上他的肩膀。结果一碰他,衣筑就发出压抑的哼声,那是从喉咙深处溢出来的,根本不受控制。 小声唏嘘,叶鹿和麦棠对视一眼,随后硬生生的将衣筑的身体翻了过来。 一瞧见他的脸,麦棠不禁拉着叶鹿后退一步,眉头皱起,“天啊,他怎么这样。” 只见衣筑眼皮上翻,露出眼白,整张脸青黑交加,恍若死人脸。 很明显的能看出他在抽搐,抽的眼睛都翻不过来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这孽事果然不能做,真遭报应啊。”叶鹿连连长叹,即便她脸无血色,但可比衣筑好太多了。 衣筑毫无反应,双手抱胸,蜷缩在那儿,专注于抽搐之中。 “麦棠啊,这人果然不能做孽事,瞧瞧,这就是报应。就这种人死之后不下地狱,那谁下地狱啊?地狱,就是为这种人准备的。”叶鹿当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能做坏事啊,总是会遭报应的。 麦棠点头,“没错,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小鹿,你可千万不能帮人作恶。” “我做的那些坏事加在一起也不能和他比,是不是啊,衣先生。”伸手,在他的身上捅了捅,衣筑立即又发出哼声。能听得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像咬的牙都要碎了。 麦棠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再捉弄他了,“也瞧见了,咱们走吧。” “今儿你就熬着吧,明儿你就解脱了,而且保证初一你也不会再难受了。”叶鹿收回手,看着衣筑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心情甚好。 看向叶鹿,麦棠略惊讶,“明天?” “嗯,反正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处。他不说,我也什么都看不见。既然如此,那就砍了算了。”申屠夷不想留着他,她也不同情,死了更好。 “也好,免得整日提心吊胆。而且,也算给他主子一个警告。”麦棠点点头,这样最好。 “希望他的主子早日升天。”叶鹿恨不得去烧香拜佛,拜托大晋太子早点死。 “走吧。”扶着叶鹿,俩人转身离开。衣筑仍旧还在抽搐,就像得了羊癫疯一般。 迈出牢门,叶鹿长叹口气,心情舒畅。 蓦地,走在身边扶着她的麦棠忽然松开了她,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叶鹿一诧,看向躺在地上的麦棠,随后扭头看向她们身后的黑甲兵,“你做的?” 那黑甲兵盯着叶鹿,只说一句,“得罪了。” 眸子睁大,叶鹿随即后退,一边欲大喊。 不过身后的黑甲兵速度更快,一手将叶鹿抓了回来,同时一个手刀砍在她肩头。 叶鹿眼前发黑,随后无力的倒了下去。 她没有晕,她有知觉,甚至听得到动静。可就是睁不开眼睛,甚至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黑甲兵,是内鬼,被收买了。否则,以申屠夷那般脾性,他的手下没人敢生二心。 大概过了一会儿,叶鹿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将自己裹住了,然后便被抬了起来。 想大喊,可是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甚至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今天十五,即便她被打晕了,可是脑子依旧是清醒的。这就是为什么方士在这一天都忍着而不选择吃药安眠,因为即便吃了,身体睡着了,脑子依旧清醒着。 自己在移动中,叶鹿很清楚,这城主府黑甲兵无数,想把她带出去很不容易。 不过今天申屠夷不在,黑甲兵有很大一部分定然随着他出去了,这也算是个机会。 这个内鬼大概也计划了很久,正好今天申屠夷不在,是个好时机。 她看得到别人,可是看不到自己,这道行有没有没啥区别。 晃晃悠悠,叶鹿感觉自己应当是大头朝下,因为她有些想吐。 移动着,不知移动了多久,叶鹿似乎听到了雨声。 脸上被什么东西罩住了,呼吸也不顺畅,她感觉自己要死过去了。 不过片刻,她只觉得自己被扔了出去,随后落在硬邦邦的地方,撞得她好疼。 之后,她身下硬邦邦的东西开始晃动,连带着她也摇晃起来,叶鹿恍然,这是马车。 完了,真的出府了,申屠夷不在,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还有麦棠,她虽说是被打晕了,但是后来那个内鬼有没有把她怎么样。 由内到外,叶鹿只觉得发冷,看来她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了。 雨声越来越激烈,看来下得很大,轧轧的响声伴随着剧烈的摇晃,叶鹿感觉自己已经在这马车里移动了很远。 煎熬着,叶鹿也不知过去多久,只觉得头昏脑涨,最后实在扛不住,大脑陷入昏暗之中。 轰隆! 叶鹿是被这巨大的雷电声惊醒的,睁开眼前,一片黑暗,所处的空间在剧烈的摇晃,掺杂着车轮轧轧以及大雨瓢泼的声音。 一瞬间回忆起所有,叶鹿立即开始挣扎,自己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包住了,结实的很。 手脚并用,挣扎了一会儿觉得脚下一空,随即她开始将裹在身上的东西往头上推,费了一番功夫,终于从中挣脱了出来。 果然是马车,尽管黑乎乎,可是依稀看得清楚。 身后的车板上潮湿的,是外面的雨水流了进来,马车在飞奔,疾驰如飞。 看了一圈,锁定了车门的位置,叶鹿立即爬过去。扶着潮湿的车壁,叶鹿稳定好身体,随后一脚踹向车门。 然而,车门没踹开,她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车板上。 忍不住骂脏话,随后翻身奔向车窗。费力的推开,扑面而来的就是雨水,喷了叶鹿一脸。 半闭着眼睛,叶鹿双手抓住车窗两侧,手指头却摸到了铁条。 仔细一看,果然,这车子外面钉了铁条,这不是马车,这是个笼子。 “救命啊!”放声大喊,叶鹿的声音不比外面的大雨小。 然而,什么回应都没得到,马车依旧在疾驰,大雨依旧在下,电闪雷鸣也依旧在继续。 漆黑的,鉴于此时她已不再难受,现在应该已过了凌晨。 一天过去了,申屠夷也应该回府了,也应当发现她不见了。 坐在那儿,打开的窗子雨水飞溅,她被困在这笼子里,逃无可逃。 心凉彻骨,若是她真的被抓去续命,她该怎么办?乖乖的任他们摆布么? 恐惧占据她的大脑,但是不甘也并存,她绝不要乖乖的任他们摆布,她要反抗。 想要她的命来续命,想得美。 先不说她肩膀上有个纹刺,即便他们想到了法子,她也不能让他们如愿。上辈子短命,大不了这辈子也短命,她结果了自己,让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结果自己,叶鹿咬紧了牙根,即便有些怕,但她也能做到。 电闪雷鸣,渐渐地雨势小了,它们也都停歇了。漆黑的天地间只剩下马蹄飞奔与车轮轧轧的声音,震耳欲聋。 而且因为雨声小了,马蹄声也清楚了许多,叶鹿能听得到,这前前后后不下十几匹马。 人多势众,她即便从这笼子里逃出去,也不见得能跑多远。 衣裙被飞溅进来的雨水弄得潮湿,叶鹿靠在那里毫无所觉,脑子里是各种自我了结的画面,她相信自己能做到。 两辈子了,都短命,不过见识了这么多,似乎也无憾了。 即便如此想,心底里似乎仍旧有些遗憾,那个遗憾,大概就是申屠夷了。 想起他的样子,叶鹿鼻子微酸,看来注定无缘了。 马车在飞奔,叶鹿也不知这是哪条道路,一切都是漆黑的,毫无方向感。 抱着双膝,叶鹿望着外面,有铁条阻挡,这漆黑的也都是可望不可及。 天色逐渐转亮,山峦进入视线当中,这是哪条道叶鹿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官道。 官道平坦且宽,这条路狭窄,而且不时的磕磕绊绊,这绝不是官道。 大晋与铁城是最近的,仅隔一条江,不知这帮人是不是要越江回大晋。 铁城那里有朱家的兵马在守卫巡视,想要通过也不容易,叶鹿闭上眼睛,希望自己会被发现。 山林茂盛,这路就在山之间,估计若是不注意,也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条路。 树木上都是水,昨夜的雨太大,以至于这山里的路也不太好走。 叶鹿至始至终开着窗子,也没人来命令她把窗子关上,他们只顾着赶路,甚至连说话声都没有。 在山中穿梭,大概上午时分,马车停了下来。 叶鹿立即往外看,隐约的看到前面有人马,大概是他们的同伙碰头。 蓦地,窗外一个人出现,他骑着马,看起来很是得意。 是衣筑,他也跑出来了! 隔着铁窗,叶鹿瞪视着他,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咬死他。 “黄毛小儿,如今风水轮流转,心情如何?”昨日他还在囚牢之中,今日便轮换了。 “别得意的太早,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的。而且,你会被再次抓住,这次可不会那么幸运了,你的头会马上离开你的脖子。”叶鹿嗓子微哑,但不阻碍她呛声。 “这次,你会被直接送到主子那里。为主子续命,你也会感到荣幸的。”看着叶鹿,衣筑信心满满,就好像他已经看见了。 “吹牛谁不会?你我都是这一座山上的狐狸,谁也看不透谁。你无非能看透我是九命人,我还能看透你不得好死呢。”叶鹿心下自是恐慌,等死的感觉没人能了解。不过,她嘴上依旧不讨饶。 “暂且嘴硬,若不是主子一心要完好无损的你,我还真想把你的嘴缝上。”衣筑的言语岂是恶毒,而是十分阴狠。 “看来,我还得谢谢你的主子。怎么,听我说话是不是很生气呀?哎呀,我就喜欢看你这很生气又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老东西,你肯定得下地狱,阎王爷在等着你呢。”叶鹿弯起眉眼,打嘴仗,她毫不示弱。 衣筑的脸褶皱横生,那眸子却蕴满阴狠,看着叶鹿那得意的模样,他冷哼一声,随后调转马头走开。 “呸!”啐一口,叶鹿咬紧牙根,老东西。 不知他们碰头干什么,不一会儿,再次启程,不过衣筑那老东西已经不见了。 透着铁窗看着外面,叶鹿猜测着这到底是哪里,不知会不会碰到巡逻的兵马。 晌午过去,天空依旧阴沉,太阳没出来,但是也没有继续下雨。 马车较颠簸,叶鹿坐在里面也很是不适。不过和即将丢掉性命相比,这不适根本不算什么。 远远地,一片险峰连绵,看起来有那么点儿眼熟。 叶鹿看着,蓦地知道这是哪儿了,那险峰之间有一条官道,通往铁城。 就是在那条官道上,他们遇到了一群人,当时那杀破狼也在,她也险些被他骗走。 后来她和申屠夷跳下了深崖,还在那深崖下的一个山洞里捡到了黄金。 黄金被申屠夷拿走熔了,但是她直至现在也没看到熔成了什么样子。 咬唇,叶鹿不禁叹息,原来已经到这儿了,这些人的速度还真是快,一天一夜的时间,居然快到铁城了。 望着那片险峰,忽远忽近的,在山林之中转圈,也不知他们走的是什么路。 下午了,居然还在这片山中,那些险峰其实挺远的,但是它们高,到现在叶鹿也能看得到。 蓦地,几座险峰之间,依稀的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叶鹿眯起眼睛往那边看,半晌后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的确是有东西在移动。 看那颜色,和移动的形态,那应当是军旗。 军旗? 叶鹿立即眼睛一亮,“救命啊!” 扯开嗓子大喊,她的声音传出去很远,惊得附近林中的鸟儿都飞了起来。 不过,她这声音即便再大,也无法传到遥远的险峰之间。 “救命啊!”接着喊,声音太大,以至于她喊破了音。 “老实点儿。”后面有人骑马赶过来,手中的长剑带着剑鞘敲在窗户外的铁条上,震得叶鹿不得不后退。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接连大喊,叶鹿才不听,惊得这附近鸟儿扑棱棱的皆飞走。 “闭嘴!”外面的人拿着剑再次敲在铁条上,凶神恶煞。 叶鹿才不怕,躲在最里面,冷哼一声,之后继续喊。 外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险峰之间的官道上有人,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因为实在是太远了。 即便叶鹿在这里将嗓子喊破,那边也绝不会听到。 喊得嗓子疼,叶鹿最后也蔫了,除非她给自己安上个喇叭,否则她的声音传不出去多远。 绕过一片密林,那边的险峰就看不见了,叶鹿看着窗外,一边无声的叹息。 然而,就在叶鹿叹息间,外面的马蹄声却开始杂乱了起来。 奔到窗边,叶鹿往外看,发现后面的人马调转马头,朝着后面严阵以待。 而前方的人马则加快了速度,连带着马车更快的驶离。 见此,叶鹿立即重燃希望,“救命啊!救命啊!大晋的贼人在这里,救命啊!”狂喊,她也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肺活量这么好。 马车疾奔,道路不平,颠簸的叶鹿一屁股滑到了另一侧,又一拐,她又滑到了另一边,撞得她后腰疼。 “救命、、、、哎呦!”一句话喊出来一半儿,叶鹿再次被甩到一头,头撞到车壁上,头晕眼花。 车马疾奔,却不阻碍一些声音传来,乒乒乓乓,刀剑相撞之声穿越林海,清楚的传进耳朵里。 心下振奋,叶鹿费劲的抓住窗口的铁条,稳定自己的身体,一边大喊救命。 马车狂奔,她下半身随着车马甩来甩去,她抓着铁条的手一阵疼痛。 “救命啊!”颠簸的喊出这句话,叶鹿再次被甩到一角,撞得她骨头都要碎了。 张开手,手心已被粗糙的铁条磨破流血,叶鹿暗咒一声,随后想继续攀爬到窗口去求救。 可谁知,她刚刚一动,马车却整个翻了起来。叶鹿眼瞅着那铁条的窗户变成了车顶,最后又朝着另一侧翻了过去。 她整个人在马车里一个一百八十度的翻滚,随后趴在了取代车板位置的车顶上。 大脑短暂空白,耳朵里亦是轰鸣一片,待得回过神儿,听到的便是打杀声。 这是她第二次经历这种事儿,第一次经历时,当时她并未害怕。却在之后想起来时才开始害怕,每次想,都以害怕结尾。 此时此刻,她倒是也没怕,反而觉得得救了。 不过,得救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她就听到头顶一声巨响。扭头往上看,那车板被劈开一条缝,下一刻一把刀再次砍下来,又劈开了一些,连带着木头渣滓落了她一身。 “下面有活人!”赶紧往旁边挪,叶鹿生怕再一刀下来直接砍在她身上。 三下五除二,外面砍马车的人好似力气十分大,眨眼间将车底砍了个大洞。 不过也着实聪明,这马车四圈都是铁条,唯独这车底没有,从这里砍,轻松极了。 “叶姑娘,你没事吧?”一张熟悉的脸从车底那大洞中露出来,叶鹿扭头一看,居然是蔡康。 “蔡将军。”一瞧见熟人,叶鹿立即满心激动,赶紧爬起来。 蔡康伸手拽住她,轻松的便将她从那被砍开的大洞里拽了出来。 外面,黑甲兵与那些大晋人打成一团,蔡康护着叶鹿,一边紧盯着他们,自是焦急。 叶鹿扭头四处看,随后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正朝着这边掠来。 “我在这儿。”跳脚,叶鹿朝着他挥手。 那人自是看见了她,眨眼间掠至眼前,恍若流箭一般。 抓住叶鹿的手,申屠夷上下看了她一通,尽管没缺胳膊没少腿儿,可是没一处完好的。 “吓死我了,你终于找到我了。”一把抱住申屠夷,叶鹿激动万分,那时她都想了结自己了。 “没事就好。”申屠夷单手揽住她,面色阴沉,看起来极是慑人。 “我没事,小命还在。”脸埋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儿,叶鹿全身的汗毛都随着放松了。有申屠夷在,她就不怕了。 那边战况已进入尾声,黑甲兵众多,即便用人肉战术,也足以将对方碾压。 就在这时,破空之音进入耳朵,那边提刀指挥的蔡康以及拥着叶鹿的申屠夷同时看向声音来处。 蔡康随即一惊,“城主小心。” 申屠夷揽着叶鹿快速闪身,一把短刃顺着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飞过,直直的插进树干之中。 然而,这边申屠夷闪身而过,又一把短刃朝着他怀中的叶鹿而来,速度之快,让人躲闪不及。 后退一步,申屠夷落在叶鹿后腰的手向上滑,护在她的背心。也就在那一瞬间,短刃插进他的手背,贯穿,扎进了叶鹿的皮肉里。 “好疼!”趴在申屠夷怀中,叶鹿随即痛呼一声,她的后背。 蔡康提刀跳过来,挡在申屠夷与叶鹿身前,那边黑甲兵快速集结,将他们二人护了起来。 另一拨人朝着短刃飞来处掠去,这一切,皆在一瞬间发生,让人始料未及。 “城主,你的手?”蔡康转身看向叶鹿的后背处,申屠夷的手背上,那把短刃插在上面,血顺着短刃入肉处往下流,全部掉落在叶鹿的衣服上。 “没事。”淡淡的说了一声,申屠夷随即动了动自己的手,眉峰微蹙,疼痛难忍。 “申屠夷,你的手怎么了?”趴在他怀中不敢动,但叶鹿差不多已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你别动,忍着点儿。”申屠夷淡声安慰,随后手腕用力,离开了叶鹿的背心。 叶鹿哼了一声,她后背炙热,感觉到自己流血了。 松开他的腰,叶鹿扭身看向申屠夷的手,不禁一惊,“你的手、、、”那短刃贯穿了他的手掌,刀柄在手背,刀尖却在手心,而且刀尖出来很长一段,那就是刚刚扎进她后背的那部分。 后背的疼似乎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叶鹿抓住申屠夷的手臂,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弄。 扫了叶鹿一眼,申屠夷面无表情,随即自己动手,将那短刃拔了出来。 血流的更多,叶鹿急忙的翻出自己衣服里的丝绢,包在他的手上。 不过并不怎么管用,鲜红的血透过了丝绢,将它换了个颜色。 用力的捏住,叶鹿仰头看了一眼申屠夷,他微微皱眉,但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可是他能皱眉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他很疼。 “城主,您带叶姑娘尽快撤离,这里由属下清理。”战况已平息,唯独刚刚暗处放刀的人还需要再追,这些蔡康完全能自己处理。 “交给你了,我们走。”申屠夷看了一眼刚刚短刃飞来的地方,随后带着叶鹿快速离开。 叶鹿一直抓着申屠夷的手,用上很大的力气给他止血。似乎心急某些事情,她连自己的疼痛都忘了。她后背的衣服上都是血,除了申屠夷的,还有她自己的。 黑甲兵将这附近的山林都围了起来,一部分人马快速撤离,眨眼间便消失在山林之间。 山林的另一侧,树木茂盛,几个黑影四散分开,恍若蝙蝠一般,与山林融为一体,没了踪影。 069、追求 纵马飞驰,叶鹿坐在马背上,颠簸的她头疼不已。 不过,她至始至终抓着申屠夷的手,鲜血透过丝绢,沾了她满手都是。 申屠夷在她身后,一手握紧缰绳纵马奔驰,另一条手臂绕过叶鹿的肋间固定她,手则被她抓住。 尽管还在流血,不过申屠夷看起来好似无所觉,面色冷硬煞气浓厚,如同叶鹿所说,他身上的煞气逼得鸟儿都不敢在他附近飞。 这山林茂盛,而且弯弯绕绕十分不好走。叶鹿还在笼子里的时候,便在这里走了许久,还没绕出去。 “还在流血,怎么办啊?他们身上有没有止血药,再这样流下去,你多少血也不够。”自己手上都是他的血,叶鹿不知该怎么办,这么多血,即便他是一头老牛也不够流的。 “先出去再说,这里不安全。”申屠夷低沉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依旧那般沉稳有安全感,即便听起来无温冰冷。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奇怪,衣筑明明说他主子要我毫发无损,可是刚刚怎么有人在暗处放冷箭?”思及此,叶鹿满脑子疑惑。刚刚那短刃,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若不是申屠夷用手挡住,短刃就得插进她的背心,说不定会直接刺穿她的心脏。 “有人想要你的命。”申屠夷自是在短刃飞过来时就猜到了,否则也不会这么急于离开这里。 咬唇,叶鹿更加抓紧申屠夷的手,“要我的命?那就是不想让大晋太子活。他们杀不了他,但是能杀我。”不知,她到底陷入了什么争斗之中。 “没错。”垂眸看了身前的人一眼,申屠夷表示她的猜测是对的。 深吸口气,叶鹿垂下眼眸,看着两人的手,都被血糊住了。 骏马飞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不消片刻,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落,积聚天空许久,终于要落下来了。 终于颠簸出山林,上了官道,速度更快。 远远地便瞧见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距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山城,所以这应当是山城。 越来越近,山城城门处官兵齐聚,举着火把亮堂堂,城门大开,只为等待城主回城。 到了这儿,叶鹿紧绷的神经终于开始放松,这一放松不要紧,她全身都开始疼,眼前一阵阵发黑。 山城府尹也等在这儿,一眼瞧见飞驰而来的骏马上的申屠夷,立即迎上去。 “城主,下官在此等待多时。哎呀,叶姑娘,你受伤了。”看向叶鹿,她脑门儿上一大块青紫,很是憔悴,而且那两只手,都是血。 “将宝林堂的大夫请到四合院,城门不关,等蔡康回来。”申屠夷简单命令,随后驾马与章鹏擦肩而过,直奔城内。 骏马在城中飞奔,踏着青石砖,发出清脆的响声。 申屠夷快马疾驰,转过数个巷子,最终抵达叶鹿以前的家。上次来山城也是住在这里,尽管这里已经是申屠夷的房产,不过显然叶鹿对这里感情更深。 勒马停下,申屠夷带着叶鹿翻身下马,脚落地,她双腿无力支撑,软软的往地上滑。 申屠夷揽住她,便带着她进了院子。 身后跟随的黑甲兵动作更快,进入小厅点燃灯火,瞬间明亮。 外面小雨淅淅沥沥,打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将叶鹿放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她却不松开他的手,申屠夷随后在她旁边坐下,一时间,好似做了一场梦。 深吸口气,叶鹿看向申屠夷,他也正看着她。眸色幽深,尽管有许多看不透,可是看透与看不透根本没所谓,她只是觉得安心。 “你的手、、、”看向他的手,叶鹿缓缓松开,她手上的血都凝固了。 “没事儿,不流血了。”申屠夷神色淡然,随着她松开自己的手,他便将缠在手上的丝绢拿了下来。 手心手背,那贯穿的伤如此显眼。凝固的血将伤口包围,分外刺眼。 叶鹿看着,不禁皱起眉头,“也不知有没有伤到筋,若是伤到了得把它们缝上,不然以后你的手会行动不便的。” “没有伤到筋。”说着,申屠夷动了动手指,修长的手指被血染成了红色,随着他动,那伤口处又有血流出来。 “你别乱动,等大夫过来。”抓住他手腕,叶鹿禁止他再乱动。 “你觉得如何?”看着叶鹿脑门儿上的青紫,有些肿胀,看起来撞得很严重。 “我还好。”疼,她全身上下都疼。 眸色深暗,申屠夷不眨眼的看着她,半晌后,他再次开口,“一个黑甲兵被收买,黑手已经伸进了城主府。这次,是我疏忽了。”说到此,他眉目间杀意浓重。 “对了,麦棠呢?她没事吧?”说到这儿,叶鹿忽然想起麦棠。 “她没事,只是被打晕了。”申屠夷立即告知,叶鹿松口气,“没事就好。”一切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跟着遭无妄之灾。 就在此时,大夫来了,那山城中最贵的药房中的大夫。同来的还有章鹏府里的丫鬟,他倒是细心,看到叶鹿受伤,这里又都是男人,便派了两个丫鬟过来服侍她。 “先给他看手,快。”看着大夫进来,叶鹿立即道。 申屠夷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做声。 大夫快步跑过来,将医药箱打开,为申屠夷查看手上的伤。 “姑娘,不如您先梳洗一下换一身衣服吧!”两个丫鬟有备而来,还托着干净的衣服鞋子。 看了一眼申屠夷,叶鹿点点头,“好。” 起身,眼前发黑,叶鹿吸了两口气,随后与丫鬟走出小厅。 她曾住的房间已点亮了灯火,走进来后,一个丫鬟立即去打热水。另一个丫鬟将衣服放下,便扶着叶鹿在床边坐下,之后蹲在地上为她脱鞋。 叶鹿坐在那儿,慢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儿,手又转到脑后,好疼。 她的头,那时马车颠簸时撞了数次,怪不得这么疼。 为叶鹿宽衣,衣服却被后背流出来的血粘在了皮肤上。 “扯下来吧。”这背心的疼根本不算什么,她全身上下最疼的地方是头。 丫鬟用力扯下来,叶鹿微微皱眉,背心一股热流划过,显然又流血了。 衣衫除尽,她浑身上下的青紫也进入视线当中,就好像被打了一顿似得,没一处完好的地方。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也不禁觉得疼。 “姑娘,你的后腰青紫的最厉害,疼不疼?”待叶鹿站起身,俩人便看到了她的腰臀。 “还好,我最疼的是头。给我擦洗一下,一会儿要大夫看看我的头。”站起身,她便觉得眼前发黑,叶鹿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是。”两个丫鬟立即动作,动作很轻的为叶鹿擦洗。 背心的血迹,她双手上干涸的血,染红了两盆水。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鞋子,从小厅过来的大夫也到了门口。 坐在床上,叶鹿伸出自己的手任大夫切脉,她看着桌子上燃烧的灯火,有那么一瞬间她眼前发花。 “姑娘,容我给你看看头。”大夫放开她的手,接着道。 点头,叶鹿同意。 大夫查看,从她脑门儿上的青紫检查到她的后脑,随后道:“姑娘的头磕碰厉害,甚至头皮下已有了淤血。当下,不仅需要好好休息,还要吃散瘀血的药,何时这淤血散了,才能停药。” “好。”点头,叶鹿有气无力,这头若是真出了毛病,在这个时代是治不好的。 大夫拎着药箱出去,叶鹿转身躺在床上。随着躺下,她浑身都在疼,头靠在枕头上,更是疼的厉害。 片刻后,一个身影走进来,两个丫鬟随即退了出去。外面小雨淅淅沥沥,映衬的这房间更安静了。 走到床边,看着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人,申屠夷旋身坐下。 睁开眼睛,叶鹿看向床边,“你的手。” 抬手给她看,他的手掌已被纱布完全包裹住了。手上的血已清洗干净,那手指修长好看,看起来无损。 “大夫有没有说是否伤到了筋?”撑着床坐起来,叶鹿皱起眉头,她动一下浑身上下都跟着疼。 “没有。”简单两个字,让她放心。 “那就好。”看着他的手,随后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任她看自己的手,申屠夷的视线在她的头上游移,“头疼么?” “你听说了?疼是疼,但兴许真撞得挺厉害的,我觉得眼前发黑。”看向他,叶鹿眨眼,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都看不清申屠夷的脸。 眉峰蹙起,申屠夷看着她的眼睛,还是那般澄澈动人,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病症。 “别看了,我没事儿。吃药,散了淤血就好了。”垂眸,不和他对视,叶鹿看着他的手,心下一阵难过。 “好好休息,明天若还是眼前发黑,我便找别的大夫来给你看看。”申屠夷看着她,一边低声道。他还是那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温度可言。 抓着他的手腕不放手,叶鹿抬头看向他,缓缓弯起红唇,“谢谢你。尽管这句话挺没用的,不过我还是要说。我也不知道用什么谢你,所以就按我的内心来吧,你别动。” 话落,叶鹿倾身靠近申屠夷,没有任何迟疑的吻上他的唇。 没有动,申屠夷垂眸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唇上的柔软炙热以及她的呼吸,如此清晰。 缓缓眨眼,叶鹿抬眼看向他的眼睛,随后向上,又一吻印在了他的眉间。 “谢谢。”退开稍许,叶鹿又说了一声,之后便退开躺回了床上。 闭上眼睛,她不看他,不过却知道他在看她。 申屠夷的确在看着她,眉目间的冷峻悄悄散开,不复存在。薄唇微抿,他的脸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半晌后,他起身离开,魁伟的身影看起来也不再冷硬无温。 睡下了,叶鹿便一直没醒,半夜时外面大雨如同瓢泼,电闪雷鸣,她没听到一丝。 直至翌日日上三竿,她才幽幽转醒。 身体仍旧还有些疼,更是疲乏,让她动一下都不适的很。 撑着床坐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倒是不疼了。 看来昨晚的药还是很有效果的,吃下了,今天就不疼了。 长舒口气,自己脑子没坏,她心甚安。 这若是脑子坏了,任凭多有钱在这个时代都治不好。 俩个丫鬟还在,服侍她穿衣洗漱,一时间她恍若大老爷。 从房间走出来,叶鹿伸开双臂,后背一阵抽痛。被那短刃扎进去的地方昨晚涂了药,尽管伤口不大,但是也差不多有三四公分深。 但若是和申屠夷的伤比起来,她这个根本算不上什么。 思及此,叶鹿立即朝着小厅走去。 小厅无人,不过做好的饭菜却已摆上了,上面扣着罩子保温。 凑过去闻了闻香味儿,叶鹿不禁弯起眉眼,好香。 看向隔壁的卧室,有一面屏风挡着,也看不见里面。 正在思考着是要进去还是先说话,那里面就传来了声音。 “进来。”低沉的声音,不是申屠夷是谁。 “耳朵还挺好用,这就知道我来了。”嘟囔一声,叶鹿随后朝着卧室走进去。 迈过门槛,绕过屏风,看到的居然又是半裸的申屠夷。 随即转身背对他,叶鹿皱起眉头,上次就是在这儿,他裸着半身吓唬她。 床前,申屠夷的确半裸,只不过他是在换衣服,而有一只手有伤,他能穿上衣服,却扣不上腰带。 “过来。”扫了她一眼,申屠夷再次淡淡道。 “你有事就说吧,我站在这儿正好。”她的头本来就有伤,热血沸腾的话,对她脑子不好,说不定会血液会冲破那薄弱的血管,她脑子里的淤血就更多了。 “帮我更衣。”看着她,申屠夷面无表情,他的光明坦然反倒显得背对过去不看他的叶鹿如此心虚。 “更衣?噢。”蓦地想起他手有伤,大概穿衣服挺困难的。 转过身来,他半裸的上身进入视线当中,叶鹿的眼睛根本不受控制,一边无声唏嘘,一边走过去。 在他面前停下,叶鹿几乎感受到了来自他胸膛的热气扑面而来。 申屠夷垂眸看着她,随后缓缓的将衣服提到她眼前,“还要再看一会儿?” “嗯?不用了,看够了。”一愣,叶鹿立即摇头,拿过他手里的中衣,料子丝滑,触感舒服。 薄唇微抿,申屠夷张开双臂,任由她几分笨拙的帮他穿上。 绕到他身后,叶鹿瞄了一眼他的后背,肌肉纠结,蓄满了力量。 无声唏嘘,其实她倒是想摸摸,触感是不是和隔着衣服时一样的。 穿上了中衣,叶鹿又拿过外袍,给他穿上,然后站在他面前给他整理衣领。 说实话,叶鹿不会做这种事儿,而且申屠夷很高,她给他整理衣领不得不微微踮脚。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薄唇微抿,蓦地道:“小矮人。” 手上动作一顿,叶鹿抬眼看向他,“你说谁呢?” “你。”除了她,还能有谁。 不乐意,叶鹿瞪大眼睛,“矮怎么了?我长得矮也仍旧聪明伶俐,四肢健全,我什么都不缺。” “唯独缺脑子。”申屠夷认证,她的确什么都不缺。 “你还缺心眼呢。长得高了不起啊,我也能长得高。”不忿,她边说边跳。 看着她一跳一跳的,申屠夷忽然低头,正巧叶鹿跳起来,吧嗒,居然准准的亲在了一起。 双脚落地,叶鹿看着他,“你干嘛?” 申屠夷面色不变,“昨晚你占了我的便宜,我还回来而已。” 昨晚?叶鹿缓缓咬唇,她昨晚看见他突发奇想而已。而且,她的确是觉得自己在占他便宜,还占得挺开心的。 “好吧,现在咱俩两清了。”他偷袭她,可她仍旧觉得是自己在占便宜。她这是什么心态?莫不是,她真的对他的美色这般着迷? “谁说两清了?”申屠夷扬眉,他们俩的账一时半会儿的算不清。 “你什么意思?昨天我死里逃生,今天你还打算压榨我?”皱眉,一边将腰带扣在他腰上。 “救命之恩,你如何报答?”垂眸看着她,申屠夷淡淡道。 “还是那句话,我无权无势,也没钱没文化。我只能以身相许,可是你又不要,我也没办法了。不如,我给你做丫鬟?”将腰带扣上,叶鹿只有这个法子了。 “若你做丫鬟,我定然短命。”申屠夷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绕过她走出了卧室。 叶鹿哼了哼,做丫鬟也不要,那他到底想让她怎么报答? 回了小厅,与申屠夷坐在桌边,开始吃饭。 他所幸左手受伤,倒是不会耽误吃饭。 给他夹菜,这是叶鹿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照顾别人。让她把吃的让给别人,这和杀了她没什么区别。 申屠夷看着她,幽深的眸子也不禁染上一抹疑惑,“这菜,是不是不好吃?” “喂,我照顾你你居然怀疑我?不吃拉倒。”撇嘴,叶鹿自己吃。 饭菜味道不错,清淡又好吃,叶鹿低头往自己嘴里扒拉,两腮鼓鼓。 “你的头还疼么?”看着她的吃相,申屠夷觉得她大概是没问题了。 “不疼了,眼前也不模糊了。宝林堂的药真是好,睡了一晚就好了。只不过,这身上依旧疼。”她满身青紫,估计得一段时间才能好。 “没事就好,本来便笨,若是脑子坏掉了,花多少钱也治不好。”申屠夷明显放心了,不过嘴上依旧说的不好听。 叶鹿皱眉,脑门儿上的青紫随着她皱眉十分显眼,“申屠夷,不损我你难受是不是?” 薄唇微抿,他看起来心情甚好。 哼了哼,叶鹿咬着筷子看着他,“昨晚那些在暗处放冷箭的人抓住了么?” “他们是专业的杀手,逃的太快,没抓住。不过,这也侧面印证了,有人不想要你为大晋太子续命,千般阻挠。若是能知道是谁,或许可以加以利用。”申屠夷放下筷子,淡淡道。 不眨眼的盯着他,叶鹿缓缓点头,“申屠城主,你脑子真快。”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做。若你身体受得住,咱们尽快回申屠城。”说到此,申屠夷面色变冷,煞气揉着杀气,甚是慑人。 眨眼,叶鹿咽口水,“好。”他不说,叶鹿差不多也猜到了。 背叛申屠夷,又联通外人将她抓走,申屠夷是不会放过的。 蔡康很快抵达,车马齐备,准备齐全。山城府尹章鹏得知申屠夷要回申屠城,特意前来相送。尽管他脑子不够,但是胜在态度好,在山城这种平静的城池,由他来做府尹很是合适。 申屠夷一只手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但仍旧不碍他的满身煞气。 章鹏俯首弓腰,对申屠夷可谓发自内心的畏惧。 叶鹿先进入马车,不忘回头看一眼四合院,希望下次还能回来住几天。 不过片刻,申屠夷进了马车,叶鹿看着他,不眨眼睛。 马车缓缓前行,申屠夷终于看向了她,“想说什么?” “想问问你的手疼不疼?”说着,她抓住他的手腕拽过来,他手掌上厚厚的纱布,看起来很可怜。 “不疼。”申屠夷淡淡回答,看起来好像真的不疼。 “不疼才怪,我背心还疼呢。”她才不信呢,他这是贯穿伤,肯定更疼。 “那怎么办?把你打晕如何。”不眨眼的看着她,申屠夷说的很认真。 “你不要总是这么暴力行不行?你看看我的样子,你舍得下手么?”仰脸儿,她现在已经够惨了。 抬手,申屠夷捏住她的下巴,叶鹿眨眨眼,想挣,却没挣脱。 “干嘛?”他这个样子,不禁又让她想起早上的事情。他这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样子,主动低头给她占便宜,单是想想她就觉得心头荡漾。若是可以,她倒是还想占他便宜。 “眉眼荡漾,双颊绯红,你又在肖想我。”微微倾身,申屠夷看着她,似乎已穿透了她的脑袋,完整的窥探到了她此时的想法。 “是啊,我是在想你。怎么,我想你也得付钱么?还是你能立即满足我的肖想,我想做什么你就让我做什么呢?”她是心头羞耻,不过她也不打算掩饰了,她对他很有好感,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上的。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松开手,“想得美。” 轻嗤一声,叶鹿眉眼弯弯,“城主大人这么清高,我也觉得煞是有挑战。若是你允许的话,我想继续挑战,如何?”她想泡他,就是这样。 “胆子不小,随你吧。”面无表情,但是他却没有拒绝。叶鹿忍不住笑,假正经。 即便他是天煞孤星,可她还是九命人呢!和眼下她自身的情况相比,申屠夷这个天煞孤星反而不可怕,甚至是最安全的。 更况且,她是真的对他有感觉。既然有感觉,她也不想掩饰,若是他接受那是最好,谈一场恋爱,不管结果如何,过程都是好的。但他若最终还是拒绝,那就拒绝好了,算她没魅力,她也认了。 活了两辈子,这是她第一次动心,主动追求,她也乐意。 薄唇微抿,申屠夷直视前方,看起来,他心情还不错。 返回申屠城,短短四天,却好似经历无数。 麦棠果然没事,瞧见叶鹿回来,她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吓死我了,醒来之后就听说你不见了。幸好申屠城主回来的早,否则可能就真的、、、”不敢想象,单是想想都害怕。 “我福大命大,所以不会有事的。倒是连累了你,你没事吧?”叶鹿心里是内疚的,都是被她连累的。 “我当然没事,被敲了一下而已。你看看你的头,疼不疼?”麦棠伸手去摸,叶鹿果然皱眉躲避。 “没事儿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申屠夷才惨呢,为我挡了一刀,他手都被贯穿了。”抬起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麦棠不禁蹙眉。 “真的?”申屠夷居然为叶鹿挡刀? “嗯。”心下是不舒服,不过开心也有。 “真没看出来,申屠城主会这样。”惊讶是肯定的,麦棠着实没想到看起来冰冷无情的人,关键时刻却会这样。 叶鹿弯起红唇,事实证明,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即便他是天煞孤星,那也无碍。 “唉,现在对方的人都已经混进了城主府,眼下这里也不安全了。此后,咱们一定得小心再小心,任何人都不能轻易信任。”那时她们对这府里的黑甲兵完全信任,可是没想到居然出了叛徒。 “他们想渗入,即便咱们再防范,也总是会有漏洞。不过,这次我们发现了对方的一个漏洞,申屠夷想加以利用,我觉得能成。”叶鹿信任申屠夷,也相信他会找到办法。 “若是能利用,那是最好的。”麦棠点头,这倒是好。要是能乱了对方的阵脚,他们这边也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070、杀一儆百 烈日当头,正午没到,天地便如此炙热。 街上更是人声鼎沸,热闹堪比盛大节日。 会有这么多的百姓聚集,并不是因为节日亦或是大喜事,而是申屠城出了叛徒。 这出叛徒的事情已经很多年没有了,在申屠夷初初坐上城主之位时,曾出现过。不过,最后以灭族为终结,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申屠夷冷血铁腕,没有谁有这个胆子,一人背叛,那承受的是灭族之灾。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又出了叛徒,而且出自城主申屠夷的左右手,黑甲兵之中。 如此大事,怎能让百姓无视,无论大人小孩,皆走出家门,观看对叛徒的惩戒。 街上人声鼎沸,城主府却十分清净,即便黑甲兵无数,但几乎无声。 毗邻申屠夷居所的一个小楼,隔着金树金花,完全能畅通无阻的相望。 叶鹿和麦棠现在住在这里,不用再挤在丫鬟居住的小院儿了。 此时此刻,楼里仅有叶鹿一个人,麦棠出去了。 她的手掌有些擦伤,不过已经都愈合了,只是有些地方结的痂还没掉。 看着自己的手,叶鹿思绪却飘出去很远。今天要惩罚那个叛徒,具体如何惩罚叶鹿不知道,但想来不会轻罚。 申屠夷的确是铁腕,而且这种叛徒,他是不会放过的。于大街上斩杀,干净利落的赏赐一刀,那都能说申屠夷是发了善心。 不过,他势必要杀一儆百,是不会那么干脆的让叛徒死的。 “叶姑娘。”蓦地,声音入耳,叶鹿回神儿,随后抬头看向门口。 大厅门口,姬先生站在那儿,笑容满面。 “姬先生,请进。”弯起眉眼,叶鹿起身邀请。 走进来,姬先生一边道:“麦棠姑娘也去看热闹了?” “大概是吧,她现在和蔡将军走的挺近的。她跟着蔡康出去,能站在第一现场看惩罚犯人。”叶鹿反倒觉得麦棠也并非是为了看热闹。 “蔡将军与麦棠姑娘,倒是般配。”姬先生听出叶鹿的言外之意。 叶鹿笑,“这事儿姬先生还是先不要乱说,依我看,他们俩一时半会儿的成不了。” “叶姑娘何出此言?”姬先生来了兴致,倒是想听听。 转了转眼睛,叶鹿请姬先生坐下,一边道:“麦棠这人呢,脾气执拗,而且她绝不是闺中碧玉,什么温柔贤淑和她完全不沾边儿。而蔡康呢,显然脾气更暴躁,除了申屠夷,我觉着他谁也不服。像他们俩这种性格的,需要磨合,天长日久的磨合。若是时间不够,一点火苗儿就能炸了。”除非俩人铁了心的这辈子在一起,不管怎么吵闹也不分开。否则,定然半路夭折。 姬先生满目笑意的听她说,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 “那不知,姑娘觉得城主是什么样的人?”认真讨教似得,姬先生问到了申屠夷。 叶鹿看着他,不禁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姬先生,你德高望重的,这么拐弯抹角说话可不适合你。”他想问的,怕不是这个。 姬先生轻轻摇头,笑道:“或许是在下多管闲事了,不过,若是有姑娘一直在城主身边,倒也是美事。”申屠夷是天煞孤星,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但凡有亲近的,皆死于非命。 而姬先生觉得叶鹿简直就是老天赏赐的,自身便是九命人。这么多次,她无非是一些小伤小痛,姬先生认为申屠夷不会再影响她太多。 这话头听着就别有用意,叶鹿看着姬先生那笑眯眯的样子,缓缓点头道:“姬先生,你是打算说媒么?其实你在我这儿说没什么用,关键你得看你们城主怎么想。” “城主为姑娘做了这么多,难道姑娘不知道城主的用意么?姑娘以前也说过,城主无利不起早,其实这话倒是也没错。在姑娘这儿,城主可得到了什么利益?”这些事情,其实只要一细想就明白了。 姬先生了解申屠夷,这么多年,他的行事风格,不用他说他便知道用意如何。而叶鹿就是例外,他在她身上不止没得到利益,反而得到了一大堆的麻烦。 这除了真心所致,便也没有其他的答案了。 叶鹿想了想,随后倾身小声道:“这事儿吧,我连麦棠都没说过,姬先生也不要外传。其实,我正在追求你们城主,不过他还没同意呢。” 姬先生果然被震住了,将近一分钟后才缓过神儿来,“真的?”这、、、颠倒了吧? “我那时说要以身相许报答他的大恩大德,不过他没同意,而且一副很嫌弃我的样子。不过那天我跟他说要追求他,他也没说不同意。唉,你们城主装清高,那就清高好了,随他高兴。反正日子长着呢,我不着急。”叶鹿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有纯汉子的气度风采。 “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叶姑娘这儿,反倒变成了淑女好逑。”姬先生不乏佩服之意。 “落花有意,其实流水也有情。只不过,这个流水他别扭的很,需要时间。”叶鹿满目自信,想起申屠夷的样子来,她就不禁想笑。 姬先生点头,确认叶鹿所说属实,他相信申屠夷的心里的确是别扭的。 他是天煞孤星,没人能理解他内心的感受。和靠近关心并存的是伤害,长年累月,兴许申屠夷已经忘了如何向他人靠近了。 “在下仅代表自己,希望叶姑娘不要放弃。”姬先生这话很是真诚。 缓缓眨眼,叶鹿反倒觉得姬先生在向自己委托似得。 “反正我现在是不会放弃,姬先生放心吧。若真有放弃的那一天,我会提前告诉你的。”叶鹿倒是不知如何会让自己放弃,反正她现在没打算放弃。 姬先生连连点头,叶鹿能说这番话,他就放心了。 “今天姬先生过来就是向我推销申屠夷的?”倒是没想到,姬先生如此关心申屠夷。 “在下只是不想叶姑娘再继续误会城主。”姬先生这话,说的有些奇怪。 “误会?我没什么可误会的,申屠夷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还是有谱的。”叶鹿摇头,她可不会无缘无故的误会他。 此话一出,姬先生看起来很是放心的模样。 其实姬先生所说的误会,叶鹿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待正午过半,麦棠从外面回来后,她才明白姬先生所说的误会到底是什么。 麦棠的脸色不是很好,在桌边坐下,她灌了自己一杯水后,才缓过神儿来。 叶鹿看着她,澄澈的眸子几许探寻,“傻了?” 麦棠看过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只是从没见过法场是什么样子,今儿终于见识了,又觉得不太舒服。” “所以我说让你别去看的嘛!”叶鹿恍然,法场定然不能随意看,不止阴气极盛,更汇聚一城刑杀,还是少去那地方的好。 “若不是去看,我也不会知道申屠夷如此心狠手辣。”麦棠看着她,小声道。 缓缓眨眼,叶鹿哼了哼,“怎么就心狠手辣了?既然背叛,那就得承担后果。若不是申屠夷追得快,你现在可没机会在我面前说他心狠手辣了。” “我不知这个意思,瞧把你气的。敢背叛,就得接受惩罚,而且杀一儆百是必须的,否则以后任何人都胆敢背叛,咱们的处境就更危险。只不过,手法的确残忍,把整座城的人都镇住了。”麦棠说的是手法,她只是没想到会这样。 “如何残忍?最多便是满门抄斩,但这样的确能起到震慑的作用。背叛的成本低,得到的惩罚力度也不够,往后人人都会背叛。就算我有九十条命,也不够丢的。”叶鹿还是偏向申屠夷,不管他多狠,都是有理由的。 麦棠点点头,叶鹿说的是对的,“你知道么,一个人背叛,连累的可是三族。而且,其中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杀了!小孩儿绞死,其余人腰斩。那个把我打晕把你带出城主府的黑甲兵得到了‘特别照顾’,在肚脐以下被斩断,他活活的爬了两刻钟才咽气儿。肠子什么的都留在外面,随着他爬过的地方都是血。我的天啊,我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麦棠不禁缩起肩膀,当时在场的人无不受到了惊吓。 叶鹿听着,的确是没想到会这样。 深吸口气,站起身,叶鹿走到窗边的软榻上盘膝坐了起来。 无声默念,她神情严肃。 麦棠看着她,不禁叹口气,“你现在给他们念往生咒也没什么用,必然怨气冲天。” “我没给他们念,我在给申屠夷念,护他百毒不侵。”叶鹿哼了哼,即便如此,她也不认为申屠夷做错了。 麦棠有片刻无言,不过却不可否认叶鹿的做法不对。立场不同,并且事关生死,也就无法仁慈了。 叛徒被斩杀,并且连累三族亲友,震慑的是全城。 街头巷尾的,人们在议论此事,却不敢大声。没人敢说申屠夷做的不对,既然背叛,就得承受后果。 是夜,申屠夷到访,并且拿着药膏纱布,摆明了要某个人给他换药。 麦棠自动的上楼回房间,其实有些事情已经不用明说了,单是看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儿。 他坐在靠窗的软榻上,脊背挺得直,恍若青松,风雨无惧。 叶鹿站在他面前,抓着他的手,将他手上的纱布一层一层的解下来。 灯火明亮,他手上的伤口看的也清楚,叶鹿仔细的观察了一番,随后摇头道:“我又不是大夫,也看不出来恢复的好不好。你应该让大夫给你换药,这样就能让他查看一下里面的愈合情况了。” “因你而伤,你做这些不是应该的么?”申屠夷言语淡淡,面上也没什么情绪。 挑眉,叶鹿无言,“我又没说我不做,只是怕耽误你恢复嘛!你要是不怕的话,那我就不说了,以后天天给你换药。城主大人,你说成不?”态度良好,再配上她那甜美的小脸儿,讨喜的很。 申屠夷似乎还满意,“继续。” 眉眼弯弯,叶鹿拿过药膏小心的涂在他的手心手背上,尽管看起来挺疼的,不过申屠夷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不是他的手一样。 涂好了药膏,又拿过干净的纱布,一层一层,开始包扎。 “疼么?”不敢包扎的太紧,免得弄疼他。 “不疼。”申屠夷似乎永远都是这一种回答。 “申屠城主,你知道什么叫硬汉么?”看着他,叶鹿眸子澄澈,满载笑意。 “在说我?”看着她,申屠夷眸色微柔。 “没错,就是你!其实你就算是说疼的话,也没人会笑话你,肯定疼啊。我背上的伤口到现在还不能碰呢,我每天都说疼,也没人笑话我。”反而因为她说疼,麦棠着急的跟什么似得。 “你说出来之后可不疼了?”申屠夷薄唇微抿,问道。 一诧,叶鹿摇头,“那倒没有,还疼。” “既然说出来也解不了疼痛,多说无益。”若是说出来就不疼了,他倒是可以试试。 “你的思路真是奇怪,我不是男人,也不了解。不过,我还是一样佩服你,硬汉!”说着,她抬手拍在他肩膀,硬邦邦的,震得她手心发麻。 申屠夷看了一眼她的手,几不可微的扬眉,“骚扰我是什么罪名,你还记得么?” “记得呀!不过,即便你把我关起来,我该占便宜还是得占嘛!”说着,她又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真硬。 “流氓到你这个地步,也是少见。”不动声色,申屠夷看起来并未不满。 “那也得分对谁,要是换个人,我还不稀罕呢。”叶鹿明显在调戏,她说要追求他,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这种话,申屠夷似乎很受用,薄唇微抿,“有理想是好事。” 笑出声,叶鹿在他身边坐下,“既然你这么鼓励我,那我可就继续下去了。除非你真心实意的拒绝我,否则我不会放弃的。你这小清高要是很享受,我就让你享受享受,这点愿望我还是能满足的。” 转头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抬起右手罩住了她的脸,推,她随即躺在了软榻上。 乐不可支,叶鹿躺在那儿看着申屠夷,“心情很好是不是?既然心情这么好,不如和我说说这次震慑效果如何?你觉得,他们还有可能渗透进来么?”即便自己挡的再严实,也挡不住他们夜以继日的渗透钻空子。 申屠夷微微蹙眉,随后道;“这世上没人不怕死,一点小小的惩戒,便足以吓退无数人。短时间内,无人能渗透。” “我相信,换成是我,我也不敢。”叶鹿赞同,反正她会害怕。 “这是叛徒应得的下场。”她害怕,申屠夷面色微变,随后低声道。 “我知道啊,既然敢背叛,就得承受应得的后果。我可没说你做得不对,反而很对。”狠归狠,可是敌人会更狠。 闻言,申屠夷的眸子染上一抹放松,“不害怕便好。”管理几座城,并不似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红唇弯弯,叶鹿看着他,笑意不退。 “对了,那不想让大晋太子活,甚至不惜派出杀手来杀我的人,可查清楚是谁了?”大晋的内部似乎也矛盾重重,争权夺势。 “在大晋,太子独大;若说有谁能与他的势力匹敌那就只有大晋皇帝了。”申屠夷语气淡淡,说的话却让叶鹿诧异。 “老子和儿子?还真是奇怪。按理说,这太子不应该是皇上扶持的么?”要是皇上不首肯,哪儿来的太子啊。 “大晋太子的生母是大晋大司马雷钟的独女,掌管大晋兵马四十万。功高盖主,你说大晋皇帝会安稳么?”申屠夷看着她,眸子始终固定在她的脸上。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外公扶持外孙是肯定的。不过,要是一心扶持那大晋皇帝也不用慌,反正是他们自家人,又没扶持别人。除非,这外公并非真心实意的扶持,而是想找个傀儡。”人的*是不能小看的,为了一己私利忘记祖宗的比比皆是。 “聪明。”难得的,申屠夷夸赞了一句。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看来,这大晋太子自己过得也不太平嘛!一边想着长命,一边还得对抗自己亲爹,还得防着糊弄外公。啧啧,这种情况下还得绞尽脑汁来抓我,他可真忙。”缓缓摇头,如此一来,叶鹿反倒开心了。说不定,他忙着忙着就死了。 “与大晋皇帝合作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却可以利用他的杀手。”申屠夷看起来已有了法子。 叶鹿坐起身,近距离的看着他,澄澈的眸子好似闪着光,“我等你的好消息。” 垂眸看着近在眼前的小脸儿,申屠夷缓缓抬手捏住她的脸颊,扯,扯得变了形。 叶鹿抓住他的手解救自己的脸,不过却没放开他的手,嬉笑道:“要答应我的追求么?” “想得美。”视线于她的红唇游移,申屠夷却没答应。 叶鹿笑出声,“好吧,这个话题暂时封冻,我明儿再接着问你。”看他自己装清高似乎也上瘾了。 没有反对,申屠夷看起来并不厌烦。 “休息吧。”不眨眼的看了她半晌,随后申屠夷起身,便离开了。 叶鹿坐在软榻上轻笑,这个天煞孤星,越来越有意思。 楼梯上,麦棠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看着叶鹿那盯着一处傻笑的样子,她缓缓摇头,“回神儿睡觉了。” “嗯?好。”起身,叶鹿蹦蹦哒哒的上了楼梯,走到麦棠面前,一把搂住她,拖着她回了楼上。 被她拖进她的房间,麦棠用力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小鹿,你怎么越来越没尺寸了?你跟我说说,你那是做什么呢?” 满眼无辜,叶鹿坐在大床上,享受着床铺的柔软,“我做什么了?” “少糊弄我,你说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真的动心了,要追求申屠夷?你这胆子可是真大,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天煞孤星。”麦棠在她身边坐下,一边皱眉道。 “我还是九命人呢,天煞孤星怎么了?”叶鹿噘起红唇,现在对她来说,天煞孤星也不算什么。 被她这话堵得无言,麦棠叹口气,“所以,你是真的铁了心要追求他?不过,也太奇怪了,这事儿本来应该他先说才对啊!”任是谁看,那都是申屠夷在追求叶鹿。 叶鹿耸耸肩,“他不好意思呗!所以,我就大方点儿,我追求他。” 麦棠满眼受不了,“你才神奇,居然大言不惭的先开口追求人家,要是最后拒绝你了怎么办?” “拒绝就拒绝呗,我有追求的权利,他也有拒绝的权利。谁规定,我追求人家就一定得答应。要是这样的话,随便来个阿猫阿狗的追求我,我就得答应是不是?再说,你怎么就肯定他会拒绝?”叶鹿盘膝而坐,顺着自己肩侧的发丝,侃侃而谈。 她这论调倒是也稀奇,麦棠看着她,最后缓缓摇头,“拒绝倒是不可能,只不过,你主动追求还是有点儿奇怪。向来都是男子爱美,继而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尽管咱们无依无靠,无父无母,但也得尊重一下咱们才是。” “我的姐姐,你想的太多了。”叶鹿看着她,感到神奇。这个论调尽管是当下的主流,可是她又不是土生土长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没必要按照这里的规矩来。 “还不是为了你好!”麦棠满眼不争气,她这个样子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甚是感激。只不过,我不是那种被动的人,想了就做,若是现在不做,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机会。以我现在的处境来说,以后都是未知。”自那天被抓走,她在那笼子里天地不应,她才发觉自己的生命如此脆弱。九命人又如何,还不是控制不得。 险些丢了命,她也才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才是最重要的。按照自己的心走,即便有一天她丢了性命,也无憾了。 “别瞎说,会没事的。唉,这也是好事,你表明心迹,申屠夷也会更周全的保护你。”也是有好处的,和命比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这可不是交易哦。”叶鹿申明,她是发自内心的,不是为了报答,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命。 “行,我知道了!”戳她的额头,麦棠忍不住笑。 不管是不是交易,对于麦棠来说,申屠夷能保护她,就好。 翌日,斩杀叛徒一事的热度还没下去,就又有新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 太子龙昭被废,他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 单单罪状便多达十条,最严重的便是贪赃牟利,勾结商贾,倒贩私盐,视齐国律法于不顾。 百姓热议,这种事情对于百姓们来说就是乐子。动不动国之根本他们不理解,只是热议这太子立于高位还不满足,居然勾结商贾倒私盐,让人理解不了。 而叶鹿倒是明白其中玄妙,这皇帝老子怕是被逼无奈,才最终废了龙昭,否则他才舍不得呢。 各地城主的不满,各种施压,然后又有罪证出现,无法掩饰。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废了龙昭以平息各地城主之愤。 不过,不管皇帝老子乐意不乐意,这结果终归是好的。 折腾了许久,终于有结果了,想必各地定然欢喜异常。 尽管平时有利益冲突,不过这次各地也算众志成城,值得庆贺。 “当真有意思,太子被废,接下来,也不知谁还能坐上那个位置。要是这人识时务,懂周旋,或许能顺利登基。若还是如这废太子一般猖狂跋扈,说不准儿各地又得联合。”麦棠一边擦拭大厅里,一边叹道。 其实在她看来谁是太子对于各地来说都没所谓,只不过别干扰到他们就行。 “立太子这事儿不能这么快,且等着吧!皇帝老子偏爱龙昭,一时半会儿他不会同意的。”叶鹿坐在桌边吃坚果,恍如松鼠。 “你见过皇上是不是?不知是个什么模样。”麦棠倒是好奇,有申屠夷这种儿子,不知老子何样。 “老糊涂呗,而且沉迷声色,不是什么好东西。”哼了哼,叶鹿对皇上完全无好感。单不说他是什么样的人,那般对待申屠夷,就注定她不会有好感。 “那这废太子完全是效仿老子,落得如今的下场,也不足为奇。”而且,申屠夷反倒是异类了。 “所以,这帝都需要清洗,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唉,还是这南国好,各自消停,各自快活。”如同隔壁杨城,那杨曳的小日子过得叫一个舒爽,她都羡慕的很。 “那倒是,城主做大,说一不二。”麦棠这话弦外有音。 叶鹿也不争辩,吃的开心。 转眼瞧着麦棠忙碌的背影,叶鹿红唇弯弯,蓦地,她眼前发花,看麦棠的身影都模糊了起来。 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刚刚的恍惚不见了,麦棠依旧在忙碌,好似她刚刚只是幻觉而已。 叶鹿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这淤血,看来还没散干净。 ------题外话------ 小伙伴儿们,新年将至,读者群也迎来了新年活动。 凡粉丝值荣升秀才以上,均可获得新年礼物,礼物丰厚,不可错过。 群号:247439531 活动详细请看群内公告以及留言区置顶公告栏。 071、长处与短处 太子被废,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大江南北。不过诚如叶鹿所说,这废太子一时半会儿还得占据风口浪尖,再立太子之事得拖沓很久。 这不一个月都过去了,废太子风波仍旧还在,再立太子的事情更是没影儿,没人说这个话题,连各地城主也不关心。 申屠城很平静,叶鹿安然的度过了又一个初一十五。 居住的小楼里,除却金碧辉煌外,又增添了许多绿色。这些绿色的植物向来与城主府无缘,即便将它们搬运进来,不过一两天的便会尽数枯萎。 而此时,这些绿色的植物却生机盎然,没有任何枯萎的迹象。 要说神奇,这也很神奇,叶鹿在这里,这些植物也莫名的很有活力,丝毫没有被天煞孤星的煞气所干扰。 精致的铜水壶,叶鹿拎着小水壶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尽管她不会养这些东西,也不懂得该怎么养,不过只要有她在,怎么折腾它们都死不了。 “一天浇了四五遍的水,也不怕它们淹死。”麦棠从楼上下来,房间收拾好了,她也要出去了。 “有我在,它们死不了。”叶鹿笑眯眯,对自己信心十足。她可真是这些花草树木的救星,尤其是和申屠夷比,她就更是全身散发爱的光辉。 “即便如此,它们也喝不了这么多水,你少浇点儿吧。”摇摇头,麦棠觉得她就是无事可做,闲的。 “快去约会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还是装着温柔贤淑点儿,总想着舞刀弄枪的,再把人家蔡将军吓跑了。”拨弄那沾满水的绿叶,叶鹿一边懒洋洋道。 “你才是在瞎说,我是真的在向蔡将军讨教功夫。以前我只是会拿个桃木剑比划比划罢了,但那就是花拳绣腿,吓唬外行还行。你现在处境危险,鉴于上次我轻而易举的就被敲晕了,我觉得还是得学个一技防身比较好,也是为了保护你。”麦棠正色,她还真不是为了私欲。 扭头看向她,叶鹿眉眼弯弯,“谢谢了,我的姐姐。你也别太强求自己了,依我看,蔡将军完全能保护你,你装柔弱就行了。” “闭嘴!”瞪了她一眼,麦棠转身离开,那背影透着一股潇洒劲儿。 叶鹿看着她,一边轻笑,尽管练武应该从小抓起,不过麦棠也算有天赋。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真有女侠风范了。 水壶空了,叶鹿晃了晃,也不打算再浇水了,其实它们的确不缺水。 叶子绿幽幽的,没有一点发黄的迹象,即便隔壁就住着天煞孤星,可是它们丝毫没受到影响。 用小铲子戳了戳花盆里的土,因为刚刚浇过水,那些土都黏糊糊的,沾了小铲子上都是泥巴。 “你这般养活,它们至今没死倒是顽强。”蓦地,淡淡的低音传进耳朵。叶鹿扭头看过去,门口,申屠夷缓步走了进来。 “只要有我在,它们就死不了。倒是城主大人你,要是真想让它们活着,就少往我这儿转悠。”这两天她没主动理他,他反倒开始有事无事的过来,真是逗。 “我倒是想看看,它们能活多久。”有他的影响,申屠夷不觉得它们会长命,毕竟以前死过无数植物了。 “你要真想见识的话,那不如就搬过来住几天,咱们同处一个屋檐下,看看它们是依旧顽强还是枯萎败落。”叶鹿眸子弯弯,其实她也好奇。 “拐弯抹角的要占我便宜,你真不怕死。”申屠夷薄唇微抿,不过出口的话依旧清高。 忍不住笑,叶鹿放下沾满泥巴的小铲子,“我这是为了做实验,顺便的能占便宜就占便宜!城主大人若是害羞呢,我就低调点儿。”调戏,她反倒看起来炉火纯青的。 如此胆大妄为,她越来越过分。 走过来,申屠夷垂眸看着那笑的得意的人,蓦地伸手抓住了她。 看向自己的手臂,叶鹿没等说话,就被申屠夷拽了过去。 身子一转,她的后背抵在了花架上,而面前则是那坚硬的如同壁垒的人,她被堵在了这之间。 两手分别搭在花架上,叶鹿就在他双臂间。 微微倾身,申屠夷拉近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叶鹿条件反射的向后仰,看着他的眼睛,她耳朵发热。 平时她说那些调戏的话,完全就是逗他玩儿,谁让他装清高。不过,她也仅限于嘴上说说罢了,她吹过的牛还没成功过呢。 “再胡言乱语,就敲断你的腿。”蓦地,申屠夷抬手敲在她额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敲断我的腿你打我头干嘛?好疼啊!”捂着脑门儿,刚刚的发热瞬间烟消云散,疼死了。 “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声东击西,猝不及防。”站直身体,申屠夷双手负后,看着她那模样似乎很满意。 “哼!”冷哼一声,叶鹿手成拳,朝着申屠夷的下巴而去。 申屠夷立即抬手抵挡,却没想到叶鹿出腿,准准的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偷袭成功,叶鹿红唇弯弯分外得意,“城主大人,我是不是可以出师了?”说的好像多难似得,她也会。 缓缓扬眉,看着眼前得意的人,申屠夷蓦地将她两只手抓住,提,叶鹿立即被提了起来。仅剩脚尖踮地,困难不已。 “申屠夷,放开我,我的胳膊要断了。”被人工‘增高’,叶鹿脚下站不稳,随着申屠夷后退,她整个人摇摇晃晃踉踉跄跄。 薄唇微抿,申屠夷继续后退,叶鹿不得不随着他走,直跳脚。 一直带着她退到窗边的软榻旁,申屠夷随手一甩,便将叶鹿甩到了软榻上。 “哎呦!我的手臂啊,要断了!申屠夷,你和我有仇啊。”揉着自己的胳膊,叶鹿躺在那儿满脸不满。 个子高了不起哦,这般欺凌她,太过分了。 “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付你这小矮人,一只手足矣。”旋身坐下,申屠夷淡淡鄙视道。 “和我比个子算什么能耐,以你的长处和我的短处比,我当然比不过,这不公平。”坐起身,叶鹿不服气。 “我没有短处,而你也没有长处,所以,不存在公平比试。”看也不看她,申屠夷自如回答,更是气人。 “夸自己就算了,贬低我干什么?我怎么就没长处了?来,睁大你的眼睛看着我,我的脸上就写着长处二字,看见没看见没?”叶鹿就差强迫他看自己了,说她没长处,她很不乐意。 转过脸来看着她,眸色幽深,似乎很认真的在她脸上寻找着什么。 将近一分钟,申屠夷抬手罩住她的脸,推,“没看见。” 被他推倒,叶鹿再次爬起来,“你就是不可理喻,你一个男人和我比力气,那我是不是可以用能生孩子和你比呀?我能生,你生不出来。看,你输了吧!”辩论嘛,叶鹿从不词穷,而且不认输。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蹙眉,“没有我,你自己能生?” “嗯?”闻言,叶鹿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城主大人,你这是答应我的追求了?答应就答应嘛,说什么生孩子呀,太快了吧!” 申屠夷抿唇,随后起身,“是你挑起这个话题的,闭嘴!”话落,他举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叶鹿仍旧笑不可抑,说着说着他自己掉进来了,太好笑了! 还总嘲笑她脑子笨,他的脑子也不见得有多聪明。 废太子风波还没完全消退,这南国就又发生了新事件,而且还是杨曳派人快马送来的。 在小楼后挖土,叶鹿打算在这儿种上凤尾竹,四周皆是金树金花,她觉得实在太耀眼了,以至于每天太阳升起之后她都不能往这边看,晃得眼睛都花了。 鉴于她居住的小楼里花草繁茂,所以她打算扩大规模,在这楼后也种上绿色植物,她就不信她抵挡不了申屠夷的煞气。 也借此做个实验,看看到底是她九命人体质强,还是申屠夷他的煞气强。 叶鹿挖土,麦棠在栽竹子苗,连带着浇水,分工明确。 那边有人急急的跑进申屠夷居住的小楼,在这里自是看得见,叶鹿边挖土边摇头叹息,“这整天忙忙碌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你没听到么?那是从杨城过来的人。”麦棠培土,一边道。 “听到了,杨曳派来的嘛!这杨曳啊,实在会享受,我最佩服的就是他。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得带你去瞧瞧他那城主府,啧啧,美女如云。”想起那些漂亮的姑娘,叶鹿不禁赞叹。 “所以,你说他是桃花精,也是事实。”麦棠想起杨曳的那张脸来,还是不禁会有些心神迷离,真是俊美的无人可比。 “瞧瞧,你又迷糊了吧?没见着本人都有这么大影响。我看,你再念念金刚经吧。”看了一眼麦棠,正好她在那儿出神,叶鹿不禁摇头,幸好她能看穿,否则也被迷住了。 “的确是难忘,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人能在样貌上比得过他了。”麦棠不禁叹道。 叶鹿却不可置否,她不认为杨曳的外貌是最好的,杀破狼更胜一筹。 只不过,这个杀破狼太阴险了,即便外貌再好,也是一棵罂粟,害人不浅。 就在这时,那边小楼门口,刚刚进去的送信的人出来了,脚步匆匆,快速离开了。 看着,叶鹿不禁蹙起眉头,瞧这阵势,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儿。 稍稍琢磨了下,叶鹿站起身,“依我看,申屠夷大概要出城。” 麦棠提着铜水壶倒水,一边看向叶鹿,“出城去哪儿?希望没有什么坏事儿。”现在麦棠觉得经不起折腾,上回一件事,她便真怕了。 “看看我的预感准不准吧,未必是坏事儿,但也肯定不是好事儿。”叶鹿眯起眼睛,她会这么说,纯属感觉。 不过片刻,一个眼熟的黑甲兵快步跑过来,“叶姑娘,城主叫你过去。” 叶鹿摇晃着手里的铲子,一边看向麦棠,“说来就来吧!” “快去吧。”麦棠扬了扬下颌,叫她快过去。 扔掉铲子,叶鹿拍了拍手,随后快步离开。 走进小楼,叶鹿直接拐进书房,轻车熟路。路过那扇白玉屏风时,仍旧伸手摸一把,触感真是舒服。 值钱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摸起来恍若婴儿的皮肤,顺滑的不得了。 转过屏风,便瞧见了申屠夷,他坐在书案前,眉峰微蹙。 看这表情,不是很开心,叶鹿缓缓靠近,“城主大人,怎么了?” 看过来,申屠夷面色无波,“我需要离开几天,但鉴于上次我不在府中你便出了事,所以,即便不方便,我还是带着你比较好。” “不方便?怎么不方便?除非你是去相亲,否则没什么不方便的。”就像上次他进宫,她就可以扮成宦官。所以她可以根据情况扮成各种人,不存在不方便一说。 “势必要跟着我是么?”看她这样子,即便他说不能带着她,她也肯定会跟上。 “是你说要带着我的,我又没强求。不过,你若是不带着我的话,我也不能死皮赖脸跟着,最多抱怨抱怨你。”叶鹿摸着那纯金的书案,爱不释手。 “忠亲王忽然去世,我需要立即过去。”站起身,申屠夷不是去相亲,而是去参加葬礼。 “忠亲王?”叶鹿一诧,没听说过啊。 “忠亲王是先皇一母同胞的兄弟,先皇登基后,他便离开帝都到了盐城。自那以后,他再也没回过帝都。”淡淡解释,这忠亲王是何许人也。 “先皇的兄弟?那就是你父皇的叔父,城主大人你的爷爷?”辈分这么大,想必年岁不小了。 没有说话,便是默认叶鹿说对了,忠亲王的确是爷爷辈分的。 “好吧,那什么时候启程?”已经去世了,想必得尽快赶去才行。盐城又不是很近,和申屠城的中间隔着杨城与铁城呢。 “马上。”事不宜迟,自然得尽快启程。 “好,我这就回去叫麦棠。”点点头,叶鹿转身欲走。 “慢着,不能带麦棠。让她在府里吧,几日后我们便回来了。”申屠夷摇头,不能再带不相干的人了。 眨眨眼,叶鹿点点头,“那好吧,只能委屈她继续呆在这里了。”待在城主府这么久,麦棠已经很无聊了。这次她自己能出去,而她还得在这儿继续无聊,估摸着她会心生不满。 诚如叶鹿所想,麦棠的确不满,给叶鹿收拾衣服,一边摇头,“依我看这申屠城主大概是觉得我碍事。”他们俩人能单独在一起,那多开心。若是有她在,她肯定不离叶鹿身边。 “我的姐姐,人家是去参加葬礼,你瞎想什么呢?那去世的可是爷爷辈的人,而且他也说了其实带着我也不方便。我认为,这次去的都是各地城主,没有闲杂人。显然我就是那个闲杂人,若不是因为上次发生的意外,他肯定也不会带着我。”叶鹿倒也不是为申屠夷狡辩,只不过他的确说带着她也不是很方便。 “行行行,什么时候都是你有理。给你,拿着走人吧。”将收拾好的包袱塞到叶鹿怀里,麦棠仍旧不满。 “别生气了,待得回来,我给你带好吃好玩儿的。”伸手在麦棠的胸前抓了一把,她这咸猪手可是快得很。 麦棠打了她一巴掌,“赶紧滚蛋吧。” 乐不可支,叶鹿转身离开,步子轻快。 队伍果然整顿好了,而且将军蔡康亲自带兵,不下二三百人。此次去往盐城并非便衣而行,那申屠城的旗帜迎风摇摆,长眼的都看的出这是谁的阵仗。 马车华丽,如同叶鹿第一次见到的那辆,随便把那流苏上缀着的宝石拿下来,都够吃喝一段时间了。 上车,车板上毯子柔软,堪比床铺。 叶鹿靠着车壁,摆弄着自己精致的指甲,等着出发。 不过片刻,申屠夷进来了,他换了一身衣服,华贵斐然。 叶鹿揪着自己的指甲,一边不眨眼的看着他,直至他在主座上坐下,她才唏嘘出声,“城主大人,你选美啊?”穿的这么华丽。 “丧礼隆重,岂能随意?”申屠夷扫了她一眼,她倒是很随意的样子。 “那倒是,毕竟那是亲王,规格自然不能马虎。到时我怎么办?”她再装扮成宦官? 上下看了她一会儿,申屠夷淡淡开口道:“便宜你了,扮成我的人。” 挑眉,叶鹿满眼我已看穿你的模样,“到底便宜谁呀?我可以扮成丫鬟,宦官,黑甲兵也成啊,我不在乎的。” “闭嘴。”不想听她再胡言乱语,申屠夷冷声呵斥。 叶鹿笑的眉眼弯弯,“好好好,我闭嘴。不过在临闭嘴前,我还是得说一句。城主大人,你这样真俊。”说着,她伸出自己的指头在他胸口戳了一下,心满意足。 不眨眼的看着她,申屠夷收回视线,被轻薄调戏,他看似没有任何不满。 转着眼睛,乐不可支,即便是去参加丧礼,叶鹿心情也不错。 ------题外话------ 秀才以上均会得到新年礼物,小伙伴儿们查看一下自己的等级,秀才以上记得加群哦! 群号:247439531 072、丧礼 队伍走得快,路过杨城时杨曳已经走了。杨曳也是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赶往盐城了。忠亲王去世,动静的确挺大,各地城主亲自前往。 日夜赶路,盐城近在眼前了。 这一路颠簸的叶鹿昏昏然,她索性直接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手臂搭在横榻上撑着头,昏昏欲睡。 申屠夷也没有管她,不过在她真的睡着一头趴过来之后,他倒是以极快的速度抬腿给予阻挡,免于她撞到横榻。 有所感觉,叶鹿直接靠在了他的腿上,比撑着横榻更舒坦。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没有把她推开,将自己的腿借给了她。 晃晃悠悠,终于于夜幕降临之后,队伍进入了盐城。 盐城很大,比杨城大出来三分之一。而且盐城田地面积大,尤其盛产粟米,在整个齐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进入盐城,直奔忠亲王府,那长长的街巷灯火通明,路边皆是白色的灯笼,这丧礼不言而喻很隆重。 趴在申屠夷腿上睡得昏天黑地的人在马车拐进巷子之后便身体一抖,下一刻转醒,眨着眼睛回忆起自己身处何处。 “醒了就起来,咱们到了。”头顶,熟悉的声音响起。 叶鹿一诧,这才发觉自己居然趴在人家的大腿上。 不过,这大腿还挺舒服的,尽管硬邦邦,但起码要比那横榻舒坦的多。 坐直身体,叶鹿晃了晃脖子,“哎呀,好疼啊。”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轻轻的动了动自己的腿,已被她压得发麻。 瞧见他的动作,叶鹿眉眼弯弯,“麻了?我给你捏捏。”说着,她出手,不过下一刻就发现,她根本捏不动。 有那么片刻的愣怔,叶鹿又捏了捏,还是捏不动,好硬啊,和石头一样。 她的这种捏法,对于申屠夷来说,和摸没什么两样。 随手打开她的手,申屠夷面无表情,“管好你自己。” 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叶鹿撇了撇嘴,“不需要就算了。”装清高。 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涌上身体,叶鹿晃了晃肩膀,“这身份不凡的人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咱们还没跨进大门呢,这感觉就来了。” “一会儿不许乱说话。”口无遮拦,申屠夷担心她看见什么都说。 “我知道,眼下这不是没别人么。”叶鹿不耐烦,她还能怎么乱说话?一进门就冲人家说恭喜?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再次以眼神儿警告,叶鹿立即以眨眼回应,秋波暗送,调戏*。 转眼不看她,薄唇却微抿。 叶鹿无声笑,笑眼前这人越来越别扭。 缓缓地,马车停了,叶鹿立即正色,她表现不出哀恸来,满脸严肃总行吧。 起身,申屠夷先行走出马车,叶鹿板着小脸儿立即跟上,这入眼的,便是一片白。 那高门大院上,白纱垂坠,灯笼也是白色的,这黑夜里惨白惨白的,无端的让人不舒服。 王府内,一些哭声高低不一的传出来,男女都有。 大门口,无论小厮还是家卫皆披麻戴孝,重丧。 随着申屠夷走下马车,那边立即有披麻戴孝的管家过来了,迎着申屠夷进府。 踏上台阶,叶鹿一边转眼睛往边上瞧,一眼瞧见了楮钱纸,那是由白纸剪成长条穗形扎纸,一张一张的扎在木杆上。根据去世之人的年龄,一年一张。而眼前所看到的,纸钱一直扎到了杆子顶端,由此可见这去世的忠亲王年岁几何。 这么大年纪,即便去世了那也是喜丧,毕竟在这个时代,如此长寿的人很少。 这府外立得幡杆也严格标准,打眼一瞧便是大户人家,毕竟普通人家根本花费不起。 随着申屠夷迈步跨进门槛,叶鹿便轻轻抖了抖肩膀,不是她脾气怪,而是这府里有死人,的确感觉不舒服。 进了大门,便有小厮快速跑过来,手上捧着托盘,托盘里摆放的是一条孝带。 申屠夷拿过来,随后便系在了腰间,叶鹿站在他身后不禁唏嘘,这丧礼果然隆重,连申屠夷都要戴孝。 然而,这边申屠夷戴了孝,那边又有小厮过来,这回他捧着的可是一大把孝带,直奔叶鹿以及她身后的黑甲兵而来。 脚下一动,叶鹿欲躲,不过她纯粹多此一举,除非她不进府,如同其他黑甲兵似得离开王府,只要进了大门,就必须得戴孝。 这玩意儿,能躲最好是躲开,毕竟是丧礼,不是什么喜事。若是喜事,还能沾沾喜气,这种丧事,会跟着倒霉的。 不过,她的想法都只是想法罢了,没有什么卵用,最后还是系上了孝带。 完毕,那管家随即便带路,引着申屠夷前往灵堂。 走进灵堂,哭声入耳,再一看,灵堂里外都是人。 灵堂内,几个熟脸,赶到这儿的各地城主都在这儿。 而吸引叶鹿视线的则是灵堂正中的棺椁,真大,真豪华啊! 按照这忠亲王的身份,他的棺椁是有讲究的,不过叶鹿从未见过只是听说过。今儿亲眼见到了,仍旧惊叹不已。 申屠夷走进来后,便直接走至棺椁前,撩袍跪下。 叶鹿站在那儿愣了一下,随后快步跟过去,在旁边的蒲团上跪了下去。 除了叶洵当年去世,再就是第一次见申屠夷,这么多年她还没给谁跪过呢。 用眼角余光看着申屠夷,叶鹿随着他一同磕头,木偶似得跟随,最后起身退到了一边。 一个中年男子重孝在身,走过来向申屠夷道谢,这是忠亲王的儿子。 站在申屠夷身边,叶鹿扭头往旁边看,杨曳正看着她。 不再那副整日满脸笑容的模样,不过也看得出他是装的,毕竟在这个场合不能笑。 他也系着孝带,和申屠夷是一样的。 这忠亲王的确辈分大,凡是来参加丧礼的无不戴孝。 忠亲王的儿子走开,申屠夷便带着叶鹿走到杨曳身边,站直不语。 对面,一群女人孩子跪在那儿哭哭啼啼,这都是忠亲王的家眷,多达四五十人。 不知在这儿还要等多久,叶鹿轻轻地晃动肩膀,她真的感觉不舒服。 “别急,待人来的差不多了,咱们就能歇着了。”身边,杨曳低声道。 看了他一眼,叶鹿缓缓点头,“只是听对面哭的好累。”有些人明明是哭不出来在干嚎,也难为他们了。 “如此哀恸,哭也在情理之中,理解一下吧。”杨曳显然也被震得耳朵不舒服,更何况他听得要比叶鹿久。 “闭嘴。”另一边,低冷的声音传来。 叶鹿和杨曳对视一眼,果然不再说话。 大概又过去两刻钟,又有人来了,是熟人,朱北遇。 看得出他是匆匆赶来,尽管身上的衣服很干净,可是他下巴上胡渣明显,他应当不是从铁朱二城而来,否则他会比申屠夷先到。 如同申屠夷,他进入灵堂后先磕头跪拜,与忠亲王的儿子说了几句话,便走了过来。 看见杨曳申屠夷叶鹿,他轻轻点头打招呼。 尽管不是各地城主都到了,但是南国的城主的确都来了,朱北遇是代替他爷爷,毕竟朱老爷子年岁大了,不宜跋涉。 就在叶鹿觉得客人来的差不多的时候,灵堂外又有人走了进来,随身所带的下人十几个,居然是龙昭。 他的出现,除却朱北遇,其他人似乎都很意外。 被废了,他已经不是太子了,如今来参加丧礼,可见他代表的是皇上。废太子代表皇上,看起来,皇上还是很关爱这个儿子。 尽管他已被废,可是眉目间的猖狂自负依旧不减,走进灵堂,跪下磕头,他做的这一切看起来没有丝毫的诚意。 忠亲王的儿子似乎也没想到帝都来的会是龙昭,按照辈分,他是龙昭的叔叔。不过,在龙昭面前,似乎并未被他看做长辈。 叶鹿缓缓后退,一半儿的身子都藏在了申屠夷的后面,看见龙昭,她还是不安的。 申屠夷眉峰微蹙,微微转头看向朱北遇,“怎么回事儿?” “本应是三皇子来,不过他连夜觐见皇上,便代替了三皇子。”朱北遇低声回道。 申屠夷再次看向龙昭,眸色幽深,冷厉无温。 躲在申屠夷身后,叶鹿琢磨着这龙昭是不是还和大晋太子有勾结?上次他明显就是被坑了,若是长点脑子,大概就会知道自己被耍了。 只不过,他现在太子的身份也没了,不知会不会病急乱投医的又去找大晋太子狼狈为奸。 面对利益,敌人可以成朋友,朋友也可以成敌人,叶鹿心里没谱。 要是他真的还和大晋太子有勾结,她得赶紧躲着点儿,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再次栽坑里了。 这条小命好不容易被申屠夷抢回来,可不能再丢了。 此时,那边龙昭走了过来,似笑非笑,那张脸单单是看着便知他满心满肺的怨恨。 他从太子之位上掉下来,离不开各地城主的‘功劳’。这南国所有城的城主都有参与,对于龙昭来说,这都是仇人。 “九弟,朱少爷,杨城主,沙城主。”龙昭一一问候,语气可是热络的很。 众人神情各异,毕竟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和龙昭见面了。 时辰到了,管家带着小厮走进灵堂,率先请各地城主休息。 对面忠亲王的家眷,也陆陆续续的起身,准备离开灵堂。 众城主目送着龙昭先离开,这才陆续走出灵堂,压低声音的议论,这几天怕是要小心了。 叶鹿走在申屠夷身边,小脸儿紧绷,脑子里计算着,可是却没有头绪。 抬眼看向申屠夷,她还是得听听他的想法,自己心里没底。 朱北遇与杨曳放慢脚步,最后与申屠夷走在一处。 三人看着前方的人走远,这才开口说话。 “这龙昭沉不住气,说不定会报复,小心为好。”杨曳低声道。 “一时半会儿,他倒是不会动手。所以,暂且少惹他为妙。”这里毕竟是忠亲王府,朱北遇觉得即便有事也不能在这里办。 “就怕他不会如你所想那般安稳。”申屠夷的确没想到龙昭会来,他现在说不准儿会狗急跳墙。 “是啊,谁知道他会做什么,防着点比较好。即便被人说是咱们做贼心虚,那也不能强装友好。”杨曳就是这个态度,离龙昭远点儿,被人说闲话也得离远点儿。 “他本就愤恨难平,若再狗急跳墙,难保不会伤人。”说着,朱北遇看了一眼叶鹿,他可没忘了那时龙昭专门去抓叶鹿来着。 叶鹿点点头,她手无缚鸡之力,那龙昭发疯不要紧,她抵挡不了。 申屠夷垂眸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别怕。” 仰脸儿看着他,叶鹿随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倒是不怕,只是担心。而且,也会给你带来麻烦。”上次,申屠夷的手就被伤了,若不是因为她,这些事情也不会发生。 “这男人有些时候不怕麻烦,而且还会怕麻烦不够。”杨曳带着些许怪调的声音传来,话里有话。 叶鹿朝他撇嘴,随后又看向申屠夷,“是这么回事儿么?” “你就是麻烦。”申屠夷面无表情,但这话却值得遐想。 不禁弯起红唇,叶鹿拽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城主大人你这算是答应了么?”她‘追求’了那么久,这厮矫情又清高,到现在都没答应,她也算服气。 “想得美。”申屠夷还是那句话,不过听起来他语气尚好。 弯起眉眼,叶鹿听到这句话仍旧觉得好笑,他每次都是这句话,弄得好像她对他馋涎欲滴不能自已了一般。 “别笑得那么开心,眼下忠亲王刚刚去世,笑的这么欢,怕是会给申屠城主惹来祸端。”杨曳提醒,尽管看起来他也不喜欢板着脸也很想笑。 立即敛起笑意,叶鹿暗暗撇嘴,笑都不行。尽管才是个亲王,但在这里几乎和皇帝老子无异。 笑,所有人都得跟着笑,哭,所有人都得跟着哭。谁不附和,那就是大不敬。 这忠亲王府尽是白纱,来来往往的小厮丫鬟家卫也都是一样的打扮,戴着重孝,说实话乍一看挺吓人的。 被安排在东厢的客房,这一个大院子里数间房,各个一应俱全。 或是因为早有安排,也或许是因为龙昭来了,杨曳朱北遇申屠夷三人便都住在了一个院子里,毕竟有事好照应。 跟着申屠夷进了左侧的房间,入门就是小厅,左侧小书房,右侧是卧房。 不过如今各个门上都挂着白纱,这种地方即便装修的再好,叶鹿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去观赏。 那边小厮退出去,叶鹿立即把腰上的孝带扯了下来,“早知道我就穿一条红内裤,带这玩意儿跟着倒霉。”不是她矫情,而是白事的确触霉头。 听到她的小嘟囔,申屠夷瞥了她一眼,随后将自己腰上的孝带也解了下来。 “看起来一时半会儿的不能下葬是不是,规矩这么多,有的折腾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叶鹿一边儿仰脸儿看着申屠夷,眸子澄澈,又有几分可怜兮兮。 “后日吧。”申屠夷从她面前走过,于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倒茶,顺便给叶鹿倒了一杯。 拿过来,叶鹿一边弯起红唇,“这样一来的话,跟那个龙昭也照不了几回面。这边忠亲王下葬,咱们就回家。”仅仅两天而已,龙昭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不可马虎,你不要乱走,不要离开我的视线。”申屠夷眉峰微蹙,龙昭会来,他还是很意外。 “我知道。不过,晚上怎么办?那边两个房间里是朱大少爷和杨城主,这儿呢,仅有一个房间,我睡书房?那不知要是突然有事情,你会不会听见。”托着下巴,叶鹿转着眼睛,不过却没有犯愁,反倒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想与我同睡一间?”申屠夷看着她,淡淡道。 “城主大人还有这么直白的时候,可以么?”笑眯眯的看着他,她可是满眼调戏。 “占我的便宜,你打算付出点儿什么?”英挺的面庞毫无情绪波动,眸色幽深,不过那深处却如平水涟漪,有波动。 “你想要什么?”两只手托着下巴,她如同一朵花儿,整张脸甜美如蜜。 “要你,矜持点儿。”略停顿,申屠夷抬手,在她的脑门儿敲了下。 闭上眼睛,叶鹿笑不可抑,“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奇怪,也不知道谁总是自动送上门。好吧,我今儿睡书房,不会骚扰你的,小清高。” “同睡一间吧,若是真有意外,也不会来不及。”申屠夷却忽然道。 叶鹿的眉毛立即挑的高高的,“真的?”他这么一说,她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便宜你了。”起身,申屠夷走进里间。 撇嘴,叶鹿相当无语,也不知道便宜谁了。 餐点很快送来,这么晚了,才吃了口东西。 饭菜没什么味道,在叶鹿看来十分正常。在白事时,所有的饭菜都无味才是正常的。若是有滋有味,那才需要注意了。 洗漱,叶鹿照着镜子摆弄自己的眼睫毛,纤长有序,根根分明。只不过,最近掉的有点多,而且她发觉自己的眼球颜色也不太正常。 她的眼睛以前黑白分明,所谓双瞳剪水,绝不是吹嘘。 但现在,眼底总是有红血丝,好像没睡好似得。 “申屠夷,你来看看我的眼睛。”照着铜镜,叶鹿一边喊道。 一直在小厅的申屠夷听到动静,随后便走进了卧室。 径直走至她面前,拿开铜镜,申屠夷挑起她的下颌,一边看向她的眼睛。 “这儿这儿。”说着,叶鹿眼珠向上,露出眼底给他看。 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申屠夷缓缓皱眉,“有些红,没睡好。” “我也不知道,但好像最近一直是这样。你看这只眼睛,也是这样。”说着,又要他看另外一只。 果然,两只眼睛都是这样,眼底有些红,如同小兔子似得。 抬手,申屠夷捧住她的脸,微微蹙眉更近距离的检查她的眼睛,那眼底的红血丝很明显,就好像是粘在了眼底一般。 抬眼往上看,叶鹿任申屠夷检查,自己也是有些担心的。她觉得和她后脑的淤血有些关系,大概还是没有散干净。 不过大夫检查时,也已经说没问题了,并且现在碰后脑也不疼不痒的。 “到时再找其他的大夫给你看看。”这的确不像是没睡好,否则不会只是眼底而已。 “嗯。”他说话时的气息喷在脸上,叶鹿不禁有些瑟缩。 “躲什么?”发现她在躲,申屠夷淡淡道。 看向他,叶鹿抬手抓住他的手,“这夜黑风高的,咱俩这样,我肯定会想歪嘛!” 看着她,申屠夷眸色变深,视线于她的脸上缓缓移动,一寸寸,恍若抚摸一般。 叶鹿不禁咽口水,抓着申屠夷的手,炙热又有安全感。 “哎呀,好像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蓦地,门外传来惊叹声,还掺着笑意。 叶鹿立即推开申屠夷的手,随后歪头往外看,门口,杨曳和朱北遇俩人都来了。 转身,申屠夷看向他们二人,并没有什么表情,显然并不欢迎。 杨曳似笑非笑,朱北遇则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满面正气。 “这么晚有什么事?”走出去,申屠夷开门见山,这么晚过来,想来是有事。 朱北遇点点头,“龙昭刚刚出去了。” 申屠夷缓缓皱眉,“跟着了么?” “有人跟着,不过他带了高手,跟踪并不容易。”得做好会被甩掉的准备。 “这盐城除却忠亲王,好似也没有什么人物能搅起风雨。”申屠夷双手负后,想不出龙昭会去见谁,或是去做什么,毕竟这里不是他的主场,也不是他们的主场。 “我就说他不会闲着的,总是会弄出点儿动静来。”杨曳还在看着叶鹿笑,嘴上却在搭话。 “各自谨慎些,若是气氛不对,咱们立即走。”朱北遇不想在这盐城与龙昭发生冲突,便是交手过招,那也得离开盐城再说。 “嗯。”点点头,申屠夷赞同。那时龙昭是太子,身份摆在那儿,也是没有办法。 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事情只要情理站住脚,都是可以做的。 ------题外话------ 活动年前结束,秀才以上等级均有新年礼物,记得入群哦。 群号:247439531 盗版勿扰 073、不知名的阴谋 申屠夷朱北遇杨曳三人在小厅中低声商议,声音不大,叶鹿在卧室里听得也不清楚。 躺在床上,她眨着眼睛看着床顶,思索着眼下的事情。 说起来,似乎她才是罪魁祸首,不然申屠夷不会与龙昭撕破脸皮,他一直都隐忍做事,不出头。 因为她,大晋太子才利用了龙昭,才发生了之后这一连串的事情。 虽说他们早晚会对付龙昭,但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是了。因为她,所有事情的进度都加快,龙昭兴许也会因此而狗急跳墙。 她不想死,可是一想到因此而会给申屠夷带来的麻烦,她的心里又很不是滋味儿。 所以,她自己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申屠夷的。她唯一有的,也就是自己了。 不过,报恩以身相许的戏码她实在不喜欢,建立在这些之上的是感情。 她不否认自己的感情,而且前路未知,她也不想留下遗憾。 叹口气,叶鹿侧起身,背对着床外侧,脑袋瓜里乱糟糟。 迷迷糊糊之中,头顶一热,叶鹿眼睫颤动,却没睁开眼。 身后,有人躺下了,他身上的热气透过衣服将她覆盖,叶鹿心头一安,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是谁。 他躺下了,便再没了动作,安静的就好像睡着了。 缓缓睁开眼睛,叶鹿看着床里侧,灯火微弱,朦朦胧胧。 蓦地,叶鹿转动身体,换了个方向,也看到了躺在她身边的人。 申屠夷闭着眼睛,那脸庞依旧是没有任何温度,他即便睡着了也和平时一样,煞气逼人,让人不敢靠近。 不眨眼的看着他,几分钟后,叶鹿朝他靠近,一边抬手搭在了他的胸膛上。 申屠夷呼吸一顿,显然他并没有睡着,并且很清醒。 弯起红唇,叶鹿更凑近了些,搭在他胸膛上的手也微微用力,好似要把他搂进自己怀里。 不过,他块头大,又硬邦邦的如同一大块石头,她这想法成功不了。 “城主大人,你睡了么?”看着他的脸,叶鹿小声道。 “嗯。”闭着眼睛的人回答,证明自己睡着了。 笑,叶鹿拍拍他硬邦邦的胸口,“睡着了还答应我?而且,谁睡着了心跳这么快?”过于安静,以至于他的心跳她都听得清楚。 “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忘了?”睁开眼,申屠夷看着床顶,眸色幽暗。 “你说什么了?你每天都说那么多话,谁知道你说的是哪句?”看着他的睫毛,叶鹿的确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句。 “什么叫做矜持?你还记得么?”说的就是这句。 吐舌头,叶鹿继续朝他靠拢,“我很矜持啊,若是不矜持,我会直接剥了你的衣服。” 申屠夷有片刻的沉默,下一刻,他侧起身,面对着叶鹿。 抬眼看着他,叶鹿眉眼弯弯,“有你在,我一点儿都不怕了。不过,给你带来那么多的麻烦,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生成九命人,不是我所想,能为人续命,我更是不愿。因为这些牵连了你,我很内疚。想来想去吧,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不如、、、” “闭嘴。”叶鹿的话还说完,申屠夷便轻声呵斥,要她闭嘴。 眨眨眼,叶鹿笑,“你以为我要说什么呀?我是想说,既然你不答应我的追求,那么咱俩做兄妹吧。你身边也没亲人,我做你妹妹,当你的亲人。尽管我可能有点高攀了吧,不过我觉得我肯定能让你感受到有亲人是什么感觉。” 看着她,申屠夷眸色平静无一丝涟漪。叶鹿也看着他等他回答,笑眯眯的,甜美异常。 “我不需要妹妹。”拒绝,果断。 撇嘴,“那没办法了,你以后别总是再说我欠你的了,我要还你又不接受。”说着,她身体一动,打算转回去躺着。 一条手臂搭在她腰间,下一刻她又被拽了回去,保持着面对他的姿势。 看着他,叶鹿挑眉,“刚刚说我不矜持,你又打算做什么?” 另一条手臂伸出来,申屠夷搬动叶鹿的脑袋让她躺在自己的手臂上,随后搂住她的腰身,“闭嘴,睡觉。” 额头上就是他的下巴,他呼吸时的气息喷洒在她头顶,炙热温暖。 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叶鹿闭上眼睛,还从没在别人怀里睡过觉,这感觉还真不错。 这一觉叶鹿睡得深沉,几乎都没有做梦。 这种情况少见,她只要睡着了几乎都会做梦,有的时候梦一个接着一个。 睁开眼,视线朦胧之间看到的便是一个魁伟的背影站在床边换衣服。还是那暗色的长袍,华贵斐然。 “天亮了。”嗓音微哑,叶鹿撑着床坐起身,长发散乱,包裹着她的小脸儿。 扣上腰带,申屠夷转身看向床上的人,“已过卯时,下床洗漱吧。” “这一觉睡得还真好,我一个梦都没做。城主大人你呢?睡得如何?”挪到床边,叶鹿仰脸儿看着他,瞧这脸色,看起来睡得并不好。 “还好。”淡淡回应,申屠夷动作很轻的动了动自己的一侧肩膀。 看他的动作,叶鹿微微挑眉,“怎么了?” “不舒服。”回了一句,申屠夷转身走出卧室。 想了想,叶鹿知道他为啥不舒服了,被她当做枕头枕了一夜,能舒服才怪。 不过,即便如此,她却莫名开心。 眉眼弯弯,心情甚好。 换上衣服,洗漱好,叶鹿走出卧室,小厅里,饭菜都已经摆好了。 这忠亲王府的饭菜绝对丰盛,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饭菜都没什么滋味儿。 “一会儿咱们还得去灵堂是不是?”咬着筷子,叶鹿一边看着申屠夷,眼睛都不眨。 “嗯。”申屠夷淡淡回应,不过他这种冷淡现在已吓不到叶鹿了。 “昨晚咱们在灵堂,也没看到忠亲王的遗容。想必今天咱们都要最后看一眼吧,也不知这长寿的老头什么模样。”如此长寿,是不是已苍老的不成样子。 她是九命人,天生长命,若是不出意外,她一直长命,不知得苍老成什么样子。 幻想着自己苍老的模样,叶鹿不禁觉得有些不敢面对,她不想变老。 “吃饭。”夹起饭菜放到叶鹿的碗里,申屠夷的语气和命令一样。 噘嘴,叶鹿低头猛吃,不知怎的,忽然心情郁闷。 用过了饭菜,时间也差不多了,叶鹿与申屠夷分别将昨儿解下来的那孝带系在腰上,这玩意儿叶鹿实在不想系。 跟着申屠夷走出房间,正好对面房间有人出来,正是杨曳。 瞧见他们两个人,杨曳笑起来,“二位昨晚睡得可好?” “当然好。不过杨城主看起来就很憔悴了,身边无人陪,难以入睡是不是?”叶鹿立即回嘴,挤兑杨曳,她倒是乐此不疲。 “是啊,自然不如申屠城主恣意,走到哪儿都有叶姑娘相伴。即便天气寒冷,这夜晚睡觉也不会冻得发冷。”杨曳这话听起来倒像是羡慕嫉妒恨。 叶鹿看了一眼身边的申屠夷,他完全没有表情,好似根本没听到杨曳的调侃似得。 往小院儿外走,申屠夷先一步迈出去,叶鹿扭头与杨曳眼神儿打仗。慢一步跨过门槛,结果后脚迈出去之后却忽然凭空绊了一下,直接朝着小院儿旁的花枝丛扎下去。 杨曳伸手去抓,却只堪堪擦过她的衣角,没抓住。 走在前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声音,身子未转过来,手却先出去了。 手臂由叶鹿肋间穿过,成功的截住了她。 看向被自己截住的人,申屠夷眉峰紧蹙,只差那么半指的距离,她的眼睛就插到了花枝上。 那花枝是细细的竹枝,尽管不尖利,可是若穿破眼睛,轻而易举。 叶鹿睁大眼睛盯着那花枝,她心脏都停跳了。若是她真的趴了下去,这竹枝不止会穿破她的眼睛,说不定会从脑袋里穿出去,她就挂了。 杨曳站在一边,颇为受惊,视线从叶鹿的身上转到申屠夷的身上,他微微叹息,这天煞孤星的传说果然不是假的。 以前就听说,但凡申屠夷身边亲近的人大都死于非命。各种意外层出不穷,那些正常人想都想不到的意外,就落在了他们的头上,然后就死了。 今儿,他终于看见了,就这么忽然发生,连提前预防的时间机会都没有。 抱着申屠夷的手臂,叶鹿惊魂未定。 申屠夷抱着她站直身体,脸庞几分僵硬。 “吓死我了。”仰脸儿看着他,叶鹿长叹口气,真的吓死了。 缓缓放开她,申屠夷什么都没说,不过脸庞依旧僵硬。 “意外意外,人这一辈子会遇到无数次意外,但因为意外而损伤的次数却少之又少。没事儿没事儿,怨我不该与叶姑娘笑闹。”杨曳开口,不知安慰的是谁。 叶鹿看了杨曳一眼,然后点头,“没错,就怨你,以后不许和我嬉笑,咱俩又不熟。” “是是是,叶姑娘说的都对。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杨曳接茬,还真把这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转手拉住申屠夷的衣袖,叶鹿深吸口气,不管是不是因为申屠夷的原因,她现在已无法像以前那样将这样的事都赖在他身上。 相信他自己也是清楚的,毕竟以前他身边的人都是这样而死的。 刚刚看他的脸色,叶鹿一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不怨他,毕竟他也不想的。 莫名沉默,三人朝着灵堂的方向走,杨曳不时的看一眼申屠夷,心头几分叹息。 天亮了,看这忠亲王府就更清楚了,四处白纱,过往的小厮丫鬟重孝在身,这场面几分瘆的慌。 距离灵堂近了,便听到从那里面传出来的哭声,和昨晚一样,哭的很有节奏,此起彼伏。 今天还是这样,叶鹿不禁叹息,真是难为这群女人孩子了。 走进灵堂,出乎意料的是龙昭居然在,看样子很早就过来了。 几人与忠亲王的儿子打过招呼,便朝着龙昭走了过去。 叶鹿躲在最后,并没有靠近,她不想距离龙昭过近。 龙昭是申屠夷的大哥,面子上,申屠夷倒是给了,亲自过去与他说话。 杨曳则在与龙昭打了招呼之后便过来了,与叶鹿站在一起。 稍稍后退一步,叶鹿用杨曳做遮挡,一边小声道:“他来这么早干嘛?” “谁知道搞得什么鬼,昨晚一夜未归。”杨曳脸色严肃,一边低声回应。 “一夜未归?不知他和谁在一起。这盐城距离大晋也不算远,难保他不会再被利用,毕竟脑子不行。”叶鹿的鄙视不是没有道理,和那从未露过面的大晋太子一比,他这个废太子实在低能。 “你这话说的精准,脑子不行还偏偏要折腾。若是有什么事儿,你与我在一起,这是申屠城主提议的。”杨曳稍稍扭头看了她一眼,挤眉弄眼。 “为什么?”皱眉,叶鹿几分不信任,还是和申屠夷在一起有安全感。 “龙昭心里清楚自己的罪证都是从谁那儿来的,他若想找麻烦,申屠城主定然是第一个。昨晚,他将你托付给我和朱大少爷。说真的,认识申屠城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求人。算上上一次,这已经是第二回了,而且都与叶姑娘你分不开关系。”杨曳似乎很感叹,申屠夷这天煞孤星,也是有血有肉的。 看着杨曳,叶鹿缓缓眨眼,心头却几分不是滋味儿。稍稍偏头看向那边的申屠夷,他即便满身都是冷漠,可是在她眼里却无限温暖。 “感动了?可别哭出来,否则他们还以为你舍不得忠亲王呢。”杨曳忍着不笑,却在调侃叶鹿。 冷哼一声,叶鹿收回视线,“你说龙昭会不会下杀手?” “你还怕申屠城主会败在龙昭手里?以他那个脑子,别说我瞧不起他。”杨曳的语气里尽是讽刺。 “小心为上。”还是担心,叶鹿看着龙昭,这人张狂自负,又报复心极强。叶鹿觉得,他除非不动手,但凡动手,便是痛下杀手。 她真想去摸摸他,只要能触摸到,那么定然会窥探出些许端倪来。 时辰差不多,主管丧礼之事的宦官来到,所有的客人以及忠亲王的家眷按照顺序,开始最后看一眼忠亲王的遗容,做最后的道别。 这种形式,在南国较为流行,尽管不知流传何处,但亲王之家都秉持,其他人家便更会延续。 叶鹿跟在申屠夷的身后,一点点的走近那棺椁。棺椁未盖棺,从旁边走过的人能清楚的看到躺在里面的尸体。 诚如叶鹿所想,这忠亲王的确面容苍老,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他穿着代表其身份的服装,华丽而又尊贵,衣袍上的每一个图案都绣的栩栩如生。 叶鹿看着那安眠于华丽棺椁中的老人,不禁长叹口气,若她能长命百岁,肯定也会老成这个模样的。 绕着棺椁走了一圈,这仪式也算结束了,众人又退回原来的位置,为忠亲王守灵。 龙昭看起来是不愿意在这儿,不过却没有离开,众位城主都很谨慎,而且避免与他站在一起说话交谈。 他似乎也很清楚,并没有靠近任何人,而是在那一处半闭着眼睛,懒洋洋的。 叶鹿一直站在申屠夷的身边,用他的身体作为自己的遮挡,不想与龙昭有任何距离或是眼神儿上的接触。 午时一过,灵堂里的人陆续离开,叶鹿这才松口气。 “瞧把你吓得,我记得叶姑娘胆子可是很大,挤兑我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看着叶鹿那谨慎的小脸儿,杨曳嘲笑,招人讨厌。 叶鹿扫了他一眼,一边冷哼,“我现在看谁都不安全。”唯独安全的就是申屠夷。 “申屠城主就得刨除在外了,叶姑娘瞧见了申屠城主,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这异性相吸我知道,相吸到这种程度的却是少见。”杨曳继续调侃,毕竟申屠夷有感情生活这就让他忍不住想调侃了。 “像杨城主这样见着雌性生物就满脸跑眉毛的我也没见过,彼此彼此。”叶鹿不退却,比起嘴皮子来,她向来不相让。 “像你们俩这般聒噪的我只见过一个,而且死的很惨。”申屠夷淡淡开口,他们俩吵得他烦躁不已。 叶鹿不甚在意,他总是这般吓唬她。扭头看着杨曳,一边皱起眉头,“听到了么?申屠城主说了,你要是再聒噪,他就宰了你。” 杨曳耸耸肩,证明自己并没有再言语,反而聒噪不安的是叶鹿。 “下午守灵,待得盖棺之后,咱们便启程吧。与世子说一声,他不会怪责。”朱北遇开口,说起了正事儿。 杨曳和叶鹿立即正色,觉得朱北遇所言有理,不管龙昭想做什么,那都得离开盐城再说。 “好。”申屠夷直视前方,眸色幽深且坚定,不管龙昭想搞什么鬼,他这次都奉陪到底。 多年恩怨积聚至如今,不管龙昭,申屠夷却也忍受到极限。 若他不知深浅,他便让他有来无回。 074、棺椁陷阱 下午,无论是客人还是忠亲王府的家眷,再次回到灵堂守灵。 不时的有鸣钟声响起,回荡在整个忠亲王府。 钟声透着无尽的孤寂,就像那漫长的黄泉之路,无人能陪。 静静的等待着,盖棺的时辰要到了。 今晚盖棺,明日一早出灵下葬,享了一世富贵的忠亲王就要永远的长眠于华丽的陵墓之中了。 这不禁让人感慨,即便再叱咤风云,最后还是得卧于黄土之中,慢慢腐朽溃烂。 蓦地,鸣钟声停了,随后,主持丧礼的宦官出现,开始盖棺。 站的远远地,叶鹿观瞧着,一边感慨这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多,连盖个棺都要如此隆重。 儿女跪了一地,穿着白色孝衣的七个精壮男子走了进来,由他们盖棺。 棺椁三重,最外的大棺厚重华丽,而且外面的大棺是明日下葬之时才会盖上的。今日盖棺,盖的是两重棺。 随着宦官那刻意拉长又尖亢的语调,七个壮男子开始盖棺。第一重棺盖不大,但是却最为厚重,他们七人合力抬起,似乎都很费力气。 跪了满地的儿女哭的更厉害,一时之间,整个灵堂都是他们的哭声。 这哭声,听起来倒是情真意切,不似昨晚与今早时那般敷衍。 叶鹿看着他们,不禁的也有几分动容。即便那时是装的,但此时此刻怕是也都真的伤心难过吧。忠亲王身份崇高,便是当今的皇上都得尊敬的喊上一声叔叔。如今去世,也不知这忠亲王府命运几何。 两重棺盖上,随后便钉了钉子,尘埃落定,明日便下葬了。 叶鹿扭头看了一眼朱北遇,他大概一会儿便会去找忠亲王的世子告别。赶紧离开这里,便是龙昭想做什么,总是不能在这里。一则伸不开手脚,二则眼睛太多,无法与龙昭真的撕破脸皮。 盖棺结束,七个壮汉离开灵堂,那边哭泣的家眷们也缓缓平静了下来。外面天色已暗,是时候该走了。 然而,就在这时,龙昭忽然举步离开了灵堂。 看着他,叶鹿不禁皱起眉头,他是打算先行离开么? 申屠夷杨曳朱北遇的视线同样跟随龙昭,眼见他走到灵堂外,与自己的手下低头说了些什么,随后便是回头一笑。 那笑很是诡异,又好似很得意,让人不禁觉得不妙。 抓住申屠夷的手,叶鹿心下不安,“他想干嘛?”这是忠亲王府,莫不是他真的敢在这里动手? 申屠夷面色冷硬,幽深的眸子毫无温度,一直看着灵堂外的龙昭。 蓦地,龙昭忽然开口道:“九弟,咱们好不容易相聚,不如出来叙叙?” 叶鹿皱眉,扭头看向申屠夷,他面庞冷峻。 这定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叶鹿抓着申屠夷的手,小声道:“别去。” “这么多人在这儿,申屠城主不给面子,反倒成了他心虚了。”杨曳几不可微的摇头,申屠夷是必须得去。 “朱大少爷,你与世子爷道别启程,尽快离开这儿。”申屠夷看着灵堂外,一边低声道。 “好。”朱北遇点头,必须得尽快离开这儿。 “你真要去?”叶鹿觉得肯定没好事儿,说不准儿这龙昭已经做好了套等着申屠夷呢。 “跟着杨城主,别担心。”垂眸,申屠夷看着叶鹿担忧的小脸儿,淡淡的安抚。 “那你呢?”叶鹿不眨眼的看着他,心里很是担忧。 “他不能耐我何。”申屠夷瞧不起龙昭,而且恩怨蓄积已久,若是今日能解决,他也不想再躲避。 “小心点儿。”叶鹿抓紧了他的手,还是担忧。 “嗯。”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申屠夷放开她的手离开。 众城主低声议论,这龙昭没安好心大家都看得出来。只是不知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们到底该如何自处。 若是如同上次似得众志成城扳太子,会不会一举将龙昭打的再也冒不出头。 看着申屠夷离开的背影,叶鹿有那么一瞬间眼前模糊,连他的背影都看不清楚了。 深吸口气,叶鹿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申屠夷和龙昭都已不见了。 扭头看向身边的杨曳,他面色严肃,笑意尽失。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低头看向叶鹿,杨曳出声安慰,尽管他自己也不是很相信。 那边,朱北遇去找世子爷了,道了别,马上便启程离开忠亲王府。 深呼吸,叶鹿朝着杨曳挪了一步,看着眼前白惨惨的景象,她有些眼花缭乱。 蓦地,灵堂内外的灯火一瞬间尽数灭掉,所有人眼前都忽的变得黑暗。 漆黑中有人发出惊叫声,一时间人皆慌乱不已。 杨曳伸手抓住叶鹿,拽着她站在自己身后,一边谨慎观察四周。 灵堂内外很多人,一时间黑暗下来,各自乱动,杨曳的整个眼前都是乱的。 叶鹿忍不住咽口水,一边紧紧站在杨曳身后,扭头观察,可是她什么都看不到,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诸位不要乱走,不要乱走!来人啊,掌灯。”世子爷的声音响起,倒是安抚的众人不再乱走。 静静等待下人来掌灯,不过几分钟过去了,不止下人没有来,这外面更黑了。就好像,整个忠亲王府的灯火都灭了,看不见一丝的光亮。 “到底怎么回事儿?来人啊!”世子爷再次高喊,而且听得出他在往灵堂门口的方向走。 就在此时,灵堂外猛地响起一声惨叫,随后便是世子爷的惊讶声,“你们什么人?” 下一刻,灵堂内再次大乱,杨曳拽着叶鹿快速后退,身边人也乱走,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黑夜之中,跳出无数和黑夜一样的黑影,随着他们的到来,灵堂外打杀起来。刀剑声和着惨叫,黑夜为之变色。 “杨曳。”朱北遇的声音响起,在嘈杂之中显得分外响亮。 “在这儿,放心吧,还在。”杨曳立即回应,说的是叶鹿。 叶鹿站在杨曳身后,身边不知是谁在跑,撞得她东倒西歪。 接连后退,杨曳不敢走开,毕竟他答应了申屠夷要保护叶鹿。 乒乒乓乓,最开始打杀声还只是在灵堂外,不过一会儿便蔓延进了灵堂中。叶鹿能清楚的听到刀剑入肉的声音,以及那边忠亲王的家眷女人孩子的惊叫声。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叶鹿觉得就是龙昭做的,他就是要报复在场的这些城主,毕竟他从太子之位上掉下来,全仰仗他们一手促成。 杨曳自是看得到眼前的乱象,不断的带着叶鹿后退,叶鹿脚步不稳,随着他一直退到棺椁旁。 厚重的棺椁躺在这里,那里面的人是不会知道眼下的场面,若是知道了,估计会被气的跳起来。 一手抓着外棺,那上面的浮雕十分精致,栩栩如生。手摸在上面都是滑溜溜的,打磨精细。 叶鹿抓着外棺一步步往后退,眼前黑乎乎的,但是她却听到了杨曳与人交手的声音。 这些人速度如此快,即便杨曳再护着她,怕是她也躲不过去。若是不抓她还好,若是抓她,她反抗不得。 就在此时,叶鹿抓着外棺的手腕忽然一紧。她整个人瞬间僵硬,缓缓扭头看向身边的棺材,漆黑之中,那里面两重棺材盖是打开的。 怎么会打开?之前明明已经钉上了。 就在叶鹿震惊之时,那拽着她手腕的手用力,轻而易举的便将叶鹿拽进了棺材里。 张嘴欲惊叫,肩膀却一痛,一时之间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随后,叶鹿清楚的听到棺材盖缓缓合上的声音,不大不小,一点点合上,最后彻底陷入黑暗。 随着棺材盖合上,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静悄悄。 叶鹿趴在那儿,身下就是另一个身体,想象着忠亲王那苍老又没有生气的样子,叶鹿的心脏跳的要失速了。 诈尸?死不瞑目?亦或是,这老头也不想死,想找个续命的? 就在她琢磨之间,一只手罩住了她的后脑,微微施力,压着她趴下。 脸贴在丝滑的布料上,叶鹿睁大了眼睛,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她不敢想象她是如何趴在一具尸体上的。 那只手顺着她的后脑下滑,滑到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摸,好像是安慰。 叶鹿眨眼,过于紧张,她长时间没眨眼,眼睛干燥疼的不得了。 居然还在安慰她,这到底是不是忠亲王那老头? 满腹怀疑,叶鹿缓缓抬起自己的手,颤抖着,一点点的朝着自己额头上方的那张脸而去。 尽管不知道这是谁,但是她清楚但凡是摸到了,她都会吓着。 不是忠亲王,她会吓着,是忠亲王,她更会吓着。 一点一点,手指颤抖的好像已不是自己的手,靠近那张脸,她心下万种想法。 终于靠近了,叶鹿却赫然发觉自己的手指感受到了热气,那是人呼吸时才会有的热气,这是个活人。 活人?叶鹿不禁讶异,这忠亲王莫不是还活着?可是她下午看到他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死了。 再向上几分,马上就要碰到了,叶鹿咬紧牙根,狠心摸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入手的触感并不是褶皱横生,反而光洁细腻,手感极好。 这不是老人的脸,这是年轻人才会有的皮肤。 摸,手指尽管还颤抖不已,叶鹿不死心的在这张脸上摸来摸去,直至摸到了额头,她似乎知道这人是谁了。 可是,他就躺在棺材里,她怎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就算他披着忠亲王的外皮,她也会感觉到的。 两大绝命,如此与众不同,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这太诡异了,除非他身上也有了什么,是用来遮挡杀破狼的气息的。 “知道我是谁了?”抚摸自己脸的手僵硬,他就猜到她知道了。 说不出话来,可是入耳的声音如此熟悉,叶鹿闭上眼睛,最后还是没躲过。 “想要找你,还真是难。”他继续说着,声音很轻,大概只有叶鹿能听得到。语气温柔,恍如春风,让人不禁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深吸口气,叶鹿猛地起身,拍打棺椁发出声音。 不过她也只拍了两下而已,之后便全身一麻,力气皆无,再次趴在了他身上。 缓缓的拿开自己的手,他揽住她,再次轻抚着她的后背,“这棺材厚重的很,外面什么都听不到。别白费力气和脑子了,接下来的旅程很玄妙,有些人即便想,也参与不得。有你有我,你该开心才是。” 叶鹿通身无力,嘴里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听着头顶那轻轻细语,她只想把他拆吃入腹。如此不要脸的言论,他说起来倒是格外顺溜,好像不止天经地义她还得因此感激不尽,王八蛋。 “在生气?我知道你定然气的不得了,不过,你更应该感到荣幸。”摸她的头,他轻声的说着,带着丝丝笑意。 荣幸你大姨妈!叶鹿重重的喘气,若是能张嘴说话,她定然骂的他十八代祖宗都蒙羞。 “申屠夷护你至此,我也的确该感谢他才是。否则,你怕是早已没命了。”他继续道,又带着些许感叹。 他这种话,即便在怒火之中的叶鹿听来也是奇怪,他感谢?他为什么感谢? “对了,你好像至今还不知道我是谁。齐川是假的,我不是齐川,我是赢颜。”他抚摸着她的背心,一边轻声告知。 赢?叶鹿一诧,好熟啊,她在哪儿听过这个姓氏。 心头咯噔一声,大晋皇室就姓赢,赢颜,他就是大晋太子! “知道我是谁了!兜兜转转几许,没想到我就是那个人。别怕,幸好你早就认识我了,否则,今日我也不会亲自来。”赢颜轻声的说着,他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叶鹿的额头,不似申屠夷那般温热,反而凉凉的。 他就是大晋太子,叶鹿暗暗咒骂自己傻,如她这般蠢笨的,大概也没有几个了。 她的关注始终都在他是杀破狼上了,一国太子会是杀破狼,怎么想也是想不到。 他就是大晋太子,要她续命的就是他。他是杀破狼,她看不穿,所以至始至终也只是看出他身体不好罢了,短命相,她真的没看出来。 “别怕,我不会借用你太多的命,两条足矣。”赢颜轻声的说着,简单的就好像只是借她几根头发一样。 两条?叶鹿咬紧了牙根,若不是不能动弹,她定然把他当场咬死。 两条命,她已经没了两条命了,他还要借两条? 说不定,他这边借完了她的命,她就垂垂老矣马上挂了! “别气,这里空气不够,你若生气会厥过去的。”轻拍她的背心,赢颜轻声安慰,可是他的安慰听起来却那么讽刺。 这棺材厚重,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叶鹿动弹不得,根本无法求救。 不知外面什么样子了,忽然出现的那群黑衣人应当就是赢颜派来的,断了灯火,漆黑一片。而龙昭则是配合着把申屠夷引走,这样就有了空洞。 而且,没有把她抓走,反而是抓进了棺材里。任是谁发现她不见了,第一反应都是认为是那群黑衣人干的,继而去忠亲王府外追赶。 怕是谁也不会想到,她身处在这个下午就已经盖棺钉上钉子的棺材里,谁也不会想到的。 龙昭这个白痴,还是信了赢颜,为虎作伥,不是一般的蠢笨无知。 “九命人,听说上一次出现九命人,是六十多年前。一个甲子年出现一个,难得被我碰上了,这便是老天不让我死。既然如此,我顺应天意不为过。”赢颜抚着她,再次轻声道。 在这华丽的棺椁里,一切都安静的不得了,唯独他的声音缓缓入耳,好听的不得了。 叶鹿听着,尽管气愤异常,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些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九命人一个甲子出现一人,不知上一个九命人是谁,最后的结局是怎样的。 不过她想,定然结局很惨,这世上短命的人那么多,谁不想长命呢?就如眼前的这人,他生来短命是他的命,却因为在同一时间里有九命人就认为是老天让他长命。 认为别人的命给他是天经地义的,甚至是荣幸的。 真是可笑,他这般自大自负,老天会让他长命?即便她将自己的命抢去了,也不会活多久。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一分一秒,分秒煎熬,叶鹿不知过去多久,只觉得头昏脑涨喘不过气。 这里空间太过狭窄,空气有限,两个人呼吸着,根本不够用。 实在不支,叶鹿最终敌不过窒息感,缓缓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黑暗之中,叶鹿只觉得自己一直在疯狂奔逃,可是却怎么逃也逃不出那张网。一只苍白无血色的手一直紧跟着她,她飞奔,大叫,累的全身虚脱,可是根本无用。 那只手,摆明了就是要她的命,似乎长了嘴会说话一样。不断的重复着要她的两条命用用,只要两条,不多要。 奔逃的她胸肺疼痛,恐惧占据了身体,她颤抖的想要哭。可是眼泪怎么也不掉落下来,却憋得她眼睛疼痛。 蓦地,前方似乎有个身影若隐若现,叶鹿睁大眼睛努力去看,蓦地发现那个身影好眼熟,是申屠夷。 申屠夷,她立即喊他的名字,撕心裂肺的喊,可是申屠夷却听不到。他一直背对着她,根本不回头。 只有他能救自己了,除了他没有别人能再帮她了。 申屠夷,回头,只要回头看看她,她就会立即充满力量向他奔跑。 可是,任凭她如何的喊,他却至始至终没有反应,而且越走越远,渐渐地,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不见,叶鹿终于放弃了奔逃。哀痛无望袭上心头,她终于明白没有希望是什么样的了,就如她眼前这般。 没有生的希望,只能赴死。 在身后追赶的那只手终于到了眼前,叶鹿看着,缓缓闭上眼睛,任那冰凉的手盖住了自己的脸庞。 “醒醒,咱们出发了。”微凉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叶鹿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似乎看到她睁开了眼睛,赢颜发出轻笑,“睡得满头满身的汗,你知道你有多脏么。”他以手指拂过她的额头,都是汗珠。 叶鹿张嘴,却发觉还是说不出话来,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这里,还是那棺材,不过,却好似在动。 居然在移动中,难不成赢颜的人把忠亲王的棺材搬走了? “很好奇我们身处何方?到了该下葬的时间了,一会儿我们将长眠地下。”赢颜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给予了解答。 睁大眼睛,叶鹿想不到他们真的要被埋起来。 忠亲王的陵墓在哪里她不知道,但是要埋起来,想要再出来可不是轻松的事情。在那之间,她不知赢颜会不会成功的夺了她的命,但是她肯定会被饿死。 吃的最后一餐她便没吃几口,甚至连水都没喝。她嫌没有滋味儿,连水都很难喝,还想着待启程离开忠亲王府之后再吃喝。 这棺椁厚重,即便在移动之中,这里面也异常的安稳,晃动的极轻。 无力的趴在赢颜的身上,叶鹿觉得希望很渺茫。 大概谁也想不到她在棺材里,而且昨晚发生了那些事,世子爷定然会想尽快的将忠亲王下葬,随后去处理那些事情。 他也不会想到本来是他父亲要长眠的棺椁里会躺着两个不相干的人,那最后一层外棺钉上之后,就彻底入土了。 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别担心,待得时辰到了,自会有人来将咱们挖出去。”赢颜说着,却显然话里有话。这时辰到了,不知指的是什么意思。 棺材一直轻轻晃动,明显还在移动之中。叶鹿无力的趴在那儿,回想着自己的梦,她猜想大概是给她的预示吧,告诉她这次当真没人能再帮她了。 申屠夷救了她那么多次,最后她还是被抓住了,想来想去,她都觉得对不起申屠夷出的力。 不禁暗暗叹口气,待得出去了,她便想办法自我了结算了,让赢颜无法得到她的命。 让他空欢喜一场,她也觉得自己胜了一筹。 蓦地,这棺椁有了大幅的震动,叶鹿回神儿,感受着晃动,她猜测大概是到地方了。 一阵晃动之后又恢复了平稳,不知道现在是在做什么。 “即将下葬了,王孙权贵的陵墓我见得很多,但这却是第一次被埋。有生之年,连下葬都经历了,你说我们还需要得到什么?”赢颜说着,带着笑意。 下葬,叶鹿闭上眼睛,彻底无望了。 棺椁又大幅的晃动,断断续续的大概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才平静下来。 随后,叮叮叮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外棺被钉上了。 很想大喊,告诉外面的人这里面有活人。可是她根本喊不出声音来,只能听着那些叮叮叮的声音。 片刻之后,叮叮叮的声音也停了,叶鹿整颗心沉坠谷底,结束了。 赢颜似乎很安然,被钉死在这棺材里,他心情还不错。 沉寂,大概半个时辰后,赢颜缓缓抬手,抚上了她的肩膀。 轻轻的抚摸了几下,他蓦地用力,叶鹿肩膀一痛,喉咙却松了。 “那般聒噪,让你闭嘴不说话是不是很难受?”笑,赢颜此时说话倒是很轻松。 “王八蛋,你不得好死。”终于能开口说话,叶鹿张嘴便是咒骂。嗓音几分沙哑,不过却不阻挡她的恨意。 赢颜笑出声,“果然是九命人,即便骂人,听起来都如此有活力。”细想她的种种,赢颜觉得都可以用有活力三个字来形容。 “但凡你没有的看起来都是好的,我是个女人又有一张美丽的脸蛋儿你是不是也很羡慕?”叶鹿抬不起头来,否则非得吐他一脸口水不可。 “美丽?你觉得咱俩比起来,谁更好看?你只是个丑姑娘,但是又丑的很特别。”赢颜笑不可抑,似乎叶鹿说了一个很大的笑话。 一口气哽在那儿,叶鹿气的胸腔都在疼痛。 “不过,你是个女人,这倒是让我很满意。但,只要是你,即便是个男人,我也不会失望的。”抚着叶鹿的头,赢颜的话听起来又别有深意。 冷嗤一声,“男人女人又如何?我若是男人,你还和我拜把子搞基不成?你要是实实在在的对我说,就是想要我的命,用完就丢弃,我倒是会对你刮目相看。”假惺惺,用尽各种骗人的把戏,虚伪。 “拜把子倒是不可能,不过何为搞基?”这赢颜就不懂了。 冷笑,“你不是什么都懂么?居然连搞基都不知道。搞基就是,男人和男人同床共枕,懂了么?乡巴佬。” 失笑,赢颜笑道:“若是你,也未尝不可。” “死变态。”叶鹿立即咒骂,总之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骂。 现在,她除了动动嘴之外,也做不到什么。 “单单是让你说话,你便活力无穷,若是真让你恢复自如,说不定你会把这棺椁都拆了。而且,你这般有精气,看来你也不必喝水了。”说着,他另外一只手在动,下一刻,叶鹿便听到了喝水声。 骂人骂的口干舌燥,叶鹿怎能不渴。 咬牙喘着粗气,叶鹿气的不行,尽管她不想活着给赢颜续命,但是若要活活渴死,她又觉得太难受了。 “谁说我不喝水?我要喝。”话出口,她暗暗叹口气,自己还是怕死,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英勇无畏死。 赢颜在笑,下一刻,水壶嘴儿递到她唇边,缓缓倾倒,清凉的水流进了嘴里。 叶鹿一口气喝了许多,总算舒服了些。 “舒服了?这几天咱们不能吃任何东西,只能喝些水,而且只有这些。不过,你刚刚喝掉了一大半儿,看来有几天的时间咱们得渴着了。”赢颜收回水壶,一边笑道。 听他说话,叶鹿不禁皱眉,得在这棺材里待几天?为什么? 既然已经下葬了,这陵墓外大概只有守夜人,想要把他们挖出去也是可以的。 可是,居然还要再待几天,这几天到底是多少? “想什么呢?”他的手滑到了脸上,手微凉,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动作很轻柔。 若不是当下情形不对,还真会误以为他这抚摸来自于情人,温柔的很。 “姓赢的,你想要我的命并不容易,你若是不尽快想办法,我说不定就会饿死在这里。”她身上有纹刺,单单是要破解这纹刺,就需要时间。 “正是因为不容易,咱们才需要在这里待上几天。”他的手滑到了她的肩膀,那正是纹刺的地方。 “为什么?”叶鹿转着眼睛,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原因。 “你也是方士,难道猜不透么?”赢颜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肩膀,轻声道。 叶鹿的确不知,这些东西她从来没有研究过,只有如衣筑那般丧尽天良的人才会研究这些东西。 把他们俩关在这棺材里,还得待上几天,到底因为什么? 她身上的纹刺,既然已经刺上了,即便把肉抠掉也于事无补。那么,只能另辟蹊径。 这是棺材,棺材由冷杉制作而成,木;所有的钉子都是纯金的,金;此时此刻,棺椁下葬,土! 金木土,都有了。 要她和赢颜在此共处几天,若是没猜错,那应当是七天。 原来,是这样的。 “猜出来了么?”赢颜微微低头,看向趴在自己怀中的人,她不发一语,显然正在琢磨。 “七天,我得跟你在这里躺七天。”开口,叶鹿冷哼。 “聪明,就是七天。”给予答案,赢颜在笑。 “从现在开始,我不喝一口水。待七天之后,我就活活渴死了,也祝你早死。”叶鹿语气冷冷。 “怪不得申屠夷面对多大的麻烦也要护着你,如此有趣,他能舍弃才怪。不过,他终究棋差一招,至此后,你便是我的了。”赢颜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羡慕与嫉恨,但最终还是被愉悦所代替。 ------题外话------ 新年活动已置顶留言区,欢迎小伙伴儿们查看。 另,新年红包活动入群请验证,提交本文全文订阅截图给管理,会获得红包活动群号。 验证群:247439531 075、解咒、开棺 不知挨了多久,叶鹿只是觉得通身疼痛,昏昏沉沉。很想继续骂人,但是根本没有力气,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厥,但最后还是敌不过强烈的睡意。 断断续续的,她睡了几觉,而与她同处在这狭窄棺椁中的人却好似从始至终没有睡过。 她昏睡之前他醒着,她醒来之后,他还是醒着的。 明明这赢颜身体不好,现在却好似完全调换了过来,她成了那个病秧子,而他则精神无敌。 叶鹿猜想,续命大概也由此时开始了吧。用五行来困住她,解除她背后的纹刺保护,而这短命鬼也因此受益。 瞧他这么精神,而自己这般萎靡,她就觉得应当是这样。尽管她不知道自己的九命人体质到底有多强,可是看他仅仅是跟自己在一起就这般有精气神儿,她自己都要惊奇了。 有气无力,迷迷糊糊之中,一些清凉碰到嘴唇,叶鹿条件反射的吸吮,清凉的水滑进喉咙,让她瞬时舒坦了很多。 笑声在耳边响起,下一刻便是那恍如春风般的声音,“还说自此渴死,却是喝的比谁都要痛快。” 闻言,叶鹿立即停止吸吮,“我要渴死,拿走。” 笑声更清晰,赢颜将水壶拿走,一边道:“好,是我多事了,待你再不省人事时,我绝对不管。” “哼,少装的温柔善良,要我命的是你,这会儿假装有仁有义的还是你,虚伪。”叶鹿连连冷哼,对于赢颜的人品,她十分不屑。 “我并非要你的命,而是借。而且为了表达我的谢意,你想要什么?”赢颜轻声的重申,听他的语气,好像事实就是这样,一直都是叶鹿小题大做。 “呸!不要脸的我见多了,像你这么不要脸的我还真是没见过。你说借就借?我不想借。你这就是抢,你若承认你是个强盗,我敬你是条汉子!”叶鹿立即反驳咒骂。 赢颜并未生气,反而轻声回应,“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不如你跟我说说,你最想要什么?除了天上的月亮星星。” “我最想要你死。”叶鹿想也不想,这是目前她最想的了。 “怕是有些难度,我若就此死了,岂不是对不起你借给我的两条命。”轻抚着叶鹿的脊背,她过于气愤,整个身体都在抖。 “就算你现在不死,终有一天你会死。在你死了之后,我希望能通过你知道地狱是什么模样,别忘了到时托梦告诉我。”叶鹿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她动弹不得,更是因为虚弱和气愤而全身发抖,她自己都感觉的到。 若是再用力过猛,难保自己不会晕厥过去。有一瞬间她甚至希望自己直接气死算了,也免得赢颜得到她的命。 “这般骂我可舒服?一点儿亏都不吃,我真是想挖开你的脑子看看是什么构造的。”他的手游移至她的后脑,轻轻地抚着,动作很轻柔。 “哼,我的脑子是由诅咒灵符构成的,谁对我不客气,我便诅咒。并且,每一个诅咒都很灵验,你就等死吧。”叶鹿有气无力,不过嘴上依旧不放过,就是要骂人。 “倒不如说你骨子里便清奇,即便求饶也是虚假,还想着如何反抗。”这一点,赢颜倒是印象深刻。 “呵呵,你以为你是谁?很了解我么?”她真心实意溜须拍马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哪个阴暗角落苟且偷生呢! “莫不是,这世上还有你惧怕之人?你倒是说说,这人是谁?”赢颜认为,真有她惧怕的那个人,一定是他才对。毕竟,就是他要借她的命。 “不是惧怕,而是觉得好玩儿,就想说那些话给他听。切~,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还有,你不要摸我的头,拿开!”叶鹿猛地发觉自己怎么跟他谈上心了,呸呸呸! “你说申屠夷!”赢颜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说起申屠夷,叶鹿不禁心下一沉,他定然会找自己的。只不过,怕是找不到了。 被关在这里,谁也想不到。 而且,在忠亲王府的时候,龙昭把他引走了,不知这龙昭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在想什么呢?”没有听她的话把手拿开,赢颜依旧轻抚着她的后脑,长发如丝,触感柔软。 叶鹿缓缓眨眼,随后道:“你到底给了龙昭什么好处?能让他在被你坑了之后还和你同流合污?”真是佩服龙昭的脑子,上次被坑了他就没看出来? “龙昭此人报复心极强,我表达自己的诚意,愿助他杀光忠亲王府所有的城主,为他报仇。”赢颜语气很轻,但是又带着若有似无的冷意和嘲讽。即便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可是他这种语气听起来就让人很不舒服。 知道他坏,只是他一直都是和煦温柔没有杀伤力的模样。如今算是窥见他的真面目,怎能让人不心惊?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龙昭愿意再信他,毕竟这个诱惑太大了。对于一个心念复仇甚至连复位都不想的人,这个条件简直如同到了嘴边的肥肉,若是不吃下去,想必做梦都会后悔。 “杀光所有城主?你想的太美了。”不说别人,就是朱北遇和杨曳,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杀光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赢颜的目的并不在为龙昭复仇,而是抓到叶鹿。 “你这人,机关算尽,不得好死。”叶鹿冷哼,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他的目的怎么可能会是帮龙昭?他糊弄了龙昭,达到了目的,便不再管他了。如此比较起来,这龙昭倒是傻乎乎的言而有信呢。 “别气了,如此累,不如睡一觉。说不定,待得咱们醒了,也到了该出去的时辰了。”说着,赢颜的手挪到了她的唇前。 叶鹿自然有感觉,而且还闻到了一股腥腥的味道,特别刺鼻。 立即闭紧了嘴巴,叶鹿坚决不吃,谁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过,她根本不能动,所以吃不吃也由不得她。 赢颜微微用力,便将腥腥的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入口即化,她都没来得及吐出来,便立即化为了乌有。 不过唇舌间仍旧有那腥腥的气味儿,熏得她恶心的不得了。 晕厥之感袭上脑海,叶鹿觉得全身发热,眼皮重的睁不开。 赢颜的手始终在她的后脑上轻轻地抚摸,叶鹿的感觉越来越虚无,最后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华丽的陵墓坐落在深山之中,只有守夜人会在白天时出没。 即便再华丽,这里也是坟墓,没有人会来这里。 于一个夜里,深山之中,一行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前行。他们没有任何的声音,就好似虚无的黑影,穿透了树木等一切东西,甚至连树上的鸟儿都没有被惊醒,畅通无阻的前行。 华丽又坚固的陵墓,最后的闸门关上之后便再无能进去的地方。 不过,这行人自有办法,于陵墓左侧,一个排水的深沟开始挖,很轻易的便将那坚固又巨厚的石壁打穿了一个洞。 不过半个时辰,那个被打开的洞足以让两三个人自由出入,他们便陆续钻了进去。 黑夜依旧浓暗,这陵墓却平静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墓室繁杂,又处于地下,黑暗无光。 一抹火光出现,随后便是逐一凿穿墓室的声音,各种陪葬的珍宝这些人视而不见,一直朝着主墓室而去。 厚重的墓门被缓缓推开,火光也照亮了这墓室,华丽的棺椁停在墓室正中央。那外棺上精致的浮雕因为火把而闪着光,分外刺眼。 一行人举着火把陆续停下,唯独一人走近那棺椁,他个子不高,身形偏瘦,而且一只衣袖居然是空的,这人是个独臂。 他缓步走至棺椁旁,伸出仅存的左手,抚上了那棺椁。 指骨变形,乍一看恍若鹰爪一般,极其惊悚。 他抚着外棺,随后绕着棺椁转圈,他一直在抚摸着那外棺。 绕了两圈,他在最开始的位置停下,随后拿开手,平伸出来,“拿来。” 一个黑衣人走过来,将手中的火把放到了他的手中,随后便退开了。 举着火把,他缓缓放在了外棺上,仅仅一霎,外棺便燃烧了起来。 火光照亮了整个墓室,外棺燃烧,火势极旺,就好似被抹了油一样。 那放了火的人依旧站在原位,那燃烧的火苗好似可以避开他,不会燃烧到他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那独臂人随即抬手,一抹灰自他的手中洒出,瞬间熄灭了燃烧的外棺,好似刚刚的火苗根本不存在一般。 精致的外棺黑糊一片,那些浮雕已不复存在,不过透过那些黑漆漆的灰尘,却能窥见的到里面一丝丝金色的光芒,这外棺里层居然是纯金的。 独臂人好似也非常满意,后退一步,随后道:“开棺!” 下一刻,从四周的黑衣人中走出七个来,有序的站在棺椁各角,同时出手,开棺。 钉上的钉子很容易被破坏掉,外棺的棺盖缓缓推开,热气蒸腾。 ------题外话------ 听风今天拔牙了,一直不太舒服,只能更这么多了,见谅! 076、出棺、真假衣筑 二重棺被推开,尽管还有热气扑面而来,却是不如刚刚一重棺那般炙热。最后一重棺椁露出来,最为厚重结实。 独臂人走近看了看,随后微微点头,“可以开了。” 得到首肯,七个黑衣人再次动手,这次小心翼翼,甚至动作放得很轻,似乎担心会惊扰到棺椁里的人。 一寸一寸,棺盖缓缓的被推开。铺设精致的棺椁内,两个人也进入了视线之中。 棺材中,赢颜躺在那里闭着双目,好似已经睡着。他的左半身,叶鹿趴在他身上,长发铺在他胸前,好似天然的被子一般。 叶鹿也同样双目紧闭,没有任何的反应,棺盖被打开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将她吵醒。 独臂人再次上前,借着火把的光芒,他仔细的查看了一下赢颜的脸色,随后满目满意的笑。 “好,太好了!把棺盖盖上,抬走吧。”恍若完成了什么大事,独臂人扬臂一挥,语气振奋。 七个黑衣人完全听从,将棺盖重新盖上,随后将那厚重的棺椁搬了出来。 七人抬着棺椁,顺着来时路撤退,那原本忠亲王的棺椁被扔在那里,彻底丢弃。 从进入陵墓的洞口出来,天边已微微泛白,时辰正好,独臂人尤为满意。 犹如来时那般,一行人悄无声息的于山林之中消失,连鸟儿都没惊醒一只。 天色大亮,山道中,一行人快马而来。惊得林子中的鸟儿尽数扑棱棱飞起,扰乱了这清晨。 随着骏马狂奔,还有一道带着怒意和不满的呵斥声回荡在空中,“申屠城主,你若当真敢闯进陵墓,别怪我不留情面禀报皇上。”这声音来自于忠亲王的世子,他骑着马奔跑在最后,身边还有几个小厮。尽管一直在打马狂奔,但速度有限,根本追不上前面的人。 最前方,申屠夷一马当先,身后是黑甲兵以及杨曳。 面色铁青,申屠夷煞气满盈,更恍若要去杀人一般,不止那些鸟儿不敢接近他,便是他胯下的马似乎也被他身上的煞气影响,而越跑越焦躁。 杨曳也笑意尽失,自他把叶鹿弄丢了之后,他便再也没笑过。 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失手过。这次叶鹿就在他身边被抓走,他竟然毫无所觉,而且连叶鹿最后的影子都没抓着。 几天来,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些黑衣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黑夜之中,他的眼睛也是能看到的,即便不如白天,但也绝不是摆设。 但是他真的没看到叶鹿是如何被抓走的,甚至他都没听到叶鹿的声音。 自责是一定的,但除了自责他更愤恨,愤恨自己还有技不如人之时。 连续奔走了几天,四处寻找,也没打听到一丝丝叶鹿的踪影。 最后,申屠夷似乎猜到了什么,便立即带人朝着忠亲王的陵墓而来。 不过这世子爷不知是怎么听到的风声,在他们出城后他便追了上来,阻止申屠夷进陵墓。 但申屠夷自然不会听他的,直奔陵墓,态度坚决。 抵达山下,陵墓就在半山,跃下马背,申屠夷片刻停留都没有,直奔山上而来。 身后黑甲兵以及杨曳也立即跟随,一行人速度极快,恍若安了翅膀一般。 世子爷下马,却是已被马颠簸的上气不接下气。踏着台阶往半山上跑,跑了几步便跑不动了。着急的指着四周的小厮,“快,给我上去阻止他们。” 小厮往山上跑,不过无济于事,申屠夷已到了陵墓前。 这陵墓的大闸门由极厚的石墙铸成,而且大闸在里面,想要打开根本就不容易,除非用炸药炸开。 正在思量着如何打开时,一个黑甲兵急急跑过来,“城主,在左侧的排水沟发现一个洞。” 闻言,所有人立即奔过去,果然,那洞看起来很新,被砸开没多久。 看着那洞口,申屠夷下颌紧绷,来晚了。 杨曳看了一眼申屠夷,随后跳下排水沟,“很专业啊,掘冢干的。”掘冢,说的就是盗墓贼。 “进去看看。”申屠夷已知进去就是一场空,叶鹿肯定不在了。 黑甲兵随即钻进去,动作迅速。 待得世子爷爬上来,他们已不见了影子,小厮扶着气喘吁吁的世子爷挪到了陵墓左侧,瞧见那大洞,世子爷便是一阵呜呼哀哉。 即便哀叹,世子爷最后也钻了进去,直叹息贼人无良,连这坟墓都不放过。 不过,更无良的事件还在后头呢,当世子爷瞧见那被烧的焦糊又大敞四开的棺椁时,险些没晕过去。 站在棺椁旁,申屠夷眉峰紧蹙,最里面的棺椁不见了。 杨曳也满目不明所以,摸了摸那被烧焦的外棺,赫然发现里面居然是黄金的。 随手拿出匕首来,刮掉那被烧糊的木头,里面果然是黄金。 “世子爷,这外棺用冷杉即可,为何要添上一层黄金?”这就不合规矩了,即便是帝王的棺椁也没有这种说法。 “黄金?哪儿来的黄金?”世子爷被小厮扶着,已经气的脸色青白了。如今杨曳一说,他更是不忿,他们忠亲王府从未做过破坏规矩的事情。 杨曳看向申屠夷,这外棺是被人动了手脚了。 只不过,杨曳还是不理解,为何要动这种手脚? “被烧过,这是为什么?还有里面的棺椁不见了,应当是被直接抬走了。”杨曳难以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若是这外棺燃烧时叶鹿是躺在棺材里面的,不知她有没有被闷着,毕竟空气有限。 申屠夷看着那棺椁,面色铁青;续命,他们一直都不知道续命是怎样的程序,如何来完成。 可是,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有迹可循的,并不只是为了抓住叶鹿。 这外棺被动了手脚,又被烧过,未必都是巧合。 如若续命已经完成,那不知叶鹿现在怎样了。 思及此,申屠夷随即转身快步离开,路过世子爷身边,他一眼也未看。 杨曳看他离开,也绕过棺椁,走至世子爷面前,他被眼前这景象刺激的还在粗喘。 “世子爷,当下重要的是找到忠亲王的遗体,您一定要撑住。”这忠亲王的尸体也不知去哪儿了,简直神奇。 话落,杨曳便也快步离开,没找到叶鹿,申屠夷是不会罢休的。而他的确自责,自会一直帮助寻找。 黄江一片流域水流平缓,两岸皆是青山,这地儿距离铁朱二城很远,所以也没有兵马巡逻,时常的,便有大晋的画舫船只出没在这里。 艳阳高照,一艘画舫缓慢的行驶于江面,随着幽幽江水,缓缓的前行。如此悠然,恍若一片叶子,江水流到哪儿,它便走到哪儿。 轻风袭袭,轻纱飘飘,细风如此和煦,吹得叶鹿也舒坦不已。 知道自己在睡觉,逐渐清醒,但是因为这轻风,她又不想睁开眼睛。 渐渐地,她好像听到了水声,这才觉得不对劲儿,怎么会有水声? 睁开眼睛,迷蒙的眼前渐渐清晰,眼前这是、、、船? 她怎么会在船里? 想起身,可是一用力居然没起来,深吸口气,叶鹿抬手,好无力啊。 对了,她和赢颜在一起,在棺材里! 在棺材里关了几天,然后他喂她吃了什么很恶心的东西,之后她就晕了。 现在这是从棺材里出来了,可是这是哪儿? 浑身无力,她撑着床用力的坐起身,看到的便是窗外流动的江水。 这是哪儿?赢颜呢? 扭头环顾四周,这是一艘画舫,装修精致,轻纱随风舞动,的确是个吹风赏光的好地方。 只不过,她为什么在这里?还有,她的命有没有被赢颜抢走? 自己睡了多久?是不是已经垂垂老矣,很快就会挂了? 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还是那般柔滑,只不过她没多少力气,摸了两下手臂便垂了下来。 大口喘气,她撑着床沿,缓缓的将腿放下去。 自己身上还是她的衣服,床下的鞋子也还是自己的,穿上,她使劲儿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 走了两步,一道声音便传进了耳朵里,“你醒了。” 抬头看过去,叶鹿眸子成冰,眼前,一人紫袍在身,华丽无双。他清瘦且苍白,穿着这种颜色的衣服,却使得他看起来格外妖异。 明明一副恍如春风的模样,却莫名的很瘆人,让人不知不觉得后退,距离他越远越好。 怪不得他以前假扮齐川的时候穿着白色长衫却穿着紫金色的锦靴,这才是他的本色。 赢颜的脸色依旧还是那般苍白,不过,眉目之间的精气神儿却很足。甚至那褐色的眸子都在闪着光,恍若野兽。 不眨眼的盯着他,叶鹿一时间觉得自己真的不认识他。 “没力气是不是?几天不吃不喝,会有力气才怪。坐吧,一会儿饭菜就送来了。”走过来,赢颜瘦削但很高,他垂眸看着她,真的好似在看着一盘食物。 叶鹿后退,最后又坐回了床上,她的确无力,而且身体发虚,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都无力跳动了。 看着她,赢颜缓缓走过去,于她身边坐下,他看着她,褐色的眸子无尽轻柔,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不用看他,他单单是坐在自己身边,就让她汗毛倒竖。 直视前方,叶鹿一动不动,画舫轻轻摇晃,晃得她好像都要支撑不住要跌倒。 “即将回大晋了,你没有来过大晋。那时你说大晋民风彪悍,无论男女。这回,你可以亲自看看了。”赢颜看着她,至始至终都是那个表情和语气,听起来很温柔。 叶鹿深吸口气,他说的每个字都好像锋利的刀刃,能轻易的割开她的喉咙。 “你现在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太过饥饿罢了。”这话好似又在说,她现在的命还是她自己的,并未被他抢走。 缓缓眨眼,叶鹿不知给人续命到底是什么样的程序,但这一天总是会来的。 下一刻,叶鹿站起身,在赢颜的视线中,她一步一步往画舫外走。 赢颜站起身,紫色的华袍暗绣金线,随着他走动,流动着各异的光晕。 他跟着她,相距一米左右。 一步一步挪到外面,叶鹿缓缓抬手搭在了精致的栏杆上,向下看,便是幽幽的江水。 整个画舫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没有其他人,这画舫又是如何前行的呢? 看着下面的江水,叶鹿几分恍惚;下一刻,她猛地抬起一只腿跨上栏杆,便要跳下去。 一直看着她的赢颜瞬间移至她身边,轻而易举的便将她拽了回来。单手搂住她的腰,仅仅是这一只手便制住了叶鹿,让她再动弹不得。 “放开我!”没力气挣扎,叶鹿没任何表情的看着他,嗓音沙哑。 垂眸看着她的脸,赢颜的脸上已没了那一直存在的淡淡笑意。他亦面无表情,却十分妖异。 “即便想死,也得经过我的同意。现在,你没有权利去死。若是不想再躺着动也不能动,你便听话些。”他开口,语气还是那般,可是却又很不同,让人不禁后颈发凉。 叶鹿缓缓站直身体,“滚开。” 似乎知道她不会再往下跳,赢颜松开了手。 叶鹿扶着栏杆,看着幽幽江水,以及越来越远的对岸,一时间只觉前路黑暗。 赢颜站在她身边,轻风袭袭,吹得他袍摆飞扬,墨发蹁跹。瘦削颀长的身体看起来柔和的没有棱角,但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肃杀。 叶鹿站在他身边,娇小的身影虚弱而又无力,她抓着栏杆,过于用力,指节泛白。 即便此情此景,她亦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许久之后,赢颜看向她,“可以用膳了。” 叶鹿缓缓转身朝着画舫中走去,这时才算是看到几个人。深蓝色的劲装,各个肩宽手长,都是个中好手。 在这种情境中,她若要逃跑显然是做不到的,不说赢颜,便是这些人她也打不过。 饭菜清淡,却又很丰盛,飘着馋人的香气,让叶鹿这饥饿许久的人也不禁肚子咕咕叫。 似乎听到了她的肚子在叫,赢颜笑,他又恢复了那如沐春风的模样。 与她一同坐下,赢颜亲手给她布菜,叶鹿也不理会他,拿起筷子用饭。 她的确很饿很饿,饿的头昏眼花心脏都无力跳动。两腮鼓鼓,她基本咀嚼几下便咽进了肚子里。 夹菜,赢颜一边看她的吃相,笑意渐浓。 “看你吃的这般香甜,我都怀疑大概是我味觉太差。”这清淡的饭菜是什么味道他清楚的很,可是看叶鹿吃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好像很好吃。 不理他,叶鹿自顾自的吃,即便去死,她也不要做饿死鬼。 动手倒水,赢颜的手修长又苍白,指节分明,看起来也如他的笑一样,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将水杯放在叶鹿的眼前,他手一转,拇指抹在了叶鹿的脸颊上。 咀嚼的动作一顿,叶鹿垂眸看着自己眼前的餐盘,一边打开他的手。 被打开,赢颜也没有生气,将自己的拇指给她看,粘了一个饭粒儿。 “慢慢吃,没人与你抢。”笑着说道,他再次给她夹菜。 叶鹿低头吃,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饭菜被她一扫而光,叶鹿这般能吃,好似也惊着了赢颜。 放下筷子,赢颜看了看空盘子,又看向叶鹿,“吃饱了么?若是不够,我再吩咐他们送上来些。” 拿起杯子喝水,一饮而尽后,叶鹿啪的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转眼看向赢颜,她此时眸子明亮,早已不是刚刚那有气无力的模样。 “吃饱了喝足了,要杀要剐,来吧。”她满脸英勇赴义也不惧的模样,即便此时此刻上断头台,她好似都会大笑出声。 莞尔,赢颜看着她,俊美苍白的脸上被笑意所覆盖,“没人要杀你。” “少假惺惺,你夺我性命便是杀我,不要说的那么好听。你若承认,我兴许还会佩服你是条汉子。我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这样反而舒坦。”叶鹿扬起下颌,作为弱势方,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高大些。便是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她也要做到姿态最好,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人。 “你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自己倒是经常做。别再说这些胡话了,吃好了便去休息吧,这几天的确辛苦你了。”赢颜失笑,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个弱智儿童。 看向他,叶鹿眸光如刀,若是眼睛能杀人,赢颜肯定已死了数万次。 就在这时,一人忽然走进画舫。他个子不高,穿着灰色长衫,一张脸虽苍老但皱纹不多。更奇特的是,他一只手的衣袖是空的,而仅有的那只手则端着一个玉碗。 看见他,叶鹿便不禁皱起眉头,这人、、、尽管不知他是谁,但他定然是个方士,而且还是个高手。 “殿下,该喝药了。”他走过来,将那玉碗放下,玉碗之中是红褐色的液体。 赢颜一直看着叶鹿,似乎知道她的疑惑,他薄唇染笑,“这是衣筑,衣先生。” ------题外话------ 新年活动看留言区置顶公告哦,新年抢红包活动,验证群:247439531 077、洗脑 衣筑? 叶鹿一诧,他怎么会是衣筑?衣筑明明是那个小老头。 “你曾见过的,那不是衣先生,只是衣先生的一个师弟。”赢颜似乎能看穿她的脑袋,解答了她的疑惑。 看着那独臂人,叶鹿恍然,掩人耳目,就是这么来的。 衣筑看着叶鹿,他没有任何外露的情绪,叶鹿这个九命人之于他似乎也没有多稀奇。 和那个假衣筑比起来,他可是深藏不露的很。毕竟假衣筑看着她时,即便压制着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贪婪之情。 垂眸看向那玉碗,赢颜笑容依旧。他抬手拿起碗,修长苍白的手和那玉碗颜色相近,却衬托的他的手更好看。 褐红色的汤药散发出刺鼻的腥气,坐在对面的叶鹿都闻到了。 看着他,她不禁蹙起眉头,不知他喝的是什么东西。 送到唇边,赢颜不快不慢的喝,而且很显然他在喝的时候并没有呼吸。 眨眼间喝完,赢颜将玉碗放下。他脸色苍白,薄唇紧抿,似在隐忍。 那腥气飘在鼻端,叶鹿不禁有些反胃,这味道好难闻。就好像,血液被放置了几天发酵之后的味道。 看向赢颜的脸色,叶鹿更觉得想吐了,喝这种东西,不变态才怪,太恶心了。 轻风袭袭,似乎将那腥气冲淡了许多,赢颜的脸色也缓缓放松了下来,这药他倒是没吐出来。 他没吐,叶鹿倒是要吐了,“太恶心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么多年,各种各样难喝的药我都喝过。唯独这药,难喝至极,不过却是最有效。而且,这还要感谢你,没有你,就不会有这药。”赢颜缓过来了,笑容依旧,淡淡的说着,却听得叶鹿皱眉。 “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又在背地里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药引千金难求,甚至找也找不到。”看着叶鹿,赢颜的话意味深长。 琢磨他的话,叶鹿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细白的手腕上,什么痕迹都没有。 “我的血。”她总算知道为何自己的手会被划开了,原来是这样的。 太变态了,居然用她的血做药引。 “嗯。”轻轻颌首,赢颜承认。 “幸亏我血多,否则,我早就没命了。”放下手,叶鹿冷哼一声,心下却是惊讶,她的血还有这种作用? 若是真能治百病的话,这消息传出去,她就真的活不成了。 “放心吧,你的血只是对我有作用罢了。”似乎看出她的担忧,赢颜安慰道。 无意识的松口气,叶鹿又恍然不对,“那我的血也是我的,你们没有任何权利不经过我的同意便抢夺我的血。哼,活该你久病缠身。” 看着她,赢颜脸上的笑逐渐淡去,“没人想死,求生罢了。” 他这种说法,倒是堵得叶鹿无法反驳。就恍若她为了求生而一直呆在申屠夷身边一样,她知道自己无力自保,只能求助于他人。 “即便你说出一朵花来,也改变不了你是人渣的事实。保自己的命,就夺他人之命,到哪里去说也讲不出理来。”叶鹿绷紧小脸儿,不承认他的说法。 “那你说,为什么你生来便是九命人,能够长命百岁?而我生来便疾病缠身,活不过三十?这二十几年,我受过无数折磨,为了活命我做过各种常人难想的事情。如今终于找到了能让我继续活下去的方法,我应该放弃么?”笑意尽失,赢颜看着她,字字逼问。褐色的眼眸恍如刀锋,深处却又无尽痛苦。 缓缓眨眼,叶鹿也答不上来了,换做她的话,她也不会放弃吧。 “可是你要活下去就得伤害我,就是痴心妄想。”可这个人是她,她怎么也接受不了。 “那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若换做他人是九命人,你大概也会坐视不理吧。”赢颜的话再次让叶鹿答不上来,若他人是九命人,赢颜要的是别人的命,她兴许真的什么都不会做,也不会帮那个人。 看她不语,赢颜起身,袍子上金丝泛光,华贵刺眼。 “休息吧,待得日落,便靠岸了。”话落,赢颜离开,衣筑也一同跟随。 坐在那儿,叶鹿微微皱眉,想着刚刚赢颜的话,自己的无言以对,似乎好像大概,他还真有点儿道理。 深吸口气,她猛地甩头,靠,差点儿被他洗脑! 不愧是大晋太子,阴谋高手,这么会洗脑,她差点儿就着了他的道。 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叶鹿站起身挪到床边坐下,幸亏自己聪明伶俐,否则她说不定还真会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的小命儿来给他呢。 王八蛋,真是会说,申屠夷还总说她舌灿如花,和赢颜一比,她简直太弱了。 扭头看向画舫外,江水连绵,幽幽不绝。对岸也化成了一条线,很远很远。 也不知,申屠夷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哪儿?若是专注查找这黄江一带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找到她。 只是,距离大晋越来越近了,又是赢颜的地盘儿,想要救她也不容易。 而且,他若真的来救她,定然得花费许多的人力物力,她又给他找了很大的麻烦来。 炙热的太阳缓缓垂坠西山,幽幽江水也不再如白天那般波光粼粼,反而愈发的黑暗起来。 天色暗下来,也瞧见了灯火,闪烁着,恍若一只只眼睛。 赢颜出现,他的情绪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眉眼间氤氲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杀伤力。 他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件绛紫色的披风,“可以下船了。” 没有表情的看着他,叶鹿坐在那儿动也不动,这会儿下了船,貌似她就真的跑不了了。 她不动,他也没有再逼迫她,走近,他动手将披风披在她身上,然后将兜帽拿起来盖住了她的头。眨眼间,她就被藏在了披风里,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她兜帽下的脸。 “走吧。”正好船靠岸了,赢颜伸手将她拽起来,随后揽着她的肩膀走下了画舫。 这是个码头,而且此时码头四周人也不多,一些劲装在身的人前前后后的跟随,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叶鹿被赢颜揽着走,她想从他的手臂下挣脱出来,可是他力气却很大。就好似钳子一般,将她死死的钳住,动弹不得分毫。 咬紧牙根,叶鹿极不情愿的跟着,走出码头,前方便有马车正在等待。 被赢颜带上马车,叶鹿摘下兜帽,眸光如刀般的盯着他,气愤写满了眼睛。 被这般瞪视,赢颜却很是自如,甚至薄唇弯起,笑意更甚。 “眼睛不会疼么?”她直勾勾的瞪着他,倒是很有意思。 “即便再疼也比丢了性命要舒坦的多。”叶鹿依旧不眨眼的瞪视他,一边冷冷回应。 “我会补偿,但凡你想要的,只要我能给,都满足你。”看着她,赢颜蓦地抬手,在叶鹿的视线当中,掐了掐她的脸颊。 “拿开你的手,我和你还没那么熟。”叶鹿终于眨眼,长时间瞪他,瞪得眼珠子疼。 收回手,赢颜笑容依旧,“想吃些什么?大晋美食数不胜数,要比齐国丰富多样。尤其这里靠近黄江,江鱼种类繁多,做法也很多。” 看着他的脸,他在这样说话时,看起来还是很有诚意的。 只不过,叶鹿条件反射的后颈汗毛倒竖,而且他下午又给她洗脑,以至于她心头无端的抗衡,抗衡他说的每一个字。 “所以,你现在是要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然后到时宰杀,能割出更多的肉来,是不是?”他这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几天没吃没喝,你已经瘦了你不知道么?而且,你的肚子与寻常女子不一样,是个大胃。”她是什么属性,赢颜似乎早已看穿。 “我告诉你,别总跟我套近乎。给一些吃的,再说一些好话,你以为你就是旷世美男子了?我叶鹿呢,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好人坏人还分得清。”冷哼,叶鹿扭头看向别处,下巴扬的高高,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眉眼含笑,赢颜看起来心情不错。 “旷世算不上,但美男子应该排的上。据说齐国的第一美男子是杨城的城主,你以为我与他相比如何?”对外貌,赢颜很自信。 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叶鹿眨了眨眼睛,“杨曳是个桃花精,我没觉得他哪儿美,风骚倒是真的。你嘛,我从始至终也没注意过你的外貌,因为你是杀破狼。只要你一出现,我必然汗毛倒竖,眼前血光翻飞。倒是在忠亲王府,你躲在棺材里我居然都没发现,稀奇。”尽管嘴上贬损杨曳,可若此时此刻杨曳出现,她定然把他当成亲人。 “原来我对你有如此大的影响,怪不得那时你见了我便躲。多亏衣先生,他在我的衣服上贴了许多符,起初我不明何意,现在算是明白了,是为了防你感应到我。”赢颜恍然,衣筑做的这些都是有出处的。 闻言,叶鹿皱眉,这真正的衣筑也会画符?许老头也会,而且他为什么帮自己她始终都不知道。 现在想想,这其中倒是真的有许多未解。 078、即将续命 尽管不知这是大晋的哪个城池,但眼下的落脚地,显然是个行宫。 但凡看得到的地方,都是劲装护卫,遍布这行宫的每一个角落。 叶鹿觉得即便自己变成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大晋人彪悍,无论男女。尽管叶鹿没看到普通人是什么模样,但这行宫里的丫鬟的确是这样的。 个子很高,宽肩阔臀,一看就充满了力量。自己和人家一比,那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 所以,别说从那些护卫眼皮底下溜出去,即便是这些丫鬟,她也斗不过。 她们受命服侍叶鹿洗澡,偌大的浴池,她们站满了四个角落,叶鹿面向哪个方向都不自在。 浸泡在水里,叶鹿咬着嘴唇,澄澈的眸子叽里咕噜乱转。 用自己的眼睛分别与这些丫鬟‘交手’一番,最后的结果是,她被揍得很惨。 自己定然是打不过她们的,想要从这里逃出去根本就是不可能。赢颜这厮好不容易抓住她,看守肯定也很严密。 想来想去,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最终的结果就是她可能会被关起来。 在画舫上的时候赢颜就威胁过她,若是不听话,就让她动弹不得。 现在,最起码她还能自如活动。要真是最后闹到她被关起来,甚至连动都不能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深吸口气,叶鹿猛地沉进水里,结果还没憋气超过两秒钟,她肩膀被人抓住,下一刻就被拽了出来。 满头满脸的水,叶鹿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丫鬟,自己半个身子都在水外,被她活活拎了起来。 “姑娘,你干嘛?”叶鹿缓缓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的胸前,即便这里都是同性,可她也不舒服。 “你要做什么?”拎着叶鹿的丫鬟瞪大眼睛,极具威慑力。 “洗澡啊!不然我泡在水里干嘛?再说,是你们把我带来的吧。”神经病,她当然是洗澡。 “洗澡没必要沉进水里,不许再做这种危险的举动。”缓缓放开叶鹿,丫鬟警告道。 “你以为我要自杀?大姐,我就是要自杀也不会在澡堂子里!神经病,和你们主子一样,都是神经病。”叶鹿抬手拍水,水花四溅,溅了那丫鬟一身。 不过,她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叶鹿,然后跳出了浴池,动作迅速又漂亮。 叶鹿冷斥一声,随后又沉进了水里,她才不管呢,就是要这么玩儿。 这次,没人再把她拎出来了,任由她整个池子四处游。 游得筋疲力竭,最后从池子里爬出来,丫鬟拿着质地上好的袍子给她披上,尽管她们是负责看着她的,但服务态度倒是不错。 叶鹿长发潮湿,转着眼睛看了她们一眼,在这当中,她个子最矮,任人宰割呀。 拢上袍子,叶鹿拿着毛巾擦拭自己的湿发,一边走出浴室。几个丫鬟一直跟在她身后,简直寸步不离。 回到房间,丫鬟又拿出干净的衣裙,淡紫的颜色,这种颜色似乎在刻意奉承谁。 叶鹿皱眉,“有没有别的颜色?”和赢颜的衣服颜色很像,她不喜欢。 丫鬟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柜子前,推开柜门,入眼的是满衣柜的各种深紫淡紫的衣裙。 叶鹿睁大眼睛,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好吧好吧,赶紧关上。”都是紫色,她的眼睛要花了。 一层一层穿上,衣裙质量极其好,丝滑如水。 “姑娘,前去饭厅用饭吧。”服侍叶鹿穿好了衣服,丫鬟随即道。 吃饭?别的叶鹿倒是可以拒绝,唯独吃饭,她不想拒绝。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想怎么应付赢颜。 黑夜如墨,这行宫灯火通明,叶鹿在那几个丫鬟的看守中走进饭厅,饭菜已经摆好了。 主座,赢颜坐在那儿,眉眼间笑容依旧,但是脸色却有些苍白。 他今天在画舫上不是已经喝了药么?而且那时脸色都已经好多了,现在又怎么了? 走过去,叶鹿在一旁坐下,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瞧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要死了?” 笑意不变,赢颜看着她,“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没事。”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以为你要死了呢。”叶鹿满脸可惜,随后拿起筷子,也不管赢颜动不动筷。 “尝尝这江鱼,很鲜。”拿起筷子,赢颜夹了一块鱼,然后放到了叶鹿面前的餐盘里。 叶鹿看了看,鱼肉细白,看起来还不错。 尝了一口,果然味道不错,鲜的很啊! “味道还不错吧?”赢颜看着她,一边给她夹菜。 叶鹿瞄了他一眼,发觉他左臂一直没有动过,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舒服似得。 “你左臂怎么了?”吃着鱼,叶鹿一边淡淡问道。 赢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随后笑道:“眼睛很好用,这都被你发现了。” “所以说,你的左臂确实坏掉了?会不会断了?”那就太好了。 “又要让你失望了,我的左臂没什么问题。”赢颜放下筷子,随后抬手,将自己衣襟扯开,他左肩露出来了一半儿。 他这个样子,叶鹿不禁皱起眉头,“要不要这么恶心?你干嘛呀?”他这个德行,堪比妖孽。 “给你看看,以证明我的手臂没什么问题。”赢颜满目笑意,他衣衫半敞的,看的叶鹿目瞪口呆。 “你用嘴说就行了,不用扒开衣服。不过,这是什么?”再次看向他衣服敞开处,皮肤之上,露出了一丝黑色的印记,一个弯钩儿,像是纹刺上去的。 松开手,他的衣襟盖住了那个纹刺,“为了与你肩后的纹刺呼应。” 闻言,叶鹿咬紧了牙根儿,这么说,她现在肩后的纹刺已经不管用了? 在忠亲王的陵墓躺了几天,运用五行金木土,就是为了破她肩后的纹刺。 现在,赢颜的身上也有了纹刺,还说什么呼应?看来,她的纹刺真的无用了。 “接着吃。”继续给她夹鱼,并且挑出了刺。 叶鹿吃着,一边琢磨,可是却不如刚刚吃的那般有味道。 这一夜,叶鹿辗转反侧,如今自己背上的纹刺没了作用,那么赢颜想要拿走她的命,似乎轻而易举。 想要逃,根本逃不走,看来这次,她真的躲不过了。 翌日,赢颜带着叶鹿离开了这里,这是哪个城池叶鹿不知,但似乎回大晋都城的路径也不远。 诚如叶鹿所想,果然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大晋都城。 不愧是都城,繁华的超出想象,与齐国帝都相差无二。 而且,随着队伍进城,路上的百姓退让开,甚至连话都不说了。 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寂静,叶鹿不禁猜测到底是赢颜的能耐大,还是他爹的能耐大。 申屠夷那时说,要杀她不想赢颜续命成功的是大晋皇帝。如今赢颜大张旗鼓的回来,大晋皇帝肯定会知晓,说不定,他还会派人来杀她。 杀她,她自然要躲,但是,就是不知申屠夷有没有和大晋皇帝的杀手联络上。 他那时说能够加以利用,不知利用的如何了? “别紧张,一会儿便到太子府了。”旁边,赢颜看着她,蓦地道。 看了他一眼,叶鹿没有吱声,思量着若是真有人来杀她,她该怎么办? 是躲呢?还是讲条件让他们把自己带走? 但,这很不容易,杀手哪有讲条件的。 不过两刻钟,车马缓缓停下,赢颜起身走出马车,叶鹿随后跟了出去。 走出马车,入眼的便是灯火通明的宅邸,这是太子府。 这宅邸,和申屠夷的城主府差不多,恢弘大气,金碧辉煌。那灯火照耀,这府邸都在闪着光。 而且,兵甲护卫极多,这守卫堪比皇宫大内,十分森严。 赢颜随手将叶鹿的兜帽拿起来盖住了她的头,随后抓着她的手走下马车,进入府邸。 被他拽着,叶鹿不紧不慢的跟着,边走边打量,守卫如此多,若是真有人要杀她,也不知能不能混进来。 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叶鹿还没坐到椅子上呢,就有几人出现,其中两个还是熟脸。 假衣筑,还有一个样貌英俊的男子,穿着白蓝相加的长衫,是曾见过一次的飞贼。 而且就是他,刻意接近自己,划破了她的手腕,取走了她的血。 那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拿回去给衣筑做实验的,后来发现真的有用,就有了第二次取血。 看着他们,叶鹿眯起眼睛,这都是赢颜的走狗,而且为了抓她,都出了不少的力。 看见了叶鹿,几人看起来都十分高兴,面带笑意,之后开始给赢颜请安。 赢颜不愧是他们的主子,各个见了他都卑躬屈膝,就连那个假衣筑都跪在了地上。 忍不住翻白眼儿,叶鹿看向别处,眼前这些东西看了会长针眼。 “殿下,一切都已备好,明日初一,便可以开始了。”假衣筑站起来,一边拱手道。 叶鹿立即竖起耳朵,明天初一?她又要难受了,还有这假衣筑,包括那个真衣筑,都不会好受。 明天开始什么?开始给赢颜续命么?可是都难受不堪,如何续命? “好。来人,将叶姑娘送过去休息。”灯火下,赢颜的脸看起来恍似透明一般,他的确气血不畅,但是俊美不凡,透着一股妖异和肃杀。 叶鹿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站起身,在几个个子比她高出一头的丫鬟带领下,离开了大厅。 众人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无不是欢欣的模样,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成了。 几个丫鬟带着叶鹿走进太子府东侧的一个小楼,这小楼顶端四角各挂着一盏紫色的琉灯,夜空之中,闪着紫幽幽的光芒。 走进这里,叶鹿就觉得不对劲儿,一种压抑的气息迎面而来,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厅堂之中,摆饰不多;地毯,很厚,但是这上面的图案却有些问题。叶鹿细看了一下,赫然发现这地毯上的图案是一些符文。 各角看了一下,这是什么符文她并不清楚。 丫鬟示意她上楼,叶鹿往楼梯走,蓦地抬头往房顶看,房顶上刻着满满的符文,没有一丝空漏之处。 瞳孔收缩,叶鹿咬紧牙根儿,这里这么多的符文,这个房子有蹊跷。 踏着楼梯上了二楼,眼前,更是让叶鹿深觉不安。 这卧室很大,可是在卧室中间却有一紫色纱幔从房顶落下来,将这房间一分为二。 纱幔右侧,一个巨大的浴桶摆在那里,浴桶外面雕花精致。 而纱幔左侧则是大床与软榻,相对于右侧来说,左侧明显拥挤。 若是想划分出沐浴的地方,没必要给让出这么大一片来,而且还是用纱幔遮挡,正常来说应该用屏风。 这么怪异,叶鹿更是难懂,由此也更加确定,这房子有古怪。 把她弄到这里来住,或许也和续命之事有关。 走到床边坐下,叶鹿转着眼睛打量这房间的一切,以及守在门外的那几个丫鬟。 起身,她走到窗边,软榻舒适,一屁股坐下去,柔软的不得了。 往窗外看,楼下不知何时冒出来一堆的丫鬟,各个人高马大,将这小楼都围住了。 暗暗啐了一口,眼下自己真是犯人了,即便手脚还能行动,可是手脚能动也没什么作用。 而且,她爬到窗户这儿,门外的丫鬟根本连看都不看她,显然并不担心她跳窗逃走,也不担心她跳窗会摔死。 身子一歪,叶鹿躺在软榻上,明天初一,看来赢颜真的要在明天抢夺她的命了。 而且,他自己兴许也是担心夜长梦多,若是只能赶在初一十五,定然赶早不赶晚。 深夜很长,亦无限寂静,时间一分一秒的游走,慢的不得了。 叶鹿也从未觉得如此难安过,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只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汗毛都在颤抖。 闭上眼睛,叶鹿想睡觉,然而她刚刚陷入迷糊之间,却猛地被叮的一声惊醒。 刷的睁开眼睛,叶鹿盯着灯火幽幽的房间,再听窗外传来的动静,不是做梦。 翻身而起,几步奔到窗边,小楼外,一个影子快速游移,恍若鬼魅。 而守在楼下的丫鬟则围成了一个大圈儿,一直将那辗转腾挪的‘鬼影’困在中央。 原来这些丫鬟这么厉害,叶鹿知道她们有武功,只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鬼影’翻飞,一直想从她们的包围之中跳出来,奈何十几个丫鬟围拢的滴水不漏,一时之间难以逃脱。 叶鹿睁大眼睛看着,暗暗想着该怎么办?自己现在就跳下去? 正在思量纠结时,楼下,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飞出来,划着破空之音,直朝她面门而来。 睁大眼睛,叶鹿一时之间愣怔,这人是来杀她的?这不是申屠夷的人。 那亮晶晶的东西带着千斤力道,速度极快,叶鹿想躲,可是脚下不听使唤,根本躲不开。 就在那东西到了眼前时,叶鹿的身体被一股大力带走,那枚三棱镖擦着她的耳边过去,划破屋子当中的纱幔,最后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眨眨眼,叶鹿强迫自己回神儿,扭头看,身后是赢颜。她靠在他怀里,若不是他拽她,那飞镖就钉在她脸上了。 赢颜脸色不太好,揽着叶鹿,他透过窗子看向楼下,那个影子还在迂回之中。 “杀!”他开口,简单一个字,下面的丫鬟开始变换阵型,不似刚刚的围堵,而是攻击。 叶鹿看着,一边皱紧眉头,“真是来杀我的。” “不然你以为是来救你的?”赢颜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看向他,叶鹿立即从他怀中挣脱,“哼,我无亲无故,赖在申屠夷那里这么久他烦得要死,有谁会来救我?倒是太子殿下你,今儿刚刚回来就有人来砸场子,果然是杀破狼。”一天不见血都难受。 “你相信你自己说的话么?我是不信,申屠夷定然会想法子救你。不过,他要失望了,在这个地方,他即便长了翅膀也飞不进来。”看着楼下,赢颜淡淡的说着。 而且随着他话音落下,下面那个影子被三剑同时刺穿,血溅满地。 叶鹿看了一眼,随即闭上眼睛,又死人了。 这杀破狼在这里,整个城池的人都跟着倒霉,动不动的就死人见血。 尸体被抬走了,楼下丫鬟动作迅速,拎着水来清洗地面上的血,眨眼间,楼下干净如初,恍似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坐在软榻上,叶鹿渐渐觉得不太舒服,这个时辰,大概是接近凌晨了。 赢颜旋身坐下,苍白的面色没什么情绪,看了一眼叶鹿,不禁道:“不舒服了?” “明知故问,这马上就初一了你不知道么?”叶鹿哼了哼,他手下养了几个方士,不知道才怪。 “对,马上初一了。”过了凌晨,便是初一。 叶鹿是个方士,每逢初一十五便会浑身不适,但不知具体情况如何,是否会像他见过的那些人那般疼痛近痉挛。 “哼,你滚吧,我不欢迎你。”站起身,叶鹿朝着床铺挪过去,歪着身子躺下,不适感从骨子里透出来。 看着她,赢颜缓缓蹙起眉头,“真的很难受么?需不需要吃些药?”看叶鹿,似乎和他以前看过的不一样。 “少废话,滚蛋吧。”闭上眼睛,叶鹿不搭理他。 “今日初一,大事也该办了。”在床边坐下,赢颜看着脸色开始变得苍白的叶鹿,一边轻声道。 闻言,叶鹿心头咯噔一声,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看来,他真的要在今日初一续命。 随着凌晨一过,叶鹿全身上下都开始不适,皮肉里,骨头就好像要撕裂开一般。 赢颜看着她,半晌后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 “别碰我。”冷声呵斥,叶鹿难过的很,他一碰自己,她的皮肉好像都要脱落了一般。 手一顿,赢颜收回手,“你的情况还是很好的,若是实在受不了了,我可以帮你。” “用不着。”叶鹿侧身躺在那儿,随着说话牙齿舌头都在疼。 “只要把你敲晕,大概你就不会觉得难受了。”赢颜的想法,倒是和申屠夷极为相似。 “即便我的身体晕了,但是脑子还清醒。姓赢的,你要真是抱着好心,就滚远点儿。”听他的话,叶鹿不禁想起申屠夷来,这主意他也想出来过。 不知他现在在哪儿,是不是真的在找她。若是真的在找,那么定然很焦急吧。 若是这个时候她能躺在他怀里的话,说不定能好受一些。 也不管赢颜是不是还在,叶鹿闭着眼睛,想睡觉又无法陷入睡眠之中。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怀抱将自己包围,叶鹿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胸膛。 有那么一瞬间,她生了错觉,似乎眼前的胸膛就是申屠夷。 不过,飘到鼻端的味道却不是申屠夷的,这是赢颜。 亦侧躺着面对她,赢颜搂着她,一边轻声道:“睡吧。” “放开我,我和你没那么熟。”有气无力,说一句话她牙齿好像都要脱落了一般。 “别说话。”赢颜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很轻。 长夜悠远,叶鹿时睡时醒,每次醒来后颈的汗毛都是竖起来的。因为杀破狼在这儿,她的身体条件反射的做出反应,即便她心里已经不在乎了。 想到今日初一,想到即将要被抢去性命,她就觉得前路艰难。尤其此时此刻身体难过异常,更是觉得生无可恋。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居然还死皮赖脸的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王八蛋。 咬紧牙齿,叶鹿缓缓抬手,最后掐住了赢颜的脖子。 猛地翻身而起,整个人骑在赢颜身上,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打算把他活活掐死。 079、借走两命 双手用力,叶鹿死死地掐着赢颜,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 让他借命,让他抓她,让他死追不放手。他若死了,所有的事情就都一了百了。 全身颤抖,叶鹿双眸通红,这是她第一次希望他人赶紧死,也是第一次动了杀心,而且希望自己能够成功。 不过,她的力气终究是有限,被她掐住的人静默了半晌,而且一直在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蓦地,赢颜抓住自己脖子上的两只手,翻身而起,便将叶鹿压在了身下。 抓住她的两只手压在她头顶,赢颜近距离的看着仍旧满眼恨意的叶鹿,褐色的眸子几许柔色。 大口喘着气,叶鹿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她多希望他赶紧去死。 半晌,赢颜缓缓放开她的双手,“睡吧。” 从她身上下来,赢颜欲将她再次搂回怀中,叶鹿却转过身,背对着他。 动作顿在那里,赢颜若有似无的叹口气,随后靠近她,将背对着自己的人搂在怀中。 满身的难受不适,叶鹿此时此刻更觉得生无可恋。恨得那个人就在身后,可是她杀不了他。而且,他居然不生气,居然还搂着她她又无法挣扎。 一切的一切,都组成了一个词,那就是无奈! 她无奈于自己力量太小,挣脱不了这牢笼;又无奈于赢颜除却想要得到她的命之外,又没有她所认为的那般十恶不赦;相反的,他可恨又可怜。 她大概是真的被他洗脑了,居然还会认为他没有那么十恶不赦,真是好笑! 灯火幽幽,床帐温暖,大床之上,赢颜搂着背对着她的人;乍一看,他怀中的人无助且可怜,而他反倒是那个给予她安全的人。 天色逐渐转亮,太阳也跳了出来,一直到日上三竿,这小楼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声音。 楼内楼外的丫鬟动也不动的守着,等待着太阳再升高,等待着重要时辰的到来。 终于,太阳过了正空,又开始逐渐偏西,小楼内外的丫鬟们开始有了动作。 上好的冷杉被劈断成了柴火,被点燃,烘烤着上方偌大的铜锅。 铜锅内,无根之水,异常干净。 火势旺,铜锅中的水也快速被烧开,随即以铜质的大桶装好,快速运到楼上。 二楼,将房间一隔为二的纱幔已被换了,昨夜一枚飞镖过去,划破了它。 如今焕然一新,什么孔洞都没有。 烧开的无根水被倒进了那大浴桶之中,热气缭绕。 纱幔另一侧,大床上,叶鹿还躺在那里。尽管没有睡着,可是她难受的根本起不来。 全身疼痛,骨头好像要脱离皮肉钻出来一样,五脏六腑更是恍如错位一般。 她脸色煞白,血色尽失,冷汗涔涔,额头始终没有干爽过。 而那从半夜开始便留在这里的人则已起床了,他坐在床边,正在看着叶鹿。 叶鹿不适的状态与他所见过的不一样,若是相比较的话,她这倒是不太严重。 只不过,即便是不严重,可很显然她也是难受的紧。 伸手,赢颜动作很轻的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将她散落在脸上的发丝拿开。不过叶鹿毫无所觉,她始终紧皱着眉头,痛苦万分。 就在这时,楼下有人走了上来,脚步不同于来来回回的丫鬟。他一步步走至房门口,是那独臂衣筑。 一眼看到床边的赢颜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叶鹿,衣筑走进来,“殿下,太阳落山之后便可以开始了。” 没有回头,赢颜看着叶鹿,开口道:“如何能让她像衣先生这般,在初一十五不会再痛苦不堪?” 衣筑的确很正常,没有一丝难受的症状。 “各人造化罢了,老朽也没办法。”衣筑在床边停下,看着叶鹿那毫无血色的脸,似乎有所感同。 听到他们说话,叶鹿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眸子充斥着红血丝,看起来几分慑人。 看到了衣筑,叶鹿的确是震惊的,今天初一,他居然能像没事人一样。 那个假衣筑她还记得,那时全身抽搐的恍若马上就要死了的样子,可是这个真衣筑为什么没有一点不适? 他到底是不是方士?在这一天居然没有反应。 “想不想吃些东西?”看叶鹿睁开眼,赢颜伸手擦去她额上的冷汗,一边轻声道。 眸子一转,叶鹿看向他,停顿两秒后,她闭上了眼睛。 她不理会他的话茬,赢颜也理解,并未再说什么。不过在她额上再沁出冷汗时,他依旧还会给擦掉。 太阳西沉,覆盖大地的阳气也缓缓褪去,这边小楼内,衣筑也开始了。 他走至纱幔另一侧,那偌大的浴桶内,已经填满了无根水。热气缭绕,水雾蒸腾。 床上,叶鹿被赢颜扶了起来,坐在床上,叶鹿整个脑子都昏昏的。 看着眼前的那张脸,叶鹿随后闭上眼睛,不看他她会更好受些。 蓦地,一些奇怪的味道飘进鼻端,叶鹿不得不睁开眼睛,“人骨。”人骨焚烧之后发出的味道,还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她分辨不出来。 闻言,赢颜看向纱幔,依稀的能看到衣筑的影子。 “鼻子很好用,这都能闻出来。”赢颜眉目染笑,他分辨不出来。 这种续命的仪式叶鹿不懂,也根本不知道是怎样进行的。但想来,眼下便是要进行了。 就在这时,门外几个丫鬟进来,动作迅速的将房间里的蜡烛都换了。新换的蜡烛有着血红的颜色,随着燃烧,这整个屋子里的气味儿就更奇怪了。 叶鹿被熏得头昏脑涨,一时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都要被抽出来了一样。 反观赢颜,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好似根本没有感觉到这屋子里的气味儿有多奇怪。 叶鹿昏昏然,坐在那儿也有些支撑不住,身体软软的朝着一侧倒。 赢颜伸手抓住她,随着他的力气,她直接倒在了他怀里。 有所感觉,叶鹿欲挣扎,可是她根本就动弹不得。而且,那种灵魂抽体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她此时此刻才明白,不管是那焚烧之后的人骨还是这些蜡烛,都是为她准备的。 不知过去多久,衣筑从纱幔后走了出来,“殿下,过去吧。” 这边,赢颜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怀中软软的人,随后将她抱起来,绕过纱幔,走向浴桶。 半睁着眼睛,叶鹿看到的是赢颜的下颌。 张嘴,她想说话。 垂眸,赢颜看向怀中的人,发觉她是想说些什么,他随后低头靠近她,“想说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叶鹿一字一句,“我一定要杀了你。” 微顿,随后赢颜笑,“好。” 将她放在浴桶旁的横榻上,立即走过来两个丫鬟。 叶鹿瞪着眼睛,有气无力的任那两个丫鬟脱她的衣服。她想挣扎,并且心里脑里都在挣扎,可是手脚什么劲儿都使不上,这身体好像已经不是她的了。 两个丫鬟力气大,并且动作快,很快的将她的衣服脱下来,最后只剩下一个裹胸和聊胜于无的亵裤。 肤色白皙,灯火下几近透明一般。 墨发垂坠,遮盖着后背,却遮盖不住全身。 两个丫鬟合力,将叶鹿放进了浴桶之中。 水很热,但是让叶鹿不适的不是这热气,而是这水里像是有针,扎的她疼痛不已。 痛呼从喉咙里滑出来,叶鹿立即想挣扎,可是她根本挣脱不了,而且若不是那两个丫鬟一直在拽着她,她已滑进了浴桶中。 就在这时,赢颜也进了浴桶,他同样衣衫尽褪,上身光裸。 即便他很瘦削,而且旧疾缠身,不过那苍白瘦削的身体却肌理分明,蓄满了力量。 他于叶鹿的身后进水,下一刻,那始终扶着叶鹿的两个丫鬟松手,她便进了他的怀中。 拥着她,赢颜垂眸看向怀中的人,她身体在颤抖,很痛苦。 修长的手带着水,赢颜拂开她背后的发丝撩到一侧,她左后肩的纹刺与他左胸前的纹刺正好重叠。 隔着水,两行纹刺紧贴,叶鹿整个人便开始颤抖。 水下的手拥紧她,赢颜低头在她肩头落上一吻,水汽缭绕中,他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叶鹿随即挣扎,疼痛袭来,不止她脖子上的痛,而是全身都在疼痛。 好像她的身体要摒弃她的意识,将她彻底扔到别处。 相比较起来,脖子上的疼痛其实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在挣扎,而且比她自己想象的要挣扎的厉害,赢颜紧紧地搂住她,将她死死地扣在自己怀中。 在屋子里燃烧的蜡烛燃烧的更旺了,就好像被浇了油,火苗跳跃,散发出鲜血才有的腥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浴桶中,叶鹿阵阵昏厥。但几乎每次在昏厥之时,她都会被疼痛拉回来,再次疼痛不已。 依稀的,她只能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让她放松,可是她根本无法放松。 不知几近昏厥多少次,叶鹿只觉得这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终于,在一阵巨痛之后,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恍似又回到了几年前,叶洵去世的时候,她病的昏昏沉沉,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旋转的天地,旋转的她头晕眼花,可是身体却愈发的越来越轻,不再沉重的她连抬头都抬不起来。 蓦地,唇上一片温热和柔软,随后,一些清凉流进了她的嘴里。她条件反射的咽下去,而后,旋转的天地停止了,她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电闪雷鸣,雷电不断的回荡在天地之间,轰炸的人不得清净。 伴随着闪电的还有瓢泼般的大雨,就好像是从天上倾倒下来的一样,敲打的房顶窗户不得安宁。 而且,根据这个声音来看,大概用不了多久,房顶都会被这大雨敲碎。 这般吵,自是让叶鹿也睡不安生。 尽管她很喜欢在下雨的时候睡觉,可是这般吵闹,她想睡也睡不踏实。 想把被子扯起来盖在头上,可是还没等她动作,就有什么东西盖在了她的耳朵上,为她挡住了那些嘈杂的雨声雷电声。 忍不住笑,谁这么贴心?大概是麦棠。她非要当她姐姐,而且为了做姐姐什么事情她都承包了。 如此一来,她想做姐姐,叶鹿也不反对了。她就当这个便宜妹妹,让她做辛苦的姐姐好了。 缓缓抬手,手臂很沉,不过不影响她的意图。 果然摸到了身边的麦棠,根据手下的触感,她缓缓的摸着,寻找,寻找麦棠的胸部。 她最喜欢袭击麦棠的胸了,每次她都大叫,极其好笑。 只不过,她这手摸了半天怎么没摸到?平平整整的,这莫不是麦棠的背? 朝着另一侧摸,她非得袭胸不可,听她大叫。 可是,她的手刚滑过去,她就被抱住了。 眼皮沉重的很,叶鹿收回手,抵在自己面前,这的确是后背啊,这么平! 背对着自己,还能抱着她?在脑海里,将这扭曲的画面拼凑起来,她不禁皱眉,麦棠还有这么好的功夫? 用力的睁开眼睛,入眼的幽光有些刺眼,雷电轰轰还在窗外响起,显得这幽光就更刺眼了。 重新闭上眼睛,叶鹿缓了一会儿,再次睁开,强迫自己适应这幽光。 最先看到的,就是绛紫色的衣料,而且很显然对着她的是一个胸膛。 紫色?紫色! 瞳孔剧烈收缩,叶鹿的身体也在瞬间僵硬,她想起来了,她现在是阶下囚,在赢颜手里。 “醒了?”头顶,轻柔的声音响起,并且带着若有似无的愉悦。 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叶鹿随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发觉自己身体重的要死,就好像凭空胖了几十斤一样。 眼前的果然是赢颜,他还是那恍若春风的模样,但是不同的是,他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再是那病弱的模样。 盯着他,叶鹿有那么片刻觉得自己眼花,眼前这人的确是赢颜,不是幻觉。 看她盯着自己,赢颜缓缓抬起一只手来撑着头,那姿势透着别样的妖异。 “哪里不舒服,尽快告诉我。”薄唇微弯,他看着她,轻声道。 不舒服?叶鹿皱眉,她看见他就全身都不舒服。 而且,自己的身体好沉啊! 转眼,她看向自己的身体,还是以前的样子,她并没有长胖,可是为什么这么沉。 试探的挪动一下自己的腿,好重好重,这腿里好像被灌了铁水。 “别乱动了,想不想吃东西?”看她乱动,赢颜似乎知道她是什么感受。 “用不着你假好心,你得偿所愿了,还在这里是为了向我炫耀你抢走我的命么?姓赢的,你已经成功了,所以我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放了我。”自己又丢了两条命,不知她会不会明天就死掉。 毕竟没人知道她一下丢了两条命会怎样?还是会一直把九条命都丢了才会挂掉?当年叶洵也没有说清楚,只是说不能丢。 可是,让他失望了,她现在已经丢了四条命了。 “我也记得我说过要补偿你,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会满足你。”眉目含笑,赢颜说着,很有诚意。 “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啊,我是不是要感激涕零?放我离开,你能做到。”补偿?真是笑话!她倒是很想让他去死,这他大概也能做到。 “不行,除了这个。”拒绝,赢颜的拒绝很果断,没有迟疑。 “你抢走我的命,我还是你的犯人?姓赢的,我不想看见你,滚!”拿过枕头,叶鹿费了大力气扔到他脸上,手臂沉的要命。 坐起身,赢颜将枕头又放回原位,“一会儿便有饭菜送来了,一定要吃。待有时间,我再过来陪你。”他的语气依旧很温和,就好像没有感受到叶鹿的恨意。 瞪视着他,直至他离开,叶鹿才缓了一口气。 她的精神完全没问题,甚至没有头疼没有头晕,只是这身体好沉好沉。 试探着坐起身,谁知道她起来一半就又砸回了床上。 自己没有立即就挂了,她倒是有些侥幸,这九命人,并非说说而已。 而且,想起刚刚赢颜的样子,他似乎好了很多。不再是那病恹恹的样子,看起来很健康。 若是自己原本能活到一百岁,那么想来他已借走了二三十年。 只不过,他已经成功了,居然还要把她当做犯人关押着,实在可恨。 咬紧牙根,她一定得逃出去才行,后半辈子不能就被困在这里。没准儿到时他又想管她借命,她就真的活不成了。 思及此,孤寒袭上心头,她孤军奋战,又毫无希望。 大雨依旧在继续,不过却没耽搁饭菜送来。几个丫鬟走进房间,这里立即有了人气,也让叶鹿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饭菜丰盛,而且送来的还不止饭菜还有甜点水果,足足了摆了一大桌子。 一个圈椅被抬到床边,两个丫鬟合力,将叶鹿抬到了椅子上,随后又将她抬到了桌边,一切无需吩咐,做的有条有理。 叶鹿身子沉,凭借自己的确无法走动,不过被这般照顾,她倒是很不自在。 看着眼前的饭菜,叶鹿肚子开始叫,她不清楚自己睡了几天,但根据自己肚子的饥饿情况来看,应当不下四五天了。 丫鬟站两边,分别执起筷子为叶鹿布菜,一人夹菜放在餐盘,一人夹起送到她嘴边儿,根本不用她自己动手。 张嘴吃,叶鹿一边转着眼睛看她们,“我睡了几天了?” “回姑娘,您睡了五天。”丫鬟立即回答,并且语气恭谨。 果然啊,五天! 不断的有食物送进嘴里,适当的再喂她水,叶鹿转着眼睛看着她们,愈发觉得自己就像头猪。 五天前被卸掉了一条大腿,供她们的主子吃饱了。这会儿又开始喂她,再把她养的白白胖胖,到时再卸下另一条腿给她们主子。 想起那时的疼痛来,叶鹿只觉得心头很慌,和以前所经历过的各种痛比起来,也没有那天的疼痛吓人。 她痛的恨不得去死,疼痛也能把人逼疯。 用力的抬手,叶鹿摸向自己的脖子,然而摸到的不是自己的皮肤,而是纱布。 她的脖子上缠着纱布,不知成了什么模样。赢颜好像咬她了,大概喝了她的血? 真是变态,赢颜这厮不仅抢走了她的命,还数次喝她的血。她大概真的上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以至于特意跑到这里来还债。 饭菜喂的差不多了,丫鬟又喂她喝水;喝了几口水后,开始喂她甜点。点心松软,又甜甜的,很是好吃。 叶鹿边吃边琢磨自己什么时候会好,待自己健步如飞,她说什么也得离开这里不可。 然而,她所想的恢复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快,两天过去了,她的身体还是很重很重。 她的精神头很好,不会无缘无故的困倦,也不会莫名头晕脑胀;就是身体沉重,不听她的使唤。 自己的命被借走了,这便是后遗症么?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她倒真是吃好喝好,被伺候的舒坦至极。 饭菜丰盛,瓜果俱全,热了有人扇扇子,渴了有人端茶送水。每晚都有人过来给她梳洗,她俨然养病中的老爷子。 终于,她在又过了五天之后能下床了,尽管走几步就疲累不堪,但也比卧床不起要舒坦多了。 而且,她能走动了,要下楼去转转,也没人拦着她。反倒丫鬟们跟在她身后,一副生怕她摔了的样子。 心中冷笑,赢颜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法子讨不了她开心,反而更想给他一刀。 而且稀奇的是,这几天他并没有出现,就好像失踪了,一点儿动静没有。 走出小楼,叶鹿在这太子府转悠,尽管有些使不上力气,但是她还是想四处走走。 熟悉一下这里的路线,说不准有助于她日后跑路。 没想到,走着走着,站在长廊上看到了不远处的花园里有两只小鹿。而且这两只鹿明显不大,大概出生不超过三个月。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两只小鹿居然在打架。 若是玩闹也就罢了,它们俩绝对是奔着让对方头破血流去的。用还没长出犄角的头互相顶,撞得头发出砰砰的声响。 叶鹿睁大了眼睛,蓦地想起清机道长和她说过的话,杀破狼能轻易的激起他人的杀性,包括动物。 眼下,就是这么回事儿,就连温和的小鹿都在打架。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跑过来,试图分开那两只鹿。不过,两只小鹿似乎杀红了眼睛,一头把他顶了个趔趄。 叶鹿的视线从小鹿身上移开,看向那个下人,却不禁眯起眸子。 这个人,有点意思。 “我要过去拉架。”开口,叶鹿一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样子。 而身边的丫鬟也没有阻拦,只是道:“姑娘还是小心为好,若是伤着了,殿下定会惩罚奴婢。” “哼,关我什么事儿?”他惩罚他的,她有必要同情么? 丫鬟似乎也被堵的无言,随后带着叶鹿走下长廊,朝着那两个打架的小鹿走去。 那个下人还在试图分开两只打架的小鹿,不过又担心再被顶到,笨手笨脚。 再看那两只小鹿,互相顶的头都已经流血了。 “让开吧,没见过这么笨的。”走过去,叶鹿直接两手掐在两只小鹿的脖子上,看起来并没有用多大的劲儿,它们俩居然就各自退了一步。 不止那下人,几个丫鬟都觉得神奇。毕竟这些宠物在府里打架的事情他们见多了,从养的马,到笼子里的鸟儿,就没有不打架的。而且,有时还会直接打架致死。 人为的去分开它们,没有人成功过。 “还是把它们分开养着吧,否则早晚得死一个。”叶鹿不禁也几分得意,她这九命人的体质并没有随着被夺走两条命而减退,看这两只鹿就知道了。 “姑娘厉害。”下人走过来,抓住了另一只鹿,一边憨笑着。 叶鹿看向他,蓦地弯起眉眼,“你要抓它呢,最好抓着脖子,喏,就是这里。”说着,她抓住那下人的手,把他的手带到了小鹿的脖子那儿。 下人点点头,“是,姑娘说得对。” 松开手,叶鹿摸了摸另外一只小鹿,随后转身离开。 没什么力气的走着,叶鹿心下却是激动万分,终于有人来了。 现在,她并不是孤立无援的,终于有人来救她了。 果然,申屠夷一直在想办法救她,这个地方没那么容易混进来,赢颜又定然加强了守备与勘察,不容许身份可疑的人混进来。 回到小楼,叶鹿坐在软榻上望着一处发呆,自己的手合上又松开,自己的感觉,似乎又灵敏了很多。 刚刚她抓住那个人的手,不过两秒钟她便松开了。仅仅这两秒钟,她就看到的一切她该看到的。 以前,用两秒钟是办不到的,她只能看到一些而已。 这是什么原因她不明白,是不是好事她也不知道,不过对于当下的情况,这的确是有益的。 许久没出现的人于夜里出现了,似乎看到叶鹿不再卧床不起,他心情不错。 盘膝坐在软榻上,叶鹿看着走近的人,很想很想在他身上扎一个血窟窿。 080、脱臼 “看你生龙活虎,想来这几天并没有照顾不足之处。”视线于叶鹿的脸上游走,她好似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样子,眼睛瞪得大,生机盎然。 “你这么一说,好像我还得谢谢你喽?不要脸的我见多了,你这么不要脸的却是少见。”叶鹿冷哼,澄澈的眸子翻起白眼儿,的确如赢颜所说,生机盎然。 在她身边坐下,赢颜眉目含笑,恍若春风。 “并非要你的感谢,只是不确定这两日的服侍可合你的意。”况且,他也没有任何的理由讨她的感谢。 “不合,只要在这里,什么都不合。姓赢的,按理说也该是你心里有愧才对,如今你还把我当成犯人一样关在这里,你就不觉得心里难安么?”她倒是十分神奇于他的坦然,居然还笑的那么放肆。 “你不是犯人,而且我的确很想补偿。”看着她,褐色的眸子很好看,又满载真诚。 “放了我,这个补偿你能做到。”小脸儿紧绷,叶鹿不眨眼的盯着他,满目固执,她就是要离开这里。 缓缓眨眼,赢颜摇头,“不行,唯独这个不行。” 咬牙,叶鹿扭头不再看他,脑海里却已经将他砍成了肉泥。 抬手,赢颜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很轻,似乎载满了柔情,“别生气,待得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出去走走,看看大晋。” 叶鹿没有接茬,她不想跟他去看大晋,而且也对大晋没什么兴趣。 她更想回齐国,只要脚下踩着那片土地,她都不会觉得和申屠夷相距太远。 赢颜似乎真的没什么事情,夜色降临,他没有离开,反而和叶鹿同用晚膳。 叶鹿现在能够自己拿筷子,也无需丫鬟再喂她了。对面而坐,叶鹿边夹菜边冷哼不止。 赢颜自是听得到,抬手将餐盘都挪到距离她更近的地方,“满意了么?” “你要是立即从我眼前消失,我会更满意。看见你就没食欲,想吐。”几分恶狠狠的说着,她夹起一块油炸香酥的虾放到嘴里,用力的咀嚼。 她的吃相和她的说法完全不是一回事儿,赢颜莞尔,“看来你是真的没食欲。”要是有食欲的话,是不是要把盘子都吃了。 翻着眼皮,叶鹿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说着没食欲,她倒是不停的吃,毕竟这些菜很好吃。而且,叶鹿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过几年就忽然挂了,损失两条命,说不准儿她就真活不长了。 最爱的除了吃也没什么了,若是在最后的日子里连吃都不能好好吃,那她来这世上一辈子,真就太亏了。 还有让她遗憾不已的申屠夷,她要是能出去的话,肯定第一时间把他泡到手再说。 想想这些,又像是一场梦,叶鹿无声的叹气,一边将食物塞满嘴。 至始至终看着她,赢颜的眸子颜色浅淡却又深远无渊。 说是共进晚餐,不过大部分的食物都被叶鹿吃了,并且撑得她肚皮圆圆。 手脚依旧有些沉重,她吃完便直接转到了床上,躺尸! 丫鬟动作很快的将残羹剩饭撤走,赢颜也起身,一步步走至床边。 旋身坐下,他看着红唇油油的人,不禁笑。抽出丝帕,动手擦掉她嘴上的油,“舒坦了?” 抿唇,叶鹿不友好的扫了他一眼,“我要睡觉了,你滚吧。” “吃饱了便睡,用不了几天你真的会变成小猪。”收起丝帕,赢颜站起身,竟然真的要走了。 哼了哼,叶鹿懒得理会他,和他没什么可说的。 半晌后,赢颜走了。叶鹿睁开眼睛,重重的冷哼一声,又转过身去睡觉。 翌日,天气阴沉,太阳至始至终没有出来。 叶鹿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除却丫鬟,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蓦地,叶鹿只觉得眼皮一跳,随后看向远处的几株桂树,树影间,有个人露出半个头来,鬼鬼祟祟。 看着,叶鹿不禁眯起眼睛,这是那个假衣筑。 鬼鬼祟祟的跑到这里来偷窥她?什么意思? 看着他,几秒后叶鹿忽然大叫一声,门外的丫鬟立即走了进来。 “姑娘,怎么了?”丫鬟四处环顾,寻找可疑之处。 “那里有人在偷窥我,鬼鬼祟祟,吓死我了。”一指窗外,叶鹿一副真的受惊吓的模样。 丫鬟随即看过去,那边桂树间的人影已经没了。 “姑娘别担心,奴婢这就过去看看。”话落,丫鬟立即离开,动作很快。 坐在窗边,叶鹿瞧着丫鬟奔过去的影子,一边冷哼,“神经病,偷窥偷到这里来了!”他是真衣筑的师弟,但显然本事并没有衣筑高。这衣筑能够在初一十五没有任何反应,为何不帮帮他师弟? 思及此,叶鹿倒是几分羡慕,那种不适疼痛是别人理解不了的。 这衣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显然是很有本领,有他在赢颜身边保驾护航,不知她能不能逃得出去。 丫鬟回来了,尽管什么都没说,但很显然她们是看到了躲在那里偷窥的人是谁。 这太子府里一堆怪胎,尽管是为赢颜所用,但又怎知他不是养虎为患呢! 时近下午,阴沉的天终于经受不住那些雨水的重压,落了下来。 尽管雨不大,但还是吹进了窗子里,无奈只能关上窗子,听着它们淅淅刷刷的声响。 天色渐渐暗下来,在外的丫鬟进来掌灯。 叶鹿盘膝坐在床上看着,几分无聊。 丫鬟将蜡烛插在烛台上,随后拿出火折子,点燃烛芯儿,房间瞬间亮了几分。 看着那燃烧的蜡烛,叶鹿几不可微的摇头,这玩意的光实在太微弱了。想当年刚来这里的时候,她怎么都不适应,每到晚上她都要点上七八根蜡烛在房间里,让叶洵和麦棠一度以为她脑子坏掉了。 看着那蜡烛,几秒钟后叶鹿却眼睁睁的看着刚刚掌灯的丫鬟身体软软的朝着一侧倒下去,直接歪在了地上,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眨眨眼,叶鹿再看,她的确躺在地上了。 转眼看向那蜡烛,叶鹿立即捂住口鼻,这蜡烛有问题。 跳下床,叶鹿快步跑出房间,楼梯口,一个丫鬟端着水盆走上来,一眼便瞧见了慌张跑出来的叶鹿。 “姑娘,怎么了?”快步上来,丫鬟急问道。 叶鹿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指着房间,示意她赶紧去看看。 丫鬟立即快步走进去,结果不过几秒钟后,水盆落地,她也晕了。 叶鹿歪头往里瞧,两个丫鬟都躺在了地上,毫无所觉。 眨眨眼,叶鹿随即快步下楼,心头砰砰乱跳,却又几分激动。 跑出小楼,外面小雨刷刷,不远处的雨水中,几个一直守在小楼外的丫鬟趴在地上,和楼上的那两个丫鬟一样,没有任何知觉。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忽然从雨幕之中冲出来,吓了叶鹿一跳。 “姑娘,咱们快走。”来人正是那看守小鹿的下人。他穿着夜行衣,手中还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 看了他一眼,叶鹿随即将他手中的披风拿过来裹在身上,便随着他冲进了雨幕之中。 顺着无人之处兜兜转转,叶鹿忽然听到刀剑之声,乒乒乓乓,即便下着雨,也十分清晰。 忍不住回头看,但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除却通明的灯火便是高低不一的房子,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姑娘,快翻上墙,外面有人接应。”那人直接带着叶鹿抵达下人居住的地方,高高的后墙高达三四米。 那人蹲下,并抬起交叠在一起的手,示意叶鹿踩上去。 叶鹿也不迟疑,不管她能不能爬上去,外面的人能不能接应,她势必要逃离这里,摔断腿也要逃。 她踩上去,那人随即便用力一抬,叶鹿直接被甩上了墙顶。 手忙脚乱抱住墙上的瓦片,不过那瓦片也不结实,她在上方停留了几秒,然后便朝着墙外滑了下去。 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叫声,而且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预想的疼痛并没有来临,而是她直接被一股大力拽住,一个翻转便坐在了马背上。 “姑娘,可还好?”熟悉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叶鹿紧抓着他的衣服,一边笑,“我很好。姬先生,咱们快走。”这个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好,姑娘抓稳了。”话落,姬先生一抖缰绳,马儿随即冲出了巷子。 坐在姬先生身后,叶鹿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一边前后张望,可是除了这匹马并没有别的马匹。 “姬先生,申屠夷呢?”姬先生都来了,申屠夷定然会来的。 姬先生稍有停顿,随后道:“城主去找赢颜算账了。”言语间几分无奈,他根本劝不住。不过赢颜也着实可恨,实在不能就此放过他。 闻言,叶鹿心头一紧,先不说赢颜是杀破狼,衣筑就在他身边,不知申屠夷能否斗得过。 “姑娘放心吧,城主联络到了大晋皇帝手下的那班杀手,并非只身一人。”没听到叶鹿的回应,姬先生随即安慰道。 马儿一直狂奔,而且走的路皆是小路,叶鹿也根本不知这是哪里。 尽管如此说,但叶鹿仍旧担心,那衣筑是真的很厉害,她担心申屠夷会吃亏。 “对了,叶姑娘,你的身体无碍吧?”问这个问题,姬先生也是较为谨慎的。依他现在来看,叶鹿没有什么问题,这续命,也不知到底成功没有。 “没有侥幸,赢颜成功了,他抢走了我两条命。不过,我暂时无事。”就是不知会不会有一天忽然就挂了。 “唉,还是被他得手了。”闻言,姬先生长叹口气。 沉默,叶鹿也不知该说什么,的确被赢颜得手了。不过,这大概兴许就是命,即便申屠夷怎样使尽浑身解数去救她,可还是斗不过老天。 马儿转眼上了郊区,淅淅沥沥的雨中,前方一行人马在等着。姬先生抵达后,众人立即分散,朝着四面八法狂奔而去。 不用问,叶鹿便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这些人马各个马背上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装束,是为了引开追兵。 而姬先生则带着叶鹿直朝着西城门而去,速度很快。 接近西城门,看到的便是一地尸体以及正在打杀的人,黑衣人与守门的守兵,血水溅了满地,与雨水融合一处,将地也染成了红色。 叶鹿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虽然知道想要离开这里并不容易,但是看见死这么多人她还是心下焦急。 她这九命体质倒是与杀破狼越来越像了,引得杀气四溢,鲜血四处。 因为有人在开路,姬先生带着叶鹿痛快的出了城,马儿奔过护城河,叶鹿才有了实感,自己终于离开那个牢笼。 于雨夜里狂奔,叶鹿被颠簸的几近昏厥,而且时刻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影响速度,她整个人都紧绷绷的。双腿夹紧了马儿,死死抓着姬先生的衣服。 黑夜浓暗,不知狂奔了多久,总之最后雨都停了。 这是要去哪儿叶鹿也不知道,但定然得快速回齐国,这还是大晋的地盘,十分不安全。 蓦地,马儿奔腾的声音进入耳朵,叶鹿立即高度紧张,同时回头看。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轰隆隆的马蹄声是从身后传来的。 “姬先生,有人追上来了。”不知是哪路人马。 “别担心,应当是自己人。”姬先生很镇静,不过却更加快了速度。 轰隆隆的马蹄声不下几十匹马,并且速度显然要比他们俩快,越来越近,叶鹿也越来越紧张。 若是自己人还好,若是赢颜的人马,凭姬先生一人之力根本对付不了,说不定还会把命搭上。 恍若狂风席卷着乌云,那黑漆漆的马队瞬间追了上来。 叶鹿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是敌人。 就在她默念之时,肩膀忽然被抓住,都没来得及叫,她整个身体脱离了马背,于空中转了个圈,便坐在了另一匹马的马背上。 余惊未消,叶鹿仰头看向把她抓过来的人,面目冷硬煞气横生,却又俊美无双,尽管俊美的让人不敢靠近。 看见他,叶鹿瞬间眼圈就红了,一把抱住他的腰,“申屠夷!” 单手搂着她,申屠夷低头在她发顶轻吻了下,“嗯。” 简单一个音,却让叶鹿不禁眼睛发热。蓦地伸出手搂住他颈项,硬生生把他的头拽下来,她用力的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要这样。”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薄唇微抿,“别闹。” “哼,谁跟你闹了?我好想你呀!”又抱住他的腰,叶鹿整个人贴在他怀里。 收紧自己的手臂,申屠夷搂着她,“我知道。” “申屠夷,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身上有血味儿。”快马疾驰,风吹得也厉害,但叶鹿还是闻到了。 “小伤。”申屠夷简单的回答,马儿的速度却又加快了几分。 尽管他话不多,可是叶鹿却万分想念,即便他就是一句话不说,坐在那儿像个雕像似得她也开心。 手掌贴在他后腰,叶鹿缓缓的朝上抚摸,然后便摸到了一些粘腻以及温热,这是血。 心下几分酸楚,叶鹿的脸紧紧地贴在他怀中,“申屠夷,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幽深的双眸浓如黑夜,却掺杂着几缕柔色在其中,让他的脸看起来也没那么硬朗了。 快马狂奔,越过一片不好走的山路,天边也隐隐有了亮色。 远处,江水滔滔,因为下雨,江水也更汹涌了。 江边,一艘大船停靠在临时搭建起来的码头上,随着快马过来,那边船上放下来巨大的踏板。 马儿奔驰,直接顺着踏板上了船。 随着几十匹马儿全部上了船,踏板快速的被收起来,随后大船便离开了江边。 船上,叶鹿被申屠夷揽着从马背上下来,她几分晕,不过神智还是清醒的。 不松开申屠夷,死死地抓着他。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任她抓着自己,一边带着她走向船舱。 这船相当大,在江上行驶其实都有点大材小用,不过此时江水汹涌,若不是这大船,定然会失控。 船舱灯火通明,摆设很简洁,左侧一张横榻,申屠夷直接带着她过去。 被他甩着坐在横榻上,叶鹿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衣袖,噘着嘴,可怜兮兮。 看着她,申屠夷不眨眼睛,将近一分钟之后才在她身边坐下。 “你受伤了,我给你看看伤口吧。”抓着他不放,叶鹿一边道。 “好。”申屠夷答应,但是并没有动,等她来动手。 松开他的衣袖,叶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随后动手扯他的腰带。 微微张开双臂,申屠夷一直垂眸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没有底,恍若深渊。 “你有没有觉得不适?”蓦地,申屠夷问道。 看了他一眼,叶鹿摇头,“没有不适,精神好得很,就是身体有些沉重。”说着,她解开了他的腰带。 “赢颜有没有欺负你?”又问,这句话申屠夷很显然是经过斟酌的。 一愣,叶鹿看着他,“你以为我被那什么了?没有。”他想的倒是还挺多。 几不可微的点头,申屠夷不再说话。 解开他的衣服,一层层脱掉,最后将中衣扒掉,叶鹿看到的居然是新旧不一的伤口,遍布他的胸膛和肩膀手臂。 “你这是怎么弄的?”他以前可没有这么多的伤口,而且很显然这都是新伤。 “小伤,不会致命。”申屠夷轻描淡写,似乎根本没放在眼里。 叶鹿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那满不在乎的表情,不禁噘嘴,“我看看后背。” 申屠夷微微侧身,叶鹿一眼看到了他的后背,一条一巴掌长的伤口横着趴在他背上,虽然不深,可是很长,而且还在流血。 “得涂药,还得包扎。你等着,我去找药。”话落,叶鹿快步跑出了船舱。 不过片刻,她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瓷瓶以及一卷干净的纱布。 踌躇了下,随后动手,一边道:“要是疼了你就告诉我,我动作轻点儿。”说着,她转到申屠夷背后。 他满身的肌肉,一块多余的赘肉都没有,那伤口盘踞在背上,因为他的肌肉而看起来有些狰狞。 叶鹿先扯下一块纱布来擦拭血迹,动作很轻。 “疼不疼?看起来好疼啊。不过,想来也没有我那时疼。”想起那疼痛来,叶鹿不禁身体发抖。 “赢颜都做了什么?”说道此,申屠夷声音极冷。 “我也说不上那到底是什么,大概是一种什么仪式吧,专门针对我的。当时很疼,疼的我都想死过去了。”给他上药,很小心。 “死不足惜。”申屠夷绝对是咬牙切齿在说这句话。 “你昨晚可找到了赢颜?”不知他们俩有没有交手。 “嗯,我刺了他一刀。若不是时间来不及,我定然会再给他几刀。”申屠夷绝对说的实话,从他的语气就听得出来。 抿唇,叶鹿拿起纱布,“抬手。” 用纱布,一圈一圈的绕过申屠夷的身体,缠在他的身上。 最后一圈缠上,在他的身侧打了个结,松开手,叶鹿看着他宽阔的脊背,下一刻便再次抱住了他的腰。 避开他的伤口,叶鹿的脸贴在他脊背上,他身上很热,很温暖,很安全。 申屠夷垂眸看向自己腰间的手,随后抓住。 下一刻,他抬起手臂,将身后的叶鹿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抬眼看着他,视线被他下巴上的胡渣吸引,叶鹿伸手摸了摸,“申屠城主还有这么邋遢的时候。”他可一直光鲜亮丽的很。 看着怀中的人,灯火幽幽,她的脸也几分朦胧。 申屠夷的手缓缓捧住她一侧脸颊,她的脸瞬间染上绯红。 看着他,叶鹿也缓缓抬手,然后按在了他的胸上。 手按上后,叶鹿便不禁笑,“申屠夷,你的胸好大。”好像比她还要大。 闻言,申屠夷眉尾微扬,他一做这种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就很邪恶。 倾身,申屠夷直接将叶鹿压在了横榻上,他光着上半身就悬在自己身上,热气扑面。 视线于她的脸上游走,下一瞬,申屠夷低头压下来,叶鹿尽管心下紧张,但却没有闪躲。 唇相贴,柔软暖意袭来,叶鹿闭上眼睛,任他温柔强势相加。 攻势逐渐变得猛烈,叶鹿亦神思颠倒,因为被侵占,她的嘴也合不上。 然而,就是这合不上让她却忽觉得耳下两侧一酸,随后便听得细微的咔嚓一声,她的嘴就真的合不上了。 申屠夷也听到了,动作一顿,随后他缓缓离开她的唇舌,看到的便是睁大眼睛张大嘴的叶鹿。 额头青筋浮凸,甚至看起来有些狰狞。 申屠夷随后将叶鹿拽起来,然后叶鹿的口水就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脱臼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这明显不在申屠夷的意料之中。 叶鹿自然知道是脱臼了,不疼,可是酸的厉害,酸的她口水泛滥。 “别动。”微微蹙眉,申屠夷动手扶住她下颌,另一只手扣住她后颈,打算给她推上去。 叶鹿立即哼哼呀呀出声,挤眉弄眼要申屠夷轻点儿,别再推的太厉害,又脱到里面去了,那就真的没救了。 “别乱动,听话。”申屠夷安慰,随后微微施力,叶鹿眯起眼睛,下一刻她的嘴就合上了。 “我的天啊,我的嘴啊,好酸。”揉着自己的两颊,她酸的脸都僵了。 看着她,申屠夷的神色却有些奇怪。 转眼看向他,叶鹿眨眨眼。“申屠城主,你现在是答应我的追求了呗!” 抬手,申屠夷的手罩住她的脸,“休息吧。” “你不会是又开始埋怨自己了吧?我又没怪你。”抓住他的手,叶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每次她有了意外,他都是这种表情。 看着她,申屠夷随后将她拽到自己怀中,“这些意外,似乎怎样都避免不了。”相隔这么久再相聚,只因过分亲密的接触,她便又倒霉了。 “说的好像没有你我就不会遇到意外一样,我的命不还是被抢走了么。”叶鹿哼了哼,人的一生总是会遇到各种意外,难不成大家有了意外都赖在天煞孤星的身上。 “若不是离我太近,说不定你的命还是你的。”申屠夷淡淡道。 “和你说话真是费劲,我告诉你,没遇到你之前我遇到过更大的意外。我改天再跟你详说这些事情,反正不关你的事,我自己心里清楚。”那么她忽然来到这个世界算不算意外呢?这又怎么说?难不成还是申屠夷这天煞孤星搞的鬼不成? 收紧手臂,申屠夷抱着她,没有再说什么。 环着他的腰,感受他怀中的炙热与坚硬,叶鹿觉得再也没有比当下更让她觉得安心的时刻了。 “别再说这个了,抱着我。这么多天以来,我每天都难眠。这回有你,我想我能睡个好觉了。”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叶鹿不松手。 “好。”答应,申屠夷的声音尽管没有什么温度,可是听起来却极具安全感。 ------题外话------ 新年红包活动,入群验证参与新年抢红包:247439531 081、甜就一个字 雨过天晴,太阳跳出天边,照亮了大地。 滔滔向前的江水亦是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因为下雨,江水滔滔,流动速度依旧很快。 不过,即便很汹涌,也阻止不了大船前行。 大船行驶的很稳,而且随着前行,不断的有齐国各地城池的水兵擦肩而过。 如此一来,更是安稳前行,没有后顾之忧。 船舱里,铺着被子的横榻上,叶鹿睡得昏天黑地。 许久之后,船有了一个大幅的晃动,那横榻上的人才幽幽转醒。 睁开眼睛,有片刻的迷茫,忘却此时身在何处。 撑起身体坐起来,叶鹿这才回想起来在哪里,以及昨晚发生的事。 心头无限放松,终于离开那个牢笼了,而且,她终于泡到申屠夷了。 眉眼弯弯,叶鹿觉得这是她经历过的第一个无敌开心的早晨。 从横榻上爬下来,叶鹿整理了下头发,又灌了一大口水,随后走出船舱。 阳光普照,叶鹿舒服的抖了抖肩膀,现在自由了,连阳光都变好了。 船头,两人站在那里,其中一个身形魁伟,任何风雨都摧不倒一般。 看见他,叶鹿不禁弯起眉眼,懒洋洋的走过去,“姬先生早上好,城主大人早上好。” 两人看过来,姬先生笑容满面,“叶姑娘睡得可好?” “好得不得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好。”阳光照在脸上,她笑的甜美如蜜,分外惹人喜欢。 申屠夷垂眸看着她,尽管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他显然心情不错。 “姑娘与城主聊,在下回去休息了。”姬先生识趣,这个时候在这儿无非就是碍事。 姬先生离开,叶鹿随即身子一歪靠在申屠夷身上,“哎呀,睡得真舒服。” 看她没有骨头似得,申屠夷薄唇微抿,动也不动,任她靠着自己。 “咱们什么时候靠岸呀?”远处有水兵的船在来往,叶鹿也安心了,赢颜的人是不会追来的。 “下午吧。”申屠夷淡淡回应。 “麦棠是不是知道我被抓走了?她肯定担心坏了。”想起麦棠,叶鹿就觉得自己连累她,总是跟着担惊受怕。 “她此时在铁城,最初的商议是举兵黄江逼迫赢颜交人。麦棠焦急,一定要跟着。”申屠夷回答,并诉说这段时间他们为了救她发生的事。 “举兵?那齐国和大晋就真要翻脸了。幸好你们没有举兵,不然我就真成罪人了。”叶鹿皱眉,即便不想死,可是她也不想成罪人。要是真因她而发生战争,估摸着几百年之后都得有人骂她。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所以在最后时刻有个人出现了,正是他的出现,才阻止了举兵。” “嗯?谁?”闻言,叶鹿睁大眼睛,谁有这本领? “许先生。”看着她,申屠夷一字一句道。 “许、、、、许老头?”叶鹿十分惊奇,没想到居然是许老头。这老头神出鬼没,行踪成谜,可是这有事他就出来了,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嗯,正是他。昨晚会行动,日子也是他定的。”若说申屠夷之前半信半疑,但现在他完全信了。 “对呀,昨晚我还一度担心你会伤着,毕竟赢颜身边有个衣筑。对了,咱们以前见过的那个是假衣筑,真衣筑一直在赢颜的太子府里。而且他真的有本事,初一那天我难受至极,可是他却和正常人一样。不过,昨晚咱们成功撤退,看起来这衣筑是不是没在太子府里?”叶鹿猜测,觉得十分有可能。 “真假衣筑,他手下的高人倒是很多。”申屠夷也是第一次听说。 “助纣为虐,算什么高人。只不过,那衣筑初一居然不难受,我实在是好奇他怎么做到的。”叶鹿唯独对这个念念难忘,若不是立场不对,她真想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或许你可以问问许先生。”申屠夷看她实在神往,不禁道。 “他?他要是也像衣筑那样初一十五毫无反应的话,我就向他讨教讨教。”叶鹿扬起下颌,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儿她是不清楚。她现在纯粹就是个半吊子,比出入茅庐的新人要强,但和那些高手相比,她就差远了。 “倒是你,就真的没觉得哪里不适么?”申屠夷还是觉得不稳妥,被抢走了两条命,她看起来却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 “没有啊,我说过了,手脚比较沉罢了。不过也比刚刚醒过来那时要好得多,那时全身都很沉重,想走路都走不了。”仰脸儿看着他,短短时日内恢复这么快,她也很好奇。 看着她,申屠夷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待回到申屠城,找来大夫给你看看。”必须全面的检查一下。 “好吧,随你。”点点头,叶鹿心底却是有点没准备,她也很担心会检查出问题来。 病这个东西若是得了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了,必然整天惦记。就算没病死,最后也得被自己吓死。 “担心?”看她的脸,申屠夷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眨眨眼,叶鹿摇头,“不担心,我是九命人,有病也不怕。” “嗯。”几不可微的点头,申屠夷也希望如此。 转眼看向江水,阳光下波光粼粼,好看的很。 大船速度也很快,一直向前。 弯身,双臂搭在船舷上,叶鹿低头往下看,江水不清澈,但丝毫不阻碍它的气势。 “这江里的鱼很鲜,到了岸上,要厨子做给我吃。”这水很汹涌,但是鱼好吃。 看向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蹙眉,“是么?” “嗯,赢颜虽然是个小人,但不抠门是真的。”对于吃的穿的,他很大方。不过反正他是太子,养尊处优惯了,也不会用不好的东西。 申屠夷没有接话,叶鹿扭头看向他,看到的便是一张冷气腾腾的脸。 立即讪笑,叶鹿一把抱住他的腰,仰脸儿看着他,一边道:“不抠门是不抠门,但他居心叵测,都是装样子给我看的。这世上最好的人是申屠城主,我心里的第一,谁也比不过。”奉承,诚意十足。 垂眸冷眼看着她,这奉承倒是让他顺意了些,“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回大晋继续去吃鱼。” 噘嘴,叶鹿一边转着眼睛做鬼脸,“哎呀,尽管我爱吃,但又不是记吃不记打,这大晋呢,我这辈子不打算再去了。这辈子,我打算就跟着申屠城主混了。” “不要你。”几分嫌弃,申屠夷的嫌弃很刻意。 叶鹿嬉笑,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死皮赖脸,“你不要我也跟着。”说着,她更用力的搂住他的腰。 薄唇微抿,申屠夷的脸色明显见好,任她抱着自己,嘻赖奉承。 下午时分,大船的速度放缓,随后便朝着陆地靠拢。 那码头越来越近,最后能清楚的看到码头上的人。 叶鹿站在船头,望着那边,心下也几分激动。 她这番可谓是死里逃生,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呢。 如今又重见,仅仅激动一个词无法形容。 在人群中看见了麦棠,叶鹿立即挥手,那边麦棠也挥手回应。 很快的,船靠了岸,踏板放下来,叶鹿便快步的跑了下去。 那边麦棠也跑过去,冲到一起,便互相抱住。 “哎呀,撞的我胸疼。好了好了,我回来了。”拥抱的力气过大,自己的胸发出砰的一声。 “还贫嘴呢,我看看你。”麦棠责怪,一边推开她上下检查,所幸手脚都还在。 “我没事儿,就是被关着失去了自由。但现在都没事了,你别再一副我要死了的表情了。”摸摸麦棠的脸,她这安慰看起来更像是占便宜。 “没事就好,没缺胳膊没少腿儿。”麦棠连连点头,甚至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叶鹿轻笑,抬手搂住她肩膀,此时此刻满身男子汉气概。 “我说叶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而且我还得谢谢你完好无损。否则啊,我定然得被申屠城主拆了,说不准我的城都保不住了。”杨曳与朱北遇走过来,叶鹿在他眼皮底下不见了,他很自责,所以也一直在帮着救人。 “还说呢,我就在你身后,被拽到棺材里你都不知道。不过好在我还活着,就便宜你了,到时给我些金银珠宝,我就原谅你了。”叶鹿哼了哼,现在想想她也还是会觉得后怕。以前她也不怕黑暗和幽闭,但现在有阴影了。 “金银珠宝?叶姑娘还真是不客气。”杨曳无言,这就朝他要钱了。 挑眉,叶鹿几分得意,她就是爱钱。 “没事就好,杨城主损失些钱财,也比失了交情好。”朱北遇开口,表示杨曳出点钱也没什么。 叶鹿更得意了,“看吧,朱大少爷都觉得公平,我等你的金银珠宝啊。” 杨曳满脸被坑了的表情,不过朱北遇说得对,被坑总比被申屠夷怨恨要好得多,他即便心脏再强大也受不了。 “行了,走吧,回去再说。”看他们叙旧叙的差不多了,申屠夷淡淡开口。 众人离开码头,前往城内的酒楼。这是朱城,铁朱二城的主城。与铁城一样临着黄江,为边界之首。 前往酒楼,叶鹿一直与麦棠在一起,拉着她的手,叶鹿小声道:“许老头呢?”这老头神出鬼没,她很想和他讨教讨教。 “他已经走了,今早上就忽然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麦棠也很无言,他行踪不定实在难猜。 “怎么又跑了?他这算什么,雪中送炭的大英雄么?他是怎么来的,自己忽然出现的?”叶鹿觉得这许老头实在太神秘了,他身上定然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没错,忽然间就出现了。那时他们三人都调集了兵马,打算汇集黄江逼大晋交人,然后许老头就来了。”也亏得麦棠在,她认识许老头,又颇为推崇。所以,申屠夷才松口去见了他一面。 而且,也正因为是听了许老头的,所以才一举成功将叶鹿救了回来。 点点头,叶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也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有事了忽然就出现,一切尘埃落定了,他就走了。”这么来帮她,又没有所求,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就别瞎想了,此次若不是许先生,也不会这么快的把你带回来。若是下次再见着他,你一定要当面谢谢人家。”麦棠叮嘱,这次真的很感谢许老头。 眉眼弯弯,叶鹿重重点头,“我知道啦,肯定会感谢他。只要他不再神出鬼没的,让我谢他几天都成。”关键是他总飘忽不定,想要抓到他影子都很困难。 “高人大概都是这样吧。”麦棠十分推崇,坚信许老头是个高人。 酒楼,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是黑甲兵,这般严密的守卫,可见申屠夷的确是被上次吓到了。 上了二楼,叶鹿被麦棠拖着进了房间,临进门时叶鹿回头,看到的是正在看她的申屠夷。 弯起眉眼,她随意挥挥手,便甩上了房门。 将叶鹿带进房间,麦棠这才开口问那些她在外不宜问的东西。 “你的命还是被抢走了?”看着叶鹿的脸色,麦棠倒是能看出些什么来。毕竟那年她生病,就是她一直在身边。 “嗯。”点点头,提起这个,叶鹿也不禁叹气。 “那、、、你有没有被欺负?”这个,麦棠认为是相较于她的命之外最重要的事情。 “天啊,你怎么和申屠夷一样。关心完我的命就开始关心这个,好奇怪,我长了一副天生被强暴的样子么?”叶鹿很无语,她的面相就是写着被强暴么? “少瞎说,我这不是真的担心么?你说一个男人,又阴险狡诈,他又不是君子。说不定就生了坏心思,你又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逃不了。”麦棠句句在理,说的叶鹿也哑口无言。 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确实,要是赢颜真生了那种心思,她根本对付不了他。 “没有就好,要是真的被他欺负了,以后可怎么办?”麦棠在她身边坐下,颇为担心。 “我的姐姐,被你一说我都害怕了。就算被欺负了,受害者也是我,接受同情可怜的应该是我,而不是说我以后怎么办。你呀,再操心下去的话,就长皱纹了。”摸她的脸,叶鹿很无奈。 “胡说八道,你说女人遇到这种事情,哪个会被人同情可怜,都是被人指指点点。有的甚至直接就自杀了,多吓人。”麦棠想想就觉得可怕。 叶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即便强暴这种事情真的落在她头上,她也不会去自杀。该被杀的是那个施暴的恶人,而不是受害人。 麦棠一顿盘问,最终放心了,尽管她失去了两条命,可是她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这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在最初的时候,麦棠几乎都没抱着叶鹿会完好无损的希望,毕竟对方想要的是她的命,又怎会善待她? 夜幕降临,晚膳时间到了,为叶鹿接风,朱北遇和杨曳都在。 晚膳丰盛,而且居然还有几道用江鱼做的菜。 今天她说江鱼的事儿,把申屠夷气着了,这会儿晚膳居然还有鱼。 眉眼弯弯,叶鹿扭头看向申屠夷,笑的甜美如蜜。 似乎感受到她在看自己,申屠夷转眼看向她。 眨右眼,叶鹿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秋波。 申屠夷薄唇微抿,不过没有过多表情,而且什么都没说。 “你们二位这般不顾我们旁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杨曳眼睛最好使,一点儿猫腻他都看得到。 叶鹿立即朝他翻了翻眼皮,“我愿意呀,谁也管不着。再说,我是在感谢城主大人,居然有鱼吃。” 申屠夷扫了她一眼,显然让她闭嘴,不要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东西。 “吃鱼怎么了?用几条鱼就能把你骗走?那朱大少爷定然能留住你,铁朱二城鱼最多。”杨曳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俩真是奇怪。 “朱大少爷才不会用鱼骗我,而且,我只上申屠城主的当。”叶鹿看着杨曳,非要和他打嘴仗。 “这话说的,申屠城主没觉得甜的发腻么?”杨曳几分感叹,叶鹿这嘴是真会说。 申屠夷看了他一眼,尽管什么都没说,但显然叶鹿的奉承让他很受用。 “叶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第一杯酒,必须先敬叶姑娘才行。”朱北遇将话题拉回来,而且说的很实在,这一番遭遇,非常人所想,死里逃生也很不容易。 “我必须要谢谢几位,这段时间的经历,我现在想想还是会觉得害怕。不过,也多亏了几位,否则我现在还身处牢笼之中。”叶鹿的确很感谢,认识了这些人,是她的幸运。 举杯,众人一饮而尽;这一杯酒下去,却不禁都有些沉默。 “唉,我要尝尝这鱼。多谢城主大人了。”说着,她凑近他,无声的说了句么么哒!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虽然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但她那模样实在甜美。 江鱼,味道的确很鲜,没有添加那么多的调味料,所以吃起来鲜的舌头都要掉了。 看她爱吃,申屠夷索性挪移了盘子,将那三盘鱼都挪到了她眼前。 “真的这么好吃?给我来点儿尝尝。”看叶鹿吃的那么香,杨曳觉的可能以前自己吃的味道不纯正。 “吃别的菜。”申屠夷看也未看他,拒绝。 杨曳恍似受到了伤害,他堂堂城主,连一口鱼都吃不上。 “吃这个吧。”朱北遇将一盘虾挪到他眼前,这也是江鲜。 “唉,多谢朱大少爷了。”怨念很多,不过他也不可能真的去跟叶鹿去抢,只能吃虾了。 这一顿,叶鹿吃的肚子圆滚滚,心无杂念,吃起饭来就更敞开了。 饭毕,朱北遇便告辞离开了,而这又不是杨曳的地盘,所以他也只能留在这酒楼里了。 杨曳舒坦的去沐浴了,这段时间因为要救叶鹿,他那些享受的生活都摒弃了。 如今叶鹿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他也终于能放松,又回归以前的生活了。 麦棠去打水,为她和叶鹿一会儿洗漱用。 叶鹿则捧着肚子,一步一步的往楼上挪。 吃的太多了,感觉她要是随意乱动的话,肚子里的食物就会吐出来。 走在她身后,申屠夷随着她的步子,很有耐心。 “唉,晚上吃这么多实在不明智,肯定长肉。”吃进了肚子里,又后悔,女人似乎都这样。 “吃了又后悔?不如吐出来算了。”身后,申屠夷明显在嘲笑。 “那可不行,吐出来就浪费我吃它们时用的那些力气了。我咀嚼它们用了将近半个时辰,不行不行。”立即摇头,哪有吃进肚子里又吐出来的。 她的想法让人很无言,申屠夷也不再接话,只是看她一步步挪腾。 终于挪上了楼梯,叶鹿长叹口气,累死她了。 往自己的房间挪,不想路过门口要拐弯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直接拽走了。 仰脸儿看着拉着自己的人,叶鹿眉眼弯弯,“干嘛?你不会是想把我藏在你房里过夜吧?我告诉你,你要是真这样做,明天麦棠就得逼你娶我。” 申屠夷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把她拽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轻点儿,不然真把我肚子里的食物甩出来了。”叶鹿抱怨,一边跟着走进房间。 房门被甩上,叶鹿看了一眼,不甚在意。 其实独处吧,她觉得很好,只不过麦棠不放心,所以她可以留在这儿一会儿,但必须得回去。 在床上坐下,叶鹿身子一歪靠在床柱上,一手抚着肚子,给自己按摩。 申屠夷倒了一杯水,随后走过来递给她,“喝。” 他的语气绝对称不上温柔,可是叶鹿莫名喜欢。 接过来,叶鹿送到唇边,边喝边看他。 旋身坐下,申屠夷将手放在她的腿上,叶鹿喝着水,眼睛却弯了起来。 “明日回申屠城。”手放在她膝盖以上的部位,随着他说话,他轻轻地捏了下。 “噗!”嘴里的水喷出来,叶鹿随后挪开自己的腿,“好痒,捏我干嘛?” ------题外话------ 新年抢红包活动,群号:247439531,盗版勿扰,盗版勿扰,盗版勿扰! 082、更上一层楼 看了一眼自己衣袖上的水,申屠夷缓缓拿开手,“你是喷壶么?” 擦掉自己唇上的水,叶鹿随意的抬手在他肩膀上拍拍,“痒嘛!再说你怎么能随便摸我腿,你这是*裸的调戏。” “我只是很随意的放在上面。”申屠夷重申,自己并非有其他想法。 “你说的随意好随意呀!那我也随意的摸摸你?”说着,叶鹿放下水杯,然后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动也不动。 弯起唇角,叶鹿看着他,一边动了动自己的手,不过他的大腿硬邦邦的,根本捏不动。 “痒不痒?”还随意,随意个鬼,摸别人腿还能随意。 “不痒。”没什么表情,申屠夷告诉她不痒,而且很明显的在示意她刚刚小题大做。 撇嘴,叶鹿手继续向上,她就不信了。不管怎么说,这大腿也算比较*的地方,怎能随意乱摸。 果然,在她的手要抵达雷区时,就被申屠夷抓住了。 笑出声,叶鹿眉眼弯弯,“怎么样,你也受不了了吧!没人能受得了,能受得了是流氓。” “你不就是么。”她就是流氓。 “我才不是流氓,像我这么漂亮的,叫做采花贼。”叶鹿立即否认,顺便烘托一下自己的美貌。 “我看你是欠揍。”说着,申屠夷手上用力,便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腿上。 “轻点儿,我肚子里的食儿还没下去呢。”坐在他腿上,硬邦邦的,却很舒服。 看着眼前的人,申屠夷的手抚上她的脊背,然后缓缓的顺着。 红唇弯弯,叶鹿抬起手臂搭在他肩膀上,一边几分得意道:“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可爱,特漂亮,特招人喜欢。” “脸皮也特别厚。”申屠夷薄唇微抿,一边淡淡道。 “真煞风景,你就不能夸夸我?虽然我这美貌世人皆知,但你夸夸我,我还是爱听的。”臭美,叶鹿一边动作很轻的捏他耳朵。 大概是痒,申屠夷微微歪头躲,叶鹿立即又追上去,发现了新大陆。 她继续捏,他便继续躲;叶鹿笑出声,“这回尝到痒的滋味儿了,就该让你尝尝,否则总欺负我。” 最后实在躲不过,申屠夷便转身将她摔在了床上,然后控制住了她捣乱的手。 躺在那儿,叶鹿乐不可支,“申屠城主也是有弱点的,不过很可惜的是被我抓住了。” “再捣乱我就把你手脚捆上,然后挂在房梁上。”抓着她的手,申屠夷恐吓道。 “申屠城主,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还想尝试尝试,不如你现在就把我挂上去?不过,你得先扒光我的衣服,不然不好看。”脑子里浮现的是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一时间让她颇为激动。 “胡说八道。”申屠夷无言,用手指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下,让她回神儿。 “疼。”噘嘴,她一边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搂住他的颈项,朝着自己的方向施力。 顺着她的力道俯首,申屠夷不可谓是半推半就。 终于将他拽了下来,叶鹿微微抬头吻上他的唇。 搂住她的身体,申屠夷的动作也放得很轻,避免船上的事情再发生。 温柔纠缠,片刻后申屠夷搂着叶鹿施力,转眼两人位置调换。 趴在他身上,叶鹿有些激动,手也开始不老实的往他衣服里钻。 摸到了他的胸肌,叶鹿却不禁笑了起来。 微微抬头,叶鹿看着身下的人,笑的更开心。 申屠夷抚着她的脊背,薄唇也扬起较为明显的弧度,“这么急不可耐。” “是啊,我发现我好猥琐。我怀疑,我身体里住着一个汉子。也或许,是你给我下了蛊,一看见你就把持不住。”软声软语,叶鹿的手还在人家衣服里,一边小声道。 “我没给你下蛊,你就是猥琐。”申屠夷道出真相,这和他没关系,她本性如此。 “切,你就不能说些和谐的话给我听?”无语,叶鹿拿出自己的手,不过还是流连的最后又摸了一把。 “若是以前,你这只骚扰过我的手会被当即剁掉。”抓住她‘犯罪’的手,申屠夷淡淡道。 “吓死我了,要是论罪,我全身上下都有罪,你直接把我剁成肉馅算了。”叶鹿嬉笑,他每次说她有罪的时候她都觉得特别好笑。 “你这种肉馅没人吃。”嘴上嫌弃,申屠夷却一直任她趴在自己身上。 “城主大人吃呗,你肯定爱吃。”凑近他,叶鹿肆意调戏。 看着她,申屠夷的眼睛里浮起明显的笑意,她这种死皮赖脸,让人完全无法生气。 “小鹿,该回来洗漱了。”就在这时,麦棠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好,马上。”叶鹿立即回应,随后从申屠夷身上下来。 也坐起身,申屠夷看着整理自己衣服的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她这个样子却好似真发生了什么似得。 “我回去了,明儿见。”朝申屠夷挤眉弄眼,叶鹿*裸的调戏。 “嗯。”看着她,申屠夷面色很好,不再那般冷冰冰的无温度。 看着他,叶鹿蓦地倾身在他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晚安。”挥挥手,她快步离开。 回到房间,叶鹿一只脚跨过门槛,迈另外一只的时候,却好似被什么绊住了,一下子趴在了地板上。 正在整理毛巾的麦棠随即看过来,眉毛挑的高高的,“你又怎么了?走路都走不好。” “没事儿,不疼。”随即从地上爬起来,叶鹿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臂,一边说不疼。 看她那样子可不是不疼,麦棠放下毛巾走过来,关上房门然后拽着叶鹿走到床边。 让她坐下,麦棠抓住她的手检查了一下,一边道:“你说你,这小命捡回来了就开始摔跟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再好的人也禁不住这么摔呀。万一哪天从高处摔下来了,非得骨折不可。 “小伤,这和丢了命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要是我这么摔,以后能不丢掉一条命,我情愿摔一辈子。”两两相比,当然摔跟头更划算。 “别瞎说了你,脑子都摔傻了!你说,我要是不叫你,你是不是打算今晚就在那边过了。你呀,长点脑子。”麦棠压低了声音,也怕申屠夷会听到。 “我的姐姐,你真想多了,我和申屠城主就是在讨论一些生命大和谐的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猥琐。”叶鹿信誓旦旦,极其真诚。 麦棠显然不信,什么生命大和谐,糊弄鬼的。 “交流感情是没错的,但是还得掌握尺寸。”麦棠劝告,她自然是为了叶鹿好。 歪头看着她,叶鹿笑眯眯,“看来你和蔡康将军相处的不愉快啊,怎么,还是不行?”麦棠性格太执拗,她认定的事就没法改,而显然蔡康将军也是这样的。两个人都不肯改变,这就很难了。 “我和蔡将军只是泛泛之交,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以后也不许提了。”麦棠宣布的郑重。 叶鹿看着她,一边点头,“是,听令。” “去洗脸吧,然后睡觉。”露出些许笑意,有她在,麦棠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其实吧,我很想给你摸骨瞧瞧,帮你看看婚姻什么的。可是,咱俩应该是太熟了,也或许是我真的本领有限,我什么都看不见。”抓着麦棠的手,叶鹿也较为恼火。 “看不到就看不到吧,我也不是很想知道。”麦棠觉得知道也没什么用,她现在也不再想婚姻那些事了。 看着她,叶鹿没有再说什么,个人感情,还是自己处理比较好。更况且,麦棠性子倔强,她若真的给出意见,没准儿她会反着来,那样更糟。 一夜好眠,翌日,起来最早的居然是杨曳。 他打酒楼开始,一直溜达到早市,逛了一圈儿又溜达回来,酒楼里的其他人才起来。 昨晚吃的太多,今儿一早起来叶鹿的脸就肿肿的,好像刚出锅的馒头。 自己拍打着脸颊,叶鹿一边从楼上走下来,看到的便是满面春风的杨曳,他心情好像特别特别好。 “杨城主,一大早的你就瞧见美女了?瞧你乐得。”不得不说看见杨曳心情会好,最起码他不是板着脸吓人。 总板着脸的那位,以前叶鹿一瞧见他就没好心情,不过那也是以前了。 “美女倒是没瞧见,只不过今天就要回家了,心情甚好。”杨曳是真的开心,这么些日子,他熬得很是辛苦。既没有美酒,也没有美女,着实无聊。 “听杨城主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是想去杨城主家做做客。”走下楼梯,叶鹿揉着脸,一边笑道。 “做客自然欢迎,不过要是叶姑娘一个人,我还是要慎重的思考一下。要是再发生之前的事儿,我看我这杨城就不用再和申屠四城来往了。”杨曳显然是怕了。 翻了翻眼皮,“瞧你吓得,算了,这杨城我也不去了。不过,说好的金银珠宝你可不能耍赖,否则,我可登上你杨城大门讨债哦。”还没忘记这金银珠宝的事儿。 杨曳极其无语,他被坑的够呛。 用过早饭,队伍离开朱城,人马众多,连带着杨曳的人马,居然几千人之多。 这般声势浩大,就算遇到山贼也不怕。 麦棠骑马,而且叶鹿发觉她骑马居然骑得超级好。 窗户开着,叶鹿一直望着麦棠,不禁佩服之极。 “我的姐姐,这才多长时间啊,你都会骑马了。”太厉害了,麦棠真是有天赋。 那边,英姿煞爽骑马的人看过来,麦棠清浅的笑了笑,“很容易,你若是感兴趣,回去我教你。” 立即摇头,“我不学,你好好骑,到时带着我兜风就行了。”她才不学呢。 “懒。”麦棠深知她,就是懒。 叶鹿也不否认,“除了骑马,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蔡康将军就在队伍最前方,也不知麦棠到底从蔡康那儿学到了多少。 “还在学,哪天给你瞧瞧。”麦棠下颌微扬,说起这个来,她倒是很有自信的样子。 叶鹿轻轻唏嘘,她和蔡康弄得一副有缘无分的模样,居然还能让他继续教她功夫,这情商了得啊。 或许真的是她们俩在一起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她都发掘不出她身上的特点。 瞧着麦棠,叶鹿愈发觉得她有大家风范,那种打眼一瞧就是正室的主儿,绝对做不了妾室。 “哎呀,姐,我发觉我现在挺崇拜你的。”要是能给她摸骨就更好了,若是那样,或许也能避免她走一些弯路。 看了她一眼,麦棠笑,对待叶鹿,她真的如同对待一个没长大的妹妹。 “麦棠的确好学,而且天分很高,若她坚持不懈,定然有成就。”旁边,申屠夷的声音传来,而且很稀奇的居然是在夸赞麦棠。 叶鹿扭头看过去,一边弯起眉眼,“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挺开心的,我不学无术就算了,身边有个勤奋好学的人,我也长面子。” “你就不能因此奋发图强么?”申屠夷也是被她的说法打败,诚如麦棠所说,她就是懒。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看我这小胳膊小腿儿,我能干什么。所以,我就只能在我唯一会的东西上使劲儿了,当然,这也是看机缘的。”道理颇多,她说起这些来,简直头头是道。 申屠夷看着她,随后几不可微的摇头,“你若是鬼迷心窍,得糊弄一群人跟着中邪。”嘴实在厉害。 “你这是夸奖么?”叶鹿扬起下颌,管他好话坏话,她就当好话听。 “嗯,夸奖。”申屠夷无言,她说夸奖就夸奖好了。 眉眼弯弯,叶鹿靠着车壁,脑后就是窗户,轻风袭袭,凉快的不得了。 “我现在啊,就特别想知道衣筑到底是怎么做到初一十五不难受的。这很神奇啊,我爷爷道行高深,可是他也做不到。”说起这个来,叶鹿当真是很好奇。 “或许这就是你说的机缘,强求不得。”申屠夷淡淡道,但语气听起来却很有安抚的作用,叫她不要焦急。 “我那时迷迷糊糊,倒好像也听到他说的话。他好似说,看个人造化。你说,他那种人会有什么造化呢?”叶鹿很稀奇,他居然会帮人续命,这分明就是阴损,算什么造化。 看着她,申屠夷没有言语,但心下却升起了一些疑惑。 “不过,也是我倒霉,偏偏是这个九命人。九命人,一个甲子才有一个,很难得。”说起这个,叶鹿便觉得自己的特别很危险,这种特别绝不是好事。 “如何得知?”申屠夷缓缓眯起眸子,一边问道。 “据说六十多年前有一个,按照时间来算,那不就是一个甲子嘛!不过,六十多年前我不在,我也不知道上一个九命人是怎样的。到底是平和的活到死,还是像我一样。”这时代也没什么记录人的资料,根本查找不到。 一个甲子出现一个,这般稀奇,那么出现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呢? 申屠夷转眼看向别处,心下却几分不确定。抢他人性命本就是损阴德之事,衣筑不会不知道。可是,他却仍执意做了,居然还敢谈造化。 由此,不禁得考虑一下,九命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看向叶鹿,她还是那心情很好的样子,似乎被夺去两条命没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 “看我干什么?发觉我美貌无敌?”发觉申屠夷在看自己,叶鹿立即眉眼弯弯道。 “过来。”伸手,申屠夷字句简单。 挪过去,直接被申屠夷拽进怀中,叶鹿倚靠着他,舒坦的很。 搂住他的腰,叶鹿长长的叹口气,“以前和你城主大人坐在车里都得距离远远地,生怕惹你生气。现在,我这应该也算翻身做主人了吧,还能把城主大人当靠枕。”脑袋拱拱,她还真把他当靠枕了。 单手搂着她,申屠夷垂眸看着她那地鼠似得模样,薄唇微抿,“累了就睡一觉吧。” “嗯。”路程还很远,这么坐着的确有点累。不过叶鹿觉得怎么也要比骑马强,那颠簸的劲儿,能把屁股颠碎了。 连夜赶路,回程的速度的确很快。最先抵达目的地的还是杨曳,于官道的一个路口分道扬镳,他极其潇洒,其实更像是急不可耐的回去享受。 麦棠依旧还是骑马而行,叶鹿当真很佩服她,看她那么潇洒,她都想去骑马试试了。 骑马与马车同行,麦棠看着趴在窗子那儿瞧着自己的叶鹿,一边道:“想出来试试么?” “有那么一点点想,不过还是不要了,别再因为我耽误行程。”想了想,叶鹿摇头,还是不骑了。 “若真想试试,待回了申屠城我带你转两圈。”麦棠自信满满,以自己现在的马术,带一个人也不成问题。 “好。”点点头,叶鹿觉得试试麦棠的骑马技术也不错。“这杨城主走了是没什么意思,有他在还能调笑他几句。不过,倒是你淡定了很多哦,以前被他的桃花攻击的神思迷乱,现在居然全无反应。”赞赏起麦棠来,进步超级大。 “因为听你的话,我每次看见了他都在默念金刚经。”麦棠这也是侧面印证,杨曳的桃花还是很管用的。 “真是作孽,这厮桃花太旺盛了。也多亏城主大人是个真正的男人,否则说不定也被勾走了。”说着,她扭头看一眼申屠夷,明显逗弄。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什么都没说,但显然让她慎言,少胡说八道。 “杨城主大概也很好奇,为何我俩都对他没有任何的反应。”想想也是有意思,几乎所有雌性见了他都难以把持,这出现不同的,他大概很好奇。 “哼,肯定会暗自琢磨就对了。”不过,能做桃花精也是不错,走到哪里都能享受众星拱月。 而很显然她这个体质就享受不到了,不被人追着抢命就不错了。 “下次就告诉他,每次见了他我都在念经。”麦棠笑,估计他会连连感叹,然后又得意自己魅力无边。 “他会更得意。”叶鹿一语中的,杨曳定然会得意。 听着她们俩说杨曳的坏话,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不知在背地里,自己是如何被讨论的。 不过凭借叶鹿那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申屠夷估计她也不会少说坏话。 麦棠打马向前,叶鹿看着她的背影,缓缓眯起眼睛。 片刻后,她转过身来看向申屠夷,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怎么了?”她这个表情,就是有事。 “我无法给麦棠摸骨你知道吧,但是,我今天忽然发觉,麦棠的身上有着一股浓浓的贵气。以前我真的没发现,可是现在很明显。”以前她是真的没看出来,而且麦棠是孤儿,什么生辰八字都不知道,也根本没法给她推。倒是她骨架长得好,这点叶洵也说过。 但骨架长得好不能代表什么,所以,不能作为推命的依据。 “是么?”申屠夷看不出来。 “很奇妙,大概真的是我以前眼力不够,认不出真龙真凤?”叶鹿觉得这个很有可能,大概是她的问题。 麦棠的出身是个秘密,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只是当年被叶洵捡了回去,连名字都是叶洵取的。 “所以,你现在要比之前更厉害了?”申屠夷心下几分微妙,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或许吧。”叶鹿眨了眨眼睛,可能她真的又升了一个段位。 “不过,有些事情毕竟是天机,能不说还是不说的好。”申屠夷虽然不了解,但是她本就总是受他煞气所影响,还是不要再有其他麻烦的好。 “嗯。”点点头,叶鹿倒是觉得申屠夷说得对,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看向自己的手,握紧又松开,自己手心的纹路似乎浅淡了不少。那些细纹,好像消失了大半儿,所以她的手看起来细白平滑的就好像磨了皮似得。 不禁想起叶洵的手,因为他眼盲,所以手上有不少成块的茧子。但除却那些茧子,好似也没有什么细纹。看来,她真的朝着那个方向靠拢了。 083、另一个九命人 终于回了申屠城,如今再回来,叶鹿的确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尽管每次想起来心头还是会有些恐慌之感,但的确已经过去了。 天晴日朗,麦棠带着叶鹿前往城主府的马场。 城主府中养的马都在这里,而且是距离申屠夷居所最远的地方。 马儿排排站,各个毛发油亮,打了蜡一样。还有几匹鬃毛别致,十分潇洒帅气。 前方的跑马场也很大,骑着马在这场地里溜几圈完全可以。 “这种马是辽城特有的,辽城地处高地,所以马的品种都特别好。”高头大马,长得煞是威武,那鬃毛更是顺滑飘逸,这就是马中帅哥。 叶鹿点点头,“怪不得长得和其他马不一样。”血统不一样。 “这马很贵的,有时候有钱也未必买得到,因为培育出来一匹很不容易。”麦棠看起来很懂这其中门道。 “怎么不容易?”繁殖呗,那不是多得多。 “这马血统很纯正,怎么个纯正法呢,就是近亲繁殖。这匹马的父母呢,也许是兄妹,也许是父女,也许是母子。”麦棠讲解,只有这样才能培育出纯种马来。 “原来如此,有的时候近亲繁殖也不是没好处的,只不过几率要小一些,出问题的几率更大。但若不出问题,那么这马就绝对是马中极品了。”这和人好像也差不多,记得以前看过一本书,讲的是地球另一面的古老皇族,为了确保皇室血脉的纯粹,便是近亲结婚,从不与外人婚盟。 “这匹马大有来头,据说是北方关外的外族人进贡的。好像当年申屠四城遇到了灾荒,税也缴不上,然后皇上便把这匹马送给了申屠城主。”麦棠自是不信这种说法,大概还有别的猫腻。 叶鹿也撇嘴,她才不信税缴不上来呢。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这匹马,这是朱大少爷送给申屠城主的。这匹马性子温和,特别适合初初学会骑马的人。”一匹枣红马,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嗯,颜色不错。而且,这草料肯定吃的特别好,毛发顺滑油亮亮。”叶鹿点头,看这马儿的骨架也是性子柔顺那一挂的,很不错。 “走,带你溜一圈。”麦棠兴致颇高昂。 “好。”叶鹿点头,她倒是真想试试麦棠的马术。 将那匹枣红马牵出来,麦棠先上马,看她姿态帅气,叶鹿不禁赞叹。 将手递给叶鹿,待她抓住,便一个用力将她拽了上来。 叶鹿坐在麦棠身后,抱住她的腰,一边忍不住唏嘘,“你现在力气好大,功夫真不是白练的。” “你又不是没看到我吃了多少饭。”麦棠不甚在意,力气大是好事儿。 “关键是你吃的饭都变成肌肉了,太厉害了。”说着,叶鹿忍不住的摸麦棠的腹部,她肚子上的肉都变硬了,不似以前那般柔软。 “坐稳了。”话落,麦棠轻夹马腹,马儿随即跑了出去。 围着跑马场疾奔,马儿似乎也很开心,撒欢似得跑,速度很快。 麦棠马术的确不错,叶鹿坐在她身后,除却屁股有些颠之外,没任何的不适。更不用说怕被甩下去了,很稳当。 跑了几圈,马儿才缓缓停下来,它似乎也很尽兴。 “姐,你这马术当真了得呀。那天姬先生骑马带着我,这一路我紧张的不得了,感觉随时都会从马上掉下来。”看来,骑马也是要有天分的。 “姬先生最厉害的是头脑,不是骑马。”麦棠笑,说起这个来她倒是羡慕姬先生有那样的头脑呢。 “那倒是,姬先生是脑力工作者。”叶鹿也承认。 俩人从马上下来,枣红马甩着尾巴被小厮牵走,俩人缓缓离开跑马场。 返回小楼,还没等走进去,就有黑甲兵走了过来。 一看,麦棠便知怎么回事儿,“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得去练剑。” “你真想做大侠呀,不能急于求成,慢慢来。”麦棠现在很拼,一刻都不闲着。 “嗯。”扬了扬下颌,麦棠便回了小楼。 这边,黑甲兵才开口,“姑娘,城主叫您过去。” “好。”转身朝着申屠夷的居所走去,此时艳阳高照,整个城主府都金光闪闪的,耀眼的很。 走进大厅,叶鹿转到旁边的书房看了一眼,申屠夷不在这儿。 随即,她便往楼上走,踩踏着台阶,她双手负后,步伐轻松。 回来了几日,她身体那沉重的迹象也消失了,现在一身轻,好得不得了。 二楼,是申屠夷的卧室,超级大。 窗子开着,正好能够看到不远处她和麦棠居住的小楼。那小楼后面栽种的凤尾竹长得很好,绿绿的,煞是惹人喜欢。 而且,那也是整个城主府唯一的绿色,现今都成了稀奇景观。任何路过那里的人都得瞧上一眼,毕竟城主府一直都没有绿色植物。 而窗边的横榻上,申屠夷坐在那里,正在煮茶。 跳着走过来,叶鹿旋身坐在桌子对面,眉眼弯弯的看着申屠夷认真的样子,“城主大人想请我喝茶?”、 “说的好像你懂茶一样。”申屠夷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不懂就不能喝了?但凡是城主大人煮的茶,我只要说好喝,好喝,好喝,就行了。”对付申屠夷很简单的,奉承就行了,他爱听的很。 “一会儿我便掺些毒药,让你变成哑巴。”她什么本性申屠夷清楚的很,即便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她嘴上也能说出一朵花来。 “别说毒药了,你往里掺大粪我也喝。”继续巴结,顺便表决心。 “闭嘴。”被她恶心到了。 乐不可支,叶鹿抬起自己的腿,“看,我的马靴漂亮吧。刚刚和麦棠去骑马了,城主大人的府里好马不少,随便牵一匹出去就能卖很多钱,不止能换来一座大房子,吃穿都不愁了。”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全家上下所有东西都值钱。 “我的马,没人敢买。”申屠夷抬眼看着她,让她少打主意。 “为什么?”她还不信了,申屠四城卖不了,去别的城总行。 “我的东西,即便扔了他人也不许捡。”很简单,就是这个道理,并且不容置疑。 故意唏嘘的很大声,叶鹿笑眯眯的看着他,“这种话从城主大人的嘴里说出来相当有气势,我喜欢。要是由我来说的话,是不是就成小丑了。” “嗯。”十分坦诚,证明叶鹿没有那个气势。 “你就不能说些和谐的话?我虽然没什么气势,但是也能把有气势的人忽悠到没气势。”气势有什么了不起。 “喝。”将煮好的茶倒出来,申屠夷放到她面前,让她闭嘴。 拿过来,叶鹿闻了闻,随后抿一口,“好喝,真好喝。” 她这夸赞实在假,一看就不是真心的。 申屠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已经习惯她这般口不对心了。 放下茶杯,申屠夷看向她,半晌后淡淡道:“关于六十几年前另外一个九命人,现在已经有了眉目。” 闻言,叶鹿立即睁大了眼睛,“真的?是谁?现在还活着么?还是死的很惨?” “别急,只是刚刚有眉目而已。姬先生亲自去调查此事,相信很快就会有新消息送回来。”申屠夷微微蹙眉,看她这般激动,显然也是极其在意。在意这九命人是否得了善终,还是早早的便死了。 失了笑意,叶鹿微微垂眸,“忽然发现有一个同类真不容易,要是这人还活着,那就更好了。” 申屠夷不语,活着的可能性不大。 “那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到底是只有女人,还是男女都可能有。 “据初步的调查,应该是个男人。”申屠夷也不知九命人到底是什么规律。 “原来是个男人。”叶鹿想想,即便那个人活着,现在也应该有七十多岁将近八十了。 “城主大人,谢谢你。”叶鹿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去调查那个九命人。当时她也只是随意的说一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出些眉目了。 “有些事情你自己也弄不明白,自然得研究清楚才行。”况且,她被抢走了两条命,谁也不知道会怎样。 “说的是啊,我现在都研究不明白自己了。”本来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可是现在她反倒成了一道谜题,连自己都解不开。 看着她,申屠夷没有再说什么,势必要解开九命人这道难题。而且,还要知道如何才能保住她剩余的几条命,不能再发生之前的事了。 若真的全部都丢了,或许,真如她所说,她就当即没命了。 姬先生的调查速度还是比较快的,一个多月之后,他便传来了更确切的消息,说已找到那九命人所在的地方了。 叶鹿当即兴奋无比,莫不是自己真的能与那位九命人坐而论道一番? 不过,申屠夷随即便打消了她的兴奋,那个九命人已经死了。 “死了?”看来,九命人长寿这个说法是不正确的,或者说,他并不是善终。 “即便死了,也可以继续调查。他因何而死,生前都经历过什么,或许还可以找到他的家人。”申屠夷很镇静,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没抱着那九命人会活着的希望,否则赢颜也不会找到叶鹿的头上。 缓缓点头,“你说得对,知道他生前都经历过什么,也许就能窥得一些端倪,也能让我避免走错路。” “待姬先生传来更确切的消息,咱们便过去瞧上一瞧。”看着她,申屠夷一字一句道。 抬起眼睛,叶鹿微微噘嘴,“听你的,一说他已经死了,我这心里很难平静。”什么九命人长寿,都是假的。更况且,她已经没了四条命了,说不定也会早死。 死不可怕,等死才吓人。 走过来,申屠夷在她身边坐下,缓缓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别怕。” 扭身抱住他的腰,叶鹿整张脸都埋在他怀中,“倒不是怕,只是心里不舒服。” “嗯,我知道。”微微低头,申屠夷在她的发顶亲了亲;即便他的语气没什么温度,可是听起来依旧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 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叶鹿忽然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龙昭被皇帝老子彻底软禁了,他的爪牙也都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可是,我今早怎么看见薛风了?”薛风,那时和她一起被关在城主府的牢房里,之后就不知怎样了。他是想出去的,回家探望自己的母亲,不知申屠夷有没有成全他。 “薛风就是那个遗漏的,而且最近龙昭联系了他。”申屠夷神色淡然,似乎觉得此事没什么了不起。 “所以,他现在是你的走狗喽?这个人吧,还是值得用一用的。而且,我今儿瞧见他面有悲戚,是不是他母亲出什么事儿了?”这人很孝顺,大概除了他母亲之外,也没什么事儿能让他悲伤了。 垂眸看着叶鹿,申屠夷缓缓扬眉,“你觉得他值得我信任?” “嗯,你若不信,那就给个机会试探一下喽?”叶鹿弯起眉眼,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摸骨,改成相面了?”申屠夷恍似调侃一般。 “本来就不分家嘛,其实都差不多,只不过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但是其他领域又都有涉猎。尤其这么多年我遇到那么多同行,总是能学来一两招。”叶鹿觉得大同小异,唯独不同的就是道行的高深了。 “信你一回。”申屠夷很显然是给她个面子,若是别人在他面前说这句话,他一时定然不会接受。 “得城主大人信任,是我的荣幸。”嘴上说着荣幸,手上却没闲着的捏他腰间的肉,不过他硬邦邦的,根本捏不起来。 她这般调戏,申屠夷自是有感觉,看了她将近一分钟,她还不打算停。申屠夷索性开始还手,一把将她两只手擒住,随后将她按在软榻上,剩余一只手抓住她的腰侧,搔痒。 叶鹿立即喊叫出声,期间夹杂着不可遏制的笑声,穿透整个小楼。 整个人扭成一团,不过自己的双手还在他手中,叶鹿根本躲不开。 尖叫着大笑,最终不得不开始求饶。 求饶声顺着窗子传到外面,致使附近的人都听得到。 在不远处小楼后面给凤尾竹浇水的麦棠连连摇头,这般下去,整个城主府的人都得知道叶鹿有多能闹。 若是将来真的和申屠夷成婚,作为当家主母,她这么不威严,谁也压制不住。 看来,她真应当给她上一课。 给叶鹿上课,麦棠自是能寻得到机会。 山茶树苗,这品种十分耐活,而且到时还能开花。 叶鹿打算把这些山茶种在申屠夷的院子里,她倒是要看看,申屠夷的煞气能不能敌得过她。 种在自己小楼后面的凤尾竹活的特别好,一点儿也没有被申屠夷影响到。所以,现在她把再栽种的植物挪移的距离申屠夷更近,也顺便看看自己能否影响这些植物,让它们生长旺盛。 若是可以的话,那么在这整个城主府里栽种植物就都没有问题了,保证都能存活。 院子两侧的大理石地砖被挖开了几块,黑甲兵又动作迅速的翻了土,叶鹿和麦棠便开始栽种。 山茶耐活,而且不用栽种在特别显眼的地方,墙根底下就行。 叶鹿拿着铲子挖坑,麦棠将山茶树苗放在她挖好的坑里,然后埋上土。 看了一眼都撤离到院子外的黑甲兵,麦棠忽然小声道:“小鹿,你觉得城主府的黑甲兵可怕你?” “怕我?怕我干什么?”挖着土,叶鹿不解,干嘛要怕她,她又不是罗刹。 “咱们见过这么多当家主母之类的,你觉得她们行事作风如何?”他们俩别的见得不多,但人绝对见得多,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见过。 麦棠这当家主母四个字冒出来,叶鹿似乎明白了什么。 弯起眼睛看着她,叶鹿轻笑,“我的姐姐,你不会开始教我做当家主母呢吧!你真是太逗了,我和申屠夷还没到那一步呢,你这就开始着急当家主母的威严了。”笑不可抑,麦棠这担心实在有趣。 “你整天笑嘻嘻的,而且和申屠城主不是笑闹便是打情骂俏,实在有损威严。不管怎么说,他是城主,咱们无权无势,按理来说这也是高攀了。咱们问心无愧,但不代表别人不会乱想。”麦棠就怕到时叶鹿会撑不住。 “我和申屠夷是感情,不是高攀低就。他是身份特别,可是这世上也只有我一个叶鹿啊,我也是独一无二的。再说,我们还没到谈婚论嫁那一步呢,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姐,以后别说这些了,负能量爆棚,我听了影响心情。”叶鹿摇头,她不喜欢琢磨这些东西。 先不说她自己如何想,申屠夷便总是忧心他天煞孤星的身份,他们俩已经很累了。 不过,也幸亏她是九命人,这若是个普通人,想必早就因某种意外而挂了。 看着她,最后麦棠将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将那些山茶都栽种上了,又分别浇了些水,尽管不知它们能否成活,但被栽种在这院子里,看起来就多了很多生机。 叶鹿是满意的,而且也希望它们能争气,充分借用她身上的旺盛生机,各个成活。 不过几天的时间,栽种在申屠夷院子里的山茶的确都活了,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夜之后枝叶枯黄,死的彻底,救都不用救了。 叶鹿相当有成就感,这就说明自己的九命体质还是相当强烈的,连申屠夷眼皮底下的植物都成活了,那么在整个府邸开始栽种也就不成问题了。 那些金灿灿的花草树木也该退休了,并且,叶鹿真的垂涎已久。若是能分她一两棵金树,她兴许就发了。 伴随着这好景象又传来了好消息,姬先生找到了那位九命人生前居住的地方了,并且还找到了他的坟墓。 一听这个,叶鹿便立即坐不住了,他有坟墓,那么想必有家人。若是能拜访一下他的家人,说不准儿就能知道他生前的一些事。 看着院子里那些生机勃勃的山茶,申屠夷缓缓转头看向叶鹿,她几分兴奋,又几分紧张,充分说明当下她心里头很是矛盾。 又想知道那个九命人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又担心他不得善终,自己也会走上那条路。 “空想也是浪费时间,若是真的很想知道,咱们便亲自走一趟。”也免得一直等待姬先生的消息,等的她焦急。 看向申屠夷,叶鹿咬唇,随后道:“我现在离开这儿安全么?”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形势,是否还有人找她。 “有我在。”简单三个字,申屠夷语气笃定。 看着他,叶鹿不由得弯起红唇,“我信你。”只要不离开他,什么危险都不怕。 说出发便出发,在叶鹿看来,其实不止自己很急,申屠夷也很急。 他这种急,倒是让她心情很好,说明自己的命对他还是挺重要的。 麦棠跟随,她对于另外一个九命人,也相当好奇。并且,这事关叶鹿,定然要跟着。 整队,一百多人,便装出发。 那位九命人现在长眠的地方位于齐国西部枝城的一个山村,而他生前就居住在这村子里。 枝城距离申屠城距离很远,便是赶路,也需要五六天的时间。 这一路上,并没有焦急于赶路,走走停停,用了八天才进入枝城的地界。 枝城盛产小麦,是齐国重要的小麦产地,并且麦田极为广,是枝城人口所占之地的七八倍。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所以有很多的山村,就在远山与麦田之中,走着走着就会看见一个村落,少则几十户人家,多则上百户。 而那位九命人生前便居住在深山之中,小村子背靠着山,前面则是数不胜数的麦田,这里恍若世外田园。 084、神秘的许老头 山村平静,这是第一次有这么多的人出现在这里,一些村民出来瞧热闹,还有一些孩子追着队伍奔跑,嘻嘻哈哈的。 如此景象倒是怡然,如此平静,不必担心随时会有灾祸,实在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进入秋季,小麦将要成熟,麦田一望无际,煞是漂亮。 坐在马车里,叶鹿瞧着窗外的麦田,倒是有些好奇。那位九命人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应该极其无忧虑,可是最后是怎样去世的呢? 九命长寿应该不是瞎说,但就如同她似得,这命总是会丢,也不知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马车缓缓停下,叶鹿回神儿,那边申屠夷正在看着她。 弯起眉眼,叶鹿耸耸肩,“到了,走吧。” 没说什么,申屠夷起身走出马车,煞气满盈,让队尾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不禁开始避让。单单是用眼睛看,也知道他定然不是普通人。 姬先生站在马车旁,见着了申屠夷,他微微拱手,“主子。” 走下来,申屠夷看向姬先生身后那破落的院子和房子,房子塌了一半儿了,可见这里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随后,叶鹿从马车里钻出来,踩着马凳下来,也看向那房子。 “主子,叶姑娘,这就是那位九命人生前居住过的房子。”虽然已经塌了,并且满院子的蒿草,但仍可窥见其以前的清幽安宁。 向前一步,叶鹿看着那院子,不禁皱起眉头,“他去世多少年了?”看眼前这房子,估摸着最多有十年没人居住,时间不能再长了。 “据连日来打听的年份来算,他起码去世有五十年以上。”姬先生看了一眼申屠夷,然后将这消息告诉了叶鹿。 “五十多年?”扭头看过来,叶鹿难以置信,这么说那个九命人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 姬先生点点头,“找到了他的坟墓,无从得知坟墓中的人去世多少年了,但是根据这村子里最年长的人说,最起码五十年前他就见过那座坟墓。”由此可见,五十年还只是最初步的推测,或许时间更长。 深吸口气,叶鹿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就算这九命人死于五十年前,那么也就是说他才活了二十多年,然后就死了。 “可是他若是死了五十多年了,那这房子为何是这个模样?若真有五十年,这里早就夷为平地了。”叶鹿扭头看向那房子,这点就说不通。 “所以在下有问过村民,年轻人是不知道,年岁大的曾说有人住在这里。但住在这里的是何人,他们并没有见过。”不管是那个九命人,还是曾住在这里的人,都很神秘。 “也就是说,曾住在这里的人是他的家人?”有这个可能。 “有这个可能。”姬先生点点头,若是能找到的话那就更好了。 叶鹿仰脸儿看向申屠夷,她现在受到了冲击。 申屠夷面无表情,看着叶鹿,一边道:“确定没有查错方向?坟墓里的真是那个九命人?”这话是对姬先生说的。 姬先生点点头,“拜托了很多朋友,最后才查到这里,错的可能性很小。” 他如此说,申屠夷便也不再怀疑了。姬先生交友广泛,找人这种事情,的确没有出错过。 由此,可以断定,那坟墓里的应当就是那个九命人。 叶鹿眉头紧蹙,随后道:“坟墓在哪里?”若真的死了五十多年了,那么想必连白骨都没有了。不过,若是地理位置较好的话,也或许尸骨会得到较好的保存,她若开棺,就能确切的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了。 “就在这山中。”姬先生一指南面的山,树木茂盛,迎着阳光还有几分神秘。 “去看看?”扭头看向申屠夷,叶鹿很想去瞧瞧。 “嗯。”几不可微的点头,申屠夷同意。 一部分人马跟随着前往山中,另一部分人留下,开始整理住处。 这山中路并不好走,因为村民平时也不会跑到山上来,即便是取柴火,也是去北山上砍那里的树,那里的树要更容易整理。 往山上中,叶鹿被麦棠扯着,她现在力气极大,扯着她在这里走完全不成问题。 申屠夷则走在后,不时的看叶鹿一眼,然后听着姬先生在耳边的报备。 “慢点儿。”拽着叶鹿,麦棠行走自如,而且还能将横生的枝节都打开。 “我没事儿,又不着急,慢点儿走。”山体有些坡度,叶鹿一步一步往上走有些费劲。 她身体的确很好,只不过,现在她发觉,力气不够用。也可以说,用了一会儿力气,然后她的体力就开始严重下降。 麦棠似乎也有所发觉,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用力的拽着她,让她能轻松点儿。 用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登上山顶,叶鹿气喘吁吁,额头都是汗。 “看来我真得锻炼锻炼身体了,现在实在太差劲了。”摸着自己脑门儿上的汗,叶鹿一边长叹,叹自己这糟糕的体力。 麦棠看着她,肚子里的话没有说出口,以前叶鹿体力是很好的。现在这样,和被夺走两条命分不开关系。 “下山,便能看到那坟墓了。”姬先生指了指山下,那坟墓就在这山下。 “等会儿啊,我歇一歇。”靠着树干,叶鹿连连深呼吸。 众人停下来等待,待叶鹿喘匀了,这才开始向山下移动。 下山自是容易,叶鹿也不再步履维艰,拉着麦棠的手,俩人一直冲在前面。 过了半山,树丛依稀间,一座坟墓进入了视线当中。 叶鹿当即加快脚步,和麦棠几乎是小跑着,奔了过去。 那坟墓看起来的确有些年头了,因为没有人来培土,所以看起来矮趴趴的。 而且,没有墓碑,无法得知这坟墓里的是谁,姓甚名谁。 “若是将这坟墓挖开,不知里面的尸骨已成什么模样了。”麦棠认为叶鹿识骨,若是能看一下的话,说不定会看出些门道来。 叶鹿看着坟墓,随后转眼看向四周,观察四周环境。 看了一大圈,她缓缓摇头,“这里面的尸骨怕是已经腐烂成土了,这个地方存不住尸骨。” “是么?”麦棠也四下打量一番,这里风水有讲究。 “我认为,埋葬他的人是故意选了这个地方。埋在这里用不过五年,一切就都变成泥土了。即便有人打开坟墓,也什么都发现不了。”叶鹿咬唇,埋葬他的人,是个中高手。 “就是不知,埋葬他的人是否还活着。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埋葬他的人定然也已垂垂老矣,兴许也早就入土了。”麦棠轻叹道。 “也未必,看这四周的树,大概两三年前,有人特意来这里修剪过。”申屠夷淡淡开口,一语中的。 众人将视线放在四周的树上,很显然朝着坟墓生长的树枝都有被剪过的痕迹,否则枝叶横生,早就将这坟墓遮住了。 “有可能是埋葬他的人,也有可能是他的家人,总是有迹可循的。”叶鹿轻叹,此时此刻,倒是找到了那么点儿希望。 “所以,也并不是全无收获。”麦棠安抚,这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 “不过,他到底是英年早逝,长寿之说实在扯淡。”叶鹿微微摇头,轻叹。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皱眉,随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见此,姬先生与麦棠同其他便衣黑甲兵各自走开到一边,恍似在查找着什么。 “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一会儿再去村子里打探打探,进枝城查找一下当地户籍,总是会查出来的。”申屠夷自是有办法继续查,枝城城主他也认识,想要查这村子里的一个人,即便不知平生,但查出姓甚名谁还是没问题的。 “兴许,那时就有变态,夺走了他的性命也说不定。”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诸如赢颜那般有钱有势又短命的人,这世上大概还有很多。 “或许。”申屠夷微微颌首,很有可能。 “唉,看来我们九命人还是个濒危物种,伴随着的永远都是危险。”叶鹿噘嘴,一边转身面向申屠夷。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有我。” 弯起眉眼,叶鹿微微歪头看着他,“城主大人一说这样的话,我就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薄唇微抿,她的奉承,申屠夷很爱听。 太阳偏西,众人也开始返回。刚刚下山,这会儿就得上山。 叶鹿不爱攀爬,但又不得不走,走了几十步,每一步都在唉声叹气。 终于,申屠夷听不下去了,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便轻易的将她拽到了自己眼前。 随后弯身,便将她挂在了肩头上。 “啊,申屠夷。”大叫了一声,随后叶鹿就没音儿了,因为这样很省力气,尽管自己大头朝下,但也要比自己走路强。 扛着她,申屠夷面无表情的朝着山上走,叶鹿这点重量似乎对他没造成任何的影响。 众人在后,此情此景,皆无言。麦棠更是连连摇头,说好的威严呢?这俩人似乎都忘了。 回到村子里,住处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先前姬先生等人租住了一个农院,如今又来了这么多人,这一个农院自然是住不下。 所以,又租住了旁边的两个院子,并且还在院子里搭建了两个临时的住所。尽管时间仓促,但是搭建的还不错,没窗有门,并且保证不会漏雨漏风。 麦棠跟随着姬先生前往各个村民家打探消息,她相信必定能打听出来一些东西来。 太阳落了西山,叶鹿与申屠夷走至那破败的房子前,停留片刻,便直接走进了满是蒿草的院子。 蒿草齐腰深,再加上叶鹿个子矮,这些蒿草几乎要将她淹没了。 不过,走进这院子里,她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让她不由得挑高了眉毛。 “房子这个东西,不论修建的多好,只要没有人住,它就会很快的倒塌。但不管有多破,只要有人,它就能支撑很久。”所以,叶鹿断言曾有人在这儿住了很久。 “没错。”所以说,有些东西是很玄妙的,和人气有关。 “而且,我有发现。”仰头看向申屠夷,她笑的眉眼弯弯。 “什么发现?”申屠夷扫了一眼那破败的房子,看不出会有什么发现。 “这房子里曾有一个我熟悉的人来过,这种气息,只有他身上有。”闭上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十分笃定。 “谁?”莫不是赢颜曾经找到过这里? “许老头。”叶鹿睁开眼睛,笑眯眯道。 “许先生?”这个人,在申屠夷看来是较有道行的。 “他有一只腿有问题,常年贴着膏药,那种味道挥之不去。现在我还能闻到,我估计,他前段时间肯定来过。”那种膏药,不止是药味儿,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一种感觉,只有内行人才会感觉的到。 若是有其他她曾见过的同行出现过,她也会感觉到,这是以前她做不到的。 而且,有了感觉,她便很笃定自己的感觉定然没错。 “许先生来过这里?因何?”莫不是,他与那坟墓里的人有关系? “在长夜山庄的时候,我想逃跑,就是遇见了他。他告诉我,我若躲在天煞孤星的身边,便能躲过。而事实也印证,他说的很对,我一时之间很安全。清机是他的徒弟,我这背后的纹刺正是依他所言,清机才会帮我刺上。我被赢颜抓走,又是他忽然出现,帮忙掐算了日子,成功的把我救了出来。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我和他泛泛之交。而现在,我想,和我九命人的身份分不开关系。因为我是九命人,他才帮我的。”叶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那么,他与埋在陵墓里的那个人,有关系。”虽不知道具体什么关系。 “嗯。那个墓地选的位置很特别,一般的风水先生不会挑选那种地方。把他埋在那儿,就是为了让他尽快腐烂,连白骨都不剩。所以,我认为那个坟地,也是许老头挑选的,他是故意的。”叶鹿十分确信,更甚者,她认为那坟墓里的可能是许老头的亲人。 “可是,许先生行踪成谜,现在根本不知他在什么地方。”对于申屠夷来说,许老头是个神秘的人。 “我都找到这儿来了,估摸着他差不多也知道了。他若真想出现,这两三天就会忽然冒出来。若是不想,那么我在这儿等几年他都不会来。不过,现在关于九命人的秘密,也只有他知道了。”不过叶鹿认为,那衣筑看样子也是知道的。瞧他看自己的眼神儿,一点也不稀奇,和那假衣筑完全不一样。甚至,那假衣筑还曾去偷窥过她,很显然她这个九命人是很稀奇的。 “看来,眼下也无需去调查了,等着他出现就行了。”申屠夷了然,不过却更神奇于叶鹿此时的状态,她和以前不太一样。 “嗯。”点点头,叶鹿觉得也无需再费劲了,她现在确信无疑,就是许老头。 “你现在认为自己和以前有何区别?”垂眸看着她,申屠夷淡淡道。 “嗯?区别?没什么区别呀!”看了看自己,叶鹿觉得自己还是那样。 “不,有区别,你不再说假话了。”这假话,指的是她那神乎其技的忽悠功夫,一切说的头头是道,估计真有道行的人都会被她忽悠住。 闻言,叶鹿笑出声,“你这是骂人的吧,我那时灵窍未开,只懂得书面皮毛,不说假话我还能说什么?其实呢,你说的是对的,我现在感觉非常。是比以前要好很多,尽管我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张开自己的手给他看,她手上的纹路越来越浅了。 看着她的手,申屠夷缓缓皱眉,“怎么会这样?” “我爷爷就是这样的,他看不见,一切靠的都是手和感觉。而我眼睛能用,所以,现在大部分靠的都是眼睛和感觉,这手用不上。不过,它还是变成了这样,很神奇。这也足以证明,我身上流的是叶家的血脉。”握紧手又松开,她每每这样做的时候,手心便会有些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抓住她的手,申屠夷看着,眸色深沉。 “没事的,大概叶家人都这样。”叶鹿安慰,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她到底还算是初入茅庐,道行上的去,可是经验却不足。对他人或许可以评头论足,但是对自己,却丝毫不了解。 返回租住的农院,申屠夷下令撤回所有调查的人,不必再继续调查了。 叶鹿的话,他还是相信的。 不过,其他人都撤回来了,姬先生和麦棠却没有回来,一询问,原是这二人焦急,直接去了枝城。 姬先生随身携带有申屠夷的令牌,他若是去枝城府衙调查,必会给他行方便。 “去便去吧。”申屠夷没有再说什么,而且姬先生做事牢靠,他很信任。 叶鹿坐在桌边,单手捧着脸,一边笑眯眯道:“麦棠很是佩服姬先生,十分推崇他的头脑。她这回跟着,大概也是想学习学习。”麦棠所推崇的人,倒都是有些本领的。诸如许老头,还有姬先生。 “姬先生原是江湖人,各个城府都有他的朋友,可谓五湖四海皆友朋。”说起姬先生,申屠夷也是认可的。并且,他言语之间倒是几分羡慕,羡慕他能广结朋友。 “但如今姬先生能为城主大人你效力,这也证明城主大人能力非凡,否则怎么能留得住他?”叶鹿自是听得出来,一番话说的极其漂亮。 看向她,申屠夷薄唇微抿,显然因为她的话心情变好了。 “嗯,这味道好香啊,我饿了。”饭菜的味道从外面飘进来,叶鹿立即吸鼻子,这些黑甲兵中有厨艺高超的人,做饭特别香。 “吃饭吧。”看她那馋涎欲滴的样子,申屠夷薄唇微弯,柔化了他整张脸。 走出房间,天色已彻底黑暗了下来,院子里几个火把插在篱笆上,照亮了整个院子。 临时做好的桌子摆放在院子中,饭菜已经摆上了,虽说是在外一切不方便,可是这些菜做的也是相当好,并且装菜的盘子各个精致。 走过来,叶鹿无意间抬头看向夜空,随后她便停下了脚步。 “红云绕星,这是帝王星啊!莫不是,皇帝老子来枝城了?”看着北方天空,叶鹿睁大眼睛道。 “你在说什么?”一听皇帝两个字,申屠夷的眉峰便皱了起来。 “帝王星,你看,红云环绕,这就是代表帝王。而且,距离这儿这么近,显然就是枝城啊。真龙天子,现在在枝城呢。”叶鹿一指,要申屠夷看。 然而,申屠夷看到的除了夜空便是繁复的星辰,什么红云,没看到。 “你看不到?那我这眼睛还真是好用。兴许,真的是皇帝老子在枝城呢。你,要不要去看看?”看向申屠夷,叶鹿小声道。他不喜欢皇帝,皇帝也不喜欢他,而且没准儿因他忽然出现会吓着那老皇帝。 沉思片刻,申屠夷随后命人快速前往枝城打探,而且很显然的他不会去。 “这皇帝老子干嘛要来枝城?这么多年,他离开过帝都么?”显然那帝都那皇宫更舒坦,千里迢迢的往枝城跑,不知为了什么。 “也兴许不是他。”申屠夷面无表情,语气亦是毫无温度。 眨眨眼,叶鹿蓦地笑起来,“若真是这样,那么就代表新一代的真龙天子出现了。而那位老龙,该退休了。”换句话来说,新皇要登基了。 看向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如此,倒是好事。” 笑,叶鹿将筷子递到他手中,“心里可以这么想,但是不能这么说。而且,你就不好奇新龙是谁么?”她可是好奇的紧,而且根据她的感觉,五王的几率很大很大。 “你不知道么?”申屠夷以为她是知道的。 “那时跟你进宫,我感觉还不是很灵敏,有些事情只能看个表象和大概,更深的就看不出来了。”所以,足以证明那时的她看不出真龙真凤。 ------题外话------ 新年抢红包活动,没入群的小伙伴儿们加紧入群哦~除夕夜每个整点半发红包哦 群号:247439531 085、九命人的死因 后半夜,姬先生与麦棠才回来,这村子里格外的安静,他们骑着马经过,那马蹄声格外的明显。 屋子里,叶鹿自是没有睡,正在等着他们。 听见马蹄声,叶鹿随即起身走到门口,院子里,麦棠与姬先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可算回来了,还以为城门关了,你们得明早才能出来呢。”看着麦棠,她骑马来回奔波,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影响。 “枝城亥时才会关城门,若是再晚些,就得等明天了。”所幸他们掐着时间。 进屋,姬先生也随着走了进来,并且直奔申屠夷。 叶鹿看了一眼姬先生,随后小声道:“你们在枝城有没有瞧见什么特别的人?” “你还真说对了,的确碰到了。”麦棠颌首,碰到了。 “谁?”到底是那皇帝老子还是别人? “五王。”麦棠以前没见过五王,也是从姬先生那儿才得知,那个人是五王。 “果然是他。”叶鹿笑,这五王现在龙气如此明显,也不知何时能真正坐上那张龙椅。 “嗯,不愧和申屠城主是兄弟,有很多相似之处。”麦棠回想五王的模样,一边认真道。 “你确定他们俩像?”单单样貌就不像。 “你又想说申屠城主长得好是不是?”麦棠就知她想的是什么。 笑,叶鹿摇头,“成成成,我不说了,你审美有缺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抬手作势打她,麦棠不爱听,她审美还是很正常的。 “五王为什么会出现在枝城?枝城是整个齐国小麦最盛产的地方,这粮食产地,很重要。”叶鹿觉得事非寻常。 “权力之争,哪一步都不能小看。”若说没目的只是来溜达的,麦棠才不信。 “说得对。”点头,就是这样。 那边,姬先生正低声的向申屠夷报备着什么。 叶鹿看了一眼,不知申屠夷会怎么办。 这个时候,其实与五王亲近些也没什么,毕竟叶鹿很确定,五王就是真龙。 只不过,他因为自己天煞孤星的身份,和自家人都不亲近。尽管他看起来刀枪不入,可是他自己心里也有顾忌,若是他热情,他人未必热情,说不定还会闪躲。 大概以前他也经历过很多次这种事,最后就变成了这个模样,冷血又无情。 微微垂眸,叶鹿沉思片刻,她现在还是不能多说,毕竟申屠夷的心情是最重要的。 片刻后,姬先生离开了,麦棠也开始打水准备洗漱。 叶鹿慢悠悠的走到申屠夷面前,看他陷入沉思的模样,弯起红唇,“想什么呢?” 回神儿,申屠夷看向她,幽深的眼眸恍若无底深渊。 “在想,我是否应该去见五王一面。”上次联手将太子推倒,五王得到了他提供的信息,并未怀疑他。而且今日叶鹿也说五王是真龙,若日后他坐上了龙椅,自然不能与他产生隔阂。 “那结果如何?”在他面前坐下,叶鹿笑眯眯的看着他,恍若一颗蜜糖。 “暂时不见的好。”结果已经出来了。 “为什么?”不懂,这也是无意间碰上的,见见有何不可? “不想主动。”就是这个理由。 缓缓点头,叶鹿抬手拍拍他硬邦邦的肩膀,“随你喽,你做任何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都有一定的道理。”她支持。 薄唇微抿,申屠夷蓦地伸手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坐在他腿上,叶鹿看了一眼门口,“麦棠马上就进来了,你确定还要继续?” 手顺着她的后腰下滑,一直滑到了她的屁股上,微微用力,叶鹿立即眯起眼睛。 “申屠夷,我可以告你骚扰。”居然摸她屁股。 面无波澜,申屠夷就好像什么都没做,缓缓拿开手,毫无愧色。 翻了翻眼皮,叶鹿站起身,也就在这时,麦棠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了。 “休息吧。”起身,申屠夷离开,光明磊落。 看着他走开,叶鹿连连摇头,和他比流氓,自己还是落在下风。 一夜好眠,伴着外面的虫鸣蛙叫,一切都很平静。 那些危险也远离,就好像从来没有过。 翌日,太阳升起,房间里的人还在沉睡,可院子里的人却倾巢而出,将那忽然出现的人围住了。 并非抱有敌意,只是都很惊讶,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叶鹿被叫醒,迷蒙之间坐起来,整个神思都飘远了。 “小鹿,外面有人来了。”麦棠坐在床上,衣服还没有穿上。 “谁?”整理着头发,叶鹿努力的睁开眼睛。 “许老头。”麦棠的脸上带着惊奇。 “什么?这么快就来了。”这老头,真是神速啊。昨天刚说到他,今儿一大早就来了。 “快,你昨晚说了那么多,看来都是正确的。”下床,麦棠将衣服递给她,一边道。 “真是绝了,这老头神出鬼没的。”快速穿衣,叶鹿也十分心急于此事。 穿好衣服,叶鹿走出房间,果然院子里,一身破衣的许老头正站在那儿。而申屠夷已穿戴整齐,正在与许老头说话。 走过去,叶鹿双眼惊奇,“许老头,你乘坐云彩过来的?”这速度太快了。 看向她,许老头还是那模样,身上散发着一股膏药味儿。 “我就在枝城。”因为近,所以很快就来了。 “怪不得,这山路也很远,你全凭双脚,走了一晚吧?”看他身上还有露水,这一晚他大概都在赶路。 “免得你把坟挖开,我还是快些过来比较好。”许老头脸上的皱纹使得他难做任何表情,可是这话说起来也仍旧嘲讽满满。 “瞧你说的,我明知那坟墓里尸骨都成泥土了,怎么还会把它挖开?”叶鹿无语,她又不是傻。 “倒是忘了你进步了。”许老头看着她,似乎只是这么一看,就知道她现在道行几何。 “你这么一说让我没有丝毫的安全感,城主大人,保护我。”挪到申屠夷身边,叶鹿躲避许老头的视线攻击。 垂眸看向她,申屠夷眉目间的煞气似乎消散了许多。 “许先生连夜赶来,你要抓紧机会才是。”若是再忽然消失不见,也不知何时能找到他。 “看吧,现在连申屠城主都十分推崇你,以后你就别再忽然消失了,想找你都费劲。饿不饿?先吃饭吧。”看着许老头,叶鹿很想给他买身衣服换一换。 “好。”没想到,许老头当即就答应了,叶鹿笑出声,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老头这么有意思。 一块用早饭,叶鹿坐在许老头身边,闻着他身上的膏药味儿,自己的鼻子好像已经被熏得失灵了。 “你身上这狗皮膏药的味儿到哪儿都不散,你前两天是不是来了一次?我一进那院子,就闻到了。”吃着饭,叶鹿一边说道。 “嗯,过来了一趟。”许老头承认,他的确过来了。 “那坟墓里的人,是谁呀?”这一点,叶鹿倒是很好奇。 “我兄长。”如实回答,但越轻描淡写,就越让人觉得不简单。 眨眼,叶鹿缓缓点头,果然是他的亲人。 早饭用毕,许老头便将叶鹿叫了过去,“你与我去山上走一趟。” 看着他,叶鹿缓缓点头,“行,不过,只我一个人么?”看样子,他不打算带着别人。 “嗯。”就是叶鹿一人。 “好。”答应,随后她转身走向申屠夷。 得知,申屠夷并未阻止,看了一眼许老头,他垂眸看着她,低声道:“将所有事情都问清楚了,机会来之不易。” “我知道,他单独叫我一人,大概也是这个意思。”若是能知道所有,叶鹿也便无憾了。 “去吧,我会派人在山上等着你。”尽管有许老头在,但申屠夷还是不放心。 交代完毕,叶鹿随后便与许老头离开了农院,他一只跛脚,走路不是很方便。 叶鹿放慢了脚步,与许老头一步一步的朝着山上走去。 “咱们这一行的人,各个都有些缺陷。比如我爷爷,他天生眼盲。不过,你的腿是天生的么?”配合着许老头的速度,叶鹿一边往山上走,一边说道。 “不是天生的,自打开了灵窍,这条腿便有了毛病。”许老头并未有隐瞒。 “到底什么毛病?是真的治不好,还是你不想治?”若真的能治好,大概他的能耐会有些折损。 “无需治,老天给了你些什么,总是要收回去些什么。”说着,他停下脚步,将那条跛脚的裤管拎了起来。 看过去,叶鹿不禁蹙眉,看到的是一条覆盖了一层灰褐色恍若鳞片一般的小腿。 那上面的确贴着膏药,不过很显然并不管用。 “疼么?”看着,叶鹿也不禁几分不忍,单不说外表吓人,想必也很难受。 “初一十五就会疼。”许老头放下裤管,语气轻松。 “原来你初一十五也会难受不适。”看来,有这功能的只有衣筑了。 许老头没有接话,可是他的神色却无端的暗淡了几分。 继续往山上走,许老头就是那条腿不太舒服,倒是没看他气喘或是脱力。 他身体很好,只是那条腿有问题。 “你的兄长,他去世的时候多大年纪?”即将走上山顶,叶鹿忽然问道。 “十九岁。”许老头回答,语气几分沉重。 叶鹿一诧,没想到他兄长才活了十九岁。 这就是九命人?居然在最好的年华里就去世了,所说的九命到底算什么? “才十九岁。”太讽刺了。 “他若无意外,兴许现在还会活着。”慢慢的走,许老头默默道。 “什么意外?”不知,他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有个人,用他的九条命换来了子子孙孙的安然康泰。”一句话,许老头隐隐的诸多恨意。 停下脚步,叶鹿握紧了手,“九条命,都被抢走了。”太狠毒了。 看向她,许老头那苍老的脸庞看起来无限悲戚,“这个人,就是衣蒙。” “神杵衣蒙!”原来是他。 转身继续朝着山上走,许老头那略佝偻的背看起来却很坚挺。 “想必你已经见了衣筑,每逢初一十五,他与正常人无异,这就是用我兄长的九条命换来的。不过,衣蒙的做法又何不是阴损至极,所以,他的子孙天生残疾。比如衣筑,生下来便缺少一只手臂。当时在长夜山庄,那个人假冒衣筑,他报上了名字,我便知道他是假的。”许老头语气极冷,听得叶鹿也颇为胆颤。 九命人,不止能给人续命,还能被这般利用。 不过,衣蒙实在阴损残忍,夺走了九条命,用来福荫自己的子孙。 那衣筑居然还言之凿凿的敢说造化,他们家倒的确是‘造化’不浅,做了损事,代代残疾。 “怪不得衣筑看见了我一点都不稀奇,我这九命人,在他眼里就是个工具罢了。”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何对她不稀奇。 “清机也是糊涂,我叫他为你纹刺定魂符,他不止用错了料,还少刺了一面。”说起清机,许老头满是恨铁不成钢。 “纹错了?”扬高了声音,叶鹿无语至极。 “不过,这或许也是天意。九命人的出现本就是不合理的,又有说九命人生来便是为他人做嫁衣的!但,我不信。”许老头跛着脚,可是字字句句却都是与天斗的意思。 叶鹿看着他,忽然发觉这老头很是顽强。 “我想,我也是借了你兄长的光。”因为他兄长是九命人,又英年早逝,所以他才会帮她。 “一会儿我亲自给你纹刺符文,保你剩余的几条命,任谁也抢不走。”一句话,说的极为铿锵有力,尽管他还是那个语调。 “好。”弯起眉眼,叶鹿不禁想起叶洵来,许老头这个样子倒是和叶洵有些相似。 上了山顶,又开始下山,直奔那坟墓所在之地。 叶鹿不知他要如何给她纹刺,不过,她的确信任他。 终于走至那坟墓前,许老头看了那坟墓一会儿,随后便道:“你,动手挖开。” “挖开?”他连夜赶来不就是担心她会挖坟嘛! “挖。”一个字,就是挖。 “成,从哪儿挖?”点头,挖就挖。 “这儿。”伸手一指,许老头指的是背靠山顶的那一面,而且是坟根儿底部。 转过去,叶鹿折了一根较粗的树枝,便开始动手挖。 许老头站在那儿看着,倒是较为满意叶鹿的执行力。 用那树枝挖出来一个洞,而且那个洞朝下,估摸着已经进入了坟的底部。 继续往外挖土,没想到一会儿之后树枝带出来的土居然是粘腻的,而且是那种纯黑的颜色,就像是黑色的浆糊。 “怎么会这样?”看着树枝顶端的黑泥,叶鹿不解。 “九命人的尸骨就是这样的,即便过去了几百年,还是这样。”腐烂了,也没有化作一捧黄土,反而融合了四周的泥土。 微微皱眉,这是叶鹿没想到的。 “你身上的符文应当用这泥土来纹刺,我给了清机一些,但被他弄丢了。他以为用普通的颜料也是一样的,但那种符文只是表面,很容易破解。”许老头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破袋子,倒,两根针便倒在了手里。 缓缓点头,叶鹿算是知道为何她背后的符文被破解掉了,原来如此。 衣筑运用五行,在忠亲王的陵墓中用了金木火土,最后为赢颜续命就是在水里,所以便成功了。 将树枝再次伸进那洞里,沾了更多的浆糊似得泥土,起身,叶鹿走过来。 看着他手里的长针,叶鹿深吸口气,“开始吧。”即便疼,她也忍得住。 盘膝坐在地上,叶鹿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左肩,她背后那符文依旧还在,因为用的颜料很好,所以现在仍旧很清晰。 许老头跛着脚也坐了下来,拿起长针沾着那浆糊似得泥土,重新在那符文上再行纹刺。 因为有以前的颜料,所以这针要刺得更深才行,第一针下去,叶鹿的脸就煞白一片,太疼了。 放在膝上的手握紧成拳,随着第二针下去,指甲也陷进了肉里。 “不止要刺在你的肉里,还要刺在骨头上。”那一根针陷进去很长一截,直至针尖遇到了障碍,再行用力一刺,才算成功。 几针下去,叶鹿满头的冷汗,不过却没发出一个音来。 太阳升上半空,幽谧的山林间,叶鹿全身汗湿,小脸儿苍白如纸。 许老头下针又准有狠,每一针都能刺在骨头上,叶鹿感觉半个身子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终于,将那原有的符文都纹刺了一遍,许老头改变位置,开始由那原有的符文上端,朝着肩头继续纹刺。 原来这个符文是要盖住整个肩头的,但清机纹错了,缺少了一道符文。 “这清机可是害死我了,不止没保住命,还多遭了一遍罪。”咬着嘴唇,叶鹿气息不匀的抱怨。这清机大概只想着如何让自己青春永驻了,可是害苦了她。 “他天生愚钝,就靠着一张脸行走江湖。”尽管是自己的徒弟,但许老头说话不客气。 “我倒还真是羡慕他青春永驻呢。”闷哼,汗水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掉,噼里啪啦的。 “各有所长,他在这方面下功夫,自然便有成就。”这话,又像是夸奖。 “尽管嘴上嫌弃着,其实你还是很自豪的对不对?”不管怎么说,清机可是皇家道观的观主,这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上的。 “我仅这一个弟子,不自豪也没其他法子了。”许老头这也算承认了。 叶鹿扯了扯嘴唇想笑,可是实在疼,她笑不出来。 力气渐渐丧失,叶鹿抓着自己的裙子,借此来抵抗那刺骨的疼痛。 符文越过了肩头,开始刺向锁骨,她浑身都是冷汗,许老头却眼睛也不眨的继续下针。 看了许老头一眼,叶鹿咬紧了牙关,“当你研究出为九命人保命的法子,想要保护的人却已去世很久,是不是自责过?”若是她,她也会怨恨无比。 “我的兄长是个很和气的人,他出生之时,人人都说他是天上的童子下凡。自小,他便受尽家人宠爱,从未遇到过任何坎坷。直到他十五岁那年,忽然就失踪了。当时父亲焦急的不得了,四处去找,但始终没找到。父亲始终没有放弃,散尽家财去找他,几乎将齐国所有的城池都翻了个遍,可是毫无踪影。两年后,我父亲就去世了,临死也没见他一面。母亲亦是熬到夜夜吐血,最终终于将他等了回来。”说起这些,许老头下针的速度不减。 叶鹿咬着牙,一边听他说。 “我自小便被城中一方士相中,所以一直跟随他左右。兄长失踪的那几年,我便回了家,一直在帮忙寻找。奈何道行不如人,根本派不上用场。四年后,他有一天忽然出现在家门口,瘦骨嶙峋,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把骨头。母亲见他被折磨成如此模样,受不住打击便也去世了。我草草埋葬了母亲,便听从他的话带他离开了城里,来到这个村子。没过半个月,他就死了,天灵脚底阴黑,魂飞魄灭。” 此言一出,叶鹿随即睁大眼睛,魂魄消散,这比任何一种死法都要残忍。 身上的疼痛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万万没想到,和她一样的九命人会是这样死的。 “用九命人的魂飞魄灭换来衣家族人永世安逸,这笔账算的真是好。奈何老天也长了眼睛,让衣家子孙世代残疾。许老头,即便这样你还是很不甘心对么?你常年的东奔西走,大概也是想为兄报仇吧。”叶鹿十分理解,若是她的话,她也不会忘了这仇恨。 “最后一针,忍住。”没有回答她,许老头下了最后一针,疼痛袭来,叶鹿立即咬紧嘴唇,眼前一阵发黑。 拔出长针,许老头看了看,是满意的。 汗如雨下,叶鹿垂着头大口喘气,“谢了。” 许老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长针收了起来。 “这几天你就别走了,吃些好吃的,换一换你身上的衣服。就算不换,也得洗一洗。我也不知用什么谢你,这样可行?”说完,没有听到许老头的回答。 抬头,许老头却不见了,转眼看向四周,右侧的树影间,许老头一跛一跛的身影缓缓离去,他居然走了。 ------题外话------ 除夕晚八点半抢红包活动正式开始,红包以递增形式逐一发放,半夜整点最大红包,不要错过哦! 验证群:247439531,入群尽快提交《摸骨》全文订阅截图,管理会给予红包群群号,机会难得,晚八点不再验证! 086、所谓嫁人 “喂,你怎么又走了?”叶鹿很是无奈,这老头来去如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撑着地面站起身,叶鹿半个身子都在疼,追出去两步,实在没有了力气。 “许老头,下次什么时候再见呀?要是到时再碰到,你可不能转身就走。还有,我要向你道歉,我再也不说你是卖狗皮膏药的了。”哑着嗓子喊,但是许老头的身影却消失在了树影重重间。 长叹一口气,叶鹿捂着自己的肩膀,一边摇头,这老头,太任性了。 还想着借此机会感谢他呢,这可倒好,事情做完了转身就走,留都留不住。 费劲的穿好衣服,她这一侧肩膀完全不能动弹了,锁骨处红肿起,看起来有些吓人,就好像被马蜂蛰了一样。 转身看向那矮坟,叶鹿挪腾过去,将她之前挖的洞又填补上了,“谢谢你了,往后中元节,我给你烧纸。”不过,大概烧纸他也收不到了,魂飞魄灭,连灵魂都没了。 心下几分悲悯,同是九命人,她几乎感同身受。 享誉四方的神杵衣蒙,居然是这种货色,大概谁也想不到吧。 那衣筑居然还胆敢说什么造化,再看到他,她定然要好好羞辱他一番。 衣蒙是败类,他也一样,不愧是流着同样的血脉,都是混蛋。 深吸口气,叶鹿站起身,苍白着脸,她一步步往山上走。昨儿还有申屠夷背着她,今儿就得靠自己了。 她大半的力气都用在和疼痛抗争上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手脚无力,看着眼前的山坡,她几乎想爬上去。 终于到了山顶,叶鹿累的一屁股坐在那儿,下一刻,两个人快速跑过来,是申屠夷派来的便衣黑甲兵。 左右分别看了他们一眼,叶鹿长叹口气,“你们俩把我拖下去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俩人互相看了看,随后说了一句得罪了,便一左一右的将她搀扶了起来。 有纹刺的那侧肩膀疼痛无比,叶鹿咬紧牙关,忍着不叫,任这两个人将她快速带下山去。 他们的速度自然是快,不过十几分钟便下了山,直奔那小院儿。 院子里,麦棠正在焦急的等待,一看叶鹿被搀扶回来,随即上前,“你怎么了?” “没事儿,放我坐下。”摇头,她脸色苍白,大太阳底下,她就好像刚刚从冰窟里出来的一样,满脸冷汗。 两个黑甲兵将她扶到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叶鹿以那侧活动自如的手臂撑着桌子,一边看着麦棠,“我要喝水,渴死我了。” “等着。”麦棠立即去倒水,屋子里,申屠夷也快步走了出来。 瞧见叶鹿的模样,他便皱起了眉头,整张脸看起来瞬间充满了煞气。 “怎么了?”快步走过来,申屠夷上下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察觉到她那侧手臂不对劲儿。 “许老头给我重新纹刺了符文,清机纹错了,我白挨了疼。”若是还能见着清机,她非得寒碜寒碜他不可。 “确定这次万无一失了?”上次清机便言之凿凿,可是最后还是被破解了。 “嗯,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到底是师父,这下手就是狠,我这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试探着挪动身体,可是这一半的身体疼的不听使唤。 申屠夷伸手想扶住她,半途又收了回去,很担心会碰的她更疼。 “水来了。”麦棠端着水杯,快步走了过来。 直接送到叶鹿嘴边,麦棠喂她喝,叶鹿也的确是口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许先生呢?”只有叶鹿回来,麦棠心下已经估算到了。 “走了呗!给我纹刺完,我一个低头的功夫,这老头就走了。我追不上,否则定然把他带回来。说走就走,来去如风,潇洒的很。”她倒是想像他那样潇洒。 “唉,他此次应该就是为你而来。不过,这回由他亲自动手,你就不用再担心了。”露出笑意,麦棠是很开心的,叶鹿不用再担心她的小命会丢了。 点点头,叶鹿满头都是冷汗,此时此刻,她当真如坐针毡。 “进去休息吧。”看她实在难熬,申屠夷的眉头也一直紧皱。 弯身扶住叶鹿另一侧手臂,带着她站起来,半拖着她将她带进了房间。 “轻点儿轻点儿,好疼啊。”坐在床上,叶鹿边动作边叫,真的好疼。 “给你擦些药吧,能恢复的快一些。”看着她,申屠夷的声音倒是不再那般无温。 “好,不过你得多给我擦点。”说着,她抬起手,一点点的拨开衣领,她的肩膀露了出来。 看着,申屠夷眉头皱的更甚,“又多了一道。”而且,已经肿的不成样子。刺进她皮肤里的不是颜料,而是其他的东西。 “嗯,清机少刺了一道,并且用的颜料也不对。这东西是从那坟墓里挖出来的,并且刺到了骨头上。估摸着把我烧成白骨,还能在骨头上看到这些符文。”点点头,叶鹿随后低头看了一眼,肿成这个样子,她好像真的被马蜂蛰了,好疼好疼,骨头都在疼。 “药来了。”这时麦棠走进来,手里拿着从黑甲兵那里拿来的药膏。 一眼看到叶鹿的肩膀,她也不由得皱眉,“这么严重。” “轻点儿啊,疼。”闭上眼睛,叶鹿扭头偏向另一侧,任麦棠给她涂药。 申屠夷走到她另一边,然后抬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抓住她肩膀,充分的感受到她因疼而在颤抖。 麦棠动作小心,一点点的由锁骨开始涂抹,不过叶鹿的锁骨已经看不出锁骨的模样了。 “这是什么颜料?味道有点怪。”麦棠嗅着,觉得这应该不是颜料。 “很难得的颜料,花多少钱都买不来。”若不是那位九命人已去世,也弄不到这样的颜料来给她用。 “许先生的确很有办法,若是他能留下来,你与他学习一下也未尝不可。”麦棠自是认为叶鹿能更强一些才好,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不强也没有办法了。 “我倒是真的很想向他讨教一下,不过,他应该是有事情。”他常年的四处奔波,叶鹿觉得他应当还是想为自己的兄长报仇。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麦棠叹气,大概他想走,是怎么也留不住他的。 叶鹿忍着疼,一边睁开眼睛,分别看了一眼麦棠和申屠夷,她开口道:“你们知道他兄长是怎么死的么?” “如何死的?”申屠夷没回应,麦棠先问,她的确很想知道。 “他兄长死的时候才十九岁,被一个人抓走,用他九条命,来福荫自己以及子孙后代。”说起这个,叶鹿不禁冷声,败类。 麦棠皱眉,申屠夷亦是盯着她,等她继续说。 “这个人,就是神杵衣蒙。”若不是这老头已经作古了,叶鹿还真想去会会他。名声吹得那么响,实则阴损残忍至极。 “是他?”麦棠没想到,在这一行里被称为‘神’的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也就是衣筑为何会在初一十五毫无反应的原因。”申屠夷淡淡开口,他猜出来了。 “没错。那衣筑居然还有脸说什么造化,人渣。”想起他那大言不惭的样子,叶鹿就觉得恶心。 “居然是这样的,夺走了人家的九条命,实在太残忍了。”麦棠站直身体,一边将叶鹿的衣服拢上。 “我这九命人在他眼里丝毫不稀奇,现在也算是知道原因了。而且,正是因为衣蒙做下此等事端,他的子孙才天生残疾。衣筑便是天生缺少一臂,报应。”叶鹿闭了闭眼,她疼的已经有些眼前不清了。 “太狠了。”麦棠缓缓摇头,想起许老头,不禁一阵可惜。 “更狠的是,许老头的兄长魂飞魄灭。”人,*或许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灵魂。 麦棠与申屠夷皆面色微变,看着叶鹿,不禁一阵后怕。 “唉,不行了,我要躺一会儿,支撑不住了。”摇了摇头,她眼前发黑。 麦棠随即要扶她躺下,不过有人却抢了先。 眨眼,麦棠叹口气,“你歇着,我去做些你爱吃的东西,待你舒服了些就拿来给你吃。”话落,她转身离开。 躺在床上,叶鹿那一侧肩膀碰着了床,便疼的她不禁倒吸冷气。 看着她,申屠夷旋身坐在床边,抬手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能睡得着么?” “试试。”闭着眼睛,她也想睡着,睡着就不知道疼了。 “若这纹刺能保你性命,你日后也便不用再日夜担忧了。”她整日担惊受怕,这回终于可以安心了。 “我信许老头,他因为自己的兄长,这几十年来都在研究如何为九命人保命。我算是占了便宜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他。只不过,这老头跑的太快了,我连感谢的机会都没有。”弄得她此时心头倒是有些内疚。 “他做这些,便是没有想要回报。试着睡觉,若是实在睡不着,我可以把你敲晕。”淡淡的出着主意,听得叶鹿不禁笑。 “你总是能出一些馊主意,但每次都是说说而已,吓唬不了我了。”抓住他的手,温热,有安全感。 “不止脸皮见长,胆子也见长。”申屠夷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随着说话,他脸庞的棱角也逐渐变得柔和。 尽管疼痛难耐,但叶鹿还真的睡着了,申屠夷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她一动不动,呼吸均匀,睡得很安稳。 睡梦中,叶鹿有些真假不分,一半的意识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眼下的一切又都很真实。 十几米远之外,一个白衫少年站在那儿,他身上有着一股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和气与温和,让人很轻易的就会想靠近他。 叶鹿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没有丝毫的杀伤力,而且周身似乎都散着光,就像菩萨身边的童子。 少年如玉这个词,叶鹿听过很多次,可是却从未见过。 而眼下,她觉得她应该知道何为少年如玉了。如此美好的少年,任谁都想亲近。 看着她,叶鹿也一动不动,温暖的阳光晒在头顶,她和他遥遥相望,却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 就这般看着,不知过去多久,那个少年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就好像被阳光融化了一般,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眨眼,叶鹿轻叹口气,心头一抹遗憾挥之不去。 睁开眼睛,最先感受到的就是疼痛,半边身子都僵硬了。 光线稍稍模糊,此时大概已经傍晚了。 她自己躺在床上,屋子里没有人。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叶鹿回想着刚刚的梦境,那个少年,她想,她知道他是谁了。 长长的叹口气,叶鹿心头无限可惜,许老头所说并非虚言,他的兄长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说他是童子下凡,她没有异议,他绝对担得起这四个字。 不过,最终他却死在了衣蒙的手上,衣筑也因此得了便宜,这辈子都不用体会初一十五的彻骨之痛了。 如今,她又借了他的光,保住了剩余的几条命,无形之中,她与衣家的人仇怨更深了。 衣筑,她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就如麦棠所示意,她要变强,压得过衣筑。 撑着身子,叶鹿费力的坐起来,半边身子还是疼,不过已经比中午时好多了。 正在酝酿着下床,房门从外打开,麦棠进来了。 “你醒了,饿不饿?”走过来,麦棠看着她,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看着她,叶鹿缓缓挑眉,“姐,你现在看起来容光焕发,而且,贵气的不得了。”真是神奇,她现在能在麦棠身上看到那么多。毕竟俩人每天都在一起,太过熟悉,她感觉起来有障碍。 “胡说八道什么呢?是不是疼的傻了?到底饿不饿,我把饭菜给你拿来,还热着呢。”戳了戳她的额头,麦棠不听她胡说八道。 “还好,并不是很饿。你在外面做什么呢?申屠夷呢?”院子里静静地,根本没人说话。 “五王来了。”麦棠在她身边坐下,一边道。 “是么?人呢?”窗子关着,她也看不到外面。 “在村口呢,申屠城主过去了。”麦棠也过去了,不过她不放心叶鹿,所以很快就回来了。 “原来如此!不过,他过来干什么?”申屠夷没去找他,怕被误解为太过主动。但,看起来这五王对于申屠夷天煞孤星的身份,并没有多少芥蒂,居然能主动过来。 如若换做了皇帝老子那般怕死,肯定也是派别人过来,才不会亲自来。 “不知,但看样子,只是来叙叙旧罢了。”麦棠说着,言语之间似乎对这位叶鹿预言的真龙很感兴趣。 “这真龙天子就是不一样。”单单不怕死,叶鹿就觉得很神奇了。 天煞孤星沾之倒霉,他不怕死也不怕倒霉。 “别说别人了,你现在疼不疼了?若是不疼了,我再给你擦些药。”看她脸色仍旧苍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可怜。 “好了很多了,再擦些药吧,我真不想整天病恹恹的,这不是我风格。”而且她也讨厌自己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样子。 拿过药膏,麦棠帮着她解开衣服,她那侧肩膀仍旧红肿着,看起来和中午时差不多。 动作很轻的给叶鹿擦药,麦棠很是认真。 一直看着她,叶鹿越看她就愈发的觉得自己以前是真的眼拙,不识真龙真凤,她这眼病的确该医治了。 “姐,你觉得你能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忍着疼,叶鹿一边道。 “现在已经不想这些了。”麦棠不甚在意,她看起来的确不再幻想了。 “你和蔡康将军那是有缘无分,但也不能因为这一次的有缘无分就否定所有啊。依我看,谁若娶了你,定然飞黄腾达,你旺夫,特别旺。”叶鹿很认真道。 抬起眼睛看着她,麦棠笑,“看来你是真的疼傻了。” “不信算了,到时你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叶鹿十分确信,自己所言定会成真。 “那你不如跟我说说,你何时会腰缠万贯,然后买下一座大宅院啊?”这就是叶鹿的梦想,以前每天都挂在嘴上。 闻言,叶鹿缓缓摇头,“我现在的愿望已经不是这些了,改了。” “那我倒是想听听,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估摸着,她有一堆的愿望。 深吸口气,叶鹿抬起自己另一侧手臂,细白的手攥成拳,“碾压所有方士,包括衣筑。” 看着她,麦棠缓缓点头,“好,这个愿望很实际。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变成那样,不止能保护别人,更重要的是能保护自己。”当然了,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还要保护我的麦姐姐,保她找到乘龙快婿,而且,一般人绝对不行。”叶鹿微扬下巴,半调笑的逗弄麦棠。 “等你先完成终身大事再管我吧,你现在这衣衫半敞的样子都被申屠城主看见了,所以,你们是不是该马上成亲?”关键是,麦棠觉得若是不成亲就发生某些事情,那是不可以的。 叶鹿翻了翻眼皮,“照你这个说法,我应该嫁给接生婆,她是第一个看见我光屁股的人。”嗯,合情合理。 “胡说八道。”无言,麦棠被她打败,说不过她。 ------题外话------ 小伙伴儿们新年快乐,2016年更上一层楼,梦想如绚丽烟火,尽情绽放~ 087、流氓 五王来去自如,与申屠夷见了面,不过一会儿便离开了。 尽管没有见到他,但叶鹿也几乎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真龙之气,果然不假。 披着夜色,申屠夷回来了,瞧见叶鹿醒了,他缓步走过来,视线在她的脸上寸寸游移。在叶鹿看来,他这种眼神儿和抚摸没什么区别。 “还疼么?”旋身坐下,申屠夷眉峰微蹙,因为她脸色不是很好,苍白无血色。 “还好。刚刚吃了些饭菜,有力气多了。对了,五王来做什么呀?”看着他,叶鹿猜想,五王并不是来拉拢他的。那种人,不是那种刻意会拉拢的人,他更擅长迂回的靠近。 “猜想我会在这里,便过来看看。”申屠夷没有主动,五王这般主动他也不是很反感。 “我肯定他会坐上龙椅,作为日后的皇帝,和他搞好关系也是有必要的。城主大人呢,就别总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可以适当的主动一下嘛。”抬起自如的那只手,叶鹿以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笑眯眯的。 抓住她的手,申屠夷看着她,半晌后淡淡道:“先管好你的肩膀吧。” “唉,你不说我还没啥感觉。你这一说,我忽然觉得好疼呀。”说着,她身子一歪直接靠进了他怀里。 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申屠夷薄唇微抿,“擦药了么?” “嗯,麦棠刚刚给我擦药了。”靠在他身上,舒坦至极。 “若是你身体受得住,明日咱们便启程离开。”毕竟这里条件不好,吃喝用度也不行,反而会拖慢叶鹿的恢复速度。 “好,随你。许老头这回走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现了,在这儿等着也等不来。兴许,没准儿哪天他就忽然出现在我眼前了,那时我再谢他。”谢谢许老头是必须的,只不过这老头连表达的机会都不给她。 “许先生心有仇恨。”申屠夷完全看得出来,即便他不说,但是看他的外表也能看出来。 “嗯,我觉得他是恨的。即便现在衣家代代残疾,但也不足以解恨。”不禁又想起梦里的那个少年,叶鹿心头一阵惋惜。 “赢颜与衣筑沆瀣一气,许先生想报仇,也不容易。”有赢颜为保护伞,衣筑安全的很。 “一个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说起赢颜,叶鹿便绷紧了脸。想起他那虚伪的模样,她就觉得牙根痒痒。 这厮现在指不定多逍遥快活呢,不用再担心会忽然嘎嘣挂了,想怎么挥霍人生都可以。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动作很轻的捏了捏她的手臂,“至此后,不用再担心有人会抢走你的命了。” “唉。”若是可以,她倒是真的想做个普通人。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真做了普通人,大概此时此刻也不会靠在申屠夷的怀里了。普通人根本受不住他的煞气,只有她这九命体质才能抵抗的了。只是如今只剩五条命,没人知道她会抵抗多久。 缓缓眨眼,叶鹿用那无碍的手臂搂住申屠夷的后腰,“我困了。” “睡了一天,这会儿居然又困了,果然是猪。”申屠夷淡淡的逗弄,尽管声音还是那没有温度的样子,可是却能在其中听到无尽柔色。 “我若是猪,那你也是,别以为骂我你就能逃得了。”哼了哼,叶鹿直接在他怀中闭上了眼睛。 抱着她,申屠夷一动不动,任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睡觉。 不过片刻,怀中的人果然睡着了,如此功力,倒是稀奇。 呼吸均匀许久,申屠夷才缓缓的将她放回床上,她脸色苍白如同白纸,恍若生了大病一样。 不过,她的精气神儿倒是都不错,想来应该没有大碍。 申屠夷将自己放在床上的时候,叶鹿迷糊之间是知道的,撑着眼皮睁开眼睛,可看到的居然不是申屠夷。 白衫的少年站在床边,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正在看着她。 是他! 叶鹿也在瞬时恍然,自己这是在做梦,不是真的。 他看着自己,片刻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叶鹿也起身,追随着他而去。 外面是个院子,不过却不是叶鹿曾见过的,院子四周的篱笆更矮,几乎一抬腿就能迈过去。 走出院子,朝着村子的另一边走,这里清幽安宁,并且房子少了一大半。 叶鹿追着他走,走着走着便瞧见了一座小房子,四周的篱笆墙上爬满了喇叭藤,还开着一些颜色鲜艳的喇叭花。 他走了进去,叶鹿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房子,如此眼熟,她知道这是哪儿了。 这是他和许老头搬来这里住的房子,虽然如今已经坍塌的不成样子,但也猜想得到以前必然很漂亮。 如同眼前所见,就是这般清幽好看。他站在房子前,好像从天而降。 他转过身,依旧满身都是阳光的颜色,柔和温暖。 看着他,叶鹿无声的叹口气,虽他已魂飞魄灭,可是却尚有一缕意志,并且不怨不恨。 就这么看着他,直至他再次缓缓消失在视线当中,又好似被太阳融化了一般,没了踪影。 叶鹿闭上眼睛,满心满腹的惋惜。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天亮了,这一个梦就做了一夜,整晚她都在看着他。 肩膀已经不疼了,叶鹿试探的动了动,尽管有些僵硬,可是的确不疼了。 弯起红唇,叶鹿随后撑着床坐起身,动手拨开自己的衣领,锁骨处的纹刺进入视线当中,居然全部消肿了。 那黑色的符文就像是天生长在皮肉里似得,一点也看不出纹刺的痕迹。 深吸口气,叶鹿感觉身子特别轻,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 半敞的房门口,麦棠的身影进来,叶鹿扭头看过去,随之而来的便是麦棠身上那愈发强烈的汹涌贵气。 眨眨眼,一时间叶鹿还以为自己感觉有误,可是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那感觉还未消失,足以证明,这不是假的。 一夜之间,她便再次有所提升,好神奇。 看她用那种很莫名其妙的眼神儿看着自己,麦棠不禁皱眉,“怎么了?还疼么?”不过,看她脸色已不似昨天那般苍白,想来应该已经好很多了。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了。”摇头,叶鹿抬起手来抓住麦棠的手,尽管什么都没看到,但是的确有所感觉。 来自她手掌中的力量不可忽视,即便她是女人,但这力量却比男人更甚。 握紧她的手,叶鹿弯起眉眼,“姐,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无需犹豫再三,想做便做,你一定能成为人上人。” “小鹿,你怎么了?”抬手,麦棠摸着她的脑门儿,不确定这一夜她经历了什么。 “我没事儿,就是忽然觉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拿开麦棠的手,叶鹿随即下床,自己穿上鞋子,一切动作行云流水。 “真不疼了?”看着她,麦棠实在没想到会恢复的这么快,毕竟昨晚上药的时候还肿的不成样子呢。 “嗯,你看。”说着,她动手拨开自己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肩膀。不再红肿不堪,反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那符文在上面,充分证明昨日之事并非虚假。 麦棠伸手碰了碰,不禁轻叹,“真是神奇,这就好了。”即便是普通的纹刺,也得七八天左右才会好。叶鹿这纹刺刺的深,针针刺在了骨头上,居然恢复的这么快。 “是啊,我也觉得很神奇。我要洗漱,一会儿启程离开。”整理好衣服,叶鹿立即去洗脸,看起来她很欢快。 看着她,麦棠无声的叹口气,不管这其中有多玄妙,但好了便好。 对于叶鹿的恢复速度,不止麦棠神奇,申屠夷也颇为讶异,毕竟昨晚她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并不好。 看她活蹦乱跳,他幽深的眸子许多疑虑,不过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整队出发。 这一次行程的确没白来,收获颇多,对于叶鹿而言,这个村子简直是福地。 坐上马车,叶鹿透过窗子看着山林的方向,在那山后,那少年永远长埋于此。尽管魂飞魄灭,但也仍旧希望他能继续的安宁下去,不被任何人所打扰。 不过片刻,申屠夷上了马车,叶鹿收回视线看向他,不禁弯起眉眼来。 坐下,申屠夷也看着她,肤色红润,满目光彩,的确是很健康。 “真的不疼了?”淡淡开口,却能听出其中的关心来。 “嗯,不疼了。你要不要看一下?”微微歪头,叶鹿这询问更像是调戏。 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关上窗户。” “你还真看呀!”说着,叶鹿反手关上窗子,还真没扭捏。 窗子关上,叶鹿抬手拨开衣领,做过无数这个动作,至今熟练无比。 视线由她的脸滑到她的肩膀上,对于这般神奇的恢复,申屠夷也是诧异的。 抬手,他的手指落在那纹刺的地方,皮肤平滑,这些符文就好像天生长在她的皮肤下,在她的皮肤上根本就什么都摸不到。 低头看着,他手上的温度透过皮肤,温热。 “完全不肿了,一夜的时间,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稀奇的事情。”说着,她抬手抓住他的手,来自于天煞孤星的煞气顺着他的手传过来,强烈无比。 以前她感觉到他的气息,实际上会有些害怕,从而条件反射的退缩。但是现在,不管是她的心理还是身体,似乎都抱着一颗平常心。 拇指在他的手心慢慢摩挲,叶鹿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半个肩头还露在外,她这个模样很是动人。 看着她,申屠夷的缓缓扬眉,随后抓住她的手用力,便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干嘛?”趴在他怀里,叶鹿仰脸儿看着他,红唇弯弯。 “你在做什么?”一直在摩挲他的手心,与调戏无异。 “我若说我在给你摸骨你信么?”很显然的,她的确是给他摸骨呢。 “不信。”语气果断,他不信。 “不信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老老实实的趴在他怀里,马车缓缓前行,她趴在这儿格外的舒服。 一手搂着她,一手落在她肩头,拇指于她细白的皮肤上摩挲,就像她之前摩挲他的掌心,轻轻地,痒痒的。 缩起肩膀,叶鹿看着他,脸色却有些泛红。 随后,申屠夷低头,在她的视线中,于她的肩头落上一吻。 温热,轻柔,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肩头,更让她觉得有些痒。 “申屠夷,你耍流氓呢。”板着一张正经八百的脸,却在行流氓之事,而且他还不承认自己耍流氓。 “你如此要求,我成全你便是。”唇离开她的肩膀,他淡淡的说着,话音落下,又吻在她的颈侧。 歪着头,叶鹿伸手环抱住他的腰,整个后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的吻断断续续,由她的肩膀与脖颈之间游移,叶鹿搂住他腰的手滑动,最后游移至他的胸腹间,顺着衣袍的缝隙钻了进去。 手隔着薄薄的中衣抚上他的胸膛,触感坚硬而又有弹性,叶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肆意的摩挲。 申屠夷缓缓抬起头,看着在自己衣服里耍流氓的手,他眸色幽暗,不过却什么都没说,任她动作。 手滑上他的胸脯,坚硬无比,她轻轻地捏着,一边笑,自认为比她胸还大。 摸着摸着,叶鹿只觉得天灵至眉心一阵发热,下一刻,一股热流顺着鼻孔而下,两行鲜红的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本来还在看她能进行到哪一步,哪知下一刻就见了血,申屠夷随即抬手捏住了她的鼻子,并强迫她扬起头。 “真是不争气啊,又流血了。”知道自己流鼻血了,不过她已经不似以前那般在意了,手还在申屠夷的衣服里继续摩挲。 “即便再渴望也没有你这样的。”捏着她的鼻子,申屠夷淡淡的训斥。 手还留在他衣服里,叶鹿弯着眼睛,“嗯,我是很渴望。城主大人若是脱光了衣服任我摸,我把血流光了也心甘情愿。” “胡说八道。”薄唇微抿,幽深的眸子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捏了一会儿,她不再流血了,申屠夷放开她,随后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鼻子下的血。 衣袖几层刺绣,刮得叶鹿鼻子疼,手从他衣服里拿出来,一边推开他的手臂,“我自己来。” 拿出丝帕,擦拭着自己的鼻子,这次大概是因为她过于激动了,所以才导致鼻血横流。 不过,要怪也是怪申屠夷太勾人,她想不激动都难。 队伍上了官道,枝城在远方,城池屹立,古老恢弘。 官道两边的麦田一望无际,不愧为产粮大城,就是不一样。 麦棠一直骑着马走在前方,英姿煞爽,倒是让人不禁心生几分羡慕之意。 因为队伍要在晚上的时候停下休息,而根据时间推测,在傍晚时分会抵达一个驿站。 前头队伍要赶往驿站先行打点,麦棠便直接随着前头的队伍先走了。 趴在车窗那儿看着,叶鹿不禁摇头,“自从会骑马,她是越跑越起劲儿。” “羡慕?”申屠夷看也未看她,倒是听出她语气中的些许羡慕之意。 “还好,坐马车也挺舒坦的。”懒洋洋的回答,吹着窗口的风,她发丝飞扬。 “我可以勉为其难带你去骑马。”终于抬头看向她,申屠夷淡淡道。 “勉为其难?算了吧,我还是坐马车吧,还可以睡一觉。”噘嘴,叶鹿收回脑袋,身子一歪靠在车壁上,准备睡觉。 看她那懒散的样子,申屠夷眉尾微扬,“确定?” “嗯。”点点头,随后她闭上眼睛,真的准备睡觉。 马车平稳,闭上眼睛,很助于睡眠。 叶鹿迷迷糊糊的睡着,然后靠在车壁上的身子便一点一点的朝着一侧倒下去。 申屠夷期间扫了她一眼,不过并没有管她。 最后,在叶鹿即将一头栽在横榻上的时候,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过来。 身子软软的靠在了申屠夷的身上,他垂眸看着一无所知的人,薄唇微抿。 即便没有言语,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也极其美好安逸。 太阳逐渐偏西,队伍也加快了速度,赶在天黑之前抵达驿站。 然而,还未等到太阳落山,前方便有人快马回来,这边队伍立即警戒起来。 快马回来的人匆匆忙忙,还未抵达近前便大声禀报,“在驿站遇到五王的人回来求救,五王的队伍遇到了伏击,眼下五王生死不明,先锋小队已赶了过去。” 马车停下,下一刻申屠夷便从马车中出来了,后面跟着还有些迷蒙的叶鹿。 “五王被伏击?这是追赶着他登基呢!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摇摇头,叶鹿语气平静。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微微皱眉,“你确定?” “嗯,我很确定。”点头,别说他是真龙天子,在这个五王的运道最旺盛的时候攻击他,纯粹以卵击石。不止不会占到便宜,还会惹来一身骚。 “加速前进,两个小队先赶去协助。”申屠夷淡淡命令,随后便拉着叶鹿转身返回马车。 088、我们成亲吧 于天黑之时赶到了驿站,先锋小队果然不在这里,并且,麦棠也不在。 找了一圈麦棠没找到,叶鹿这才恍然,她定然是跟着先锋小队赶去支援五王了。 手握紧了又松开,叶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麦棠这次去,没有危险。 没有危险她便放心了,而且她现在居然有这般勇气,着实让她刮目相看。 她身上的贵气与勇气并存,若是没有那般勇气,还哪儿来的贵气呢?毕竟,富贵是需要勇气来承担的。 此次人马也不是很多,已经去了三个小队,此时只剩下五六十人。 申屠夷站在驿站门口,煞气满盈,他似乎想亲自前去协助五王。 不过,毕竟对方人马是谁未知,有些事情的确不能把自己扯进去。 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的叶鹿走过来,看了看夜空,然后抬手指着东方。 “五王就在那附近,红云依旧亮,他没什么大事儿。你若是想去的话,现在就立即赶过去,肯定能瞧见完好无损的五王。”山峦重叠,但山峦之上的夜空中红云盘绕,别人看不见,可是叶鹿能看见。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申屠夷想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对于叶鹿所言倒是极信。 转眼看向身边的人,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抿唇,“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便回。” “去吧,我没事儿。”叶鹿弯起眉眼,她相信五王没事,申屠夷去了,反而更能体现兄弟之情。他日五王坐上了龙椅,也会念这份儿旧情。 上马,申屠夷动作如风,带领着二十几人,快速离开了驿站。 剩余的黑甲兵留下来保护叶鹿,不过叶鹿觉得只是把她自己留在这儿也没什么,她现在安全的很。 转身走进驿站,这里装修极其好,不比那上好的酒楼差。 洗了洗手,叶鹿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双手重复着握紧又松开,每次松开之时,手心里就像有电,不过对于她来说却感觉挺舒服的。 扭头看向窗外,那黑夜之中的山峦上方,红云依旧还在,这般明亮,五王能有事才怪。 饭菜送上来,叶鹿自己吃了个饱,随后又洗漱一番,申屠夷和麦棠却始终没有回来。 不过,叶鹿却不担心,满心满肺的安然,躺在床上,不过片刻她就睡着了。 直至半夜过后,听到了声响,叶鹿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披着夜色进来的麦棠。 “姐,回来了。”侧起身子,叶鹿半睁着眼睛看着轻手轻脚的麦棠,哑声道。 “吵醒你了!”看向叶鹿,麦棠走过来,脸上一些疲色。 “听到声音了,我现在睡觉没有以前那么沉了。”看着她,叶鹿弯起眉眼,就知她没什么事情。 “申屠城主也回来了,别担心,睡觉吧。”麦棠告知,一边摸了摸叶鹿的头。 “我知道。五王没来是不是?”这么着急,大概是急着回帝都呢。 “嗯,五王也没事,只是伏击他的人到底是谁还不知道。幸亏我们及时赶过去,否则五王可能就真的被抓了。见来了救兵,那伙人就快速的散了,也不知是何人带头。”不过,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 “五王是命里有贵人,而且这贵人还不少。所以,是怎样也不会出事儿的。”看着麦棠,叶鹿笑眯眯,话里有话。 不过麦棠并没有深究她的话,洗漱了一番,便上床与叶鹿休息了。 翌日,天气晴朗,队伍再次出发,返回申屠四城。 路途遥远,队伍也不急不忙,因为羡慕麦棠策马奔腾,叶鹿终于坐上了马背,尽管是由申屠夷带着,但是也完全感受到了秋风袭袭马蹄急。 策马疾驰,叶鹿坐在申屠夷身前,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她发丝飞扬。 “我觉得,要是经常骑马的话,肯定会变得越来越丑。”微微扭头看向身后的人,叶鹿眯着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眼。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面无表情,“为何?”尽管看起来他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给面子的问了一句。 “因为这个风呀,吹得五官朝后去,时间长了,这整张脸就都变形了。”抬手比划着,叶鹿说的句句在理。 “胡说八道。”无言,申屠夷也算知道了她的想象力有多丰富。 笑,不过迎面而来的风太强烈,致使她笑了一半儿就闭上了嘴,否则风都灌进了嘴里。 队伍路过杨城,那杨曳也不知在哪儿听到了消息,知道队伍会从城外的官道上路过,他已等待了多时。 申屠夷骑马带着叶鹿一直在队伍最前,远远地,就瞧见那队伍停在官道上。 马儿缓缓停下来,也正好到了那队伍跟前,一辆花枝招展的马车停在那儿,似乎听到了动静,从车窗探出一个脑袋来。 一张脸俊美异常,还透着几分迷糊睡意,看起来他是还没睡醒。 “你们终于来了,我可等了好一会儿了。”说完,杨曳收回脑袋,下一刻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他一袭白色华袍,那滚边绣着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杨城主有事?”申屠夷还是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在他脸上根本看不到热情两个字。 “自然有事,为了我的名誉,有些答应了的事情就得做到。叶姑娘,你的金银财宝。”说着,他挥挥手,后面两个护卫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 箱子不大,但是看他们俩人抬着的样子,应当很沉。 扫了一眼那箱子,叶鹿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杨曳,缓缓眯起眼睛,她轻声道:“杨城主言而有信,我呢,便也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杨曳不解,“叶姑娘想说什么?”他将金银财宝亲自送上,她还想说什么? “嗯、、、杨城主一会儿回去找个好大夫给你切切脉。”声音不大,叶鹿是很中肯的提出这个建议的。 闻言,杨曳立即扬眉,“叶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我肯定是好心,不是骂人。再说,我也把杨城主当成朋友,你要是信我的话,那就照我说的做。”这一开口就让人看大夫,的确不太妥当。只不过,她看见了,又不想当做没看见,更何况对象还是杨曳。 “她既然如此说,那么便必然有道理。杨城主尽快找大夫瞧瞧,事不宜迟。”申屠夷开口,阻断杨曳再继续发问。 叶鹿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信任,她相当满意。 “好。”杨曳点点头,随后拱拱手,便上了马车。 队伍离开官道返回杨城,这边黑甲兵也将那小箱子抬回了马车上,的确沉甸甸的,里面应当有不少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再次驾马前行,申屠夷淡淡道。尽管他板着脸,但其实还是好奇的。 叶鹿回头看着他,一边笑,“他呀,纵欲过度,腰肾亏损太过严重,要是再不医治保养,他就生不出孩子了。” “你还有给人看病的能力。”薄唇微抿,申屠夷显然觉得很可笑。 “看病的能力没有,只是一切都在他脸上,我一下就看出来了而已。这要是别人,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谁让他是杨曳呢,尽管是个桃花精不讨人喜欢,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朋友。 “嗯,若是他人,你也不必提这个醒。”多管闲事,多数时候讨不到好处。 “要是城主大人的话,我肯定马上就提醒。”笑眯眯,她看似极其善良。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搂在她腰间的手忽然掐住了她的肉,“胡说八道。” “哎呀,疼!”赶紧抓住他的手,叶鹿乐不可支。不过想来申屠夷也不会有纵欲过度那一天,哪像杨曳,那是桃花精,比不得。 返回申屠城,还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最舒坦,而且这里对叶鹿而言,已经有了别的意义。 栽种在申屠夷院子里的山茶长势旺盛,而且有几株还开了花。淡淡的茶花味儿飘在空气中,好闻的不得了。 叶鹿在墙边转着圈儿,看着那开放的茶花,极其开心。 自己的九命体质强盛无比,申屠夷的煞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接下来,就可以在整个城主府内栽种花草了,到时这里即将成为世外桃源。 “居然开花了。”走进院子,申屠夷也较为惊奇,在这城主府,从没有任何植物成活超过一天一夜的,更别提开花了。 “唉,在城主大人看来是不是也很稀奇?虽然你是天煞孤星,但还是敌不过我九命人。”转身仰脸儿看着他,叶鹿边说边拍他的胸腹,洋洋得意。 “跟我拍拍打打,想坐牢么?”看了一眼她的手,好像在和他谈论兄弟感情似得。 “不拍不打,我摸总行吧。”说着,她一改拍拍打打,反而摸了起来。 她这般,申屠夷似乎满意了,“先休息吧,颠簸了一路,很累。” “嗯,好。不过,我得回去休息,不能在这儿。否则,麦棠就会逼着你娶我了。”眨眨眼,她恍若蜜糖。 看着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也未尝不可。” “嗯?什么未尝不可?”睁大眼睛装着没听懂,其实她当然听懂了。不过,现在说结婚,好像太快了。 “什么也不是,去休息吧。”没有再说什么,申屠夷眸色微黯。 最后摸了他一把,叶鹿转身离开,看着她的背影,申屠夷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回到小楼,麦棠已换了衣服,利落的长衣长裤,看起来是要出去。 上下看了她一眼,叶鹿轻声唏嘘,“姐,你又要去练武?咱们折腾了一路,你不累呀。” “累呀,但越是累就越不能放松。上次的事情还在我脑子里转,面对那么多的敌人,我在最开始的时候的确害怕了。既然学武,就不能害怕,否则到时就得挨打。”麦棠极其坚持,并且听起来很有道理。 叶鹿缓缓点头,“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姐,你去练吧,我支持你,在梦里支持你。” “去睡觉吧。”叶鹿的懒散在麦棠看来是正常的,她若某一天勤快了那才是有鬼。 “对了,我还得跟你说件事,你和蔡康将军的确是有缘无分,所以,以后当朋友相处吧。”这次,叶鹿看的清楚。 看着她,麦棠缓缓点头,“嗯。” 转身上楼,叶鹿步伐轻松,进入房间,她反手关门,哪知她拇指居然夹在了门缝中。随着房门关上,她立即跳了起来。 抽出自己手,立即快速的甩,不过还是挡不住疼痛剧烈。 “好疼好疼好疼。”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过显然没有什么用处。 叶鹿揉着手指头,一边查看,拇指被夹得都红了。 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叶鹿缓缓拧起眉头,一股不太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很明显能感觉到这不好的感觉是针对自己的,并非他人。可是,关于自己的未来她根本没办法预算,也根本算不出来。 以前更是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如今能有一些感觉,这也绝对是进步了。 捏着拇指,叶鹿缓缓走回床上,捉摸着,不知到底会发生什么。 不管会发生什么,眼下自己还是小心些为好,毕竟有申屠夷这个天煞孤星,一般时候她的不好,都与流血分不开关系。 流一些血她倒是不怕,只是担心申屠夷又会有心理压力,从而又开始多想,给自己徒增压力。 夜晚,麦棠还没回来,叶鹿下楼等了许久,等的饭菜都快凉了,才有一个黑甲兵匆匆忙忙跑来传话,说麦棠在走梅花桩,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她自己用膳吧。 对于她如此的拼搏,叶鹿看着眼前的饭菜只觉自己太过慵懒,哪怕她有麦棠一半的勤奋,自己也不会手无缚鸡之力了吧。 想了想,她放下筷子,随后起身走出小楼。 城主府灯火通明,楼后的凤尾竹在灯火中看起来十分幽然,细密的阴影更有几分神秘感。 叶鹿缓缓的走向申屠夷居住的小楼,值守的黑甲兵没有阻拦,直接放行。 走进小楼,大厅里并没有申屠夷的影子,叶鹿转到书房,还是没有。 走到楼梯口刚想走上去,就听到大厅右侧有声响,转过去,瞧见的便是从浴室里出来的申屠夷。 嘴不自觉得张开,盯着那从浴室里出来的人,叶鹿其实早就想过有这一天,只不过,亲眼看到了仍旧挡不住这种冲击。 申屠夷大概也是没想到会在他洗澡的时候有人进来,所以,他只是用浴巾随意的在腰间裹了一下,而且位置偏下。 看着他,叶鹿缓缓的靠在了楼梯栏杆上,抬起手咬住自己的食指,“城主大人,你走光了。” 看着她,申屠夷面无表情,好像自己仍旧穿着严实,并没有衣不附体。 “知道我在沐浴,特意过来偷看的?”走过来,申屠夷淡淡道。 他墨发微湿,简单的束在脑后,没有了往日的一丝不苟,倒是有几分凌乱的妖异。 “别瞎说啊,我可不知道你在沐浴。不过,也没白来。”视线从他的胸口往下,如同扫描似得上上下下折返。若是眼睛带钩子,她肯定也把申屠夷腰上的浴巾给钩下来了。 走到她面前,申屠夷垂眸看着她,面色冷峻,极其正经。 蓦地,他抬手,撑在了叶鹿腰后的楼梯栏杆上,微微俯身,自己的胸膛距离她更近了。 尽管的确很迷人,不过叶鹿也被他逼迫的不禁后仰躲避,视线在他的胸膛上来回转悠,看起来她很想摸一把。 “好看么?”说话,申屠夷的气息吹在她额头上,叶鹿不禁缩起肩膀。 “嗯,好看。”点头,的确好看,不是一般的好看。 抬起另外一只手,申屠夷缓缓的抓住了她的手。在叶鹿有些许忐忑的眼神中,他抓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腹部。 肌肉有棱有角,而且很硬,手贴在上面,温热又舒服。 抿嘴笑,叶鹿缓缓的移动自己的手,手下都是他的肌肉,坚硬有弹力,真不知他是怎么持续保持的。 “其实呢,我有点害怕我会忽然流鼻血煞风景。但是,我还是想继续。城主大人,我要是流鼻血,你就当做没看见啊。”有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叶鹿现在是知道这句话的中心思想了,这话绝对没错,亘古不变的真理。 “流氓。”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扬眉,冷峻的脸染上一抹妖异。 看着他笑,叶鹿两只手齐上,分别搭在他腰侧,一边轻轻的捏。 眸色幽暗,申屠夷抬手搂住她的腰身,便快步上了楼。 申屠夷的床很大,纯黑的床单锦被铺就齐上,在灯火下泛着光。 下一刻,叶鹿被申屠夷甩到床上,他欺身而上,压得她几乎陷进了床里。 眨眼,叶鹿心跳加剧,看着身上的人,他幽深的眸子里恍若着了火,额头青筋浮凸,看起来有点吓人。 手温热,申屠夷抚着她鬓边的发丝,尽管手掌有些粗糙,可是动作却很轻柔。 视线于她的脸上游走,半晌后,申屠夷低声道:“叶鹿,我们成亲吧!” ------题外话------ 亲们,新年一系列活动会在情人节结束,要参加活动的亲们尽快加群。 月票鲜花钻石等道具贡献数量需要填表,进群后下载表格填好后交给群管理员。 获奖名单会在情人节后几天内公布,各位亲们也要将自己的地址等个人信息交给管理员哦。 群号:247439531 089、意外 成亲?两个字进入耳朵,叶鹿有片刻是诧异的,没想到这句话会从申屠夷的嘴里说出来。 看着他,叶鹿缓缓抬手,捧住了他的脸。 “成亲呢,我没试过,不知道会怎样。但是,我听多了见多了有情人终成陌路的事情,所以,再迟一些说这个事情也可以。并且,你也不要有压力,我和你是感情使然,不是做交易。你和我亲热,必须得成亲,我不是这样想的。平时说麦棠叮嘱我不许和你过于亲近,我只是笑她太古板,并没有暗暗提醒你什么的意思。”睁大了眼睛,叶鹿每句话都说的极其认真,她觉得大概是自己给他压力了。 闻言,申屠夷的眸色也缓缓归于平静,大概他也没想到叶鹿是这样想的。 “我认为,天煞孤星是没有权利与谁成亲的。”最最心底的一句话,让人听起来也忽然发觉,原来他也有没有自信的一面。 “这是什么鬼话?我不是说因为你是天煞孤星而没有立即答应,是因为我想我给你压力了,你才会忽然说成亲的事情。哎呀,怨我,以后我不再你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搂住他的颈项,叶鹿觉得他又想偏了。 看着她,申屠夷薄唇微抿,“是啊,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我以为你很着急的想和我成亲。” 笑,叶鹿搂着他的脖子用力拽向自己,噘嘴在他唇角亲了下,一边小声道:“我没成过亲,有点好奇又有点害怕,这是恐婚的表现。只要我自己疏导疏导,城主大人再适当的配合配合,我想我会很欢欣的嫁给你的。” “如何配合?”贴近她的红唇,申屠夷倒是真的很想知道她所谓的配合是什么。 “就是这样。”噘嘴亲他,主动加以攻势。 申屠夷眸子含笑,忍耐了一会儿后,化被动为主动,将那个张牙舞爪要爬上来的人再次压进床铺之中。 城主大人的肌肉,对于叶鹿来说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她极其的想将他全身都摸一遍,不过事到临头却又没了胆子。 瞥见申屠夷围在腰间的浴巾掉了,她立即闭上眼睛,身体一个翻滚就钻进了被子里,并且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罩住了。 自己这般没有骨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说来说去,她还是没胆。 申屠夷并没有扯开被子,任她自己躲在被子里。 没听到什么声音,半晌后,叶鹿悄悄地掀开被子一角,露出自己的眼睛来。 转了转眼睛,没在床上看到申屠夷,看向床外,衣柜前,申屠夷已经穿上了衣服。 看他穿好了衣服,叶鹿无声的轻吁了一口气,无端的心头放松了许多。 翻身坐起来,叶鹿将自己脸上的发丝拨弄走,一边笑道:“城主大人你穿什么衣服呀?”没胆,但不代表她不会继续撩。 转过身,申屠夷看着她,一边扣上腰带,“要脱的话,很容易。”言外之意,只要可以,他随时可以脱。 无言,叶鹿倒是没想到申屠夷被她带跑偏了,现在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好吧,你赢了。我要回去了,晚饭都没吃,大概麦棠也回来了。”掀开被子,叶鹿打算回去了。 “我也没用晚膳。”看着她,申屠夷没什么表情,但显然是想留她与自己共同用晚膳。 笑眯眯,叶鹿点头,“好,既然如此,咱俩可以搭伙了。” 晚膳很快送上来,菜色什么的是一样的,可见这府里的厨子并没有偏心,因为她和麦棠是外人就给不好的饭菜。 对面而坐,叶鹿拿起筷子,一边看向申屠夷。 以前她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她都得等他先动筷之后才能动筷,否则就会遭到他的‘恐吓’。 不过现在,貌似他已经忘了这茬了,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笑眯眯,叶鹿夹着自己喜欢的菜塞进嘴里,申屠夷看她喜欢,便将盘子朝她推了推。 叶鹿边吃边笑,想想以前申屠夷对她的态度,和现在简直天差地别。 “以前我还以为你有暴力倾向,会动不动的就打人。”吃的两腮满满,叶鹿眉眼弯弯道。 “以前我以为你会在我的牢房里直至终老。”申屠夷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她十分馋涎那些金银珠宝,动不动的就想据为己有,申屠夷觉得即便不是他将她羁押,别人也会羁押她。 “那是你太抠门太鸡贼,要是别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才不会一直抓着不放。你看看你城主府里,哪个物件不比我拿走的那个金扣值钱?”说起这个,叶鹿还是几分不满,他实在太鸡贼了。 都说越富有的人越抠门,叶鹿绝对信,事实就是这样的。 “但毕竟不是你的,你拿走了就是偷。”申屠夷有理有据,叶鹿无言以对。 咬着筷子,叶鹿想了半天,不过还是想不出辩驳之词。 “不过,你现在若是拿我的东西,我可以酌情处理。”话锋一转,申屠夷那冷淡的模样立即变得不一样了。 忍不住笑,叶鹿连连点头,“我明白了,城主大人也有徇私的时候。我呢,就正好钻了这个空子,以后我会利用这个空子好好发挥的。”他都鼓励了,那她也没什么理由收敛手脚了。 薄唇微抿,申屠夷对她这*裸的犯罪意图没有任何表示,很显然即便在他眼皮底下犯罪,他也不会管。 用过了晚膳,叶鹿抚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在屋子里转圈儿。 再这般吃下去,她定然会满身肥肉,她本就个子矮,若是再长了满身的肥肉,指不定得多丑呢。 就算她练不成满身腱子肉,但也不能满身都是肥肉呀,尤其是得配得上申屠城主。 看着她在那儿来回转悠,申屠夷的眸子染上一抹柔色,“看来麦棠今晚不会回来了。”走至窗前,看向不远处的小楼,虽然灯火都亮了,可是安静的异常。 “和她的吃苦耐劳一比,就更显得我懒惰了。我居然还在这儿来回走路的减肥,不如像她那样直接不吃晚饭来得好。”吃过了就后悔,女人就是这么纠结。 “你天生懒惰,即便逼着你去练武,你也会想尽办法偷懒,算了吧。”申屠夷这话,听起来有那么几分看不起的意思。 翻了翻眼皮,叶鹿弯起胳膊,“小瞧我,我也是有肌肉的。”真有意思,即便她再手无缚鸡之力,肌肉也是有的。 走过来,申屠夷抬手捏住她的手臂,没用什么力气,就捏的叶鹿叫出声。 “疼,你轻点儿。”打了他一巴掌,叶鹿随后跳开,很是不满意。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淡淡点评,她的肌肉就只是自我满足罢了。 “难听,你就不能说一些促进和谐的话?算了,从你嘴里也听不到好话,我走了。”噘嘴,叶鹿随后转身欲走。 结果刚迈出去一步,腰身就一紧,随后便被抱了起来。 “放开我,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抱着我干嘛?”说着,叶鹿却笑。 申屠夷没有理会她,直接将她扔到了床上,“别回去了。” “哪有你这么留女人的?不管怎样你也得先说几句好话才行。”躺在床上,叶鹿笑眯眯,幽幽灯火中,她恍若一颗蜜糖。 欺身而上,申屠夷将她压在床上,“没有好话,只有暴力。” “这就是申屠城主的真面目。”抱住他,叶鹿笑不可抑,她倒是喜欢极了他的暴力。 没有麦棠,还真没人看守着叶鹿要她回去睡觉。和申屠夷躺在同一张床上,不时的说着一些山南海北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麦棠所想象的那样。 并且,在叶鹿看来,申屠夷还是很君子的。他只是搂着他,或是蓦一时亲吻她的额头发顶,其余时候都在听她说话。 说说笑笑,不知何时叶鹿便睡着了,申屠夷搂着她,黑色的大床上,两个身影相拥,更像是一幅不会分开的画。 黑夜消失,太阳从天边跳出来,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房间,正好覆盖住了那张大床。 黑色的锦被下,一张白皙的脸露出来,发丝落在脸上,叶鹿睡得安然。 阳光爬上了她的脸,叶鹿终于有了反应,扭头躲过阳光,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一切有些陌生,不过下一刻她就回忆起自己在哪儿了,这是申屠夷的卧室。 昨晚他把她留下来,然后她和他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唉,这个时间麦棠肯定已经回去了,看到她不在,估摸着今天肯定得向她唠叨不停。 坐起来,叶鹿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身边没有任何人,申屠夷已经起床了。 其实这样睡在一起也挺好的,就是不知这一晚他睡得怎么样,大概应该一晚都很焦躁吧。不管怎样,自己这点魅力还是应该有的。 下床,叶鹿看了一圈,没有任何洗漱的用品,看来她得回去洗漱了。 转身走向门口,随后下楼。 迈下第一个台阶,叶鹿便忽然觉得自己应该缩回脚并回去。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她那只脚随后就落下去了。 鞋底贴到了楼梯上,叶鹿就觉得背心一痛,好似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样,致使她整个人朝前跌了下去。 乒乒乓乓,人在书房的申屠夷猛地听到这声音,很明显是有什么东西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面色一变,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申屠夷随即起身快步冲出书房。 迈出书房,看到的便是躺在楼梯下的叶鹿,她一条腿搭在台阶上,一条腿则弯在台阶下,而且角度看起来有些诡异。 更重要的是,她额头摔破了,血流进了她的头发里,并且染到了她头下的地毯上。 看着她,申屠夷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他单膝跪在地上,放慢动作将叶鹿抱起来,可是她毫无所觉。 “来人,来人!”托在她头下的手沾染上了她的血,手心瞬间变得粘腻无比。 守在院外的黑甲兵冲进来,此情此景,似乎一直在谣传里听到过。但凡与申屠夷亲近的人,都会发生各种莫名其妙的意外,继而没命。 随着被申屠夷抬起来,从叶鹿额头流出来的血流到了她的脸上,她双目紧闭,根本感觉不到。 不过片刻,无数的人汇聚于此,麦棠从听到叶鹿出事了开始便慌张不已,此时看见她满头满脸的血,她险些晕过去。 申屠夷抱着她的头,那边大夫急忙过来,先拿出纱布按在叶鹿额头上的伤口,继而检查头部其他部位。 “城主放心,其余部位没有伤,只这一处。”看了一眼申屠夷,大夫不禁也有些退缩,很明显他现在脸色极其不好。 什么都没说,申屠夷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毫无反应的人,他眼眸深处恍若深海,浸满了伤痛。 没人能明白他的感觉,自来到这里,身边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虽他一一承受,可是眼下,他不知他是否还能承受。 大夫逐一检查,身体均没有伤到,最后检查到腿,这才赫然发现,叶鹿那条弯在台阶下的腿断了。 “城主,现在必须把这姑娘抬到床上平躺,她的腿断了。”而且,腿断了还好医治,但是额头的伤才更是难处。 抱起她,申屠夷快步走上楼,大夫丫鬟跟随,受到刺激的麦棠也快步的跟了上去。 将她平放在床上,叶鹿头发里的血也沾到了床单上,她脸上都是血,双目紧闭,毫无所觉。 申屠夷坐在床边,握紧了她的手,不过她手软软的,根本没有力气回应他。 大夫开始处理她额头上的伤口,期间不断的试探她的脉搏,所幸她的脉搏跳动一直很有力,否则大夫也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了。 麦棠抢过丫鬟手里的毛巾,过去清理她脸上的血,她眼圈泛红,边擦拭边轻声唤她,不过叶鹿根本听不到。 抓着叶鹿的手,申屠夷下颌紧绷,至始至终看着她,恍若一尊雕塑。 麦棠无法,抬头看了一眼申屠夷,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没有说出来。看得出来,他大概正在莫大的自责当中。 叶鹿的腿,从小腿处断了,她的腿露出来,很明显的能在小腿那儿看到有一截骨头凸出,就在皮下,好似只要一用力就会从皮肤里戳出来。 麦棠站在一边,咬住嘴唇,不忍去看她的腿。 大夫接骨,但这接骨异常疼痛,看了一眼申屠夷,他小心道:“城主,现在需要按住这位姑娘,因为疼,她可能会忽然醒过来挣扎。” 申屠夷好似没有听到,麦棠随即挥挥手要几个丫鬟过来帮忙,几人分别按住叶鹿的身体和另外一条腿,这边大夫开始试探着接骨。 按理说,只要碰到叶鹿的腿,她就会醒过来。只是,大夫试探着按压,叶鹿却没有一点反应。 找着位置,大夫快速的将骨头推了回去,麦棠几乎都听到了声音,可是叶鹿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抓着叶鹿的手,申屠夷的中指一直搭在她的脉门间,她还活着,只是对于疼痛没有一点反应。 她处于重度的昏迷之中,对外界毫无所觉,甚至连自己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大夫接上了骨头,随后便用竹尺固定,一通忙活下来,他满头都是汗。 “城主,这姑娘失血过多,腿又骨折,但是脉象平稳,应当没有生命危险。眼下,只需安心静养便可。”擦了擦头上的汗,大夫小心道。 “她为什么不醒?”终于,申屠夷开口,随着说话,他抬头看了过来。 对上了申屠夷的眼睛,大夫不禁瑟缩,“这、、、、”这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上来。 申屠夷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恍若浸了冰水,单单是看着他便感觉如堕冰窟。 “申屠城主,我有话说。”麦棠开口,想将她所知道的告诉申屠夷。 依旧盯着那个大夫,申屠夷缓缓眯起眸子,“滚。” 如获赦令,那大夫快速拎着药箱离开,丫鬟也收拾起水盆等物品撤出房间。 麦棠在床边坐下,皱眉看着叶鹿,随后抬起头看向申屠夷。 “爷爷去世那一年,小鹿便莫名其妙的大病了一场。她昏迷的不省人事,怎么叫怎么拍打也不醒。最后,舍掉了一条命才救回了她。眼下,我认为与那时情况无异,常理上来说,她应该死掉。但是,她是九命人,还有剩余的几条命在支撑。几天后,她就会醒过来的。”说着,麦棠垂眸,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几次,她的几条命就都没了。 看向叶鹿,她依旧闭着眼睛,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握紧她的手,申屠夷的指节泛白,麦棠的话一遍遍的回响在耳边,任凭他想忽略都不行。 麦棠无声的长叹口气,即便是许老头的符文也阻止不了因意外而损命。而且,若是在申屠夷这个天煞孤星身边,这种意外只会层出不穷。 可是,若是让叶鹿离开申屠夷,这显然不现实。但是若不离开,说不定哪一天她剩下的几条命就都没了,那样,她也就没了。 ------题外话------ 新年活动详情请看留言区置顶公告哦,此次活动有丰厚的奖品。 090、残忍 三天的时间过去了,叶鹿依旧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她更像是处于深睡之中,对外界毫无所觉。 除了麦棠亲自照顾叶鹿,申屠夷也始终都在。 麦棠看得出申屠夷处在无限的矛盾与自责之中,只是,这些事情他也不愿发生,说来说去,麦棠也不知应该怨谁。 可是,这次事件,又何尝不是一个提醒?提醒他们,这样的意外迟早还会发生。 窗子开着,秋风袭袭,阳光温暖,照射进房间,也照在了躺在床上的人。 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额头上缠着纱布,使得她的脸看起来就更小了。 申屠夷坐在床边,魁伟的身影看起来散着无限孤寂和寒凉。 握着她的手,修长的指与她的指缠绕,不过她却根本不会配合。 天煞孤星,他是天煞孤星,其实原本就不该拥有这些。拥有了,便会失去,这是定数。 看着叶鹿有些苍白的小脸儿,申屠夷缓缓抬手摸了摸,还是那般温热细滑。 手指扣在她的脉门上,她的脉搏跳动的很稳,除却有些失血过多之相,并没有其他太大的问题。 麦棠所说是对的,她用一条命保住了自己,这是她的命对自己展开的保护。 只不过,这种情况应该用在更紧急的时候,而不是用在因他煞气所影响的情况下。 若她不是九命人,那么此时此刻,她大概应该已经死了。 她的腿断了,这几天应该正是特别疼的时候,可是她却没有一点的反应,毫无感觉。 给她换药,她也是全无反应,另一方面来说,她倒是轻松了许多。 申屠四城的所有事宜暂时都放下了,皆交给了其他人处理。 申屠夷的居室里汤药味儿浓厚,院子里墙边的山茶也凋落了,并且有些枯萎之势。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管它们了,麦棠每次路过那里都会瞧上一瞧,直至五六天之后,瞧见它们发黄的叶子都恢复生机盎然。她的心这才落定,证明叶鹿也差不多会醒了。 果不其然,太阳落山之后,床上的人终于有所反应。 额头上缠着纱布,叶鹿第一感觉便是不舒服,整颗头都紧紧地,而且还有些疼。 “疼、、、”嗓子干燥的不得了,后面几个字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哪儿疼?”她一个字儿出口,就立即得到了回应。 听得清楚,这就是申屠夷的声音,而且也不像以前那么冰冷。 眼皮很沉,叶鹿试探着睁开,试探了两三次,这才睁开。 幽幽的光线入眼,她眼睛疼的不得了,随即就闭上了。 “怎么了?很疼么?”申屠夷的声音再次传进耳朵,接下来他的手抚上她的脸,温热略粗糙。 “嗯。”头疼,眼睛疼,腿也好疼。 “你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头摔破了,腿也摔断了,肯定会疼。若是忍不了,我叫人给你吃些止痛药。”申屠夷的声音持续灌进耳朵里,也唤醒了叶鹿的回忆。 她想起来了,她的确是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唉,老天看我太滋润了,所以就来找我麻烦了。我当时就应该收回脚,不该下楼。”她心里清楚,下楼之前那一闪而过的预感就是提醒,老天给她的提醒。 不过,她从未经历过,所以便迟疑了。 这一迟疑不要紧,她就掉下去了。 “为什么这么说?”在申屠夷看来,叶鹿出现意外,与自己分不开关系。 “有些事情就是老天给使绊子,平常人接收不到提醒,就倒霉了。而我呢,接收到了提醒,却没明白过来,然后就倒霉了。”闭着眼睛,叶鹿哑着嗓子,一边道。 “与你自己没有关系,若那晚我没有留你,或许你就不会发生意外。”申屠夷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若不是因为他,她就定然不会有这些意外。 “你又开始怨自己了,我一猜你就得这么想。唉,和你没关系,我自己的原因。老天给了你什么,就会在你身上拿走些什么,我无病无灾,它心里不满意。”叶鹿绝不承认是申屠夷的问题,和他没有关系。 “别再说了。想喝水么?”申屠夷阻止她再继续说,她现在这般惨,还想着宽慰他。 “嗯。”睁不开眼睛,她的眼睛好疼。 申屠夷去拿水,随后回来动作很轻的喂给她喝,尽管没睁开眼睛,但叶鹿也绝对能感受的到他的轻手轻脚。 “是不是把你吓坏了?你放心吧,我有几条命呢,死不了。”从他的动作上,叶鹿就猜想的到他的心理活动。 “任你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折腾。”申屠夷淡淡的说出现实,而且是将来很可能会发生的现实。 “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我的腿怎么样了?以后不会跛脚吧。”那可太难看了,她这般如花似玉,若是跛脚可怎么办。 “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看向她的腿,被竹尺固定住放在叠起的被子上,纱布一层一层的包裹着,可怜的很。 “唉,又要开始与床为伴的日子了。申屠城主,你可得陪我解闷儿,不然我得闷死。”她现在和床相当有缘,大概是老天觉得她太懒了,就让她一次躺个够。 “好。”温热的手顺着她的发顶,申屠夷低声回应,声音好听。 “我的额头是不是摔得很惨?好疼呀。”随着申屠夷抚摸她,她觉得头皮都疼。 “流了很多血。”那些血渗进她的头发里,麦棠洗了两次都没有洗干净。 “看来我的血的确比正常人多,总是流不停。”细数自己的流血次数,叶鹿自己也觉得挺有意思的。这样流血,她还能顽强的活着,可见她的确是不死的杂草。 “胡说八道。一会儿饭菜送过来,你吃一些,然后吃药。这几天你不省人事,药吃一半流一半。”申屠夷看着她,一边道。 “好。我睡了几天?”上次有病,她也是这样睡了很久。 “八天。”整整八天,她一动不动,除了呼吸,就没有任何的动静了。 “这次睡得时间长呀,吓坏你了吧。”没见过她这样,大概还以为她要死了呢。 “嗯。”抓住她的手握住,申屠夷承认,的确吓坏他了。 “申屠城主,若是以前你知道自己现在会变得这么脆弱,你还会和我在一起么?”他的坚不可摧,似乎也已经随着她的出现而瓦解了。 “不会。”若是早知如此,申屠夷绝对会避开她远远地,让这些意外没有机会发生。 “真没劲!哎呀,你这一句不会说的我头都疼了。”噘嘴,叶鹿哼了哼,不满意。 “睁开眼睛。”看她始终不睁眼,申屠夷微微蹙眉。 “有点疼,大概几天没睁眼,有些不适应灯火吧。”说着,她试探着睁眼,随着幽幽的光进入视线,刺的她眼睛很疼。 申屠夷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琉灯,只燃了两盏,并没有很亮,甚至还有些朦胧。 努力了很久,眼睛终于睁开了,申屠夷看着她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就好像很久很久没睡觉了一样。 “唉,还是疼。”看着申屠夷,叶鹿的视线有些朦胧。不过,即便真的看不清,申屠夷的脸她也记得。 “你这几天没刮胡子了,都是胡渣。”抬手,她摸向他的脸,胡渣扎手。 “眼睛很疼么?”看着她的眼睛,申屠夷眸色幽暗。 “嗯,好像缺少水分。大概睡得太久了,没事儿。”眨眨眼,还是疼,不过和腿上的疼相比,眼睛的疼根本不算什么。 “叫大夫来给你看看。”不放心,正常人的眼睛不会这样。 “不要,你陪着我。”抓住他的手,她现在只想看着他。 其实,她现在想想从楼上摔下去的情形还是会有些害怕,只不过看着申屠夷,她心里的害怕就会减轻很多。 握紧她的手,申屠夷微微低头,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下,“好。” 他这般有求必应,叶鹿倒是不禁想笑,想看申屠城主这个模样真是不容易,她还得头破血流才成。 不过片刻,麦棠便端着饭菜上来了,瞧见叶鹿醒过来了,她随即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会清醒的。”外面的山茶和凤尾竹都恢复了生机,想来也是预示叶鹿要醒过来了。 “还是你了解我,瞧把我的城主吓得,你应该早就告诉他,遇到这种事不要慌张,我死不了。”叶鹿笑,哑着嗓子笑的很难听。 “刚刚醒过来就说恶心人的话,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我把大夫叫过来给你看看吧,是不是真的把脑子摔坏了,才总说那些有的没的。”麦棠无言,依照这个架势,想把叶鹿从申屠夷身边拽开那是不可能的。 申屠夷看着她,不似以往听到这种话会笑,反而眸色几分凝重。 叶鹿倒是没注意,只是瞧着麦棠笑,把她恶心了,她心情不错。 麦棠来照顾叶鹿,申屠夷便起身离开了,叶鹿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随即小声道:“他是不是又自责了?” “嗯,很自责。”麦棠坐下来,一边将饭菜拿在手里。 “唉,我猜到了。其实吧,这些事情我觉得是避免不了的。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因他的命格。”有申屠夷的原因,叶鹿是承认的。 “那你还打算继续下去么?”麦棠看着她,很想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为什么不继续下去?人生本来就很艰难了,若是连坚持爱一个人都做不到,我不知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叶鹿想也不想便回答,这便是她的答案。 麦棠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好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姐,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没出息?”为了一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 缓缓摇头,麦棠摸了摸她的脸,“这世上,只有很少一部分女人的归宿是她们所期望的,大部分的女人皆满腹哀怨无处排解。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平,申屠城主于你来说的确很特别。若是离开了,你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快乐。有的时候,郁闷的活着,就像在吃毒药,慢慢的把自己毒死。” 看着她,叶鹿不禁皱眉,“姐,你会遇到更好的,我保证。”她和蔡康是真的有缘无分,强求不得。 “别说我了,快跟我说说你哪里疼?一会儿要大夫再给你重新下方子。不过这之前,你得好好吃饭才行,这几天你什么都没吃。”说着,她用汤匙舀起碗里的饭菜送到她嘴边。 张嘴吃,随着咀嚼,她太阳穴都开始蹦哒着疼,这一摔,真摔得不轻。 吃过了饭,便有三四个大夫随着申屠夷过来了,叶鹿倒是没想到有这么多大夫给她看病,一时间自己好像动物园的动物似得。 这些大夫各有精通,检查头的,检查腿的,检查眼睛的,切脉的,各司其职。 申屠夷站在那儿,恍若一尊杀神,让人不敢怠慢。 麦棠也有些担忧,尽管看叶鹿无恙,但谁知道她会不会随着醒来又哪里出现问题。 片刻后,检查头的大夫收回手,一边走向申屠夷面前禀报,“城主,姑娘的头部淤血未散,眼下还是要吃药散瘀才行。并且,一定要注意不要再碰到头,否则后果难料。” 一听,叶鹿立即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我要是再碰到头,可能就挂了?” “别瞎说。”申屠夷淡淡的斥责,要她少胡言乱语。 “这、、、这倒是不会。”大夫迟疑了下,然后说不会。 这种话谁也不会信,叶鹿觉得他就是这个意思,自己的头上次就撞得不轻,里面就有淤血。 这回又撞了,又留下淤血了,看来她脑子里得一直留存着淤血。 “眼睛无碍,只是撞到了头,导致眼睛充血罢了。”检查眼睛的大夫得出结论,叶鹿听着还算满意。 “姑娘的腿恢复的很好,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切记不能动,否则这些日子的恢复就都白费了。”检查腿的大夫也完毕,对于叶鹿的恢复情况很满意。 “姑娘失血过多,目前补血休养为重,切不可大悲大喜,情绪激动。”切脉的大夫放开叶鹿的手,给出结论。 看着他,叶鹿觉得这话说的中肯,哪像那个庸医,说她再撞头就会挂了。 申屠夷面色冷峻,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扫了一眼那四个大夫,不用说话,那四个大夫便各自拎着药箱离开了。 麦棠将饭菜收起来,一边道:“大夫这么说便定然有道理,你不要大喜大悲,更不要乱动。” “嗯,我知道。”眨眼,她眼睛依旧布满了红血丝,没有了以往那澄澈如水的模样。 拿起托盘,麦棠离开;申屠夷走到床边坐下,抓住她的手握紧。 “别听那大夫瞎说,我这头啊结实的很,不会那么容易摔破的。”看着他的脸,叶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不就破了。”眼下这头就破了,哪有她说的那么结实。 “这不作数的,这是意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摸到的就是纱布,缠了好厚。 握紧她的手,申屠夷低头亲了亲她的手,“待你好了,我们去山城住几天吧。那个四合院还在,对于那里,你有很多的回忆,我们就当去散心。” “唉,你这是故意激将我呢?我也想赶紧好呀,躺在床上好无聊。”说起山城四合院,叶鹿满心满肺的向往,的确回忆很多。 “那就好好休养,若是不听话,我就把你敲晕。”看着她,申屠夷薄唇微抿,幽深的眸子染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对我温柔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又开始恐吓我。”无言,叶鹿噘嘴抱怨。 “若是听话,我就不恐吓你了。”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他看着她,低声的说着。 尽管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可是听起来却渗着无限温柔。 红唇弯弯,“好好好,我听你的还不行么?城主大人就喜欢听人家奉承,我奉承。”对于她来说,奉承他也是一件极其有乐趣的事情。 “尽快好吧。”摸了摸她的头,申屠夷此时没有其他的要求。 “嗯。”抓紧他的手,叶鹿看着他,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歉意。 其实对于她来说,他若感到歉疚,她只会觉得心里难安。 他也不愿自己是天煞孤星,若是可以选择,他定然会选择做个普通人。 看着她,申屠夷的眸子染着若有似无的柔色,虽幽深似海,可是那整片海里,眼下却只有一个人。 是夜,叶鹿睡着了,申屠夷坐在床边一直看着她,一动不动,恍若雕塑。 许久后,姬先生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申屠夷,姬先生叹口气,“房主的名字已经改好了,现在那四合院已归属到叶姑娘名下。” 看了一眼,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点头,“所有用品都准备好,让她安然住进去。” “是。”姬先生看向叶鹿,最后一声叹息,这段缘分,看来还是终结了。天煞孤星,看起来注定得不到美好的姻缘,不知老天是怎样想的,但的确很残忍。 091、失恋 叶鹿的小腿伤的很严重,醒来之后的半个多月,她依旧躺在床上动也动不得。 正好期间还经过了初一,那一天更是折磨的她痛苦难耐。 不过,幸好申屠夷从始至终的陪着她,单单是听他说话,叶鹿都觉得缓解了许多。 叶鹿戏言,申屠夷是她的止痛药。 不过,熬过了那一天便也就舒坦了,但叶鹿此时最大的希望还是能出去,不要再躺在这床上了。 大概也是她恢复的比较好,申屠夷最后终于同意,同意抱她出去放放风。 那条小腿用竹尺固定,又缠了厚厚的纱布,恍若一颗巨大的萝卜。 申屠夷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叶鹿那条腿也高高的支起来,瞧见自己的腿,她也不禁笑。 “上次也是这只脚扭了,这回又是它断了,你说我这条腿造了什么孽?”抱着申屠夷的颈项,叶鹿一边笑问道。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薄唇微抿,“大概它想出墙,老天便替我收拾了它。” 闻言,叶鹿一时无语,“城主大人,你现在想象力也极其丰富,居然能想出这么扯的解释来。要是按你的说法,那这世上所有瘸腿跛脚的人都是因为想出墙,所以才遭报应了呗?”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申屠夷大概是被她传染了。 “或许。”抱着她下楼,申屠夷淡淡回答。 “佩服。”佩服他的想象力,更佩服他的改变。 抱着叶鹿走出大厅,院子里,山茶花长势旺盛,不过因为秋季已过,它们便也不再开花了。 院子里,一把圈椅放在那里,椅子前还放着一个小椅子。 申屠夷小心的将叶鹿放在圈椅上坐下,随后他抬起叶鹿的那只腿,轻轻地放在小椅子上。 身子向后,叶鹿靠着椅背,这般的确很舒服。 “这几天躺的我头昏脑涨,忽然间的坐起来,我觉得我的头好重啊,好像灌满了血。” 在她身边坐下,申屠夷看着她的眼睛,澄澈有光芒,精气神儿十足。 若不是她的脚还捆的像个粽子,很难在她脸上看到病容。 “一会儿我再带你四处走走,很快就不会觉得头重了。”眸子幽深,他在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很认真。 叶鹿不眨眼的看着他,蓦地笑出声,“城主大人,你这些日子几乎把我当成了重病号,就好像我瘫痪在床似得。别这样,我好得很,你看看我,脸上就写着一个好字。”指着自己的脸,她甜美的如同一颗蜜糖。 抬手,申屠夷捏住她的两腮,“别胡说八道,你是好得很,只是有些欠修理。” “你想怎么修理我?我现在是有心无力,你别欺负我!”微微噘嘴,叶鹿倒是极想对他来个霸王硬上弓什么的。压倒城主,单单想想就激动。 看着她,申屠夷几乎不眨眼睛,“一张嘴能说出花来,日后,不可对他人花言巧语。” 眉眼弯弯,叶鹿抓住他的手,一边笑:“我能对谁花言巧语?除了城主大人,别人受不到这种待遇。”说着,她低头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薄唇微抿,申屠夷没有言语,不过看得出是开心的。 因为无聊,申屠夷果然抱着叶鹿在府中转圈。其实完全可以用其他的东西代替申屠夷,抬着叶鹿在府里转多少圈都不成问题。 不过叶鹿更想让申屠夷抱着她,躺在他怀里,什么疼都感觉不到了。 她的恢复或许真的较常人不同,又一个月过去,她都可以拄着单拐在地上走了。 虽然不能走很长的路,但是这种愈合速度是很快的,连大夫都说从未见过断骨还恢复这么快的人。 叶鹿自得不已,她这九命人也不是糊弄人玩儿的,不止可以影响花花草草小动物生机盎然,她自身有损伤恢复的也很快。 不过,她倒是没在申屠夷的脸上看到开心。而且叶鹿发现,这几天她经常会看到他神色不对。 想了想,自己好似也没有做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情。 拄着拐,叶鹿在屋子里转圈儿,试探着让那只脚落地,只是有点不敢承重,但还能忍受。 这次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叶鹿觉得一时半会儿的,老天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了。 其实她也不怨,老天给了什么,就得收回些什么。更何况,给了她一个申屠夷,它大概就更想收回去一些吧。 只要不把申屠夷收走,她任凭老天折腾。 “你呀,就别急着乱走了。这回不是扭伤,是骨头断了,若是累着了,兴许到时就真的变成跛脚了。”麦棠端着水果上来,瞧见叶鹿在乱走,立即叮嘱道。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拄着拐挪到床边,叶鹿坐下,看着走过来的麦棠,她缓缓道:“姐,这些日子申屠夷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麦棠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我怎么会知道,我现在整天只盼着你快些好,其他的事情我都没有注意过。” 点点头,叶鹿转眼看向窗口。 “为什么这么问?”麦棠拿着切好的水果递给她,一边道。 “感觉。”单单是感觉,她便敢肯定,申屠夷定然是遇到什么了。 “这是申屠四城,不是一个村一个镇,遇到麻烦事儿很正常。吃吧,赶紧养好你的腿。”麦棠笑的清浅,宽慰叶鹿。 看着她笑,叶鹿就更肯定了,麦棠定然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却不和她说,那么就证明,申屠夷的确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安静的吃着水果,叶鹿的一只手放在身侧握紧又张开,几次过后,她心里的不安更大。 她现在的感觉,一向不会出错。 是夜,申屠夷回来了,披着夜色,他看起来恍若寒夜里的孤峰,满身孤寂,煞气满盈。 靠坐在床上,叶鹿看着他回来,随即弯起眉眼,笑的甜蜜。 “城主大人,你回来了。”好似盛开的花朵,看到她这个模样,任何烦心事儿都会消失不见。 走过来,申屠夷倾身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下,“吃饱了么?” “听你这问题,我就感觉自己好像一头猪。当然吃饱了,我可不会饿着自己。”感受额头的温热,叶鹿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一边笑道。 直起身体,申屠夷去换衣服,叶鹿看着他,一边眯起眸子。 “申屠城主,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儿么?”看他的背影,叶鹿都感觉的到。 动作一顿,申屠夷未回头,“城里的一些事情,临近年关,各地开始缴税了。” “哦。”缓缓点头,可是叶鹿却觉得还是不对。 换了衣服,申屠夷走过来,眸色柔和。 “待过些日子你的腿好了,我们便去山城。”看着她的腿,申屠夷低声道。 “好呀。”提起山城,叶鹿倒是想去看看叶洵。他躺在那里,估计很寂寞吧。 “想你爷爷了?”看着她,申屠夷抓住她的手,握住。 “嗯,有些。”叶洵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世界的色彩,单单是想想,叶鹿都觉得不公平。 有些人恶事做尽,可是却可以享受很多;有些人一辈子与世无争又乐善好施,可是却连欣赏这世界的权利都没有。 说来说去,老天所谓的公平也都是扯皮,那些公平都是糊弄别人的。 “到时去看看他。”十指相扣,申屠夷淡淡道。 看着他,叶鹿弯起眉眼,“城主大人,你去见我爷爷是什么意思呢?” “别想的那么美,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一如既往,他一副少高攀他的样子。 叶鹿笑不可抑,他这个样子实在好笑。 也不知那时亲自开口说成亲的人是谁,这会儿又开始装相。 很快的,叶鹿便无需再拄拐了,尽管走路还有些瘸,但进步十分快。 年关将近,在申屠城,新年还算隆重,城里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 城主府这儿倒是禁地,没人会无端靠近这里,都知道不能随便踏入这里。 府内,装点的都差不多了,而申屠夷的意思是,要带着叶鹿去山城,大概这新年也要在那儿过了。 叶鹿倒是不介意,在哪里过年都一样,其实新年这个节日,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特别。 已经记不清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新年是什么样子的,反而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个新年她都记得清楚。 叶洵从不铺张,即便新年时也一样。叶鹿与麦棠更像是被同化了,新年之时安静的恍如过寻常的日子。 瘸着一条腿,叶鹿自己从楼上走下来,不需要身边人的搀扶,她一步一步的走,顽强的很。 马车就停在小院儿前,也是为了照顾她腿脚不便。 由申屠夷扶着她上了马车,她一直想摆脱他的手自己来,不过申屠夷的手死死抓住她,她根本甩不开。 “城主大人,你这样照顾我,我又觉得自己好像变成残废了。”进入马车,叶鹿的脑袋从车窗探出来,一边抱怨。 申屠夷直接抬手将她的脑袋推回去,“闭嘴。” 笑,叶鹿揉了揉脑门儿,“成成成,我闭嘴。” 伸直自己的两条腿,叶鹿打量着,看起来长短一致,待得她完全好了,应当也不会跛脚。 她独坐马车中,丝毫不知外面的事情。麦棠将她们俩人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在了后面的马车里。 看了一眼眸色几分凝重的申屠夷,麦棠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她还是感谢他的。 毕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放手,申屠夷自下了决定后便没有反悔。对于叶鹿来说,兴许这也是好事。 整队完毕,队伍随即便离开了城主府。 马车里,申屠夷单手搂着叶鹿,任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恍若生了跳蚤一般的不老实。 腿不方便,但是手方便,叶鹿搂着申屠夷的腰,不断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申屠夷动也不动的任她摸,叶鹿忍不住笑,笑他这个时候又开始装高傲。 “城主大人,你觉得我这样的抚摸怎么样?还是伸进去比较有感觉?”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腰侧的肉硬邦邦的。 缓缓垂眸,申屠夷看向怀中的人。她仰脸儿看着他笑,甜美的如同一颗蜜糖,让看着她的人不禁心都化了。 抬手,申屠夷捧住她的脸,随后低头吻上她的唇。 搂紧他的腰,叶鹿闭上眼睛承接他的吻,由温柔到逐渐强烈,最后让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叶鹿,你以前所言,或许是对的。”贴着她的唇,申屠夷的声音也压得极低,只有叶鹿听得到。 几分迷糊,不过却听到了他说的话。叶鹿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对,心底里那一丝丝的不安,也逐渐扩大。 再次堵住他的唇,她不想听他说那些话,因为他的那些话,她很没有安全感。 队伍前行,离开了申屠城,朝着山城驶进。 山城年味儿淡,或许因为这里是方士之乡,所以大部分的百姓在年节的时候都会模仿方士,逐渐的就形成了这样清淡的新年气氛。 不过叶鹿和麦棠倒是喜欢这样的新年,不吵不闹,很是清净。 那个四合院一如既往,而且很明显经过了擦洗,院子里干干净净,院门上还挂了红灯笼。 瘸着腿从马车上下来,叶鹿走进院子,一边唏嘘,“准备的够快的,以前新年都没收拾的这么好。” “是啊,现在一看倒真的感觉要新年了。”麦棠走在她身边,也一边轻叹。 “离开这里这么多年,现在反而要在这儿过新年了。麦棠,是不是好像又回到以前了?”只不过,少了叶洵。 “嗯,只不过你长大了,而且更讨人嫌了。”麦棠看向她,很诚恳的说道。 撇嘴,叶鹿慢慢的走进小厅,这小厅里同样被收拾一新,还摆放了许多摆件儿。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普通的四合院被‘打扮’成这个样子,别有洞天。 “你在这儿坐着,我去把东西都搬进来。”麦棠看着她坐在椅子上,这才离开。 看着他们在院子里忙碌,叶鹿坐在那儿心里的感觉愈发不对劲儿,他们搬得东西实在太多了。 就好像囤货似得,一样一样的搬进来放在右侧的仓房里,就连麦棠,都一下子拿进来许多的包裹。 叶鹿缓缓眯起眸子,在来的路上她就有感觉,只不过,没往那个地方想。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往那个方面想了。 缓缓垂眸,叶鹿不知眼下该怎么办。若是申屠夷真的说出口,她想,她也只会一言不发吧。 “累了么?若是不累,一会儿咱们便去看看叶洵先生。”申屠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鹿抓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好呀。”抬头看向他,这张脸,这双眼睛,无论何时,叶鹿都会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抬手摸摸她的脸,申屠夷的每个动作都渗着无限温柔。 他的温柔在脸上看不到,只能从他的动作中窥探一二。即便他只流露出一丝,对于他来说,那便是所有。 抓紧他的手,叶鹿扭头看向别处,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让她觉得好像呼吸都开始困难了。 两人去看了叶洵,如同叶洵在世的时候一样,他始终都是那般安静和平和。 叶鹿站在坟前也能感受的到,叶洵无欲无求,无论是生还是死,他都是这样的。 “申屠夷,其实我觉得,即便能长命百岁,但是那也需要有个爱的人在身边。若是孤苦伶仃,满腹怨怼,活上几千年也是苦熬。对于你来说,可能更想看着我活的好好的,但是我看不见你,我觉得我没办法回到以前那般快乐了。”看着叶洵的坟墓,叶鹿忽然开口道。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皱眉,大概也没想到叶鹿会说这样的话,她还是感觉到了。 “即便苦熬,我也想让你活着。”对于申屠夷来说,最难以承受的事,便是身边的人忽然死了。自来到申屠城,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掉,更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诅咒。 深吸口气,叶鹿咬住嘴唇,“可是我不想苦熬,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即便相隔千里,我只要知道你还活着就满足了。”申屠夷下颌紧绷,随着话出口,他眸色冷暗一片。 “你是城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根本就没问过我同意不同意。你也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所想,你或许也根本就不知道,死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他独断专行,根本就不过问她愿意不愿意。 “可是我不想看着你死。”有过一次就够了,申屠夷不想再有第二次。 垂眸看着地面,叶鹿不想和他再争论下去,他不懂她的感情,她也不懂他的感情。 “你若想走,那么现在就走吧。拖拖拉拉,更是折磨我。既然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我希望你不要回头。要是回头,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了,你即便长了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我的手心。”至始至终看着地面,叶鹿镇定的一字一句,异乎寻常的镇定。 看向她,申屠夷欲言又止。几分钟后,他脚下一动,踌躇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叶鹿站在那儿,听着申屠夷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她抬眼看向叶洵的坟墓,“爷爷,我失恋了。” ------题外话------ 新年活动于情人节结束哦,参加活动的尽快加群,群号:247439531 092、离或不离爱在那里 灯火明亮,四合院里安静异常。院外的人马都已不见,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麦棠站在院子里,自叶鹿被送回来,而申屠夷没有出现,那些便衣黑甲兵陆续撤走,她就明白了,申屠夷向叶鹿摊牌了。 虽然比麦棠想象的要快,但是心下还是几分不安。 看向叶鹿的房间,门窗紧闭,她回来后就回了屋子,门也从里面反锁上,没有一点声音。 这种事情,落在谁身上也不会好受,麦棠清楚的知道。 可是,不得不说落在叶鹿的身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的小命儿不会无缘无故的再遭威胁,能够重回以前健康的状态。但是她是否还会像以前那样开心,就不清楚了。 深吸口气,麦棠无声的走向叶鹿的房间,在门口停下,她踌躇了会儿,随后开口道:“小鹿,你饿不饿?” 没有得到回应,就好像那屋子里没有人。 但是,麦棠能听到叶鹿在里面的呼吸声,她在里面。 “不管怎样,饭是一定要吃的。若是你真的难受,那就和我说说,或者臭骂一顿,骂谁都行。”说来说去,麦棠觉得根本怨不了任何人,没有理由。 “我承认我早就知道这件事儿,但是对于我来说,我有私心,我希望你健康的活着。自爷爷去世后,咱们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来,你从未生过病,健康开心。可是自从与申屠夷在一起后,你总是流血不断,我不想看见你这样。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因申屠夷而死,我肯定会杀了他。”麦棠说着,有些激动,但又的确是她心中所想。 “你好好想想吧,对于你来说到底什么最重要。若是你现在就奔去找申屠夷,他肯定不会再离开你,这一次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很不容易。”麦棠也并非横竖挡着,只是她真的会伤心。 “姐,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担心,我没死在赢颜手里,却死在他手里。所以,现在就把我扔回这里,然后还把这一堆东西都扔在这儿。”里面传出叶鹿的声音,下一刻,房门被打开。 麦棠随即走进来,视线在叶鹿的脸上稍作停留,她眼睛通红,显然哭过了。 打小就和叶鹿在一起,麦棠上次见她哭还是叶洵去世的时候,她哭过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心下几分担忧,不过叶鹿却将她带到了桌边。 桌子上,几个精致的小箱子都被打开了,烛火中闪着耀眼的光,都是金银珠宝。 “你看看这个,这个房契,我们当初把这四合院卖了;他买过去,现在又改成了我的名字。还有这个,因为这个金扣他死抓住我不放,现在居然送我了。这些金银珠宝,是杨曳当初还我的人情;还有还有,这一柜子的衣服。”说着,叶鹿去把那边衣柜拉开,里面整齐的挂着几十件衣服,质量上乘,根本不是便宜货。 麦棠看着她,不知她想说什么。 “在我心里,分手就是彻底了断,他这什么意思?把我当见不得人的小三儿养在这里么?”本来叶鹿伤心不已,结果回到这屋子她就震惊了,申屠夷就是这么跟她分手的。 看着她,麦棠一边斟酌道:“申屠夷也是想保证你衣食无忧。”一脚踹开什么都不给那才是有问题。 “衣食无忧?我以前也衣食无忧,我又不是残废。”说着,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现在的确和残废差不多。 “你要是这样想,那你应该去看看仓房。”那里东西更多。 咬唇,叶鹿一瘸一瘸的挪到床边坐下,“我不要他的东西,要是真的想甩了我,就甩的痛快点儿。甩了我还一副关心我的样子,吊着谁呢?” 走过去,麦棠在她身边坐下,抓住她的手,一边轻声道:“那你想怎么办?把这些东西都扔出去?” “扔出去便宜了邻居,就都扔到仓房里去吧,我不要。”垂眸看着自己的腿,随着她话音落下,一滴水啪嗒落在腿上,浸湿了布料。 麦棠握紧她的手,“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转身,叶鹿抱住麦棠,“姐,咱俩离开山城吧,我不想待在这儿。” “好,就像以前一样,咱俩去各处看看,在年轻还能走的时候,把这齐国看个遍。”麦棠点点头,只要她们俩在一起,哪儿都是家。 俩人将房间里的东西都搬到了仓房,如同麦棠所说,仓房里简直就是商行,什么东西都有,准备的齐全。 以前,物质上的东西对叶鹿来说的确挺重要的,可是现在,却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申屠夷不懂她的感情,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让叶鹿顿顿吃草她都愿意。 可是,他却根本不理解,把她扔回这里,像养金丝雀一样。 翌日,麦棠收拾好俩人的东西,便和叶鹿离开了四合院。 如同几年前那样,俩人走出院门,回头看了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麦棠什么都没拿,包袱里一切东西都是她们俩的,她们本来便什么都没有,现在还是那般干干净净。 马上新年了,城里的气氛却很清淡,只能在一些孩子的身上看到新年的气氛。 俩人租了辆马车,一路不紧不慢的离开了山城。 顺着车窗,看着渐离渐远的山城,麦棠收回视线。 叶鹿坐在对面,那条腿微微抬起来,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不管怎样,先离开申屠四城再说。我们可以先在铁城落脚,那儿比较安全,作奸犯科的人也不多。”麦棠认为,先养好叶鹿的脚才行。待得她活蹦乱跳了,再四处走走不迟。 “行。”只要不在申屠四城,哪儿都行。 看着她,麦棠不禁笑,“我们家小鹿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无论何时都很开心,但是现在想必不会再快乐了。” 眸子一转,叶鹿看向她,“谁说的?我现在开心的很,哈哈哈!”皮笑肉不笑的笑三声。 麦棠缓缓摇头,“这句话你曾对我说过,有缘无分,莫要强求。” 微愣,叶鹿扭头看向别处,不再言语。 马车不疾不徐,却距离铁城越来越近,还未抵达,叶鹿便感受到了那浩瀚的正气,压住一切邪祟。 铁朱二城,叶鹿倒是喜欢,在这地方生活,想必会很平静。 马车进入了城里,便停了下来。叶鹿和麦棠下车,付了车钱,随后寻了个不大的客栈住了下来。 临近新年,铁城的新年气氛十分浓厚,这新年还没到呢,夜里就有燃放烟火的,在这客栈里看的分外清楚。 坐在窗边,麦棠给叶鹿的腿上药,一边看向外面的烟火,“还是这里热闹。” “我认为更热闹的应该是帝都,那是不夜城,定然比这里热闹几百倍。就是我这腿不行,否则非得去瞧瞧不可。”说着帝都,却不禁想起申屠夷,第一次去帝都,还是借他的光呢。 “等你腿好了,想去哪儿都没人拦着你。来,扶着,我缠纱布。”将竹尺固定在她的腿上,麦棠开始用力的缠纱布。 自然疼,叶鹿不禁皱眉,大概也没人能像她这么倒霉了。 夜里亥时一到,城里立即就消停了下来,也没有烟火的声响了。 宵禁开始,无论是百姓还是其他人,皆闭户不出。 叶鹿与麦棠也在客栈里安歇下来,不过片刻,麦棠呼吸均匀睡熟了,旁边的叶鹿却睁开了眼睛。 她根本睡不着,这几天来都是这样,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 前几天她还与申屠夷在一起,转眼间,她就到了铁城。 都说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这句话很对,在城主府养腿的时候,她一直住在申屠夷的卧室里;他也每晚都在身边陪着,夜里她想喝水或是想方便,他都会帮她。 短短的两个月,就成了习惯,让她想忘都忘不了。 翌日,还未睁开眼睛便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这铁城果然年味儿浓,是山城比不了的。 叶鹿撑着身子坐起来,麦棠已经出去打水和交代早饭去了。 打小麦棠就非得当姐姐,现在她的确像个姐姐,什么事儿都肯为她做。 无论如何,叶鹿觉得还是不能让麦棠伤心,她们俩相依为命,对于麦棠来说,她也是她很重要的支柱。 正打算穿鞋,房门忽然从外打开,叶鹿扭头看过去,进来的除了麦棠,居然还有朱北遇。 看见他,叶鹿微微眯起眸子,“朱大少爷?”他怎么来了? “叶姑娘,许久不见。正巧我今日巡视路过这里,便碰到了麦棠姑娘。”朱北遇走进来,看了一眼麦棠,表示是偶遇。 麦棠将水盆放到靠窗的椅子上,随后转过身看向叶鹿,很显然她也没想到会遇上。 叶鹿缓缓点头,看着朱北遇,她笑,“那真是太巧了,我们专门选了这个僻静的客栈,没想到还能碰到朱大少爷,这铁城果然小。” 朱北遇笑笑,“是啊,真是太巧了。” 将鞋子穿上,叶鹿扶着床柱站起来,随后看向朱北遇,“朱大少爷,是申屠夷叫你来的吧?” “叶姑娘为什么这么说?申屠城主也来了么?”朱北遇好似听不懂叶鹿在说什么似得。 “即便我是个普通人,但也不代表我是个傻子,你瞧见我的腿这个样子,居然一点都不意外,可见你早就知道我腿断了。麦棠不会多嘴的在上楼时就跟你说我腿断了,可见是有其他人告诉你的。这人还能劳烦你亲自过来一趟看看我,除了申屠夷没别人。他在哪儿呢?麻烦你转告他,少跟着我。”她来铁城,他居然也跟来了。这算什么?哪个情侣分手是这样的?叶鹿还真就没见过。 被拆穿,朱北遇也稍稍有些尴尬,“叶姑娘洞察力非凡,我这一趟反倒是自讨苦吃。先不说申屠城主,作为朋友,我来看看叶姑娘也是应当的。” “这种话听起来就顺耳多了,坐吧。”叶鹿态度一转,这会儿不生气了。 朱北遇坐下,这边叶鹿也坐在了床上。 麦棠叹口气,来铁城的路上她就觉得有人在跟着,没想到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和她猜测的一模一样。 “你的腿还没完全愈合,实在不适宜四处走动。”朱北遇知道叶鹿的腿是什么状况,认真道。 “那也比像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一样被养着要好,我自己能养活自己。我要是在你们铁城开个算命档,朱大少爷觉得可行?”她完全能养活自己。 朱北遇有片刻的失语,随后道:“申屠城主很担心你,原因呢,虽然他不愿多说,可是我猜得到。申屠城主是天煞孤星,这件事各地城主差不多都知道,不算秘密。距离太近,只会害了你,他只是选了他自认为最好的方式。” “朱大少爷,你是来做说客的么?这个世界上呢,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活法儿更不一样了。就像生命,只有两个选择,一个生一个死;我也一样,要么在一起,要么滚得远远地,没有拖拖拉拉。”看着他,叶鹿澄澈的眸子满是坚定。她看似娇弱,可是一字一句都透着无限坚韧。 朱北遇看着她,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情之一字,让多少英雄竞折腰,却原来都不如叶姑娘看得开。”朱北遇颇为赞叹。 “我也没有看得开,我伤心的时候没人知道。只不过,我更讨厌拖拖拉拉,我不想吊着谁,别人也别想吊着我。”说着,她垂眸,遮住眼底的伤痛。 闻言,朱北遇反倒笑了,“叶姑娘堪比大丈夫。”这种想法,怕是没有哪个女人会有。 “朱大少爷就别夸我了,你一会儿回去就告诉申屠夷,他要是说话还算话,那就离我远点儿。不然,我就去找他了。”抓住了他,她就不会放手了。 几不可微的点头,“好。不过,叶姑娘打算在铁城度过新年么?在这客栈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去我府上?” “不用了,我和麦棠一直都是两个人,以前也都是在客栈里度过新年,已经习惯了。”拒绝,叶鹿并不想借申屠夷的人情。 “不管你与申屠城主如何,我朱北遇这个朋友,看来叶姑娘都不想认了。”朱北遇看着她,他倒真不是看申屠夷的面子。 哽住,叶鹿摇头,“能认识朱大少爷是我的荣幸。”不过,说来说去能认识朱北遇还是借的申屠夷的光。 “既然如此,我们便仍旧是朋友。新年我留在铁城,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叶姑娘也是一样,不如咱们把酒言欢?”邀请,朱北遇是以个人之名。 和麦棠对视一眼,叶鹿点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北遇离开,叶鹿深深地叹口气,倒是没想到申屠夷居然会跟来。 想想她不禁笑,这算什么分手?她还真没见过谁分手是这样分手的。 若是朱北遇回去将刚刚她的话告诉他,不知他会怎么办?若是不离开,那她就真的去死缠他了,别再想把她甩开了,混蛋! 下午时分,朱北遇派人过来接她们了,因为叶鹿的腿,特意命人抬着软轿。 “只要在这南国,我就不得不借申屠夷的光。”下楼,叶鹿一边叹道。 麦棠走在她身边,“也并不是坏事儿,最起码以后不会再发生坐牢的事情了。” “姐,有你这么寒碜我的么?我又不是小偷,只不过是看着稀奇拿过来玩玩而已。”叶鹿可不承认自己是小偷。 “那现在不稀奇了?”临走的时候那些东西她一个都没拿。 “不稀奇了,我靠自己也能赚钱。待我腿好了,咱们就开个算命档,保证日进斗金。然后我就买个大院子,把你包养了。”梦想远大。 麦棠无言,也幸亏叶鹿不是个男人,否则定然四处留情。 坐上软轿,一路朝着朱北遇的府邸而去。 叶鹿心下几分期冀,若是申屠夷没离开的话,她就会见到他。那么也就说明,他下定决心跟她在一起了,不在意生死。 若是没见到他,那么,他还是抱着即便生离也让她活着的念头。 不禁忐忑,不知申屠夷到底有没有想好。 两刻钟后,软轿缓缓落地,随后叶鹿一瘸一拐的走出去,看向府邸大门,只有朱北遇,没有别人。 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叶鹿叹口气,然后和麦棠走了过去。 “申屠城主已经走了,放心住进来吧。”朱北遇只当叶鹿现在在躲着申屠夷,却不知她心中真实想法。 走进朱北遇的府邸,虽说人不多,可是却很舒服,大概与他身上的正气有关,这里没有一丝的邪祟。 走进大厅,这里装饰的简单,不似申屠夷的府邸,金碧辉煌的堪比皇宫。 坐下,叶鹿长舒口气,“今年就要劳烦朱大少爷了,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朱大少爷尽管开口,尽管我人微力薄。” “叶姑娘若是不说见外的话,就当是帮我的忙了。”朱北遇亲自倒茶,递给叶鹿和麦棠。 眨眨眼,叶鹿点头,算是答应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小厮在外面掌灯。叶鹿扭头看过去,视线不可避免的触及到微暗的夜空,她随即咦了一声。 “怎么了?”麦棠立即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叶鹿缓缓眯起眸子,随后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 麦棠和朱北遇不明所以,二人随着她走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仍旧不知她在看什么。 “朱大少爷,那东面二三里地之外是哪儿?”叶鹿轻皱眉头,一边问道。 朱北遇想了想,“城郊。” “城郊?城郊毗邻黄江,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朱大少爷你若是现在就带着人马赶过去,那将来的功劳应当就是救驾。”看着朱北遇,叶鹿觉得这个机会不可错过。 朱北遇不明所以,很显然不明白叶鹿所说是什么意思。 “救驾?”麦棠看着叶鹿,随后恍然,“你说五王在铁城?” “嗯。”点头,正是如此。 “五王?”朱北遇一诧,可叶鹿为何会说是救驾? “朱大少爷,小鹿说的不会有错。五王在那儿,兴许正在与某个势力发生冲突。这是铁城,又临近新年,你必然得管。”麦棠这话不可谓有些偏心之意。 叶鹿看了麦棠一眼,随后笑,“我姐说的没错,尽管五王可能占上风,但是朱大少爷你去了,也能代表一片诚意。” 思虑片刻,朱北遇大概还是有些不相信,“好,我这就带人去看看。”话落,他快步离开。 看着朱北遇离开,麦棠看向叶鹿,“你觉得五王是和哪方人马?” “龙昭。”想也没想,叶鹿便断言道。 “他不是被幽禁了么?”麦棠还记得申屠夷说过的。 “是被幽禁了,但有些人睁只眼闭只眼,又有人借机发挥加以利用,这龙昭还是一张好牌。”龙昭的仇,叶鹿可记得清楚呢。若不是他推波助澜,赢颜也不会抓住她。她被抢走了两条命,有龙昭一半的‘功劳’。 “你说的是谁?”谁借机发挥加以利用呢? “某个我很熟的人。”叶鹿眯起眸子,恨意明显。 麦棠尽管不知她说的是谁,但也猜出了几个人来。 大概两个时辰后,大门口有了动静。坐在大厅里,叶鹿看过去,麦棠则起身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来人进入视线当中,叶鹿眯起眼睛,她第一个瞧见的就是五王。 果然是真龙,现在看着大大不一样,在叶鹿的视线里,五王的天庭尤其明亮,就像在发光。 他身边还有一个老头,大约六十几岁,打眼一看,叶鹿差不多就估算出这老头是什么身份,位高权重,宰相之才。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麦棠,五王径直的走向她。 叶鹿瞧着,不禁心头豁然开朗,居然是这么回事儿。 朱北遇快步走进来,站在叶鹿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看向他,叶鹿眨眨眼,“怎么了?” “你是怎么知道五王在那儿的?”不说其他,据朱北遇所知,叶鹿并没有这等本事。 “我可以以后向你解释,别着急,我肯定都告诉你。”他拿她当朋友,那她也不能再遮遮掩掩。 站起身,叶鹿一瘸一拐的走向大厅门口。 这时麦棠转过身,向五王介绍叶鹿,“这是我妹妹,小鹿。” 五王看过来,叶鹿和他对视,愈发感叹,真龙就是不一样。 这种威仪之气,比朱北遇的正气要强烈的多,叶鹿几乎都看到他君临天下的模样了。 “据我所知,你们似乎一直在九弟身边做事,不知现在怎会在朱大少爷这里?”五王很疑惑,很不解。 “回五王,叶姑娘和麦棠姑娘与在下是好友,正巧今年她们打算在铁城过年,在下便邀请她们共度新年。”朱北遇开口解释道。 “原来如此!”五王点点头,随后看向麦棠,“无论是九弟还是朱大少爷,谁人想做他们的座上宾那可是难上加难。” “这当然是因为小鹿、、、” “当然是因为我姐出类拔萃,与寻常女子不一样。无论是申屠城主还是朱大少爷,都视我姐为兄弟。”叶鹿截住了麦棠的话,说的清脆响亮。 麦棠看向她,欲言又止。 五王几不可微的点头,却一直在看着麦棠。 叶鹿眉眼弯弯,对当下情形,很是满意。 不管麦棠怎么想,她就是这命,躲也躲不掉。既然躲不掉,那就要迎头而上,她助她披荆斩棘,扶摇直上。 备下晚宴,叶鹿推说腿不舒服,想先去休息。 麦棠要陪她同去,叶鹿立即拒绝。朱北遇随即起身送她,两人便离开了大厅。 走出大厅,朱北遇这才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叶鹿很显然怪怪的。 “我呢,就是个方士,这你以前是知道的。我以前是个半吊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糊弄人。不过呢,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看到的更多了。这五王是真龙,未来的皇帝,这事儿只有申屠夷知道,你是第二个。而今天呢,我又发现了另外一件事,不管你信不信,麦棠,她会是将来的皇后。”若是以前,叶鹿也不会信。可是就在刚刚,她亲眼所见,绝不会是假的。 朱北遇看着她,一时之间难以从震惊当中回神儿。 ------题外话------ 大家情人节快乐,新年活动也截止了,获奖名单会在几日后公布,到时大家不要忘了去评论区查看有没有自己哦! 093、锋芒 灯火幽幽,叶鹿看着朱北遇,知道他一时之间怕是不会相信。 这世上,大概除了申屠夷和麦棠,没人会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若是不信,咱们可以拭目以待。或许,咱俩也可以赌一局,朱大少爷若输了,给我黄金百两怎么样?”叶鹿眉眼弯弯,要是能因此而发一笔财,那倒也是美事一桩。 “那若你输了呢?”朱北遇看着她,这般确信她自己会赢不会输。 “反正我没有那么多钱,不如你看我有什么,你就拿走好了。”叶鹿是穷人有理,反正她什么都没有,输了也不亏。 笑,朱北遇点点头,“好,这赌局就这么定了。届时叶姑娘若是输了,可别赖账。” “我是那种人么?要是赖账,我是小狗。”叶鹿自信满满,和她赌,必输无疑。 配合着叶鹿的步伐,朱北遇送她去暂住的地方,因为新年,这整个府里都亮堂堂的。 “若五王真的会登基为帝,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最起码,要比龙昭上位强。龙昭记恨他们所有人,若是让他有了翻身之日,他们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当然是好事,这五王并非糊涂之人。”比现在的皇帝老子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申屠城主知道此事,不知可说过什么?”朱北遇脱口而出,话出口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叶鹿和申屠夷已经分开了。 “他相信我说的话呗,很干脆的就相信了。不似朱大少爷,满心怀疑。”叶鹿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心头却是紧揪了下。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的。”看着叶鹿不甚在意的脸,朱北遇哽在嘴里的道歉还是说了出来。 “无需道歉,这些事儿又不是什么禁止的话题。”更况且,她的确很想他,若是能有人跟她谈一谈他,她很愿意听。 “那么日后,叶姑娘与申屠城主真的再无往来了?”有些可惜。 “或许吧。”全看申屠夷了,他要是能迈过那道坎儿,怎么都好说。 不过,想想也艰难,他一心的想让她活着,不再受到流血的伤害。可是却不知,流血的伤害也抵不上这样生离的伤害大。 将叶鹿送到暂居的小楼,朱北遇便告辞离开了。 小楼里灯火通明,装修简单,显得一切都很大气宽敞。 叶鹿一瘸一拐的坐在椅子上,寂静无人,她就更觉得空旷了。 身边的空旷敌不过心里的空旷,那是一片荒丘,用任何东西都填不满。 唯独那一个人,只要他能出现,那荒丘就会瞬间开满了鲜花。 无声的叹口气,叶鹿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若不是她身边还有麦棠,估计她就真的生无可恋了。 麦棠的命格真是不寻常,或许真的是以前她道行不行,并没有看出来。可是,叶洵也不知道么? 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叶洵应当会知道的吧。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过,甚至一个字都不曾透露过。 那么,到底是他没发现,还是发现了没说呢? 这些东西,或许也属于天机,时候不到不能泄露。大概叶洵也是因此而没有透露的吧,不然叶鹿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不过片刻,有丫鬟送来了饭菜,大概和那边的晚宴菜色是一样的,因为每一样都装在小盘子里,摆放的格外精致,而且都只是一人食用的分量。 朱北遇这个朋友,叶鹿倒是觉得特别好,诚如五王所说,一般人是别想做他的座上宾。毕竟身份不同,不能随便的与人交朋友,否则可能会引来大麻烦。 而她这个朋友呢,一穷二白,啥也没有。但追根究底还是借的申屠夷的光,否则她这个穷朋友也没法认识朱大少爷。 半夜过后麦棠才回来,叶鹿睁开眼睛,看着她走过来,“姐,回来了。” “嗯,吵醒你了。”走过来,麦棠在床边坐下,脸上几许凝重。 “怎么了?”看她的表情,貌似许多心思。 “你说得对,五王的确在和龙昭纠缠。不过,依我看,想纠缠五王的不只是龙昭,还另有其人。”这些事情,的确很麻烦。涉及到争权夺利,没有人会心慈手软。 “老皇上呗,除了他没别人。在他心里,大概只有龙昭是亲儿子,其他的都不是儿子。”叶鹿十分清楚,上次五王遇袭,大概也是那老皇上搞的鬼。 “五王大概也很难过,毕竟是亲生父亲,可是却如仇人一般想置他于死地。”麦棠没有亲人,也不懂得血浓于水是什么。但是只要设想一下,若是有一天叶鹿要置她于死地,她就心痛不已。 “权力至上,没有亲情可言。姐,你是不是觉得五王即便是真龙也很可怜?”她看到的,是别人看不见的。 “嗯。”点点头,麦棠的确是这样想的。有这样的亲人,其实与孤儿无异,甚至还比不上孤儿。 “每个人都不似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就像申屠夷,他看起来冷峻刻薄,他真正是什么样的人没人知道。五王呢,定然也会有他的另一面,姐,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发掘。”叶鹿这支持可很直白。 “你瞎说什么呢?他是将来的皇帝,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有什么资格去了解他?”麦棠这回终于听明白了叶鹿的话。 “姐,你不要妄自菲薄,齐国的开国元祖还是乞丐出身呢。若是往上捋个几代,大家都一样。”叶鹿可就不同意了,命里有的躲不过,命里没有就不能强求。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叶鹿如此反常,麦棠不怀疑都不行。 “你就别管我知道什么了,反正顺着自己的感觉走吧。”拍拍麦棠的手臂,叶鹿绝对支持。 “既然不告诉我,那就别再胡说八道了。对了,五王此次会来铁城,完全是因为圣旨。这老皇上明面上交代五王将龙昭的余党都捉拿归案,实际上却下套让五王跳。幸亏五王早有察觉,来到铁城后并未着急行动,今晚也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对方就坐不住了。据说,对方还有一个奇怪的人,我想,大概也是方士。”麦棠躺下,一边低声道。 “我知道。”叶鹿看着床顶,一边淡淡道。 “嗯?你知道?”麦棠扭头看向她,不知是谁。 “衣筑的师弟,曾经冒充过衣筑,咱们俩都见过。他按理说应该是赢颜的人,可是现如今却掺和到龙昭那儿了,不知这赢颜是不是已经将手伸到了齐国帝都。若真是这样,那这老皇上可太糊涂了,和外人联手要灭掉自己的儿子,丧心病狂。”并没有见到那个假衣筑,叶鹿现在还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赢颜在搞鬼。 不过,他们都不是好人,这一点可以确信无误。 想起在赢颜的府里时,那假衣筑曾偷窥过她,鬼鬼祟祟,没有什么好心眼儿。 “今晚没有抓住他,不过五王显然也觉得那人不是等闲之辈,大概在铁城的这几天内,一定要把他抓住不可。若是真能抓住他,你可以去看看。”叶鹿今时不同往日,兴许可以和他一较高下。 “嗯。”叶鹿自然想见见他,更想看看赢颜在搞什么鬼。 夺命之仇不共戴天,若是有机会,她定然要讨回公道。 还有那衣筑,他们家夺走了许老头兄长的九条命,便是她是个路人,也定要讨问个公道不可。 翌日,叶鹿与麦棠刚刚用过早饭,便有个人过来将麦棠请走了,想当然的,请她的自然是五王。 叶鹿自然是很乐见,麦棠有一股寻常女子少有的大气之感,又有着别人没有的坚韧,和她有过来往,再想把她遗忘可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半个时辰后,朱北遇来了,他穿着白色的劲装,正气岿然,看样子是打算出府。 “叶姑娘,麦棠姑娘托我来转告你,她与五王出府了,大概下午时分会回来。”脸上带笑,朱北遇的确只是来传话的。 “出府?这五王大概是想引蛇出洞啊,不过带着我姐就稀奇了,他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法子。但是,我姐会些功夫,又是生脸,的确是眼下最好的人选。可是,对方肯定能知道我就在这儿,那么会很容易知道我姐的身份。”说着,叶鹿站起身,那只腿不舒服,致使她站着也不舒坦。 她自言自语,朱北遇微微皱眉,“有不妥么?” 深吸口气,叶鹿看向朱北遇,“若是朱大少爷不介意的话,能不能给我弄来一个香炉和一捆香?” “可以。”看着她,朱北遇点点头,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儿。 “我现在就要,尽快。”假衣筑,这回势必要逮住他不可。 朱北遇随即命人去做,大概两刻钟后,崭新的香炉和一捆香被送了过来。 叶鹿一瘸一拐的将香炉放在正北的方位,随后便抽出三炷香来,点燃。 朱北遇看着她,尽管她看起来就是在寻常的上香,但是又有些不一样。 叶鹿将香举过头顶拜了三拜,随后将香插到了香炉之中。 再看那香,燃烧的速度居然不一样,中间的那根燃烧速度很慢,两边的则很快。 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通过叶鹿的笑声,朱北遇差不多能猜得到,是好兆头。 “两短,看,老天都不帮他。唉,这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倒是要看看,谁这么有勇有谋,能抓住他。”看着中间那根燃烧极慢的香,叶鹿不知这个亲手抓住假衣筑的人是谁,但想来不一般。 “所以,此次五王会一举拿下余孽?”朱北遇不知叶鹿说的准不准,他以前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是现在却有些半信半疑了。 “是不是五王还是未知,反正他没什么危险。他没危险,我姐也没危险,这就够了。”她刚刚这三炷香求问的是假衣筑会不会得逞,结果就是,不会得逞,还会遭殃。 几不可微的点头,朱北遇显然仍旧半信半疑。 “朱大少爷等着看吧,任凭这人如何会躲,最终还是会被抓住。”他会躲,但是若要找他,叶鹿觉得也很容易。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找他很容易。 以前这假衣筑的道行对于她来说很高很高,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直至下午,五王与麦棠回来,这一天的引蛇出洞倒是有成果,一个小喽啰被抓住了。 不过,只是个小喽啰,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可以侧面证明,他们还在铁城内。 叶鹿懒洋洋的告诉麦棠,让她转告五王不要着急,等到新年那天,自有人把大鱼送上门来。 这种话,怕是一般人都不会相信,五王也是一样。不过麦棠却是极信,叶鹿不会无凭无据这么说。 不管五王信不信,叶鹿的话就放在了这里,她悠然自得的等待着新年那一天的到来。 眨眼间,新年即到,而这几天五王等人一直在‘钓鱼’,却没有丝毫的收获。 一大早的,整个铁城便鞭炮声不断,在这府邸里都听得到。 想睡懒觉也睡不成,叶鹿便爬了起来。 而麦棠则早早的就起床了,她的功夫没有荒废,几乎每天都要比划上一阵儿。 叶鹿极其佩服她这毅力,即便与蔡康将军有缘无分,但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武功却始终没丢弃。 腿脚微跛,叶鹿一步一步挪到窗边,往楼下看,不远处小亭外的空地上,麦棠正在练剑。 而小亭边,五王则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麦棠。 五王不会武功,但是却不代表不会欣赏。 叶鹿看着他们,不由得弯起眉眼,其实麦棠需要的的确不是一个教她的人,而是一个欣赏她的人。 这几天来,五王时不时的便把麦棠请过去,尽管不知他们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但显然有些事情发生了质的变化。 在叶鹿看来,身份那些东西都不是障碍,只要五王想,给麦棠安一个身份完全不成问题。 就在这时,一个人不知从何处走到了楼下,叶鹿看过去,正好那人也抬头看了过来,是五王身边的那位老先生。 这几天叶鹿从未打听过他,而且她始终待在这小楼里,根本没有和他们直接对话过。 一切都是她说给麦棠,麦棠又复述给他们的。 如今,这老头居然找到了这里来,叶鹿觉得,他是坐不住了。 对视了一会儿,叶鹿收回脑袋,随后一跛一跛的下楼。 走出小楼,那老头也到了小楼前,“姑娘,早。” “先生早。”看着他,叶鹿的视线从他的额头一直落在眼睛上,这老头智慧非凡。 “姑娘曾说今日会有人将‘大鱼’送上门来,不知是在什么时辰?”丁未单手负后,腹部微凸,外形看起来很是和善。 叶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下午吧。” “那不知,这送‘鱼’的人是何人?”丁未更是好奇,她到底是与谁暗中通气,才胆敢这般笃定。 “这我还真不知道,要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不是五王的人,那么大概就是某位福将了。”叶鹿还真不知道抓住假衣筑的会是谁,她没感觉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个人命格奇特,诸如两大绝命,她就算不出来。 “麦棠姑娘打了包票,说叶姑娘所言非虚。所以,王爷便将外面所有人都撤回来了。”丁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两个人,这话意味深长。 “所以,我这次的推测若是错的,那么这妄言的罪名就得落在我姐的头上了?先生,在你看来,我姐姐一个草民孤女实在配不上五王是不是?”依叶鹿看,不止眼前这老头这么想,大概五王身边的人都在这么想。 “麦棠姑娘聪颖非凡,又身手矫健,女子之中十分难得。只不过,王爷是做大事之人,婚姻之事需要慎重。”丁未这话是事实,与利益相关,用婚姻做桥梁也是最容易的捷径。 “若是五王也这般想,那么看来还是我瞎了眼。真龙尚且目光短浅,齐国也无可救药了。”这话叶鹿就不爱听了,她一个人的能力,抵得上五王娶十个媳妇儿。 “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丁未微微不悦,不过后知后觉的察觉叶鹿刚刚说了真龙,他面色微变。 “我等草民的确不该胡言乱语,待得新年一过,小女子等便会离开铁城,再也不相见,也没人会耽误王爷靠联姻成就千秋霸业了。”语气不太好,叶鹿也是瞧不上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男人,各个把女人当成工具。 转身,叶鹿一瘸一拐的进入小楼。 不过片刻,麦棠拎着剑回来,她满头都是汗,却透着异样的性感。 走进房间,看到的便是正在生气的叶鹿。 “我看到你在和丁大人说话了,必是又被嫌弃身份低微了吧?”她就猜到了,这几天也不是没看出来,她的确身份低微,够不着高高在上的五王。 “哼,有他后悔的。”叶鹿冷哼,她必要那丁老头来求她不可。 “算了,这些事情就当从未发生过。我也想过了,是我心太高了。无论是蔡康还是五王,都不是我能够得着的。”将剑放下,麦棠在她身边坐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确心高。 “不许乱说,你配五王绰绰有余。有些人目光短浅,有的他们咬舌头的那一天。”手握紧又松开,和那群人来往,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是不行的。 “行了,别再说了。”麦棠拍拍她的肩膀,知道叶鹿是为自己抱不平。 缓缓眨眼,叶鹿蓦地打了个响指,“老皇上!在五王的身上我估算出老皇上还能再活两年,不过,这最后两年,他定然不会平静。为了自己的权利,和自己的儿子掀起腥风血雨也在所不惜。老皇上是三月初六的生辰,这样一来、、、”说着,叶鹿渐渐无声,掐着手指推算,整个人好像已经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当中。 麦棠看着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离开申屠夷,看来对她的打击的确很大。在城主府的时候,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推算这些东西,得过且过。 可是现在,她居然主动去推算,而且这几天每早起来都上香,分外虔诚。 “刑杀过重,尤其是这两年,老皇上杀了好多人。虽然说作为帝王杀人很正常,但是显然这两年已脱离了正常范畴。这年一过,他会将目标转向北方。北方,五王曾在北方待过几年,那里应当是他的根据地呀。”叶鹿弯起眉眼,若是五王不赶紧防范,他的老巢可就要不保了。 麦棠看着她,“你确定五王会信?” “不信他可以去查呀,反正他若是不管,那么北方必垮。说不定,各城主被逼急了,就自立门户了。”那样一来,这齐国可就真成散花了。 “好,我去跟他说。”麦棠站起身,还是担心五王不会相信。 “等下午吧,他们现在都在等着‘大鱼’呢。待‘大鱼’到了,你再去说。”若不是腿脚不方便,叶鹿很想翘起二郎腿。信她呢,事半功倍,不信她,等着折腾烂摊子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府里的人显然都在等着什么,这新年的气氛也怪怪的。 连朱北遇都几分心下惴惴,若是叶鹿说的不准,那可是故意欺骗。若有人再言语加重些,叶鹿没准儿就成了对方的同党,故意在这儿神神鬼鬼的给他们拖延时间。 晌午过去,原本安然的叶鹿却忽然变了脸色。 不眨眼的盯着房间一角,她一动不动。麦棠看着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半晌后,叶鹿眸子移动,“来了。”话落,她起身走到床边,然后钻进了被子里,“姐,你出去瞧热闹吧,就说我睡着了。” 麦棠不明所以,片刻后离开,将房门也给她关上了。 离开小楼,她快步的朝着大厅走去,还未走近,便瞧见了眼熟的一群人。尽管身着便衣,但是麦棠绝对认识他们,这是申屠城的便衣黑甲兵。 他们中央,十几个人被捆绑的结实,还有一个眼睛被蒙上,嘴也被堵上了,但看那身形,显然是那个假衣筑。 这些人,是申屠夷抓住的! ------题外话------ 亲们,秀才以上级别的请入群哦!提交验证后,将各自的地址交给管理员,时间为15—16日两天,过期不候。 16日后,各个纪念品将逐一送出,机会难得哦~ 094、情字 麦棠知道叶鹿为何不出来了,申屠夷出现,她感觉到了。 只不过,实在没想到,抓住这些人的居然会是申屠夷。 看来,他并没有离开铁城,而是去做其他事情了。 想了想,麦棠举步走过去,即便她也不出现,申屠夷也一样会知道,叶鹿就在这里。 走近了,那些被捆绑住的人都进入视线当中,除了那个假衣筑被蒙上了眼睛堵上了嘴,其他人都只是被结结实实的捆绑了起来而已。 这假衣筑还是有些道行的,若是任他胡言乱语,说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来,申屠夷的做法是对的。 踩踏着台阶走上大厅,麦棠也看见了大厅里的人,那兄弟二人站在一处,五王温润,申屠夷则满身煞气。 虽然只是差不多十几天的时间,可是这申屠夷却变化颇大,在麦棠看来,他此时此刻就是煞神附体戾气很重,让人难以靠近。 丁未以及五王身边的人,还有朱北遇等都在大厅之中,本来便都在等‘大鱼’上门,如今等到了人,却都是惊讶不已,没想到会是申屠夷。 麦棠走进来,视线落在申屠夷的身上,他果然看了过来。不过,大概因为只看到了她,下一刻他便淡淡的收回了视线,满脸都是冷气。 叶鹿没来,朱北遇似乎清楚原因,不过五王却不清楚。 “麦棠,若不是九弟亲口说从未与小鹿联系过,我当真会以为你们提前通过气。”五王现在也相信,叶鹿并非胡言乱语。 麦棠点点头,“我们的确不曾与申屠城主有过联系,小鹿所说的也只是她看到的罢了。” “小鹿人呢?”五王语气熟稔。 “她的腿还是不太舒服,所以便睡下了。”麦棠看了一眼申屠夷,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得。 “九弟说那个人绝非等闲之辈,若是想撬开他的嘴,恐怕还是得小鹿才行。”五王看向外面那眼睛和嘴都被堵住的人,若不是太难缠,申屠夷是不会将他捆绑成这个样子的。 麦棠看了一眼,随后道:“王爷就不用担心这个了,小鹿也很好奇,这人道行有多高。而且,小鹿要我转告王爷,新年一过,北方可能有乱子,要尽早预防才是。” 此话一出,身后便有人发出了轻嗤声。 麦棠微微眯起眼睛,对面申屠夷与朱北遇也看了过去。 转头,看向那刚刚轻嗤的人,是五王身边的人,他是跟随了五王很久的幕僚。 “柳先生不信是么?”先前是丁未,眼下丁未不吱声了,倒是又跳出一个来。 那姓柳的中年男人捋了捋不长的胡须,“怪力乱神之说无非是投机取巧罢了,不可尽信。” “我们也的确没有要所有人都相信,只不过的确是好意罢了。若是不信,五王也尽可以当做从未听过。只不过,若是到时真的出事儿,这责任就不知该谁承担了。”麦棠很淡定,这些人是不知者不惧,自诩有些头脑便自大的不得了,看不起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担责任事小,但凡有了动荡,北方各城城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申屠夷淡淡开口,他说的这个也正是五王所忌惮的。 五王微微敛目,申屠夷的话的确是他所担忧的。 他当时被贬至北方,尽管起初有些艰难,但是经过长时间的努力,北方已与他的后备无异。 若是真出了差池,他没有及时阻止,怕是先前的努力都要白费了。 现今他的重中之重在南国,但想要全部拉拢还有些困难,北方切不可出乱子。 “就算小鹿所言是虚假,北方也确实不能出岔子。丁大人,您尽快赶回帝都,通知北方各城城主加以防备。势必要盯紧了宫里,有任何动静速速派人送信来。”五王眉峰微蹙,他是害怕北方出事的。 丁未点点头,此番他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刚刚申屠夷的出现已经证明,叶鹿并非是胡言乱语。 “九弟,此次还要多谢你才是。这些余孽狡猾的很,我用了许多时间,却始终没有抓住他们的影子。”看向外面的那些人,五王倒是稀奇申屠夷是怎么抓住他们的。 “实不相瞒,那个人我以前抓住过他。不过,他生性狡猾,被他逃了。”申屠夷语气淡淡,好似只是他的举手之劳罢了。 “正好今日新年,咱们兄弟又都在朱大少爷的府上。这么多年来,咱们可是从未一起度过新年。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大家又都相识,我便喧宾夺主一回,设下宴席咱们共度新年。”五王抬手拍拍申屠夷的肩膀,此番倒是能看出五王身上的兄长之气。 申屠夷没有言语,但他的不言语也就代表同意了。 朱北遇随即吩咐下人备宴席,麦棠站在那儿看着申屠夷,不知是不是该把叶鹿拉出来见见他。 尽管她没有看穿人心的本事,可是她也能看得出来申屠夷状态不是很好,那种孤独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不管今天的新年多热闹也感染不了他。 准备宴席,外面那些捆绑的像粽子一样的人尽数被带下去看守了起来。而假衣筑则被隔离开了,不论是申屠夷还是他手下的黑甲兵,均对他相当忌惮。 麦棠低声与五王说了几句话,随后便离开了大厅。 申屠夷的视线随着麦棠离开,冷峻的脸庞上似乎有那么一抹期冀。 麦棠返回小楼,上楼走进房间,发觉叶鹿居然真的睡着了。 几分无言,在床边坐下,麦棠碰了碰叶鹿的脸蛋儿,“醒醒,你还真睡着了。既然知道是申屠夷来了,你干嘛躲在这儿?你不想去见见他?” 叶鹿闭着眼睛,不过却是清醒了,“不想见。”说着,伴随着冷哼。 “越说越来劲,干嘛不见?看起来他根本就没回申屠城,一直在这铁城附近晃悠来着。正巧碰到了假衣筑,就动手了。如今还亲自送到了这里来,可不就是为了看看你。借着这个机会,你们俩再谈谈吧。尽管我并不是很希望你们重归于好,可是看你这样子,我心里更难受。”麦棠觉得反正拦也拦不住,他们俩还真不是有缘无分。有缘有分,只差心里一道坎。 “他要是不下定决心呢,我就不见他。也让他看不见我,心里痒痒着吧。”睁开眼睛,她的确都是气,气申屠夷的狠心。 “痒痒的又不只是他,你也一样。”麦棠笑,她这气倒是有意思。 “反正他若是没想明白,我们说不上几句话他又得走了。有一有二就会有三,为了没有那二三四,我就狠心躲着不见。”叶鹿的担心不是没有缘由的。 “说的也是。一会儿新年宴,我看我们就在这儿吃小灶算了。”朱北遇自是不会亏待了叶鹿,定然会送来一模一样的饭菜来。 “你去吧,不用陪我。我正好腿不舒服,痒的很,自己在这儿想抓痒便抓痒,自由自在。”翻身坐起来,叶鹿亮出自己的腿,将裤子拉起来,那厚厚的纱布进入视线当中,里面很痒。 看着她,麦棠不由笑,“知道那个人就在这里,心里很高兴是不是?” 叶鹿眨眨眼,随后点头承认,“没错。”看不见也开心。 “你呀,这到底是什么脾气?”当初申屠夷离开后她伤心的不行,这会儿又固执的不得了。 “我只是想通了而已,现在轮到他了,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和他见面。”不能由着心情,否则到时候哪一天她忽然又受伤了,申屠夷又打算离开她,那这辈子就总是分开相聚的戏码了。 麦棠看着她,蓦地发觉叶鹿长大了不少。 在这个世上,最美好的是男女之情,最难得的也是。美好的是它会让人们感到幸福,难得的是天长地久的感情实在少见。多数的男女之情只是一时新鲜,想要让它长长久久却是不容易。 叶鹿这般坚持也是好事,正好可以验证一下,他们的感情是否能长久。 还是,根本禁不起时间的考验。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劝你了。不过这个新年必须得咱们一起过,我总不能扔你一个人在这里。”麦棠揽住她的肩膀,她自诩为姐姐,就总是要有个姐姐的样子。 “就怕有人不让你陪我。”叶鹿笑眯眯。 诚然不假,半个时辰后,有小厮跑过来,说五王请麦棠和叶鹿两个人过去。 叶鹿一跛一跛的从楼上下来,一边笑,“这请我只是捎带着,请你才是真的。” 麦棠看了她一眼,随后道:“那我就过去一趟,尽快回来。” “去吧去吧,我一会儿吃完了就上去睡觉了。”叶鹿从最后一个台阶上单脚蹦下来,看起来心情极好。 最后看了看她,麦棠便快步离开了,叶鹿跛着脚走到餐桌前,不过片刻,丫鬟小厮就将饭菜送来了。 丰盛至极,每个菜都放在小盘子里,但足足摆了一桌子。 叶鹿拿着筷子围着桌子转,边转边吃,胃口好的不得了。 夜幕降临,这城里便不时的燃放起了烟火,尽管只是单一的样式,可是燃放在天空中也很漂亮。 叶鹿吃饱喝足的上了楼,挪到窗边看向那跳跃到半空的烟火,漂亮的不得了。 转念一想,明天初一,她就不由得叹气。新年什么的最没意思了,伴随着新的一年到来,她就得先承受一波疼痛不可。 叹着气,不由得垂下眼帘,结果就瞥见楼下不远处的树丛边,有个人站在那里。 尽管隔着些许距离,可是叶鹿也绝对一眼就认得出是谁,身形魁伟,恍若坚不可摧的孤峰,不是申屠夷会是谁。 两秒后,叶鹿直起身子啪的一声关上了窗子,隔绝了他的视线。 静默了一会儿,她笑,眉眼弯弯,这厮到底是忍不住了,跑到这里来偷看她。 不过,即便他过来偷看,她也不会理他,这算什么?不是分手了么,谁分手是这样子的。 回到床上躺下,叶鹿不时的笑出声,她非得折磨的他服软不可。什么天煞孤星,意外流血,都见鬼去吧。 尽管心情好,但是也敌不过初一的到来,子时到,她也准时的开始难受。 又疼又痒,从骨子里渗透出来,折磨的叶鹿根本闭不上眼睛。 麦棠自是知道只要初一一到叶鹿就会难过不适,她也尽快的赶了回来,尽管没有什么办法帮她舒缓,但陪着她总是还能做到的。 “刚刚晚宴进行到一半儿申屠夷就走了,我想他是过来看你了吧。尽管什么都不说,可惦记是真的。”麦棠抓着她的手,一边道。 “嗯,我看到了。”一说话,叶鹿觉得自己的牙齿好像都要掉了,尽管知道是幻觉,可是还是忍不住闭上了嘴,担心牙齿飞出来。 “唉。”叹口气,麦棠也不知该说什么,尽管叶鹿说的都有理,可是眼下却不得不说是折磨, “别叹气,他迟早忍不住。唉,我好难受,姐,一会儿天亮了你代我上香啊。”闭上眼睛,叶鹿微微晃动着肩膀,那肩胛骨好像要断了似得。 “好。”点点头,麦棠看着她,可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闭着眼睛,叶鹿半睡半醒,却在恍惚之间看到了赢颜。 他还是那柔和的没有棱角的模样,俊美无双,温润如玉。 可是他的真面目叶鹿却清楚的很,尤其看到他那样笑,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始终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看着她笑。 那褐色的眸子在叶鹿看来却如同野兽,在吃人之前刻意展现的善意,背后却隐藏着无限血腥。 可是,就在这时,赢颜的背后却浮起一把刀来,直直的朝着他的后颈而去。 睁开眼睛,叶鹿的眸子满是红血丝,好似困倦的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 为什么会梦到赢颜?叶鹿疑惑不解,她便是再难受不适,也不会梦到那个人。 不过,刚刚的梦境似乎并非巧合,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种梦的。 他的背后悬了一把刀子,他亲近的人要向他下手了。 不过,他笑的那般镇定,似乎已经知道了。 但,即便如此,那刀子也还是朝着他的脖子扎了过去,可见以他的力量去抵抗也要耗费些力气。 在这种情况下,他兴许也没有时间来齐国掺一脚,那么假衣筑跑到这里来,还傍上了龙昭,大概就不是赢颜授意的了。 想了想,她蓦地明白了,撑着床坐起来,叶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从床上下来,瘸着一条腿,叶鹿一步步挪到门口,她全身上下酸痛的骨头都要从皮肉里钻出来了,奔到门口险些跌倒。 “你怎么了?”正好麦棠上楼,一眼就看到叶鹿扒着门框,脸色惨白恍若鬼似得模样。 “麦棠,去告诉申屠夷,把假衣筑的两只手砍下来。这个老不死的,他想用我剩下的几条命换他初一十五安虞。王八蛋,打的好算盘。”叶鹿站不稳,因为气愤,惨白的小脸儿都扭曲了。 麦棠脸色微冷,“所以说,他是故意被申屠夷抓住的?” “嗯。”点点头,就是这样。 “好,我马上去。”麦棠转身快步下楼。 叶鹿靠着门框,最后实在没力气的软软的滑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若是以前,她肯定感觉不到假衣筑的意图,但是现在,她通过一个梦就窥探到了。尽管现在的初一十五比以前要难熬的多,可是在叶鹿看来却是好事,最起码她不会再被动的任人宰割了。 眼前几许迷蒙,模模糊糊的,有个人蹲在了她面前。 看着他,叶鹿朝他伸出了手。 朱北遇本想把她扶起来,没想她却伸出了手。 迟疑了下,随后朱北遇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心都是冷汗。 “申屠夷、、、”叶鹿轻唤,在她的视线里,眼前的那张脸是申屠夷。 朱北遇看着她,随后叹口气,“走吧,进屋。”话落,他将她抱起来,走进房间。 麦棠将叶鹿所说尽数告知了申屠夷,随后他便冷脸离开了。 五王龙治显然不解,不解于叶鹿与那假衣筑的恩怨,更不解申屠夷为何如此怒气冲冲。 “说来话长,待得有时间了,我详细说与王爷。”麦棠看向他,轻声道。 龙治点点头,“好。” 不过片刻,有人快步回来禀报,却让麦棠震惊不已,申屠夷居然直接将那假衣筑砍了。 龙治显然也是没想到,片刻后才缓缓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看向麦棠,龙治几不可微的挑眉,“麦棠,现在你可得给我一个说法,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即便申屠夷与叶鹿的交情再好,也不至于直接把人给砍了,而且他还没审讯呢。 麦棠看着他,随后道:“申屠城主与小鹿情投意合,但眼下因为一些事情他们分开了。不过,人分开了,感情还在。眼下这就是证明,有人对小鹿不利,申屠城主便斩草除根了。” “原来如此。”龙治恍然,若是有感情两个字,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麦棠长叹口气,心下却是欣然,感情两个字,果然不能小看。 ------题外话------ 秀才以上入群哦,验证后将地址交给管理员,16日之后纪念品会逐一邮寄,不要错过了。 验证时间15—16日,过期不候。 群号;247439531 095、指鹿为妻 子时一过,叶鹿身上的酸痛随即缓缓消失,就好似时间带着魔咒。 翻身坐起来,叶鹿缓慢摇晃着脖颈,不止身体的疼痛逐渐消弱,她的头也越来越轻松了。不再像有一颗石头压在头顶,她舒坦多了。 麦棠不在,下午她回来了一趟,但叶鹿迷迷糊糊,也根本没有听她说什么。 之后便没有回来,想来是和五王在一起。 不禁想起早上,其实现在她知道自己是看错了,把她送到房间里的是朱北遇,不是申屠夷。 她大概是想申屠夷想疯了,明明气息如此不同,她居然还会认错。 也幸好她脑子有那么一块是清楚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气息分明就是朱北遇。 从床上下来,叶鹿穿上鞋,随后一步步的走出房间。 灯火通明,因为是新年,所以这府邸里的灯火格外的明亮。这小楼里亦是燃了无数的琉灯,恍若白昼。 一跛一跛的走下楼,那一楼的餐桌上摆着饭菜,都用铜质的罩子罩住了,保留温度。 叶鹿看了一眼,随后绕过桌子,朝着门口走去。 一步踏到大厅外,叶鹿一只脚还在大厅里,她便停在了那里。 两秒后,她迅速的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然后转过身子面对着墙壁,恍若面壁思过一样。 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叶鹿微微垂着眼眸,没有动作没有言语,只有呼吸。 灯火通明的小楼外,一片美人蕉的旁边,有个人站在那里。 灯火照不到那里,所以他也处在阴影之中,不过叶鹿却完全感觉的到他。 除非她感觉失灵,否则他只要出现,她就会知道。任凭他躲藏在哪里,她也知道。 她不动,那边的人也不动。 就这么僵持了大约一刻钟,美人蕉旁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并没有离开,反而是在踌躇了一下后,朝着这边缓步走了过来。 叶鹿尽管没看,但似乎有所觉,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猜测着他到底敢不敢真的过来。 然而,申屠夷真的过来了,他走到台阶下的时候仍旧有些迟疑。不过几秒后便踩踏着台阶走了上来,距离那站在门槛后的叶鹿越来越近。 叶鹿深吸口气,感受着他步步接近自己的身后。 终于,在门槛外,申屠夷停了下来。 微微垂眸看着背对自己的人,申屠夷面色无波,可是却始终不眨眼睛的注视着她。 眨眼,叶鹿停顿了片刻,随后蓦地转过身,面对他。 微微仰脸看着他,叶鹿缓缓眯起眼睛,“你杀人了!” 看着她的脸,申屠夷没有言语,眸色却幽深似海。 “你把假衣筑杀了。”恍然,叶鹿却心头一动,他居然把假衣筑给宰了。她只是说把他的两只手砍了,那样他就不能作恶了。却没想到申屠夷更狠,斩草除根。 “既然没有任何用处,何不杀了?”看着她,申屠夷淡淡道。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温度,若是不了解的,肯定会以为他对任何人都有脾气,看谁都不爽。 “你说的有理。所以,你大半夜的在这儿,是为了让我谢谢你么?”甜美如蜜,叶鹿就那么仰脸儿看着他,很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不。”回应一个字,若是让申屠夷说理由,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那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呢?看看我?”不眨眼的看着他,她就是想让他说出自己心里所想。 “你的腿怎么样了?”停顿了片刻,申屠夷淡淡道。 “诚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能双脚站立了。”只不过,她站久了还是会疼罢了。 但是,她现在疼不疼的,和他说也没什么用,他反而又会纠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嗯。”微微点头,申屠夷似乎放心了。 看着他,一时俩人无话。叶鹿耸了耸肩,“申屠城主还打算走么?若是走的话,那么马上就走。若是不走,我就把你拖到楼上去,你就别想走了。”她还是那句话,若是打定了主意,那么就别想再走了。 幽深的眸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有那么一刻,申屠夷似乎已经要松口了。 叶鹿红唇动了动,一时间,她几乎不想听他说什么,直接把他拽到楼上去算了。 “算了,天色晚了,申屠城主回去吧。以后,不要总是躲在暗处偷窥我,你堂堂一城主像个痴汉似得,多丢人。”说着,她转身欲往楼上走。 刚刚转身,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叶鹿看着楼梯的方向,嘴角却不禁弯了起来。 抓着她的手腕,申屠夷看着她,下一刻却道:“好好休息,无论你要去哪儿,还是要先养好腿才行。” 弯起的红唇缓缓拉平,叶鹿看也未看他,直接甩掉他的手,“谢谢关心。”话落,她一跛一跛的朝着楼上走去。 看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申屠夷才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叶鹿不禁更生气,气申屠夷的狠心。 如今见到了她,他居然真的能狠下心来再次离开。 那时以为他的心是石头做的,现在在她看来,他的心就是钢铁做的。 自那晚过后,申屠夷就走了,这人像一阵风似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麦棠担心叶鹿会伤心生气,不过似乎她想多了,叶鹿好得很。 她就猜到申屠夷不会留在这儿,否则他的坚持估计就要崩塌了。 叶鹿认为,他会反复纠结很正常,到时越纠结就越想念她,最后彻底将他心中所顾忌的抛之脑后。 当然,这是叶鹿的设想,而且还需要时间。 这时间的长短,也是未知。 申屠夷走了,五王龙治却没走,他是奉旨而来,可是奉旨也是顺水推舟,他来南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申屠夷将那伙余孽都抓住了,龙治却始终没有回禀帝都事情的进展,而是一直在拖着。 并且,龙治对叶鹿的态度明显更有转变。尽管那时她以麦棠妹妹的身份,龙治也没有亏待她。不过,眼下却更不同了,她是申屠夷的心上人,这关系又更上了一层。 跟随龙治身边的人似乎也知道了,以前还对叶鹿颇有微词的人,就都闭了嘴。 说来说去,叶鹿借的还是申屠夷的光,她有几分不满。毕竟她现在不是骗子了,而是有真本事。 新年过去的二十几天后,终于有消息传来,帝都果然有动静了。 老皇帝秘密的派出帝都的一支禁军,悄悄地离开帝都朝着北方去了。 他们行动迅速又缜密,龙治的探子追踪,谁想到却跟丢了。 但幸好的是回到帝都的丁未已提前报信给北方各城的城主,他们会提前做好防范,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可即便如此,龙治也是忧心,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就无法第一时间掌握他们的动向。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实在心里没底。 连续三天,从帝都送来的消息都是探子没有追踪到他们,这愈发的让龙治担忧。 北方很大,若是真的地毯式搜索,那需要很多的时间。 龙治下令再增派探子搜索,可还是担忧不已。 小楼里,叶鹿腿上的竹尺卸了,因为长时间的捆绑,导致她白皙的小腿儿都变紫了。 颇为不满意,叶鹿研究着自己的小腿儿,一边啧啧叹息,可叹自己细嫩的皮肤变成了这个模样,也不知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如常。 就在她懊恼间,麦棠回来了。扭头上下看了她一眼,叶鹿缓缓弯起眼睛,满脸玩味儿,“那些人是不是急的嘴上生火泡了?” “王爷过来了,想寻求你的帮助。”这也是麦棠建议的,与其着急,还不如让叶鹿算上一算。 “想让我帮助也行,但是五王必须得承认那是我的能耐,和申屠夷没有关系。别总用一副他是代替申屠夷照顾我的模样,很倒胃口知不知道?”叶鹿不满于这一点,她的才能因为申屠夷瞬间就变成了泡沫了。 “成成成,你这次若是成了,谁还能再看贬你?”麦棠也是无言,无论是不是她的才能,现在在外人的眼里,那荣誉都贴在了申屠夷的脸上,她争这个根本没用。 “哼,走吧。”放下裙子,叶鹿穿上鞋,缓缓的走出房间。 她现在还稍稍有些跛,不过若是不细看的话却也看不出来。那条腿不能承受太重的力量,而且也不能长时间的站着,否则还是会疼。 这一摔,便摔得她几个月行动不便,细想想,也是难熬。 那时有申屠夷陪着,她怎样都觉得高兴,但眼下,确实是感觉到难熬了。 下楼,正好五王龙治与他手下的那些幕僚也都到了。 逐个的看了一眼,谁还看轻她,叶鹿一眼便看穿。 轻哼一声,叶鹿走下来,于龙治面前站定。 龙治微微垂眸看着她,随后开口道:“此次要麻烦小鹿了。” “王爷可别这么说,不看你的面子,我也得看我姐的面子呀。”叶鹿决口不提申屠夷。 五王隐隐笑,一边点头,对于他来说,叶鹿与申屠夷这种闹别扭也是很有意思的。 “王爷若是诚心求问呢,就得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才行,否则不灵的。”挪到香炉前,叶鹿转身看着他,一边道。 龙治看了一眼麦棠,随后点头,“自然。” “那好,敬香。”说着,她抽出三炷香来,要龙治来敬香。 龙治单手负后,几步走过来,然后接过叶鹿手里的香。 “这三炷香,敬天敬地敬鬼神。王爷想求问什么事儿,在敬香的时候心中默念便可。”叶鹿站在一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龙治点燃手中的香,举过头顶,很虔诚的拜了三拜。 叶鹿看着他,不由得弯起红唇,这五王果真不自大,对于天地鬼神都很敬畏。 有些人是越不懂越自大,往往这种人一事无成,最后下场凄惨无比。 三拜后,龙治将手中的香插在了香炉之中,然后看向叶鹿。 叶鹿示意他让开,她走到香炉前,也拿起三炷香。 点燃,分别朝着四个方向都拜了拜,这才将香插在香炉之中。 随后,她便不动了,站在那儿看着燃烧的香,无论是她的香还是龙治的香,燃烧的速度都不一样。 缓缓眯起眼睛,叶鹿抬手摸了摸鼻梁,半晌后才放下手。 转过身,叶鹿挪到桌边坐下,整个大厅里十几号人都在看着她。 “这北方呢,我没去过;而且,我打小便不爱学习,也仅仅知道南国几个城池的名号。北方有几座城,分别叫什么名字,城主的名讳,我通通都不清楚。但是眼下呢,我知道这北方有个天马城。”红唇吐珠,叶鹿一字一句的说着,声音灌溉整个大厅。所有人都不眨眼的看着她,静静的听着。 “天马城。”龙治走过来,看着叶鹿让她继续说。 “天马城的城主年岁很大,他膝下只有一女,人单力薄。”话说到这儿,已经很明显了。 龙治点头,“没错,尹城主只有一女。但城中精兵良将数万,也并非人单力薄。”龙治在北方很久,对于各城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可是,出了叛徒。”叶鹿看着他,有时候人为了钱,是什么都能做的。 龙治微诧,随后看向自己的幕僚,“马上派人赶往帝都。” “是。”立即有人离开去传信,众人也声音不一的议论起来。对于叶鹿所言,他们还是无法尽信。 “依你看,此次我们可来得及。”坐在叶鹿对面,龙治看着她,一边问道。 叶鹿弯起红唇,“那王爷就得告诉我,你这般看得起我,是因为我的真才实能,还是因为申屠夷?” “这、、、”龙治没想她会这么问,迟疑了下,随后道:“自然是因为麦棠信你。” 得到这答案,叶鹿不禁笑,“王爷,你不愧是真龙,绝顶聪明。”要是这么说,叶鹿是怎么也不会生气的。 麦棠看了五王一眼,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只要速度够快,没有超过五天,那么王爷定然心想事成。可若这中央有一人拖沓,超过了那么半个时辰,怕是天马城就得沦为老皇上为刀开刃的第一块石头了。”叶鹿希望他们能来得及,这种事情她也不能下定论,毕竟她现在也没有答案。 龙治微微敛目,五天?从南国至北方,一路快马不停歇,五天是够的。毕竟官道通畅,沿途驿站十分多,换马也不成问题。 但诚如叶鹿所说,就怕人出问题,若是拖沓了,怕是就难说了。 麦棠有些担忧,看着叶鹿,但叶鹿也无法给她确切的答案。 五天的时间,对于龙治来说很慢。时辰一到,他便再次找到了叶鹿,询问她情况如何。 没有传来消息,龙治很着急,所以没办法,只能先来叶鹿这里求问一番。 叶鹿对眼下情况很是满意,足以见得她的才能并不是只能在街边开个算命档那么简单,这真龙眼下都来她这里求问了。 上香,叶鹿每个动作都不紧不慢。 龙治站在不远处看着,麦棠在他身边,劝他不要焦急。 一刻钟后,叶鹿才转过身来,看向龙治,她眉眼弯弯,“王爷就别担心了,那些杀手已成了亡魂。” 不由得松口气,龙治点点头,“好。” “别只说好呀,王爷可知道,这求问可不能白求。你敬了天地鬼神,就得报答才行。”叶鹿走过来,却悠悠道。 龙治一愣,不知叶鹿所说的报答是什么。 “王爷,你就别听小鹿吓唬你了。她要的是香火钱,没有多少,几两银子就够了。”麦棠无言,叶鹿又开始吓唬龙治了。 “姐,你到底和谁一伙?我还想狮子大开口多要点钱呢,你不知道我就爱钱么?”不乐意,叶鹿翻着眼皮。 “原来如此,小鹿你还真吓着我了。我随身也不会带很多钱,这些先给你吧。待得这里事情结束,你们随我回帝都,我定然先为这天地鬼神建上个龛舆。”龙治眼下是真的信了,老皇上身边有个皇家道观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一直没有当真。 “王爷说出口的话可不能收回,这天地鬼神都听着呢。”叶鹿看了一眼麦棠,她不反对跟着五王回帝都,那么她自然也得跟随才行。不说为谁,便是为了麦棠,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决不食言。”龙治点头,尽管他心怀天下,可是天地鬼神自然也要敬畏,有些事情不得不信。 叶鹿弯起红唇,不得不说这五王是真龙,若是他不坐上那个位置,哪个人都不配。 他不自大,又敬畏天地鬼神,那么对百姓自然也不会差,因为他相信报应一说。 晚些时候,快报送来了,诚如叶鹿所说,天马城老城主的女儿行事利落,收到消息之后很快的找出了叛徒。尽管是天马城中的元老,不过还是被她宰了,随后率兵于城外伏击,将那秘密潜入天马城境内的帝都禁军痛快利落的宰了,没有一个活口。 龙治颇为高兴,时间刚刚好,若是真的拖延了,怕是事情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 叶鹿似乎从龙治的神色之中窥探出些许端倪,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缓步的在府里走,叶鹿思虑着,甜美精致的小脸儿也失了笑意。 有些事情,确实和利益挂钩,所以,不得不重视。 龙昭似乎对强势的女人有着独特的感觉,麦棠是这样,那天马城城主的女儿也是这样。 作为帝王,只有一个女人那是不可能的。而麦棠又避免不了这样的命运,那么只能迎头赶上,披荆斩棘了。 她和麦棠的确什么都没有,可是,在这南国,其实也不然。 “叶姑娘。”就在这时,朱北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到他的声音,叶鹿不禁弯起红唇,有了! 转身,朱北遇已到了近前,他满身刚正之气,不管男女,估计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心生好感。 叶鹿看着他,一边笑,“朱大少爷,你怎么过来了?” “刚刚看你在大厅魂不守舍,想什么呢?”垂眸看着她,她这般娇小,可是又好似很坚强。 “自然是比较重要的事情,而且这件事还需要朱大少爷来帮忙,不知朱大少爷可愿意?”看着他,叶鹿开门见山。 “什么事?”叶鹿求人,还是少见的。毕竟,不管她有什么事情,申屠夷都会为她做。 叹口气,叶鹿道:“是这样的,我跟你说过,麦棠是真凤,将来的皇后非她莫属。不过,帝王的女人有很多,又各个出身非凡。而我和麦棠平民百姓,没有任何背景,麦棠的前路似乎很艰难。不过,若是她能坐上后位,于我们这些与她相识的人也是有好处的。所以,为了助她前路更顺利,我想请求朱大少爷认麦棠做妹妹如何?” 朱北遇显然没想到叶鹿的请求会是这样的,他有片刻的迟疑,随后道:“若是让我认麦棠做妹妹,还不如让我爷爷认她做孙女更好。” “朱老爷子会同意么?”叶鹿觉得有些难度。 “自然要费些口舌,不过为了铁朱二城日后的安稳,我想他老人家会同意的。”朱北遇还是有把握的。 “那就多谢朱大少爷了,这件事要麻烦你了。”叶鹿拍拍他的手臂,这件事成了。 看了一眼她的手,朱北遇笑笑,随后道:“其实,除了我家,杨城主与申屠城主也能帮得上。”而且,若是将他们二人拽进来,麦棠登上后位的路就更通畅了。 “没错,我刚刚就想过了。杨城主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告诉他好处,他就会自动送上门的。申屠夷嘛,我和他现在又没有联系。”所以,还是算了。 “你和申屠城主,真的已经结束了?”依朱北遇看,申屠夷还是放不下手。 叶鹿弯起眉眼,“朱大少爷干嘛对这个感兴趣?我和他要是真结束了,你还打算娶我不成?” 朱北遇微诧,随后道:“君子不夺人所爱。” 闻言,叶鹿倒是愣了,她没想到朱北遇是这样的回答。 看着他,叶鹿停顿了将近一分钟,才幽幽道:“我开玩笑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呢?”朱北遇垂眸看着她,可是那语气却不像开玩笑。 眨眨眼,叶鹿轻咳一声,“朱大少爷,在我心里,你、、、” “我刚刚说了,君子不夺人所爱。”朱北遇截住她的话,再次重申。 “哦。”看着他,叶鹿点点头,对于朱北遇的人品,她从未怀疑过。只不过,这样一来,她心里仍旧怪怪的。 “麦棠的事你就别担心了,诚如你所说,我们都认识麦棠,若是日后她坐上了后位,的确对南国好处多多。看在这些利益上,南国各城的城主,怕是不用求,会上赶着认亲的。”朱北遇双手负后,一边淡淡道。 叶鹿缓缓点头,“你说得对。” 朱北遇办事相当快,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传来了好消息,说朱老爷子同意了。 麦棠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听到这消息也吓了一跳。 叶鹿开心不已,那北方天马城的大小姐的确身份非凡,可是这铁朱二城的朱老爷子要比天马城的城主更牛。 守在这黄江边关之地,手中兵马以一当十,比那北方要强悍的多。 有了这么一个后盾,什么城主的大小姐,便是她继任了天马城,也未必敌得过麦棠。 事不宜迟,朱北遇安排了车马,要接麦棠尽快前往朱城,举行认亲的仪式。 五王大概也没想到,不过却是乐见,毕竟他若是真的想娶麦棠,必得给她安排一个身份不可。 如今,不用他大费周章,并且对方还是朱老爷子。 立即前往朱城,因五王不宜露面,所以他依旧留在铁城,而叶鹿则与麦棠随着朱北遇前往朱城。 认亲的仪式,比想象中的要隆重,这朱老爷子居然请来了周边几个城的城主来做见证,着实惊着了麦棠。 她何德何能,不止能认声名赫赫的朱老爷子做爷爷,居然还弄得这么大,与昭告天下无异。 叶鹿很得意,要的就是这效果,让整个南国都认识麦棠。 到了朱城,还未抵达城主府,朱北遇就接到了新的消息,朱老爷子邀请的各地城主均到了。 包括杨曳,还有申屠夷。 申屠夷会来,叶鹿其实差不多猜到了,毕竟申屠四城与铁朱二城很近,朱老爷子应当会邀请他。 不过,还有让她没想到的,那就是杨曳到了朱城城主府便说自己与麦棠是好友,已相识几年。 而申屠夷,他居然说麦棠是他的妻姐! 朱北遇看着叶鹿,显然他也没想到。 麦棠也看着她,眼下这情况,似乎有些失控。 “停车,我不去了。姐,你也千万别说我是你妹妹,千万千万别说啊。”叶鹿回神儿,随即慌张道。 麦棠与朱北遇对视一眼,这、、、似乎更失控了。 ------题外话------ 秀才以上入群的同学们,提交验证,通过后将自己的地址交给管理员哦! 17号以后礼品逐一邮寄,将自己的地址填清楚哦! 群号:247439531 096、情话 朱北遇将叶鹿安排在了酒楼,欲言又止后,他便与麦棠匆匆离开了。 躲在酒楼里,叶鹿的确是被申屠夷吓着了,这厮大概是疯了。 要把她推得远远地,这会儿居然说她是他妻子,神经病啊! 他倒是会打如意算盘,即便他不能和她在一起,他也要拖着她,让全天下的人都不敢靠近她。 这招儿,太损了。他这么一说,她全身长满嘴也别想否认了。 而且,让他改变想法的计划似乎也没办法执行了。 让全天下都知道她和他有关系,这厮就可以长久的‘霸占’她,又不用担心她会出墙,而且他又不用和她厮守在一起? 这算盘,他打的太响了。 越想,叶鹿不禁越气,拿她当什么呀?真以为她是个物件,他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可以扔在一边么? 坐在酒楼里生闷气,不过却莫名其妙的又有些高兴。她自己这么纠结,她都觉得没救了。申屠夷根本没问过她的意见,就忽然的这么说,她应该更生气才对。可是她居然会因此而有些高兴,她真是病的不轻。 自己躲在这酒楼里,那边朱家城主府的认亲仪式应该也已经开始了。 对于这认亲仪式,叶鹿是很开心的。而且,有杨曳和申屠夷这么一掺和,麦棠的身份就更巩固了。 南国三座城的城主,与北方那一座城相比,孰轻孰重谁都能看得出来。 这样一来,麦棠的前路就更稳固了。 开始时麦棠是有些纠结,不过似乎因为叶鹿的铁了心,她也便不再抗拒了。 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迎头赶上,并且争取做到最好。 一天过去了,傍晚到来,叶鹿始终躲在酒楼里。而且,也没人来打扰她,除却酒楼的伙计过来送饭,便再也没有任何人出现,连走廊里都静悄悄的。 叶鹿觉得眼下自己不能见申屠夷,否则一定控制不住自己,逼问他给自己个答案。 他眼下正在纠结阶段,一时之间,怕是根本给不出答案来。 而且,她也不想再让更多的人认识她,她已经出名了。 日头逐渐落下了西山,酒楼的伙计再次送来了晚饭,菜色不错,最起码很合叶鹿的口味。 坐在椅子上,叶鹿一条腿搭在另一个椅子上,这样舒坦很多。 拿着筷子不疾不徐的夹菜送进嘴里,叶鹿边叹气,看来今晚她就得自己在这儿了。 反正朱家她是不会去的,今日认亲,麦棠又定然不会抛掉那头过来陪她。 可怜她做了成人之美,如今还躲在这里,越想,她就不禁觉得特别憋屈。 晚饭没吃几口,叶鹿便放下了筷子,不过片刻伙计过来收走了饭菜,一边告知叶鹿一会儿会送来热水供她沐浴。 果然的,没一会儿,那伙计便拎着热水进来了,一桶又一桶,几次后便填满了房间里的浴桶。 水汽在房间里缥缈,叶鹿靠坐在床头发呆,她没什么心情去沐浴泡澡。 自这条腿好了以后,她便没好好的沐浴过。想了想,叶鹿站起身,朝着屏风后的浴桶走了过去。 脱掉外裙,叶鹿反手朝后扔过去,随后便去解内裙。 可是,手搭在腰间,她却忽然一愣,因为她没听到刚刚衣服落地的声音。就好像,在落地的过程中被谁截住了。 思及此,叶鹿皱眉,随后缓缓的转过身子。 这房间里只燃了一盏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这房间里的光线也逐渐的暗淡下来。 一米之外,一个魁伟的身影站在那儿,他单手负后,另一只手则托着她刚刚脱下去的裙子。 看着他,叶鹿有那么一瞬间是想骂脏话的,像个鬼一样不出声音,吓死人了。 申屠夷也看着她,面色冷硬无波,乍一看他好像是来杀人的。 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叶鹿看着他,眉头皱的更厉害,“我若是不回头,你也不打算出声是不是?”那她脱光光的洗澡,岂不是都被他看了。 脚下一动,申屠夷走过来,随手将叶鹿的衣服挂到了屏风上。 “怎么躲在这里?”居高临下,他看着她,恍似在刑讯逼供一样。 “我的腿我自己做主,我自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申屠城主,这你也管得着?”仰脸儿看着他,叶鹿语气也不太好。 尽管刚刚自己还说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高兴,但是现在瞧见他这德行,她的高兴都没了。 “明知我当众说了什么,你却不出现,就是想让我一场空?”看着她,申屠夷的眸子幽深却又有些压抑。 “你说了什么我就一定得配合是不是?到底是你幼稚还是我幼稚,还真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叶鹿双臂环胸,和她辩论,她倒是奉陪。 “不配合我你打算配合谁?”向前一步,申屠夷忽然逼近,如同一面墙忽然压过来一样,使得叶鹿条件反射的后退。 “你管我?申屠夷,我要是没记错咱俩可分手了,你现在这是什么嘴脸?”后退一步后,才发觉自己气势大减,随即挺胸抬头,壮自己的气势。 看着她,申屠夷的面色极冷,“我何时说过分手二字?” 眨眨眼,“那你什么意思?不和我分手,然后又躲着不见。给我一些金银珠宝,然后关在四合院里,你养外室呢?”拔高了嗓门,叶鹿也不退让,谁怕谁。 下颌微绷,申屠夷蹙起眉峰看着她,“胡说八道!” “说不过我就说我是胡说八道,你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词儿?我告诉你,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喜欢我的人多着呢,不差你一个。”说着,叶鹿用力的在他胸膛推了一把,便要冲出他的禁制。 哪知,她也只迈出去一步,然后就被一股大力拽了过去。 背后靠在申屠夷的怀中,他揽着她的腰间,微微用力,她的双脚便离开了地面。 “你干嘛?放开我,不然我叫人了!”叶鹿随即蹬腿儿,不过根本没什么用处。 申屠夷揽着她,几步便挪到了床边,随即松手将她甩到床上。 叶鹿趴在床上,一秒之后便翻身而起,不过她也只是刚刚翻过了身,那魁伟的身影便压了过来,直接将她压在了床铺上。 “申屠夷,你准备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用强的,这床你就别想下去了。”叶鹿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可是他力气实在太大,反倒压得她的手要断了似得。 “你打算如何?”别想下床?申屠夷压低了声音,冷冷道。 “我就把你榨干,让你精尽人亡。”叶鹿能如何?她自然是不会反抗喽。 本还在生气,可是听到这种话,申屠夷的火气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申屠夷薄唇微抿,“还说喜欢别人,有你这般喜欢别人的么?”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别人了,是别人喜欢我。”他微微撑起了身体,叶鹿也立即感觉轻松了不少。大喘气的回应他,一边翻着眼皮佯装得意。 “谁喜欢你?”果然,不管是她喜欢别人还是别人喜欢她,都刺激到了申屠夷的神经。 “你管呢?我和你又没有关系。”哼了一声,叶鹿扭头看向旁边,拒不回答。 “刚刚说占着茅坑的是你,说让我下不了床的也是你,现在说没关系的还是你;你说,咱们俩到底有没有关系?”一只手抓住叶鹿的手臂,随着说话,缓缓地顺着她的手臂滑,最后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话应该问你,你说咱俩现在有没有关系?”扭过头来,叶鹿看着他,近在咫尺,光线幽暗,可是她却完全看得清他的脸。 “你说呢?我在朱家说的话,你认为是玩笑么?”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申屠夷的声音很低很低。 叶鹿抿了抿唇,“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在山城的时候说走就走。这会儿又说我是你妻子,你到底想怎样?还是在你的认知里,妻子是可以随意抛到很远的,你想见了就来看看,觉得纠结了就立即跑的远远地。” 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申屠夷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 不过,最后他也只是一句话,“我不想让你死在我手里。” 叶鹿看着他,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声叹息,“申屠夷,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不了解我的感情。哪怕真的死在你手里,或许我愿意呢?”他只是按照他的想法来做,可是却没有想过她是怎样思考的。 因为她的话,申屠夷静默了,不眨眼的看着她,蓦地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叶鹿眼睫微颤,随后闭上眼睛,抬手环住他的颈项,任他的吻如同攻占城池一般的袭来,让她呼吸紊乱,心跳失常。 发丝缠绕,申屠夷压在她身上,似要将她整个人嵌入身体当中。 叶鹿搂紧他的颈项,诚如她那时所说,她真的不想让他再离开自己了。 蓦地,唇舌间似乎有些血味儿,两个人同时感觉到,激烈的动作便也在瞬时停了下来。 他缓缓离开自己,叶鹿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青筋浮凸的脸,他这个模样真的有些狰狞。不过,这狰狞被*覆盖住,却有些异样的性感。 看着那迷蒙的人,她红唇微肿,并且唇瓣破开了一个口子,正在往外渗血。 申屠夷若有似无的叹口气,随后抬手以拇指擦去她唇瓣上的血,“这是我最不想看见的。”任何残忍的事情他都看得做得,唯独叶鹿流血,他真的不想再看到了。 叶鹿也清醒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的确有些疼。 “你这个样子我也不想看见,好像受伤的是你一样。”她真的不想看见他这自责的样子,即便跟他在一起会受伤,可她还是很开心。 “情愿是我。”申屠夷看着她,淡淡道。 闻言,叶鹿倒是笑了,“看,你的情话说的多好听。申屠夷,你又上了我的床,别再走了。不然,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你以为我转身走的很容易么?我倒是想把你圈禁起来,让你动不得分毫,我即便是不能碰你,单单远远地看着你听你每天的消息,我也开心。”看着她,申屠夷皱眉说着,这些话,让他说出来似乎也很不容易。 “你这想法是不错,只不过我不是动物,不能让你圈禁。即便我能活一百年,可是没有你,这一百年也没什么意思。若是我只能和你在一起一年,那我也是开心的,死也甘愿。”搂住他的脖子,叶鹿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这就是她所迷恋的。 抱住她,申屠夷低头在她的发顶亲了亲,“可我更想让你活着。” “一百年也是活,一年也是活,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若是你真的再转身就走,我就真的不理你了。说不定,我明天就嫁给别人,生儿育女,活的滋润。”说着,叶鹿却更紧的搂住他的脖颈。 “胡说八道!若胆敢嫁给别人,让你成亲当天做寡妇。”申屠夷皱眉,这话他很不爱听,而且也很厌恶因为她说的这些话浮起在他眼前的想象。 笑出声,叶鹿抬腿搭在他腿上,恍若八爪鱼一样的缠住他,“这么说,你想好了?不会再纠结了?” “我从未纠结过,只是更想看你活蹦乱跳。”他的情感有多浓重,无需纠结,他自己很清楚。 闻言,叶鹿随即抬起头来,仰脸儿看着他刚硬的下颌,一边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会走?” “不是走,而是适当的与你拉开距离。”这般缠绵,他担心欢愉过后便是流血。 “你这适当的距离是多远?一座城?两座城?”她不怕流血,更不怕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 “在找到不会再让你受伤流血的方法之前,我们不能日日缠绵。”若说长相厮守,申屠夷怎又不想。可是,他不想让她再流血,更不想让她死。 “没有方法。”叶鹿微微垂下眼帘,没有法子。他是天煞孤星,改不了。 “或许有呢。”申屠夷却不认为。 “你这话什么意思?”看着他,叶鹿怀疑他是不是过于焦急于此事,被骗了。 “我在找许先生。”申屠夷单手抚上她的脸,手掌有些粗糙,可是却很温热。 “你说许老头?不见得他有办法。”叶鹿认为未必。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申屠夷不眨眼的注视着她,光线幽暗,她的脸白皙而细嫩。 “好吧,你若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劝你了。不过,到时若是碰了钉子,你可别伤心。到了那时,你就认命吧,不管咱俩能在一起几年,你都不许再转身离开了。”叶鹿心下五味杂陈,申屠夷不想让她死,那么希望她活着,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和麦棠会如此盼望她活着吧。 收紧手臂,申屠夷将她搂入怀中,“若到时真的没有法子,我们便同生同死。” 耳边是他的心跳和他的话语,叶鹿眼眶微酸,搂紧他的腰,“生同寝,死同穴;申屠夷,这是你说过的最好听的话。”好听的她眼泪泛滥。 薄唇微抿,申屠夷微微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面容冷峻,可是那冷硬的棱角却染上几分柔色。 相拥许久,这安宁的气氛最后因叶鹿的肚子发出响声而终结。 声音很大,申屠夷也听到了。 叶鹿不禁笑,“我的肚子开始抗议了。” “你不是吃过晚饭了?”申屠夷看向怀中的人,娇小的一只,吃的却不少。 “我吃晚饭你都知道,说,你偷窥我多久了?”叶鹿皱眉,原来那个时候他就来了。 “若是饿了,叫厨房送些宵夜上来。”申屠夷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带着她坐了起来。 叶鹿弄了弄自己散乱的发丝,一边道:“你陪我,不然我就饿死。” 这种话,申屠夷是不信的,她可以抗拒各种事情,但唯独吃,不行。 “干嘛用那种眼神儿看我?”不乐意,他那什么眼神儿? 申屠夷起身,不理会她,而是直接走出了房间。 不过片刻他回来了,面色无波,淡淡道:“宵夜一会儿便送来,忍忍吧。” 弯起红唇,叶鹿站起身,“申屠城主还是这么贴心,做你妻子,我也不吃亏。” “此事现在已传遍南国,你便是想否认,也没人会听你说。”申屠夷淡淡道,他之所以会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的。 “你这是赶鸭子上架嘛,我还没答应呢,你倒是都定下来了。若是到时我变心了,想嫁给别人了,那怎么办?我还得求你给我一纸休书不成?”说着,她边朝着他面前挪。 申屠夷眸色微冷,他一这个样子,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不少。 眉眼弯弯,叶鹿朝着他一蹦,到嘴边的话立即被腿上的疼痛逼退,变成了其他的叫嚷,“好疼。” 申屠夷一把扶住她,一边皱紧眉头,“你何时能乖一些?这条腿还没愈合你不知道么?若是到时真的变成了跛脚,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欲哭无泪了。”冷声斥责,申屠夷一边单手将她拎起来,放在了椅子上。 叶鹿翘起那条腿,申屠夷拽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随后将她的腿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手隔着裙子轻轻捏着,申屠夷一边看着叶鹿的表情,“很疼么?” “好多了,就是刚刚一蹦,这只脚落在地上,震得很疼。”叶鹿摇头,一边看着他的手,即便真的疼,有他在也便不疼了。 “过几日你与麦棠随着五王回帝都,切不可再淘气,否则我便叫五王将你捆绑起来。”这样也免得她再乱蹦乱跳。 “这事儿你也知道,看来你不反对?”叶鹿笑眯眯,一边看着申屠夷的冷脸,他什么模样她都喜欢看。 “麦棠的事情朱大少爷告诉了我,既然如此,想必也是躲不过了。既然躲不过,只能迎头赶上,你也不会丢下麦棠一人,必会助她。”他了解叶鹿,事关麦棠,她是不会不管的。 叶鹿倒是没想到朱北遇将这些事都告诉申屠夷了,说到底,朱北遇是个君子,她现在反倒有些尴尬。 不过,这些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申屠夷的,坚决不能。 “没错,所以我才求朱大少爷让他认麦棠做妹妹。谁知道他直接去求朱老爷子了,这就更好了,麦棠的身份立即变得不一样了。”靠着桌子,叶鹿看着他,一边享受他的揉捏。 “后位,会有许多牵扯,麦棠与南国三个城都有关系,五王便不会随意安排。若是你再推波助澜,这后位便跑不了了。而且,这也无形的将申屠四城,杨城,铁朱二城都扯到了五王的背后,放心吧,他此时大概心里也有数了。”若是想拉拢南国各城,他便不会轻待麦棠。 “你这么一说,我就心里更有底了。”有了申屠夷的肯定,叶鹿就更安心了。 “从此后,你在五王那儿代表的就是我,无论你做什么,功与过都是我。所以,你更要小心才是,但也不用害怕,一切有我。不过,还是有件事要提醒你,不许招蜂引蝶。”看着她,申屠夷这最后一句话是警告。她刚刚吵嚷着说有人喜欢她,这让他很不舒服。 看着他,叶鹿噗嗤笑出声,“招蜂引蝶?这话安在我身上你觉得合适么?放心吧,我啊,这辈子就挂在你这棵歪脖树上了。” 申屠夷面无表情,不眨眼的看着她,颇具威慑力,“若有人心怀不轨,你告诉我便是。” “你要干嘛?杀人啊?”叶鹿耸了耸肩,所以说有些事情她是不能告诉他的,否则他真的可能会去杀人。 都说女人心眼儿小,其实吧,男人心眼儿更小,尤其眼前的这位。 没有说什么,申屠夷继续揉捏她的腿,不轻不重,却捏的叶鹿很舒坦。 笑眯眯的看着他,只要他不再说出那些生离的话,即便他远在天边她也开心。 ------题外话------ 部分纪念品已邮寄,向管理员提交地址的小伙伴儿们注意查收哦! 097、赤璃 金秋来临,帝都显得异常的凉爽。与南国不同,在这里能感受到一年四季的变换。 古老的城池中,西城是寻常百姓的禁地,在这个地方,住了数不胜数的大人物。 无论是朝臣亦或是王公贵族的府邸,均在这个地方。 平时从这里出入的无不是豪华车马,那车马上的配饰能闪瞎人的眼睛。 太子府,这里曾经是龙昭的住处,但自他被废,便也搬离了这里。 而眼下,住在这里的是龙治。没错,三个月前,龙治顺利登顶太子之位。 很显然的,老皇帝是不乐意的,可是,他也被逼无奈,不得不下了那一纸诏书。 现在,龙治已不是五王,而是太子殿下。 这太子府恢弘壮阔,美轮美奂,若是初来乍到,定然会在这里迷失方向。 太子府中下人无数,龙治的幕僚也很多,常日里,这府中人来人往。 这太子府的正北,新建了一座塔楼,尖尖的顶,上面四角挂着铜铃,随着风过,它们发出愉悦好听的声音。 旁边不远处,一座飞檐走角的小楼清幽寂静,四周种植着一人高的美人蕉,遮挡住了院子里的景象。 院子铺着纹路精美的花岗石地砖,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由门口到小楼台阶的半米宽的地砖则刻出了整齐有序的纹路,避免下雨时地砖光滑人走在上面会滑倒。 院子里飘着香火味儿,淡淡的,闻着不禁让人放松心神。 也正因为这香火味儿,这里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也让人不敢轻易的靠近这里。 没错,这里正是叶鹿的住处,这小楼方圆十几米之内,一般时候不会有人经过。即便是丫鬟小厮,也会刻意的避开这里,免得惊扰到她。 自与龙治来到这帝都后,叶鹿便晋级成为龙治幕僚中的一员,但显然的她又与其他幕僚不同,一般时候她不参加龙治与幕僚的商议。但每每有棘手的情况时,龙治就会来过问叶鹿。 也正因为如此,她就显得更神秘了,即便在最初的时候有人不服气,但经历过几次事件之后,那些不服气也化为乌有了。 麦棠现在与龙治的关系发展的很好,她的确有天赋,精修武艺,尤其来到这里后龙治给她找了一个师父,她的进步就更快了。 现下,龙治每每出府,麦棠都会跟随左右。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是护卫,知道她与龙治关系的人仅仅那些亲信而已。 龙治不会武功,有麦棠贴身保护,随着她武艺愈发精进,有时仅仅她一人跟在龙治身边。 小楼里,一楼香火飘渺,各处装修简单,没有任何奢华的物品。 楼梯直通二楼,走廊上铺就着灰色的地毯,人走在上面没有任何的声音,安静异常。 走廊一侧是窗户,此时每扇都开着,风不时的吹进来,凉爽的很。 一间房间房门大开,走廊的风吹进去,还带着一楼的香火味儿。 靠窗的软榻奢华异常,单单是看着便能感觉到躺在上面定然很舒服。而此时此刻,有个人的确侧躺在上面。一身白裙,身形玲珑,黑色的发丝由肩膀垂下来,搭在胸前,随着呼吸,它们也在浮动。 甜美的小脸儿细嫩白皙,即便她此时闭着眼睛安睡,也如同一颗蜜糖一般,散发着甜甜的气息,让人不禁想一亲芳泽。 这般模样,若是吃进嘴里的话,大概也会如同糖果一样,甜的人不知今夕何夕。 蓦地,她身体轻轻地抖动了下,片刻后,她睁开眼,澄澈的眸子恍若含着水。 叶鹿直愣愣的看着眼前,好一会儿才眨眼,长叹口气,她的脸上有些恼怒之意。 自从到了帝都,她每天潜心敬香之后,她就三不五时的梦见赢颜那个王八蛋。 最开始的时候,叶鹿十分气恼,并且对梦见他这件事极为不爽,认为是自己脑子有病才会梦见他。 可是,后来她却发觉,这并不是意外,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她的两条命被赢颜借走,无形之中,他们似乎就有了某种联系。 那时她没有虔诚的每天敬香,似乎也只梦到过赢颜一次。可现在,可不是偶然一次的事情了,而是三不五时,总是能梦见他。 并且,她梦到的似乎都是近期发生在赢颜身上的事情,并非是混乱的东西。 这就更奇怪了,赢颜身上发生的事情,她居然都会知道。 思来想去,叶鹿认为和那两条命有关系,因为这层玄妙的让人找不到答案的联系,他发生了什么她都会知道。 就是不知他会不会也做梦,也梦见她发生的事情? 只要这般设想一下,叶鹿就不禁满身鸡皮疙瘩,太恶心了。 这种梦里相见的戏码,应该是她和申屠夷才对。这赢颜无缘无故的搅合进来,让她除了恶心想不到其他的词语了。 撑着软榻坐起来,叶鹿将身前的发丝撩到身后,不由得再次长叹口气。 来到帝都半年了,自从在朱城和申屠夷分开,这半年的时间里,他们俩就再也没见过面。 申屠夷在找许老头,而且还要处理申屠四城的事物,这帝都呢,他又不能随意的来。以至于,一分别就是半年之久。 对于叶鹿来说,时间其实不成问题,只是想念的确很难熬。 单单是想想他,她就觉得抓心挠肝的,不管是躺着还是坐着,都难受的要命。 可是,除了想念,似乎她也只能叹气以对了,没别的法子。 拍了拍柔软的软榻,叶鹿穿上鞋子站起身,这长裙面料极好,她躺在那软榻上那么久,裙子没有一点的褶皱,随着她站起身,如同水似得垂坠下去。 踏着轻缓的步子,叶鹿走出房间,走廊里的地毯十分柔软,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 叶鹿下楼,那楼梯上也铺着防滑的垫子,这都是申屠夷转告龙治的,因为她上次就是从楼梯上滑下去的,结果他就有了阴影。 所以,凡是能避免的,他都转告了龙治,在搬到这太子府之后,几天的时间这里就被打造成了软室,即便她再次从这楼梯上跌下去,也不会摔得头破血流。 走下楼,这里安静的没有一个人,不过大厅中央的圆桌上,各种茶点俱全。 走过去,叶鹿倒了杯水一口喝光,随后走出小楼。 走出院子,朝着旁边的塔楼走去。 风吹动,塔楼顶端的铜铃发出好听的声音,很奇妙的是,听着这声音就不禁让人心情平静。 这塔楼,面向着正北的一侧有个香龛,每天十二个时辰,这里的香火都不会间断。 香龛里的香手臂粗,燃烧的速度很慢。 叶鹿在塔楼前停下,微微仰头看着塔楼顶端的铜铃,很想知道该如何掐断与赢颜的联系。 澄澈的眸子倒映着蓝天,可是什么答案都没有。 叹口气,叶鹿抬手摸了摸塔楼,下一刻忽然转身,一个丫鬟正朝着这边小跑过来。 “姑娘,姑娘,殿下请您过去。”丫鬟有点喘,可见是很急的赶过来的。 微微皱眉,叶鹿收回手,“好。”这么着急,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情。 转身与那丫鬟快步离开,绕过亭台楼阁,那婉转的长廊就像是迷宫,若不是走了很多次,否则非得转晕了不可。 一刻钟后,叶鹿来到了龙治的书房,这里前前后后都是护卫,一只苍蝇都出入不得。 踏着台阶走上去,书房的门是敞开的,里面龙治站在书案后,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书房中,还有几位幕僚在,麦棠则站在龙治不远处,同样脸上有些忧愁。 走进来,叶鹿的视线从他们所有人脸上掠过,心下也不禁觉得不对劲儿。 “小鹿,谷公公失踪了。”龙治开门见山,并没有过多的铺垫,可见这事儿的确很急。 叶鹿也一诧,这谷公公是老皇帝身边的人,伺候了有二十几年了。不过,他最后还是为龙治卖了命,眼下他就是龙治的探子。 而且,他们很隐秘,这几年来,甚至联系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也根本让人无法将他们二人联想到一起去。 而,最后一次联系,就是半个月前,老皇帝秘密的见了龙昭。尽管二人是单独说话的,可是谷公公守在外面,还是听到了一些,老皇帝将某个军队的虎符交给了龙昭。 至于是哪个军队,谷公公并没有听到,也由此,龙治开始了紧急的调查。 但整个齐国,虽然各城的军队归属各城主,可是还有其他军队。譬如帝都的禁军,骁骑,还有常年在四方边塞的几支军队,人马足足有七八十万。 而目前为止,龙治手下的确没有军队,但他有支持他的各城城主,若是各城的军队捆绑在一起,倒是能够与这些军队较量一番。 不过,这仍旧是个大患。 龙治展开了调查,或许也打草惊蛇了,所以才导致谷公公失踪,这是龙治最为担心的。 不说其他,这谷公公知晓很多老皇帝的秘密,他活着,比死了的价值更大。 龙治不希望他死,可是眼下他失踪,这一失踪,似乎就凶多吉少。 叶鹿深吸口气,随后道:“殿下别急,我先看看。”话落,她转身走至门口,便不再动了。 书房中其他人都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叶鹿,等待着她的答案。 半晌后,叶鹿转过身来,一边皱起眉头,“谷公公应该还活着,只不过,有人困住了他。” “是何人?”龙治的手撑在书案上,一边问道。 叶鹿摇头,“我还不能确定,这样吧,我在城中转转,或许能寻到他的踪迹。” 龙治点点头,“好。” “我和你一起去。”麦棠走过来,打算与叶鹿同去。 “不用了,我自己也没关系。你保护殿下吧,看样子他还打算出府。”叶鹿摇摇头,麦棠现在要做的是稳住自己的位置,与龙治共进退。 麦棠欲言又止,其实叶鹿若待在这府中她还是很放心的,但是她出府,她就总是觉得自己得跟在身边。 太子府的护卫很快的准备好了车马,前前后后跟了七八个护卫,叶鹿坐进马车,出了府。 坐在马车里,叶鹿靠着车壁,半闭着眼睛,看起来好像要睡着了似得。 马车于帝都城中转悠,好似闲逛似得,每条主街道都走了一遍。 一个时辰过去了,马车里的人仍旧没有声音,马车缓缓朝着东城而去。 东城也很大,并且普通民居较多,马车缓缓地走,距离城郊越来越近。 蓦地,马车里的人忽然发声,“停。” 马车随即停下,下一刻马车中的人走出来,站于车辕之上,叶鹿环视了一圈,随后视线定在了远处的山上。 那半山上,紫极观就在上头,香火缭绕,看起来极为出尘。 看着那于青葱绿树中若隐若现的宫观,叶鹿啧啧两声,边摇头,“这清机莫不是真被权利晃花了眼?” 位置确定了,叶鹿思虑片刻,随即便下令,去紫极观。 马车立即朝着紫极观的方向驶去,到了山下,叶鹿跳下马车,便带着护卫上了山。 紫极观还是那个模样,香火鼎盛,因为是皇家道观,在这帝都中信徒也很多。 登上最后一个台阶,叶鹿喘了几口气,便直接冲进紫极观的山门。 她曾来过这里,而且当时还和这紫极观里的几个小道士聊得愉快,进了山门,便有个正在扫地的小道士认出了她,而后便跑了过来。 “姑娘,你怎么来了?”小道士笑眯眯,没想到会再见到叶鹿。 叶鹿回以甜美的笑,“清机道长呢?” “道长在天皇殿,姑娘我带你过去。”小道士扔下扫帚,一边热心道。 “好。”点点头,叶鹿随着那小道士朝着天皇殿走去。 果然,清机真的在天皇殿,他一身紫色的道袍,盘膝坐在大殿当中的蒲团上,闭着眼睛已入定。 走进天皇殿,叶鹿瞧见他那样子,便不禁叹气,还是那么年轻。 她倒是真的想和他学学如何永葆青春,这其中想必有许多玄妙之处。 走过去,叶鹿拖过来一个蒲团坐下,随后便不眨眼的盯着清机看,他闭眼入定,她看他入定。 大概一直被盯着有感觉,大约一刻钟后,清机睁开了眼睛。 叶鹿无言,“道长,你终于醒了。” “叶姑娘。”看向叶鹿,清机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并不意外。 “许久不见,我甚是想念啊!没想到道长还是这么年轻,就是这手脚不太干净,多管闲事儿。”叶鹿边说边扬了扬下颌,示意他不要兜圈子,老实交代比较好。 清机看了一眼那小道士,小道士得到指令,立即离开了天皇殿。 几个护卫也在门外,将这里守住了。 “叶姑娘说的是谷公公吧。”清机也直言,并没有隐瞒。 “他在你这儿,应该还不错。只不过,你把他带来这里做什么?到底是老皇帝的意思,还是你现在已经发展到开始杀人越货了?”叶鹿看着他,倒是想听听他怎么说。 这清机吧,毕竟得了许老头的真传,尽管更喜欢钻研如何永葆青春,但也不可否认他有些道行。 想要看穿他,还要费些力气。而叶鹿显然不想费力气,她更想听他说。 “贫道从不做杀人越货之事,而将谷公公藏起来,也的确是为了他好。”清机说着,没有任何心虚之相,他说的是实话。 “老皇帝要杀他?”挑眉,叶鹿差不多知道为什么了。 “没错。谷公公生了异心,被一个外来的高人看穿,皇上得知被骗,很是恼怒。”清机点点头,就是如此。 “高人?谁?”叶鹿皱眉,若真是高人,清机将谷公公带回来,马上就会被察觉到。 “据说是从赤璃而来。”清机说着,言语之中有些讽刺。 “赤璃?”叶鹿一愣,她还真不知这是哪儿。 “赤璃乃一海中小国,就在蓝海深处。”解释,清机虽是板着脸,可明显在鄙视叶鹿见识短。 叶鹿自是瞧得出,不过她没有任何不快,她又不是这世界的人,不知道很正常。 就连现在,北方的城池名字她都记不全。 “他是别国之人,老皇帝怎么会信了他?不管怎么说,道长你才应该最得老皇帝的信任才是。”叶鹿不免讥笑,讥笑他不得宠了。 “贫道自是比不过枕边风。”清机微微扬起下巴,可见很鄙视。 “枕边风?那人是女人?怪不得。不过,道长胆敢把谷公公藏到这里,可见那人道行也不过如此。”否则,清机才不会把谷公公藏到这紫极观里。 “没错,她的道行不过尔尔。”清机点点头。 “可是,她是怎么跑到老皇上枕边的?老皇上很信这个,特意把这种人送到他身边,目的不纯啊!赤璃?这个小国想干嘛?”如此一想,这问题就多了。 清机看着她,半晌后缓缓道:“据我所知,神杵衣蒙就来自赤璃。” 眼皮一跳,叶鹿看向他,“许老头出海了,就是去了赤璃。”这个消息是申屠夷送来的,他找到的关于许老头最后的线索就是他出海了。 而申屠夷那时的意思,他想去找许老头,这个时候,他不会也出海了吧? 098、来如风 紫极观里,香火飘渺,在这里,无端的让人心神安宁。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叶鹿却没有离开。确定了谷公公还活着,便派了一个护卫回去通知了龙治,现在老皇上恐怕是还在找谷公公,暂时来看,他躲在这里倒是安全的很。 而叶鹿待在这儿,却不是因为谷公公,而是因为那个海中小国,赤璃。 许老头出海了,按照清机的意思,他应当是去了赤璃。 赤璃是神杵衣蒙的老家,也就是衣筑的祖地,许老头去那里,目的可想而知。 他想为自己的兄长报仇,叶鹿是知道的,而从清机的言语之间似乎他也这般认为。 那么,申屠夷知道许老头出海了,不知有没有跟去。 他只知许老头出海,却不知他目的是什么,若是贸然的跟去,并不稳妥。 因为这不稳妥,使得叶鹿坐不住了,她立即写了一封信,并叮嘱护卫立即送到太子府让信差抓紧时间给申屠夷送去。 若是申屠夷已跟着出海了,她就真得跟去了。 这赤璃随随便便的给老皇帝送来一个女人就懂得这么多,衣蒙又是来自那里,这个海中小国,看起来并不简单。 地皇殿,叶鹿坐在蒲团上,捉摸着申屠夷是不是已经跟着出海了。 他是天煞孤星,召神劾鬼之术根本在他身上不起作用,所以也无从得知他当下的大致行踪。 而清机,显然的他对行气吐纳更为痴迷,这种事情问他也是白问,所以,当下也只能等着了。 叶鹿不是道家弟子,但是坐在这里,也颇有些不同的感受。 这感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用嘴说是说不上来的。 不过显然的,若是平时无事她来这里坐坐,对自身是有无限好处的。 也怪不得清机愿意待在这里不出去,果然是有门道的。 微微仰头看着地皇的身像,叶鹿不禁开始行气吐纳,尽管她没有刻意的练过,但是的确胸肺瞬间清澈许多。 清机在这个年纪还能保持那么年轻的容貌,大概与这也有很多关系。 试探着不断的吐纳,叶鹿的动作幅度很大。 “不是这样的,要用丹田来呼吸。”蓦地,清机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指正叶鹿的错误。 回头看了他一眼,叶鹿挑起眉尾,“丹田在哪儿?” 清机看向她,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连丹田在哪儿都不知道? “逗你的,不过用丹田怎么呼吸?我还真没练过。”叶鹿缓缓摇头,她还真不会。 于旁边的蒲团上坐下,清机将自己的道袍摆放好,随后开始示范。 叶鹿看着他,几分钟后点头,似乎明白了。 轻轻地吐,深深地呼,尽量不让自己的胸腹有动作,将精神也集中到丹田一处。 几次过后,的确不同凡响,叶鹿不禁笑,“果真有好处。” “这需要天长日久的积累,平时无事,便要打坐吐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行。”清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叶鹿看着他,一边点头,“道长果然研究的透彻,小女子是不如。不过,看道长的面相,我认为道长应该有两天没有如厕了。” 清机随即面色一僵,“我这两日斋戒。” “可我为何还在道长的身上闻到一股小萝卜的味道?难不成是我的鼻子出了问题?这大便难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不重视也容易出问题。我建议道长可以适当的喝点番泻叶水,保证通畅。”叶鹿忍着笑,看清机她就觉得好笑。 哽了哽,清机微微点头,“多谢。” “不客气。”叶鹿忍俊不禁,端正了姿势,开始行气吐纳。 有了清机的指导,叶鹿的确觉得身体更舒畅了,尤其天灵之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灌进来一样,立即精神抖擞。 也怪不得清机沉迷,单单是这种感觉,就让人觉得舒坦不已,哪还有心思去关心其他的事情。 与清机在地皇殿入定了一个下午,这是叶鹿第一次除了睡觉之外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许久,她自己都觉得神奇,原来她也有安静的时候。 清醒过来,叶鹿便觉神清气爽,与清机对视了一眼,她眉眼弯弯,“道长快看看,我是不是又年轻了几岁?” “还需时间。”清机似乎对她很无言,总是故意的说一些讨人嫌的话,又让人生气不得。 “我呢,也不求长生不死,待得上了年纪,能和道长一样年轻就行。”叶鹿看着他的脸,可见是真的很羡慕。 清机抚了抚道袍,“只要下功夫,会成功的。” 看他板着正经的脸,用着很无语的口气,叶鹿就不禁笑。 许老头当初也不知是怎么会收他为弟子的,若是她的话,她是定然不会收这种徒弟的。 “谷公公在你这里没有危险,那么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这一下午,我似乎通了很多,所以,我要回去了。看得出来,你也担心许老头,待得有了他的消息,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站起身,叶鹿抖了抖长裙,在这蒲团上坐了这么久,她居然没有腿麻,可见这行气吐纳的确很神奇。 清机也随之站起来,一边轻轻点头,“劳烦姑娘了。上次的事情,是我疏忽,在这里,还要说一声抱歉。”说的是为叶鹿纹刺的事情。 从昨儿来了到现在,这清机才说起这件事,叶鹿还以为他选择性失忆了呢。 不过,他既然道歉了,叶鹿也就不再计较了,“没关系,徐老头已经止损了,这篇翻过去了。” 走出地皇殿,或许是因为叶鹿痛快的不计较,清机相送叶鹿,一直送到山门。 “道长回去吧,专心的行气吐纳,我呢,就去呼吸红尘了。”挥挥手,叶鹿转身潇洒的离开。尽管这紫极观是个避世的好地方,可是她还是喜欢那纷扰红尘。 坐上马车一路返回太子府,天色已暗了下来。 得知她回来,麦棠第一时间赶过来,连连责备她不该待在外面。 “姐,你是不是也因我上次被抓走夺命有了阴影了?我身边还跟着几个大活人呢,能有什么事儿?倒是这一天一夜收获不少,我找到了能更让我轻松的法子。若是虔诚勤劳些,估摸着就不会再做梦了。”现在,困扰她的反而是时不时的梦到赢颜,初一十五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事儿还是别强迫自己,你自己都说了,命!只不过,这事儿千万别让申屠城主知道。”麦棠劝慰,而且也是警告她,若真的被申屠夷知道了,指不定得出什么乱子。 这叶鹿动不动的和赢颜梦里相会,依麦棠所想象的,估摸着申屠夷往后是睡不好觉了。说不准儿会每晚都睁着眼睛看守叶鹿,单是想想也够吓人的。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说,我清楚。你去忙吧,我洗漱一番就睡觉了。”叶鹿笑笑,若是申屠夷知道了定然会生气,不过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想看他生气。本来他们俩之间就有许多的顾虑了,再添上一个,他们俩这整天‘热闹非凡’,她可受不了。 “成,赶紧休息吧。”麦棠点点头,随后快步离开。 她的长发在脑后梳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也颇具侠气。 或许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但在叶鹿看来,她是相当迷人。 一夜好眠,不管是因为心理暗示,还是那行气吐纳真的有用,叶鹿这一晚的确没有做那些让她气恼的梦。 老皇帝身边来自赤璃的嫔妃因为叶鹿带回来的消息得到了龙治的注意,宫中的眼线也开始有消息传回来,都是关于那女人的。 这女人的确是赤璃送来的,是今年老皇帝的寿辰,赤璃使臣奉命带来送给老皇帝的礼物。 用大活人做礼物已经不稀奇,周边小国经常做这种事儿。 而这个从赤璃而来的女子据说充满了异域风情,据说身上还有一股香味儿,闻着像是大海的味道。没见过大海的,只要闻闻,几乎就能感受到大海的辽阔。 这种形容,在叶鹿听来有些无厘头,大海的味道?那不就是腥咸?辽阔?莫不是这女人波涛汹涌胸怀宽广? 总之本来她还有些自己的想象,但一听这些描述,她反而猜想不到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既然这枕边风是她吹得,那么想来她没有善意,而据宫中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最近老皇帝宠幸她的次数明显比较多,可见很受宠。 尽管老皇帝沉迷声色是好事,但这女人就不一般了,而且她来自赤璃,让人不得不猜想她是另有目的。 龙治思考几许,决定还是不能姑息,就算眼下不能将她如何,也要调查一番才是。 但显然的,她有些道行,调查她并不容易,说不准儿她会察觉。 这几次宫中的眼线也不敢靠的太近,生怕被她发觉。 叶鹿认为,既然是同行,那么就得同行出手才行。 而且,她也的确想见见这位来自赤璃的‘高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皇宫,叶鹿上次来是跟着申屠夷进来的,对于这里,她感受不太强烈,因为她不太喜欢。 而这次,她显然感受更多,龙气汇聚之地,本来应当沉肃压顶,恢弘无二,不过此时却掺杂着一股淫邪晦气。 龙气不纯,而压制不住这泱泱大国,导致各城均生二心,这老皇帝很不得人心。 若是清机能够负责任一点,稍加提醒一下老皇帝,说不准儿他会收敛些。 而清机一心只想着如何守住自己观主的地位,如何保持自己的青春容颜,根本就不搭理这些。 老皇帝便开始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连自己头上有祖宗都给忘了。 也怪不得龙治的龙气如此明显,在老皇帝还没死的时候就如此强烈,这就是天意啊。 齐国不亡,则需要明君,而老皇帝不是明君,龙治他是。 顺应天意,老皇帝也的确该死了。 打扮成宦官,叶鹿混进了皇宫,这宫里有许多龙治的眼线,她也成功的混入了后宫。 这后宫是禁地,凡是下半身完好的雄性均不可靠近,走进这里,才会明白什么叫做阴盛阳衰。 叶鹿拿着扫帚,边走边假装清扫,她身后还有个小宦官,俩人看起来就是打扫的太监。 顺着花园走走停停,叶鹿终于靠近了那嫔妃的所住之处,距离很远,叶鹿瞧过去,便有所感受。 诚如清机所说,住在这里的主人有些三脚猫的道行,虽然不上道,但是对付寻常人是够用的。 这召神劾鬼的本事,要说高那比天高,要说低,是没有界限的。 可以是懂得一点点,也可以通晓一城,就看个人本领了。 这女人会那么一点点,便看穿了谷公公,导致这伺候了老皇帝二十多年的老奴差点被杀。 由此可见,老皇帝也是信她。 拿着扫帚,叶鹿想了想,便又靠近了几分。 她身后的小宦官不太同意,那附近最好是不要靠近,若是被发现了,打一顿不算什么,暴露了身份可糟糕了。 叶鹿抛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儿,随后她独自又靠近了些,便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嗅了嗅,叶鹿眯起眼睛,这味道,很熟啊。 道家有炼丹术,这个叶鹿知道。但深谙此术的人不多,毕竟功成缓慢,没有个几十年的钻研,是炼不出来的。 而这味道,显然就是丹砂的味道,这种外丹依靠的就是丹砂,否则不成颜色。 而这丹砂,是有毒的,吃多了会死人的。 这个女人,居然会炼丹,还在自己的宫殿里这般大张旗鼓,莫不是经过了老皇帝的允许。 若她炼这丹药给老皇帝吃,不会就是想吃死他吧。 如此一想,叶鹿不禁乐了,这倒是有意思,赤璃的人想要老皇帝死,得便宜的是谁呢? 若不是她一直在太子府里,叶鹿还真怀疑是不是龙治安排的这一手。 靠在树干后,叶鹿边看边摇头,这闲事儿,不管也罢。 只要看住了这女人,任凭她如何折腾,总之不会给龙治带来影响,她的目的看来是老皇帝。 看了一会儿,叶鹿决定离开,然而回过身,却发现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宦官不见了。 四处看了看,都没瞧见他的影子,叶鹿不禁皱眉,这小子不会真害怕到逃跑了吧? 龙治这眼线的心理素质太差,还没怎样呢,自己先吓得尿裤子了。 拎着扫帚,叶鹿原路返回,结果没走出去几步,就拎着扫帚站在原地清扫,不远处的鹅卵石小路上,一行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那当先的女人已有四五十岁,但保养得宜,妆容精致,穿着奢华的衣裙,风韵犹存。 她身后跟着一行的宫女宦官,阵仗相当大。 在他们接近的时候,叶鹿放下扫帚蹲在了地上,身上的袍子大,乍一看她好像跪在那里似得。 那行人也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朝着前方的宫殿而去,而那个宫殿,就是刚刚叶鹿观察良久的宫殿。 叶鹿偏头看过去,不禁弯起眼睛,刚刚这女人大概就是老皇帝唯一活着的陪伴他二十几年的贵妃了,其他的那些妃子,死的死,冷宫的冷宫,没有善终。 这会儿,估摸着是要打起来了。女人打架,叶鹿喜欢看。 顺着旁边的树丛,叶鹿拎着扫帚一路小跑,打算凑到宫殿旁边去偷看。 结果,她绕过一棵树想要跑出林子里的时候,却一头撞在了一个硬物上,直接将她弹了回去。踉跄的后退几步,却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哎呦’两个字还没出口,一只大手就直接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拖着她,快速的将她拖回了树林里去。 大手捂住口鼻,她呼吸不得,可是,眼睛却能看得到,那近在眼前的手腕上,一串风水石手链格外吸引视线,这就是她做的。 睁大眼睛,叶鹿随即反手抓住这条手臂,极其用力不放开。 终于将她拖进了树林里,身后的人停下了,顺势将她也拽了起来。 恍若一个小水瓶,叶鹿被拎着滴溜溜的转了过去,仰头看着身后的人,她随即笑起来,“你怎么也扮成宦官了?一点儿都不像。”两只手揪住他身上的衣服,这宦官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太好笑了。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眸色幽深,一时间,他平静脸庞下的眼神儿,恍似要将眼前的人吞进去一样。 他不说话,叶鹿便直接一蹦,双手搂住他的颈项,以脚尖垫底,噘着嘴就要亲他。 申屠夷抬手点住她的脑门儿,将要强吻他的人推离自己,“等了你半晌还不出去,居然又要去看热闹,胆子太大了。” “谁知道你会忽然跑过来,拿开拿开,亲我。”说着,她拿开申屠夷的手,跳起来亲在申屠夷的唇上。 得逞了,她也开心了,双脚站稳,两只手却仍旧缠在申屠夷的颈项上,“说,你怎么会来?”她还以为他追着许老头出海了呢。 看着自己眼前的人,申屠夷以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微微用力,便让她服帖在了自己的身上,“你信中说的那么焦急,我怎么能不亲自过来一趟?不过,眼下看你这样子,不是事情有多焦急,而是你想我了。” “说的好像你不想我一样?你想我了么?”歪头看着他,叶鹿两只眼睛弯成了新月,仅仅用开心两个字可形容不了。 “不想。”垂眸看着她,申屠夷淡淡道。 “我才不信呢,看你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就是想我了。”居然跑到宫里来找她了。 “到底是谁迫不及待?若是以前,你这般轻薄我,这辈子就待在牢里别想出来了。”修长的食指戳了戳她额头,却戳的叶鹿更乐了。 “半年不见,你见到我就开始吓唬我!”跳脚,叶鹿一蹦一蹦的,这就是所谓的手舞足蹈。 “老实,腿还没彻底愈合,不许乱蹦。”申屠夷微微皱眉,随着说话,他搂在她腰间的手臂用力,硬生生的将她提了起来,让她双脚离地,再也蹦跶不了。 虚空的双腿荡了荡,叶鹿又笑,“早好了,我恢复的很快。” “那也不行。”言简意赅,不行就是不行。 红唇弯弯,叶鹿倒是喜欢听他这样说,尽管有些不讲理,但是不讲理的让她开心。 “这里不宜久留,先离开这儿吧。”环视了一圈四周,申屠夷淡淡道。 “那边要打架,我想看看。”女人打架,应该有意思。 “没什么可看的,走。”话不多说,申屠夷也不理会她,直接拖着她离开。 申屠夷轻车熟路,带着叶鹿走的都是没人经过的地方,最后于皇宫的西华门,顺利离开。 叶鹿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西华门,这里有龙治的眼线,所以她进来的很容易。 没想到申屠夷也是从这个门进来的,看来他很早就进了帝都,并且去了太子府见了龙治。 出了皇宫,俩人便立即换掉了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走在街上,那得多招摇。 将长发放下来,叶鹿随即扭头看向身边的人,魁伟高大,有他在,好似忽然觉得安全了。即便此时此刻刮来大风,叶鹿也不怕自己会被刮走。 “先找个地方吧,咱俩在街上走,太显眼了。”自己还好,关键申屠夷太显眼,被老皇帝知道他忽然跑回来,定然会找他麻烦。 “嗯。”申屠夷也正有此意,他不适宜在街上乱走。 随即的,俩人便进了一个茶楼,人特别少,看起来好似马上就要关门大吉了。 小小的雅间,面积不大,但是遮挡效果十分好,连敞开的窗子都挂着一层纱,让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还没等坐在椅子上,叶鹿就被申屠夷拽了过去,把她揽到自己身上,随即钳住她的下颌,吻,侵袭而来,让她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 099、梦境 吻,铺天盖地,叶鹿此时此刻才发觉自己的鼻子其实不是用来呼吸的,因为现在根本就没有呼吸这个作用。 反而,出入胸肺的空气都是申屠夷给她的,随着他的进攻,一些空气划入胸腔,解决了她胸肺的窒息感。 叶鹿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全身无力,任凭他为之。 蓦地,叶鹿只觉得两侧颌骨一酸,随后申屠夷的进攻便停下了。 唇舌撤离她,申屠夷不知何时侵袭上她胸口的手也移开了,双眸微微赤红,额角青筋浮凸,诚如叶鹿所说,他这个模样看起来的确有些骇人。 不过,眼下受到关注的不是申屠夷的神色,而是叶鹿那合不上的嘴。 红唇微肿,双眸蒙了一层水雾,看着眼前的人,她说不了话了。 深吸口气,申屠夷抬手罩住她的后颈,一手托上她的下巴。 他这么一碰,疼的叶鹿受不了,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呼声。 “别动。”沉声告诫,随着他话音落下,他的手便一托,叶鹿的下巴立即回归原位。 “哎呀,好酸,好疼。”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叶鹿皱着眉头,委屈都写在脸上了。 申屠夷看着她,罩在她后颈的手不轻不重的揉捏着,似在安慰。 “唉,下次你温柔些,我的下巴可受不了了。”脑袋一歪靠在申屠夷的肩膀上,要是哪一天她的下巴掉了再也回不去了,那可惨了。 搂住她,申屠夷的下颌若有似无的蹭着她的额头,“好。” 他的心跳听得清楚,刚刚还很急,随后便缓缓的归于平静了。沉稳,就像他的人,无论何时都沉稳的如同磐石。 “你身上好舒服,不要跟我说咱俩黏在一起会发生意外,反正从现在开始你不许离开我。”搂住他的颈项,叶鹿怎么也不放手。 这么长时间没见,她此时感觉自己好像熬了好几年似得。 薄唇微抿,申屠夷搂着她,淡淡道:“想我了?” “你说呢?”简直废话嘛。 抚摸着她的后脊,申屠夷的眸子染上若有似无的笑意,“鉴于你这些日子特别安分,我这次便多陪你几天。” “说的好像我以前不安分似得?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不安分了?”抬起头,叶鹿盯着眼前的人,距离这么近,看得到他眼睛里的自己。 “废话连篇。”落在她后腰的手下滑,一直滑到她的屁股上,拍,拍的叶鹿皱眉。 “好疼。”不满,叶鹿歪头凑近他,张口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似乎这才满意,退离他,叶鹿抬手擦掉他唇上自己的口水,一边笑道:“多陪我几天是多少天?一天还是一百天?” “看你表现。”视线在她的脸上游移,他这种眼神儿与抚摸无异,让人不禁心头痒痒。 “我表现很好,特别好。”她简直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典范。 “如何表现好没看出来,倒是脸皮愈发厚了。”捏住她的脸蛋儿,扯。 “你不喜欢也没办法,就这样。”抓住他的手解救自己的脸,叶鹿洋洋得意。甭管她什么样子,很显然申屠城主都得接受。 自我感觉如此良好,申屠夷也的确都得一一接受,别想让她改了。 “依你所说,许先生是去了赤璃。衣蒙来自赤璃,他走这一趟,大概与复仇有关。”说起正事儿,申屠夷微微皱眉,倒是没想到这其中有这么多因由。 神杵衣蒙的来历的确成迷,没想到他来自赤璃,这个地方申屠夷了解的也不多,只知是个海中小国罢了。 “所以,我觉得或许在赤璃还有衣家的人,否则他干嘛千里迢迢的往那儿跑,直接去找衣筑,寻机会杀了他就成了。宫中那个女人也是赤璃送来的,有些本领,居然还会炼外丹,所以我觉得,兴许在赤璃有很多我的同行。”想想,就不简单呀。 “那许先生此行未必安全。”他有道行,可赤璃也有,没准儿遍地都是。 “放心吧,他若知道有危险,也就不会走这一趟了。先等着吧,他去不要紧,你要追去才危险。你只要出现,估摸着所有人都会感觉到你的到来。”那才危险呢。 “你今日在宫中,可查出了什么?”任她的手在自己的脖颈脸上乱动,申屠夷低声道。 “很多呀,你想听哪个?”歪头看着他,手却抚摸着他的下颌,有胡渣,扎手。 “都说一遍。”再次拍了拍她的屁股,申屠夷眸色微暗,然后手便停在了那里,没有拿开。 叶鹿抿嘴笑,随后道:“老皇帝呢,现在已经不足畏惧了,反倒我觉得这个从赤璃而来的女人有很多问题。你说赤璃一个海中小国,他千里迢迢送来一个女人,还给老皇帝炼外丹吃,就算吃死了老皇帝他们能得到什么呀?那么远,他们想举兵过来都得迷路。所以,这就有了第二种可能。”说着,她竖起两根手指来,一副已通晓一切的模样。 “说。”看着她,申屠夷显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眉眼弯弯,叶鹿接着道:“这个女人现在做这些,应该是有人指使的,很可能就是某个盼着老皇帝赶紧死的人。有这个想法的人,应该不少,喏,我眼前就是一个。还有太子殿下,但不是他,我可以确定。也不可能是龙昭,他现在就指望着老皇帝把他重新推上太子之位呢。想来想去,那些对皇位觊觎的人都有可能。但我现在想想,倒是有个人的可能性更大,就是那唯一一个生母掌控整个后宫的端王。”他的生母,就是刚刚在后宫见到的那个贵妃。尽管她是去找麻烦的,可是也可能那就是一场戏呀。 “眼下在帝都的确他可以与太子一较高下。”端王就是因为作风端正,孝顺有加,才被封为端王。他看起来,是最没有争位之心的。 “唉,反正我的感觉仅限于此,这些事儿就得交给太子殿下去调查了。”是不是真的如此,就得看龙治的了。 “半年不见,这脑袋瓜倒是聪明了不少。”尽管还是那没什么温度的语气,可是申屠夷的确是在夸赞她。 叶鹿耸耸肩,“我的长进多着呢,你现在才看到九牛一毛。放心吧,你会有机会见识的。”拍拍他的肩膀,叶鹿语重心长。 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下,“夸你几句就开始得意。” “此时不得意更待何时呀?”叶鹿捏住他的脸,想为自己的脸报仇。 不过,她也只是手刚刚捏住而已,然后就被申屠夷拽下来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早早的转告太子。不管结果如何,由他自己去调查吧。”申屠夷抓住她的手不放开,免得她再捣乱。 “走吧。”点点头,叶鹿同意,反正调查的事情她是做不来的。 离开茶楼,俩人顺着人少的街道前行,最后坐上了在巷子里等着叶鹿的马车,返回了太子府。 龙治出府了,自然麦棠也不在,叶鹿直接带着申屠夷回了她的住处。 自走进院子开始,申屠夷便四处查看,走进小楼,他又环顾了一圈,似乎较为满意。 叶鹿红唇弯弯,“殿下可是都按照你的嘱咐派人布置的,申屠城主可还满意?”无论是从麦棠那儿还是申屠夷这儿来说,龙治都对她照顾有加。 “嗯,不过你仍旧要小心才是。”申屠夷看了一眼大厅中的圆桌,尽管没有锐角,可是这也是实木的,撞在上面也很疼。 “知道了,瞧瞧你,好像工匠似得。来,上楼。”拽着他往楼上走,楼梯上铺着防滑的地毯,走在上面,申屠夷较为满意。 上次她从楼梯上滑下来,直至现在他对这楼梯都没有任何好感,若是可行,到时他要将城主府改建一番。 二楼的走廊地毯很厚,走在上面丝毫无声,叶鹿牵着申屠夷径直的进入自己的房间。 如同在楼下似得,申屠夷进来后先环视一圈,每个摆设都很安全,他较为满意。 “还成吧?鉴于我本领高超,现在在太子府,地位不一般。无论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说着,她拎了拎自己的裙子,示意这料子也非凡。 看着她,申屠夷薄唇微抿,一边走至窗边的软榻上坐下,这软榻柔软无比,很是舒服。 “尽管这里一切都好,但是唯独有一个缺点,就是少一个人。”旋身,叶鹿坐在他身边,这情话说的分外好听。 申屠夷显然也很爱听,脊背挺直,任凭身边的人歪在自己身上,“少了谁?”明知故问。 叶鹿笑,歪头看着他,“少了申屠城主啊。”一字一句,既然他喜欢听,她就说给他听。 抬手,申屠夷捏了捏她的脸,“乖。” “想笑就笑呗,我又不笑话你。”抬手捧住他的脸,叶鹿起身将他压倒在软榻上。 抬手搂住身上的人,申屠夷眸色幽暗,手顺着她的后腰滑动,上移了几寸又开始下滑,一直滑到她的臀际。 叶鹿微微皱眉看着他,“申屠城主,在没外人的时候你能别这么流氓么?有人的时候你冰清玉洁的,好像我特别急不可耐。这会儿没人了,你简直*熏心。” “闭嘴。”看着她,申屠夷眸中隐隐笑意,他做得,可是却不许她说。 叶鹿笑眯眯,他这装正经的样子实在好笑。 嬉闹了一阵儿,叶鹿没占到一点便宜,筋疲力尽,最后告饶不跟他闹了。 狭窄的软榻,平时一个人躺在上面正好,如今两个人相拥着挤在上面,他们俩看起来恍若粘在了一起。 枕在申屠夷的手臂上,叶鹿紧紧地依靠着他,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的味道,好闻的不得了。 尽管他的身体很硬,可是很舒服,安全感爆棚。 即便此时天塌地陷,叶鹿也不会害怕。 怀中的人柔软贴合,申屠夷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 “我睡一下,别走啊。”有些困倦,叶鹿闷闷的说着,然后便没了音。 申屠夷薄唇微抿,一动不动的搂着她,不过片刻,她呼吸均匀,真的睡着了。 太阳西斜,伴随着秋天凉爽的风,它缓缓的朝着西山而去。 傍晚时分,小憩了一会儿的申屠夷睁开了眼睛,怀中的人还在睡,压得他手臂有些发麻。 微微垂眸看向怀中的人,申屠夷缓缓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她这个模样倒是很像一只猫。 不禁想起上午她下巴脱臼的事情,申屠夷几不可微的叹气,他们只要在一起似乎就避免不了这些事情。 这并非他所想,更是不想伤害她,可是,却躲也躲不过。 任凭如何小心,这些意外总是如影相随,并且受伤害的都是她。 蓦地,申屠夷看向房门的方向,一会儿后,一个劲装护卫出现在门口,尽管什么都没说,但显然申屠夷知道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看向怀中的人,申屠夷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随后起身离开了软榻。 叶鹿还在睡,并且因为位置大了,看起来更舒坦了。 最后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转身离开。 软榻上的人伸展了下身子,换了个方向侧躺,继续酣睡。 黑暗之中,一个身影若隐若现,尽管有些不清楚,可是根据那身形,叶鹿似乎也差不多知道是谁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没少梦见他,所以即便现在他不露脸,她也认得出。 对于这种事,叶鹿很不开心,这是她的梦境,他总跑出来干什么?难不成他真觉得自己很迷人? 在梦里看见他,叶鹿情愿立即就醒过来,不睡了。 可是,这的确不由她,她想醒都醒不过来。 黑暗渐渐褪去,天上居然出现了一轮弯月,使得眼前明亮了许多。 那个处在黑暗当中的人更清楚了,他一袭白衫,没有丝毫的杀伤力,甚至一点棱角都没有。 五官俊美,尤其是他还微笑着,恍若春风,让人不得不对他卸下心防。 看着他,叶鹿气恼又无奈的叹口气,苍天可鉴,她真的不想看见他。 似乎知道她的心情,赢颜的笑容愈深,随后,他缓步走过来,越来越近。 叶鹿翻着眼皮,活动着自己的腿脚,打算他一过来就把他踹飞。 然而,他似乎知道似得,在叶鹿的腿飞过来的同时,他就偏过了身体,叶鹿一脚就踢空了。 脚落在地上,叶鹿随即收回,甩了甩头发,潇洒犹在。 看着她,赢颜也不说话,只是不眨眼的笑看她,似乎这样看着她,就很有意思了。 叶鹿想走,奈何在这个时候意识做不了主,也根本走不了,更醒不过来。 翻着眼皮,叶鹿看着四周,就是不看眼前这个人。 蓦地,一只手出现在眼前,下一刻,自己的脸就被他揪住了。 叶鹿随即瞪眼,一巴掌把他的手拍掉,双眸如刀似得盯着他,让他放老实点儿。 她终于看了过来,赢颜便收回了手,双手负后,微微垂眸看着她,褐色的眸子满是笑意。 天上弯月明亮,这里又静悄悄,说实话,这种地方叶鹿很希望和申屠夷在一起,而不是眼前这个人。 忽然,面前的人又伸手,叶鹿随即抬手挡住自己的脸,然而,这次他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自己面前带。 叶鹿随即挣扎,尽管她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挣扎起来还是有些力气的。 和他纠纠缠缠,但始终敌不过他的力气,叶鹿被他拽了过去。 自己的两只手被他抓住,他垂眸看着她,轻笑出声。 一听他笑,叶鹿就不开心了,笑个鬼呀笑,比她力气大有什么美的? 抬腿去踩他脚,赢颜随即躲开,叶鹿再踩,赢颜又躲,动作迅速。 接连踩了十几下,都被他躲过去了,叶鹿更加气恼,歪头,一口咬在他手臂上。咬住了,便不松口,用尽了力气。 赢颜似乎也是躲不开了,直至她咬的爽了松开了嘴,他也放开了她的手。 后退一步,叶鹿抹了抹嘴,她的牙差点崩掉,不过咬的这一口着实解气。 揉着被咬的地方,赢颜看向她,笑,“小狗。” 叶鹿冷哼一声,再次朝他飞过去一脚。这一脚,没踢到他,反倒感觉自己的身体翻天覆地,下一刻睁开眼睛,她从软榻上掉下来了。 地上是柔软的地毯,摔得倒是不疼,叶鹿躺在那儿,一边冷哼,总算醒过来了。 梦见赢颜,实在是很差劲的一件事儿,而且直接影响她的心情。 今天是高兴的一天,因为申屠夷来了,可是赢颜这个王八蛋跑出来干什么?特意搅和她不开心。 默默地在心里将赢颜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叶鹿闭了闭眼睛,怎么才能不再梦见他呢? 这绝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事儿,若是不行,她就去把赢颜宰了吧。那样的话,兴许以后就不会再梦见他了。 想了想,叶鹿觉得杀了他绝对能永绝后患。 握紧双手,叶鹿猛地用力想从地毯上弹起来,谁知力气不够,弹了一半就又跌了回去。 “哎呦!”再柔软的地毯也不管用,撞得她后背生疼。 唉,申屠夷来了,她就不能再乱动,否则真的很容易受伤! 100、一条想得美的路 在浴室泡了个澡,叶鹿裹上轻纱的袍子,脚步轻快的上了楼。 这个时候申屠夷还没回来,可见是被龙治留住了。 如今申屠四城已经成了龙治的后盾,他那可是相当之高兴,即便申屠夷不是他弟弟,他也自会款待他一番。 这些叶鹿都理解,若是自己,也不会怠慢的。 上了楼,因为刚刚从热水里出来,她此时倒是觉得有些冷。 走到屏风前,叶鹿将丝滑的中衣拿出来,准备换衣服。 然而,她刚解开带子,就觉得身后一阵凉,下一刻,两只手抚上她的双臂。 看着眼前的屏风,白玉的材质,趁着灯火倒是能倒映出一些人影来。 自己的身后,一个魁伟的人站在那儿,正缓缓的低头。 弯起红唇,叶鹿看着屏风上的影子,微微歪头。 身上的袍子很薄,他的双手扶在双臂上,他手上的热度透过薄纱,热热的。 他低头,吻落在她的肩膀上,尽管隔着薄纱,可是能够感受到他的吻。 轻笑,叶鹿身体向后,直接靠在了他怀中。 拥住怀中人,申屠夷环住她的腰,“饿了么?” “嗯。”泡澡泡的累,还真感觉饿了。 “一会儿便会有饭菜送过来。”龙治留他一同用晚膳,不过他拒绝了。龙治似乎也明白,便没有一再的留他。 “我以为你在那边吃了呢,没想到还会回来陪我,申屠城主,你越来越上道了。”会知道回来陪她。 “你也长肉了。”手覆在她腰侧,随着说话,申屠夷捏了一把,她比以前胖了。 “不满意呀?若是不满意,我减肥就是。”她减肥很容易,只要忍住半个月晚上不吃饭,立即就瘦下来。 “无需减,这样很好。”搂紧了她,她的后背紧贴在他怀中。 叶鹿倚靠着他,却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身后的人,好像下半身向后挪了许多,刻意的不和他贴在一起似得。 挑眉,叶鹿刷的转过身,双臂缠住他的颈项,向前一步,整个人往他身上贴。 申屠夷搂着她,然后很明显的后退了下,两个人的下半身拉出了些距离。 叶鹿的衣服本就很薄,她沐浴过后又只穿了内衣,刚刚这袍子的带子被她扯开,如今她衣衫半敞,甜美的模样下竟几分妖媚。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眸色幽暗,而且那里面就好像有火星在跳,足以燎原。 “申屠城主,你为什么要往后退?”很明显的,他不想自己的下半身和她贴在一起。 申屠夷眸子微眯,“真的想知道?” 看他的表情,叶鹿笑出声,“我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还得请申屠城主赐教才是。” 闻言,申屠夷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几秒过后,他搂在她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叶鹿随即便贴在了他的身上。 腹部,明显感觉到一些异样,叶鹿虽是忍不住笑,可还是脸红。 她这个模样,申屠夷似乎满意了,眉尾微扬,竟几分邪恶,“现在明白了么?” 抿唇,叶鹿轻轻点头,“嗯。”知道的不能再清楚了。 眸中几缕笑意,申屠夷微微放松她的腰身,“饭菜送过来了,下楼用膳吧。” “你先下去吧,我换衣服。”松开自己的双臂,叶鹿仍旧几分脸红。 放开她,申屠夷的视线由她的脸一直滑到她的胸脯,随后他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叶鹿轻吁了一口气,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好热呀! 晚膳丰盛,而且还多了很多南国风味的菜,申屠夷自小便在申屠城长大,自然习惯吃南国的菜。 看着那些菜,叶鹿不禁笑,“殿下尽管是个男人,可是在某些事情上的确很细心。”诸如他要拉拢申屠夷,便样样准备周到。 “所以?”申屠夷淡淡的夹菜,他面无表情,好似刚刚‘冲动至极’的人不是他。 “没有所以。”叶鹿摇头,哪儿那么多的因为所以,她只是随便夸一句龙治,没有其他意思。 “吃。”将堆满菜的餐盘推到叶鹿面前,申屠夷尽管只有一个字,听起来没有什么温度。 叶鹿却不介意,因为她对他实在太熟了,即便冷脸冷言,可他有一颗火热的心。 吃着菜,叶鹿不时的看一眼申屠夷,蓦地道:“殿下怎么说?这事儿也不得不重视,否则有可能到时引来大麻烦。” “已经准备行动了。”申屠夷淡淡道。 “那就好,掌握先机很重要。这端王,我没见过,但是看他生母,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叶鹿咬着筷子,一边轻声道。 “女人罢了。”申屠夷语气冷淡。 一听这话,叶鹿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歧视女人呀?申屠夷,尽管我喜欢你,但是你要抱着这种思想,我就得重新考虑一下和你的关系了!”性别歧视,太过分。 抬眼看向她,申屠夷面色无波,半晌后才缓缓道:“你不一样。” 眨眼,叶鹿抿唇,“你说我现在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我没有歧视女人,只不过宫中的女人都差不多,想要的无非就是权利。仅仅知道她们的目的,便很好对付。”申屠夷放下筷子,他这话并非乱说,若是不知其目的,那么对付起来会有些难度,毕竟不知彼。可是,知道其目的,那就容易多了。 叶鹿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她最希望的肯定就是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嘛。和外人勾结,害自己的丈夫,也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申屠夷看着她,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他有些没安全感。 叶鹿立即笑,“怎么?你怕我到时也为了利益害死你呀?想太多了,我害死别人还比较有可能,换成你我可舍不得。” 薄唇微抿,显然申屠夷喜欢听这话,“吃吧。”说着,将菜推到她面前。 笑眯眯,叶鹿吃的两腮鼓鼓,看着她吃,申屠夷似乎心情不错。尽管还说她长肉了,但显然她再胖些他也不介意。 清晨,天色刚刚微亮,申屠夷便睁开了眼睛。 叶鹿就在隔壁,可是此时隔壁有动静。 听着,从这动静听来,是叶鹿。 不过,此时天色尚早,叶鹿居然会起床?这太稀奇了。 不过片刻,那屋的人就出来了,无声的走在走廊的地毯上,然后便下楼了。 申屠夷坐起身,不紧不慢的穿上衣服,随后也走出了房间。 无声无息的下楼,在走到一半儿时,便瞧见了叶鹿,原来她在敬香。 叶鹿很虔诚,敬香过后便在蒲团上坐下了,随后闭上眼睛入定。 申屠夷倒是不知叶鹿现在还有这个习惯,早早的起来敬香,然后行气吐纳。 站在楼梯上,申屠夷看着她,薄唇缓缓抿起,幽深的眸子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叶鹿缓慢的行气吐纳,不过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她也没认真吧,一时之间并没有很快的入定。她有些焦急,不过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缓慢的,一点点,最后天灵清澈,全身轻松,成功了。 申屠夷无声的走下来,于窗边的太师椅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入定的叶鹿,她现在比以前更沉定了。 天色大亮,太阳也从天边跳了出来,整个府邸都亮了。 申屠夷坐在窗边看着她,这么长时间,叶鹿始终一动不动。 她能入定这么长时间,申屠夷很意外,她是那种坐不住的性子,现在这般有耐性,长进实在大。 阳光照进了小楼,外面,丫鬟端着早膳进来了。似乎她们都知道早晨叶鹿会入定,她们行走之时悄无声息,刻意的不打扰。 不过,她们没想到申屠夷也在这儿,端着托盘,随即福身向申屠夷请安。 或许是因为有了声音,那边入定的叶鹿身体动了动,下一刻睁开眼睛,通身舒畅。 晃动了下脖子,叶鹿扭头看向窗子,对上的是申屠夷的眼睛。 弯起红唇,“你也起来了?” “你醒了我便醒了。”看着她,申屠夷淡淡道。 “那我怎么没听到声音?”叶鹿挑眉,没想到她那么轻手轻脚都把他吵醒了。 “以为你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申屠夷看着她,眉尾微扬。 闻言,叶鹿不乐意,翻身站起来,抖了抖长裙一边道:“我要是想做偷鸡摸狗的事儿,肯定得赶在你不在的时候。怎么可能你来了我反而去偷偷摸摸?当我傻呀。” “这么说,这段日子你还真做了偷鸡摸狗的事儿?”倒是不知她胆子这么大。 “是呀,我做了好多呢。你都想知道么?想知道的话,我一一说给你听。”叶鹿走到他身边坐下,歪着头看他,阳光照在她脸上,她这颗蜜糖恍若要融化了一般。 “胆子肥了,还敢说这样的话。”抬手,申屠夷托住她的下颌,看着她甜美的脸,让人不禁心生愉悦。 “是呀,怎么办呢?现在胆子就是大,打我呀?”将自己脑袋的重量完全施加在他手上,叶鹿眨眼,讨打。 抬起另外一只手,申屠夷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下,“欠打。” 闭上眼睛,叶鹿轻笑,“是很欠打,就等着申屠城主打我呢。” “淘气。”放开她的下巴,叶鹿点了点头,笑眯眯。 那边饭菜已摆好,申屠夷看了一眼,随后道:“洗漱一下用膳吧。” “好。跟你说呀,我现在早饭吃的可少了,我觉得和我行气吐纳有关。如果我现在增加一下每晚也来一次,估摸着我晚饭也不用吃了。那样的话,我长出来的那些肉,就都没啦。”这是个减肥的好法子,又不会想吃饭想的抓心挠肝。 看着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然后你就可以出家了。” “去你的,我才不会出家呢。”眼前这人还没扑倒,她才不出家呢。 吃早饭,早饭清淡,似乎是叶鹿的习惯,现在早晨她吃的很清淡很少。 申屠夷倒是没想到她如今有这种变化,以前是无肉不欢,没了肉就好像世界末日了一样。 眼下,吃这些没滋味的清粥小菜,她也吃的面不改色。 用过了饭,叶鹿便带着申屠夷去塔楼前敬香,不过这个时辰早就有人敬过了香,手臂粗,能燃到明早。 “看,殿下有多虔诚。但凡他在府里,每天早上他都会过来敬香。”说着,叶鹿从旁边拿起三炷普通的香,点燃,拜了三拜,最后插在香龛上。 几不可微的点头,申屠夷倒是没想到现在龙治这般虔诚,不止信任叶鹿,对天地鬼神也这般敬畏。 “这塔楼是殿下亲自监工建起来的,这地下压了一把杀人无数的玄铁剑,上头是功过铃,力保殿下顺利登基,有惊无险。”叶鹿说着,这些东西很有门道。 申屠夷虽然不懂,不过却仍旧轻轻点头,表示他在认真听。 “唉,不如今天我带申屠城主在这府里转转?这府邸呀,虽然没有你的城主府大,可是胜在建筑多。尤其那回廊绕来绕去的,刚来这里的时候我还迷路了好几次。”闲着无事,叶鹿只想和申屠夷腻在一起。 “这太子府,我六岁的时候就来过。”申屠夷看向别处,淡淡道。 叶鹿挑眉,“真的?这么说,你现在走在这里也不会迷路是不是?” “差不多吧。”说着,申屠夷握住她的手,牵着她离开。 如同他自己所说,叶鹿跟着他走,在那大回廊里兜兜转转,险些把她转晕了。 不过申屠夷倒是清楚的很,一直走在正确的路上,最后绕了出去。 叶鹿不禁笑,“你还真不是吹牛,的确对这里很熟。” “有些地方有改建,若是晚上,估计也会迷路。”申屠夷淡淡道。 “那你六岁的时候来这里干嘛呀?”叶鹿歪头看了他一眼,他很少说他小时候的事情。 大概,没有美好的回忆,所以他干脆就不回忆了。 “玩儿。”申屠夷没有什么表情,冷冷淡淡的。 “那时候你还和龙昭玩儿呢?”倒是没想到。而且,谁也不会想到,长大了之后的他们是这样的。 “没人陪我玩儿,他找我,我很开心。”申屠夷说着,声音很轻。 叶鹿听着,不禁心头微疼,“现在有人陪你玩儿了,我。”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薄唇微抿,“嗯。” 走出回廊,便转到了花园,这花园很大,各个品种的花一应俱全,只不过此时已入了秋季,有许多花都落了。 不过,有些秋菊还盛开着,而且还开的很漂亮。 叶鹿松开申屠夷的手转过去,俯身闻了闻味道,“漂亮是漂亮,只可惜没有香味儿。”摇摇头,她以为会很香的。 “你比它漂亮,比它香。”申屠夷看着她,淡淡道。 一听这话,叶鹿立即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申屠夷,满眼不可思议,“申屠城主,你说的话真好听。”特别好听,好听的她要醉了。 “实话实说罢了。”申屠夷依旧还是没什么表情,好似自己说的话的确是肺腑之言,并不是他绞尽脑汁想的。 轻笑,叶鹿转到他面前,下一刻抬手搂住他的腰,“申屠城主,希望你以后多多的‘实话实说’,我爱听。” 垂眸看着赖在自己身上的人,申屠夷薄唇微抿,“想得美。” “我还真就是想得美,从垂涎申屠城主开始,我就已经在想得美这条路上回不了头了。没办法,看见城主,我就想得美,控制不住。”眉眼弯弯,叶鹿一字一句的说着,煞有介事。 似乎也很喜欢听她说的话,申屠夷的眸子浮起淡淡的笑意,冷峻的脸几分柔和。 “唉,一分别就是半年,和你在一起真好,我喜欢。”抱着他,身体尽管很坚硬,可是却异常的舒服,很得叶鹿的意。 伸出一只手来,申屠夷揽住她的腰,“臭美。” 轻笑,叶鹿靠在他怀中,耳朵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声听得很清楚。 缓缓眨眼,叶鹿看向天空,却不禁地眯起了眼睛。 看着天空,她站直身体,抱着她的人微微诧异,看向她,却发觉她整个人都出神儿了似得。 “怎么了?”微微蹙眉,申屠夷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天空,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黄云汇聚,要有祸事。”叶鹿轻轻叹口气,有些无奈。 “祸事?”申屠夷脸色冷了下来。 “唉,有些事情,是躲也躲不过。你别着急,容我算算。”叶鹿看了他一眼,叫他别急。 “我不急,只要你我没事,多大的祸事都没关系。”申屠夷冷情,说起这些来也毫无温度。 叶鹿笑笑,却不认为他说的是真心话。 “走,回去。”拉住他的手,叶鹿往回走。 一直回到了塔楼,叶鹿松开申屠夷的手,便走到了香龛前。 仰头看着塔楼顶端的铜铃,她深吸口气,随后抬手按在塔楼上,便合上了眼睛。 申屠夷看着她,视线始终如一,此时此刻的叶鹿,尽管看起来有些诡异,可是,申屠夷却觉得异常迷人。 似乎,这才是真正的她。 101、预兆 阳光普照,天色湛蓝如洗,空气安宁,甚至没有一丝风。 塔楼上的铜铃也安静的不再响动,一人白裙矗立于塔下,一手扶着塔楼,双眸轻合,好似已睡着了。 不远处,魁伟的身影站在那里,双手负后,不声不响,静静地看着她。 一刻钟过去了,叶鹿始终没有动,只有轻轻地呼吸。 申屠夷也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幽深的眸子里都是她。 别人如何他不知,但叶鹿这个模样却是异常的好看。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一言不发的时候,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薄唇微抿,申屠夷的脸庞几许柔和,连他眉目间的煞气似乎都消失了。 半晌过后,扶塔闭眸的叶鹿忽然睁开眼睛,澄澈的眸子恍若浸了水,与蓝天白云互相辉映。 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叶鹿放开塔楼,随后看向申屠夷,“到底是避免不了,这场厮杀终究要开始了。” “谁?”看着她,申屠夷微微皱眉,厮杀? “龙昭要带兵杀回来了,尽快做好准备吧。”叶鹿看向天空,黄云就在那天上飘着,尽管别人看不见,可是她却看的清晰。 这不是好事儿,大凶之兆。 “龙昭。”申屠夷微微眯起眸子,他的确老实了太久了。 “他被幽禁在峰山,是有目的的,老皇上那时将他秘密的召进皇宫,给了他一支军队的虎符。现在,要派上用场了。他们现在还没出发,但若是出发,抵达帝都也仅仅是一夜的时间,尽快做好应对,免得将事情闹太大。”叶鹿叹口气,这或许是龙昭的最后一搏了。 申屠夷看向别处,脸色微冷,“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他带兵逼城,逼得是龙椅上的那位。”毕竟现在龙治只是太子,并非皇帝。 在任何人看来,他这种行为都是冲着龙椅上的那个人去的。 叶鹿看着他,一边摇头,“我不懂,我只知他的动静罢了。这些事情,还得你们来商量。” 申屠夷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握着,半晌后开口道:“有法子了。” “嗯?”叶鹿看着他,很好奇。 “你先回去,我去找太子。”申屠夷走过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好。”弯起眉眼,叶鹿就知定有不伤自己的法子。 申屠夷转身离开,叶鹿看着他的背影,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自己的额头和眼睛都隐隐发疼。 这不是什么好症状,叶鹿觉得还是得每日行气吐纳才行,不止能抵挡赢颜入梦,还能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 申屠夷一去便是很久,叶鹿坐在软榻上,也缓缓入定。 神清气爽,而且浑身通畅,这种感觉,是个人都会上瘾。叶鹿也不例外,若不是还贪恋这红尘,她也真想出家算了。 每日不问世事,就静修打坐,行气吐纳,神仙般的日子。 麦棠走进房间,看到的便是盘膝坐在软榻上的叶鹿,她现在这样坐上几个时辰都不会累,麦棠也是稀奇。 便是寻常,她盘膝坐上一会儿,腿都会麻木。 走过来,麦棠走过她面前,不过她没什么反应。 而后,麦棠又在她身边坐下,她好像也不知道。 麦棠不禁笑,现在看她这一个样子,心里着实高兴。 既然有这个本领,那么便用心钻研,力求做到最好。 以前她心里是刻意的避讳,得过且过。但是现在,她努力精进,麦棠很开心。 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麦棠也静静地等着,这样相对无声,其实也很好。 终于,半个时辰后,叶鹿有了动静。 睁开眼睛,她有片刻的迷蒙,随后回神儿,扭头看向身边,麦棠正笑看着她。 “姐,你回来了。”弯起眉眼,叶鹿伸直双腿,通身舒畅。 “嗯,回来很久了。你现在倒是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真的不会麻木?”看向她的腿,麦棠实在是好奇。 “不会麻木,并且很舒服。姐,你要是感兴趣,我教你啊。”站起来,叶鹿晃动了下身体,很舒服。 “算了,我没时间。殿下和申屠城主还在书房商议,听说龙昭要起事了?”麦棠看着她,几分担忧道。 “嗯,没错,就是他。我跟你说,你别着急,申屠夷应该是有了法子,能让殿下不损失一兵一卒。这些事情啊,他们才是老手,咱们不行。”做惯了这些事情,她们肯定不行。 麦棠缓缓点头,“那就好。眼下,殿下不宜张扬,毕竟民心也很重要。”权利重要,但民心也一样。 “没错,而且,只要这次能避免伤亡,那么这帝都就会全部落入殿下的手中,包括那皇宫。”叶鹿看着麦棠,要她心里有底。 麦棠笑,“好,我一定转告殿下。不过,小鹿,有件事情我得和你说。北边的城主近来都派人和殿下有过联系,有几座城吧,看似开始摇摆不定了。殿下为这事儿没少忧心,目前在想,是否可以承诺更多的利益和俸禄。但,我总觉得不是事儿,你说,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说起这些来,麦棠也不禁有些忧心。若是这样下去,到时指不定有多少祸患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很正常。眼下殿下已登上太子之位,他们想借势多捞些好处,不足为惧。这样吧,待这边事情一过,我便亲自去北方走一走。”叶鹿点点头,这不算什么大事儿,她可以办。 “好。”麦棠长舒口气,有叶鹿这般帮助,她安心多了。 申屠夷与龙治是如何商议的叶鹿并没有过问,不过,她依稀的猜到了一些,倒是觉得这俩人很聪明。 城中的禁军换了轮值的排名,属于龙治的禁军都休息了,轮换上的禁军有老皇上的,还有一拨端王的。 这么一来,老皇上倒是挺高兴,在朝上时心情明显见好。 端王反倒没什么动静,看起来很安静。 这人,的确是不可捉摸,始终不露声色。 不过,即便他不露声色,可以他今日的地位,还是得听从太子的命令。 六日后的下午,禁军统领忽然有了病,副统领又在宫中轮值,于是乎,龙治便暂时将今晚守城的任务交给了端王。 其实这不算什么大事儿,以前龙昭还是太子的时候,便数次的短暂代替禁军统领守城。这,其实更是有脸面的事情,证明这帝都在自己手中。 龙治忙于六部,又主抓城中秩序,他看起来的确是忙不过来。 端王很安静的接了这个任务,他不露声色,似乎对这个任务并没有感到多开心。 他愈发这样,就越让人怀疑,龙治也几番感叹,若不是早早的发现了,怕是到时真的会有大麻烦。 傍晚来临,帝都虽然还是不夜城,但莫名的,似乎城中清净了不少。 北城,许多大宅院门户紧闭,尽管灯火通明,可似乎都没什么动静。 那恢弘的太子府亦是如此,大门紧闭,护卫守卫一动不动,丫鬟小厮亦安歇了下来。 琉灯通明,恍若白昼。 塔楼的铜铃一声不响,即便有风,但那铜铃好似也不动,恍若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般。 旁边的小楼里,几人相对而坐,却没有一言一语,静谧的好似睡着了一样。 叶鹿一身白裙,盘膝坐于蒲团上,面色平静。 面前两侧,数个椅子上坐满了人,申屠夷龙治,还有麦棠以及丁未和其他龙治的心腹。 他们不做声,在叶鹿没有发声之前,他们不敢做任何动作。 毕竟,今晚很重要,而且前方的探子也传回了消息,龙昭的确率兵朝着帝都来了。 这龙昭手里的兵是东边塞的铁骑,军中将领乃龙昭生母的表表哥,尽管表了好几道,可仍旧是亲戚。 这亲戚自然更偏向亲戚,毕竟于自己的发展有利,再加上有老皇上作保,铁骑统领更死心踏地了。 蓦地,蒲团上的叶鹿睁大了眼睛,放于膝上的手也握紧,“来了。” 众人随即一凛,不眨眼的看着她,想听下一步。 “南门的禁军是端王的人,他们不知龙昭回来,见了令牌必放人通行。”叶鹿不眨眼睛,今日要的便是他们残杀,而龙治坐享渔翁之利。 众人不同程度的激动,此番他们互相残杀,希望能一劳永逸,斩杀干净。 申屠夷看着她,不由得薄唇微抿,他满身的煞气换成了自得,很轻松。 叶鹿以前从未这样过,对任何事情都很有把握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以前那个贪生怕死的人和眼前的这个是同一人。 两刻钟后,叶鹿又忽然开口,“打起来了。” 丁未站起身,这老头有点坐不住了,没能亲眼在旁观战,他心里始终不安定。 尤其听着叶鹿一会儿一句的说着,他这心里更不安生了。 “丁大人别急,端王必会迎战,对于他来说,这次是个展示自己的好机会,他不会放过的。”叶鹿看着丁未,这老头顾忌太多,尽管智慧非凡,可智慧越多,就越喜欢乱想。 丁未捋了捋胡须,一边点点头,随后坐下了。 转眼看向申屠夷,叶鹿弯起红唇,“大家要向申屠城主学习,他这个状态就很好,不要弄得很紧张。” 众人看向申屠夷,他果然很放松,尽管在他们看起来,他脸上的煞气很是慑人。 放在膝上的手纤纤细白,食指有节奏的敲击,她蓦地又笑,“龙昭出现了。不过,他是个草包,显然打不过端王。但,他身边的人不错,应该就是那铁骑的将领。是个人才,只不过跟错了人。” 看着她,众人不同程度的焦急,很想知道下文。 龙治一直很镇定的坐在那里,麦棠无声的握住了他的手,他回握,一时间,两人看起来不分你我。 叶鹿开始缓缓的摇头,随着摇头,她隐隐露出笑意,“啧啧,龙昭这个草包呀。殿下,开始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龙治随即起身,麦棠与他一同,俩人快速的走出小楼。 其他人也陆续站起身,看了看叶鹿,然后小跑着跟了出去。 叶鹿也撑着蒲团站起身,转身走至香龛前,拿起三炷香来点燃,举过头顶拜了三拜,最后将香插在了香龛之中。 “端王伤了龙昭,老皇上定然怒火攻心,他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一石二鸟,成了。”叶鹿转身,看向申屠夷,眉眼弯弯。 “这事儿一过,你便要去北方?”看着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 “这你都知道了?麦棠可越来越守不住话了。”叶鹿撇了撇嘴,麦棠告诉了龙治,龙治就告诉了申屠夷。在这里,甭想有秘密。 “北方越来越冷,你只身一人不行,而且北方的城主并非南国,都不认识你,不好行事。”申屠夷起身,走至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句句真言。 “就不认识我才对呢,若是认识我,这事儿就不好办了。”叶鹿轻笑,她已经有主意了。 “看来,你已有计划了。既然如此,这一趟我陪你走保护你的安全,不插手你的事。”申屠夷抬手挑住她的下颌,抬起,叶鹿也随之扬起了头。 “好啊,不过我可没工钱给你。”叶鹿打开他的手,眉眼弯弯的绕过他走出小楼。 秋天的夜里有些凉,叶鹿披着白色的披风,兜帽盖在头上,在这黑夜之中,她看起来有些慑人。 身边,魁伟的身影跟随,快速的于巷子之中兜兜转转。 蓦地,一些嘈杂声传进耳朵,叶鹿不禁微微皱眉,听到这种声音她就不舒服。 有打斗,必然就有死人,说实话,有死人的地方她不想去。 尽管刚刚的打斗声音很大,可是这附近的百姓好像都没听到一样,门窗紧闭,安静的连狗都不叫。 巷子里亦是没有人,不过转出了巷子,入眼的便是满地死伤。 篝火跳跃,城门内外躺了满地的尸体,还有一些受伤但没死的人正在痛叫,给这黑夜染上了莫名的恐慌。 申屠夷面色微冷,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自相残杀,远不如杀敌来的痛快。 因这战争而死的,更是死不足惜。 白色的披风随着叶鹿的走动而飘摇,抬脚躲过地上的尸体以及鲜血,叶鹿一步步踏上城楼的台阶。 申屠夷相随,一直在她身边,恍若这世上最强硬的堡垒。 迂回的上了城楼,看到的就更清楚了,城门外一直到护城桥上,残火尸体遍地,血腥味儿更是融进空气里,无论风怎么吹也吹不散。 内外的看了一遍,叶鹿无声的叹口气,“尽管并非是我造成的,可是仍旧心里难安。”话落,她闭上眼睛,默默念起了往生咒。 申屠夷看着她,几不可微的摇摇头,她心里的善念仍旧在,似乎也根本不用担心她有一天会变成衣筑那样残忍无情。 冷风吹袭,比之刚刚更大了,它们吹着,竟然转瞬间将这城门内外的血腥味儿吹散了。 空气很凉,但是没了血味儿。 龙治带来的禁军羁押了铁骑其余的兵力,并且将龙昭端王等人都带走了。剩余的禁军,开始收拾这城门内外的尸体,动作利落。 许久后,城楼上,叶鹿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吧,尽管他们杀气很重,但骨子里善念犹在,随着往生咒就走了。” “这超度之事你也做。”申屠夷垂眸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里几许笑意。 “于心不忍呗,想让我做那冷血之人,我是做不到。”叶鹿仰脸儿看着他笑,她是个善良的人。 “这样也好,免得这帝都再添怨气。”对于申屠夷来说,自己的煞气都比不过这帝都的怨气。 “帝都的怨气的确重,不过申屠城主的恨就更明显了。不如这样,我给你念一段清心咒,保你通身舒畅。”叶鹿抓住他的手,她裹在白色的披风里,笑眯眯,甜美如蜜。 即便心里真的恨意重重,可是看着眼前的人,再多的恨也没了。 申屠夷抬手将她搂在怀中,收紧手臂,让她紧贴于自己身上。 叶鹿笑出声,抬手环住他的腰,“待得五王成了大事,我就跟你回申屠城。然后务必要将许老头留下来,给我们找解决的法子。这辈子呀,就不出申屠城了。” “好。”抬手罩住她的后脑,申屠夷不禁几分向往。 “就是不知许老头眼下如何了,我和他又没有什么联系。唉,真是让人操心。”叹口气,叶鹿微微摇头,等着他回来,也不知得多久。 “放心吧,有人一直在等着许先生。若是他出现了,定然会第一时间通报给我。”申屠夷拥着她,如此娇小,现在只有在他怀中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她需要保护。 “我等着。”叶鹿动了动脑袋,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视线穿过黑夜,看向一望无际的远处。 那远处漆黑,隐隐有些山峦的影子,可模糊的看不见。 看着那黑夜,叶鹿缓缓眯起眼睛,一丝凉意顺着后颈升起,让她立即绷紧了身体。 “怎么了?”她就在他怀中,她有动作,申屠夷感受的清楚。 叶鹿站直身体,看向无边黑夜,“那里,好像有个人在盯着我。”指向遥远的黑夜尽头,她缓缓道。 申屠夷看过去,这么远,他什么都看不到。可,他都看不到,叶鹿应该更看不见才对。 102、调戏、异象 整整一晚,太子府都不平静,龙治不在,他紧急的处理龙昭带兵回帝都一事。 六部重臣也皆被接进了宫中,发生了这等事情,那可是相当严重的。 自古便有逼宫之事流传发生,可不想如今竟发生这种事情,若真的流传于后世,这一代的满朝文武皆得被提及鄙视。 老皇上看起来很生气,但具体是生气龙昭没成功,还是生气他带兵逼宫,那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府中,叶鹿清晨的入定刚刚结束,满身轻松,她只觉得一切美好,连昨晚死了那么多人的事情都抛却脑后了。 整理着长发,蓦地转身,魁伟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见他,叶鹿不禁弯起红唇,“怎么样?可寻找到了什么?” 申屠夷面色很冷,因为冷,所以身上的煞气很重。 “什么都没找到。”他带人连夜出城前往叶鹿所感觉到的地方寻找,可是找遍了那一片山,没发现一个人,甚至连人的踪迹都没有。 “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叶鹿微微摇头,她并不是很在意,毕竟有些事情,来了就躲不掉。 “既然有人在暗处盯着你,那么必要揪出来才行。”申屠夷却不觉如此,这些隐患不能留。 看着他,叶鹿轻笑,“好,这些事情不是我的长项,还得有劳申屠城主才是。不过,眼下我得去北方了,申屠城主不是要随身保护我么?那么,是否与我同行?” “好。”几不可微的点头,申屠夷自是会与她同行,尤其此时有不知名的人躲在暗处,他就更需要寸步不离她身边了。 “成,那咱们收拾收拾便启程吧。”眼下这帝都也没什么事情,权利相争,这些她又帮不上忙。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申屠夷带来的便衣黑甲兵分成了几路,骑着马驾着车,先行的出了帝都。如同进入帝都的时候,乔装打扮。 裹着纯白的披风,叶鹿与申屠夷打算离开,不过他们俩不能一同走,务必得分开才行。 麦棠将一些糕点放在叶鹿的手里,一边道:“还是要小心行事,多听从申屠城主的,不要总是自作主张。” “姐,你就甭操心了。若是实在有事的话,你就去紫极观找清机。他要是不帮忙,你就告诉他,将来殿下登基,他可别想在那紫极观里呆着了。”叶鹿拿着糕点,一边笑眯眯道。 麦棠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一路上多照顾自己。” “嗯,我们走了。”挥挥手,叶鹿与申屠夷快步离开太子府。 一前一后,叶鹿走在前,就恍似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不过她这个大小姐只身一人也着实奇怪了些。 但在这帝都,什么奇怪的人都有,她这个模样也并不稀奇。只要身上没有携带兵器或是任何可疑的物件,就都会放行。 申屠夷戴着黑纱的斗笠,将他的脸完全的遮住,不过他身形魁伟,怎么看也不是寻常人。 叶鹿先行出了城门,申屠夷却遭到了阻拦,城门禁军要求他摘下斗笠,并且要检查全身。 站在护城桥上,叶鹿远远地看着,他们要是真敢把申屠夷的斗笠摘下来,那就等着受罚吧。 就在他们要上手摘申屠夷斗笠的时候,他蓦地抬手,掌中不知拿着什么,那禁军立即后退了几步。 下一刻,申屠夷便走出了城门,叶鹿站在那儿看着,不禁笑。 主要是他长得不像普通人,所以,怕是去别的城,估摸着守门的官兵都得查他。 不过片刻,申屠夷到了近前,叶鹿眉眼弯弯,一边转过身,俩人一前一后的走下护城桥。 官道上,便衣黑甲兵骑着马,还有马车停在那儿,他们已等了有些时候了。 坐上马车,队伍启程,朝着北方而去。 北方诸城,虽是城主不同,但似乎大同小异,均彪悍不已。 看看那天马城的大小姐就知道了,一个女子都如此彪悍,更何况男人。 不过,这北方的彪悍与大晋也有不同,大晋是不管男女各个身形彪悍,而这齐国北方是骨子里的彪悍。即便有些人长得娇小,但那性子里的强悍却不可忽视。 叶鹿从未来过北方,虽是有心观赏风景,可是此时的寒冷却逼人,让人只想躲在温暖处。 申屠夷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他在南国那么多年,这北方的天气他好像适应的不错。 叶城,这是靠近西北的一座城,龙治最担忧的便是这座城,因为不止毗邻边关,而且拥有七八万的兵马。寻常城池的兵马最多不能超过五万,但靠近边塞的除外,兵力可以增多一倍。 而最开始表现出贪心不足的就是这座城,城主叶震,不惑之年,不似天马城的城主年迈虚弱,他可是还会活很多年。 若是到时龙治上位,真的发生需要兵戎相见的事情,损害的还是龙治的利益。 所以,当下若是能解决,那么便解决的好。 进入叶城,队伍便在一个不起眼的客栈先行整顿。叶鹿与申屠夷一前一后分开进入客栈,叶鹿挡着脸,申屠夷同样,颇为神秘。 客栈里有热烘烘的火炉摆在房间,进了房间,叶鹿便直接冲到了火炉前,恨不得整个人扎进去。 “小心烤坏了你的脸。”一只手抓住她的兜帽,向后用力,生生的将叶鹿拽离火炉前。 “冷嘛,要冻死我了。若是再不停下来,明天你就能吃到冷冻的人肉了。”叶鹿伸手靠近火炉,她的手指头都冻得麻木了。 “夸张。”申屠夷随手将斗笠扔到桌子上,听着叶鹿的话不禁抿起薄唇。外面即便冷,可眼下还是深秋,冬天还未到呢。 “你皮糙肉厚当然感觉不到,我就不行了,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已经红了。”说着,她扭过脸来要他看。 走到她面前,申屠夷抬手托住她的下颌,幽深的眸子恍若抚摸一般在她的脸上游移,“鼻子红了。”话落,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她的鼻子,微微用力,夹得叶鹿叫出声。 “好疼,我鼻子要掉了!这几天我过得好你是不是难受啊?”说着,她一只脚踢过去,申屠夷却翩然的躲开,动作悠然。 瞧着,叶鹿不禁笑,“还挺好看,怪不得麦棠自学了武功以后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了,看来真不白学。” “你这懒虫有兴趣?”眉尾微扬,申屠夷不认为她有那份毅力。 “你还真别激将我,否则我真去学。到时候,你就等着做我手下败将吧。”叶鹿解下披风,字字句句都是吓唬人。 “不止脸皮越来越厚,吹牛也越来越厉害了。”申屠夷自是不信,她的懒病深入骨髓,什么药都治不好了。 挑眉,叶鹿笑了一声,随即手成拳的朝他的鼻子挥过去。 申屠夷躲也不躲,抬手,轻松的抓住了她的小拳头。 然而,就在他抓住她拳头的时候,叶鹿却飞起一条腿来,直奔着申屠夷的下身而去。目标,就是男人最为脆弱的地方。 似乎,申屠夷也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略匆忙的闪开,但她的脚还是踢到了他的腿。这一脚尽管没多少力量,可是若踢对了地方,那可是相当疼。 手上用劲儿,直接将那攻击自己的人拽到怀中,将她的左臂绕过她的颈项拽到右侧,她背靠在他怀中,整个人都在他掌握之中。 叶鹿笑,尽管自己的手臂像绳子似得箍住了脖子,不过还是觉得好笑。他这么瞧不起她,眼下不还是险些没躲过去。 “这么下流的招数跟谁学的?而且,你用在我身上,是不是想以后守寡?”低头贴着她的耳边,随着话音落下,申屠夷直接咬住了她的耳朵。 “疼疼疼,我错了还不行嘛!这招当然是麦棠教我的,她说要是遇到流氓就用这招。”歪头躲,但是根本躲不开。 “我是流氓?”松开她的耳朵,申屠夷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手臂如同铁条,勒的叶鹿喘不上气。 “玩玩嘛,申屠城主武功高强,肯定能躲过去的。不行了,喘不上气了。”说着,叶鹿直接吐出了舌头来,表示自己真的喘不过气了。 稍稍放松了些,申屠夷直接将她转了过来,“尽管这招下流了些,不过对付一些不轨之人的确可行。但是,不可以用在我身上,否则我便把你敲成傻瓜。”在她脑门儿用力敲了下,敲得叶鹿闭眼。 “你再这么敲几下,我就真成傻瓜了,好疼的。”抱怨,叶鹿的脑门儿果然红了一块。 若有似无的冷哼,申屠夷抬手揉了揉她的脑门儿,随后道:“若真有用到的时候,你再多添些力气。刚刚这一脚力度太小,无法将人伤到站不起身,反而还会把人激怒。” “你这人,刚刚还在说我招数下流,这会儿又教起我了。”叶鹿无言,不禁笑。 “我说的话认真听着,有你好处。”申屠夷微微冷脸训斥,叶鹿立即点头如捣蒜。 “好,认真听。听到申屠城主的话,我脑海清明,哪怕就是重病,那也得垂死病中惊坐起,听着,看我真诚的眼神儿。”不眨眼的盯着他,叶鹿的嘴可不闲着。 申屠夷也几分无言,她总是有许多许多的话来噎他。 “淘气。”抬手盖住她的脸,推,将怀里的人推了出去。 后退了几步,叶鹿乐不可支,“我让你说你又不说,可别怪我不认真啊。哎呀,这火炉真是好,就是南国用不上,否则我非得搬回去一个不可。”围着那火炉转了几圈,叶鹿很是喜欢。 申屠夷走至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扫了一眼那火炉,“虽说是取暖,不过也有别的用处。” “你别说,我知道是什么用处。这若是饿了,弄几个鸡蛋放在上面,烤熟了就能吃了。”叶鹿觉得不错,一炉多用。 几不可微的摇头,申屠夷无可奈何,什么东西都能联想到吃上面去。 “眼下已经到了叶城,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申屠夷看着她,不知她的计划是什么。 叶鹿歪头想了想,“今天这天气不怎么样,估摸着就要飘雪了。等下雪吧,下雪了我就行动。” 申屠夷起身打开窗子,冷风吹进来,不过外面的确天气阴沉,看起来要下雪了。 走到申屠夷身后,叶鹿站在那儿让身前的人为自己挡风,一边探出脑袋往外看,“好久都没看到过下雪了。” “以前见过?”申屠夷垂眸看了一眼在身边探头探脑的人,淡淡道。 仰脸儿看向他,叶鹿弯起眉眼,“梦里见过。” “白日梦。”薄唇微抿,申屠夷抬手关上窗子,隔绝了冷风。 叶城的食物还是不错,因为冷,所以荤菜比较多。 不过叶鹿现在肉吃的不多,简单的吃了一些,便去行气吐纳了。 她现在有时间便早晚都要入定,申屠夷以为她是勤奋,其实是她实在不想在梦里见到赢颜。这样入定很有效,这段日子赢颜没有再入梦。 尤其此时申屠夷还在这儿,若是真被他知道了,他定然会很生气。 其实她也很无辜,这种事情她也不想,而且自己又不是背着他偷人,偷偷摸摸的她自己也觉得烦。 阴云堆积了一夜,翌日一早,天上终于有白色的清雪飘了下来。 从床上爬起来,叶鹿便窜到了窗边,推开窗子,入眼的便是清雪,漂亮极了。 眼睛睁大,叶鹿情不自禁的唏嘘,真好看啊。 若是下那种鹅毛般的大雪,不知道得多好看。 时机正好,今日来到这里,便下了雪,真是好。 想了想,她快速关上窗子,回身洗漱,便披上披风盖住头出了房间。 申屠夷听到动静便起了身,还没穿上衣服,隔壁房间的人就出去了。 他走至窗边推开窗子,楼下,清雪旋旋落下,客栈门口几个护卫快速的离开了。 叶鹿站在门口,纯白的披风将她完全包裹,乍一看恍若个雪人。 不过片刻后,申屠夷走了下去,门口,叶鹿还站在那儿,仰头看着雪,她好像入迷了似得。 “他们做什么去了?”在她身边停下,申屠夷抬手,将她兜帽上的雪花拂了下去。 “买东西去了,一会儿,你就能见到奇观。”叶鹿的小脸儿白皙甜美,包裹在兜帽中,莫名之中几分神秘诡异。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等着观看她所说的奇观。 时近中午,雪越来越大了,叶鹿裹着披风趴在窗口,一直在看雪。 申屠夷坐在她对面,至始至终不眨眼的看着她,寂静无声,一切安宁。 蓦地,外面响起嘈杂声,趴在那儿看雪的人终于动了。她站起身,然后探出身子看向远处,随后便笑了。 “申屠城主,快来,奇观出现了。”朝后招招手,要申屠夷过来瞧。 起身,申屠夷走过去,单手环住她的腰,随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叶城城主府的方向,半空之上黑云弥漫,白雪簌簌,可是那里的黑云连白雪都挡不住,如此诡异。 “黑云压顶,大难临头,他想不慌都不行。”叶鹿弯起红唇,澄澈的眸子淡淡的笑意,很满意。 申屠夷眉峰微蹙,“那是怎么回事儿?”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我以前可认识很多骗子,这些雕虫小技,一学便会。今早你的兵去帮我买了些东西,又放在了叶震的府邸四周。这雪大了,那黑云就凝成了,何时阳光普照,它们才会散。”叶鹿靠在他怀中,一边轻声道。 “原来如此。”申屠夷恍然,是这么回事儿。 若不是从叶鹿嘴里得知,便是申屠夷看见了,也会心生不安。 城中的人尽数能看到,无不驻足议论纷纷。就算不懂这些,可是黑云汇聚,可想那根本不是好事儿。 “等着吧,用不过多久,那叶震就得四处寻人解决。正好,你派人拿着钱四处散播一下谣言,就说南国高人路过此地,正在这客栈里休息。”叶鹿在他怀中转过身,一手缠绕着散在胸前的发丝,一边道。 “嗯。”如此一来,她便能进入城主府了。 有钱好办事,消息很快的散播出去,不到傍晚,半个城的人都知道南国有个高人正好路过叶城,就在客栈中休息。 不过,叶震一直没有派人前来,反倒不断有消息传来,城中为数不多的几个算命先生都被请去了。 这是好事,叶鹿也甚为开心,用不过多久,就得有人来请她了。 热气缭绕,一个小小的木桶,盛着半桶的热水。叶鹿靠在椅子上,裙子撩起来,两条小腿露出来,浸在桶里,她正在泡脚。 小腿纤细,皮肤细白,尽管只露出一截来,不过那白皙却很是耀眼。 申屠夷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享受的模样,他不禁弯起薄唇,“摔断的腿还疼么?”尽管过去将近一年了,可是毕竟当时伤到了骨头。再愈合,即便养的再好,也不如以前。 “还好,只是不能太用力。跑跑跳跳,也不敢再像以前了。”说着,她抬起那条曾摔断的腿,水声哗啦,水滴顺着她的脚往下滑。 热气蒸腾,叶鹿的脚不大,白皙好看。 “看,起码没有伤到我的脚,活动依旧自如。”转了转脚丫子,果然很灵活。 申屠夷起身,在她身边坐下,随后抬手将她的腿放置在自己的膝上。 腿上的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袍摆,不过申屠夷好似没瞧见。略粗糙的手握住她的小腿,微微触摸,能摸到她的骨头。 曾摔断的地方的确有些异样,随着他轻捏,叶鹿笑起来,“没事儿,不疼了。” 握住她的小腿,或许是因为他的手太大了,轻松的便握住了她整个小腿儿,轻轻地揉捏,动作几许温柔。 叶鹿看着他,眉眼弯弯,下一刻,她脚缓缓移动,用脚尖轻触着他另一条大腿的内侧。 眸色微变,申屠夷看向她,“不要淘气。” “这可不是淘气,这样才是淘气。”说着,她直接将另一条腿从木桶里拿出来,带着水滴,然后一脚抵在了他的胸口。 脚上的水浸湿了他的胸口,她脚丫子缓缓移动,就恍若搔痒一般,然后顺着他袍子的缝隙欲往里钻。 抬手,一把按住她捣乱的脚丫子,申屠夷不眨眼的看着她,那眸色几分危险,“最后一次警告,若是再淘气,今晚、、、” 抿嘴笑,“今晚什么呀?” 抓住她两只脚的脚踝,申屠夷一个用劲儿,便将她直接拽到了自己的身上。 屁股下就是他的腿,叶鹿看着他,“申屠城主,你不是打算把君子做到底么?还说,无论什么事情都要成亲之后再做。是不是呀?”他的忍耐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所以,你就借此不断淘气挑衅?我呢,并非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不信你就试试。”温热的手顺着她的大腿滑到她的臀际,他的确不是言而有信的人。 叶鹿缓缓的挺直脊背,“我脚还没泡完呢,放我下去。” “怕了?”声线压低,申屠夷看着她,幽深的眸中几许笑意。 叶鹿也不否认,她的确很紧张。 托着她,申屠夷将她放了下去,叶鹿重新将双脚放在木桶里。 看着她,申屠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间几许温柔。 叶鹿扭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就算是情不自禁,也不是这个时候。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申屠夷微微皱眉,“说。” 门外,黑甲兵的声音传来,“主子,姑娘,不好了,叶城主府上的黑云散了。” “什么?”叶鹿随即瞪眼,散了?这城里有高人不成? 103、梦中人 夜里,雪更大了。 街道无人,不时的有官兵巡逻,于街上走过,那整齐的步伐,踏着地上的雪,发出吱嘎的声响。 几个人影无声的由巷子间躲过巡逻的官兵,那地上清浅的脚印已被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住了,无人会发现这里曾有人走过。 巷子里没有灯火,漆黑的不见五指。 叶鹿裹在纯白的披风之中,整个人与那鹅毛般的大雪融为了一体。 旁边,是一直带着她的申屠夷,单手搂着她,于这大雪纷飞的天气中快速穿梭,恍若飞车。 此时此刻,叶鹿是要去叶震的府邸四周瞧瞧,到底是何方来的高人有这等本事。 心头一股气在顶着,顶的她呼吸都有些压抑。以前她从不会在技不如人这方面生气,而现在,她不只是生气那么简单,乱了她的计划,纯粹是找死。 “别急。”似乎知道她还在生气,揽着她的人低声安慰,尽管语气无温,但是很有效果。 “哼,我倒是要看看这个高人是何方神圣。”这小小叶城,莫不是真有道行高深的高人。 叶鹿倒是不信,想做高人哪儿那么容易,有多少人苦熬多年,还是一事无成。 申屠夷带着叶鹿,迂回的转到城主府附近,这城主府四周也皆是巡逻的兵,灯火通明,想要靠近根本不容易。 远远地看着,鹅毛般的大雪簌簌的飘摇,那城主府似乎也有些朦胧。 叶鹿哼了哼,“你们这些城主倒还真是很像,弄得自己的府邸跟皇宫似得。看来,想要混进去是不可能了。”兵太多,而且,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若是真想进去,也很容易。”申屠夷却不这么认为,他能带着她进去。 “算了,就在这儿吧。”兜帽下,叶鹿的脸只露出一个下巴来,几分神秘。 看着那城主府,视线缓缓向上,只有漆黑的夜空和鹅毛般的大雪,那凝聚的黑云早就不见了。 没有阳光,可是它们却消失了,由此可见是有人用了法子。 能有这本事的人,定然是通晓同行骗术的,不过,寻常的同行即便要解决这种问题,也不会这么快。大都为了钱财而一拖再拖,再吹嘘的玄乎些,吓唬主家,多骗钱。 譬如这种过来就解决的,大都不是为了钱,更有一大部分可能是冲着设下这迷局的人。这一场迷局是她设下的,那么,就是冲着她来的。 他们来到这叶城,难不成真的已经被发现了? 叶鹿几不可微的摇头,她在这儿什么都感觉不到,兴许,这府里的还真是个高人。 雪越来越大,巡逻的兵也越来越多,叶鹿扭头看向申屠夷,“咱们回去吧。” 没有言语,申屠夷带着她快速的消失于小巷,折回了客栈。 夜晚宵禁,客栈也尽数关门,申屠夷带着叶鹿直接翻上二楼的窗子,简单粗暴,又方便。 披风上带着雪花,叶鹿脱下来抖了抖,雪花落地不过几秒钟就都变成了水。 随手将披风扔在椅子上,叶鹿转身坐下,小脸儿紧绷,眼睛也一眨不眨。 申屠夷看着她,同样不眨眼睛,幽深的眸子倒映着她的脸,却不似以往那般欢快。 “别想了,先休息吧。”抬手,申屠夷将她拽了起来。她轻飘飘的,很轻易的跟随着申屠夷的脚步走,最后转到了床边。 坐下,叶鹿看向他,“到底是哪儿来的王八蛋,敢坏我的好事。接下来,就不好办了。”吓唬叶震,看来也不能用寻常的法子了。 申屠夷弯身将她的靴子脱下去,随后把她的双腿放在床上,“睡觉吧。” 看着他,叶鹿缓缓的眨眼,“你要走呀?”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随后撩起袍子坐下,“不然呢?” 抬手,抓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叶鹿小声道:“今天陪我呗?” 几不可微的扬眉,申屠夷眸色幽幽,“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来。”说着,叶鹿拽着申屠夷,一定要把他拽到床上来。 根据申屠夷的体重,叶鹿即便是再长出两只手来也拖不动他。不过这次,她倒是很轻易的就把他拽了上来。 “今天真冷啊,这床也冷,有你在,估计我就不会觉得冷了。”推着他躺下,叶鹿看着他,很是满意。 薄唇微抿,申屠夷的视线从她的脸滑到她的身上,复又回到她的脸上,“睡吧。” “嗯。”点点头,叶鹿随手脱下外裙,然后将被子拿起来,先行包裹在身上。 申屠夷起身把靴子外袍脱掉,随后便直接将那用被子把自己裹住的人放倒在床上。 “轻点儿!来,盖被子。”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叶鹿扭头往他怀里拱,恍若只虫子。 申屠夷侧起身,将拱来拱去的人搂进怀中,“安静。” 手臂搭在他的腰上,手下就是他坚硬的肉,叶鹿的鼻子贴在他胸口,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好闻的不得了。 “真暖和。其实这北方也真不错,尤其这种天气,即便夫妻俩闹矛盾也只是片刻,因为不搂着睡太冷。”手落在他后腰,叶鹿掐了掐,真结实。 “闭嘴,不许动。”申屠夷拍了拍她后背,让她老实些。 轻笑,叶鹿闭上眼睛,外面大雪纷飞,这里却暖和的不得了。 哪怕,真到了数九寒天,估摸着也不会冷。 渐渐迷糊,叶鹿的脑子也越来越沉,黑暗来临,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黑暗过后,便是白光,绿草如茵,阳光灿烂。一瞧见这场景,叶鹿就暗叫一声不好,又做梦了。 她还是了解自己的,这果然又是梦境,很久都没有在梦里见到赢颜了,又在这个晴朗如洗的梦境里见到了那个人。 这次,他穿着绛紫色的长袍,墨发整齐的束起,额间一抹额,覆在眉心之上的是一块红色的宝石,让他看起来许多妖异。 看见了他,叶鹿就翻了翻眼皮,说真的,她真不想看见他。 但是,只要沉进这梦里,她就别想那么容易的醒过来。 绿草茵茵,他一袭绛紫,恍若绿草中的花,如此明艳。 赢颜的美介乎于男女之间,不过他自己似乎有意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男人一些,不似杨曳那般,总是故意展现自己的美。 “看来你所在的地方在下雪,不似这大晋,温暖花开。”在她面前一米之外停下,赢颜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她的背后。 闻言,叶鹿看了他一眼,随后扭头往后看,果然,自己背后在下大雪呢。 真是稀奇,她以前倒是没发觉,这梦境里还有这么多的情况。 “这些日子,你不会没睡觉吧?”赢颜看着她,很显然感到稀奇。俊美的脸庞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当然睡了,你以为就因为你,我就连觉都不睡?太把自己当盘菜了。”叶鹿双臂环胸,很是不爽。 “那怎么没有再入梦?”这就很神奇了。 “由我控制呗,你懂什么?”叶鹿扬起下颌,分外骄傲。 “这么说,今天是你想见我?”赢颜淡淡的笑着,根据叶鹿所说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叶鹿哽住,然后摇头,“今天太累了,没控制住。” “这些日子我一直想见你,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赢颜垂眸看着她,阳光灿烂,她背后就是鹅毛大雪,她站立在这两种极端的天气之间,美如画。 叶鹿皱眉冷冷的看着他,“什么事儿?别告诉我,你的命又不够用了!赢颜,你最好手脚老实点儿,要是再敢觊觎我的命,我就和你同归于尽。”说起这个来,叶鹿满心的怒气,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抽筋剥皮。 赢颜笑,随后道:“我本想谢谢你,可是你却走了。所以,现在我只能在梦里谢你了。是这样的,衣筑知道你杀了他的师弟,他很生气,并且打算为他师弟报仇。由此可见,他必是去找你了,你要小心才是。” 看着他,叶鹿缓缓眨眼,“真的?不过,衣筑好像是你的人。若不是你松口,他怎么可能离开大晋跑到齐国来。说来说去,还是你的意思呀!” “他不是我的人,上次,我花了大价钱。做完了,他也便拿钱走人了。只不过,我一直都在盯着他,避免他乱说话。”所以,他才知道了这件事。 叶鹿的眉头都皱成了个结,看着他,猜测着他话语的真实性。 浅褐色的眸子因着阳光而泛光,“不信我的话?我这一番好意,倒是成了驴肝肺。衣筑不会心甘情愿为任何人效力,我当时的确花了很多钱才把他请来。你走了之后不久,他便拿着钱离开了。” “他师弟觊觎我的命,想用我的命换他这辈子安然。就因为你成功的抢走了我的命,导致他也想美事儿呢。你说我不杀他,还留着他不成?”叶鹿瞪眼,这衣筑居然还想来找她报仇,她还没找他呢。 这个老王八,助纣为虐,不干一点儿好事。帮着赢颜抢走了她的命,眼下居然还敢找上门。 “原来如此。”赢颜似乎也知道他为何被杀了。 “原来如此个屁,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而起,要不是你,我现在自在着呢。姓赢的,我告诉你,要是衣筑真伤着我,你就等着我报复吧。”叶鹿瞪着眼睛,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这又怎么赖在了我的头上?而且,我已经来给你通风报信了,还不够诚意么?”赢颜轻轻摇头,很是无奈。 叶鹿哼了哼,“追根究底就是你,你现在来通风报信,也只是毫无用处的内疚之情,对于我来说一文不值。行了,该说的说了,你滚蛋吧。”说着,她耸了耸肩膀,想让自己醒过来。 不过,这个根本不由自己,醒不过来。 赢颜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随后道:“也不是我想走就能走,不如你想个法子?” “我要是能想到法子,早就走了,还用跟你在这儿废话。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你滚蛋。”叶鹿冷哼,随后扭头不看他,看他就来气。 “不如你给我表演一下何为滚蛋?来,你那边都是雪,到这边儿来表演。”说着,赢颜伸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拽了过来。 “你干什么?姓赢的,我告诉你,少跟我拉拉扯扯的。放开放开放开,我咬你了。”挣扎,他不放手,叶鹿直接去张嘴咬他。 赢颜向后退,一边用力的将她两只手都举了起来,叶鹿蹦着张嘴咬他,但是根本咬不到。 似乎她的样子实在太好笑,赢颜不禁笑,一边扯着她往后退。 叶鹿咬不到,不禁更加生气,随后便抬腿去踢他。而且,用的就是那个下三滥的招数,朝他的两腿中间踢。 赢颜随即险险避开,同时将她两只手用一手掌握,空出一条手臂来勒住她的腰。 叶鹿立即用脑袋撞他,一头撞在了他的胸口,撞得赢颜直接倒在了地上,当然,连带着被制住的她。 草地柔软,倒在地上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赢颜随即翻身而起,将叶鹿压在了下面。 双手被制住,两条腿也被压住,叶鹿浑身用劲儿的挣扎,可最后还是没挣开。 “放开我!”过于用劲儿,叶鹿的脸累的通红,不过无济于事,他手脚力气都很大。 “别挣扎,越挣扎越痛。”一手掌握她两个手腕,她挣扎的太用力,赢颜不得不死死的扣住她,不过这样很疼。 “放开我。姓赢的,你也就只能在力气上胜过我,这没什么可骄傲的。有本事你放开我,你用和我一样的力气,看看咱俩谁能打过谁。”叶鹿想挣出自己的腿,不过被他死死压着,根本动弹不得。 “男女有别,力量悬殊,这是天生的,我利用也没有不妥。我再次邀请你来我大晋,让我有机会补偿你,如何?”说着,赢颜忽然压低了身子,忽然的靠近,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叶鹿随即绷紧了后脊。 “你还知道男女有别?那就别靠我这么近。”瞪着眼睛,叶鹿警告他离自己远点儿。 “这是天意,我也没有法子。我在大晋,你在齐国,相隔万里,还能在梦里相见。你说,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我认为,这种联系会持续一辈子,就别抗争了。”说着话,他又靠近了几分,叶鹿随即偏过头,不过他的呼吸仍旧吹在她脸上,凉凉的。 “你若同意,我便立即去接你。”居高临下,赢颜随着说话,缓缓的偏头,靠近她的唇。 “滚开!”厉声大喊,叶鹿一个激灵,刷的睁开眼睛,微亮进入视线,终于醒了。 “你怎么了?”耳边,低沉的声音响起,是申屠夷。 眨眼,叶鹿随即搂紧他的腰,“做恶梦了,没事儿。” 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后脑,申屠夷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梦而已。” “我想,我知道城主府那个高人是谁了。真是冤家路窄,不过,这路也太窄了,我还没信心能对付他。”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叶鹿心下没底,自己和衣筑斗,她不认为能斗得过他。 “衣筑?”听她的话,申屠夷猜出了是谁。 “嗯。”点点头,叶鹿更用力的贴在他身上。他身体魁伟坚硬,对于她来说,极其有安全感。 “怎么知道是他?”申屠夷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脑,一边低声道。 “感觉。”叶鹿没说其余的原因,若是被申屠夷知道了她在梦中和赢颜纠缠,他定会气的不得了。 “若是他,那么就麻烦了。”申屠夷自是了解,许老头的本领他承认,但许老头都不敢贸然对付衣筑,可想他的能耐。 “他是想为他师弟报仇,哼,我还正想找他报仇呢。容我想想法子,就不信对付不了这个老王八。”叶鹿冷哼,她和他的仇那也是不共戴天。 同行是冤家,这话诚然不假,她务必要和他斗到底。 “别逞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申屠夷却谨慎了起来,若是叶鹿对付不得他,那么他便用其他法子。 这齐国,还真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我又不是君子,你也不是。”叶鹿在被子里偷偷的掐他的肉,一边小声嘟囔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既然不是君子,那么就用下三滥的法子吧。 “思考思考。”叶鹿紧贴着申屠夷的身体,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心里格外的安然。 抚摸着她的后脑,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睛,这衣筑后患无穷,看来有必要让他有来无回。 天亮了,大雪停了,不过天空依旧阴沉。这叶城被大雪所覆盖,放眼望去,一切皆白茫茫,晃得人眼睛都发花。 叶鹿站在窗口,此时此刻却是没什么心情欣赏这白雪,望着城主府的方向,澄澈的眸子阴冷阵阵。 找她报仇?哼,她的仇还没报呢。 这衣筑是家传的本领,那衣蒙就很厉害。她这虽然也算是家传,但毕竟叶洵不是那种利欲熏心的小人,在世的时候也没教过她什么。 这一切,靠的都是她自己的领悟,进步缓慢。 将窗台外的雪抓起来,冰冰凉,让人瞬间清醒。 叶鹿微微眯起眼睛,早晚有一斗,赶早不赶晚。 叶鹿打算直接去叶震的府上,衣筑若是在那儿,就直接戳穿他的身份,申屠夷再亮出身份给叶震施加些压力,直接以人多势众来缉拿他。 任凭他再会躲藏,也双拳难敌四脚。 不过,怕是他会算出来,所以一切都得快。 想到便做,叶鹿直接拽着申屠夷离开客栈。便衣黑甲兵聚集,几十人跟随,踏着街上的大雪,朝着城主府而去。 不少人在街上扫雪,他们一行人来去如风,不过走过的脚印却是证明,证明他们曾路过这里。 接近城主府,这府邸四周的雪早已被清扫干净,外面有兵在值守,十分森严。 叶鹿整个人罩在纯白的披风下,盯着那城主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对,衣筑应该是离开了。不过,他离开了也没关系,申屠城主,你派个人拿着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去一趟,告诉叶城主他曾将一个危害殿下大业的叛逆召进了府中,吓不死他。衣筑,此时此刻怕是已经出城了,这是故意引我呢!”隐藏在披风里的手握紧又松开,叶鹿估测着若是追出去的成败可能性。 申屠夷随即将身边的人召过来,将一块令牌交给他,派他前往城主府。 “这样吧,让叶城主的官兵配合抓捕,他若不配合,那么殿下也就有理由制裁他了。”不能随意出手,否则很容易中了衣筑这老王八的圈套。 申屠夷看了她一眼,随后抿起薄唇,“越来越聪明了。既然如此,咱们回客栈等着,相信叶城主很快就会来的。” “嗯。”叶鹿点点头,这个时候她不敢随意动作,衣筑这老头道行高,很可能设下圈套正在等着她呢。 快速返回,一行人恍若一阵风,清扫街道的百姓看着他们走过去,不过一会儿又走过来,不免感到稀奇。 叶鹿始终绷着脸,因为对手是衣筑,她一时间拿不准主意。生怕自己的一个决定,就陷入圈套之中,还连累了申屠夷以及他的手下。 若是自己,她敢冒险,但是有别人,她却不得不谨慎。 诚如申屠夷所说,回到客栈不久,叶震就亲自上门了。 叶鹿在自己的房间里,并未去见叶震。 坐在床边,叶鹿悄无声息的听着隔壁的动静,叶震去见申屠夷了,同样是城主,申屠夷却有别的身份,所以还是有差别。 而现在申屠夷站在龙治那方,若是这叶震够聪明,就尽快将自己的贪婪收起来,否则,就别想有好下场。 她的耳朵不是顺风耳,只能依稀的听到一些声音,这叶震是个大嗓门。 听着他的声音,叶鹿不禁皱起眉头,这声音,听着不对劲儿。 蓦地站起身,叶鹿快步离开房间,走至隔壁,随即推开门,房间里的人进入视线当中。 两人相对坐在窗边,申屠夷面色冷峻,煞气满盈。对面,一个矮壮的中年男人坐在那儿,印堂发黑,大难临头。 104、暗斗 看着叶震,叶鹿缓缓摇头,然后一步步的走过去。 叶震看着叶鹿,很明显不知她是谁,而且她用这种眼神儿看着他,让他很是不舒服。 不由得皱起眉头来,“申屠城主,这是谁?” “我是紫极观道长的朋友,奉殿下之命抓一个叛逆。这叛逆心狠手辣,最喜欢抢夺别人的命。而眼下,叶城主似乎已经被他夺走了命,依我所看,叶城主活不过五天。”走近,叶鹿看着叶震的脸,印堂黑的不得了。 一听这话,叶震立即怒上心头,“你胡说什么?诅咒老夫?申屠城主,老夫会派人去抓捕那叛逆,若是没什么事,老夫便告辞了。”说着,叶震起身,快步走出房间。 路过叶鹿时,他还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十分生气。 申屠夷面色冷峻,看着叶震离开,他几不可微的发出一声冷哼,“你看到了什么?” “就像我说的,衣筑把他的命拿走了。这老王八现在这么厉害,普通人的命都拿得走。不过,他为什么要拿走叶震的命呢?”叶鹿一步步走到申屠夷面前,她很迷惑,衣筑到底想做什么。 “兴许,他是在为赢颜做事。”申屠夷面色无波,对于叶震要没命了,他没任何感想。 “不会。”摇头,叶鹿觉得不是赢颜。 申屠夷看着她,似乎不解她为什么这么笃定。 感受到申屠夷的眼神儿,叶鹿弯起红唇,“他是来找我报仇的,既然报仇,那么他做这些都是冲着我来的。叶震的死活,我并不在乎,这一点他似乎搞错了。” “兴许另有目的。”申屠夷眸色幽深,猜测衣筑的用意。 “目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我偿命,没其他目的。可是,叶震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搞错重点了。”叶鹿摇摇头,这衣筑大概真是老糊涂了。 “那叶震,真的会死?”申屠夷看着她,不是所有人都是九命人,被抢走了命,还能活下去。 “嗯。”点点头,叶鹿不甚在意。居然还说她诅咒他,谁有闲心去诅咒他呀! “死了也好。”申屠夷没什么感觉,若是叶震死了,这叶城就很好解决了。 弯起眉眼,叶鹿看着他,“别看这叶震刚刚一副十分气愤的模样,你放心吧,晚上他就会来请我。不过,去不去,我得考虑一下。” 申屠夷抬手,扯了扯她的脸颊,对于叶震的死活,他也不是很在意。 诚如叶鹿所说,傍晚一过,城主府就又来了人。 这次,可是叶震的长子亲自过来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外形极其像叶震,个子不高,可肌肉发达。 这叶子川虽是外形像叶震,但是性格却有诸多差别,而且似乎挺急的,他来到客栈后,态度十分恭敬的说要请皇城来的仙姑过府一趟。 “仙姑?我哪儿像仙姑?”一听这称呼,叶鹿不禁笑了,真是逗。 “还在楼下等着呢,见不见?”申屠夷看着她,她这个模样可不像仙姑,倒是像疯子。 “不见。”叶鹿扬起下颌,她自然不会那么容易的就见,谁让那叶震上午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靠坐在椅子上,申屠夷难得的浑身轻松,和叶鹿互相看着,俩人好像沉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又过了一会儿,便衣黑甲兵又上来禀报,说那叶子川着急的不得了,请求叶鹿跟他走一趟。 抬起双腿,搭在另一个椅子上,优哉游哉。 “即便你真的去了,可有法子找回叶震的命?”若是她没法子,去了也是白搭。 叶鹿歪头想了想,“或许也可以。” “如何做?”眉尾微扬,申屠夷还真不知她能做。 “找到衣筑喽!这又是叶城,只能靠他自己了。”叶鹿哼了哼,反正又不是她丢命,她才不急。 申屠夷没有再说话,叶鹿去或不去,他都没有意见。因为,叶震是死是活他都不在乎。 于某些事情上来说,他死了倒是有好处。 就在这时,外面走廊传来嘈杂声,便衣黑甲兵在阻拦,但是有个人在硬闯。 似乎真的没拦住,房间的门被推开,叶子川站在门口。 叶鹿与申屠夷一同转头看过去,一人笑眯眯,一人满面煞气,让叶子川硬生生的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申屠城主,仙姑,我是叶子川。家父叶震,傍晚时不知怎么了,忽然昏厥在地。后来醒过来,就叫我赶紧过来请仙姑过去。仙姑,求求您了,请您过府一趟,看看家父吧。”说着,叶子川刷的跪在了地上,极力恳求。 叶鹿缓缓的放下腿,眉眼弯弯,看起来格外甜美良善。 “今日上午,我便见着了叶城主。好心提醒,他却说我诅咒他。其实吧,这种事情我也不愿插手,毕竟出力不讨好,更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殿下那儿还在等着我的回复,这边实在不宜再生事端,为难啊!”边说边摇头,叶鹿颇为为难。 “仙姑,求求您了。家父的情况很不好,您就帮人帮到底,救救家父吧。这样,我们会给您很多很多酬劳,只要您开口,我们一定办到,求求仙姑了,您救救家父吧。”说着,叶子川竟然开始磕头了。 叶鹿着实是有些惊讶,毕竟这么多年可没人跪过她。 看向申屠夷,他依旧冷面,即便有人跪下磕头哭天抢地,他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冷血冷情。 “行了,你别磕了。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去瞧瞧。不过,追根究底,想要救叶城主,还得找到那个叛逆才行。昨儿他去你府上,长什么样模样想必你也知道,赶紧多多派出人马去找他吧。”叶鹿站起身,满脸都是勉为其难。 “是是,多谢仙姑,仙姑请。”叶子川急忙站起来,那个头堪堪比叶鹿高一些。 披上披风,那边申屠夷也站起了身,他不可能让叶鹿一个人去叶家。 并肩走出客栈,外面马车就停在门口,叶子川扶着叶鹿进马车,极其殷勤,似乎都忘了还有个申屠城主在。 申屠夷脸色不佳,进入马车后,更是冷脸如冰,叶子川坐在对面有些焦急,大冷天的脑门儿上竟然都是汗。 叶鹿看了叶子川一眼,不禁弯起红唇,这折磨人倒是也挺有意思的。 短短的距离,叶子川却倍感煎熬,一方面是着急叶震的病情,另一方面来自于对面申屠夷的煞气。 申屠夷面色无波,可是那眸子却煞气满盈,看之一眼,望而生畏。 终于,到了城主府,马车直接进了府邸之中,叶鹿微微眯起眼睛,不禁又想起她做出的那片黑云。衣筑坏了她的好事,否则对付一个小小的叶震也不会这么折腾。 马车停了,叶子川立即起身,“申屠城主请,仙姑请。” “行了,别叫我仙姑了。我呢,也姓叶,看你年纪也没我大,叫我姐吧。”听他一口一个仙姑,她都要听吐了。 “是么?仙、、、姐姐原来也姓叶,那真是太有缘分了。”叶子川随即笑,咧开嘴笑的样子反倒几分憨厚。 叶鹿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言语,与申屠夷前后走下马车。 黑夜无垠,不过城主府灯火通明,这府中侍卫无数,丫鬟小厮也忙碌的来回走,气氛很紧张。 叶子川在前带路,脚步很急,可见他的确很忧心叶震的生命。 叶震的居室,很大;进入大门,热气扑面,这大厅里矗立着四五个硕大的暖炉,散发着热气。 大厅里,除却一堆丫鬟小厮外,还有数个穿着讲究的妇人,还有几个在抹眼泪。 走进来,叶鹿扫了一眼,随后便被叶子川请进了卧室。 卧室是热炕,不过这热炕修建的极其美观,恍若一张大床。 此时此刻,叶震躺在炕上,身上盖着两床被子,但是还在发抖。 一边,一个中年妇人正在为叶震掖被子,脸上还有泪水。 “娘,我将仙姑请回来了。”叶子川疾步走过去,将他娘扶到一边。 “仙姑啊,老爷自从晕倒醒来之后就一直在念叨着您,说什么只有您能救他。仙姑,妾身求您,一定要救救老爷。”那妇人抹着眼泪,情绪很激动。 叶鹿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搭茬,缓步走至炕边,看向那被子底下只露出一张脸的叶震。 他整张脸都是黑色的,整个人在发抖,好像很冷很冷似得。 伸手,细白的指放在他的眉心,一股凉气穿透了手指。 叶震起码还能活二十年,可是眼下,却被衣筑抢走了。 叶鹿不知道,现在衣筑的本领居然这么大,随便的抢走他人的命。他把别人的命抢走用来做什么?莫不是,给了自己? 若真是这样,那他就可以长生不死了。 “姐姐,怎么样?”叶子川凑近了些,期间小心的瞄了一眼申屠夷。 收回手,叶鹿叹口气,“当务之急,把那个叛逆抓住吧。叶城主的命,被他抢走了。” “什么?”叶子川睁大了眼睛,把命抢走了。 “别什么了,要不怎么说那小老头是叛逆呢,殿下就是要抓住他,免得他祸害无辜。”叶鹿将头上的兜帽摘下来,看起来十分闲适。 “对,得抓住他,我这就去。”叶子川恍然,随后快步走出去。 申屠夷披着拖地的大氅,他魁伟的身体全部被罩起来,看起来更是慑人。 他一直站在叶鹿的身后,恍若这世间最坚硬的堡垒。 叶震的夫人拿着手绢抹眼泪,旁边丫鬟扶着她,也跟着满脸悲戚。 “叶夫人,我可以帮助叶城主缓解一下,不过不宜有他人在场,还请您先回避一下。”看向叶夫人,叶鹿一字一句道。 “好。”叶夫人点点头,随后便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 房间里仅剩三个人,申屠夷冷冷的看了一眼叶震,“你打算怎么做?” 叶鹿哼了哼,“这衣筑在挑衅我呢。”说着,她抬手将盖在叶震身上的被子扯了下去。 叶震穿着厚重的衣服,不过仍旧在发抖。 旋身坐下,叶鹿随手扯开叶震的衣服,几层衣料下,他的胸膛露出来,同样漆黑的,就好像被烟熏过一样。 申屠夷看了一眼,便瞥开了视线,很显然是嫌弃。 叶鹿微微眯起眼睛,“我不擅长这些东西,但很显然,眼下我不擅长也得擅长。拿刀来,放血。” 扬眉,申屠夷看着她,“你确定?” “嗯,无比确定。衣筑借了他的命,那么也就是说在叶震还没死的这个时候,他们俩用的是同一条命。我放了叶震的血,衣筑必然会受到影响。”叶鹿就不信了,这些东西又不只是衣筑他一个人涉猎。 经过自己的命被抢走一事,她也稍稍懂了些。 申屠夷反手从大氅中拿出来,手中便是一匕首。 拿过来,叶鹿拔出匕首来,刀刃泛着寒光。 唏嘘了一声,叶鹿拿着那匕首,然后在叶震的脸上脖子上都比划了下,最后把他的手抽了出来。 匕首放在他手腕上,叶鹿微微用力,皮肤被划破,鲜红的血就流了出来。 叶震的身体忽然间不再抖动了,叶鹿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咦了一声。 申屠夷看着她,眉峰微蹙,他不明白眼下的情况,所以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叶鹿停顿了下,随后抬手放在了叶震的天灵,下一刻她闭上眼睛,整张脸都紧绷了起来。 “衣筑就在城里,城郊的土地庙。”刷的睁开眼睛,叶鹿眸色如刀,这个老东西,居然还敢待在城里。 申屠夷随即转身走出去,这次势必要抓住他。 房间里,叶鹿看着叶震,他的脸色发白,失血之相。 随便将旁边的纱幔扯过来缠在他手腕上,让他暂缓流血。 不过片刻,申屠夷回来了,叶鹿看着他,“派人去了?” “嗯。放心吧,派出了大队人马,让他插翅难飞。”申屠夷亦是势必要抓住衣筑,留着他实在祸害。 “好。”点点头,叶鹿再次将手放在叶震的天灵上,闭上眼睛,看到的还是衣筑。 趁着夜色,大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包围了土地庙,这么多人,任凭被围住的人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然而,等待着的不是待捕的人,而是轰的一声巨响,随后大火冲天。 那土地庙好像被浇了油,火苗出现,便瞬间燃烧了所有。 寒冷的黑夜,这处火光冲天,将黑夜染成了白昼。 城主府,叶鹿猛地睁开眼睛,“糟了,被骗了。” 申屠夷面色一凛,“你说什么?” “这个老王八,摆了一道!申屠夷,你是天煞孤星,我要借你的血。”反手将匕首递给他,叶鹿的小脸儿紧绷着。 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匕首,申屠夷缓缓接过来,“用在哪里?” 叶鹿用力的掰开叶震的嘴,“这里,几滴就够。” 没有说什么,申屠夷拿着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流出来,尽数滴进叶震的嘴里。 合上叶震的嘴,叶鹿再次将手覆在他的天灵上,闭上眼睛,这次看到的却是在漆黑的官道上行走的衣筑。 “这个老王八出城了。”下一刻,她又笑,“申屠夷,你的血真管用,叶震的命,他用不了了。” 天煞孤星,杀破狼,这两大绝命任何人都享受不了。即便衣筑他道行高深,可是这两种人对于他来说和毒药无异。 申屠夷有些不解,自己的血,有什么作用。 “这事儿我以后跟你说,现在就派人出城去追他。即便真的抓不住他,也得吓他一溜跟斗。”这个老王八蛋,给她来这一出。 “好。”申屠夷再次出去,这次派人出城追赶。 看着叶震,叶鹿再次抓住他的手,解开纱幔,他的手腕还在流血。 尽管她没有划破很深,但是那匕首太过锋利,想要止血,并不容易。 将他的手垂在炕边,鲜红的血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流,叶震皮肉下的黑色却在逐渐散去。 眯起眼睛,叶鹿冷哼,“算你命大,衣筑这老王八不得不把你的命吐出来。不过,再想活二十年那是不可能了。” “你说,我也试试把你的命拿走行不行?”叶鹿琢磨起来,做这种事情太损阴德,可是衣筑做起来十分轻松,想要对付他太过困难。所谓知己知彼,若是她也学会,那不是能更有把握对付他? 摇头,叶鹿暗叹两句不行,若是她也做这种事,那她和衣筑岂不是没有区别了? 他是个十足的恶人混蛋,而她却不是。 “姐姐,我可以进来吗?”叶子川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可以。”站在炕边,叶鹿声音淡淡。 门开了,叶子川走进来,一眼看到叶震的手腕在滴血,大惊失色,“姐姐,这?” “没事儿,流了血,他就没事了。你派了多少人马去追那个叛逆了?”申屠夷的人手不够。 “姐姐你放心吧,城里的兵都派出去了。”叶子川憨厚的笑了笑,不过还是担忧叶震,视线始终不离他。 叶鹿再次将手放在叶震的天灵上,这次,却看不到衣筑了。 他把叶震的命还了回来,就看不到他了。 105、有你好看 叶震的手腕还在滴血,叶子川蹲在那儿,看着他爹的手腕,他不知该怎么办。 瞧了一眼叶鹿,她又不吱声,这血要是这么流下去,他爹就真没命了。 叶鹿不甚在意,现在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思管叶震。衣筑那个老王八不知躲哪儿去了,他能力又那么强,大队的人马也未必抓得住他。 不过,这次若是让他跑了,那么就得有第二次。 这辈子,都要被他骚扰?绝对不行,必须得宰了他才行。 蓦地,叶鹿垂在身侧的手被隔着披风抓住,一愣,低头看过去,只见叶震那只流血的手正抓着她。手腕还在流血,滴落在她的披风上。 “爹?”叶子川亲眼看着叶震的手移动,抬眼看向他的脸,他睁开了眼睛。 然而,叶震恍似没有听到叶子川在叫他,抓住叶鹿的手臂后,他刷的从热炕上跳起来,另一只手一把掐住叶鹿的脖颈。 挣扎,叶鹿抓住他的手腕,可是如同铁块似得,根本掰不动。 叶震从炕上跳下来,掐着叶鹿的脖子,将她一直逼退到桌边。 叶鹿后退不得,后仰躺在了桌子上,叶震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那张脸狰狞慑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 叶子川愣怔了一会儿,随后快步奔过来抓住叶震的手臂帮忙。 可是,这叶震的确彪悍有力,叶子川根本就掰不动他的手。 “爹,爹,你放开啊爹!这是仙姑,这是来救你的,你快放开。”叶子川大喊,随后去抱叶震的腰,可是自身力气有限,根本抱不动。 叶鹿不止上不来气,感觉脖子都要断了,叶震的手好像大铁钳似得。 就在这时,房门被从外推开,下一刻,一道影子急速掠至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面前。 大手如刀,抓住叶震的手臂,拧,只听得咔嚓一声,叶震的手腕脱臼了。 同时,他也松开了叶鹿的脖子。 叶鹿立即大口喘气,躺在桌子上眼冒金星。 申屠夷一脚踢开叶震死抓着叶鹿的另外一只手,再一拳下去,正好打在他的眼眶上。 叶震身体一个不稳向后倒,叶子川还在他背后抱着他,他往下倒,叶子川也没扶住,俩人叠在一起躺在了地上。 “叶鹿,你没事吧。”单手将叶鹿搂起来,申屠夷脸色极冷,视线在她的脸上脖子上划了一圈,她的脖子一圈紫印儿。 “咳咳,没事儿。”咳嗽,叶鹿抬手抚着自己的脖子,这个叶震劲儿太大了。 那边,叶子川被压在下面,不过却死死的抱着叶震。但是,他明显没有叶震的劲儿大,抱了一会儿,最后叶震挣扎着又站了起来。 叶震挣扎了起来,就直奔叶鹿而去,面孔狰狞,青筋暴露。 申屠夷单手揽着叶鹿轻飘飘的后退,躲过叶震挥来的一拳。随后,长腿飞起,直接将叶震踢飞。 矮墩结实的身体撞在炕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叶震躺在地上,下一刻翻身又起。 “爹。”叶子川冲过去欲再抱住叶震,结果叶震一个挥手就把他甩出去了。 他再次冲过来,申屠夷又飞出一脚,这次叶震横着飞出去,脑袋撞到了炕沿,砸在地上后,就闭上了眼睛。 “爹?爹?你醒醒啊?”叶子川爬过去,摇晃着叶震的身体,不过这次他却没有醒。 “别晃了,他被控制了。这命虽然回来了,可是神智却不清醒了。”叶鹿抚着自己的脖子,靠在申屠夷的怀中,一边看着叶子川淡淡道。 “什么?姐姐,你是说,以后我爹也就这样了?”叶子川不能接受,这可如何是好。 “没错。”叶鹿咽了咽口水,可是喉咙疼得要命。这叶震,力气真大。 “那、、、姐姐,你得救救我爹啊。”叶子川立即哭了出来,这个结果他接受不了。 “少废话,若是叶震真的掐死了她,我让他马上就死。”申屠夷冷斥,恍若冷剑,让叶子川立即住了嘴。 “人没抓住,我能把叶城主的命抢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那个叛逆心狠手辣,即便把命还了,可是却毁了叶城主的神智。说来说去,还是你们引狼入室。”叶鹿拿开手,她白皙的脖子上一圈紫印儿。 叶子川看了看昏厥的叶震,又看了看冷脸无情的申屠夷,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外面,那些女人似乎听见打斗喊叫声没了,小心翼翼的推开门。一眼瞧见躺在地上的叶震,几个女人一股风似得冲了进来。 眨眼间将叶震围住,几个女人哭起来,一时间好像叶震已经死了似得。 申屠夷揽着叶鹿后退了几步,随后抬手挑起她的下颌,查看她的脖颈。 “我没事,就是有点疼。叶城主是个套,为的就是借刀杀人。这个老王八,果真道行高。”叶鹿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衣筑的确厉害。 一环套一环,她数次都上了当,然后按照他所设计的发展下去,险些被掐死。 “这么说,衣筑现在又藏了起来?”刚刚叶鹿看到的都是假的。 “不,他还在官道上,但肯定抓不到他。这次他跑了,定然还有下一次。不过,这次他倒是帮我做了事,让我省了很多功夫。”看着那被抬到炕上的叶震,他已经疯了,这城主,他当不了了。 世袭罔替,他死了还有叶子川。但叶子川显然并不具备叶震的野心,他坐上了城主之位,很安全,龙治也不用再担心这叶城会造反了。 申屠夷看向叶子川,眸色阴冷,煞气凌人。 “叶子川。”申屠夷开口,声音很冷,让人即便在嘈杂中也能第一时间听到。 “哎!”叶子川扭头看过来,一瞧申屠夷的脸色,他随即快步走过来。 “安排一间房,然后你随我出来,我有事情交代你。”居高临下,申屠夷完全命令的语气。 “好。姐姐,你的脖子没事儿吧?”一瞧叶鹿的脖子,叶子川不禁满脸内疚之色,刚刚叶震险些把她掐死。明明是来救人的,可差点死了。 “死不了,但很疼。”叶鹿哼了哼,很委屈。 “姐姐,我这就带你去休息。你的脖子该用什么药?我这就去准备。”叶子川赶紧抬手带路,叶鹿是从帝都来的,若是怠慢了,这叶城也别想安生。 “走吧。”叶鹿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边哭天抢地的女人们,便离开了房间。 叶子川给叶鹿安排的房间也同样很暖和,偌大的炕四周有雕花的床棱,这就像一个精美的大床,而且还会发热。 直奔热炕,叶鹿一下子跳上去,然后便开始抚摸自己的脖子,好疼啊。 申屠夷看了她一眼,面色冷峻,“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嗯,去吧去吧。”挥挥手,叶鹿只顾着自己的脖子,哪儿还管得了其他。 衣筑跑就跑了,叶震疯就疯了,她这脖子险些被掐断,到头来还是自己最重要。 申屠夷出去了,这房间只剩下叶鹿一个人。 脱下披风,挽起袖子,那条被叶震抓过的手臂也有一个青色的手印儿印在上面,这个叶震,力气真是大。 重重的吸了口气,叶鹿暗暗咒骂了一句,衣筑这个老王八,道行高还狡猾。 这是她第一次和同行动真格的较量,却是输的惨,若是有下次,她绝不会这般轻率。 “唉,好疼。”捏了捏脖子,喉咙差点就碎了。 半晌后,申屠夷回来了,他解开大氅扔到椅子上,魁伟的身体恍若行走的大山,眨眼间移到叶鹿的面前。 仰脸儿看着他,叶鹿眨眨眼,“怎么样,叶子川是不是被你吓傻了?” “叶震这个样子,已管理不了叶城了,眼下只能由他来接管。这小子没有贼心,一听要接管叶城焦躁的不得了,生怕惹麻烦。所以,暂时只能由我来帮他。”简而言之,暂时申屠夷可以调派整个叶城。 “那敢情好,转了一大圈,没想到已这种结局收尾。唉,衣筑这个老王八倒是把坏事做成好事了。”叶鹿笑眯眯,这个结果她满意。 旋身坐下,申屠夷抬手挑起叶鹿的下颌,看了看她的脖子,随后拿出一个小瓷瓶来。 瞄了一眼,叶鹿叹了口气,“真疼啊,城主你轻点儿。” “真的疼?”倒出药膏来,申屠夷眉峰微蹙,看起来他好像极其不爽似得。 “嗯。”当然是真的疼,不是假的。 “若真忍不了,我敲晕你算了。”申屠夷淡淡道。 “我还指望你能怜香惜玉一番呢,算了,是我妄想了。”无语,叶鹿仰着头,任他给自己涂药。 小心的将药膏涂满她的脖子,申屠夷收回手,一边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跟在身边险些出事儿,这衣筑着实有能耐。”若是他没有在身边,不知会怎样。 “他是有能耐,先天再加后天,许老头大概也不是他对手。我呢,现在是正在向山上爬的阶段,还没抵达峰顶。往后再碰着他啊,跑吧。”低下头,叶鹿看着他,眉眼弯弯,她心情并没有受多大的影响。 “若衣筑真的报仇也应该来找我,他师弟的头,是我砍下来的。”申屠夷声线低冷,说起杀人,他眼睛都不眨。 “我的城主,你可消停吧,你以为他不知道是你动的手么?但追根究底是因为我啊,他找我也正常。只不过,他这人脑袋有坑,他也不想想他是不是还欠我债呢?要报仇,也应该我先来才对。”叶鹿抬手拍了拍他坚硬的肩膀,哥俩儿好似得。 抓住她的手,申屠夷的视线在她脸上划了一圈,随后便将她的衣袖推了起来。 被叶震抓过的地方露出来,一个青色的手印儿,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显眼。 叶鹿微微噘嘴,“没事儿,这儿不疼。”疼的是脖子,好像要断了似得。 没有说什么,申屠夷再次给她涂药,叶鹿看着他那样子不禁笑。 “这没事儿,要是疼我早就叫了。衣筑这控制人的本领我倒是好奇,明儿我就去研究研究。”不管怎么说,叶震也是个五阳汇顶的大男人,这么容易就被衣筑抢走了命,他到底是怎么做的。 “邪门歪道的东西,你最好不要学。”放下她的手臂,申屠夷淡淡道。 “我也没说我要学啊,就是研究一下。免得下次再和他碰上,只能被死死的掐住脖子,毫无反手之力。”叶鹿睁大了眼睛,她的确有好奇之心,但是没有那学习的胆子。 她可害怕报应,若是到时生个先天残疾的孩子来,她会哭死。 看着她,申屠夷没有说什么,幽深的眸子不见底,一些情绪被压在深处。 看他不言语,叶鹿忽的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蓦地挑眉,“申屠城主,你不会在自责吧?我这纯属意外,和你可没关系,你别往自己身上揽啊!”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好好地,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这忽然的就差点被叶震掐死,他居然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闭嘴。”让她闭嘴,可见他心里的确在这么想。 “成,我闭嘴,不过你也得放弃你的想法,都什么跟什么呀?要说祸首是谁,那肯定是衣筑,和你没有一分钱的关系。”抬手捧住他的脸,叶鹿极其认真道。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若有似无的叹口气,随后缓缓抬手将她揽在怀中。 靠在他怀中,叶鹿弯起红唇,“我想每天都看到你,受伤也不怕。那半年没见,每天都熬得很,我可不想再熬了。要是你再走,我就和你绝交。” 微微歪头,申屠夷的吻落在她耳畔,“好。” “真的?那好,眼下这帝都大权也落在了殿下的手里,你光明正大的回去,也不会有人再赶你走了,也不会有人要你住在紫极观里。若是无事,我就跟你回申屠四城。”反正他们俩是不分开。 “好。”一个字的回答,但由申屠夷的嘴里吐出来,听起来却胜抵无数誓言承诺。 蓦地,外面响起略小心翼翼的声音,“申屠城主?”是叶子川。 直起身子,叶鹿看向申屠夷,“叶震的幕僚也不少,想必会一直在叶子川的耳边吹风,趁着现在,你就都解决了吧,以绝后患。” “自然不会留着他们。”叶震生了贪婪之心,有他们一半的功劳。 “去吧,我休息了。”歪头凑到他唇角亲了下,叶鹿笑眯眯,甜美如蜜。 看着她,申屠夷蓦地将她搂到自己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唇。 叶子川在外面等着,等了将近一刻钟,里面的人才出来。 对于叶子川来说,申屠夷极其魁伟慑人,他看他,必须得仰着头才行。 尤其,他的脸上又没有丝毫笑意,更是让他不得不心惊胆战。 躺在热炕上,热气从被褥下面烘上来,暖和的叶鹿不禁笑。 “真是舒坦。”南国用不上,否则非得造一个这样的热炕不可。 躺在那儿,叶鹿看着房顶,不由得眯起眸子。 抬起手,她掌心的手纹十分浅淡,与普通人的手十分不同。 握紧,又松开,叶鹿感受着指间,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阴谋诡计,和同行斗,也需要这些。 特别对方是衣筑,那就更需要了。 这次虽然吃了亏,可是却不可谓不是一件好事。 衣筑,特别喜欢玩儿阴谋诡计,既如此,那么再斗,叶鹿这心里就有底了。 深吸一口气,叶鹿闭上眼睛,脖子很疼,她需要休息。 热炕暖烘烘,这一夜叶鹿睡得极其舒坦,不会再因寒冷而无端醒来,四处寻找温暖附着。 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宽阔的胸膛,一层中衣下,他的肌肉若隐若现,看的叶鹿不禁弯起眉眼。 抬手,顺着他的腹部向上滑,然后顺着缝隙钻进中衣里面,手掌下,是他坚硬的胸膛。 很硬,很热,叶鹿摸着,一边笑出声。 搂着她的人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搂在怀中。 脸贴着他的胸膛,叶鹿张嘴,想要咬他。 然而,他的胸膛实在硬,她根本咬不动。 缓缓睁开眼睛,申屠夷眸色漆黑,如同浓墨。 “淘气。”声线低哑,他说完这句话,便翻身将怀中人压在了身下。 “唔,你好重,压死我了。”被压在下面,叶鹿发出恍若窒息的声音,她的身下是热炕,不同于大床,她也陷不下去,所以就很疼。 看着身下的人,申屠夷的视线火热恍若着火,在他这种眼神儿下,任何人都承受抵挡不住。 看着看着,他似乎故意用力,将身下的人压得再次发出要窒息的声音。 不过,这次叶鹿没有抗议,反而脸在瞬间变红。看着身上的人,她缓缓抬手,最后罩在了申屠夷的眼睛上。 被子里,感触如此明显,她真的觉得很害羞。尽管感觉自己脸皮很厚,可是这个时候,她真的厚不起来。 薄唇微弯,被罩住眼睛的人笑了起来,翻身从她身上下来,“日后早上再淘气,有你好看。” 叶鹿抿唇,看什么?她都不用看,完全感觉得到。 106、高攀 叶震,醒来后便是傻傻的样子,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话都不会说。 窝在炕上,身上裹着被子,眼神呆滞,就好像神智被人抽走了一样。 用过了早饭,叶鹿便过来看他了,不过很显然她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因为谁也不知道他看到她的脸会不会再次发疯。 一扇窗子开了个缝隙,叶鹿站在门口往里看,叶震的大夫人正坐在炕边给叶震喂饭。 边喂饭边掉眼泪,大夫人伤心不已。 叶震的那些妾室倒是没出现,这侧室就是不如正室有心,到头来还是原配好啊。 看着叶震那模样,叶鹿几不可微的摇头,还是不懂衣筑是如何在他身上动的手脚。 借一个正值当年的男人,并非那么容易,因为叶震自身便不是普通人。他是城主,掌管一城,军队,百姓,他自身的势特别强。 迎着叶震的势,抢了他的命,又留了一手让他为自己所用来攻击她,单是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叶震痴傻的,坐在那里重复张嘴咀嚼的动作,大部分食物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咽下去的只有一点儿。 琢磨了一会儿,叶鹿抬手关上窗子,回到大厅里坐了下来。 丫鬟端上清茶,放在了叶鹿身边的桌子上,然后便退下了。 靠在椅背上,叶鹿无声的长叹口气,随后拿起茶盏,却烫了她的手。 “呼,好烫。”立马松开茶盏,叶鹿甩了甩手,看向自己的手指,微红。 蓦地,她看着自己的手,脑海中灵光一闪,她似乎明白了。 或许,伤人之前得先伤己才行。 衣筑本身道行便很高,若是先利用自己,再设下这些阴谋圈套,那就再容易不过了。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为他师弟报仇啊!大概,他身边也只有他师弟一个亲人了吧,所以才会这般不惜一切的来找她报仇。 若是如此,那就太爽了,把他唯一的亲人宰了,叶鹿单单是想想就觉得爽快。 笑,叶鹿小心的拿起茶盏,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口,“爽!” “什么爽?”大厅门口,魁伟的身影走进来,申屠夷听见了叶鹿的话。 “茶很爽,要不要来一口?”眉眼弯弯,叶鹿将茶盏放下,开心不已。 走过来,申屠夷拿起那茶杯喝了一口,“热。” 叶鹿轻笑,“所以才爽啊,烫的舌头都要掉了。”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旋身在她旁边坐下,后面,叶子川站在那儿,一脸忧愁相。 上下的看了看他,叶鹿挑眉,“怎么了?遇到什么问题了?” “姐姐,没抓住那个叛逆,他跑了。我爹,我爹也不会好了。”叶子川耷拉着双肩,极为郁闷。 叶鹿看了一眼申屠夷,随后道:“能把命抢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即便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清醒,但是却不碍你尽孝道。好生伺候他,再好好管理这叶城,忠孝两全。” 叶子川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姐姐说的是。只不过,我不会管理。” “学呗,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管理。只要你老实本分,不妄想其他,这叶城不会毁在你的手里,你就算对得起你爹,对得起祖宗了。”叶鹿劝慰,她这劝法儿倒是有用。 旁边,申屠夷面色冷峻,叶鹿说的这些话他可不会说,而且听起来和废话无异。 只不过,瞧着叶子川那模样,看起来叶鹿的这些废话对他起作用了。 “嗯,姐姐说的对。申屠城主,我得麻烦你多在这叶城住几天,毕竟我什么都不懂,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惹怒了殿下,我惶恐。”叶子川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要是惹怒了龙治,他不知该怎么办了。 叶鹿抿唇笑,“申屠城主是殿下的兄弟,殿下的脾性他最了解。只要你遵照他交代的做,就肯定不会惹怒殿下。” “是,有劳申屠城主了。”叶子川连忙拱手作揖,对于他来说,目前让叶城不出任何问题就是最好的了。 叶震疯了,申屠夷很快的给帝都送了消息,毕竟他做不了城主,换上叶子川,也需要帝都的首肯才行。 而随着消息传过去,一些传言也在帝都以及北方传了起来。这传言说的是,叶震生了异心,龙治便派了高人,因叶震一意孤行,高人施了法,让他变成了傻子。 这种传言实在离奇,大概长了脑子的都不会信。然而,这世上大概真的无脑的太多,居然很多人都信了。 大概真的是因为叶震疯了,所以他们只看到了结果,结果与传言的结果是一样的,他们便都信了。 传言传到了叶鹿的耳朵里,她就笑了,这高人不知说的是她还是衣筑那个老王八? 而且,这传言要是落入叶子川的耳朵里,不知这小子会不会也怀疑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传言果然害人不浅啊,即便她长十张嘴,想必也无法狡辩,因为根本就没人听她说什么。 然而,申屠夷却不这般认为,“坏事变好事。” “这算什么好事儿?我成了侩子手了,谁不听话我就杀谁,我才不是呢。”她是给龙治办事,但是不代表她杀人不眨眼啊。 “你不狠,麦棠如何立足?”申屠夷看着她,神色淡淡。 闻言,叶鹿缓缓挑眉,“这话说的没错,若是人人都知道麦棠有我这么个‘高人’妹妹,怕是无人再敢对她说三道四了。唉,果然坏事变好事,申屠城主,还是你聪明。”总是能在坏事里找出路子来,杀出条光明大道来。 “行了,你就当这个高人吧。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再去另外两个城走一走。若是都能及时勒马也算他们命大,若是不能,便直接杀了算了。”反正这传言已出,谁心虚谁知道。 “成,听你的,以绝后患。”抖了抖裙子,叶鹿点头,申屠夷的行事作风虽然是狠厉了些,但的确是绝后患的好法子。 而且,这也叫做杀一儆百,和他以往的作风很像。 叶子川的确很听申屠夷的话,叶震的那些幕僚,在三天内尽数被遣散了。赖着不走的,申屠夷便威慑了一番,最后也都吓跑了。 那些居心不良的幕僚散了,这叶城城主府也立时清明了不少,叶子川开始着手接管叶城的事物。 叶城主城再加上四周的山峦田地,还有军队百姓,也很多事物。 起初两天,叶子川手忙脚乱,不过后来就渐渐上道了,开始得心应手。 然而,没想到的是,就在打算离开叶城时,另外两个城的城主居然来了。 就如申屠夷所说,谁心虚谁知道,这传言一出,叶震疯了又属实,他们果然坐不住了。 各城城主虽然平时都有联系,可是却鲜少互相走动,如同这般居然亲自前来,更是少见。 可想而知他们来是干什么的,知道那位‘高人’还在叶城,就匆匆忙忙赶来了。 他们倒是没想到申屠夷也在,申屠夷是皇子,眼下又与龙治同一阵营,他们不免惶恐。 得知申屠夷见了那两位城主,叶鹿哼了哼,“果然是做贼心虚啊。” 不过,她需不需要去见见,吓唬吓唬呢? 这些人啊,心里害怕,叶震疯了,他们就慌了,生怕下一个是自己。 这叶震,其实应该是生异心的领军人物了,其次才是那两个城主。 他手里兵马又多,叶鹿和申屠夷第一时间来到叶城倒是极好的选择。 这杀一儆百,非常之有效,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进展的这么快。 “姐姐,梁城主和司徒城主都来了,不过申屠城主的意思是,不想让你见他们。”叶子川见了那两位城主,随后便回来了。 “他们在哪儿呢?”缓缓的将披风披在身上,叶鹿照着镜子,一边淡淡道。 “在大厅呢。”叶子川站在她身边,急忙道。 “去瞧瞧。”叶鹿看了他一眼,打算瞧一瞧。 叶子川想想,“这样吧,咱们去暖阁,那儿高,能看到大厅。” “走。”说走就走,俩人快速离开了房间。 暖阁,是这城主府一处平时喝酒赏乐的地方,叶震与妻妾时常的在这里寻欢作乐,尤其是这冬天,这里暖的不得了,叶震时常来。 不过,现在是没机会了,他痴傻的哪还懂得寻欢作乐。 叶子川带着叶鹿进了暖阁,热气扑面,这暖阁没有暖炉,可是却有火墙。 这火墙从楼下一直到楼上,是一面通热气的墙,下面有烧火的地方,热气顺着那墙里的通道一直传到这上面来,将这里烘的热烘烘的。 解开披风,叶鹿不禁叹口气,“真是巧夺天工啊,这墙,好。”别看突兀的建在这里,可是就指着它发热呢。 “北方冬季太冷,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叶子川略骄傲,毕竟这些东西只有北方有,甚至帝都都没有。 缓缓点头,叶鹿边打量,边赞叹,真是不错。人类的聪明才智,是没有尽头的。 走到东面的窗边,叶子川将窗子推开一半,然后道:“姐姐,快来,看得到大厅。” 走过去,顺着窗子看出去,果然,那富丽堂皇的大厅进入视线当中。 大厅的门敞开了一扇,所以能看得到里面,申屠夷煞气重,第一眼就能看得到他。 他坐在主座,那两位城主坐于左右两侧,穿着华丽讲究,不愧是城主。 这齐国的各城城主都很富裕,穿着讲究,过着皇帝一般的生活。 这样还不满足,想着造反,人的*果然是个无底洞。 “那是梁城主,那个是司徒城主。”叶子川比划,给叶鹿介绍。 “这个司徒城主看起来得有七十岁了吧,真是人老心不老啊。”这么大年纪不想着怎么颐养天年,反倒跟着叶震起哄,真是嫌自己命大。 “嗯,看起来差不多有了。”叶子川点点头,就是因为年纪大,所以刚刚见着他的时候鼻孔朝天。他即便年轻,可现在也是城主,身份并不比他低微。 “那个梁城主是个聪明人,长了个聪明的样子。聪明人好啊,免得丢脑袋。”叶鹿哼了哼。 叶子川站在旁边,听着叶鹿的话,他想了想,随后小声道:“姐姐,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么?” 一愣,叶鹿扭头看向他,“你傻呀?要是真的我会差点被你爹掐死?你这脑袋太简单了,要是你一直用这种脑袋管理叶城,迟早被你祸害的啥都不剩。” 眨眨眼,叶子川连连点头,“姐姐说的是,那个叛逆是被我爹请进府里的,我看到了。当时这城主府的上空黑云密布,他说是有人作怪,是人为的。现在想想,那大概也是他弄得,然后才有机会进府加害我爹。” 看着他,叶鹿抿了抿唇,“你说的都对,就是这样的。” “唉,我爹怎么会有异心呢?我爹是忠臣。”叶子川不信传言,更不信叶震有异心。 叶鹿没有说什么,他当然看不出叶震的异心来。 大厅那边,申屠夷站起了身,随后那两位城主也起身了。两人分别朝着他拱手作揖,而后便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大厅。 “这么快就给打发了,速度真是快。”叶鹿不禁笑,看来,另外两个城池不用走了,他们可以回帝都了。 “我真是佩服申屠城主,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城主都有气势。不用他说什么,只要看着他,就心里发憷。”叶子川说着,倒是几分向往之意,他也想做这样的城主。 “努力跟他学,趁着这几天,把他身上的都学到了,你也就变成那样了。”抬手拍拍叶子川的肩膀,叶鹿轻笑道。 “嗯。”点点头,叶子川自是希望能够学习的到申屠夷身上的一两分,一两分就知足了。 将梁城主和司徒城主送走了,申屠夷便回来了,路过大厅,他蓦地回头看向暖阁的方向,叶鹿站在窗口朝他招了招手。 申屠夷随即改变方向,朝着暖阁而来。 叶子川下楼去接他,叶鹿关上窗子,朝着那面火墙而去。 火墙前方一米外是横榻,坐在上面,背后热气烘烘,舒坦的很。 不过片刻,申屠夷就上楼了,而叶子川则离开了。 “你真有速度,这么快就把他们俩打发走了。接下来,咱们是不是也不用去他们地盘上转悠了?”拍着自己身边让他过来坐,叶鹿一边笑眯眯道。 “嗯,是真的被叶震吓着了。”他们来的目的不止是见识叶鹿这个‘高人’,还想来看看叶震是不是真的疯了。 没想到,叶震真的疯了,又有叶子川的证言,然后俩人就真的吓着了。 “活该。那个司徒城主一把年纪了还想搞这些,他若真的不打算安心,我下一个就去他那儿。”叶鹿翘起二郎腿,很享受现在这‘高人’的称呼。 “不用了,他已经害怕了,越是上了年纪,就越容易害怕。”申屠夷坐下,看了一眼身后的火墙,淡淡道。 “这话倒是对,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少年了,会害怕很正常。所以,他们不止害怕会丢了性命,更害怕年轻的申屠城主,对不对?”忽的歪头凑近他,叶鹿的眸子恍若浸了水,笑眯眯的格外好看。 垂眸看着凑到自己眼前的人,申屠夷缓缓抬手罩住她的脸,推,叶鹿随即被推的躺在了横榻上。 “干嘛呀?总让我躺下,居心不良。”翻身起来,叶鹿不满。 “过几日回帝都,太子与麦棠的婚期定下来了。”申屠夷面无表情,告诉了叶鹿这个好消息。 “真的?这么快!”没想到啊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你这个‘高人’的事在帝都传的沸沸扬扬,似乎有人不想让你这‘高人’再倒戈,于是乎便劝太子尽快成婚。而且,还会拉来南国的数座城作为后盾,一箭数雕。”与麦棠成亲,百利无一害。 “你这么一说,这婚姻反倒成了利益联姻了,真没劲。”摇头,叶鹿边撇嘴,颇为鄙夷。 “也不能这么说,最起码,太子愿意娶麦棠,麦棠又愿意嫁给他。”只不过,他们俩成婚附带了这些而已。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若是和你成亲,岂不是一点利益都没有?你不会心里不平衡吧?”叶鹿觉得没有牵带是好事,可是这个时代的人成婚都以利益为目的,固有思维,是抹不掉的。 “谁说的?麦棠与太子成婚后,你是什么身份?”申屠夷看着她,面无表情。 “什么身份?殿下的小姨子。”叶鹿直起腰板儿,这职称似乎还不错。 “那叫妻妹。”没文化。 “差不多差不多。不过,你是殿下的弟弟啊,咱们这是亲上加亲。”听起来不错。 “所以,现在开始,别再妄自菲薄了,你和以前不一样了。”申屠夷抬手挑起她的下颌,虽面无表情,可是这举止却是几分放浪。 被迫仰起头,叶鹿看着他,缓缓笑出声来,“这么说,你要娶我还是高攀喽?” “想得美,你高攀。”抽走挑起她下巴的手,申屠夷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下,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捂着脑门儿,叶鹿轻笑,这自恋的毛病果然改不了。 107、控制 叶城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叶子川虽然还是生手,但通过将近半个月的努力学习,比之最初灵活了不少。 叶子川这人,胆小又诚实,他倒是没有叶震的野心。 管理这叶城倒是管得好,但毕竟毗邻边塞,就怕他胆子太小,上升至国家冲突时会退却。 但,似乎也得说他命里有贵人,叶城军中有一副将,这副将不得叶震重用,几乎已经要将他削职了。 然而,叶震忽然疯了,他这副将之位倒是暂时保住了。 不过,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得到了申屠夷的赏识。 其实申屠夷也只是见过他一面而已,随后他便被提拔至校尉,成了叶子川的左右手。 叶鹿去瞧了一眼,这人是个忠士,若是叶子川能好好的重用他,这叶城必会被保护的如同铁桶。 一切安置妥当,叶鹿与申屠夷便踏上了返回帝都的路程。 叶子川一直送到城外官道上,看着那行人马渐行渐远,他才带队返回叶城。 马车里,叶鹿瞧着叶子川返回,她收回脑袋关上窗子,一边道:“虽是胆小,但胆小也有胆小的好处。” “胆小长命。”申屠夷声线淡淡,听起来更是冷飕飕的。 叶鹿点头,“说的没错,不过这话放在申屠城主身上并不合适。”他是天煞孤星,长命的很,而且完全可以恣意妄为,胆大包天。 “放在你身上倒是合适的很。”胆小如鼠,所以才会一直赖在他身边。 “我胆小我承认啊,我怕死,活一次多不容易。谁知道自己下辈子会投胎成什么?”说不准有一事做错,下辈子就成动物了。 “你可以做猪。”很适合她。 “那你呢?”挑眉,她做猪,他也得做猪,他们俩就做一对儿猪夫妻。 “喂猪的人。”不眨眼的盯着她,申屠夷显然何意。 无言,叶鹿翻了翻眼皮,“行,下辈子你喂我吧,记得让我吃饱。” 薄唇微抿,幽深的眸子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随后抬手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中。 歪在他怀里,叶鹿扭了扭身子便不再动了,倚靠着他,饶是这车马再颠簸,也是舒坦的。 由叶城返回帝都距离甚远,而且朝着帝都走,温度也回升了许多。 待得进入了帝都的地界,山上的一些树木还是绿色的,和在叶城时看到的鹅毛大雪简直天差地别。 短短的时间,让叶鹿觉得自己好像走穿了地球南北一般。 龙治即将迎娶太子妃的事情帝都已是人尽皆知,这太子妃的来历一时间倒是成了百姓口中的新闻,牵扯了南国数个城池,这来历不一般。 而且,北方天马城的大小姐也来到了帝都,目前就住在太子府。 进了帝都就听到这消息,叶鹿倒是几分不痛快,龙治会娶那个天马城的大小姐她知道,但是眼下龙治要迎娶麦棠,那位大小姐也来了,听起来总是不痛快。 回了太子府,龙治已从宫中回来了,因为知道他们今日回城,所以特地赶了个早。 顺着申屠夷的手叶鹿下了马车,抬头,瞧见的便是龙治麦棠,还有几位在府中的幕僚。 视线一转,叶鹿瞧见了一个女子,虽穿着华丽,但是透过那站姿却透露出几分彪悍大气来。 她个子高,身形看起来也颇为健美,样貌虽不是一等一的好,但也的确别有风情。 这大概就是那位天马城的大小姐了,能够带着兵马出城和敌人打斗,的确需要一个好身板。 “一路舟车劳顿,九弟,小鹿,辛苦你们了。”龙治对他们此行的收获十分满意,单单就是那传言,他也喜欢。 “殿下就别客气了,在外知道殿下与姐姐的婚期定下来了,我高兴的不得了。往后再有喜事儿啊,赶在我在家的时候宣布,我想第一时间知道。”看了看龙治,叶鹿又看向麦棠,她面带微笑,很镇定。 “行,日后有喜事,先通知你。”龙治的语气更像是哄孩子,叶鹿这个妻妹,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别和她贫了,这张嘴能说着呢。”麦棠看着叶鹿,见她回来,她自是高兴。 一行人回府,叶鹿与麦棠走在一侧,她牵着叶鹿的手,然后给她介绍一起同行的天马城小姐。 “小鹿,这是天马城的马城主,老城主身体有恙,这管理一城的重担便落在了马城主的肩上。马城主,这是我的妹妹,叶鹿。”麦棠面带微笑,给她们二人互相介绍。 马淑看着叶鹿,一边拱手,动作之间大而化之,“叫我马淑就行,城主城主的叫太别扭。” 也看着她,叶鹿的视线从她的脸一直滑到她的脚,复又回到她的脸上。随后拱手,“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马城主的潇洒让我自愧弗如。”这女人,看起来的确不一般。 “潇洒不敢当,胆子大是真的。”马淑甩了甩束在脑后的长发,她看起来当真不拘小节。 龙治对这些特点鲜明性格洒脱的女人有着特殊的好感,不过在这个世上,这样的女人还是少数。 也幸亏龙治不是生冷不忌,否则还真是够呛。 “那时马城主率领兵将迎敌之事我都听说了,实在让人佩服。”看的出,她的确胆子大。 “若不是殿下及时派人送来消息,我哪还有机会去迎敌?说不定已经做了阶下囚了。还有,别叫我城主,叫我马淑,窈窕淑女的淑。”最后一句,马淑显然自嘲,她爹故意起个这样的名字想让她像淑女一样,但事与愿违。 叶鹿看着她,不禁笑,“成,马淑,你也像我姐一样,唤我小鹿便可。” 扬了扬下颌算她的回应,她这回应的方式也的确与众不同。大部分人是点头表示回应,她是扬头代表回应,南北差距果然大。 龙治与申屠夷直接去往书房,麦棠则与叶鹿马淑回了塔楼旁的住处。 离开一个多月,这里依旧干净的很,大厅里香火飘渺,这段时间香火没有断。 马淑自来到帝都便听说过叶鹿,知道在龙治身边有这么个人,不过今日是初见,而且也是第一次来她住的地方。 那香龛先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过去看了看,随后便转了回来,“小鹿,听说你不止是个方士,还是个中高手。不知,我可不可以见识一番?” 解下披风,叶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如何见识?想见识,也得有所求才行。” “求?不如你看看我何时能诞下麟儿,然后将城主大印交给他。”在她身边坐下,马淑这所求倒是奇特。 叶鹿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看了一眼麦棠,她面色平静,没任何不快。 “好啊。”说着,叶鹿抓住马淑的手,一时间,两人均有所感觉。 恍若触电,马淑条件反射的想松手,不过叶鹿却用力的抓住她,然后不眨眼的盯着她瞧。 静默无语,只有淡淡的香火味儿飘在空中,叶鹿盯着她瞧,那澄澈的眸子几分诡异。 饶是马淑再大而化之胆子大,瞧着叶鹿那眼神儿,她也是不自在。 看了一眼麦棠,她微微咽口水,“小鹿?” 下一刻,叶鹿松开她的手,笑意重回脸上,“你现在急这个还太早,先不说这天马城现在需要你,便是诞下麟儿等他长大也需要时间。二十年吧,二十年后,你就能享清福了。” 闻言,马淑长叹口气,“谁劳累谁知道,我呢,其实没什么大志向,只要每日纵马欢歌,有酒有肉,也就满足了。” 叶鹿看着她,倒是知道她所说属实。不过,她这个性子,若是真的在宫里待着,估计不会快乐。 所以,即便嫁给龙治,她还是得回天马城。这样倒是最好,只不过她现在自己不知道而已。 闲聊了会儿,马淑便起身告辞了,因为她说晌午要到了,她要睡午觉。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叶鹿倒是心生几分羡慕之意。这龙治喜欢的女人都这般迷人,若叶鹿生成个男人,估计会跟他抢女人。 看着马淑离开,叶鹿几不可微的叹口气,“若是日后殿下的后宫都是这样的女人,姐,你就轻松了。” “多少女人我也对付的了。”麦棠的语气听起来更自信,惹得叶鹿不禁笑。 “姐,你现在是不是对爱情什么的没有幻想了?”有的只是脚踏实地,相濡以沫,相敬如宾。 “本来便没有幻想。”麦棠看向别处,她的幻想已经终止很久了。 叶鹿看着她,若有似无的摇头,麦棠的初恋应该是蔡康。只不过,二人有缘无分。但,有时一个初恋便会磨损掉所有对爱情的幻想,所以经历过初恋之后,再追寻的就是现实了,没有花哨。 “婚期已经定好了,你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婚期在年后,所以还有很多时间来准备。 “差不多了。只是眼下皇宫还是个麻烦,端王势力尚有留存,处理他们还需要时间。”麦棠站起身,面色微冷。 “皇宫,那个赤璃来的女人要留给我,有用处。”叶鹿自然还在惦念这个,许老头也不知怎么样了。 “目前已被看守了起来,而且因为你说过她在炼外丹,所以看守她的难度有些大。”每日都要换守卫,就怕有人上了她的套。 “只要不被她的美色迷惑,不吃她的丹药,不信她的话,就没问题。”叶鹿靠在椅背上,优哉游哉。 “你说的这几个可都很难避免。”麦棠摇头,不是所有人都心志坚定,连老皇上都上了当,更何况其他人。 “是么?看来我还是把人类想的太聪明了。”叶鹿眨眨眼,她对外的感觉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 “怎么,你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麦棠莞尔,她这活蹦乱跳的样子的确最像她。 “当然,我现在是‘高人’。”甩了甩头发,回了帝都,她就得装‘高人’了。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问问你,叶震到底怎么疯的?”忽然之间就疯了,实在离奇。 “呃,别管怎么疯的,反正我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你就放心吧。”叶鹿没有说衣筑的事儿,这个还是留给她自己忧心吧。 “有损阴德的事情不要做,爷爷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但凡做了坏事就会有报应。报应不到自己的身上,也会报应到子孙的身上。”麦棠觉得自己似乎可能没有太多选择,但叶鹿有。 “我知道了,你就别操心了,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太子妃吧。”叶鹿眨眨眼,甜美如蜜糖。 “朱老城主得知婚期已定,已经派朱大少爷来送贺礼了。这礼想必很大,给足了面子。不过我想,朱老爷子有所求。”有些事情,麦棠很清楚。 “所求?我知道了,朱老爷子惦记他女儿呢。”他的女儿嫁给了老皇帝,现在并不得宠,和在冷宫没什么区别。 眼下,老皇帝要不行了,龙治即将继位,老皇帝的那些嫔妃届时将被送到子母山。虽说是颐养天年,但应该和在冷宫里没什么两样,都是受罪。 朱老爷子爱自己的女儿,定然不会想让她受苦受罪,所以,认麦棠做孙女,这老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果然啊,人与人之间的牵绊,都和利益分不开。 “殿下定然会答应朱老爷子这个请求的,这也算是个大人情。”麦棠觉得无可厚非,他关爱自己的女儿很正常。 “这么说,朱北遇马上就要来帝都了。不过,这马淑来帝都是做什么?不会也是来送贺礼的吧?”叶鹿觉得,怕是没那么简单。 “毕竟日后要共处,先见见面总是好的。”她做小,也得让她知道做小的原因。 叶鹿眨眨眼,没有再说什么,也幸好这马淑是个大而化之的女人,否则这日后还真不好相处。 晌午,龙治为申屠夷和叶鹿接风,这一顿饭,吃的有点儿诡异。 太子府的幕僚,和以往很不一样,看起来,似乎有那么点小心翼翼。 以前他们可不是这个样子,甚至有那么几个对叶鹿还有偏见,这些叶鹿都知道。 而就在这个饭桌上,他们一改常态,甚至不与叶鹿有眼神儿上的接触。 他们以前对申屠夷也是这样的,毕竟他身上煞气重,可以理解。 而现在,他们对叶鹿也是这个态度,他们两个人,现在真是像。古话说,夫妻相,大概就是如此吧。 叶鹿猜到是怎么回事儿,就是那个传言,叶震不听话被她弄疯了。 谣言可畏,她算明白了,一个小小的传言,她不止成了高人,居然还成了比申屠夷这个天煞孤星煞气还重的煞星。 撇嘴,叶鹿不甚在意,怕她也是好事,总比轻视她要好得多。 这一顿午膳吃的诡异,饭后,叶鹿与申屠夷便返回了小楼。 路过塔楼,叶鹿专门绕过去上了香,许久没在这儿,香火却是没断。 龙治很虔诚,即便他自己没时间,也会派人来上香。 回到小楼,叶鹿在前,一步一步的踏上楼梯。 申屠夷走在后面,身形魁伟,步伐沉稳,恍若这世上最坚硬的堡垒。 蓦地,前方的叶鹿忽然朝着后面倒了下来,申屠夷抬手接住,面色一凛,“你怎么了?” 靠在他身上,叶鹿眨眨眼,“懒得走。” 深吸口气,申屠夷无言,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走上楼梯。 回到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叶鹿两条腿伸出床外,“脱鞋。” 申屠夷看了她一眼,随后旋身坐下,“你现在,已经懒到这种地步了。是不是日后吃饭喝水也得找别人代替?” “吃饭喝水自然不用,我自己解决。不过,有人喂我那是最好的,申屠城主,我看你能胜任这个职务。”看着申屠夷,叶鹿眨眨眼,几分顽劣。 “想得美。”冷斥一声,申屠夷面无表情的转过脸,然后把她的鞋脱了下去。 笑眯眯,双脚得到解放,叶鹿伸了个懒腰,“真舒坦啊,我睡一觉,你没事也来睡一觉吧。”说着,硬生生的将床边的申屠夷拖上了床。 朱北遇带着朱老爷子的礼品抵达了帝都,他直接住进了驿馆,还是他以前住的那间。 作为朋友,叶鹿自是要去见他。与申屠夷一起,于傍晚之时前往驿馆。 环形的小屋,中间是水池,拱桥建在水池之上连接小屋,甚是精致。 以前就来过这里,如今再来,情感完全不一样。 “申屠城主,叶姑娘。”朱北遇站在拱桥尽头,一袭劲装,君子坦荡荡。 “朱大少爷,许久不见,你潇洒依旧啊。”叶鹿将头上的兜帽摘下来,笑眯眯的甜美如蜜。 “叶姑娘倒是丰腴了些。”朱北遇眉眼带笑,这话更像是玩笑。 “这么明显么?”叶鹿看了看自己,没那么严重。 “玩笑,快请进。”朱北遇侧开身,要叶鹿与申屠夷进屋。 进了房间,因为这房子外就是水池,所以温度有些低。这房间里放着一顶精致的热炉,恍若一个大鼎,但是它会散发着热气。 地板干干净净,上面放着软垫,三人就坐,朱北遇动手倒茶。 “不知道朱老爷子送来了什么大礼?”叶鹿觉得朱老爷子不会抠门,毕竟这事关他女儿的自由。 “要看看么?”朱北遇看着她问道,很显然叶鹿若是想看,他就将包装好的礼物都拆开给她看。 “算了,到时你送到殿下手里我也能看到。”摇摇头,叶鹿拿起茶杯喝茶。 申屠夷扫了一眼叶鹿,面色冷峻,“朱大少爷,不知这些时间大晋可有什么动静?” 闻言,朱北遇缓缓点头,“自大晋大司马雷钟病了一场后,这兵马大权似乎已经被赢颜弄到手了。果真够狠,外公,生父,一个不落。” 听到赢颜,叶鹿垂眸,安静的喝茶。 “他若不动手,自有人动他。”申屠夷倒是看的清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事情,有些东西也就不重要的。 “说的也是,这外公将他当傀儡,生父又担忧他会夺权,不反抗只能死。”朱北遇几不可微的摇头,权利之争,没有亲情可言。 “确定他没有再试图将手伸过来?”申屠夷还是怀疑衣筑与他有分不开的关系。 “他应该分身乏术了。”朱北遇的确是没看到他再伸手。 “如此就好。”申屠夷放下茶杯,然后又看了叶鹿一眼。 按照他对叶鹿的了解,说道赢颜时,她肯定会插嘴骂上几句的。而此时,她竟然安静的好像没听到他们说话一样,着实奇怪。 感受到了申屠夷的眼神儿,叶鹿轻咳了一声,然后放下茶杯,眉眼弯弯,“朱大少爷,不知杨城主什么时候会来?”他那时就自称与麦棠是朋友,这如今麦棠与龙治要大婚了,他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才是。 不管是于自己,还是于杨城,都益处多多。 “不知,最近没有与他通信。”摇摇头,朱北遇还真不知道。 叶鹿点点头,她就这般的岔开了话题。 申屠夷拿起茶壶将叶鹿的杯子续上,叶鹿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下不禁咯噔一声,这厮怀疑了! 怪只怪他太了解她,想要瞒着他什么事儿,真是不容易。 申屠夷与朱北遇又说了些南国的事儿,叶鹿坐在一边倒是不吱声了,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应付申屠夷的质问。 晚膳的时间到了,这驿馆中饭菜精致,三人一同用了饭,申屠夷与叶鹿才告辞。 夜色浓重,走出驿站,二人步行返回太子府,毕竟来的时候就是步行。 走在申屠夷身边,叶鹿默默地数着,猜测他会什么时候开口。 帝都是个不夜城,这个时辰街上还有不少人。巡逻的禁军不时的经过,但对于这帝都的百姓来说,他们很常见,并不是惧怕的人物。 一些酒楼里杯盏交换,还有大声的行酒令,这黑夜热闹的如同白天。 申屠夷不说话,叶鹿反倒难受了,这有问题吧不怕说,就怕憋着。这和冷暴力没什么区别,熬人。 终于,她先沉不住气了,“申屠夷,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看也不看她,申屠夷淡淡开口,“你犯了什么错误等着我宽恕么?” 他这话,像根利箭,直戳人心口窝。 “我可没犯错误,问心无愧。”嘟囔了一句,叶鹿皱眉,几分苦恼。其实若是论起来,她还是受害者呢。 “那你为何沉不住气,急着想向我解释?”申屠夷终于看了她一眼,眸中隐有笑意。 “我可不是急着向你解释,我坦荡荡,看我,我脑门儿上就写着坦荡荡三个字。”十分坦荡。 “我看那不是三个字,而是四个字,做贼心虚。”申屠夷直视前方,淡淡道。 叶鹿咬了咬唇,“好吧,你要是真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也没什么。不过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回家之后再跟你说。”也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他听了肯定会生气就是了。 “好。”申屠夷等着她的解释。 转过热闹的长街,前方的行人也少了,不过仍旧有迎面走来的百姓,步履匆匆。 蓦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扛着半个猪从对面走过来,脚步匆匆。他身上还围着皮质的围裙,上面油腻腻,这是个卖肉的。 他小跑着往这边走,无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迎面走来的叶鹿与申屠夷两个人,在瞧见叶鹿兜帽下的脸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叶鹿与申屠夷似乎也感觉到了那人的怪异,俩人看过去,却就在这时,那人猛地扔下肩上的半个猪,就朝着叶鹿奔了过来。 申屠夷抬手将叶鹿揽到身后,随即抬腿,将冲过来的人踢开。 他这一脚力气多大申屠夷自己清楚,一般人怕是会半晌爬不起来。然而,这人却像疯了一般,立即跳起来就朝着这边再次奔来。 那脸庞狰狞,就好像被什么附体了一样,完全不计身上的疼痛。 叶鹿躲在申屠夷背后,却也瞧见了他的模样,那狰狞的脸庞,毫无理智的眼睛,和叶震一模一样。 “申屠夷,他被控制了。”衣筑,又是衣筑这个老王八。 申屠夷皱眉,这次挥出重拳,直接将那疯了似得人打晕。噗通一声砸在地上,然后他再也没跳起来。 “被控制了?衣筑。”除了他没别人。 “肯定是他。这人没看到我的时候很正常,可是看见了我的脸,就瞬间疯了。他离开了叶城就到了帝都,眼下,这帝都不知有多少人被他控制了。”可谓细思极恐。 看向躲在自己身后的人,申屠夷握紧拳头,“那就全城搜查,谁不对劲儿就抓起来。” “殿下即将大婚,若是这样得闹得满城风雨。咱们先走,我回去慢慢想办法。”话落,叶鹿拉着申屠夷的手快速离开。 ------题外话------ 三月即将到来,听风也会在三月努力码字,么么哒~ 108、娶你 回到太子府,申屠夷便将自己的人全部调派了过来,大概是动静太大,龙治也被惊动了。 小楼里,人满为患,楼外是便衣黑甲兵,一楼,龙治麦棠马淑还有府中的幕僚等等都在。 魁伟的身影从楼上走下来,申屠夷面色冰冷,恍若数九寒天的冰块。 “九弟,到底怎么回事儿?”龙治深吸口气,在这帝都,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算大事。 没有说话,申屠夷走下楼梯,气氛凝重。 楼上,叶鹿坐在房间里,听得到楼下的动静。 闭上眼睛,叶鹿深吸口气,目前帝都,也不知有多少这种疯人。 不见她时,或许一切正常,但若有一天见了她,就会忽然发疯,恐怕再也正常不起来了。 先不管这些人能不能伤了她,可他们都疯了,那这帝都得变成什么样儿? 他们本是无辜之人,却被衣筑这般利用,实在残忍。 蓦地,有人从楼下走上来,不过片刻走到门口,是麦棠。 “申屠城主都说了,这城中也不知有多少人被控制了,小鹿,不如你和申屠城主回申屠城吧。”那里能安全些,毕竟是申屠夷的地盘。 “放心吧,我能处理。”叶鹿摇头,就此回去,岂不是认输无异? 不行,坚决不行,她要和衣筑斗,还要宰了那个老王八呢。 “如何处理?你真的要在大街上来回的走,将那些被控制的人都吸引出来么?别傻了,这样很危险的。”今天的是个卖肉的,难保明天就不是个高手。即便身边有人保护,可遇上高手也未必不会出意外。 “不是,这样只会让更多的人发疯。我要想办法解除衣筑的控制,让他们变正常。”叶鹿摇头,她就是要和他斗。 麦棠皱眉,“你确定你能行?”在她身边坐下,麦棠很担心。 “不行也得行。姐,你要殿下派人去紫极观,悄悄地把清机接来。还有那个猪肉贩,也一并带来。”叶鹿看着她,已经有些眉目了。 “好。”拗不过她,麦棠点点头,随后起身离开。 龙治的人办事很快,半夜时分,清机就被接来了。 大概是影响他睡觉了,他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开心。 叶鹿可不管他那些毛病,直接将他扯到了楼上。 “你别肿着脸,我有要事问你,坐下。”将清机按在椅子上,叶鹿完全强制执行。 楼下,聚集的人们走出了小楼,灯火通明,小楼外护卫抬着一个人,他体型彪悍,是那个猪肉贩。 他已经晕了,因为申屠夷那一拳,他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众人围着看,毕竟这种事情太稀奇了,没瞧见叶鹿的时候很正常,可是瞧见了她就发疯,这到底是什么邪术? “这若是在帝都盘查,单单申屠城主的这些人马可不够,将所有人都查一遍,得用上很多时间。而且,殿下大婚将至,总是不能这般闹得满城风雨。”龙治的幕僚说着,一边摇头,怎么办都不容易。 “查,此事不能草草了事,否则任何猫猫狗狗都能来帝都胡闹。”龙治重声,这事儿不能睁只眼闭只眼。 “殿下说的没错,不管是谁,来这么一出挑衅的就是殿下的威严。人可流血,但不可失颜!”马淑立即响应,她就是这个脾气,也难怪龙治会对她多加注意。 “正是如此。”龙治双手负后,满面威仪。 “可是,如何查?”幕僚还是不懂,除非让叶鹿满大街的走,发疯的都抓起来。 “小鹿在想办法。”麦棠看了一眼楼上,不知她和清机能找出什么法子来。 “九弟,若是小鹿想不出法子,你打算怎么办?”龙治看向申屠夷,事关叶鹿,得参考他的意见才行。 “那便带着她于城中走动,谁疯了抓谁。”申屠夷是不打算放过,这帝都,或许还有其他城池,都被衣筑‘触摸’过。 龙治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蓦地,楼上的窗子被打开,叶鹿的脑袋探出来,“把那个猪肉贩抬上来。” 众人抬头看向她,她神色轻松,看起来似乎找到了法子。 龙治指派护卫将猪肉贩抬上去,随后众人走进小楼。 护卫将猪肉贩抬到了二楼走廊里,叶鹿和清机从房间出来,在那猪肉贩的身边停下。 清机板着脸,看起来很是清高。但在叶鹿看来,他是怕自己长皱纹,所以才不做表情。 “若是他这辈子都不看到我,就不会发疯,会正常一辈子。只不过,很不巧的是他碰见了我,然后就成这个模样了。”猪肉贩的太阳穴上一大块青紫,那是被申屠夷打的。他那一拳,一般人承受不了。 清机撩袍蹲下,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帕子来,以帕子隔住手指,开始检查那猪肉贩的脸。 扒开他的眼皮,毫无反应。 看着他,叶鹿无言,比她这个女人还别扭,干脆他做女人算了。 蹲下,叶鹿将猪肉贩的头推起来,脖子正常,没有任何疑点。 随后,她便动手扒他的衣服,清机收回手看着她,显然很无语。 将猪肉贩的衣服扒开,却在他的后肩上发现了一块红印。 “就是这儿了。”清机隔着帕子一点,这个红印就是问题。 叶鹿用力的将猪肉贩搬过来让他趴在地上,他的后肩完全露了出来。 那红印不是在皮肉之上,而是在皮肤之下,就好像是透过皮肤印上去的。 即便是胎记,也不可能这个样子,说是奇怪,倒真是奇怪。 清机隔着手帕轻触那红印,触感却是硬硬的。 “就是这个。”清机确认,没有错。 “所以,解决之法,只能从我这儿来了。”叶鹿看向他,希望能管用。 “嗯。”清机点头,只能这样了。 片刻后,护卫上楼来将那猪肉贩抬下去了。 叶鹿重回房间,清机则下楼了。 楼下,众人还在,瞧着清机下来了,不禁都站起身看向他。 “殿下,天色已晚,贫道先行回去了。”还是那清高的模样,除却龙治,他也没看任何人,而且跟龙治说话他也还是那个调子。 “不知道长可有解决之法?”龙治不知他们在楼上商议的如何。 “相信一会儿叶姑娘就有答案了。”点点头,清机淡淡然离去。 “这么说,有解决的法子了。”马淑坐下,既然已有法子,她也就安心了。 麦棠与龙治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申屠夷举步上楼,脚步沉稳,恍若移动的小山。 走进房间,看到的便是坐在窗边的叶鹿,她面前摆放着一个空杯,还有一把匕首。 皱起眉峰,申屠夷走过来,拿起那把匕首看了看,“这是什么意思?” 仰脸儿看向他,叶鹿撇嘴,“就是你想的意思。” “你确定?”申屠夷不太满意。 “有句话叫做舍己为人,我眼下就是在舍己。”把匕首从他手里拿回来,叶鹿看了看,还是觉得瘆的慌。 “用我的呢?”撩袍在她对面坐下,申屠夷面色冷峻,眼眸坚定。 眨眨眼,叶鹿缓缓摇头,“虽然你是天煞孤星,可是这回不行,得用我的。” “需要很多么?”看着她的脸色,尽管看起来很健康,可是申屠夷很担心她随时会受伤。 “嗯。”点头,叶鹿重重的吸口气,然后将左衣袖挽了起来。 伸手,申屠夷抓住她的手腕,“也可以用其他的法子,尽管有些麻烦。”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法子,不是有些麻烦,是很麻烦。放心吧,这一刀我死不了。”将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叶鹿将匕首放在手腕上。 锋利的刀刃触到皮肤,叶鹿不禁有些瑟缩,其实她也怕疼。 深吸口气,叶鹿看了一眼申屠夷,然后闭上眼睛,手上用劲儿。 “好疼。”随之而来的就是疼,叶鹿立即松了手。睁眼看向自己的手腕,血没流出来,皮肤划破了。 看着她,申屠夷的眉头始终皱在一起解不开,“我来?” 眨眨眼,叶鹿反手将匕首递给他,“你来吧,快一点儿。” 接过匕首,申屠夷抓住她的手,最后又看了一眼,他手起刀落,根本就看不清,叶鹿的手腕便被划开了。 鲜红的血流出来,顺着手腕掉落进茶杯中。 眨眼看着自己的血,几秒后叶鹿才感觉到有些疼,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还是你快。”而且划得深度恰到好处,会流血,又不会流很多。 “别废话,这些不够么?”已经覆盖住了杯底。 “不够。”叶鹿摇头,自是不够。 血滴滴答答,叶鹿也没察觉不适,若真是她自己下刀没深浅,说不准会划成什么模样。 半晌后,血流了半杯,叶鹿闻着自己的血味儿,不禁有些恶心。 “行了,够了。”这些够了,再流下去估摸着她就得晕了。 随着她话落,申屠夷随即起身,拿过叶鹿递过来的手帕,快速的包住了她的手腕。 “你出去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做,我没出去,谁也不能进来。”叶鹿看着那半杯血,似乎已经开始凝固了。 若有似无的叹口气,申屠夷随后转身离开。 凌晨已过,众人还在楼下,申屠夷下来,他们皆看过去。 “诸位去休息吧,有结果后,我会派人通知各位的。”申屠夷双手负后站在楼梯口,煞气浓厚。 众人陆续起身,在龙治的命令下,纷纷离开了。 麦棠虽是担心,不过有申屠夷在,她倒是能放心。这世上,怕是再也没人能比申屠夷更能尽心保护叶鹿了。 长夜寂静,申屠夷一直在楼下,随着天色逐渐转亮,这一夜过去了。 清晨来临,申屠夷起身走至香龛前敬香,这是代叶鹿做的,她每天早上都会敬香。 今日,她怕是不会早早下来了,所以这些事情,他便代她做。 太阳出来,丫鬟将早膳送来了,不过楼上依旧没有动静。 申屠夷一直在等着叶鹿,早膳亦是没有动一下,丫鬟撤下早膳时,还是端上来的模样。 终于,在接近晌午时,楼上有了动静。 楼梯口,叶鹿出现,她脸色发白,眼睛亦是红红的。 这一夜,看起来她也没睡,一直在忙。 看见了她,申屠夷随即快步上楼,“怎么样了?” “现在就派人去帝都各医馆药房吧,但凡是因后肩奇痒发红的病症看医买药的,都抓起来。将他们送到紫极观,清机会解决的。”扶着楼梯的栏杆,叶鹿极度没精神,疲乏的不得了。 走至她面前,申屠夷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我这就去办,你赶紧去休息。” “好。”点点头,叶鹿转身返回房间。一步一步,步伐无力。 一时之间,帝都好像真的出了大事,禁军一拨一拨的,开始出入城中各个医馆药房。 一些看病买药的人被无故抓走,一时间闹得帝都沸沸扬扬。 现在都知道帝都大权已落入太子之手,禁军这般抓人,想必也是奉了太子之命。 而太子抓人,这理由单单是想想,也知道为什么,定然是为了自己的权利呀。 那么,被抓的这些人就都是叛逆喽? 如此一想,不禁更是人心惶惶,皆不敢前往医馆药房看病买药了。 然而,禁军抓了人,却没有送进大牢,反而是送到了紫极观。 如此这般,帝都中传言又有改变,说是被抓住的人都得了邪病。送到紫极观,是为了驱邪。 只不过,禁军是如何知道何人得了邪病何人没得?这就稀奇了。 城内众说纷纭,不过送到紫极观的人却越来越多,一时间,清机好像都要忙不过来了。 太子府,叶鹿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 这一天一夜,就抓了七八十人,数目着实够大,让叶鹿也小小的震惊了下。 幸亏她豁出了自己的血和精力,否则,哪日她走在街上,没准儿就被围攻了。 这样一来也好,尽快都解决了,免得有后患。 龙治和麦棠的大婚即将到来,若真是在那时不断的发生百姓发疯之事,没准儿会流出什么传言呢。 “感觉好些了么?”端着补身体的汤药,申屠夷走进房间。 叶鹿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起来很是慵懒。 “还好,就是没什么力气。”弯起眉眼,她这么一笑,看起来就精神多了。 “喝了。”在她面前停下,申屠夷直接将碗送到她嘴边。 味道冲进鼻子,叶鹿忍不住皱眉,“难闻。” “难闻也得喝。”说着,他直接强迫。 叶鹿没办法,只能一口一口的灌下去,直至喝完最后一口,碗才从嘴边撤开。 “咳咳,又苦又涩,太难喝了。”皱着小脸儿,叶鹿很是不喜。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颗糖就被塞进了她嘴里,叶鹿随即眉开眼笑,然后去抓申屠夷的手,想查看还有没有。 申屠夷动作更快,甩开她的手,一边冷斥,“只能吃一颗。” “那么小气,我再吃一颗不行么?”噘嘴,叶鹿强烈不满。 “吃多了牙会坏的。”没有情面可讲,申屠夷将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随后在她身边坐下。 含着糖,叶鹿直勾勾的看着他,“外面怎么样了?是不是传的沸沸扬扬?”而且,这传言在几万人的嘴里传,说不准儿变成什么样了。 “是传的很凶,不过,倒是兴起了另外的传言。”申屠夷薄唇微抿,看起来这传言很合他意。 眨眨眼,叶鹿歪头看着他,“说。” “邪病突至,数十人染病。但这邪病还未发,便被一位高人发现了。”看着她,申屠夷一字一句道。 “这个高人,说的是我么?”传言果然有意思,从第一个人的嘴里传到最后一个人嘴里,就变成这样了。 “你说呢?”看她那得意的样子,幽深的眸子染上若有似无的笑意。 “又如你所说,坏事变好事,我这高人的称谓是摘不掉了。”拍拍自己的胸口,叶鹿颇为得意。 “你成为高人不要紧,清机道长倒成了你的小兵了,想必现在紫极观已经人满为患了。”希望清机能处理的好。 “放心吧,那天和他商量好了,他会完满解决的。既不会再有人忽然冒出来要杀我,也不会耽误殿下的大婚。”拍拍他的胸膛,叶鹿趁机多摸几把。 “许先生也不知何时会回来。”蓦地,申屠夷忽然说起了许老头。 “嗯?为什么忽然提起他?”看着他,叶鹿鼓着两腮,像金鱼。 “没什么。”注视着她的眼睛,申屠夷好像看穿了她的灵魂一般。 “不会是,殿下和麦棠大婚,你羡慕了吧。”忍俊不禁,叶鹿觉得有这可能。 “答对了。”这次,申屠夷没有掩饰,反倒吓着了叶鹿。 “你还真承认了,真羡慕人家成亲呀?其实,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成亲与否真的无所谓。”叶鹿不是很在意这些,只要他们俩不再分开就行了。 “我有所谓,我要娶你。”申屠夷看着她,面无表情,可是这句话却说的坚定。 笑,笑出声,叶鹿倾身抱住他,“好啊,你娶我,我嫁给你!” 抬手搂住她,申屠夷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看似冷硬,却浸满温柔。 109、来了 连续半个月,陆续的有人在医馆药房被抓住,然后送到了紫极观。 这些在后期被抓住的人是实在熬不住了,因为前些日子的传言,有些人不敢去药房医馆,一直在家中忍着那奇痒。 不过,实在熬不住了,才不得不去看病。结果,到了医馆药房,就被抓住了。 但,正是因为这次的事件,反倒给帝都的医馆药房带来了生意。 因为都传说是邪病,所以无恙的百姓为了预防,也纷纷到医馆药房去买药。 还有不少的民众前往紫极观,一时间,紫极观香火也旺了起来。 这些事情,听在深知其中纠葛的人耳朵里就和笑话无异了。 叶鹿休息过来了,身体上的疲乏也消失了。 府中在准备龙治与麦棠的大婚,太子大婚,礼数繁杂,府中布置从小物件开始,一直到大门外的匾额,尽数擦拭更换。 丫鬟小厮不够用,宫中内务便差来许多宫人,整个太子府来来往往都是人。 不过,尽管这府中忙碌来往,可是唯独一处安静无人,那就是叶鹿居住的地方。 旁边的塔楼香火缭绕,顶端的铜铃因风而动,不时的发出清脆的响声,很是好听。 二楼的房间窗子大开,迎着稍冷的风,叶鹿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不眨眼的看着塔楼上摇动的铜铃。 衣筑设下的这个局暂时来说已经解了,但是,不知他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另外的局。 叶鹿对于解局没有什么兴趣,她更想解决了衣筑。 这个老王八,的确道行高,为了对付她,不惜使用一切损招。 他这么做,显然损阴德,但似乎他很不在意,一意孤行。 叶鹿不禁猜想,大概和许老头的兄长有关系。衣蒙抢走了他的九条命,换来他们家子孙每逢初一十五的安虞。但似乎,不只是这么简单,依照衣筑的行事作风,说不准他们还用他的九条命抵掉了阴孽。 单是想想,叶鹿就觉得可恨,这衣家人如此德行,不遭天谴实在不公。 “想什么呢?”蓦地,身后传来麦棠的声音。 回头看了她一眼,叶鹿摇摇头,“不是要量尺寸做喜服么?”这些日子,他们忙的不得了。 “已经量过了,从清晨开始,一直到刚刚才量完。”从里到外,一层又一层,很是复杂。 “成个婚果然不容易,姐,你受苦了。”叶鹿几分感慨,几年之前,她们大概谁也没想到麦棠会嫁给当朝太子。 “没有什么苦,对于我来说,此后的生活就是这样了,习惯便好。”在她身边坐下,麦棠面色平静。 看着她,叶鹿抓住她的手,“姐,你是不是后悔了?当初是我说的,这就是你的命抗争不得,所以你便没有抗争而是接受了。” “与你无关,命就是命,无法改变。既然无法改变,那只能迎头而上。”麦棠摇头,她早已想清楚了。 “是无法改变,但我总觉得,委屈了你。”在叶鹿的思想里,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为妻。虽然这世上其他人都不是这样想的,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公。 “说的什么傻话,依我的出身,倒是殿下委屈了。其实,我很崇拜殿下,所以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要找的男人就要比她强,否则无宁日。”说起龙治,麦棠的眼睛里浮起若有似无的崇敬之情。 “姐,你说的真好。既然你是开心的,那我就放心了。这几天我总是在想,日后若殿下身边再有许多女人,那你该怎么办?若是换做我的话,我定然是不会妥协的,爱一个人,就只能拥有一个。”她就是这么肤浅,不会顾什么大局,就这么简单。 “你这性子也只能这样了,若是要你与她人共夫,估摸着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其实这么一想,也多亏申屠城主是天煞孤星,他没办法再找其他女人。”麦棠看着她微笑,一边轻声道。 “他是想也不能想,但凡动了心思,就证明心意变了,我接受不了。”叶鹿所说在麦棠看来很是严苛。 “有你这个样子,申屠城主怕是真的想都不敢想。”麦棠抬手摸摸她的头,一生一世一双人,听起来很美。 “所以,我会让他这辈子都不敢想的。而我们呢,也会一直做你的后盾,你就安心做你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无论如何,叶鹿是一定会助她的。 “也多亏有你,否则我怕是连边儿都沾不上。”麦棠笑,这辈子能有个这般的姐妹,也不算白活。即便不知自己来自何处,姓甚名谁,但并不虚妄。 “别说这些了,说的我都感觉自己居功至伟了。我听说,杨城主也要来了,果然啊,我就说嘛,朱大少爷都来了,他听到风声肯定也会跟来的。”和未来的皇后拉关系,这等事情他定然会掺一脚。 “其实我还要谢谢他呢,当众说与我是至交,无形之中我的身份又扑朔迷离了。”在帝都和北方看来,她来历颇为神秘。 “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日后的杨城。 “我明白。”麦棠自是清楚,但仍旧感激。 “新年马上到了,新年时我会去紫极观,和清机一同闭关辟谷。待得你和殿下的大婚日期到了,我再回来。”叶鹿撩起肩膀的长发,轻声道。 “好。”点点头,麦棠拍拍她的肩膀。 近些日子,每逢初一十五,她难受的厉害,比之以前还要严重。 她自己有感觉,这和近些日子的事情有关,有些事情不能做,但是做了就得承担后果。 这就是她的后果,更难过不适了。 清机的行气吐纳很有效果,若是不想以后像那假衣筑似得癫痫到翻白眼儿的地步,她现在必须得好好调整。 新年即将到来,叶鹿也准备前往紫极观。 解开长发,叶鹿下楼,打算去沐浴。沐浴过后,便要去紫极观与清机共同闭关辟谷。 下楼,正好申屠夷回来了,瞧着他,叶鹿抿唇轻笑,“申屠城主,这一天都没看到你的影子,申屠城的事情这么多?”申屠四城的事物送到了帝都来,于是他便抓紧去处理了。 “嗯。”淡淡的回应了声,申屠夷走至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散落的长发,幽深的眸子于她的脸上游移,那眼神儿与抚摸无异。 “我去沐浴,然后明早前往紫极观。”看着他的眼神儿,一时之间,叶鹿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 “我陪你。”申屠夷正是打算陪她去紫极观闭关,所以这两日才抓紧时间将申屠四城的事情都处理了。 “陪我去紫极观,还是陪我沐浴啊?”叶鹿弯着眼睛,看着申屠夷笑问道。 扬眉,申屠夷冷峻的脸看起来瞬时变得几分邪肆,“沐浴。” “臭流氓。”叶鹿打开他的手,脸色绯红。 “去洗吧。”眸子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转身前往浴室,水汽蒙蒙,潮湿又温暖。 解下衣裙,叶鹿进入水池,这水有些热,可是浸泡在其中很是舒坦。 不由得长舒口气,若是日后有了自己的宅子,她也一定要修个这样的水池,每天都进来泡一泡,消掉一身疲累。 泡了将近半个时辰,叶鹿才从浴池里爬出来围上浴巾,她走出浴池快步上了楼。 房间里窗子紧闭,没有冷风吹袭,走进房间,看到的便是坐在软榻上的申屠夷,他正在等着她。 瞧见她进来,申屠夷的视线由她的脸逐渐下滑,滑过她露在外的肩膀锁骨,然后一直落在她的小腿上。 下一刻,他喉结动了动,那是吞咽的动作,尽管他面无表情。 抿了抿唇,叶鹿朝着他走过去,在他漆黑如子夜的视线中,她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沐浴过后的味道带着她身上的清香扑面而来,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随后缓缓抬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隔着浴巾,却感受得到她身体的柔软,申屠夷的视线由她的脸滑到她的肩膀,最后落在那浴巾包裹的若隐若现的部位。 闭上眼睛,他深吸口气,“换衣服去。” 抬起双臂,叶鹿搂住他的颈项,歪头凑近他的脸,柔软的吻落在他的眼角。 吻挪移,顺着他的眼睛一直吻到他的鼻梁,叶鹿没有离开的意思。 喉结滑动,申屠夷收紧手臂,让她紧紧地服帖在他的身上。 微微低头,入眼的便是她白皙的肩膀,那颜色好像很刺眼,刺得申屠夷理智渐消。 蓦地,他起身,抱着怀中的人直奔床铺。 将之扔到床上,他俯身压下,吻铺天盖地,狂热的如同决堤的洪水。 叶鹿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开始时有些退却,不过片刻后她的理智也被他带走了,拥紧他的颈项回应。 浴巾被扯开扔到了地上,恍若翩翩坠地的枯叶,被扔弃。 他的吻,狂肆无收敛,叶鹿感觉自己几乎晕厥了,于天地间来回起伏。 即便申屠夷再继续下去,她也无力抵挡,然而,到最后他却忽然停了,在他吻遍她之后。 看着身下的人,申屠夷的眸子恍若燃烧着热火,额上青筋浮凸几乎爆裂一般,重重的呼吸着,单单是他的气息,就熏得叶鹿昏昏欲醉。 抓着她的手,放到他需要安抚的地方,申屠夷最后将脸埋在她的颈侧,没有再进一步。 一切都得到了平息,黑夜浓重,叶鹿裹在被子里,躺在申屠夷的怀中。 “在紫极观闭关,我就不出来了。你要是也在那儿等我,多没意思呀。”辟谷闭关,也就表明她和清机这段时间不会再出来走动,申屠夷自己一人,也没人和他说话什么的,很无聊。 “正好我也斋戒。”申屠夷声线淡淡,若是细听还有几分沙哑。 “你要斋戒?也好,你每天早晚去敬一炷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叶鹿自是希望他也能虔诚些,说不定会对他们日后有好处。 “嗯。”答应了,申屠夷看起来十分安静。 “我累了,睡了。”闭上眼睛,叶鹿侧起身子靠在他怀中,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让她十分安心。 “睡吧。”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申屠夷的动作浸满了温柔。 翌日,叶鹿与申屠夷前往紫极观,坐着普通的马车,低调的离开了太子府。 紫极观里,依旧还有那些被衣筑控制的人,清机这几天忙的不得了,致使他看起来也好似心情很不好。 来到紫极观,叶鹿避开了那些人,住进了宫观里。 现在有些人还没有被治好,她还是不能被看到,若是有谁发疯了,肯定会把清机气死的。 果然,听到叶鹿来了,清机不过片刻就赶了过来。 他脸色很是不好,那张看似年轻的脸紧绷着,就好像谁欠了他很多钱。 瞧见他那个样子,叶鹿就乐了,“道长救苦救难,当真天下无二,小女子佩服佩服。” 她的吹捧也无法让清机的心情好起来,板着脸看着她,“还有多少人?”半个月内源源不断的送来,直至今日还有。 “我也不知道,兴许,还有很多很多?”看着他,叶鹿笑眯眯道。 清机闭了闭眼,果然更生气了。 看他生气,叶鹿乐不可支,“哎呀,其实差不多了,应该没有很多人了。道长别生气了,若是明日再有送来的人,就暂时先关在紫极观里。待得咱们闭关出来,你再处理不迟。” 清机这才满意些,随后道:“明日一早便不可饮食了,只能喝些清水。” “好,我知道。”不能吃饭,现在对于叶鹿来说也不是那么难熬。那时,她也是在这紫极观,因为纹刺她不能吃肉,那几天把她煎熬的,抓心挠肝。 “闭关之时不能有外人打扰,切记。”话落,清机就起身离开。 叶鹿挥挥手,随后转到申屠夷面前,“刚刚清机这话是说给你听得,在我们闭关的时候,别打扰我们。” 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申屠夷面无表情,看起来几分慑人。 不过,那是对外人而言,在叶鹿看来,他那是很无语。 “安心闭关吧,不会打扰你们的。”他自然懂得,人在闭关时,是不能被打扰的。 弯起眉眼,叶鹿凑近他睁大眼睛瞧了瞧,“待得殿下与麦棠大婚之后,没有了我们的事儿,我们便带着那个赤璃来的女人离开帝都,去找许老头吧。” “皇宫里的那个女人?”申屠夷看着她,不知为何要带着她。 “嗯,她来自赤璃,可是我们从未去过。而且我怀疑,赤璃大概遍地都是方士,带着她会更方便些。”即便那个女人会弄虚作假,可是她能看穿,作假也无用。 “也好。”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点头,若是许老头还不回来,他们真的得去找他了。 “唉,你若是真的要娶我,还真少不了许老头。申屠城主,你把吊着的心放下,有惊无险,咱们必定事成。”抬手,以食指挑起申屠夷刚硬的下巴,有些胡茬硬硬的,扎手。 抓住她的手,申屠夷将她拽到自己的腿上,“事成之时,便是我娶你之日,做好准备。”幽深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移,几分危险。 叶鹿缓缓抬手环住自己的胸口,“申屠城主,你别这么*裸的行不行?” 薄唇微抿,申屠夷捏了捏她的腰,“你还不够*裸么?在我这儿,你已没有神秘之处。” 脸红,叶鹿翻了翻眼皮,“你若非要这般*裸,我可真生气了。哪有你这么调戏人的,以后不许说这种话。”说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黑眸泛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申屠夷抬手将她环胸的手臂扯下来,“不与你说,我与谁说?若是有一天我真与她人说,你会不会疯?” 看着他,申屠夷这问题还真是问到点儿上了,“不止会疯,还会发狂,把你们这对儿狗男女都杀了。” “嗯。”点点头,似乎她的回答很合他意。 “嗯什么嗯,问的什么傻问题?你申屠城主还会问这么傻的问题,傻得要死。”无语,叶鹿身子一歪靠在他肩膀,宽阔的很舒服。 没有言语,申屠夷拥着她,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味道。让他不由得又想起她不着寸缕的模样,那般魔魅。 翌日来临,叶鹿与清机便闭关了,是清机所住宫观的密室,当真是密室,门关上了,就黑幽幽的。 只有两盏烛火燃着,朦朦胧胧,两张玉床,十分精致。 叶鹿与清机人各一床,盘膝而坐,行气吐纳,缓缓入定。 这一入定便是几天,新年过了,这密室之中却根本不知道。 申屠夷始终都在紫极观,每日早晚敬香,无事时就在宫观内,从不外出。 新年过去了,又走过了半个多月,叶鹿与清机的闭关才结束。 闭关辟谷不是说说而已,叶鹿神清气爽,感觉好像整个人都换骨了。 “我要先沐浴一番,洗净这肉身,到时肯定从内而外香喷喷。”与清机走出密室,叶鹿一边揪着自己的裙子,这么多天一直没有换衣服。 清机没有言语,与叶鹿走出房间,却在踏出房间时停下了脚步。 在他身后,叶鹿也面色微变,抬眼看向外面,蓝天白云极其宁静,可是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袭来。 “贪狼,七杀,破军集聚帝都,杀破狼来了。” 110、肃杀 尽管这朗朗乾坤,可是那三星同宫,如此明显,对于他们来说,极其不舒服。 即便天空湛蓝,但他们却感觉有一股肃杀笼罩头顶,让人不禁绷紧了神经。 杀破狼,叶鹿只认识一个杀破狼,而且眼下龙治大婚,想必他是来祝贺的。 所以,有九分的可能性来者就是赢颜,并且他还是作为贵宾来的。 贵宾?他是贵宾,那么就势必不能在帝都出事儿,否则齐国和大晋就别想消停了。 想着,叶鹿不禁冷哼,她真想去宰了他啊,手心都痒痒了。 拿走了她的命,现在活的万分潇洒。 出关了,申屠夷就在宫观外等着她,长身而立,冷峻无情。 瞧见了他,叶鹿不禁弯起眉眼,随后快步跑向了他。 “城主大人,新年好。”张开双臂拥住他,叶鹿深深地嗅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好闻的不得了。 抬手拥住她,申屠夷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脸色好了很多。” “那当然,我现在好的不得了。不过,还真是有点饿,这些天一直没吃东西,只是喝了些清水。走吧,回去洗个澡然后吃饭。”仰脸儿看着他,阳光下,他整个人好像也温暖了许多。 看着她,申屠夷的眸子隐隐带着笑意,揽着她返回宫观。 叶鹿泡了个澡,清洗过后,饥饿感袭来,肚腹空空。 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浴室,扑面而来的就是饭菜的香味儿,口水立即流出来了。 “饭菜的味道啊,真香。”这么多天,她都忘了饭菜是什么味道了。 “吃吧。”将筷子递给她,申屠夷虽面色冷峻,可举止却渗着温柔。 坐下,将潮湿的头发撩到背后,叶鹿甩着筷子,快速吃了起来。 申屠夷在对面坐下,看着她那吃相,薄唇若有似无的抿起。 “辟谷真的有用,初一那天我没有难受,就是在初一即将过去的时候,我醒来了。”这很神奇,让她顿时有了希望。 “真的?”申屠夷扬眉,没想到闭关辟谷这么有用。 “嗯。很神奇是不是?唉,这初一十五对我来说和噩梦无异,但现在我才发觉,这根本不算噩梦。”真正的噩梦是,杀破狼来了。 “有突破就是好事。”申屠夷点点头,再琢磨一番,她就能彻底摆脱了。 叶鹿将嘴里塞得满满的,不时的看申屠夷一眼,想着该怎么跟他说。 赢颜作为贵宾来到帝都,申屠夷怕是已经知道了,但是他还不知道她和赢颜总是在梦里见面的事儿。 那时本打算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但因为衣筑控制了普通百姓,这事儿就暂时搁置了。 这会儿赢颜就在帝都,难保会有见面之时,若赢颜赶在她前头将梦里见面的事儿说了出来,肯定会惹得申屠夷更生气的。 吃饱喝足,叶鹿站起身一边抚着肚子,“好撑啊。” “喝水。”给她倒了一杯水,尽管他的语气听起来好似命令。 接过茶杯,叶鹿弯着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 看了看她的眼睛,申屠夷旋身坐下,“有什么想说的?” 抿嘴,叶鹿点点头,“是有话要说,不过,你听了之后不许生气。” 她说这种话,申屠夷不禁微微皱眉,“听过再说。” “不行,不能生气,不然我就不说了。”叶鹿坐下,语气坚决。 申屠夷看着她,尽管什么都没说,但显然还要自己定夺。若是事态严重,他肯定会生气。 叶鹿慢慢的眨眼,想让他松口保证自己不会生气,但申屠夷始终没吱声。 “好吧,我告诉你,这事儿吧,我也算是受害者。”心一横,叶鹿拍了下桌子,打算说。 入鬓的眉动了动,申屠夷示意她继续。 “我的命被赢颜抢走了两条,这两条命本属于我,所以,即便被抢走了我还是有些感应。半年前吧,我总是会在梦里见到他,那不是做梦,而是真的梦里相见。衣筑来找我报仇的事情,就是他告诉我的。”一字一句的说给申屠夷听,一边仔细看着他的脸,果然随着她说,他的脸色愈发臭了。 “梦里相见?”看着她,申屠夷低声反问。 “嗯。”点点头,叶鹿看着他的脸,希望他能冷静。 转眼看向别处,申屠夷没有再说什么。 叶鹿看着他,他的侧脸可是冷硬的很,煞气浓郁,这房间的温度好似都下降了不少。 伸手,叶鹿抓住他的手臂晃了晃,“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赢颜了,因为我找到了法子,就是行气吐纳。这样一来,我晚上就不会做梦,不做梦就见不着他了。” “不会再入梦就好。”申屠夷淡淡开口,可是叶鹿怎么听都是不对劲儿。 “我已经如实的跟你说了,你不许生气啊。喂,我说真的,你别生气。”起身,叶鹿转到他面前,推着他肩膀,她一屁股坐在他腿上。 “我没有生气,只不过,他赢颜不守规矩,于梦里骚扰我的女人,此仇结下了。”看着她,申屠夷眸色漆黑,恍若无底的深渊。 “结仇?你可别冲动啊,此次殿下大婚,赢颜是贵宾,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两国难处。”叶鹿小心翼翼的劝,更况且他们俩一个天煞孤星,一个杀破狼,要是真斗起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 “你知道他已经到了帝都?”看着她,申屠夷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灵通。 “他是杀破狼,三星同宫,对我们这行的人来说,三星同宫时会很不舒服。而且,我只认识这一个杀破狼,又正值殿下大婚,那除了他就没别人了。”很好推理的。 “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做。”申屠夷拍了拍她的脊背,给予承诺。 轻声吁口气,叶鹿抬手环住他的颈项,靠近他的耳朵,“我只要每日行气吐纳,虔诚敬香,日后便不会在梦里见到他了。我实验过了,确实有用,这段时间我夜晚无梦,再也没见过他。” “嗯。”申屠夷自然信她。 “唉,那咱们哪日回去?这赢颜来了,我真的不想和他碰着,说不定我会控制不住宰了他。”麦棠成婚是好事,可是因为赢颜,她现在都不想回城了。 看着她,申屠夷薄唇微抿,她这话他倒是喜欢听。 “明日回去。”距离龙治与麦棠的大婚之日还有十天,此时想必前来祝贺的宾客已经都到了。 “好。”明日就明日,他们又不住在驿馆,若不是刻意的话,应该和赢颜碰不着。 翌日,叶鹿与申屠夷返回太子府,低调回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婚期将至,太子府所有的装饰都已完成,恍似换了个模样似得。 府中的地砖擦拭的亮如明镜光可鉴人,上好的红绸挂满各处,喜气洋洋。 “哇,这才有实感,真是要成婚了。”如此喜气,让叶鹿也不禁感受颇深,这个时代的婚礼,也很美。 “喜欢么?”申屠夷面无表情,淡淡道。 “嗯,喜欢。”点点头,叶鹿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 申屠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眸中笑意浅淡,柔化了他身上的煞气。 行至前厅,那前厅门口几个人等在那里,其中一人很是熟悉,正是杨曳。 他所在的地方,桃花泛滥,叶鹿几乎能看得到飘在空中的桃花,所有经过这里的雌性都会忍不住的被他所吸引,看上一眼。 瞧他招摇,叶鹿不禁翻了翻眼皮,“申屠城主,我看见桃花精了,你看见了么?” “叶姑娘,又在骂我是不是?”申屠夷还没说话,那边杨曳就接茬了,他这耳朵相当长。 “诶,此言差矣,我这不是骂人,而是夸奖。纵观这里所有人,哪个也不如杨城主魅力大。”叶鹿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是夸奖。 “这话我倒是爱听,往后叶姑娘你就直接夸我魅力大,别再说桃花精了。”这桃花精就是骂人的。 叶鹿轻笑,走近杨曳,视线由他的脸上转了一圈,随后道:“看来杨城主的病都好了。” “还要多谢叶姑娘呢,若不是叶姑娘发现的早,怕是我现在就麻烦了。”杨曳倒是感激叶鹿,毕竟那种病不好启齿不说,治起来还挺麻烦的。 “杨城主别客气,若是日后你再染了病,我肯定还会提醒你的。”叶鹿扫了一眼他的下半身,其实他要是能节制些,是不会染病的。但是他这个体质,想来是不会节制。 “诶,叶姑娘别再诅咒我了,生一次病就行了。”杨曳立即摇头,他可不想再染病了。 叶鹿笑而不语,谁知道他会不会再生病呢。 “申屠城主,听说你们二位新年时一直都在闭关?申屠城主闭关我可以理解,毕竟有定力。这叶姑娘嘛、、、”杨曳走下来,看了看叶鹿,看起来十分有活力似得。 “我怎么?告诉你,闭关的那个人是我,申屠城主可没那个定力。”叶鹿不乐意,她怎么就不能闭关了。 “原来闭关的是叶姑娘,佩服佩服。”杨曳故意用刚刚叶鹿的语气,气的叶鹿翻白眼儿。 “好了,进去再说吧。”听不得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实在吵闹。 叶鹿扬起下颌,冲着杨曳哼了哼,随后一同走进前厅。 进入大厅,众人落座,杨曳挨着申屠夷,俩人低声的说起了近日城中之事。 “大晋,西昭,北方的小部落,东边海中小国赤璃,均派人前来恭贺殿下大婚。其中大晋太子亲临,给足了面子。”杨曳这话说的反反正正,听起来可不是夸奖。 叶鹿看了一眼申屠夷,没有吱声。 “赢颜这几日可安生?”申屠夷面无表情,淡淡问道。 “嗯,就在驿馆,听说也没有出过驿馆。放心吧,这是殿下大婚,他又刚刚平定了自己的事儿,没那么多的精力来挑衅。”杨曳翘着二郎腿,分析道。 申屠夷眸色浓黑,眉目间煞气凛然,让人无法直视。 叶鹿无声的叹口气,看着喜气洋洋的大厅,蓦地道:“殿下大婚的日期是个吉日,不过,现在杀破狼就在这儿,我还是觉得不安。这样吧,我来预测一番如何?”杀破狼所在之地,血色弥漫,叶鹿心里不安,生怕他毁了这个大喜的日子。 杨曳看了看她,随后敛了脸上的笑意,“你说真的?” “嗯。”点头,叶鹿随后起身,快步走出前厅。 申屠夷与杨曳也跟随离开,最后走至整个太子府最僻静的地方,塔楼。 叶鹿径直的走到塔楼前,燃香,随后抬手按在了塔楼上。 申屠夷与杨曳站在两三米开外,无声的看着叶鹿,不知她会得出什么结果。 风吹过,铜铃响,杨曳抬头看向那摇动的铜铃,不禁笑,“真好听。” 半晌后,叶鹿睁开了眼睛,眸子里的情绪却不如刚刚那般兴奋,反而些许忧虑。 “怎么了?”走过去,申屠夷看着她,眉峰微蹙。 眨眨眼,叶鹿松开手,随后道:“不平静啊不平静,有血色啊。”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是说,殿下大婚那天可能会发生流血事件?”杨曳几步走过来,很是不解。若真的要发生流血事件,那还了得。 “嗯。”点头,叶鹿就是这个意思。 “那可如何是好?现在就告诉殿下吧,要成婚之日再多加守卫。”杨曳摇头,大婚之日最忌的就是血。 叶鹿看着申屠夷,“你觉得呢?”避免是避免不了了。 “坏事变好事,”这句话,申屠夷说过很多次,一些不可避免的坏事,有时会扭转成好事。 “事在人为。”若是做好了,坏事就变好事了。 申屠夷与杨曳去见龙治了,叶鹿回了小楼,思虑着刚刚预测到的事情。 刑杀很重,又值七杀、天狼、破军同宫,这血象避免不了。 而且,眼下帝都的确有许多黑暗下的势力,蠢蠢欲动,就等着反龙治呢。 龙治与麦棠的大婚之日越来越近,这帝都的气息也愈发让叶鹿不安,龙蛇混杂,还有那三星同宫,方方面面朝着她袭来,让她想屏蔽都屏蔽不得。 作为方士,尤其是道行愈深,感知力似乎也愈发的强烈,一些风吹草动就让她心头不安。 虽不知龙治是如何安排的,但这几天来申屠夷杨曳朱北遇等人都不在,想来是在做准备。 叶鹿始终都在小楼中,连门都没出,安静的就好像她没回来一样。 终于,大婚之日到来,一大早,整个太子府人影绰绰,忙的不可开交。 叶鹿仍旧穿着白色的长裙,外面白色的披风一直拖到地上,兜帽盖在头上,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神秘。 经常走动于太子府的人都认识她,但也仅仅是少数人而已,仍旧有大部分人不曾见过她,只是听说过她的名声而已。 道行极深的方士,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诸多事宜均是她提前预测到,助太子稳定权势功劳极大。 而如今嫁给太子殿下的太子妃,正是她的姐姐,所以这来历就更神秘了。毕竟没人知道她们姐妹二人来自何处,只是忽然的冒出来,就一个成了太子妃,一个知晓来去。 前往麦棠的居室,这里都是人,外面是穿着红色衣衫的小厮,来来往往的是喜气洋洋的丫鬟宫女,喜婆聚满了房间,正在为麦棠上妆。 走进房间,叶鹿一眼看到的便是被喜婆簇拥着坐在梳妆镜前的麦棠。她穿着红色的中衣,身边的人为她梳发的梳发,化妆的化妆。七八只手在她的头上脸上忙活着,她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似得。 走过去,来往的人为她让路,在麦棠身边停下,叶鹿歪头看着她,“姐,你真好看。” 睁开眼睛,麦棠看了她一眼,笑,“你也很好看,好像从天上而来,神秘莫测。”很符合她现在的地位。 “配合传言嘛!时辰差不多快到了,一会儿祭天,你准备好了么?”叶鹿不知他们如何安排,但想来今日的祭天不会平静。 “嗯。倒是你,一会儿记得紧跟着申屠城主,不要乱走。”麦棠提点,话中有话。 “好。”点头,叶鹿差不多猜到了些,该来的总是要来。 妆发完毕,麦棠站起身,四五个喜婆开始为她穿衣。那红色的喜服,一层又一层,凤冠霞帔,华贵无双。 倚靠着梳妆台,叶鹿一直静静地看着麦棠,心下感慨万千。她是由衷的为麦棠高兴,那时根本没想到,有一天麦棠会如此隆重的出嫁。 这是多好的事情啊,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麦棠的丈夫是将来的天下第一人,对于众多女人来说,这是多么让人羡慕又嫉妒的。 她们相依为命,叶洵去世后,她们东奔西走,有时兜里没钱了,就买个烧饼俩人分。 现在想想,那时的确很开心,穷也开心。 时辰到了,喜婆扯着嗓子喊着吉时到,然后扶着麦棠离开房间。 丫鬟宫女喜婆围拢着麦棠一人走出去,叶鹿走在最后,走出房间,门口停着一顶装饰华丽的御辇,前后十几个人抬着。 麦棠踏上御辇,随后缓慢的朝着太子府的正门而去。 走在最后,不过片刻就碰上了正在等着她的申屠夷,他穿着正式的华袍,气势磅礴。 兜帽下,叶鹿看着他弯起红唇。 并肩而行,俩人一同走出太子府,御辇已离开府门前,那御辇之上两个人并肩而坐,看着他们的背影如此相配。 “走吧。”骏马帅气,申屠夷先行翻身上马,随后将叶鹿也拉了上去。 坐在他身前,叶鹿的脸半隐半露,神秘又透着莫名的诡异。 禁军开路,但街道两边皆是观礼的百姓,没有熙熙攘攘,倒是不断的有庆贺之声。 御辇之后的队伍也足以引起百姓的围观,那是各城的城主,平日若是想见到各地城主,那可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大部分城主都在,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祭天,地点就在南城的龙坛,方圆百米之内禁止任何无关人物接近,此时此刻,禁军层层把守,观礼之人亦已抵达等候。 踏入龙坛的地界,叶鹿就不禁绷紧后脊,杀破狼就在这儿。 刑杀之气扑面而来,再加上杀破狼与生俱来的血象,她每次眨眼几乎都是红色的。 “从现在开始一直待在我身边。”脑后,传来的是申屠夷低低的声音。 “好。”回应,叶鹿弯起红唇,尽量别让那杀破狼的刑杀影响她。 御辇直抵龙坛长阶下,随后缓缓停下;后面,各城主的骏马也纷纷停下,陆续下马。 整个齐国最有权势的人,都在这里,也难怪一路来百姓观望。 龙治牵着麦棠的手,一步一步的踏上长阶。麦棠的外袍拖尾很长,罩在那汉白玉的长阶上,迎着阳光极其刺眼。 礼官喜婆等走在后面两侧,再后面,就是各地城主了。 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叶鹿的脸罩在兜帽之中,让人看不清。 随着向上走,叶鹿感觉愈发清晰,赢颜就在上面,而且此时此刻想必已经看到了她。 他的视线就好似蛇信,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视线就在她身上。 微微抬头,越过前方身着红袍的礼官,外国的观礼贵宾之中,一个人影进入视线当中。 他一袭绛紫华袍,绣着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长发束起,同色抹额勒在额上,眉心上一块红色的宝石,华贵无比。 五官俊美,胜过南国美男子杨曳,眼角眉梢浸着笑意,恍若春风;可,叶鹿能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肃杀,隐藏在他的笑容之下,让她浑身不舒服。 赢颜正在看着她,褐色的眸子笑意满满,如同梦中时,他温润的没有一丝棱角。 111、再战 四目相对,叶鹿面色平静,澄澈的眸子波澜不惊,看见了赢颜,她恍似看陌生人一般。 只是看了他一眼,叶鹿便收回了视线,与申屠夷共同走上观礼台。 观礼的人在这礼台就位,而龙治与麦棠则继续踏着长阶向上走,上面,礼官,钦天监监司早已就位。 分立两侧而站,对面是外国贵宾,这边则是朝臣以及众城主。 右边是申屠夷,左侧则是杨曳,朱北遇,南国各城主。 兜帽下,叶鹿只露出半个下巴来,白色的披风将她整个罩住,在这龙坛之中,她看起来极为神秘,甚至透出几分诡异来。 龙治与麦棠走上了龙坛,悠长的钟声敲响,冠盖头顶,相信半个帝都都听得到。 礼官的声音飘在上头,那韵调奇特,但是又挺好听。 叶鹿站在那儿,听着礼官的声音,不过却心不在焉。 一是因为杀破狼的影响,她很不舒服。二是,因为知道今天不平静有事要发生,所以很难安心。 脚下是厚厚的红毯,叶鹿稍稍挪动了下脚步,却觉得脚下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低头看了一眼,叶鹿再次抬起头,朝着申屠夷挪了挪。 对面,赢颜的视线毫无阻挡,而且他好似故意的,一直都在看着叶鹿。 俊美的面上笑意浅淡,恍若春风。 身边,冷气袭人,叶鹿知道申屠夷看见了赢颜肆无忌惮的视线,在生气。 手从披风里滑出来,叶鹿抓住了他的手,让他不要生气。 赢颜也只是逞一时之快罢了,除了用眼睛骚扰,什么都做不了。 礼官的诵祷完毕,接下来便是钦天监的监司主持祭天。 太阳升高,下面观礼的所有人都一动不动,若是细看他们的脸,皆很严肃。 太子太子妃祭天,鸣钟十二声,悠长绵远。 响至第七声时,叶鹿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下一刻,龙坛外响起嘈杂声,无数的黑衣人恍若从天而降,直朝龙坛而来。 龙坛外禁军无数,立即抵挡,不过黑衣人前后配合,又武功高强,飞鸟一般,跳上龙坛。 观礼台上,众城主在黑衣人出现的第一时间便有了动作,脚下红毯被掀开,那下面竟藏着锋利的刀剑。 叶鹿紧紧站在申屠夷身边,同时回头看向后面,黑衣人跳过来,如同蝗虫过境一样。 眨眼之间,观礼台上也乱了,众城主以及外国贵宾汇聚至中央,随后一致对外。 黑衣人来势凶猛,龙坛下,无数禁军冲到了龙坛,将黑衣人围拢了起来。 不过,他们的确武功高强,而且路数又很奇怪,三五人配合,似乎所向披靡。 申屠夷抓着叶鹿的手,另一手执剑与黑衣人缠斗,一时之间,刀剑之声刺得叶鹿耳朵疼。 蓦地,又一股人马冲进了龙坛,与禁军不同的是,他们劲装在身,速度奇快。 与此同时,禁军后退,将战场让给了他们,退至边缘,将龙坛团团包围。 观礼台上,黑衣人将所有观礼的宾客围住,不过尽管他们武功奇诡,但各地城主均功夫非凡,一时之间纠缠不已。 站在申屠夷身后,叶鹿因为他的动作而不断前后挪移,蓦地,她后背撞到一个人,叶鹿拧起眉头,不用看她用感觉就知道是谁。 转过身,叶鹿看向自己刚刚撞的人,正是赢颜。 他可没有对敌,反而是在躲着,因为前后左右的人都在与黑衣人纠缠,所以他也在不断的闪避。 “滚开。”他又靠过来,叶鹿直接飞起一脚,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赢颜似乎背后长了眼睛,身子闪避,躲过了叶鹿的一脚。 随后,他转过身,看向叶鹿,他笑,“现在一致对敌,你这样可不太好。” “少废话,王八蛋。”叶鹿眸子如刀,瞧见他那德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辱骂贵宾,有失贵国风范。”赢颜闪避身后左右的人,一边轻声道。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叶鹿刚想说什么,那一直抓着她的人忽的转到了她的身前,隔绝住了叶鹿与赢颜的对视。 看着眼前申屠夷宽阔的背影,叶鹿不禁一诧,随后暗叹一声,完了。 本来申屠夷便心情不好,这赢颜又得寸进尺,申屠夷怕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刚想说些什么,身前的人就和赢颜打起来了。 过于吵闹,叶鹿根本就没听到他们俩是不是有过言语,而且申屠夷又背对着她,俩人到底有什么交流她根本没看到。 申屠夷一手抓着叶鹿,一手与赢颜过招,四周众城主也因他们二人忽然开打而散开。 冲进龙坛的那股人马配合度惊人,杀手武功高强,但他们更胜一筹。 不过片刻,仅剩十几个杀手还在负隅顽抗,其他均被诛杀。 观礼台上,众城主撤退至边缘,将中央的位置让给了申屠夷与赢颜。 似乎谁也没想到,本是与一群死士搏斗,这二人却忽然斗了起来,实在稀奇。 叶鹿也被杨曳拉到了观礼台边缘,盯着他们两个人,她满脑子都是完了两个字儿。 今儿会有人来砸场她是知道的,可是砸场的人好对付,眼前这两个人却不好对付。 祭台上,龙治与麦棠也看着这下面,那群死士已不足为惧,可是他们两个人、、、 申屠夷的武功就如同他身上的煞气一样,逼迫的人睁不开眼睛,相信若是与他过招,定然会节节后退。 然而,赢颜也不容小觑,尽管他长了一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样子,可是却能接住申屠夷的每一招。 “原来这大晋太子武功这么好。”杨曳缓缓摇头,实在没想到。 就在这时,龙坛下的局势已被控制住,仅剩这观礼台之上,申屠夷与赢颜还在缠斗。 长剑闪光,游走如龙,赢颜也不知何时由地上捡起了一把剑来,刀剑相撞,极其刺耳。 叶鹿看着他们俩,不禁焦急,再观望了下四周,杀手都已被宰杀,就剩他们俩了。 “行了,别急了,申屠城主显然没有尽全力,不会发生人命的。”杨曳微微倾身,安抚叶鹿不安的情绪。 叶鹿看了他一眼,眉头皱的紧,“单不说会不会发生人命,你看看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俩。” 杨曳依照她说的看了看,然后点头笑,“确实。” “笑什么笑?这有什么可笑的。赶紧想办法,把他们俩分开。”叶鹿抬头看了看祭台上的龙治和麦棠,显然他们俩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 今日对抗死士他们都知道,估计谁也没想到申屠夷会和赢颜打起来。 就在焦急之时,那缠斗的二人忽的各自跃起,随后落地后退两步。 手中剑刺地,申屠夷与赢颜对视,二人之间好似有火苗在跳。 叶鹿第一时间冲过去,站在申屠夷面前,将他手里的剑夺了去,“别打了。”小声,叶鹿觉得即便再打,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打呀。 垂眸看了叶鹿一眼,申屠夷随手扔掉剑,“我只是与赢太子切磋一番罢了,没想到赢太子功夫如此高超。” 对面,赢颜也将手中剑交到了护卫手中,随后笑道:“申屠城主过奖了,城主尚未用全力,若是下次有机会,希望能与城主再次切磋。” 这二人简单的两句切磋,就将刚刚的尴尬尽数化解,而且看起来好像真的是在切磋似得。 “好了,下次有机会申屠城主与赢太子再行比试。祭天结束,返回吧。”祭台上,龙治开口了,刚刚杀手来袭他一字未提。 众人也什么都未说,退让至两边,龙治携着麦棠走了下来。观礼台上有些血迹,不过却好似都没看见。 龙坛下,禁军快速的抬走满地尸体,一切恍似都未发生过。 抓着申屠夷的手,等着其他人先走,叶鹿觉得现在不能和赢颜再过接近,否则说不准儿还得打起来。 申屠夷脸色冷硬,冰冷的如同寒川,叶鹿扯着他的手晃了晃,“我的城主,你还真跟他打起来了。多亏没见血,否则就乱套了。”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深吸口气,“早晚让他见血。” 抿唇,叶鹿摇头,“行行,让他见血,但肯定不是现在。” 没有再说什么,申屠夷拉着叶鹿走下长阶,返回太子府。 临走时,叶鹿回头看了一眼,禁军收拾的极快,尸体都被搬走了,但地面上仍旧有血,证明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并非做戏。 可是,众人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极其平静,可见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大家提前都知道了。 骑马返回太子府,府内此时正在唱台戏,那是宫中的班子,唱的极好。 所有宾客都来到太子府,一时间热闹非凡。 叶鹿返回了小楼,还未解下身上的披风,府中护卫却过来了。 “姑娘,殿下有个礼物送给你,不知放在何处?府中牢房,还是送到这儿?” 眨眼,叶鹿恍然他们说的‘礼物’是什么了,龙治送给她的,都是她需要的。 “赤璃的使节还在,先送到牢房吧。”这‘礼物’就是那个赤璃送给老皇上的女人。 “是。”护卫领命,随后快步离开。 今日一役,乃是老皇上最后的挣扎,那一批杀手是他的死士。 然而,龙治早有防备,那最后的挣扎也只是一扑腾罢了,如同石头落了水,只泛起些水花,就平静了。 而且,根本没妨碍今日的喜气,听那喧闹的唱戏声就知道了。 许老头至今还没有动静,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样了。赤璃,海中小国,叶鹿不知是什么模样,但想来不简单。 那来自赤璃的女子,叶鹿当真是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唱戏的声音延续很长时间,从慷慨的男音到婉转的女音,叶鹿也算是见识到帝都的唱班是什么样的了。 南国不兴唱戏,所以似乎南国人也欣赏不了,太子府的高阁之中,来自南国的城主聚集在这里喝酒谈天。 换上了一身衣服,叶鹿离开小楼,直奔太子府的牢房。 太子府的牢房不似申屠夷城主府的牢房那般大那般豪华,很小,但是却森严,插翅难飞。 叶鹿进入牢房,干干净净的牢房里,一个女人坐在干草上,满身媚态。 看着她,叶鹿不眨眼睛,她的眸子澄澈,却透着几分诡异。 那女人也看着她,眸子流转,勾人的很。 弯起红唇,叶鹿看着她,缓缓道:“不知你的丹药炼的如何?有没有管长生不死的?” “长生不死的没有,夺人性命的却是有很多,你要么?”女人扭了下身体,那身段儿妖娆无比。 “若是有,给我也好啊!作为谢礼,我也送你一样东西如何?”挑眉,叶鹿语调轻轻。 “什么?”女人眼角眉梢皆是风情,撩人的很。 “来人,把牢门打开。”叶鹿看着她笑,甜美如蜜。 护卫很快过来将牢门打开了,不过却站在牢门口没有离开,毕竟叶鹿只身进去,他们还是要保护她的。 走进牢房,叶鹿步履从容,一步一步走到那女人跟前,她随后便蹲下了身子。 近距离的看着对方,叶鹿在笑,那女人也在笑。 蓦地,叶鹿抬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不过,她也只是掐了一下而已,随后便松开了。 女人微微皱眉,而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做了什么?” “你猜呢?你不是个中高手么,既然是高手,那么肯定就能知道我做了什么。”叶鹿笑眯眯,看起来很是善良。 “你想控制我?这是邪术,小心损阴德。”女人变脸,冷冰冰的。 “放心吧,我只是预防你搞鬼而已。既然你来自赤璃,那么你不如和我说说,赤璃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呢?”坐下,叶鹿打算和她讨论讨论赤璃。 看着叶鹿,女人的眼睛几丝不忿,“你想去赤璃?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么?所以赤璃真的是遍地方士了?正道的,邪道的,啧啧。”叶鹿轻笑,就知道是这样。 “既然知道还问我。”女人白了叶鹿一眼,很是不开心。 “你叫是么名字?若是到时真的需要我去赤璃,我必定会带着你。你若是不配合,那么兴许就得客死异乡了。你若配合,没准儿我还会让你回家。”叶鹿站起身,抖了抖长裙,一些干草屑从她的裙子上旋旋飘落。 女子看着她,似乎思量了她的话,最后开口道:“我叫素姬,你们若是想去赤璃,我可以带路。不过,能不能回来,我就不能保证了。” “别耍花样,你若听话我到时会放了你,让你回家。若是搞鬼的话,相信你会明白后果是什么。”话落,叶鹿转身离开。 走出牢房,看见的却是等在几米开外的申屠夷,他气势磅礴,又冷峻无情,任是谁看见他都会被吓坏的。 弯起红唇,叶鹿快步走过去,“你怎么过来了?我瞧见南国的城主们都在喝酒谈天,你没参与么?” “喝完了。”申屠夷淡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喝酒了,他从来不喝酒的。 叶鹿仔细的瞧了瞧他,不禁笑,“申屠城主,你喝了多少?我怎么瞧你好像喝多了。”尽管还是那屹立如孤峰似得模样,可是眼神儿却有点不对。 薄唇微抿,申屠夷抬手,捏住了她的脸颊,“高兴不可以么?” “高兴?你高兴什么,高兴殿下和麦棠今晚要洞房?”莫名其妙,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微微倾身,申屠夷靠近她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不止高兴,还羡慕。” 叶鹿笑出声,抬手拥住他的腰,“所以,我想咱们去找许老头吧。他一直没动静,也不知道在赤璃做什么。若是他真的有危险,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帮他一把。”他帮了她很多次,这是恩情。 “好啊。”直起身子,申屠夷抬手将她拥入怀中。 大庭广众,他如此热情,倒是第一次。 叶鹿愣了愣,随后就笑,他是真的喝多了。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而龙治和麦棠的洞房花烛夜可与这寻常不同,因为当夜,龙治便进宫了。 不止龙治,还有各地城主,热闹了一天的太子府陡然平静。 新房,满布红色,硕大的喜烛燃烧跳跃着,将这新房照的朦胧又旖旎。 新娘子坐在桌边,执着酒壶给对面的人倒酒,清酒味道很淡,清香好闻。 看着麦棠,叶鹿笑眯眯,“申屠夷严令禁止我喝酒,太子妃,你确定要给我喝?”有过那一次的经历,申屠夷就不让她喝了,怕她喝了酒随便找个地方睡觉。 “这酒淡而无味,你即便把这一壶都喝了也不会醉。”麦棠摇头,在她看来这根本就不是酒。 “倒是好酒,闻的出来。还记得我们俩那时在峄城,那个地主的老婆总是生病,请咱们俩去驱邪。他们家就有很多好酒,我装模作样的给驱邪,一边偷偷喝了好几口。”想想那时的生活,就有意思的很。 “是啊,把我吓坏了,你要是当场喝多了,就都露馅了。”麦棠笑,她当然记得。 “这杯敬你。”举杯,叶鹿敬她。 两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叶鹿与麦棠一饮而尽。 清酒入喉,微辣但甘甜,好喝的很。 “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人的洞房花烛夜是这样的。你说,我用不用把殿下的床也占了,然后搂着你睡一夜?”叶鹿扭头看向那大床,喜色绵绵。 “别贫嘴了,明天你就知道舍弃这一晚收获有多大了。”麦棠笑意浅淡,她心情不错。 “说的是啊,过了这一晚,老皇上就彻底失势。权利被架空,兵权不在手,最后的死士又全军覆没。”边说,叶鹿边摇头。 “他今日便是想将咱们都杀了,各地城主,还有殿下。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不过咱们提前有防备。城外的禁军、在外的忠卫都被调了回来,足足折腾了三天才全部进城,生怕被他听到风声。”大婚这前几天,麦棠的神经紧绷的不行。 “但结果是好的。”叶鹿起身,整理了下裙子,随后又道:“眼下这帝都大事都已落定,我也要准备去做我的事情了。姐,等我的好消息,说不定很快你就会听到我要成亲的消息了。” “你急不急我不知道,但申屠城主看起来很急是真的。你们尽快找到解决之法,成亲生子,我也就安心了。”麦棠牵挂叶鹿,若是她嫁给了申屠夷,倒也不失为最好的归宿。 扬了扬眉毛,叶鹿转身离开,这洞房她不宜久留,还是得留给新郎官才行。 一夜的时间,宫中发生巨变,尽管百姓不知,可是凡是在宫中朝上当值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即便如此,也没人敢多嘴,因为此时大权尽数都在太子的掌握之中。 后宫女眷被移送至子母山,唯独朱北遇的姑姑被他带回了驿馆。 叶鹿与申屠夷也准备离开帝都,与此同时,外国贵宾也向龙治告辞,准备回国。 听到这个消息,叶鹿不禁心头纠结,总觉得这一路上不会平静,因为那个杀破狼。 申屠夷再也没有提起赢颜,可是,冥冥之中,叶鹿就感觉申屠夷和赢颜的较量不会就此而止。 收拾着衣物,叶鹿扫了一眼坐在软榻上吃水果的素姬,她俨然把这里当成她自己家了。 不过,她只要不搞鬼,叶鹿也不管她,她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蓦地,吃东西的素姬动作一顿,随后抬头看向门口,下一刻,申屠夷便出现了。 瞧见申屠夷,素姬放下手里的水果站起身,特意绕开一大圈避开申屠夷,然后快步的离开了房间。 申屠夷是天煞孤星,素姬看见他就知道了,随后便处处躲着他。 申屠夷也恍似根本没看到她,径直的走向叶鹿,“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不过,我有件事要问你,咱们能不能避开赢颜?”开门见山,叶鹿就是这想法。 看着她,申屠夷面无表情,“不行,我与他定好了,离开帝都后再战。” 112、绝命威力 “再战?申屠夷,你不会打算杀了他吧?即便要杀,也不能在齐国的地盘上。”叶鹿无言,就知道是这样。 “男人之间的事,你就别多问了。”申屠夷神色冷漠,与赢颜的恩怨,绝不是三句两句就能消失无踪的。 看着他,叶鹿摇摇头,“随你吧,反正别闹出麻烦来。赢颜本来就是个麻烦,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流血,你小心点儿。” 旋身坐下,申屠夷淡淡的看着她嘟囔,不发一语。 将衣服收拾好,叶鹿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打算说什么?” 沉寂了片刻,申屠夷开口道:“这几日,你有做梦么?” 眨眨眼,叶鹿笑,“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梦见赢颜吧?没有!我早就说过,行气吐纳很有用的,很久没做梦了。” “那就好。”如此,申屠夷似乎满意了。 忍俊不禁,叶鹿在他身边坐下,“我呢,最近在研究,能不能把我的命抢回来。” “有可能么?”申屠夷看着她,倒是几分担忧。毕竟,无论怎么做都有损阴德。 “不知道,研究研究吧。”叶鹿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管怎样,此仇不共戴天。 “那个女人,你是如何让她听话的?”这一点,申屠夷怀疑很久了。 眨眨眼,叶鹿想了想,“以德服人呗!” 申屠夷微微眯起眸子,些许鄙视,“有些东西能不能做你自己知道,能不碰就不碰,若是无法驯服,交给我来做就行。” 噘了噘嘴,叶鹿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叶鹿心里仍旧心虚。 有些东西的确不能碰,不过,若是不用,就威慑不了,更对付不了衣筑。任人宰割,已经有过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准备启程离开帝都,龙治送了叶鹿一份大礼。 因为知道她和申屠夷可能要出海,所以龙治便将齐国水军使用的各种器材送给了叶鹿一份。说是一份,其实那属于一套,罗盘;虽质量不好可是在这个时代也属于高品质的单筒望远镜,等等东西,足足装满了辆大车。 而且,这礼物当中还有一个大活人,是个航海经验十分丰富的老者。据说他随着商船去过很多很多地方,是个颇具传奇的人物。 是否出海还未确定,龙治就送来了这么多的礼物,叶鹿倒是觉得不出海反而对不起他送的礼了。 队伍整理好,申屠夷与叶鹿告别了龙治和麦棠,便缓缓离开了太子府。 四五辆马车,百多护卫,不似以前申屠夷回到帝都都小心翼翼,现在正大光明的来去,无人会多言。 素姬就在后面的马车里,不时的能传来她唱歌的声音,而且还唱的挺好听。 听着素姬唱歌,叶鹿弯起眉眼,唱得不错。 旁边,申屠夷端坐,手中展开一幅地图,上面绘制的是海中诸岛,其中就包括赤璃那个小国。 在地图上来看的确是很小,不过,想来面积也很可观,毕竟从人口数量上就看得出来。 歪着身子靠近,叶鹿也瞧了瞧,“这地图绘制的真详细,连这小礁岛都画出来了。” “周边列国的地图宫中都有,而且极其详具。若是有朝一日起了战事,出兵攻打也不会盲目。”申屠夷看着地图,一边道。 叶鹿点头,“说得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下一步呢,咱们就到当初许老头出海的地方,我先估测一番,瞧瞧他何时能回来。若是没有动静,咱们再出海去寻他。” “好。”卷起地图,申屠夷看着她,黑眸中浮起淡淡的笑意。 “你笑什么?”看他笑,叶鹿也不禁弯起眉眼。 抬手,申屠夷搂住她的腰,“待得找到了许先生,我便先将婚期定下来。” “好呀,你这么迫不及待,我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成亲,不禁想到龙治和麦棠的大婚,尽管中间出了些意外,可是仍旧让人羡慕不已。 队伍缓缓的驶出帝都,顺着官道南行,大概两个时辰后,队伍却忽然停了下来。 叶鹿本靠在申屠夷的身上昏昏欲睡,结果马车停下,她就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抬头看向申屠夷,他面色冷硬,煞气揉着杀气,甚是慑人。 “赢颜在。”杀破狼的刑杀之气冠盖而来,叶鹿一下子就清醒了。 “待在这里,不许乱走。”话落,申屠夷便走出了马车。 叶鹿欲言又止,随后也走出马车,站在车辕之上,前方十几米开外,另外一个队伍停在那里,正是大晋的队伍。 而且,此时此刻,一身绛紫的赢颜已站在了路边,正等着申屠夷呢。 申屠夷毫不迟疑,朝着他走过去,并吩咐所有护卫没有他的命令不许过去。 翻了翻眼皮,叶鹿看着他们俩快速的消失于路边的树林,只盼不要出人命就行了。 他们俩进入树林的下一刻,打斗声起,林子里的树木摇晃,鸟儿也被惊起扑棱棱的飞了起来。 叶鹿身子一抖,不眨眼的盯着树林里,尽管看不见他们俩,可是树林里的动静就足以证明战况激烈。 “天煞孤星,杀破狼。哎呀,真是不舒服。”后面马车里的素姬不知何时过来了,站在马车旁,也盯着树林里看,一边连连摇头,从她的动作上就看得出来她有多不舒服。 叶鹿没有理会她,树林里,一棵大树缓缓倒地,然而接二连三,大树倒了大片。 “两大绝命相斗,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劝你啊,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俩继续斗下去了,否则会给我们带来灾难。”素姬卷着颈侧的发丝,随着说话身子也在扭,可是却风情无限。 叶鹿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觉得我能把他们俩分开么?”若是能,眼下他们俩也不会打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嘁哧咔嚓的声音响起,随后,几棵大树从树林里飞出来,直接横在了官道上。 目瞪口呆,叶鹿站在车辕上,已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俩人,看来是要把这片林子都毁了。 素姬后退了几步,一边连连摇头,这两大绝命凑在一起绝对没好事。 二人交手,威力甚大,林子里的树木接连被打断,在外看,上空已空白了一大片。 蓦地,两个身影忽然跃出半空,众人抬头看向那两个人,下一刻只觉得劲风扑面,一些树枝树叶飞出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叶鹿闭上眼睛,抬手挥开飞过来的树叶,再次睁开眼睛看向树林上空,那两个人却已经又回了林子里。 由林边蔓延至山顶,无数的树木惨遭毒手,鸟儿受惊,扑棱棱的在上空乱飞,发出刺耳的叫声。 一声巨响,眼见林中大树横向摇晃,随后便是两声沉闷的砸地声。 叶鹿绷紧了脸,瞧着山林处,下一刻,两个身影分别从林中两处走了出来。 俩人脸色均不怎么样,叶鹿随即跳下马车,“你没事吧?” 垂眸看着叶鹿,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摇头,“没事,走。”说着,他抓住她的手,快速的上了车。 前方护卫极快的将倒在官道上的断树撤走,而前方的队伍则启程了。 马车里,叶鹿的视线从申屠夷的身上掠过,最后固定在了他的左臂上,“你受伤了。”暗色的衣袖有些粘腻。 “没事。”申屠夷不甚在意,似乎他也没感觉到疼。 “我看看。”说着,叶鹿将他的衣袖挽起来,臂弯之上果然有伤口,像是被树枝划开的。 看着自己的手臂,申屠夷脸色冷硬,黑眸中杀气未褪,很是吓人。 “赢颜怎么样?受伤了没?”瞧着申屠夷的脸色,叶鹿觉得是不是没伤到他,所以他才不高兴的。 “你觉得呢?”申屠夷看着她,淡淡道。 “肯定受伤了呗,申屠城主武功高强。”叶鹿理所当然道。 “相较于去大晋救你那次,他武功精进了不少。”那时申屠夷还刺伤了他,而现在,两人交手,他伤了赢颜,赢颜也伤了他。 “被你伤了一次,肯定会长记性啊!别动,我给你包扎上。”抽出丝绢,捆在他受伤的地方。 队伍继续前行,叶鹿却发觉赢颜的队伍始终都在前方,不紧不慢的。 不过,再前行一段路后,他们就得转向东方了,毕竟要前往赤璃的话,要在沿海的白城出海。 探着头,叶鹿不时的查看一下前方的队伍,可是一直不远不近的,讨厌的很。 下午时分,天气骤变,阴云汇聚天空,好似要下雨了。 不远处,驿站就在那儿,若是大雨,根本不便行路,所以打算就在那驿站歇下。 然而,前面的队伍似乎也是这般打算的,在接近驿站时,队伍缓缓地停了下来。 脑袋探出窗户,叶鹿盯着瞧,不禁皱眉。若是赢颜今晚在这儿歇着,他们还是避开的好。 若申屠夷再与赢颜打起来,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叶鹿觉得应该与申屠夷商量一下为好,随后,她向后缩头,结果,脑袋却卡在了窗户里。 一愣,叶鹿睁大眼睛,试探着歪脖子,然后再向后,结果还是没出来,真的卡住了。 “申屠夷申屠夷,我的脑袋卡住了。”赶紧嚷叫,前面驾车的护卫也立即停了马车。 “你别动。”申屠夷挪到她身边,一手抓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试探着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去。 “哎呀,疼疼疼!不行不行,真的卡住了。大概是我今天头发梳的不对劲儿,使得我的头大了一圈。”随着叶鹿嚷叫,前后的护卫都看了过来,叶鹿扫了一眼,立即催促申屠夷快点把她的头弄出去,太丢人了。 “别乱动。”她叫疼,申屠夷便没办法用力,随后抬手将她头发上的钗子拔下来,解开她的长发。 “快快快,都看我呢。”瞄着四处,护卫听到她的话转头看向别处,但显然有几个忍不住笑。 前方,驿站门口,赢颜缓缓走出马车。站于车辕之上,一眼就看到了脑袋卡在窗口的叶鹿。 随后,赢颜就笑了,美如画。 眼睛一瞥,叶鹿也瞧见了赢颜,冷哼一声,“申屠夷,快点儿。” “好了。”将她的头发解开,申屠夷顺手扯着她的后领,将她的脑袋拽回了马车。 “哎呀,好疼。”抬手抚着自己的后脑勺,卡的好疼啊。 看着她,申屠夷略无言,将她揽到自己怀中,他抬手揉着她的后脑,“日后再往这窗子外钻,我可不管你。” “怎么?你嫌我丢人?”瞪眼看着他,叶鹿很是不忿,她才是受害者。 “你说呢?”最后拍了拍她,便扯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天空阴的厉害,这雨好像已经要掉下来了。 前方,大晋的人马已经进入了驿站。 “咱们今晚也住在这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不许再和他交手了!要真是出了人命,别说找许老头了,得闹出大乱子来。”叮嘱,叶鹿一边揉着后脑。 “闭嘴。”申屠夷淡淡道,与赢颜同处一个屋檐下,想安生那是不可能的。 “行行行,我闭嘴!反正明儿就得分道扬镳了,我今天还能忍。”毕竟在齐国境内,若是离开了齐国,叶鹿肯定会给申屠夷加油打气的。 进入驿站,左侧的二层小楼已经被大晋的人马占据了,申屠夷与叶鹿则进了右侧的小楼。 上了二楼,进入房间,叶鹿径直的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没想到对面二楼的房间也正巧打开窗子,她和那个开窗子的人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叶鹿立即冷哼一声,赢颜反而笑染眉间,恍若春风。 瞧见他笑,叶鹿咬牙,随后抬手竖起中指,朝他比了比。 赢颜显然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几不可微的扬眉,加以询问。 翻了翻眼皮,叶鹿直接关上窗子,免得碍眼。 走到床边,叶鹿刚打算坐下,就听得外面风声四动,摇的楼后的树木都在摇晃。 这风声忽起,有些稀奇,叶鹿不禁一诧,这貌似不太对劲儿啊。 房门打开,申屠夷走了进来,进来后便反手关上了房门,“要下雨了。” 看着他,叶鹿不禁皱起眉头,“要下雨了不稀奇,可是狂风突至却很稀奇。” 走过来,申屠夷淡淡的看着她,“何出此言?” “我看看就知道了。”说着,她再次转到窗边,推开一扇窗子看向天空,阴云密布,而且还有闪电出现。 “看出什么了?”走至叶鹿身后,冷风吹袭,她发丝飞扬,撩着他的脸颊。 “看出异象了呗!天煞孤星,杀破狼同在一处,就定然不会有好事发生。瞧着吧,一会儿有大闪电。”说着,叶鹿关上了窗子,并且将窗栓也插上了。 转过身,抬头看向申屠夷,他正不眨眼的看着她。 弯起眉眼,叶鹿抬手环住他的腰身,“别生气,这都怨赢颜,谁让他刑杀在身,走哪儿都流血。” “此次东行,最好不要再碰上。”否则,说不准此次行程会发生巨变。 眨眨眼,叶鹿没有再说话,谁知道会不会再碰上?赢颜现在掌握大晋实权,军队在手,可谓是老大中的老大。所以,他现在想去哪儿都自由,根本无顾忌。 不过片刻,惊雷响起,就恍若在头顶炸开了一样,震得人耳朵发麻。 坐在床上,叶鹿就知道是这样,毕竟提前有准备,所以她很平静。 只不过,后院的马匹似乎被吓着了,从打雷开始,它们就在不安的叫。 申屠夷倒了水,走至床边递给叶鹿,随后旋身坐下。 喝着水,叶鹿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申屠城主,我有点冷。” 没有说话,申屠夷拿起被子围在她肩上,然后搂住。 “这样好多了!唉,这大雨,这惊雷,来到这世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说,天煞孤星和杀破狼的威力是极大的。 “什么叫做来到这个世界?”她的话,总是有很多是听起来怪怪的,不能深究,越深究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眨眨眼,叶鹿嘿嘿一笑,“口误口误,不要当真。哎呀,这雷声好响,炸的我耳朵都嗡嗡响。”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没有再追问,缓缓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为她挡去了雷声。 惊雷大雨一直持续到半夜,这才让人安心睡着。 翌日一早,叶鹿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的,起床洗漱一番,随后走出房间。 走廊里,素姬站在后窗那里正在朝后院看,叶鹿走过去,一边整理着长发,“看什么呢?” “死了几匹马!真是可怜啊,两大绝命引来天雷,这几匹马却无辜枉死,可怜。”素姬摇着头,对那两大绝命避之不及。 走过去,叶鹿看向后院,将近百匹的马儿都拴在了后院的马棚里。 而此时此刻,有五六匹马躺在地上,被昨晚的雷劈死了。 眨眨眼,叶鹿无声的叹口气,果然是没好事啊。 “你跟这天煞孤星在一起,勇气可嘉!不过,跟着天煞孤星已经够危险了,若是杀破狼再掺和进来,你肯定会遭到大祸的。”素姬扭头看向叶鹿,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那眼神儿更像是吓唬人。 叶鹿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看着后院那惨死的几匹马,心下几分感慨。 用过早膳,再次准备启程出发。 走出小楼,正好对面小楼里的人也走了出来,素姬加快脚步先跑了出去,她拒绝和两大绝命距离太近,拒绝! 阳光普照,昨晚的大雨惊雷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赢颜一袭绛紫,俊美又妖异。 身边的人冷气袭袭,叶鹿握紧他的手,想让申屠夷别被激怒,有什么事儿等出了齐国境内再说。 申屠夷面无表情,眉宇间煞气满盈,这晴朗的天空下,独独他一人满身冷气。 “申屠城主这一晚睡得可好?”赢颜先开口,笑容满面。 “托赢太子的福,没有被惊雷劈死。倒是可怜了后院的几匹马,没躲过赢太子的劫。”申屠夷淡淡回应,听不出温度来。 “我行之处,总是有人会死。此次只是死了几匹马,倒是可以证明申屠城主福大命大。”赢颜笑着,可是那褐色的眸子却毫无笑意。 “赢太子颇为骄傲自豪,真是让人敬佩不已啊。所以,为了我们自己的命,咱们接下来还是分道扬镳的好,并且后会无期。”叶鹿应声,满是敌意。 “叶姑娘是要找寻衣筑先生么?据我所知,他出海了。”赢颜看向她,轻笑道。 闻言,叶鹿立即与申屠夷对视了一眼,衣筑也出海了? “你怎么知道他出海了?”出海?莫不是也去了赤璃? “如同那时我在梦里相见说的,我一直都在派人跟着他。他于齐国的白城出海了,大概前往了赤璃。”赢颜一字一句,不紧不慢。 脸色微变,叶鹿缓缓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申屠夷,“你说,衣筑是不是冲着许老头去的?”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难说。若他所言属真,那么当下咱们应该立即出海。”若许老头和衣筑真的斗了起来,赤璃又是衣筑的老家,许老头占不到一点便宜。 “嗯。”点点头,叶鹿觉得他说得对。 两人快步离开驿站,赢颜步履缓慢,一直看着他们俩,褐色的眸子似笑非笑,难以捉摸。 队伍出发,顺着官道而行,速度缓缓加快,最后只留下一缕烟尘。 转道向东,终于撇开了大晋的队伍,这如同魔咒似得杀破狼,终于甩开了。 八天的时间,终于抵达了白城,出海的码头,大船已停靠,只等申屠夷发令,便立即出海。 是否出海,只等叶鹿提前估测一番,估测许老头此时在哪里,若是出海,凶险几何。 113、海上相遇 大海一望无际,站在码头,看着湛蓝的大海叶鹿都觉得有些晕眩。 出海,叶鹿的估测是有惊有险,若是可以,还是避开的好。 只不过,关于许老头,叶鹿觉得他更有危险。 再加上赢颜曾说衣筑也出海了,这么一估测,叶鹿就更觉得许老头会落入危机之中。 单不说她和申屠夷需要他帮忙,就是以前他曾多次帮她,叶鹿也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坐视不管。 在海中穿行并不容易,更何况许老头又没有船只,单是想想就觉得危险不已。 思量许久,叶鹿长叹口气,海风吹袭,她发丝飞扬,好似要随风而去。 魁伟的身影缓缓走到她身边,申屠夷垂眸看着身边的人,“想好了么?” 转头看向他,叶鹿微微噘嘴,因为海风她眯着眼睛,甜美可爱,“想好了,出海是要出的,但得小心,还是有惊险。” 抬手,申屠夷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黑眸中些许温柔,更有几分爱不释手。 “既然决定了,那么便立即起航。”申屠夷没有任何怀疑顾虑,全凭叶鹿决定。 抬手将脸上的发丝拨开,叶鹿歪头看着他,轻笑道:“申屠城主,你真的不怕有去无回啊?” “不是还有你么?”申屠夷薄唇微抿,淡淡道。 “怎么,你是打算死也要拉上我?”挑眉,叶鹿眉眼弯弯。 “没错。下辈子你我都做寻常人,便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坎坷了。”申屠夷语气冷然,听起来没什么温度。 叶鹿却不禁笑出声,“好啊,我下辈子做猪,你也做猪,咱俩做猪夫妻。” 捏住她的脸颊,申屠夷没有再说什么,转眼看向无边的大海,即便凶险,他也不惧。 天晴日朗,湛蓝的大海与天空接应,一时之间竟难以分辨哪是天哪是海。 大船停在码头,在这白城的码头,各种船都有,但是这样的大船却是少见。 据说十几年前皇上曾来过白城,坐船游海,那艘船就和此时的这艘相似。 除却上百名护卫,还有几十个航海好手,再加上白城主送给申屠夷的海上向导,这一船人,便聚齐了。 踩着踏板,叶鹿与申屠夷上了船,海风吹袭,叶鹿不禁眯起眼睛,“这脚下就是无尽的海水,说真的,我还真有点儿不安。”还是不如脚踏实地来的踏实。 “这船底十分坚固,放心吧,即便你再长胖,也踏不穿这船底。”申屠夷语气淡淡,可听起来就是调侃。 不乐意听,叶鹿斜了他一眼,不禁哼了哼,“你说的真难听,我又不是说这船不结实。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好的船呢。”这船的确非寻常,单是看外观就看得出来。 “你活了多久?”她的话的确怪怪的。 “很久很久,两百年。”竖起两根手指头,叶鹿十分得意。 “胡说八道。”就知她又开始胡说八道了,申屠夷不再理会。 顺着楼梯走入上层,那偌大的甲板上,十几个水手在忙活,忙活着将船帆升起来。 看了一眼,叶鹿一边轻叹,想这大船行驶也真是不容易,得很多人共同协作。 不过片刻,护卫快步上来,手中捧着香。 叶鹿与申屠夷随即前往甲板,众护卫跟随,于甲板上站定,各自手中分上一炷香。 点燃手中香,举过头顶,叶鹿当先,朝着大海祁拜。 一众人跟随,同时祭拜大海,无论如何,还是要满怀敬畏之心,尤其是对大海。 祭拜完毕,扬帆起航,大船缓缓驶离码头,渐渐的远离白城。 海上风平浪静,微微的小风吹袭着,舒坦的很。 叶鹿一时新鲜,站在甲板上看着湛蓝的海水,乘风破浪,大概就是眼前的模样了吧。 “唉,希望此行会顺利,这海上不比陆地,狂风暴雨总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素姬走到叶鹿身边,也望着无边际的大海,轻声道。 “在海上怎么走你就别管了,你现在就想想如何上岸吧。不能惊动赤璃的官府和水兵,否则你别想好过。”叶鹿看了她一眼,甜美的脸蛋恍若一颗蜜糖,可是说出的话却让素姬冷脸。 “哼,你就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只要能顺利的通过海上这条路,到了赤璃,保证你们无声无息的登陆。”素姬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十分有自信能让这一大船的人顺利靠岸。 叶鹿也不质疑她,反正她若耍心思,就有她好看的。 一些海鸟在天上飞过,它们看起来很熟悉这海域,边飞边叫,好听的很。 素姬靠着船舷,听着这鸟叫声,她一副享受的表情,“我真是想家啊!” “赤璃小国把你送给老皇上,你心里不恨么?”叶鹿看着她,如此年轻却被送给一个老头子,叶鹿接受不了。 “有什么办法呢?从来命不由人,都是无奈。进了宫之后,那贵妃开始找我麻烦,后来我就小小的教训了她一下。谁想到之后她和端王竟然一同来找我,让我配合他们迷惑皇上,若是可以就把他毒死。他们承诺我,事成之后就送我回赤璃。于是,我就答应了。”素姬说着这些事,其实她只是想回家罢了。 “既然你想回家,那么希望你接下来也安安分分,我保证让你安全完整的回家。”叶鹿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动作之间竟几分帅气。 素姬笑的妖娆,风情万种。 魁伟的身影出现,素姬立即扭头看过去,随后便转身走了,她至始至终都避着申屠夷,对于她来说,天煞孤星就是煞神,万不可接近。 走过来,申屠夷看了一眼无尽的大海,随后垂眸看向身边人,“做什么呢?” “和美人儿谈谈心呗。”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话诚然不假,素姬就是这样的。也难怪赤璃会把她送到齐国去,如此美丽的女子,实在上品。 几不可微的皱眉,申屠夷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下,“再胡言乱语,我就打爆你的小脑袋。” 轻笑,叶鹿抬手抱住他的手臂,“我这般瞎说你也信,我只是忽然想到,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就在船上。唉,现在想想,仍旧激动不已。” “是么?”看着她,申屠夷面无表情,声线却低沉不已。 扬了扬下巴,叶鹿乐不可支,“是啊,申屠城主你也想起来了吧?” 缓缓扬眉,冷硬的脸庞染上几分邪肆,蓦地,申屠夷弯腰,一把将叶鹿抗在肩头,然后快步的返回了船舱。 一天下来,风平浪静,这大海安静的好像沉睡的姑娘。 夜里,船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毕竟黑夜无光,仅仅靠船上的火光还是不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危险,速度必须慢下来。 安睡好眠,船又晃晃悠悠,更是让人舒坦的不得了。 叶鹿一夜好眠,可却在清晨之时忽然一个激灵,刷的睁开眼睛,她直挺挺的坐起身。 环顾四周,房间里没有人,申屠夷昨晚是陪她一起睡得,可是现在却不见影子了。 下床穿衣洗漱,随后叶鹿快步走出房间,瞧了一眼甲板除了水手之外就无人,她便朝着船尾走了过去。 果然,申屠夷在船尾,还有几个护卫,那出海经验丰富的向导拿着那单筒的望远镜正在查看。 走过去,叶鹿皱着眉头,“看到什么了?” “有另一艘船出现了,速度很快,看样子也是朝着赤璃的方向而去。”如若是官船,势必得绕开才行,不能正面冲突。 “哼,不用看了,我知道是谁。”叶鹿哼了哼,眼皮翻得老高。 “谁?”申屠夷脸色微冷,似乎已有所觉。 “还能有谁,要是别人我肯定不会这么远就有感觉,赢颜。我就说他没安好心,在路上的时候就瞧他不对劲儿,这会儿果然又碰上了。”叶鹿双臂环胸,虽不知赢颜要做什么,可是在这大海上碰到就不是好事。上次两大绝命在一起引来了天雷,把马儿都劈死了。这大海上处处危机,若是再引来天雷将大船破坏了,所有人都得掉海里去。 “加速,避开他们。”申屠夷也是更注重安全,尽管对于赢颜的紧追不舍很是不悦。 “没错,就得避开他,否则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距离太远她看不见赢颜的船,可是感觉清楚呀,她的感觉不会出错。 正在这时,素姬跑了过来,她满脸的不舒服,边走边揉着肩膀,“完了完了,杀破狼来了是不是?不行不行,得赶紧避开他们,否则肯定没好事。”过于受惊,连申屠夷在这儿她都不在意了,直接冲过来往后方看。 “没错,阴魂不散。”叶鹿点头,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 “绝对不能和他们碰上,同处这一片海都是危险。为了我们的性命,绕个大弯也得避开。”素姬很是害怕,两大绝命的威力,她已经见识过了。 “加速甩开他们,你别再发神经了,瞧把他们吓得。”那些水手因为素姬神神叨叨的,不禁都有些受惊。 素姬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申屠夷还在这儿,她立即耸了耸肩膀,然后快步离开了。 “瞧吧,把美女都吓着了。赢颜这个王八蛋,咱们走哪儿他跟到哪儿,到底几个意思?”叶鹿皱眉,很是不解赢颜的目的。他们去赤璃是要找许老头,可是他呢?莫不是去找衣筑? “行了,避开他就是了。若是他一味追赶,就等着船毁人亡吧。”申屠夷很是不悦,若是在这大海上打斗,输了就必死无疑了。 叶鹿没有说什么,看着申屠夷,她无声叹口气。只希望能避开赢颜,若是真的再打起来,她真担心会出事儿。 船加快了速度,海风吹得似乎也更厉害了,大帆招摇,气势岿然。 拿着望远镜,叶鹿不时的查看一下后方,虽然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望远镜已经很先进了,可是清晰度的确不高,看的也不够远。 但是,依稀的还是能看到一艘船的影子,很大,很豪华,不比这艘船差。 看样子,赢颜的阵仗还是挺大的,如此招摇,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拿开望远镜,叶鹿无声的叹口气,扶着船舷,叶鹿低头看向下面,海水在后退,可是居然能瞧见鱼的影子。 叶鹿不禁笑,还真有鱼儿啊,以为它们都在海底呢。 “申屠夷,你快看,这下面有鱼。”扯着申屠夷的手,要他往海里看。 申屠夷扫了一眼,“想吃么?” “吃?海里有些鱼能生吃,而且味道特别鲜美。”不禁回想那生鱼片的味道,忽然发觉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再也没吃过了。 “生鱼?你又不是古人,茹毛饮血。”申屠夷皱眉,毫不掩饰他的嫌弃。 闻言,叶鹿立即笑了起来,从申屠夷的嘴里听到古人两个字实在太好笑了。对于她来说,他就是古人,他反倒说别人是古人。 “笑什么?”瞧她笑的不怀好意,申屠夷微微眯起眸子,几分慑人。 “没什么没什么,若是申屠城主觉得恶心,我不吃就是了。不过,若是船上的食物都吃没了,恐怕也不得不吃生鱼了,希望到时候申屠城主还能忍着。”叶鹿笑眯眯,估摸着申屠夷吃进去就得吐出去。 “这船上的供给够一船人吃上数月,你说的情况不会发生。”申屠夷让她不要再想了。 撇嘴,叶鹿知道他准备充足,但也不用这么得意。 船只加速,不过很显然后面赢颜的船也在加速,时近下午之时,居然用肉眼就看到了他们的船。 叶鹿气不打一处来,很是不忿,在这海上只能在船上待着,否则她非得跑过去大骂他一顿不可。 申屠夷则更生气了,将护卫调派出来,于船尾处放好弓箭,准备随时射杀追上来的船。 叶鹿摇头,若是能不打最好不打,可是赢颜实在太过分,一味的追上来靠近,只会带来麻烦。 傍晚时,后方的船更近了,他们似乎也发现这边架上了弓箭,于是乎他们的船头也已备好了弓箭,拿望远镜一看,就通通都瞧见了。 “还真打算和咱们开打,王八蛋,我先来一箭。”说着,叶鹿拿起弓箭,尽管很沉很重,可是她却给拉开了。 申屠夷看着她,随后抬手给她摆正了一下位置,弓箭彻底被叶鹿拉开了。 瞄准后方的船,尽管叶鹿觉得自己这枝箭未必能射到他们的船上,可还是想吓唬吓唬他们。 果然,他们看见了,下一刻船头的侍卫也搭上弓箭,准备回击。 蓦地,那船头一抹绛紫出现,他随手挥了挥,让侍卫将弓箭放下,然后笑看着叶鹿。 瞧见赢颜,叶鹿更生气,手一松,箭立即飞了出去。 然而,如同她自己所料,箭枝射出去一半就没了力气,然后落入了海水之中。 放下弓,叶鹿冷哼一声,很是不忿。 对面船头上,赢颜笑容满面,在这碧海蓝天之中,他恍若春风。 “你臂力不够,若是真的想学,我可以教你。”将弓从她的手中拿走,申屠夷看了一眼后船,眸色冰冷。 “要教也回去教,不是在这儿,给我吧。”说着,叶鹿又将弓拿走,免得他朝后头射箭,否则就真的打起来了。 将弓放回去,叶鹿看向后船,蓦地大喊道:“姓赢的,你有病啊,跟着我们做什么?你是什么体质你自己知道,上回在驿站引来了天雷,这是大海,你想死无葬身之地也别拉上我们。” 她的声音回荡在海面上,清澈好听。 后船上,赢颜笑容愈大,“我承赤璃国君之邀,前往赤璃做客,可前往赤璃只能走海路,能碰上也是意外。叶姑娘若真是厌烦,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很无奈的,这是海上,他又不能立即遁走。言外之意,她不喜欢也得受着。 闻言,叶鹿立即皱眉,扭头看向申屠夷,没想到赢颜是要出访赤璃。 “既然如此,咱们放慢速度。”申屠夷淡淡道,可显然很压抑,上次斗过胜负未分,心中很是不畅。 叶鹿点点头,这样也行,他们速度快,就让他们先走算了。 “好啊,既然你们这么急,那么你们就先走吧。我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着这个速度,不要忽然停下来,造成和我们意外相遇的假象。你活够了,可是我们还想长命百岁呢。”叶鹿扯着嗓子警告后船,滚得越远越好。 赢颜还在笑,并没有回答叶鹿,只是看着她。 叶鹿哼了哼,然后转过身子不再看后船,仰脸儿盯着申屠夷,她叹口气,“咱们就速度慢些,也不着急,反正得避开他才行。上回引来天雷不是闹着玩儿的,大船毁了,咱们就惨了。” 抬手,申屠夷捏了捏她的脸颊,动作亲昵。 叶鹿弯起眼睛,“看,你也是害怕的吧。在这海上就是没有安全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出海,我以后可不会再坐船远行了。” “似乎你担心的才最多。”一直都是她在叽叽喳喳。 笑眯眯,叶鹿抬手环住他的腰,申屠夷顺势将她搂入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相拥如画。 后船上,赢颜看的清楚,面上笑容依旧,黑色的眸子却没有温度,甚至一片荒芜。 天色暗了下来,因为速度放慢,所以后面的船已经超过去了。 趁着夜色,瞧着前船渐行渐远,叶鹿长叹口气,总算滚了。 素姬似乎也安心了一些,这一天下来她都心神不宁的,因为那两大绝命,她都要发神经了。 看向夜空,叶鹿微微眯起眼睛,这天气,似乎要变啊。 就在此时,那经验丰富的老者与几个向导也出现了,找到申屠夷,禀报他们刚刚的推测。 叶鹿走过去,果然听到他们说明日可能会变天,但风雨是大是小,现在还不能确定。 这有风雨虽然是常事,可若不是因为今日赢颜忽然出现,估摸这风雨也不会来的这么快。 暗暗咒骂赢颜,可是风雨即将来到,骂他也没用。 叶鹿回到房间燃香祭拜,希望明日的风雨会小一些。 夜更深了,海风很冷,而且湿乎乎的。 所有的水手向导都没休息,来回行走于船上,估测即将到来的风雨。 根据海风的湿度,可以估测出一会儿即将到来的风雨不会很大,但海上多变化,没人知道它们会不会忽然变得迅猛。 叶鹿也不似昨晚安睡,半夜时醒来,眼睛瞪得如同溜溜球。 身旁,申屠夷将薄被拿起来披在她身上,“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烛火幽幽,叶鹿扭头看向他,虽几分朦胧,可是依旧清楚。 黑眸坚定,让人看着便心生无限安全,即便真的有风雨,叶鹿也不怕,因为有他在身边。 看她不说话,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那眸中竟几分笑意。 看他笑,叶鹿也轻笑,下一刻猛地朝他扑过去,立即将申屠夷压倒在床上。 看着身下的人,叶鹿眉眼弯弯,又恍似小流氓调戏大姑娘。 “申屠城主秀色可餐,真是让我垂涎欲滴啊!奈何你我二人只是私定终身,还未广昭天下,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你了。”叶鹿挑着他的下巴,她轻声说着,颇为幽怨。 薄唇微抿,申屠夷搂住她的腰,忽的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挑起她的下巴,压低身子逼近她,“你若是想行夫妻之礼,成全你又如何?” 憋笑,叶鹿不眨眼睛的看着他,“申屠城主想了很久了吧,你硌到我了。”就算不用手,她也感觉的清楚。 黑眸不眨的盯着她,片刻后申屠夷才从她身上下来,一边扯过袍摆盖住自己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尴尬。 侧起身,叶鹿一手撑着头,“申屠城主,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你、、、还是童子身么?”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随后,申屠夷缓缓转眼看向她,叶鹿抿嘴忍笑,等着他的回答。 “是。”他没有生气,反而回答了,而且回答的坚定有力。 叶鹿终于笑出声,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彼此彼此,我也是。”而且,她两辈子都是,他占了大便宜了。 114、天雷不及巨浪 夜半时分,风雨来袭,它们落在海面上,发出珍珠落地的声音来,千千万万汇聚在一起,听起来就更刺耳了。 听着这声音,谁也睡不着,尤其船晃动的更厉害了些,即便看不到外面的风雨,也感受的到它们的能力。一些些时,它们清爽宜人,但积聚无数,就会掀翻大海,飘在海面上的大船如同扁舟,更是不在话下。 叶鹿躺在申屠夷的怀里,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这船晃动的,她心里不安。 最后,还是躺不下去了,翻身坐起来,“我还是出去看看吧。” “你去看了它们就会停?”申屠夷躺在那里,低声反问。 眨眨眼,叶鹿摇头,“当然不会,我又不是雷公电母。不过,我还是去看看比较安心。” 说着,她下床穿衣,非要去看看不可。 申屠夷随之起身,穿上外袍,拿起伞,与叶鹿一同走出房间。 风雨飘摇,申屠夷撑开伞,罩在了叶鹿的头上。 大海漆黑,看不见它的汹涌之势,不过却是能听得到。 雨声风声,还有海水摇晃时的声音,这船在随着摇晃,更是让人不禁生出恐惧之感。 水手在忙着调整大帆的方向,向导也在船上来回走动,摇曳的火光,更是让人不安。 “这风雨倒是不急,若是早上能停歇下来,也就没事了。”叶鹿看着漆黑的天空,尽管有伞遮在自己头顶,可仍旧有雨点打在了她的下巴上。 “别担心了,没事的。”申屠夷很镇定,对这风雨他并不担忧。 “希望如此吧。”叶鹿叹口气,随后将手伸出伞外,雨滴冰凉落在手上。 因为风雨,这一夜过得极为慢,天色渐渐转亮,那风雨居然缓了些。 不过,天空依旧阴沉,那些乌云汇聚在天空之上,好似马上就要压下来了一样。 一大早叶鹿就出了船舱,仰头看着这天空,不安感持续加大。 虽然风雨不如昨晚急骤,可这般阴沉,更不是什么好兆头。 船的速度放慢,这种天气也不敢行的太急,风浪涌起,海底下有暗礁,若是发生了碰撞,不堪设想。 水手们一直都在调整大帆,这一晚上都没消停,向导则聚在一起,还在商议预测这天气。 素姬裹着披风出来,长发随着海风飘飞,一步步走到叶鹿身边,她轻声道;“我总是觉得不会顺利,这海上风浪特别多,但像这种积聚良久又不落的却少之又少。我就说,天煞孤星和杀破狼聚集在一起,定然没好事。眼下他们都在海上,这片海能平静才怪。” 叶鹿微微皱眉,没有接素姬的话,有风浪不足为奇,但这种诡异的风浪的确少见。 素姬也许说的是对的,这风浪,兴许就是两大绝命引来的。 蓦地,两个人不同程度的身子一动,随后,二人看向前方,飘摇的大海尽头,有个黑点儿进入视线当中。 素姬摇头,连连长叹,“果然啊,就知道是他。恕我直言,他对你不怀好意,不是想把你夺过去,就是自己不想活了,顺便把你和天煞孤星都带上。不过就是可怜了我们这些无辜之人,还得给你们陪葬。” 扫了她一眼,叶鹿随后快步走上甲板,从向导手中夺过望远镜,她看向那前方的船。 望远镜里,那大船更近了,而且,他们似乎好像停在那里了。 眉头皱的更紧,叶鹿放下望远镜,随后道:“他们停下了。” 身边向导立即应声,“没错,确实停下了。在这海上无故停下,只有一个原因,船坏了。”这个时候停下,很危险。 “坏了?”叶鹿挑眉,随后就笑了,“报应啊!”坏的好。 眉眼弯弯,叶鹿转身走下甲板。 回到船舱,申屠夷与那经验丰富的老者正在看地图,地图精细,此时所处的位置附近的岛屿都描绘的一清二楚,面积几何。 走过去,叶鹿弯着眉眼,看了一眼那地图,随后道:“看什么呢?你是不是打算在附近的岛屿停船?”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点头,“可能会有大风雨。” “也好,停靠比前行更安全些。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赢颜的船好像坏了,停在前面走不了了。”说着,叶鹿笑出声,太有意思了。 “坏了?”申屠夷看向她,按理说他们的船也很坚固才对。 “嗯,这附近又没有暗礁,风雨又要来了,他们停在那儿,肯定就是船坏了。”叶鹿幸灾乐祸,开心不已。 申屠夷眉头未展,听到这些他也没有多开心。 “怎么了?有问题么?”歪头看着他,叶鹿不知他又想什么呢。 视线从地图上移开,旁边老者收拾好地图转身离开。 在他旁边坐下,叶鹿看着他,这人有心事。 半晌后,申屠夷缓缓道:“两大绝命同处一处,总是会发生糟糕的事。上回在驿站引来了天雷,劈死了数匹马。而这次,又同在大海之上,你说,是不是还会引来祸事?” 眨眼,叶鹿抿唇,“确实是有关系,不过只要咱们尽快避开他就是了。” “这船上还有一艘小船,用以大船毁坏时逃生之用的。不如,你乘着小船先去往附近的岛屿,待得这风雨过去了,我再过去接你。”申屠夷看着她,淡淡道。 挑眉,叶鹿抬手扳住申屠夷的脸,仔细的看了看,发觉他是认真的。 “你不会还是想和赢颜拼死一搏吧?这大海之上,风雨又即将来临,你们俩再斗个你死我活,那我肯定等不到你来接我了。”叶鹿放开手,一边摇头,显然不同意。 “让你先走,是为你好。”申屠夷看着她,黑眸坚定。 “我知道,但是这也是你认为的为我好罢了。你就别乱想了,咱们现在就赶紧向附近的岛屿靠拢,赢颜呢,估计就得在这儿等着暴风雨降临了。”说起这个,叶鹿就不禁笑,真是恶人有恶报呦! 申屠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上次见识过天雷的厉害,现在他也不得不谨慎了。 前方的船越来越近,还能看到他们那条船上的水手跳下海中,上上下下沉沉浮浮,看起来应当是在修船。 撑着伞,叶鹿和申屠夷站在船头看着,叶鹿笑的开心,申屠夷则面无表情。 “你看,我就说他们船坏了吧!苍天有眼,他们要就此丧命了。”语气风凉,她很是开心。 越来越近,他们船上的人正在忙活,连这条船靠近他们都无暇理会。 蓦地,就在申屠夷和叶鹿看热闹之时,那船尾有个人出现,他撑着白色的伞,一袭绛紫华袍,不是赢颜是谁。 瞧见他,叶鹿就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了,“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细雨刷刷,海风袭袭,可是叶鹿的声音那边都听得见。 赢颜看过来,面上染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此次绝不是故意,但如此还能碰上,也不可谓是缘分。” “谁跟你有缘分?我们就要扬帆而去,赢太子呢,就在这儿等着暴风雨的来临吧。”叶鹿撑着伞,眉眼弯弯,乐不可支。 “这处诡异,你们要小心。”赢颜笑着说,然后就在他话音落下时,这边的船却忽然剧烈的晃动了下。 叶鹿随即摇晃,所幸身边有申屠夷,他抬手揽住她,可是她手里的伞却脱落了,直接翻下了栏杆,掉入了海中。 晃动平息,可是船却不走了,叶鹿睁大眼睛,“怎么不走了?” 申屠夷皱紧眉头,“来人,赶紧查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甲板上的水手也颇为慌张,随后快速的奔至大船下层,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对面的船上,赢颜撑着伞笑容满面,“就说这处诡异,不信我的话,可是吃了亏?” “你高兴什么?”叶鹿抬手擦掉脸上的雨水,一边朝着赢颜翻白眼。 “行了,下去看看。”申屠夷抓着叶鹿的手快速走下甲板。 大船的下层控制大船的行进,无数的桨手都是在这下层掌控行进的。 没有进去,叶鹿站在外面,扶着栏杆看向海底,那幽幽的海水之下竟有些黑漆漆的东西。 船尾,有水手跳下了水,他们潜下水,查看下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喂,是不是礁石啊?据说有一片礁石是会游动的,它们不定时的会飘到哪里,有时渔船会撞上,但大多不会造成什么危害,它们没有那么坚硬,推开就是了。”头顶,素姬的声音传来,她正靠在二层的栏杆往下看。 叶鹿抬头看了她一眼,“飘动的礁石?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又不在海上生活,你怎么会知道?谁知道它们怎么回事儿,不是很重,所以能随水漂流。”素姬撩着头发,很是了解。 叶鹿缓缓点头,那么它们就应该不是礁石,只是看起来像礁石罢了。 果然,水手潜下水后就有发现了,是一大片礁石,将这附近一片的海域都覆盖住了。所以不止这艘船,赢颜的船也被卡住了。 但所幸它们不是很坚硬,没有将船底毁坏,否则就麻烦了。 “确定能够搬走?这一大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十几米开外的那艘船上,赢颜的声音飘来,素姬的话他听到了。 素姬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她拒绝和杀破狼对话。 不过片刻,申屠夷从下层走出来,他面色微冷,走至叶鹿身边,低声道:“将小船放下去,你现在便坐船走吧。那小岛就在不远处,大约两刻钟就能抵达。” 仰脸儿看着他,叶鹿缓缓摇头,“风来了,若是小船出去,肯定会被掀翻的。”转头看向大海,海风更厉害了,吹得海水开始翻涌,拍在船上,浪花四溅。 “桨手掌舵,水手辅助,翻不了。”只要想送她离开,就肯定能做到。 看了看船尾的水手,叶鹿又看向他,“你是要他们在海里游着辅助小船?两刻钟,海水又这么冷,没把我送到地方,先把他们累死了。” 申屠夷皱眉,他只想将叶鹿送走离开这儿,只要上了小岛,风浪多大都会安全。 又一拨海浪来袭,那海水翻了上来,喷了叶鹿一身。 申屠夷揽着她快速走至上层,将她安放在船舱内后,他便再次离开了。 “别愁了,只要你会游泳,掉到海里也淹不死。只不过,就怕海浪太大,一个大浪过来,人就拍晕了。但,海中多神灵,只要你心诚,就会有奇迹。我们赤璃的人靠海吃海,几百年来信奉海灵,有许多的渔民在海上遇到了海浪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你若是现在开始祈祷,说不准儿有用。”素姬转过来,她边说边双手合十举到额头前,开始祈祷。 叶鹿看着她,随后道:“所以你们赤璃遍地方士。” “嗯。”点点头,素姬继续潜心祈祷。 “那不知,有个叫衣蒙的你听说过么?”叶鹿倒是好奇了起来,这神杵衣蒙到底有多神。 “衣蒙?没听说过,但是姓衣,赤璃却是有的。”放下双手,素姬歪着身子说道。 “哦?说来听听。”叶鹿挑眉,来了兴致。 “你确定要现在听?”素姬心内不安,可是看叶鹿倒是安然的很。 “临来之时我就算过了,有惊有险,如今惊险都有了,可见风平浪静也马上要来了。”虽是如此说,可此时因为两大绝命在此,情况多有变化,她心里也没了稳妥。 蓦地,大船剧烈摇晃,旁边桌子上的茶杯茶壶都滑了出去。素姬紧紧地抓住椅子,惶恐之色终于浮上了脸庞。 深吸口气,叶鹿随后起身走出船舱,一眼看到甲板,那海浪被狂风吹上来,海水将甲板上的水手浇了个透。 然而,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两条铁链居然将这条船和前方的另外一条船锁在了一起,因为海浪,两条船的距离被生生的拉近,眼下只余五六米。 这是干什么?怎么会和赢颜合作了起来? 转眼寻找申屠夷,他不在这儿,那么应当在下层。 深吸口气,看向遥远的海面,那海水翻涌,呈汹涌之势朝着这边席卷而来。即便这两条船锁在一起,可似乎根本抵挡不了它们。 果然,那一股海浪袭来,两条船剧烈晃动,叶鹿赶紧扶住旁边,但仍旧受不住这晃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船的一侧被海浪高高的掀起来,甲板上的水手包括叶鹿以及船舱里的桌椅和素姬都朝着另一侧滚了过去。 后背撞到栏杆上,叶鹿闷哼一声,好疼。 大船平复,下一刻对面再次高高扬起,低矮的一侧海水灌进来,将叶鹿浇了个透心凉。 “呸!好咸。”满脸都是水,叶鹿抓着身后的栏杆,挣扎着想站起身,却不料大船再次倾斜,她连带着甲板上的水手皆被海浪卷出了大船。 海水劈头盖脸而来,叶鹿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而且也知道自己被海水卷走,所以双手死死地抓住栏杆。 待得这一拨海浪下去,她整个人吊在大船外侧,但臂力不够,根本撑不了多时。 诚如她自己所想,又一拨海浪袭来,高高的卷上大船,待得它们下去,刚刚那挂在船外侧的人已经不见了。 海浪接连而至,它们根本不给人们喘息的机会,一个大浪上来,可随着它们下去的时候,却有两个身影陆续跳下了大海,瞬间便没了影子。 飓风吹袭,海浪翻滚,两条坚固的大船随着海浪摇曳,在这个时候,人力根本毫无用处。 但所幸两条船捆绑在一起,任凭海浪如何凶猛,一时之间这两条船倒是没有损毁。 随着天色暗沉下来,海浪终于缓缓平息了,两条大船均多处受损,但修补一下却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两船上的人手均有损失,然而这都不重要,两船上的人同时发现各自的主子不见了,找遍全船也没找到。 护卫当即慌了神,快速指派水手跳海寻找,但天色黑暗,海水里更是幽深,伸手不见五指。 距离两条大船三四里之外的一座礁岛劲浪拍岸,在这夜里发出巨大的声音,惊得海鸟都不敢呆在礁岛上。 黑夜漫漫,海里却忽然跳出三个影子来。 两个人各抓着中间人的左右肩膀,带着海水奋力跳出海面,直接跳上了礁岛。 跳上了礁岛,二人便将那昏迷不醒的人放在了地上,三人满身海水,海风吹袭,凉意四溅。 申屠夷俯身查看了下叶鹿,随后按压她的腹部,几下过后,叶鹿立即吐出了水来。 一旁,赢颜同样狼狈不堪,海水顺着下巴往下流,一边看着申屠夷和叶鹿两个人。 看着叶鹿咳嗽了几声,申屠夷无声的松了口气,总算没事。 海浪太过厉害,他跳下水抓住了叶鹿可是却根本跳不出去,只能任由着海浪将他们推得越来越远。 而让申屠夷没想到的是,赢颜居然也跳下来了,尽管心中不畅快,可是他能跳下来也着实够意外,而且很显然他也是看见了叶鹿掉进海里才跳下来的。 “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希望她醒来之后不会再骂人。”赢颜开口,语气冷淡,和他平时的语气很不一样。 “有些东西可以争抢,但是有些东西是想也不能想。”申屠夷冷声,这句话便是警告。 赢颜笑,泛着冷意,“我与她梦中相见,怕是这辈子也阻隔不开,即便我和她不想,但是也没有办法。申屠城主认为这是天意呢,还是天意?” “很简单,你只要死就能解决。”随着他说话,杀气四溢。 夜空黑暗,海浪翻飞,礁岛之上一时无声。 赢颜抬手抚了抚腹部,随后道:“申屠城主的确武功更胜一筹,不过,若是想杀了我,似乎你也别想完好无损。此时四下无人,你我若都重伤,怕是她也没救了。” 申屠夷看了一眼还未清醒的叶鹿,“被赢太子你夺走两条命,她的确处处危机。” “怎么不说与申屠城主这个天煞孤星在一起更让她危机重重?”赢颜满是讽刺。 “赢太子这个杀破狼有何自信说出这种话?”申屠夷反击,更是鄙夷。 赢颜果然不再说话了,一时之间,气氛冷凝。 两大绝命,这种万中无一相信没人会喜欢。若是可以选择,情愿平凡普通。 “咳咳!”躺着的人忽然又咳嗽起来,下一刻,叶鹿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黑夜中闪烁的星辰。 看着那些星辰,叶鹿不禁心下舒畅,真好看啊!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么?”熟悉的声音响起,叶鹿转着眼睛看过去,尽管光线黑暗,可是也看得出是申屠夷。 刚欲说话,没想到另一侧却又响起声音。 “我看她可能是海水喝的太多,已经傻了!” 眸子又一转,叶鹿看向发声处,随即拧起眉毛,“你怎么在这儿?” “我救了你,不在这儿会在哪儿?”赢颜就知道是这样,她只要醒了看见他,就肯定骂人。 “你救我?算了吧,鬼扯也不是你这么个扯法。申屠夷,咱们这是在哪儿啊?”想起身,却发觉浑身都疼,而且身上湿哒哒的,好冷。 “礁岛,我们被海浪冲到了这里。”申屠夷将身上同样湿哒哒的外袍脱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尽管都是湿的,可仍旧能挡些风。 “我想起来了,我只是走出船舱看了一下外面,然后就被海水卷走了。唉,太厉害了,也不知道咱们的船怎么样了。”船上还有那么多人呢。 “应该没事,两条船锁在了一起,没那么容易掀翻。”申屠夷将她脸上的湿发拨走,她脸色发白,几分可怜兮兮。 “唉!虽是处境狼狈,可是这夜景倒是不错,星辰明亮,触手可及。”再次看向夜空,叶鹿不禁感叹道。 星辰? 申屠夷与赢颜同时抬头看向天空,夜空漆黑,恍若浓墨,哪里有什么星辰? 115、财富 “星辰?”赢颜低头看了一眼叶鹿,尽管天色黑暗,可是他仍旧能看得清叶鹿的脸。她躺在那里眼睛放光的看着天空,可见她没有说谎。 可是,这夜空漆黑,哪里有什么星辰? 闻言,叶鹿微微挑眉,转眼看向申屠夷,“你也看不到?” 申屠夷低头看向她,几不可微的点头,“什么都没有。” “原来你们都看不到,那真是可惜了,这星辰明亮,闪烁如灯火,实在好看的很。如此美景,你们居然看不到,可惜啊可惜。”如此美景只能她自己欣赏,虽是孤独了些,不过看他们俩一副盲人的模样,她倒是觉得好笑。 “既然有星辰,不知是什么预兆?”申屠夷希望风浪能停歇,那样明日船上的人就会找到他们。若是风浪继续,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意外。 “预兆?没什么预兆,就是好看罢了。不过,咱们现在待在这儿,也不知他们何时能找来?一天两天的我还能忍受,时间再长些,我不是会被饿死?”情愿做饱死鬼,也不要做饿死鬼。饿死的人,死相很难看的。 “他们不找来,我们游回去也不是不可,只要他们一直停在原位。”赢颜语气几分轻松,可不似他刚刚那暗藏杀机的模样。 “游回去?赢太子还有这种技能,那么就请赢太子游回去给我们报信吧。正好趁此机会做做好事,兴许日后赢太子还能在地狱少待些日子。”叶鹿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巴不得赢颜直接被海浪拍死算了。 “不管怎么说,刚刚我可救了你。你就不能有一句话不带刺么?”赢颜低头看着她,她这张嘴厉害的不得了。 “救我?我可记得两年前,赢太子可是差点杀了我。”叶鹿笑,天大的笑话。 果然,赢颜不再说话了,叶鹿哼了哼,“这世上有一种人从来不记得好处,只记得仇恨。恰巧呢,我就是那种人。眼下处境狼狈,也做不了什么,否则,咱们俩定然有一个死在这儿。” 撑着身下的石头坐起来,叶鹿无声的叹口气,浑身上下都好疼。被海浪拍的,她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后脑勺,有些疼,大概是撞到了什么。 扭头看向申屠夷,天色黑暗,她看不太清楚,随后凑近他,睁大眼睛看他的脸。 垂眸看着凑到自己眼前的人,申屠夷抬手将裹在她身上的外袍整了整,“冷么?” “还好!我忽然想起,那天你跟我说供给充足,根本不会沦落到吃生鱼的地步。可是,眼下的境况足以证明你的话是不对的,老天会为了成全我的心愿,而呼风唤雨。”可怜,老天还真是疼她。 “说了这么多废话,你就是想吃鱼?”几不可微的扬眉,申屠夷猜她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儿。 嘿嘿笑,叶鹿点头,“明早吧,现在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而且,我得试试看素姬有没有事儿,咱们的船是不是完好无损的。” “如何试?”闻言,申屠夷微微皱眉,他就知道叶鹿背着他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叶鹿不跟他说,这些事情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否则又该担忧了。 说着,她盘起双腿,双眸紧闭,瞬时间就不再言语了,甚至连呼吸都是清浅的。 申屠夷看着她,沉默不语,他很担心她也开始走衣筑那邪魔歪道的路子,那样会害了自己的。 一直被当做透明人的赢颜也看着叶鹿怪异的举动,倒是不知她现在连这些事情都会做,毕竟以前她看起来多数都在玩骗人的把戏。 海浪拍岸,虽是坐在高处,可是仍旧有一些海水被拍上来,湿冷的很。 半晌后,叶鹿忽然睁开眼睛,“船坏了,两艘都坏了,得修补一阵儿。不过,你们俩都不见了,估摸着眼下修船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找你们。” 左右两人看着她,申屠夷倒是信她的话,赢颜却在笑。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你闭眼了半天编出来的?”赢颜笑不可抑。 叶鹿咬了咬嘴唇,下一刻猛地挥起拳头朝着他的脸飞过去。赢颜反应速度奇快,待她拳头过来了,他微微向后闪躲了下,她的拳头就擦着他的鼻尖过去了。 “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闭嘴,否则只会显露你有多无知。”收回拳头,叶鹿冷哼,她说的当然是真的。 她所说的控制素姬可不是玩闹,平时毫无症状,可若是她召唤她,素姬必然痛苦不已。想通过她查看她所在附近的情况,她是没办法说谎的。 这些东西,的确算得上邪术,和衣筑的控制术异曲同工。 只不过,叶鹿觉得自己并未用它来害人,只不过用用而已。并且,确实挺管用的。 “所以当下,按照你的意思,咱们只能在这儿等着了。”赢颜整理着自己身上潮湿的衣服,虽然被海风吹得要干了,可仍旧湿冷的很。 “你可以游回去呀。”他刚刚不就说要游回去么。 “筋疲力尽,无力游泳,更况且有你这个高人在,怕是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获救了。”赢颜身子一歪躺在了礁石上,身体一直紧绷,此时此刻才放松了些。 瞪了他一眼,叶鹿不再理会他,将身上的袍子提了提,裹住自己,“还真有点儿冷啊。” 身边,申屠夷抬起手臂,示意她可以靠过来。 看着他笑,下一刻,叶鹿投入他怀中,尽管刚刚贴到他身上时有些湿冷,可是不过一会儿,他的热气透过衣料钻出来,熏染着她的脸和身体。 “申屠城主,你真暖和。你不用着急,素姬已经知道我们还活着并且距离他们不远,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了。”海风吹袭,叶鹿拥紧他的腰,一边小声道。 “嗯。”搂着她,申屠夷的身体恍若坚固的山峰,为她挡去了大半的冷风。 “这星辰,有点意思。”再次抬头看向夜空,在她的眼睛里,群星璀璨。 “有什么事情可以以后再说。”申屠夷阻止她再继续往下说,他相信她是从中窥探出了什么玄机,可是不能让赢颜听到。 笑,叶鹿点头,“好。”的确不能被赢颜知道了。 靠在申屠夷的怀里,叶鹿望着夜空,星辰闪烁,触手可得,一颗一颗好似就在头顶,只要她跳起来就碰得到。 只有她能看得到,不外乎,这又是异象。 这种异象有好有坏,但眼下,在叶鹿看来的确是好的。 倚靠着申屠夷,不久之后身上的衣服也干了,不过却飘着一股海水的味道。 闭上眼睛,叶鹿最后还是睡着了,躲在申屠夷的怀抱之中,尽管海风吹袭,可仍旧很暖和。 她是被喷溅到脸上的海水冰醒的,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湛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铺撒在天空之上,恍若镀上了一层金光。 缓缓眨眼,半刻后她才清醒过来,自己正躺在礁石之上,可谓以天为被为地为床。 转眼看向身边,不见申屠夷的影子,转头看向另一边,赢颜站在不远处,身上的袍子虽有些褶皱,不过已经干了。随风摇摆,他整个好像也要随风飘走似得。 撑着身子坐起来,叶鹿左右扭头找了一圈,却是没看到申屠夷的影子,“他人呢?”莫不是他跳到海里游回去求救去了? 听到她的声音,那边的人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随后随意的指了一下海里,告诉她申屠夷在下面。 站起来,将身上申屠夷的袍子裹紧,叶鹿快步的走到刚刚赢颜所指的地方,小心的靠近礁石边缘,然后看向下面。 有七八米高,而且海水还在摇曳着,虽不如昨晚的海浪大,可是蓦一拨过来,还是有水滴喷溅上来。 找寻了一番,叶鹿也没看到申屠夷的影子,不禁皱起眉头,更仔细的寻找。 “找不到?在那儿呢。”脑后,叶鹿讨厌的声音传来,然后赢颜的手就到了眼前。 顺着他的指引叶鹿看过去,可是除却海水,她却什么都没看到。 皱眉,叶鹿扭头看向赢颜,“你耍我呢?” 收回手,赢颜笑看着她,“我给你指引方向,你眼力不及,我又有什么法子?”换句话来说,眼瞎怪他咯? 气不打一处来,叶鹿站起身仰脸儿看着他,尽管身高有差距,可是气势却均衡。 蓦地,叶鹿猛地抬腿,一脚踹在了他的膝上。 赢颜随后后退了一步,可是身后便是礁石断裂处,他后退之后便直接跌了下去。 看着他掉下去,叶鹿随即笑了一声,风凉话还未说,那跌下去的人居然又跃了上来。步伐轻松,身影翩跹,竟几分出尘之感。 稳稳落在原位,赢颜抖了抖衣袍上海水风干之后的盐渍,“真是抱歉,我又上来了。” 拧眉,叶鹿看着他,因为他的武功,她十分之不忿。 这武功恰巧是她所缺少的,甚至根本就不知有这玩意儿傍身是什么滋味儿。 如今,她好不容易得逞一回踹在了他身上,却被他轻松化解,实在不公。 就在此时,一个东西带着冰冷的海水从下面飞了上来,直接落在了叶鹿的脚下。 低头一看,叶鹿不禁睁大眼睛,是鱼!而且还活着呢,正蹦蹦哒哒的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随即蹲下,叶鹿一把按住活蹦乱跳的鱼儿,生鱼,尽管没有酱料,可是想来味道也不会差,一个鲜字就够了! 下一刻,又一条鱼从下面被扔了上来,叶鹿立即又去按住,乐不可支。 两条鱼上岸后,那捕鱼的人也回来了,满身冰凉的海水,随着他翻身跃上来,水滴四溅。 转脸看着他,叶鹿眉眼弯弯,“申屠城主,你当真是说话算话,我说今早吃生鱼,你就给我抓来了。” 海水顺着他的下颌往下流,本就脸庞冷硬,如今更是被冷漠加持,让人难以靠近。 “你确定要吃?”尽管给抓来了,可是申屠夷觉得这东西能生着吃进嘴里,也算能耐。 “匕首给我。”点头,叶鹿自然能吃。 将藏在身上的匕首递给她,申屠夷边摇头,边拧掉衣袍上的水,那边叶鹿已经一刀下去了。 赢颜几不可微的皱眉,顺便后退了几步,远离血腥的叶鹿。 盘膝坐在地上,叶鹿用锋利的匕首将鱼鳃下面几厘米地方的鱼皮剥了下去,然后切下里面的肉,便扔进了嘴里。 围观的二人不同程度的露出嫌弃的表情,叶鹿眯着眼睛品尝,然后便点头,“鲜。”带着海水,有点点咸味儿,可是鱼肉却是真的很鲜。 “茹毛饮血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想不到今日又重现了,并且我能有幸亲眼目睹,实为罕事。”赢颜连连赞叹,海风似乎将她手中鱼儿的腥味儿都带过来了,难闻的很。 “井底之蛙死了又生生了又死,真是悲哀啊!”斜了赢颜一眼,叶鹿满目不屑,吃生鱼谁说是远古人的特权?在那遥远的另一个时代,许多先进文明的人类都喜欢吃。见识短却非要鄙视她,更可笑。 “这么说,吃了你这生鱼才是见多识广?”她的理由倒是新鲜,赢颜不得不服气。 “又错!不吃不代表见识短浅,可是不吃又鄙视,那才是见识短,而且人品差。”又切下来一块,叶鹿提在手里抖了抖,“所以为了证明赢太子见多识广又人品佳,吃一块如何?” “别想激将我,我还真不吃这一套。不如申屠城主尝尝,瞧城主似乎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赢颜看向申屠夷,他那脸色很显然就是不高兴,如此一来,他反倒开心了。 叶鹿扭头看了一眼申屠夷,随后将手中的鱼肉放进嘴里,一边道:“申屠城主不喜欢吃鱼,生的熟的都不喜欢。”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的面色稍缓些。 鱼肉虽鲜,可是这里海风阵阵吹,这风一来,嘴里鼻息间都是淡淡的腥味。 叶鹿索性背过身去,她肚子饿,一定得填点东西不可。否则若真的需要跳下水,估摸着她不止没力气游动,还得把别人拖累到海底去。 太阳升的高,海水似乎也被染成了金色,海水摇曳,无限优美。 随着太阳升至半空,遥远的海面上,几个黑点儿出现在视线当中。 三个人都注意到了,申屠夷与赢颜目力强,观察了一会儿,二人便都否定了是自己的人马。 叶鹿眨眨眼,随后道:“若不是你们的人,那是谁?莫不是那赤璃的水军?”这样一来,很显然对他们不利啊。 赢颜是受邀前往赤璃的,所以他们来迎接他不足为奇。 可是,叶鹿和申屠夷却不是的,并且他们原本打算悄悄登陆的。 这若真的和他们迎面相遇,不知该如何解释身份。虽可以瞎编,可是赢颜这厮若是多嘴,这处境就比较尴尬了。 “若是赤璃的水军,咱们需要尽快回避。”申屠夷皱眉,他也第一时间想到这个。不止他们俩要躲起来,大船也要躲起来。 叶鹿点点头,申屠夷说得对,她转身快步走向礁岛的另一侧,盘膝坐下通知素姬。 赢颜悠然自得,站在礁岛上较为显眼的地方,相信那边的船队越来越近,会看到他的。 片刻后,叶鹿的脑袋从礁岛另一侧探出来,朝着申屠夷挥挥手,他便快步走了过去。 抓住他的手,叶鹿弯起眼睛,将他也拽到低矮处遮住了身影。 “反正也不能被赤璃的人碰上,咱俩一会儿跳下去怎么样?憋气我倒是能憋一会儿,况且下面有个小洞,正好我能躲起来。”她说着,几分兴奋的模样。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皱眉,“不愁苦反倒很兴奋,你想做什么?”他最了解她,这怪异的举动必是有目的。 弯起红唇,叶鹿踮脚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道:“我认为,那片海域下有宝贝。”说着,她指向远处,那边海水平稳,虽然被一座岛屿挡住了,可是露出来的部分却与这边完全不同。阳光洒在上面,泛着银色的光芒。 申屠夷看过去,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什么宝贝?”海里的宝贝?即便真的有,想拿出来也很难。更况且,这里是赤璃的地界,想要拿到手更是难上加难。 “我猜,是珍珠,很多很多珍珠。”叶鹿看了一眼天空,这是昨晚那些星辰给她的启示,他们看不见,只有她能看得见。 “你确定?”申屠夷看着她,若是真的有珍珠,那赤璃那么多的方士,不是早就知道的。 “当然。你在想,若是有珍珠,早就被赤璃的人知道了?昨天素姬和我说,他们赤璃的人都信海灵,除了适当的打鱼,他们很少从大海里拿走珍贵的东西。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谁让你是天煞孤星呢。”说着,她笑起来。这也就是为什么申屠夷财运很旺的原因,偏财正财不义之财,他通通拿得走,因为他不怕得报应。报应看到他,都会被吓退。 申屠夷转头看向叶鹿所指的那片海域,尽管有些距离,可是,的确很有吸引力。 ------题外话------ 小伙伴儿们三八妇女节快乐呀! 不过这个三八节听风可怜的很,忽然就感冒了,咳嗽的气管疼喘不上气。快来摸摸我,需要安慰~ 116、分道扬镳 船队越来越近,仅用肉眼也看得到。 叶鹿与申屠夷决定离开这里,免得和赤璃的人碰上,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而赢颜则显然要等着了,他是作为客人来的,等着他们来迎接,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要撤了,告诉你,不要多话哦!不然,我有你好看。”临走时,叶鹿的头从礁石下探出来,瞪眼盯着赢颜,警告他。 转身低头看向她,赢颜似笑非笑,“我若说了,你打算如何?” “如何?任何可能都有。我以前是没什么本领,大部分都靠忽悠,可是现在呢,我已经不需要忽悠了。你若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任人欺负的样子就大错特错了,要是敢乱说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拽下来。”眸子如刀,叶鹿的语气也恶狠狠的。 赢颜挑了挑眉,叶鹿的威慑对他来说似乎还挺有意思的,“好吧,我尽量不多说!不过,大船难掩踪迹,他们最终还是会知道有外人停在海上。到时被他们找到,可别怪在我的身上。” “哼,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冷哼,叶鹿最后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脑袋,赢颜也看不到她了。 顺着不平的礁石走下去,叶鹿全身的力气都在申屠夷的身上,任凭他揽着她,最后跳下了海里。 俩人不打算在这儿躲藏,谁知道赢颜会不会多嘴,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 叶鹿不精通游泳,但多多少少也会一些,再加上有申屠夷拽着她,很快的便离开了那礁岛。 礁岛很多,大的小的,游了一会儿便碰到了一个小礁岛,俩人靠着礁岛泡在水里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前行。 虽然有些费力气,但因为有申屠夷,所以游得也特别快。 不过片刻,二人便游出去很远了。再次看向那座礁岛,赢颜的身影也变小了,不过依旧显眼。 赤璃的船队在靠近,俩人不宜久留,再次绕过礁岛朝着远处的岛屿而去。 那岛屿目测很大,至少比四周的礁岛要大得多,而且上面树木葱郁,是个活岛。 而叶鹿所看到的珍珠丛就在那岛屿的另一面,估计那是一片暖床,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贝。 海水摇曳,但是没有风,它们就好像温柔的手,一遍一遍抚摸着浸泡在海水中的一切事物。 一块礁石凸出于水面,恍若一个椅子。申屠夷手上用劲儿,轻松的便将叶鹿扔到了那石头上。 满身都是水,哗啦啦的朝下流,阳光照在身上,暖的不得了。 叶鹿将粘在脸上的发丝拨开,一边看着泡在海水的人,即便他浑身湿透,可仍旧俊美的不得了,尤其一股浓烈的雄性荷尔蒙迎面扑来,但凡哪个雌性都移不开视线。 抬手,叶鹿摸了一把他的脸,“大船可能不保了,因为坏了,还没修好呢。所以,他们知道赤璃的船队来了,便撑着小船离开了。大概会绕个大弯子过来,等一等吧。但是,船在那里赤璃的人还是会看见,赢颜若是不瞎说,估摸着就会被当成是他的船了。”但看赢颜那样子,他似乎也不会多嘴。这厮,大概也是有什么目的,否则干嘛费了这么大的劲往赤璃跑? “他不会说的,毕竟于他无利,没必要多嘴。”申屠夷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低头看着他,叶鹿弯起眉眼,“你是不是饿了?不然你也抓一条鱼尝尝吧?虽然是生的,可是真的挺好吃的。” 摇头,申屠夷想也没想的拒绝,坚决拒绝。 “那没办法,只能忍着了。不过,一会儿咱们到了那座岛上,倒是能吃到熟的东西了。那岛上有树木,可以烤鱼,烤贝。”单单是想想,叶鹿都觉得幸福,不愧是靠海吃海。 “馋。”说起吃得来,她可以一直不停。 不甚在意的轻笑,叶鹿也承认,她现在已经很少吃肉了,到了大海上太过新鲜,什么都想试试。 休息了一会儿,二人随后再次朝着远处的岛屿游去,而被甩在身后的礁岛附近,赤璃的船队也已经抵达了。 无数的小礁岛在这片海域里冒头,大船不敢行进来,只能依靠小船。 而也正是因此给了叶鹿和申屠夷机会藏身,二人在水中前行,毫无障碍,也根本不用担心会被瞧见。 越来越近,太阳偏西的时候,那岛屿也近在眼前了。距离近了,它的轮廓也更清晰了,这座小岛果然很大。 这边是石崖,石崖上还有许多的海鸟,它们大概在这儿安了家。 而他们俩则要绕过这边的石崖,朝着另一面而去。 叶鹿筋疲力尽,实在游不动了,几次沉浮,险些再也冒不出头来。 随后,申屠夷便开始拉着她,她整个人只需飘在海面上就行,任由申屠夷拖着她前行。 小岛面积不小,绕过石崖,就耗费了一番功夫。 大约两刻钟后,小岛另一面进入视线当中,海水愈发的浅,而且还能看得到下面海床海石之间躲避的母贝。 本来是漂在海水上的,结果因为申屠夷不再游泳前行了,她也不得不转身开始试探着用双腿走路。 结果这一走路不得了,她一眼就看到了下面海石之间的母贝,当即伸手去抓。 不过,海水还是深,她整条手臂下去也够不着。索性将头沉进水中,再去抓那个母贝。 果真被叶鹿抓到了,从水中钻出来,叶鹿高高的举起手里的母贝,“申屠夷,快看,好大。” 手中的母贝差不多有她手掌大,沉甸甸的。 看着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蹙眉,“小心它咬你手。” “它又不是疯了,我碰它就咬我。得想办法把它撬开,它里面肯定有珍珠。珍珠的形成十分奇特,所谓本是凡间一粒沙,只因心血放光华嘛!”拿着那硕大的母贝,叶鹿被申屠夷拖拽着往沙滩上走。大约二十几米远,海水之后,便是细白的沙滩。 “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有时也能出口成章。”申屠夷淡淡的夸赞,这的确是夸赞。 “那你看看,我的文采,挡也挡不住。”叶鹿轻笑,自认为文采过人。 “臭美。”申屠夷轻嗤,给她点阳光就灿烂了起来。 “尽管齐国重武轻文,但也不妨碍我有才华。这是事实,不是炫耀更不是臭美。”叶鹿不承认,她不会武功,倒是可以做个才子什么的。 “闭嘴。”轻嗤一声,下一刻申屠夷一个用力,便将她甩到了沙滩上。 身上的海水哗啦啦的往下流淌,叶鹿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自己的身体恍若落汤鸡一般。 “申屠城主,把它打开,我要看看里面的珍珠有多大。”掰了一下,可是这母贝紧紧地合在一起,用手指的力量根本掰不开。 接过来,申屠夷随后便将匕首拿了出来,任由它再硬,也根本敌不过这匕首。 轻松的,就被申屠夷撬开了,叶鹿立即凑过去看,母贝的肉很丰富,不过这都不重要。 申屠夷几分残忍的用匕首拨了拨,便找到了藏在里面的硬物,刀尖一挑,那硬物就出来了。 叶鹿随即伸手接住,蹲下身子在海水里冲了冲,再起身张开手,一枚圆润呈浅黄色的珍珠停在手心,质地相当好。 眉眼弯弯,叶鹿可不是一般的开心,“形状不错,颜色也很好,最好的珍珠叫走盘珠,我觉得这颗就是。”尽管现在手里没盘子做不了实验,可用肉眼观测,差不多,上好的珠子。 听她说,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抿唇,“懂得还不少。” “那是当然,我以前靠什么吃饭的你不知道么?大部分的东西我都懂一些,尽管不透彻,但皮毛还是知道的。”因为知道一些皮毛,才好糊弄人挣钱呀! “珍珠的质地的确不错,若按你所说这附近的海里都是,数目可不少。”钱,是申屠夷最喜欢的。 点点头,叶鹿蓦地又笑,“不管怎么说,这片海域也是赤璃的地盘,咱们要是真的在这儿采珍珠,确实有点不太好。所以,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你想听不?”她盯着他看,笑的很坏。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微微皱眉,“说。”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主意。 笑出声,叶鹿翘脚凑近他,小声的嘀咕了一阵儿。 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随后她站回去笑的开心,申屠夷也几不可微的点头,“可以一试。” “什么叫可以一试?是真的可以试试。”她这主意再好不过了。 “等后援到了再说。”拖着她走向沙滩,阳光很暖,可是袭袭小风也吹得有些冷。 “我就知道有后援,你堂堂一城之主出海,怎么可能只有一艘船?”跟着他走,叶鹿亦步亦趋,有些疲累。 不过,攥在手里的珍珠她可一直没丢弃,质地这么好,值不少钱。 这是个活岛,面积不算小,但也不是很大。 走上沙滩,申屠夷扯着叶鹿往树林里走,她几分不情愿。 “进山干嘛?”说不准儿这里面有什么毒物。 “满身的海水,一会儿晒干了衣服上身体上都会是盐渍,你确定不找水洗一洗?若是不洗,那就在这儿等着我吧。”她可以不洗,申屠夷也有权利嫌弃。 闻言,叶鹿眨眨眼,“那的确需要洗一洗,盐渍什么的我不在乎,但味道很难闻。你看看我的头发,是不是像盐渍的海带?”揪起肩膀上的一缕头发,她的说法很形象。 申屠夷没有理会她,只是扯着她走进了岛屿深处。 往深处走,地势逐渐向上,叶鹿没什么力气,就指望着申屠夷拖拽着她呢。 果然,走了一会儿便瞧见了一条小溪,水流不大,但可以确定是淡水。 “倒还真找到的,只不过,这么小的一个溪流,你确定能洗澡?”看了看,叶鹿摇头,她真的没力气。吃进肚子里的那些生鱼,已经消化成便便了。 “往上走。”似乎听见了动静,申屠夷拽着她继续往上游走。 跟着他走,大约一刻钟后,她也听到了水声,睁大眼睛看过去,树影重重间,水光被太阳照耀的泛着好看的光波。 “哇,真被你找到了。”不禁唏嘘,还真没想到这小岛的最高处还有个小湖。 走过去,俩人便直接走了进去,湖水清澈,可不是那海水能比的了的。 走至深处,水也到了叶鹿的脖子,她蓦地沉下去,用这种法子冲掉头发上的盐渍。 “噗!”浮上来,她喷出一口水,尽数喷到了申屠夷的脸上。 闭上眼睛,待得水从脸上滑下去,他才缓缓睁开眼。 瞧着眼前笑的花枝乱颤的人,申屠夷倒是没和她一般计较,开始一点点的解开自己的衣服。 看着他,叶鹿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眸子也叽里咕噜转了几转,“你要脱光啊?” “谁洗澡穿衣服?”淡淡的反问,他随手将自己的衣服扔到了一边。它们浮在水面上,等着一会儿主人去清洗。 “你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你洗澡是不穿衣服,但是我穿衣服。”叶鹿嘴上说着,视线却不禁滑到他的身上。水下面的是看不见,可是单单他的胸腹,就让她移不开眼。 人都说美色害人,这话诚然不假,就是这样的,害的她很想流鼻血。 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流鼻血了,大概是对他这般冲击有免疫力了,所以现在能抗很久。 衣服脱掉了,申屠夷便转过身背对着她清洗自己的墨发,叶鹿盯着他的后背,缓缓地咽了一口口水。 风骚妩媚啥的都是用在女人身上的,不过,叶鹿觉得,用在男人身上也不过分,尽管她眼前这个男人啥也没做,还背对着她! 随意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叶鹿环顾了四周一圈,小湖的四周都是树木,太阳也即将西落了,所以这小湖有一半已经没了阳光的照耀。 “要天黑了,快点洗完下山吧。”没了太阳,会很冷。 那背对着她的人没吱声,叶鹿看向他,他半个脊背露出来,肌肉纠结,紧绷绷得,十分让人想伸手去摸一把。 眨眨眼,叶鹿纠结了几秒钟,随后就真的凑过去了。 游移至他背后,叶鹿伸手,在水中前进,最后摸到了他的腰侧。 入手的触感就是坚硬又温暖,这就是他的身体,会发热的大理石。 背对她的人动作一滞,任水下她的手‘骚扰’自己。 “申屠城主,你觉得冷么?”不穿衣服,应该会冷。 蓦地,背对自己的人转过身来,而且他向前一步,瞬间逼近至叶鹿眼前。 挑高了眉毛,看着近在眼前肌肉纠结的胸腹,叶鹿缓缓抬头看向垂眸俯视自己的人,“干嘛?” 没说话,申屠夷将她的手从水里抓住来,然后按在了他的腹部。 笑,叶鹿看了他一眼,不禁有些羞耻。但是,他这腹肌着实手感好,他让摸,她就摸好了。 一寸寸游移,略微施力的抚摸,叶鹿脸颊绯红,那被摸的人也眸色暗沉,恍若黑夜中的大海。 蓦地,申屠夷的手从水中抽出来,捏住她的下巴抬高,他顺势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 似乎也是担心她的下巴会脱臼,申屠夷的动作有着浓烈的克制,不过,他动作可以克制,但是呼吸却伪装不得。 他呼吸间的热气好像带着麻醉,熏得叶鹿昏昏然,最后只得倚靠在他的身上,否则非得沉进水中。 直至太阳落下山,天色也归于黑暗,两个人才缓慢的下山。 身上的衣服被申屠夷洗过,想当然他不会洗衣服,只是很粗鲁的在水中搓了搓。不过,拧的很干就是了,现在穿在身上只有些潮乎乎的。 靴子也潮乎乎的,跟在申屠夷的身后,俩人走到山下,在距离沙滩有些距离的树丛边缘停歇了下来。 “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些干柴生火。”说着,申屠夷便又转身回了山林当中。 叶鹿寻了寻,瞧见了一颗石头,便走过去坐下,肚子咕咕叫。 抬手抚了抚脸颊,她的脸还是很热的,毕竟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不羞涩才怪。 想着想着,她不禁笑,这厮在没人的时候,禽兽附体。 还在傻笑,那走进林子里的人就回来了,啪的一声,他将两只脖子已断的海鸟扔到叶鹿脚下,将傻笑的人扯了回来。 低头看着那两只无头鸟,叶鹿复又看向他,不过他已经开始整理手中的干柴打算生火了。 想了想,叶鹿用脚将眼前的两只无头鸟踢开了些,“你不是要我收拾它们吧?我不会。”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并未理会,随手寻了一块白色的石头,一手握紧匕首,双双用力一划,火苗乍现。 干燥的苔藓被火苗喷溅,瞬时燃烧了起来。 叶鹿不禁唏嘘,真是厉害。要是她的话,肯定就得倚靠钻木取火了,不过很显然得等很久很久,也或许这一夜火都生不起来。 将干柴一点一点的搭上,很稀奇的是申屠夷看似很擅长,毕竟以前叶鹿从未看他做过这些事情。 弄好篝火,申屠夷起身将那两只无头鸟拿起来,顺便低声道:“过去将你的衣服烤干,动作快。” 话落,他便转身走向海边,叶鹿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笑,即便是这命令的口气听起来也顺耳。 ------题外话------ 匆匆赶出来,听风要去打针了~ 117、痴情 凑近火堆,叶鹿开始烘烤自己的衣服和靴子,火苗跳跃,温暖的不得了。 不过片刻,申屠夷回来了,那两只无头鸟已经被他处理干净了,拔毛去内脏,干干净净的。 叶鹿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技能,盯着他一边无声唏嘘,跟着他混,走到哪儿都不会饿死。 用两只木棍将那清理干净的海鸟串上,随后架在了火堆上,等待火苗炙烤它们。 全程,叶鹿都在盯着他看,叹为观止。 “申屠城主,真没看出来,你会的这么多。看来,跟着你也不用担心会饿死咯。”两只脚踩着细软的沙子,叶鹿一边叹道。 “废话连篇,吃还是不吃?”扫了她一眼,申屠夷没什么表情,火光摇曳,却给他蒙上了一层朦胧,柔化了他身上的冷硬。 “当然吃,只要毒不死。”叶鹿笑眯眯,申屠城主亲自动手弄出来的食物,不吃怎么行。 “肉质或许不是很好,但总比吃生的好。”似乎是想起了叶鹿吃生鱼的事情,他的脸上浮起一抹嫌弃。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可以不吃,但是不能鄙视我。”不乐意,好像她吃的是脏东西一样。 没有再理会她,申屠夷很熟练的转动木棍,让那穿在木棍上的海鸟均匀受热烘烤。很快的,香味儿出来了,叶鹿不禁轻叹,口水横流。 似乎听到了她咽口水的声音,申屠夷薄唇微抿,“不如现在给你抓一条鱼来。” “少寒碜我,有熟的谁还吃生的。”哼了哼,叶鹿凑近了几分,那焦香的味道将她笼罩,好闻的不得了。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黑眸含笑,待海鸟烤的差不多了,他便直接动用匕首,将肉割下来递给叶鹿。 接过来,尽管有些烫,但挡不住她焦急,扔进嘴里,口水四溢。 “好吃。”肉烤的正好,很嫩不老。 将一片大叶子放在沙子上,申屠夷把削下来的肉都摆在了叶子上,他一副群鸟看见了都会避之不及的模样,眼下的动作倒是细致的很。 叶鹿边吃边看着他,不禁弯起眉眼,即便真的有一天流落无人岛,只要申屠夷在,就不用担心会被饿死。 吃饱了,叶鹿的衣服靴子也烤干了,干干爽爽的穿在身上就是舒坦。 就在这时,海水破开的声音渐渐地传来,越来越近。 申屠夷站起身,看向漆黑的大海,伸手不见五指,可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叶鹿也往那边瞧了一眼,可是以她的目力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海水摇曳的声音。 “是不是他们过来了?”撑着小船,还得特意绕个大弯子,能在这时赶过来已经超前了。 “嗯。”申屠夷看见了,证实就是他的人。 果然,用不过两刻钟,小船便靠近了沙滩,随后船上的人陆续跳下来,趟着水上了岸。 “唉,杀破狼走了,就马上雨过天晴了。不过你命还真大,被两大绝命挟持,居然还完好无损。”素姬扭着身子走向叶鹿,一边轻叹。 “废话怎么这么多,若是真的好奇,下次让他们俩挟持你。”叶鹿扫了她一眼,淡淡冷嗤让她闭嘴。 “算了吧,我可没这个福气!不过,咱们可是够惨的,居然沦落到这儿来了。”在篝火旁坐下,素姬揉了揉自己的腿,可是累着她了。 看着她,叶鹿笑的几分诡异,“你真觉得沦落到这儿很惨?” 对视几秒钟,素姬正了正神色,“你不会对海里的东西打主意吧?它们是有灵性的,不碰为妙。” “我又没说我要碰,天煞孤星去碰怎么样!”叶鹿眉眼弯弯,这世上就没有申屠夷不能碰的东西。 素姬哽了哽,然后点头,“算你狠。” “谢了。尽管这片海域是赤璃的,但是只要我们想,就能抢到手。”叶鹿翘着二郎腿,主意已定。 这话素姬很不爱听,毕竟赤璃是她的国家,听叶鹿的语气好像赤璃就是个物件似得,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不过,事实又的确如此,齐国很大,国富民强。赤璃仅仅是一个海中小国,根本没法比拟。 “别瞪我,我只是想要这些珍珠而已。宝贝嘛,谁不喜欢?尤其申屠城主,最爱钱了。”看向申屠夷,叶鹿不禁想起以前他那鸡贼的德行,谁也别想占他一毛钱的便宜。 素姬不吱声了,天煞孤星想做什么,谁也阻碍不得。 大船上的一些桨手水手等留在了船上,申屠夷的护卫以及经验丰富的向导则都过来了。 不急不忙,护卫们燃起篝火,这漆黑大海中的一个小岛上,火光点点,仅有的一些明亮。 太阳从大海的尽头跳跃出来,这小岛也在第一时间接受了阳光的洗礼。也怪不得小岛的这一侧是暖床,有那么多的母贝,单单是阳光别处就求不到。 申屠夷的后备还没有抵达,暂时所有人也只能等在这里了。 不过,大家看上去都很悠然,毕竟这个小岛着实不错,有山有水还有数不胜数的吃食。 站在海水之中,它们一波一波的摇曳冲刷,叶鹿的两条腿尽数湿透。 不过,这些她已然不在意,因为她找到了一个硕大的母贝,比她昨天捡到的还要大。 “这里面的珍珠不知道有多大,它看起来得有十几岁了。”托着它,叶鹿一边扭头看向身边的申屠夷,他是被她拖下来的。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他亮出匕首,法子简单直接。 点点头,叶鹿将那硕大的母贝交给他,然后再次俯身往前走。 海水清澈,下面也看得清楚,越来越深,叶鹿索性游起来。深吸一口气,她将头沉进水中,睁开眼睛,一眼便寻到了一个躲藏起来的母贝。 伸手去抓,不过距离有限,她一次根本没抓住。 头抬起来,她深吸口气,再次沉进水中,然而刚刚那母贝却没了。 睁大眼睛寻找,一阵刺痛却猛地袭上她的双眼,叶鹿动作快的从水中浮起来,双目紧闭,可是疼痛不减,就好像被锋利的针刺着了一样。 海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叶鹿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这疼痛却让她深感不安。 “怎么了?”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她被拽了过去,然后撞到了温暖坚硬的怀抱当中。 靠着他,叶鹿摇摇头,“没事儿,眼睛有点不舒服。” “我看看。”说着,申屠夷拿开她的手,挑起她的下颌让她仰头,他一边看向她的眼睛。 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申屠夷,四目相对,他却皱起了眉头。 “看到什么了?”他这般皱眉,叶鹿也不禁心里咯噔一声。 “眼睛红了。”她两只眼睛黑瞳的左侧,分别有个红点,就好像流血了一样。 “没事儿,大概是这几天没有时间行气吐纳,身体没有调整好。先回去吧,我找素姬借镜子瞧瞧。”拉着申屠夷往回走,叶鹿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疼。 返回陆地,叶鹿一屁股坐在树林边的石头上,从素姬那里拿来小铜镜,这回她才看到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样子。 和疼痛时的感觉一样,恍似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了一下,她的眼睛也一样。两个红点,好像被细针刺出来的。 干净的袍子落在她身上,叶鹿抬头看向申屠夷,他撩袍蹲下,然后盯着她的眼睛不眨眼。 看着他,叶鹿缓缓放下镜子,“你这是什么眼神儿?我没事儿,就是有点疼。” “后备大船马上就到了,船上有大夫,到时给你看看。”将披在她身上的袍子拢了拢,申屠夷低声道。 “好。”点头,叶鹿弯起眉眼,心下却仍旧几分不安。 这不安,针对的是她自己,所以她也根本没法预测到底是针对自己哪方面。 这不是看大夫就可以的事儿,只不过她又不能尽数的告知申屠夷,他会更担心,甚至还会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又认为是因为他她才有此遭遇。 下午时分,岛上的护卫撑着船离开了,这附近都是礁岛,大船根本没办法进来。 所以,即便后备大船来接应他们,也得利用小船。 果然,后半夜的时候,漆黑的大海上有点点灯火,随着海水摇曳,它们似乎也在摇动。 缓缓地,它们似乎也越来越近,好似要将整个小岛围拢起来一般。 他们速度很快,到了浅滩,便迅速的下床,趟着水上了岸。 “城主,姑娘。”熟悉的人声音响起,叶鹿也随即笑起来,倒是没想到姬先生会在后备大船的队伍当中。 “姬先生,你可真是及时雨呀。”计算着时间呢,他就到了。 “还是慢了些,这附近礁石太多,不敢往深处走啊。”即便经验再丰富的人也不会将大船开到这里面来。 “姬先生,有件事需要你跑一趟。”申屠夷开口,将寒暄的二人拉了回来。 姬先生也正色,“城主请吩咐。” “带上我的拜帖,你亲自登上赤璃。”由姬先生打头阵,他要光明正大的进入赤璃,而并非偷偷摸摸。 “是。”姬先生立即领命。 叶鹿站在一边似笑非笑,这主意是她出的,就是要让申屠夷光明正大的踏上赤璃的土地。 如今杀破狼也在那里,天煞孤星若是也去了,保准赤璃上下都得被搅得不安生。 这两大绝命都踩着赤璃的土地,引来天雷什么的事小,没准儿还会引来更大的。 如此一来,有他们二人遮掩,她想找许老头也是轻而易举。 十几艘小船靠岸,数百名护卫陆续上岸,他们带来了食物以及干净的衣物,极其周到。 姬先生很快便离开了,他动作迅速,做事精练,根本无需太多言语交代。 大清早的,申屠夷的护卫们陆续下水,虽不是专业的,可是这么一群人下水,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捡拾母贝,各个大如巴掌,单单看这外表就知里面的珠子不凡。 “不要捡拾小的,恐灭族。”叶鹿看着那些已经被撬开的母贝,拿出来的珠子的确各个圆润,成色如此好,价值连城。 “有天煞孤星在,灭族也不怕遭报应。”素姬轻声哼着,这些珍珠他们赤璃人是不会拿的。但,别人拿她心里也还是会不舒服。 “这话说得对,不过奈何我本人心地善良,让人断子绝孙的事情可做不出来。这些小的,就让它们继续长吧。”说着,叶鹿弯身将一些小的母贝甩手扔回大海里去。 “心地善良?你若真的心地善良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还继续前往赤璃。杀破狼就在那儿,天煞孤星若是也去了,我们小小的岛国,怕是要遭横祸了。”素姬翻了翻眼皮,对叶鹿假惺惺的善良几分不屑。 “没办法,谁让我相中了太多东西,还都是你们赤璃的。伸手就拿肯定是拿不得,只能另辟蹊径了。”拿起一颗上好的珍珠,叶鹿眯着眼睛查看,的确是好珠子。 “我丑话先放在这儿,赤璃高手无数,若是有一天你被盯上了,可别拖我下水啊!”素姬看着她手里的珠子,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她不敢拿。 “你说的是谁?我记得,你那时与我说的话才说了不过一半儿而已。正好现在时间充裕,不如你跟我说说赤璃姓衣的人家。”衣筑他们家来自赤璃,因缘往来,她很想搞清楚。 “我早就说了,你说的人我听也没听过,但是姓衣的,确实有。这衣家在二百年前是大国师,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贬了。现在呢,尽管不是大国师了,但也挺有本事的。不过,好像听说他们家很低调,鲜少外出。”素姬看着那堆积一起的珍珠,一边轻声的叙述她所知道的。 “大国师?听起来很厉害啊!”叶鹿挑眉,能在那遍地都是方士的地方高居大国师,本领非凡。 “是很厉害,不过你说的那几个人我没听说过。”最终受不了诱惑,素姬蹲下身子拿了一颗珍珠,光滑圆润,捏在手心滑不留手,上品。 叶鹿不再看她,细细琢磨着这衣家,若素姬所言是真,那么衣家忽然被贬是因为什么呢? 衣筑会用邪术,莫不是因为那邪术?若是如此的话,那么他们衣家应该都会。 这样一来不禁有些麻烦,这邪术她也只是刚刚入门而已,并未炉火纯青。若真的和衣家人碰上了,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对付的过。 蓦地,一颗黑珍珠出现在眼前,叶鹿睁大眼睛,随后看向拿着珍珠的人,“从哪儿弄来的?”黑珍珠,十分稀少的。 “深处。”申屠夷看了一眼大海,在那暖床深处,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珍品。 拿过来,叶鹿边看边唏嘘,“天然的太少见了,而且这颗色泽还这么好。” “所以,你出的主意我同意了,这片海域,我要了。”申屠夷看着她,淡淡的一字一句,却十分自信。 “只要你往赤璃的土地上一跨,顺便将赢颜也拉住了别走,你要租借这片海域肯定成功。”叶鹿几分得意,她的主意相当好,不战而屈人之兵,但主要就是得拽住了赢颜,别让他提前跑了。 两大绝命,待在小小的赤璃,而且它又四面环海,说不定会把什么东西引来。 “多花些钱,也是值得。”申屠夷看着她手里的黑珍珠,他认为相当值。 “那当然,就不说这黑珍珠,那些珍珠也绝对价值连城。唉,因为我,申屠城主又要发一笔财了,这次,你打算分我多少利润啊?”叶鹿哼着,以前和他谈钱,最后肯定一分得不到。这厮太鸡贼了,只要涉及钱,肯定翻脸不认人。 “你要钱做什么?”果然,申屠夷是不打算让她手里存有巨资。 “钱那么好的东西,当然是用来花啊!就算不花,我缠在腰上显摆显摆也行啊。”过一把土豪的瘾。 申屠夷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抬手罩住她的脸,推,“我有钱便行了,你想要什么,我买。” 闻言,叶鹿不禁笑出声,“这要是别人说这句话我肯定会笑掉大牙,但从申屠城主的嘴里说出来嘛,听起来就很是真诚。我信你一回,若是你反悔下次再发现宝藏,我可不告诉你。” 扫了她一眼,笑的甜美如蜜糖,申屠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将她的发尽数揉乱。 叶鹿半眯着眼睛任他揉自己的头发,即便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可是这些举动真的很温柔。 姬先生先行去往赤璃递拜帖,而这边也要开始启程了。 叶鹿不与申屠夷同行,他要光明正大的登陆,而她则要与素姬从别处上岸。 毕竟她要找许老头,而申屠夷此次则多了一个目的,那就是要租借那片海域,所以,这样分头行动最好。 带叶鹿登陆,素姬信心满满。 而申屠夷则十分不放心,将大半的护卫调到叶鹿身边,护她安危,供她调用。 看申屠夷那谨慎的样子,素姬不禁唏嘘,原来传说中的天煞孤星也会是个痴情种子,与传闻之中的可是很不一样。 只不过,被天煞孤星痴情,就不知是好还是坏了,难说啊! ------题外话------ 首先谢谢小伙伴儿们的关心,不过听风的身体不咋争气,昨晚整晚都在发烧。 这两天更新可能不会太及时了,但尽量不断更啊,谢谢大家! 118、腿骨 两艘大船于浩瀚的海面上行进,趁着夜色,它们划开水面,扬帆前行。 驶向赤璃,遥远的大海尽头,似乎还真有一些灯火在闪耀着。 果不其然,在距离拉近了一些后,那些闪耀的亮光也更加清晰了。 它们是赤璃的官船,是特意来迎接申屠夷的。 很快的,两个船队合成一股,随后朝着赤璃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这大海的另一处,天地漆黑如同浓墨,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划开水的声音还是较为清晰的,在夜色中,它们恍若指针一般,让人清楚明白此时此刻并未是静止的。 几艘小船在平静的大海中前行,因为它们小,无需担忧水下是否有礁石之类的事物,所以行进的速度也很快。 船上的人和这夜色一样,穿着黑色的衣服,让他们彻底和黑夜融合为一体。 顺着素姬所指,这几艘小船与大船的距离越来越远,后来也便看不见对方了。 趁着夜色,几艘小船快速的前行朝着目的地进发。 大概在后半夜的时候,终于瞧见了一些灯火亮色,素姬立即将几欲睡着的叶鹿推醒,“到了。一会儿上岸给看码头的老头几个钱,保证他嘴闭的严实。” “这么快。”睁开眼睛看过去,叶鹿不禁长吐口气,终于要告别这飘摇的大海了。 “你答应的事儿可别忘了,要是反悔我可去报官。”素姬盯着叶鹿,让她说话算话,到时解除在她身上种下的东西,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做她的傀儡。 “别反复的唠叨了,虽然我不是君子,但也说话算话。”叶鹿斜睨她一眼,让她把心放在肚子里。 若不是因为要来赤璃,她才不会没事儿闲的去控制她呢。尽管好用,可毕竟是邪术,损阴德。 几艘小船逐渐靠近码头,船上的护卫毕竟不放心,谨慎的警戒。 不过片刻,码头上就有声音传过来,吆喝着问是不是要靠岸,很容易就听得出是个老头的声音。 素姬立即应声,表示要靠岸。 小船缓缓的到了码头前,果然看到一个驼背的老头正往下放踏板,虽是个小码头,可是看起来也有年头了。 踏板放在了小船上,几个护卫先行跳了上去,随后将素姬和叶鹿接上去,那驼背的老头站在一边眯眼打量着他们。 一个护卫蓦地挡在他面前,伸手拿出一锭银子塞进他怀中,却是满脸凶神恶煞,警告这老头不要多嘴,更不要乱看。 诚如素姬所说,一瞧见钱,老头立即眉开眼笑,什么热闹都不瞧了。 “走吧。”由素姬带路,一行人快速的离开了码头。 赤璃这个地方,果然是有些不同,上了岸之后,叶鹿便有所感觉。 也怪不得这里遍地都是方士,较为有灵气,是方士精修的好地方。 不过,就是因为有灵气,所以也容易让人走邪路,沉迷于邪术无法自拔。 在这小城里找了一家驿站,这赤璃没有客栈,只有驿站。因为地方太小了,基本上人们也不会闲着没事儿跑到国家的另一面去溜达。 大部分都是官家的人,或是出海的渔民,他们都会住在驿站里。 这驿站与客栈无异,官家的人住是不要钱的,其他人住需要交钱,钱越多,房间质量越好。 自己的地盘,素姬自然一切都清楚,定下了房间,所有人才安顿下来。 房间的确很干净,不过装修却是一般,一些用品较为粗犷,不精致。 但素姬却一切都满足的模样,果然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在外千般好,却还是不如自己家乡。 “上了岸,总算是能睡个踏实的觉了。有什么事儿,你就明天再打算吧。我也回去睡了,最好不要打扰我哦。”话落,素姬便离开了,扭着身子,媚态无限。 看她离开,叶鹿几不可微的摇头,上了岸她也不踏实。 天色隐隐泛亮的时候,折腾了一夜的众人才刚刚休息,不过却在他们休息时,天上有细雨飘下来,洋洋洒洒。 夜观天象,相信没人会看出来今日会下雨。可事实就是这样,居然真的有雨飘下来了。 如此一来,不禁再次有人掐算,这一掐算却不太好,岛上来了不速之客,怪不得这雨也莫名其妙的下来了。 这赤璃不愧是小国,一场雨,全国都覆盖了。 依照叶鹿所想,这赤璃百姓所居住的地方也只有两个申屠城大吧,再加上一些田地以及附近一些住人的小岛,还是比不过申屠四城。 看着外面飘摇的细雨,叶鹿将衣服穿戴好,打算去找许老头。 护卫也都准备好,他们分开,明处暗处的跟随叶鹿,恐生危险。 离开驿站,叶鹿与素姬并肩而行,各撑一把油伞,很快的便走出了这个小镇。 从这个镇去往另外一个镇也极其的方便,因为路途很短,基本上用肉眼就看得到另外一个城镇。 “你要找的人你确定在这儿?反正赤璃就这么大,除了平都有些复杂外,想在其他的地方找人很容易。”素姬撑着伞,回来这里,她就更想回家了。 “平都在哪个方向?”看着雨幕,叶鹿低声道。 “那儿。”伸手一指,那是正西的方向,大约需要一个白天的路程。 “走。”话不多说,叶鹿直奔平都。 雨越来越大,天空就好像漏了似得,任凭它们淅淅沥沥。 时近下午,天上居然起了雷,沉闷的声音听的人心里不好受,连这雷声都带着诡异。 只要有些道行的几乎就能看得出来,这场雷雨来的不对劲儿,来到这赤璃的两个不速之客才是最大的因由。 尽管不知接下来还会引来什么,可是这般下去,的确不是好事。 就在所有方士都在掐算之时,叶鹿一行人也抵达了平都。 这是个没有宵禁的地方,和赤璃其他的城镇一样,面积不大,看起来很平凡。 若不是有座皇宫矗立在那里,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一国的都城。 唯一一点与别处不一样的就是,这里人很多,不似其他城镇那般清冷安静。 进入平都,在前带路的便成了叶鹿。她兜兜转转,好似以前就来过这里一样,十分之熟稔。 素姬以及随行的一众护卫尽随她身后,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大半个平都。 终于,在一条巷子口,叶鹿缓缓停下了脚步,巷子里的几个门户前挂着灯笼,将这巷子照的幽幽朦胧。 “衣家就在那儿,我肯定许老头来过。不过现在他不在,可是我却更想去看看。”叶鹿不眨眼的盯着巷子深处的一户人家,低声的说着,一边计算着她此行的成败。 事关自己,并不好计算推测,大部分靠的都是赌。 素姬也不好多言,毕竟她也不了解那衣家是怎么回事儿,只是以前听说过罢了。 想了半刻,叶鹿下定决心,“走,咱们去看看。你们一会儿还是避开一些的好,杀气太重,我没讲明来意反倒会被认成是寻仇的。若是有事,我自会喊叫。”回头吩咐了下身后的护卫,叶鹿担心他们反而会坏事。 踩着地上积聚的雨水,一行人缓缓靠近衣家。众护卫听从叶鹿的话并未跟随至门口,而是在巷子半途停了下来,随后便分散四处,各自都找到了有利的地点隐藏自己。 而叶鹿和素姬则径直的走至衣家大门前,这不是高门大院,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家。 抬手,叩门环,门环撞击大门,发出清脆的声响,穿过了雨幕,传出去很远。 敲了三下,叶鹿便停了手,雨水打在雨伞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片刻后,门里面才有动静传来,眼前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小缝,一只眼睛从小缝里露出来,圆圆的。 叶鹿与素姬看着那只眼睛,随后对视了一眼,这衣家人这般古怪。 “找谁?”眼睛的主人开口,是个年轻人。 “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个跛脚的老头来过?”叶鹿开口,一边盯着那只眼睛,他小心翼翼又几分胆怯的样子。 “他已经走了。”果然,许老头真的来过。 “他来这里做什么?衣筑有回来过么?”叶鹿继续问,话落,她伸手将眼前的门推开,躲在门后的人险些跌坐在地。 门打开了,那里面的人也看清楚了,果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眼看着叶鹿和素姬闯进来,他有些慌张,但又故作镇定的生气。 “没有邀请你们就闯进来,实在过分。”挺起胸脯,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 “你才要少废话,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叶鹿不耐烦,这小孩儿真是难缠。 “我凭什么回答?你是谁呀?”少年环顾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称手的东西,万一一会儿动手了,他就赶紧去抓过来防身。 “问我这个问题之前,倒是不如说说你是谁?你也是衣家的子孙?”这么弱鸡,衣家原来还有这样的品种。 “当然。”少年就差拍自己胸脯了。 “还真是弱啊,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弱。”认真的打量了他一阵,叶鹿一边摇头叹道。 素姬大概也是没想到,毕竟以前是做过大国师的,到了子孙这一代,居然这般平庸。 “你说什么?”一听这评价,少年不乐意了。 “什么和什么?少废话,老实回答我的问题,那个跛脚的老头来做什么?还有衣筑回来过没有?”微微皱眉,叶鹿看这小子的模样怎么也不相信他原来是衣家的子孙。 “好吧,那老头是来过,他是来找东西的。不过我家祖父有训,这东西要交给一个、、、”说到这儿,少年忽的住了嘴,然后就盯着叶鹿不眨眼的瞅。 挑眉,叶鹿与素姬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向他,这小子还保持着盯着她不动的模样,好像被人点了穴。 “你们家祖父训了什么话?”祖父?不知他祖父还活着没? 少年眨眨眼,虽然是回神儿了,可是却没说话。 “喂,问你话呢?说话说一半最讨厌了,赶快说。”叶鹿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刚刚挺能说的,忽然间卡的什么壳。 少年仍旧不语,盯着叶鹿瞧,好似要把她瞧出个窟窿出来。 蓦地,一声响雷忽然在头顶炸开,不止那少年,叶鹿和素姬也吓了一跳。 “哎呀,可能大雨要来啦。咱们先进屋吧,进屋躲雨。”少年一改刚刚那模样,关上了房门然后热情的要她们俩进屋。 确实稀奇,叶鹿与素姬看了看他,随后便与他穿过院子进了屋。 这屋很普通,不大不小,普通人家。 所以说很难想象他们家祖上是大国师,住在这种地方,与平民百姓无异。 进了屋,少年又点燃了两根蜡烛,这房间倒是明亮了许多。 要叶鹿和素姬坐下,他便开始翻倒香龛旁边的柜子,整个人好像都要钻进去了似得,只露出下半身来。 看他如此怪异,叶鹿和素姬也不知所以,这少年的确很怪。 “我的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现在又开始翻箱倒柜,你打算什么时候解答我的疑问?”小小年纪,看起来好像神经不正常似得。 “马上马上。”他的声音从柜子里传出来,一边翻倒着,好像很着急的在找什么。 外面,响雷不断,好像真的要来大雨了。 素姬听着雷声,一边摇头叹气,“我们赤璃虽然风雨很多,可是像这种雷雨还是较少的。那两个人在这儿,肯定别想安生。” 叶鹿不甚在意,这正是她所想的,因为那两大绝命,整个赤璃的方士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谁也不会发觉有她这个陌生人正游荡于这小岛上。 “哎呀,找到了。”蓦地,少年惊喜道,随后从柜子里钻了出来。 一本发黄的书册,看来很旧了,大概有些年头了。 少年站起身,脸上沾了灰,不过拿着那本册子,他倒是很开心的模样。 叶鹿与素姬用着很不理解的眼神儿看着他,这小孩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站在叶鹿面前一米开外,少年展开书册,从里面抽出一张黄纸来。 拿着纸,他连连点了两下头,“咳咳,我问你,你是九命人么?” 挑眉,叶鹿看着他,眸色微冷,“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九命人?”少年看向她,重复自己的问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道行低微,她是不是九命人他当然看不出来。可是,无端的问这个,也很奇怪。 “呃,这上面写的。你得回答我,你是九命人么?”少年很是固执。 “你快回答他,你要是不回答,这一晚上他都得重复这个问题,我耳朵要长茧子了。”素姬皱眉头,这小子真是能磨叨。 叶鹿长舒口气,“没错。” 少年笑笑,又道:“那你可能找得到两大绝命?” 闻言,叶鹿的眉头拧的更甚,这是什么问题? 素姬也察觉怪异,哪有这样问问题的。 看着叶鹿,少年很认真的在等她回答。 缓缓眯起眼睛,叶鹿扯着唇角笑了笑,“我能找到。” “太好了。”听到她认可,少年握了下拳头,然后快速的跑到香龛前,蹲在地上将香龛下的帘子掀起来,然后将一个长状的用红布包起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拿着那东西,他两步走到叶鹿面前,“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叶鹿看着,很是不解。 “你们来不就是找这个的嘛,快拿着吧,就是你的了。”说着,他愣是将那东西塞到了叶鹿的手里。 拿过来,叶鹿掂了掂,倒是不沉。只不过,红布下硬邦邦的,这是什么东西。 动手,叶鹿一点点的解开红布,层层包裹下,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赫然是一根大腿骨。 睁大了眼睛,叶鹿和素姬盯着那大腿骨,复又看向那笑眯眯的少年,“耍我呢?” “你来不就是要这个么?祖父有训,他的腿骨不能随便交给别人,要交给一个九命人,并且他还得找到两大绝命。”少年很是认真,证明他没有撒谎。 “这是你祖父的腿骨?”叶鹿更无语了,他祖父什么人啊?留下腿骨做什么? “是啊!”少年点头,一副对他祖父极其推崇的模样。 拿着那根腿骨,叶鹿扔也不是留着也不是,素姬缓缓摇头,还真是稀奇。 外面响雷不断,轰炸的好像房子都要被劈了。 就在这时,少年抬头看向房门口,那房梁上系着一个小灯笼,它没有燃亮,不过此时却好像有蜡油在它里面游荡似得它居然在晃。 一瞧见那灯笼在动,少年随即变了脸色,“不好了,他又回来了。快快,跟着我躲起来。”说着,少年左右两手将叶鹿和素姬拽起来,快速的走向厨房。 两人不明所以,一直被他拽到了厨房里。 烟熏火燎的灶台旁,放锅碗瓢盆的桌子被少年大力的推开,整面墙都随着被推开,露出后面黑乎乎的一个洞来。 “快进去。”推着她们俩进去,少年随后也跟了进去。几分费力气的把那墙给拽上,他们三个人就彻底的待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了。 “这是干嘛?”素姬转着眼睛,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嘘!”少年发出轻轻地嘘声,小心谨慎的让她不要说话。 119、终见人 黑漆漆的,不过时间长了反倒适应了些,能够看得清朦胧的对方。 少年很谨慎,甚至有些紧张,不过他在努力的控制自己,并且也不让她们俩说话。 素姬不再说话,虽然还是不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靠着身后的墙壁,叶鹿一手拿着少年祖父的一根腿骨,一边不眨眼的看着对面素姬身后的墙壁。 尽管光线很暗,可是那墙壁上的确有些什么东西,不清不楚,又遍布满墙。 看了半晌,叶鹿抽出手,然后缓缓地贴向自己身后的墙。 触摸到冰凉的墙面,的确有些东西滑过手心,就好像这墙壁上雕刻了什么东西,纹路清晰。 手指游走着,叶鹿一点一点的触摸着,可是根据这些,也根本摸不清这墙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外面依旧不间断响着炸雷,它们好像要将地面上所有的东西都劈成两半似得,威力甚大。 三个人躲在这里,寂静无声,可是却莫名的有一丝紧张。那紧张来自于空气,好像有什么东西已压迫过来,让人无法动弹。 素姬最先感觉到不对劲儿,许是道行甚微,所以面对一些压力,她会抵抗不了。 “有人。”她无声的开口,然后皱紧了眉头。来的人,绝对不一般。 她如此说,对面的叶鹿才将心思从墙壁上抽回来,略一感觉,的确有人,而且还很熟。 看向那少年,他只有一双眼睛在动,全身上下一动不动,好像自己将自己点穴了一般。 看他那模样,很明显也是害怕的,害怕被外面的人知道他在这儿,更害怕和他面对面。 叶鹿虽然不知他们衣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眼下似乎的确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大有内情。 响雷不断,风雨飘摇,因为风过于强烈的吹,使得外面的树木摇晃的好似马上就要断了一般。 一个矮小又瘦弱的身影恍若鬼魅般的进了院子,无声无息的,他穿过院子,走进幽幽的小屋。 很显然这里刚刚有人,烛火都亮着,甚至空气中都能闻到人的气息。 环视一圈,并未查找出有人躲在哪里,衣筑布满皱纹的脸庞染上怒意。 随后,他开始在屋子里游走,客厅,卧室,厨房,每个地方他都走上几遍,可是什么都没有,这里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未有人出现过一般。 可是这里绝对有人居住,并非是个不毛之地,甚至就在刚刚,还有人就在这里。可,现在在哪儿呢?这么短的时间内,藏到哪里去了呢? 衣筑一直在房子里走,来来回回。 躲在密室里的三个人连呼吸都是清浅的,而且因为这里面空间有限,此时又一下子藏进去三个人,氧气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不过很显然的,即便真的氧气不够用要憋死,也不会出去。 大约一刻钟之后,很明显感觉到一直在外面走动的人出去了,素姬松口气,她憋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出去吧,人都走了。”看向那少年,素姬抬手扇了扇,她脸上都是汗。 “不行,再等一会儿免得他杀个回马枪。”少年摇头,极其谨慎。 素姬看着他,虽是有些不满,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这么长时间,少年一直都是谨慎小心的,他这个模样实在是太奇怪了。 让叶鹿根本就想不到这衣家会是这样的,衣筑的本家,以前是这赤璃的大国师,即便现在无法呼风唤雨,但也绝不应该这般躲藏。 “按理说衣筑是你们家的人,为何他来了你要这般躲藏?”看着他,叶鹿问道。 素姬立即点头,“对呀对呀。”实在稀奇,他们都是一家人嘛! 少年顿了顿,然后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长辈这么说的,我就这么做呗。” 挑眉,叶鹿几分无言,这算什么? “你家长辈让你见到衣筑就躲起来?他有那么可怕么?”素姬理解不了,若是一个大家族里出现一个败类,要做的也是驱逐,而不是躲避。 “应该是吧。”少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我以为对于你们家族来说,他应该不算什么的。但没想到,你们家族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也难怪。”掂了掂手里的那根腿骨,叶鹿微微摇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有人做了恶事,自然就得有人承受报应。而且得报应的,一定就得是心善的人顶在前头。”少年侃侃而谈,他说的这些都对,只不过他道行甚微,一看就是个半吊子。 “这么说,因为衣筑,你们家也遭到了横祸?”素姬追根究底的十分想知道,可是据她所知,衣家二百多年前就不是大国师了。那个时候,貌似衣筑还没出生吧。 “当然不是他,他哪有那样的本领。”少年摇头,否定。 “是衣蒙。”叶鹿看着他,淡淡道。 少年没有吱声,证明叶鹿猜对了。 缓缓摇头,叶鹿倚靠着墙壁,一手拿着那根腿骨,一手继续抚摸着身后的墙。 “这墙上面刻的是什么?衣筑没发现我们,是不是和这上面的东西有关系?”按理说,她的气息,衣筑应该能感觉的到的。 “嗯,这都是我祖父刻得。”言语之间,少年几分崇敬之意。 “尽管看不见,可是摸得出来,的确很玄妙。”好像是许多的八卦图,大的小的,摸着杂乱,其实又是有规律的。 “那是当然。”少年与有荣焉。 “唉,差不多了吧,咱们可以出去了吧?”素姬觉得要窒息了。 想了想,少年转过身,用力的将自己身后的墙壁推了出去。 空气涌入,三个人不同程度的大口呼吸,真的要被憋死了。 有了光,这密室墙上的图案也看清楚了,叶鹿仰头观察,不禁眯起眼睛,果然都是八卦图。 大小不一,乍一看有些杂乱,甚至会让人觉得它们就是被胡乱刻上去的。 可是,若是能多看一下头顶和脚下,就会发觉这绝不是乱刻,而是有规律的。 怪不得他们躲在这里衣筑就感觉不到了,这是专门用来隐藏踪迹的,防备的就是衣筑。 看来,这衣家为了防备衣蒙真的做了不少的事情,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他已经走了,出来吧。”少年去前屋转了一圈,随后又跑了回来,满脸轻松。 素姬走出来,也回头看了看密室里的墙壁,着实是挺奇怪的。 “别看了,这可不是随便看看就能学得会的。”少年双臂环胸,满脸傲气。 哼了哼,叶鹿转身走出密室,随后用手中的腿骨在那少年的手臂上敲了下,“我已经会了,不会的是你。可惜了你们家这么大的本领,到你这儿连皮毛都没学到。” “干嘛打我?”少年瞪眼睛,可是一瞧她手里的腿骨,瞪着的眼睛又立即拉平了。他敢对别人不敬,倒是不敢对祖父不敬。 “少废话,按照你的意思,许老头那时来的目的就是这根腿骨?”往厨房外走,叶鹿一边问道。 许老头来找一根腿骨干嘛?他是原来就知道这有腿骨,还是不知道只是和她一样无意碰上的? “难道不是么?你不也是来找它的么?”少年看着叶鹿,她不承认自己是来找腿骨的,他倒是稀奇。 “当然不是。不过,既然你给我了,那我就收着好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可是她也不好扔了。这么郑重的保存又交给她,兴许这玩意儿还真有用处也说不定,或许它能辟邪? “东西你也拿着了,要不就赶紧走吧。”雷声不断,大雨滂沱,少年这就开始撵人了,可不是刚刚把叶鹿往屋里请的模样。 “你这小孩儿还真是有意思,刚刚乐得跟什么似得,这会儿又开始下逐客令了。你是不是把这腿骨送出去就算完成任务了?亦或是,你要离开这儿呀?”素姬看着他,这可不是个老实孩子,根本不可能待在这一个地方孤独终老。 刚刚确定叶鹿就是九命人又认识两大绝命,他笑的跟什么似得。这会儿,又一副按耐不住的模样,就是坐不住了。 “外面在下雨,天雷又这么响,怎么往外走?等着吧,什么时候雨停歇了,我们什么时候走人。”叶鹿笑眯眯,转回了客厅,她恍若自家似得找椅子坐下,查看手中的腿骨。 少年站在那儿盯着那两个女人,她们俩各坐一处,懒懒散散,真把这儿当成她们自己家了。 “说了这么多话,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手指在那根腿骨上游移,叶鹿一边问道。 “哼,我叫衣奇。”少年倚靠着桌子,一边哼道。 “这名字倒是比衣筑好听,关键你们家这姓氏太过奇特,配上什么名字都不好听。”叶鹿洋洋洒洒的点评,素姬在一旁点头附和,俩人把衣奇气的不行。 “你们什么都不懂,衣,上古神士,岂是凡夫俗子能比拟的?”衣奇不爱听,自认为他们衣家并非凡人。 叶鹿和素姬各自笑的奇怪,看的衣奇更不开心了。 外面,炸雷不断,蓦地一声惊破天地,甚至亮的夜空有一瞬间都是白色的,好像有个火球在半空炸开,将这整个平都都照亮了。 叶鹿不禁眯起眼睛,素姬和衣奇也几分不自在,听着这种雷声,实在不舒服。 整个夜晚都是在炸雷和风雨中度过的,翌日天明,响雷虽是没了,可是雨还在继续。 叶鹿与素姬撑着伞走出衣家,衣奇也跟在后面,他背个包袱,手中拿着伞,是打算要离开这儿了。 巷子里雨水汇聚成了小溪哗哗的流,脚踩在上面,还没走上几步鞋子便湿了。 走了一段路,一行人出现在眼前,正是一直守在这附近的护卫。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群人,衣奇倒是吓了一跳,这帮人杀气重,这般杀气他完全感觉得到。 “姑娘,你没事吧?”护卫上前,他们整晚都守在这里,半夜时有人过来,他们又刻意避开很远去。虽是不放心,可是叶鹿没有发信号,他们也不敢暴露踪迹。 “我没事,倒是你们,这一晚受苦了。”各个都浑身是雨水,可见都没休息。 “属下无碍,只不过这一晚的响雷实在吓人。平都许多的房子都塌了,很多的大树被雷劈坏。”这种雷雨,十分少见。可能真的和这里是海中小国有关系,毕竟在齐国从未见过。 叶鹿就猜到了,昨晚的雷肯定会搞破坏的,不过,怕是不只是劈坏了几棵树那么简单,说不定还劈死了什么活物。 “你们离开之后也别再来了,我不会回来的,后会无期。”衣奇撑着伞,走过来和叶鹿说了两句,随后便快步的离开了。 瞧着他那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叶鹿缓缓摇头,不知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儿。看样子,他早就想离开了,只不过一直迫于什么而没有离开。 现在走的潇洒,大概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如此说来,他要做的是不是就将这根骨头交出去? 看向手里用红布包裹住的腿骨,这根骨头到底做什么的叶鹿还是不知道,不过这么重要,她拿着就是了。 诚如叶鹿所说,昨晚的天雷并非只是劈坏了几棵树几座房子那么简单,平都很多牲畜被劈死了,还有在几个在夜里赶路的人,直接被雷劈的焦糊一片,好像被火烧过一样。 城中处处都在传着这些事情,走上了街大家无需多嘴,用耳朵就听得到了。 素姬很不开心,会发生这些事情,都是因为申屠夷和赢颜。这俩人现在就在平都皇宫做客,若不是因为他俩,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些事情。 叶鹿根本不管她开心不开心,于平都之中来回的走,大雨不停,路上都是水,按照这个势头,估摸着很快这小岛就得被雨水覆盖,然后和四周的大海融为一体了。 鉴于昨晚衣筑来过,那么他定然也跟丢了许老头。但叶鹿认为,许老头就在平都之中,没有去别的地方。 现在许老头似乎还在躲着衣筑,而衣筑不知要做什么。回了本家,衣奇却躲着,衣筑要做什么呢? 晌午时分,雨势变大了,叶鹿正想着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雨,没想到前方的街角上就有个人忽然的冒了出来。 雨幕重重,其实根本看不清,可是他好似故意站在那儿,引起叶鹿的注意。 瞧见那个影子,叶鹿便不禁翻了翻眼皮,随后快步的走了过去。 素姬以及一众护卫立即跟上去,到了近前才发现,等在街角的人是许老头。 他披着蓑衣,头上戴着偌大的斗笠,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流,可是却看不清他的容貌,让他看起来神秘又诡异。 “总算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没命了呢。”看他完好无损,叶鹿这吊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斗笠下,许老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上下看了看叶鹿,随后注意到了她手里那用红布包裹着的腿骨,“还真是天意,到底被你拿到了。拿到了好,总比落在衣筑的手里好。” “你果然是要这玩意儿,那么喜欢的话,给你好了。”将腿骨递给他,叶鹿还真不打算留着。 “你先拿着吧,我还有事。这天煞孤星和杀破狼都在这儿,小国势弱,时间久了可受不了。差不多,你们便离开吧,咱们回去再见。”许老头简单的吩咐,这回倒是很确定的回去之后他会去找他们,而不是像以前那般说走就走,什么话都没有。 “这回你可得说话算话,别让我们找不到你。”一手撑着伞,一手耍着那根腿骨,叶鹿其实是信他的。 “自是说话算数,快走吧。”看了一眼雨幕,许老头好像算计着什么。 “你自己小心。”最后看了他一眼,叶鹿转身离开。 许老头也在同时转身就走,别看他跛脚,可是速度却很快,眨眼间消失在雨幕之中。 “唉,你要找的人总算是找到了。不知,现在可不可以让我回家了?”素姬长叹口气,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扭头看了看素姬,叶鹿笑笑,“再等等,有你在我身边也挺有意思的,我自己太无聊。” “你这人,说话不算话。”素姬不乐意,她现在只想回家。 “先别说这个,我可以带你去看热闹啊!你看看这天象,尽管是大雨滂沱,可是很显然有人想扭转乾坤呢。我呢,就是不想让他们成功,你说我能不能斗得过他们?”天空阴沉,还有滂沱的大雨,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在叶鹿的眼睛里,却是能看到其他的东西,这是常人所不能的。 “算我求你了,我们赤璃人少地稀,你可别折腾我们了。”素姬无言,按照他们这么折腾下去,赤璃迟早得沉进海里去。 “别急嘛,玩玩而已。”叶鹿笑眯眯的用手中的腿骨碰了碰素姬,随后看向远处的天空。对付衣筑她现在没信心,不过,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不行呢? 眼下没机会和衣筑比拼,但是可以和别人试试,而且还是很多人。 以一人之力对付众人,她觉得自己能赢。 120、加持、礼物 平都的驿馆很是别致,简单的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小院儿。若不是前前后后的有官兵把守,还真没人会把这儿当成招待国宾的驿馆。 赤璃寸土寸金,总共就那么大的地方,若是这些时常用不到的建筑多盖两间,那么百姓住的地方就少了一块。所以,有些地方是能精简就精简,譬如这平时根本用不到的驿馆,毕竟赤璃很少很少会有宾客前来。 这一次来客人也是几十年来头一遭,而且一来就是两个,并且这来的还不平静,带来了天雷暴雨,遮云蔽日。 大雨还在持续,不过值守的官兵倒是极其敬业的守在驿馆前后。除却平都当地的官兵,还有随行而来的护卫,矗立于风雨之中,恍若不倒的山峰。 他们接近,那边的人便注意到了。官兵欲警告,不过护卫认出了是自己人,立即过来上前迎接,成功的进入了驿馆。 院子里的雨水哗哗的流,顺着青石砖的缝隙,它们汇聚成了一个个的小溪,又像贴在地皮上的长虫子,弯弯曲曲。 穿过院子,叶鹿快步的朝着那敞开房门的客厅走去,迈进门槛,收伞,雨水顺着伞过之处淋了一地。 下一刻,手中伞被夺走,然后一块毛巾落在了她头上,将她的脸尽数包裹了起来。 站在那儿不动,叶鹿任一只大手拿着那毛巾擦拭她的头发和脸颊,她闭着眼睛笑,几分呆傻。 擦拭的差不多,毛巾从头上拿下来,她的发丝被揉乱,就好像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一般。 睁开眼,叶鹿红唇弯弯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想我没?” 一袭暗色的华袍,魁伟英武,他无需说话,只是站在那儿便充满了威慑力。 眉宇间煞气萦绕,更是让人不敢逼视,黑眸如渊,一切事物在他的眼睛里似乎都化为了一种谜,看不透也猜不透。 “找到许先生了。”将她脸上的发丝拨走,申屠夷的手指虽修长又有些粗糙,可是也能轻易的捏起那发丝。 “嗯,遇到他了。”没找到许老头,她也不可能过来。 “怎么说?”漆黑的眸子浮起若有似无的喜色,申屠夷有着很大的期望。 “他很着急的又走了,不过回去之后他会来找咱们的。你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说着,她将手里用红布包裹的腿骨塞到申屠夷手里,她打算去换一身衣服。 “还在谈判。这是什么?”看向手里的东西,一个木棍? “好东西。”笑眯眯,随后叶鹿快步的走进卧室。 申屠夷看着手里的东西,而后解开包裹的红布,里面的东西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几不可微的蹙眉,他缓步走进卧室,正好叶鹿将干净的衣服翻找出来走到了屏风后。 站在门口,申屠夷提着那根腿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个人觉得自己的腿骨长得特漂亮,然后砍下来保存了起来。碰巧的就认识我了,一见如故,就送我了。”随着叶鹿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她身上的湿衣服也一件一件的被扔到了屏风上。 “谁?”闻言,申屠夷果然面色微冷。 “你还真信啊!逗你的,这是衣筑一个亲戚的腿骨,谁知道干嘛要保存起来。莫名其妙的,就到我手里了。毕竟是人家老先生的腿骨,我总是不好扔了,所以就带回来了。不过我觉得许老头好像对这根腿骨挺感兴趣的,给他留着吧。”随着说话,叶鹿从屏风后走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通身都舒畅。 这大雨下的四处都湿乎乎的,难受死了。 “许先生感兴趣,那么想来也并非是一根腿骨那么简单。”申屠夷又查看了下,不过什么也看不出来,很普通的腿骨。 “切,他感兴趣就不一般?你这是盲目推崇,不可取。”撇嘴,叶鹿不爱听,她也是高人。 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下,“你盲目的鄙视,更不可取。” “哎呦,现在申屠城主怎么变了?我记得以前你可是眼高于顶的?”那眼睛简直长到了天上去。 几不可微的扬眉,“我的确是在认识了你之后才知道原来人的脸皮可以这么厚。”以两指捏住她的脸蛋儿,扯了扯,扯得叶鹿龇牙咧嘴。 “好疼的,讨厌。”把他的手拿走解救出自己的脸,叶鹿使劲儿一蹦,直接蹦到了他的身上。 随手接住她,她便如同个猴子似得挂在了他身上。 垂眸看着怀中人,申屠夷薄唇微抿,将她脸上的发丝拨走,他蓦地低头,封住她的唇。 大雨不断,看来,今天这雨是不会停了。 用过了饭菜,吃饱喝足,叶鹿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天空,眉眼弯弯。 “估摸着这赤璃一大半的方士都聚集在一起了,想将这暴风雨给引走。啧啧,我偏不让他们如愿。”她已经想到了对付他们的法子。 “你要做什么?”温暖的胸膛覆盖住了她的脊背,温暖袭来,舒服的让叶鹿不禁眯起眼睛。 “当然是帮你,让你的谈判顺利的进行。不过,得用赢颜,没他不行。”昨晚的天雷暴风雨都是因他们二人而起,自是一个都不能少。 提起赢颜,申屠夷面色微冷,尽管有些目的是一样的,可是不代表他们是朋友,只不过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他就在附近是不是?走。”扭头看向他,叶鹿的眼睛亮的发光,她喜欢做坏事。 垂眸看着她,片刻后,申屠夷拿起伞,便带着她离开了这驿馆。 附近的另外一个驿馆,住着的是大晋人,和那边的驿馆一样,前前后后都是人。有赤璃的官兵,也有赢颜自己的护卫。 申屠夷与叶鹿只二人登门拜访,赢颜的护卫充满了警惕,从他们走进大门开始,便一直在盯着他们,好像他们俩能忽然之间变出三头六臂出来。 赢颜已在客厅等待,他一袭华贵的绛紫色长袍,玉带昂贵;墨发整齐的束起,金色的抹额勒于额上,眉间正中一块紫色的宝石,让他看起来充满了妖异。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能穿得起这一身紫色,妖异神秘,又特别的衬他。 “稀客,申屠城主带着叶姑娘来串门。”赢颜邀请他们坐下,倒颇有主人的风范。 “别自作多情,我们俩可不是来串门的。还有,不用这么热情,咱们关系又没那么好。”叶鹿立即开口撇清关系。 赢颜不生气,坐下,一边拿起茶壶来倒茶,“那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呢?” “当然是有事,否则干嘛来找你?喏,我要你、、、的血。”刷的抽出一把匕首来,叶鹿啪的拍在桌子上,也在同时外面响起了闷闷的雷声,这房间里的气氛立即变得有些诡异。 赢颜看了一眼那匕首,随后缓缓挑眉,“你还真吓着我了,申屠城主还在,你怎么如此奔放。”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翻了翻眼皮,叶鹿哼了哼,“今晚还有天雷,只比昨晚烈,不会更弱。一些方士聚集了起来,打算把这天雷暴风雨都引走,若是这么一来,你们俩的事情进展都会变慢,说不准儿事儿还办不成了!我呢,就是不打算让他们如愿,所以,赢太子配合么?” 看了一眼外面,赢颜褐色的眸子染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能信你么?” “赢太子从她身上抢走了两条命才能自如的活到今日,她寻了机会定然将那两条命抢回来,即便抢不回,也得报仇泄愤才是。”申屠夷淡淡开口,语气无温,可是却字字句句都是讽刺。 他不信叶鹿,可是却不想想从始至终都是谁在害谁。 叶鹿不眨眼的盯着他,说起这个仇来,她真的恨得牙痒痒。 那些过往浮上心头,黑暗中的惊恐,撕心裂肺的疼痛,都是拜眼前这人所赐。 “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信你便是。”看着叶鹿,赢颜笑容满面,如同春风。 “少废话,我要血。”拿着匕首,叶鹿起身朝着他走过去,她这架势可不像只要一点血,倒像是要去杀人。 赢颜坐在那儿看着她磨刀霍霍的走近,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温柔些。” 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叶鹿抓住他的右手扯起来,然后就将匕首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划,皮肉绽开,血也瞬间涌了出来。 反手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个丝帕来,按在了他的伤口上,血瞬间染红了那丝帕。 均匀的按压,血将那丝帕都染红了,就好像在上颜色似得,叶鹿做的均匀又细致。 整个丝帕都湿乎乎的,她才松了手,然后便转身走开了,也不管还在流血的赢颜。 血顺着手往下滴,赢颜看了一眼走开的叶鹿,他缓缓摇头,然后抽出身上的帕子自己包扎。 将染好的帕子塞进一个小瓷瓶里,又将口封死,然后放在了桌子上。 抬眼看向申屠夷,叶鹿弯起眉眼,“你的也要。” 没有说什么,申屠夷将手递给她,任她处置。 “可能有点疼,忍一忍啊。”说着,她用匕首划破他的手指,然后又抽出一个丝帕来缠住他流血的手指。 赢颜看着他们俩,褐色的瞳眸有片刻的无温,随后他站起身,一步步走过去,“这到底有什么用?” “不懂就闭嘴,不要乱问。”因为即便他刨根问底她也不会告诉他。 “但愿你这东西不是用来害我的。”赢颜倒是相信叶鹿想让他死,不过很可惜,他不会死。 看了他一眼,叶鹿最后送他一个大白眼儿,懒得和他说话。 弄好了这个丝帕,叶鹿如法炮制,也塞进了小瓷瓶了。 “成了,一会儿天黑就等着看好戏吧。”眉眼飞扬,她开心不已。 “走吧。”用帕子将手指粗略的缠上,申屠夷站起身,身上散着若有似无的杀气。 “既然是好戏,又用了我的血,我似乎没什么理由坐视不管。”赢颜想亲眼瞧瞧,叶鹿要做什么。 “贡献了点血你就打算什么都参与,那我还有两条命在你身上呢,是不是你的江山我也得要一半啊?”叶鹿眸子如刀似得盯着他,极其不爽。 “我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要报答你的,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垂眸看着她,赢颜满目笑意,一边轻声道。 叶鹿微愣,这话他倒的确说过,不过,她就当他说说而已,小人一向言而无信的。 “赢太子真的打算要把你的江山让出来一半么?”申屠夷看着赢颜,杀气似乎已经挡不住了。 赢颜笑,“申屠城主若是想要,就得看本领了。” “行了,没人对你的江山感兴趣,你自己留着吧。申屠夷,咱们走。”立即终止他们的对话,这一言不合,他们俩就得打起来。 拽着申屠夷,叶鹿快步的朝着门口走去,撑起伞,离开驿馆。 闷雷不断,大雨如同瓢泼,俩人离开了赢颜居住的驿馆,却没有返回他们居住的驿馆。 街上人很少,雨水顺着街道横流,照这势头下去,这平都真的要发大水了。 朝着皇宫的方向走,申屠夷倒是轻车熟路,因为来到赤璃的那天就进了皇宫。 “别板着脸,我可没惹你生气。一会儿你给我放风,我把这东西埋起来。”抱着申屠夷的手臂,俩人挨得近。这便是雨天的好处,又只打一把伞,不得不往一起挤。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面色如旧,“埋在哪儿?” “龙脉附近。”皇宫她进不去,即便进去了也不可能成功的把这两个瓷瓶埋起来。不过,埋在皇宫附近就行了,龙脉在宫中,宫外就是龙脉附近。 天色逐渐变暗,天上的雷也越来越响了,而且那闪电似乎在一点点的朝着远处移,每一次闪亮时都会移走寸许。若是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定会离开这赤璃的上空,转移到大海上去。 因为持续的大雨,皇宫附近也没什么人,那宫墙看起来普普通通,若不是申屠夷带着她过来,她还真很难相信这就是皇宫。 寻找了下方位,叶鹿便确定了地点,俩人快速的过去,跳过排水的深沟,她便蹲在地上开始刨坑。 贴着墙根,雨水哗哗的流,刨个坑也是不容易。叶鹿拿着匕首快速的剜开湿乎乎的泥土,差不多挖了一掌深,她便将那两个瓷瓶塞了进去。 与此同时,天上的雷就响了,而且不似刚刚走了很远,此时此刻就在这平都的上方。 这么响的雷,轰炸的叶鹿耳朵都嗡嗡响,她快速的把泥巴盖上,然后借着雨水冲了冲手上的泥巴,“快走,一会儿有更大的天雷。” 申屠夷揽着她跳过排水深沟,快速的朝着驿馆的方向返回,这短短的时间里,炸雷不断,飓风飘摇,雨也更急了。 驿馆就在眼前,暗色的天空中,一抹闪亮照亮天地,将房屋都染成了白色。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惊天的炸雷,轰炸的人的耳膜都要碎了。 与此同时,驿馆不远处的一间二层小楼的房顶直接从正中央一分为二,随后随着飓风和大雨飘落的四处都是。 隔着雨幕,叶鹿和申屠夷清楚的瞧见了,俩人也不禁惊讶,这天雷威力如此之大。 “再这么几天下去,整个平都都得被夷为平地。”叶鹿感叹于两大绝命的威力,有她加持,更是威力加倍。 “先回去再说。”这天雷实在太强了,申屠夷担忧在这外面时间久了变成靶子。 揽着叶鹿返回驿馆,关上了房门,可是仍旧隔绝不了那惊天动地的响雷。 擦着脸上的雨水,叶鹿笑不可抑,“赤璃最多再支撑一天,一天过后他们就会答应将那片海域租借给咱们。然后,他们会拐弯抹角想方设法的请你滚蛋,离开这片土地。” 申屠夷薄唇微抿,一边帮她整理湿乎乎的长发,“我也可以多留几日,这赤璃风景宜人,别处罕见。” “都这模样了你还能看出风景宜人来?天雷宜人还差不多,而且别具一格。”叶鹿猜想现在赤璃的国君肯定急的火烧眉毛了,恨不得马上就把申屠夷和赢颜扫出去,扔到大海里去。 “别动。”将她忙活的手打开,申屠夷给她擦拭她发丝上的雨水。一下一下的顺着,蓦地一下摊开毛巾,一个戒指居然躺在毛巾上。 笑嘻嘻的叶鹿一愣,将那毛巾上的戒指拿起来,上面镶嵌着一颗黑珍珠,就是那时在海岛找到的。 “咦?我的头发里有戒指?”捏着戒指,叶鹿仰脸儿看着申屠夷,弯起眉眼,她知道是申屠夷搞的鬼。 “大概你的头发里也有一只母贝。”申屠夷神色不变,语气倒是温柔了许多。 “是啊,这只母贝还特别贴心,直接把它做出来的黑珍珠做成了戒指。”说着,她将戒指戴进小指,正正好好,这‘母贝’不止贴心,简直神奇,连她小指的尺寸都知道。 “好看。”她戴着正好,申屠夷眸中染笑。 “嗯,确实好看。不过,这做工有点粗糙,申屠城主,你自己做的?”一看就不是专业的工匠做的。 “算是回礼。”他手腕上的手链,还有腰带,都是叶鹿做的。若是送她些什么,不管是什么申屠夷都能买得到。只不过,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谢了。”抿嘴,叶鹿笑不可抑,想他申屠夷居然能给她做这些,真是怎么想也想不到,大概说出去也没人信。 没有说话,申屠夷将她的头发擦干净,倒是仔细。 看着自己小指上的戒指,叶鹿始终眉眼弯弯,看着他那冷硬无情的模样,实际上却是多情的很。 “回去之后,咱们就成亲吧。不管许老头怎么说,反正咱们都不会分开。他若是能给出好的意见,那自然好。给不出,也没关系,一年两年还是一天两天,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搂住他的腰,俩人身上都有些潮湿,不过却不阻碍他身上的热气源源而来。 单手搂住她,申屠夷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好。”即便真的只能是一天两天,也不会放手。 “你不许再纠结了,要是胆敢再把我撇下,我就真的不理你了。”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安,叶鹿很害怕会发生什么之后申屠夷又怪责自己,然后旧事重演,再次离她而去。 其实,自己发生什么,她并不害怕。害怕的反而是,他会离开自己。 “别瞎说。”申屠夷抚了抚她的后背,尽管心下坚定,可他又怎能不担心因自己而伤害她? 紧靠着他的胸膛,叶鹿闭上眼睛,“申屠夷,你是不是特别特别喜欢我?” 头顶,响起他低低的笑声,很低很低,甚至不注意听都听不到。 下一刻,他在她后腰拍了下,“想得美。” 噘嘴,叶鹿就知道是这样,是甭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甜言蜜语了,他只会说想得美! 121、两短一长 响雷暴雨疾风,又持续了一夜,驿馆某个房子的房顶,那上面的瓦片都被吹走了,雨水流进了屋子里,使得住在里面的人在半夜时没办法赶紧撤走。 一个国家提供给外宾住的驿馆破到这种程度,怕是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天色亮了,响雷也缓缓的停了,不过雨还在持续,驿馆的院子里已经形成了小水田,一脚下去,雨水没过鞋面。 再这么下去,赤璃真的会被雨水淹没,然后彻底和四周的大海融为一体。 赤璃那皇宫里的人终是着急了,冒着雨前来,说要请申屠夷进宫。 靠在床上,叶鹿翘着二郎腿,床头小几上摆着蜜饯瓜果等吃食,她闲适的不得了。 “你要去么?我觉得今天谈不成,他们的压力还是不够大,起码得过了今晚才行。”叶鹿吃不停,一边欢快道。 闻言,申屠夷穿衣的动作一顿,“你想让我陪你?”看向她,他没什么表情,可是却能一眼看穿她。 “我说的是真的,今天肯定不行。不过,我确实想让你陪我。”眸子一转,她笑起来,甜美如同蜜糖。 薄唇微抿,申屠夷将外袍又扔回了屏风上,他转身走回床边坐下,然后不眨眼的看着躺在那儿吃吃吃的人。 “不去了?其实让姬先生去就行了,就说你特别喜爱这赤璃的风景,打算冒雨游玩一番。”用鲜花做的蜜饯甜的不得了,红色的汁液像是唇蜜,沾上她的唇,亮晶晶的。 “风景?到处都是被雷劈坏的房子,有什么可看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最后固定在了她的唇上。 笑出声,叶鹿连连点头,“尽管有些不厚道,但是我觉得真有意思。要是想毁灭世界其实也很简单,天煞孤星和杀破狼在一起就行了。唉,也幸亏你不喜欢男人,若不然的话,没准儿还真世界末日了。” “胡说八道。”轻嗤,申屠夷不爱听。 笑眯眯,她拿过丝帕擦了擦手,不过糖太多了,黏糊糊的,她手指头好像都被糖液糊住腌上了。 蓦地,坐在身边的人忽然倾身逼近,叶鹿抬眼看向他,“干嘛?” “别动。”低声的命令,随后他再次靠近,缓缓缓缓的含住了她的唇。 炙热的呼吸吹在脸上,叶鹿不禁眯起眼睛,自己的唇被他含住,柔软湿滑。 片刻后,他放开了她的唇,更加红艳,如同刚刚出水的樱桃一般。 “太甜了。”甜的牙齿都要掉了。 咬住自己的唇,叶鹿随后笑,“原来你要吃糖。”她唇上都是糖汁,不甜才怪呢。 “虽是甜,却不如你。”声线很低,更有些暗哑,申屠夷说着,却听得叶鹿脸红。 “申屠夷,你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也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开视线不看他的眼睛,叶鹿没办法承受他这种眼神儿,只要和他对视,她就觉得身体都要垮掉了。 攻击性太强,她根本不是对手。 尽管她也很想用甜言蜜语回击他,和他你来我往几回合什么的,但奈何定力不够,一个回合她就败下阵来了。 魁伟的身体彻底压下来,申屠夷将她搂入怀中,薄唇贴着她的脸颊耳际划过,最后将她压在了床上。 “唔!”躺在下面,叶鹿挣扎了下,但显然力气不足,根本挣扎不得。 抬手搂住他的颈项,叶鹿弯起眉眼,“虽然说是让你陪我,可也不是让你和我在床上打滚。”大白天的,这又是别人的地盘,发生什么都不太合适。 “毛病怎么这么多?”贴着她的耳朵,申屠夷低低的轻嗤,耳鬓厮磨。 “你要压死我了。”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叶鹿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了。 翻身,申屠夷从她身上下来,叶鹿随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真的很重,以后不许压我。”侧起身,她抬起一条腿搭在他身上。 “没得商量。”看着她,申屠夷根本不和她谈判,这个没得谈。 轻嗤,叶鹿翻了翻眼睛,然后更加靠近他。 “申屠城主,你看我的手。”将自己的手举到他眼前,她手心细腻,可是纹路清浅,好像已经没了似得。 “有没有觉得不适?”抓住她的手,以拇指细细的摩挲,申屠夷低声道。 “没。”不适没有,只是她自己也觉得很神奇罢了。天长日久的,不知道会不会变得和白纸一样,什么纹路都没了。 “你可记得叶洵先生的手是什么样子?”或许是祖传。 “爷爷的手上有茧子,因为他看不见,任何东西都得用手摸,所以还总是会有一些伤口什么的。但好似也没有纹路,消失不见了。”叶鹿看着他,只有将注意力转到别处的时候她才能认真的看他,否则单单是看着他那慾色无边的眼睛,她都脸红。 “不妨碍你吃饭,所以也就算不上问题了。”捏着她的手,申屠夷淡淡的揶揄,对于她来说,最大的事儿那就是吃。阻碍了吃才叫做大事儿,不阻碍吃,根本不算事儿。 “去你的,好像我就知道吃似得。”不乐意,她在乎的事情多着呢。 “难道不是?”反问,申屠夷看着她,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不是,不是,不是。”立即否认,她坚决不承认。 薄唇微抿,黑眸染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最后将她搂入怀中,用自己的胸膛挤压着她的脸,借此惩罚她嘴硬。 叶鹿顺势张嘴咬他,不过他的肌肉实在坚硬紧实,根本就咬不动。 大雨还在持续,赤璃宫中的人又来了,还是来请申屠夷。 叶鹿缠住他,非要把他困在床上。 申屠夷最后还是没去,顺着她的意思,和她整天都赖在床上。 傍晚来到,雷声又起,似乎成了一个循环似得,天色暗下来,天雷也来了。 狂风至,大雨滂沱,再加上这不停歇的天雷,这一个夜晚不知还会发生什么。 洗好了脚,叶鹿躺在床上,白皙的脚丫子搭在申屠夷的腿上,她没什么气质的抖着腿,两只脚丫子也跟着动。 申屠夷坐在床边,正在看刚刚姬先生带回来的纸卷,上面是赤璃对于租借那片海域提出的条件。想当然的,无非就是钱的数目,他们要的很多,但申屠夷在往下压。 今日他们两次过来请申屠夷过去,就是为了谈这件事。 而叶鹿说今天谈不成,所以他便没有去。姬先生回来后,也证明了今日的确谈不成,因为对方不满他们的一再的压价。 想当然的,赢颜今日也没谈成,他也要租借一片海域,不过却是靠近大晋的那一片。 两国都租借海域,名头无非是为了各自国家的渔民,渔民靠出海捕鱼为生,但是各自的海域又有限,只能租借了。不过似乎他们心里都明白,说是为了渔民打鱼,但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晚一过,他们就坐不住了。什么价钱不价钱的,他们顶不住这压力。”炸雷就在房顶,好像要将这房子劈开似得。 “其实这价钱已经很低了,毕竟那片海域有很多财富,十年的时间,这些钱也不多。”是否值,申屠夷的脑袋里自有算计,不过他是拿钱的人,价钱自然更低一些才更好。 “那是当然,单单这十年得捞多少鱼呢?”算来算去,还是赚钱。 “齐国人并不喜吃鱼。”唯独临海的几个城池或是帝都贵族喜欢吃个新鲜罢了。若真是说打鱼提供给齐国百姓,估摸着卖鱼的会饿死。 “是么?我喜欢吃,供给我吃就行了。”叶鹿抖动着腿,很难理解为什么不喜欢吃鱼,那么好吃。 “你能吃掉一片海中的鱼?”申屠夷不禁鄙视,若是只供给她吃,养一池子就够了。 “那也说不定哦!我记得有钱人吃鱼都是吃一部分,比如说我记得有个人好像爱吃鱼唇,整条鱼只吃鱼唇那一部分。那你说说,得多少条鱼才能凑够一盘儿?所以嘛,得分怎么吃。”主要还是厨师太差,若是厨子能做出花样儿来,整个海都不够。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被她说的有些恶心了,鱼唇? “别用那种眼神儿看我,你不止恶心,把我也看恶心了。我就是那么一说,有些人口味奇怪而已。不过,人最好还是不要那么做,容易遭报应。”叶鹿觉得自己日后还是专心吃素比较好,这些日子以来有些过火了,什么都吃。 “为何遭报应?弱肉强食,天理循环,理所应当。”人吃它们,那叫超度,也只有人才能超度它们。 “这就不对了,做畜生已经是赎罪了,还把它们吃掉那不是更残忍?我记得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有个人特喜欢吃王八,他呢口味儿还很奇怪,这王八放在锅里蒸,在锅盖上弄一个小洞。这锅里的蒸汽热,王八受不住,脑袋就从那小洞里伸出来,可是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死了。他每次吃王八都这样做,王八死得惨啊!后来有一天,他们家忽然着火了,门窗紧闭,他根本出不去。后来他就扒门,门终于被他扒出一个窟窿来,却只够他脑袋伸出去。最后,他就死了,身体在里面被烧焦,脑袋探出那个窟窿,和他以前吃过的王八死相一样。你说,是不是很神奇?”叶鹿说着故事,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儿,都有那么一丝丝诡异。 这种故事从她嘴里讲出来,根本不能当做故事听,因为真的很吓人。 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申屠夷的黑眸幽深如渊,看起来吓人。 嘿嘿笑,叶鹿坐起身,“我说的可能是有点夸张,但是也能在其中窥见一些道理呀。普通人呢,没那么强大的势,所以老老实实做人比较好。不像申屠城主,什么都不怕,老天都得避开。”申屠夷就是异类了,普通人不能做的,他都能做。 “道理是有,只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更像鬼故事。”说来吓唬孩子比较好。 “差不多差不多,反正平常人听了都得唏嘘琢磨一番。”虽说有些吓人,但更多的还是教人向善。 “乱七八糟的道理,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是好听。”抓住她白皙的脚,申屠夷微微用力,便捏的她大叫。 “好疼的。”噘嘴,她一边抽回自己的脚。 申屠夷看了一眼,随后又拽回来,叶鹿不解的看着他,然后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手指划过她的脚心,痒从中来,叶鹿随即要往床里翻滚。 然而她又怎能挣得过申屠夷,他抓着她的脚,搔痒,一边看着她滚来滚去的嚷叫求饶,黑眸中笑意淡淡,柔化了他冷硬的脸庞。 折腾了她一身的汗,申屠夷终于放过了她,躺在床上,她大口的喘气,累的不行。 天雷暴风急雨还在继续,外面不知是怎样的‘惊天动地’,不过这处却好似另外的天地,根本没有被影响。 一个响雷在天空炸开,好像有个火球在半空中闪过,天地都被瞬间染白了。 平都街上最粗的一棵树终是没熬过去,直接被劈断了,而且将旁边的房子都压倒了。 这一晚,还是不平静,百姓们三不五时的都要起来查看一下自家的房子,瞧瞧它们是不是还完好无损。这若是被风雨吹坏了,得赶紧修补,否则风太大,不及时修理整个房子都得被刮的散花了。 清晨来临,天雷再次缓缓消失,风也没那么疾了。 赤璃的皇宫再次来人,还是请申屠夷进宫。 今天可比昨天更着急了,一大早匆匆赶来,而且一副不把申屠夷请去不罢休的架势。 还躺在被窝里,叶鹿长发散乱,包裹着她的小脸儿。因为昨晚睡觉之前吃了很多东西,她这一大早的起来脸有些肿,挤得眼睛也有些无神。 “去吧,今儿肯定收获丰厚。你要赶在赢颜之前首肯签字,气死他。”撩着脸上的发丝,叶鹿闭着眼睛一下一下的,看样子好像马上就会睡着。 扣上腰带,申屠夷随即走到床边,倾身在她微肿的脸上亲了亲,“继续睡吧,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 “嗯。”闭着眼睛点点头,她随后缩回被子里,恍若一只蚕蛹。 最后看了看她,申屠夷转身离开,魁伟英武,煞气凛然。 似乎是知道申屠夷走了,躲在别处的素姬跑了过来。 “你们什么时候走?你知不知道,已经有几个镇子被水冲了。算我求你们了,你们赶紧走吧,不然我们赤璃真的要沉进海里了。”坐在床边,素姬将叶鹿从被子里挖出来,她倒是睡得舒坦。 睁开眼睛,叶鹿便笑了起来,“这也怨不得我们,你们的国君迟迟不肯签订协议,我们就只能等着了。”说来说去,他们也算是弱势方。 “我还不知道你们打的主意?别说的那么好听。估摸着今天国君就会同意,签了协议你们就赶紧走,算我求你了。”素姬当下求的不是解除对她的控制,而是让他们赶紧离开赤璃,可见在她心里,赤璃这片土地更重要。 “好了好了,只要今天签了,我们马上就走。”看她着急,叶鹿终于不再逗她了。坐起身,她顺着自己的长发,十分懒散。 “真的?”素姬看着她,不确定道。 “真的真的,不是假的。”叶鹿再三确定,要她不要再疑神疑鬼了。 “那就好,尽快走吧,只要你们走,对我的控制不解除也没关系。这是我的家,从小到大我还没走遍呢,我不想在我没走遍之前就被水都冲垮了。”素姬长叹口气,说起这片土地,她感情颇深。 看着她,叶鹿抿嘴笑,“还真不能解除,因为我埋了一个东西,要是解除了,那东西就得永远埋在那儿了。那样的话,你们赤璃还是得每天狂风暴雨不断。” 眉头一紧,素姬瞪视着她,“你又做了什么?” “谁让你们的方士不听话,还想把天雷暴风雨引走,自是不行。所以,我就动了点儿手脚。”转着自己的手指头,她笑眯眯道。 素姬眉头皱的更紧了,“然后呢?” “先别问然后,我离开赤璃之后,自会告诉你怎么做,到时你去做就行了。”她去把她埋在宫墙外的东西挖出来烧掉就行了。 “你真是太坏了。”这绝不是夸奖,而是真的在骂她坏。 “多谢,我还差了些,会继续努力的。”微微点头施礼,她分外谦虚。 素姬拿她没办法,也只能等着她离开后再给她消息了。不过,希望她不会忘了,那样赤璃真的要永无宁日了。 时近晌午,申屠夷便回来了,叶鹿已收拾好一切,衣奇给她的那根腿骨她也重新包裹好,打算离开。 “既然都收拾好了,那么咱们启程吧。”申屠夷黑眸含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都谈好了?”其实根本不用问,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了。 “嗯。”而且他开口说要启程离开,把赤璃国君高兴的不行,现在想想也是好笑。 “既然如此,那咱们赶紧走吧。你都不知道,这些赤璃的人路过咱们驿馆前都是翻着白眼儿过去的,咱们这段时间可遭来了不少的恨意。”为了不再被人戳着脊梁骨,还是赶紧撤的好。 “这就走。”下令启程,护卫立即整队,马上出发。 因为申屠夷要离开了,赤璃的国君特别高兴,特意将朝中那万人之上的大夫派来相送。 申屠夷抵达赤璃时都没这么热烈,离开时反而是夹道相送,可见他们离开,这些人有多高兴。 大雨还在持续,但挡不住那大夫的热情,笑脸相迎的相送,生怕申屠夷反悔又留一晚。 叶鹿笑不可抑,来这赤璃一趟,虽是有些惊险,不过收获颇丰,尤其是这里的人,太好笑。 偌大的码头皇家专用,大船停在码头,叶鹿先行上了船。撑着伞站在船上,叶鹿遥遥的朝着人群中的素姬挥了挥手,虽没有解除对她的控制,但是她也安心,因为她不会再控制她做事了。 回到船中避雨,叶鹿抖落衣裙上的水珠,然后走到房间一侧去上香。 要启程回去了,这一炷香是必须要敬的。 点燃,举过头顶,拜三拜,叶鹿却没有及时的将香插到香炉之中。 拿着香,叶鹿看着,三根香,燃烧的速度不一样。 不眨眼的看着,那三根香两边的燃烧的快,中间的则很慢,不过片刻,便形成了两短一长之势。 这样的情况,是凶事来临之兆,叶鹿绷紧了小脸儿,盯着自己手中的香,心也愈发的沉。 蓦地,外面响起了号角声,叶鹿深吸口气,随后将手中香插进了香炉之中。 有人走进来,申屠夷将外面淋湿的袍子脱下来扔到一边,然后便直接走到叶鹿的身后。 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他低头,微凉的吻落在她脖颈,惹得她不禁缩脖子躲避。 “回去之后便着手置办婚礼,如何?”亲吻着她的颈项,申屠夷一边低低道。 他的声音很低,可是又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期冀,他等很久了。 弯起红唇,叶鹿抓住他的手,握紧,“好。” 将怀中的人转过去,申屠夷低头吻上她的唇。 叶鹿抱紧他精壮的腰,热切的回应他。 纠缠,就好像干渴了很久,大船起航,他们也无所觉,只融入这缠绵之中,忘却一切。 大海之上,风雨渐渐的越来越小,最后,风雨没了,在接近傍晚之时,阴云也散了。 天空干净,一览无遗,与赤璃的天空完全不一样。 这几天待在赤璃也一直没见着蓝天,此时蓝天入眼,竟觉得十分想念。大概谁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思念这蓝天白云,尽管它们是最普通的风景。 透过敞开的窗子看着蓝天白云,叶鹿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它们都变成了黑白,就好像自己变成了色盲,失去了欣赏颜色的能力。 心沉进谷底,不安愈浓,老天给了她预示,可是却没有让她预防,可见,她是防也防不住。 122、陷阱 申屠夷代表齐国与赤璃签订了租借海域的协议,这件事虽然是他自作主张,但是,仅凭那数不胜数的珍珠,龙治也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和极低的租金相比,那些珍珠的价值是其的五六倍之多。 而且,临海几座城的百姓还能更深入大海中打渔,此事可以说是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这种租借条约,按理说对方很难同意。但恰巧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赢颜也要租借海域,由此,这租借海域之事就促成了,如此看来,又像是天注定一般。 大船离开赤璃,没有直接返回齐国,而是去往了那座小岛。 如今这一片的海域都供齐国用,而且也有大批的齐国水军前来,目前已经驻扎在附近的几座小岛上。 而这处盛产珍珠的海域,则由申屠夷的人完全把守,目前已经开采了许多的珍珠出来。 母贝,只要大不要小,小的要扔回海中,让它们再继续生长,如此才能绵绵不绝。 只是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开采出了将近二百斤的珍珠。因为请来了专业的采珠人,他们比护卫的速度要更快,珠子也采得好,大小分类,几乎不用尺子量,以目测就测得出。 分类好的珠子,打眼一看就瞧得出都是一般大的,质量最好的走盘珠,这么一颗回到陆地上就能卖出六十两银子一颗。 即便是质量不好的,也能卖出七八两一颗的价钱,有市无价。 抵达这小岛,申屠夷各处考察了一下,目前已进入正轨,而且有心腹之人在这里看守,他很是放心。 附近又有齐*队驻扎,的确没有什么大事。唯一不可估测的大事便是天气,若有狂风暴雨海浪,那是万万不能动工的,人不能下水。 “这些走盘珠给殿下送去吧,也证明咱们自作主张的租借下这片海域并非玩闹。”质量上乘的走盘珠装在精致的木箱之中,莹润匀称,没有一颗是不合格的。 叶鹿抓起一把来,莹润的珠子从手指缝中漏下去,互相撞击之时发出的声音好听的不得了。 “嗯。”申屠夷没有反对。 “唉,我这也算为麦棠长面子了。我们无权无势,但是却有一双发现财富的眼睛。”叶鹿笑眯眯,麦棠和她不一样,她身处于那个位置,只拥有一身魅力是不够的,还要有支撑。她会尽力的给她支撑,让她不那么辛苦。 “已经很有面子了。”申屠夷薄唇微抿,其实她不用想那么多,单单是南国这几座城给予的支持就已经够了。 “说是那么说,若是你身处殿下那个位置,也总不会娶一个一无是处的人,那样会让自己的路更艰难。所以,那最让人鄙视的利益联姻也是最容易最直接的方式,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也没什么立场去鄙视。”现在想想,利益联姻,才是正常。谈什么情情爱爱,真是奢侈。 “你感叹的太多了,即便是利益联姻,那也是别人,与你无关。”申屠夷不爱听,她的感叹根本不会落在他们身上。 眯起眼睛,叶鹿笑眯眯,“说得对,谁也逼迫不了申屠城主。再说,怕是也没人敢嫁你。”都知道他是天煞孤星,除非是疯了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否则谁也不会和他联姻。 “知道就好。”的确没人敢嫁他。 “嘿嘿,别生气,我可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反而我这是有感而发。若不是因为没人敢嫁你,哪能轮得到我呀,是不是?”说来说去,她倒是占了便宜的。 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申屠夷面色稍缓,而且她这话愉悦了他。 看着他,叶鹿不禁轻笑,这么喜欢听好话,不知有一天会不会听不得坏话。 在小岛上停了一天,随后便启程离开了,带上要送给龙治的上好珍珠,大船缓缓消失在湛蓝的大海之中。 距离白城近了,这大船要靠拢至白城的码头,然后转陆路返回申屠四城。 白城城主知道申屠夷一行回来了,特意赶到码头迎接。 申屠夷也准备了一些海中的珍珠送给白城城主作为礼品,无论如何,此次出海白城城主也帮了不少的忙。 而叶鹿则在登陆之后便开始寻找许老头,他说他们回来后他就会来,可是此时已经上了岸,他却不见了影子。 他定然是离开了赤璃,叶鹿十分肯定这一点,可是他怎么回来,那浩瀚的大海并不容易通行,他若回来也得费一番功夫。 只不过,衣筑那个老王八估摸着也得跟着他回来,大海之上,没有躲藏之地,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在白城停留了一天,申屠夷派人将珍珠送往帝都,而其余的队伍则启程返回申屠城。 精致的马车在官道上不紧不慢的前行,官道平坦,无论怎么走,这马车都不颠簸。 晃晃悠悠,以至于马车里的人也跟着昏昏欲睡。 叶鹿整个人靠在申屠夷的身上,闭着眼睛,睡得昏天黑地,黑白颠倒。 申屠夷单手搂着她,一手翻着姬先生送来的信件,此时申屠城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了。 因为整个城主府都需要重新刷洗装扮,所以需要很多的时间,从现在开始着手准备,待得全部整理完毕,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即便这才是正常的速度,可申屠夷仍旧觉得有些慢,他还是不满。 眉峰微蹙,让他的脸看起来很有压力。申屠城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待得回去,要将所有人手都安排上,估计速度还能更快些。 马车前行着,申屠夷也缓缓将手里的信件放到一边,趴在他腿上睡觉的人却忽然身体抽搐了下,随后她便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看着她,申屠夷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睡得热乎乎的。 “停车。”高喊一声,叶鹿这一嗓子传的远,行驶中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申屠夷皱眉,看着她绷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 起身,叶鹿快步走出马车,站在车辕之上,看的远,长长的官道一望无际,前方的官道是从一座山之中凿出来的,而两侧则是陡峭的断崖,就好像被一把刀劈成了两半似得。 身后,申屠夷也从马车中走了出来,“到底怎么了?” “不要往前走,前面有东西。”不眨眼的看着前头,叶鹿低声道。 申屠夷随即将姬先生叫了过来,吩咐他让前头的队伍停下,然后派个人靠近查看一下。 姬先生立即去办,而这边叶鹿仍旧站在车辕之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恍若被抽离了灵魂似得。 一个护卫小心的向前逐一查看,一步一步,走的越来越远,也逐渐接近那两侧断崖。 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之时,那一侧断崖却忽的发出奇怪的声音,下一刻,断崖在中央忽然断裂,大块的石头脱离了断崖落下来,砸在官道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巨大的石头一块跟着一块,探路的护卫快速后退,这边的队伍也同时后退抓紧戒备。 那边的断崖断裂,石块脱落,轰隆隆的往下掉,眨眼间就将官道堵住了。 尘烟四起,那处就好似天塌地陷了一般。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时之间均震惊不已。而且,这断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坍塌? 队伍还在后退,那边的烟尘蔓延过来,青天白日,这里却被烟尘笼罩了。 蓦地,车辕上的叶鹿一动,“停。” 她话音落下,后退的马车立即停下,前方的人也扭头看过来,不知又发生了什么。 叶鹿从车辕上跳下去,申屠夷立即跟随,前方的护卫也纷纷下马。 往前走,烟尘飞了过来,脏的不得了。 申屠夷抓住叶鹿的手,阻止她再往里面走。 扭头看向他,叶鹿皱着眉头,“申屠夷,那里面有人。”伸手指向断崖,烟尘飞升,已看不清断崖现在已坍塌成什么模样。 “来人,去看看。”随即吩咐护卫过去查看,申屠夷抓着她的手,禁止她再往前走。 护卫随即跳过去查看,烟尘飞扬,前方因为断崖断裂,大石落了满地,将官道彻底堵住了。 他们过去,一时之间也不敢靠近,躲着还在往下掉落的石块,他们朝着断崖上攀登。 断崖停止了掉落石块,烟尘似乎也缓缓的消散了,那碎裂的不成样子的断崖之上,一个人被挂在石头中,因为四周的石头都掉落了,所以他挂在那儿也岌岌可危,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瞧见了那个人,众人无不惊讶,叶鹿心头咯噔一声,许老头! “许先生!”申屠夷也极其惊讶,许老头怎么会在这儿? 看清了人,护卫开始迅速的攀登,直奔许老头而去。 他好像被镶嵌在石缝之中,双目紧闭,身上脸上都是灰尘,距离这么远也根本看不清他是活着还是已经没了气息。 脚下一动,叶鹿朝着那边走,申屠夷抓着她的手跟随,注意力都在那许老头的身上。 护卫攀登上去,小心翼翼的合力将许老头从那石缝中弄出来。 碰触到了他,护卫随即向下面报告,“他还活着。” 长舒口气,叶鹿抓着申屠夷的手,“幸好。” 看了叶鹿一眼,申屠夷随即松开她的手,上前几步,随后一跃而起,踩踏着横阻在官道上的碎石,跳上去接住了被护卫送下来的许老头。 力气大,一人带着许老头也轻松的跳了下来。叶鹿立即上前,他将许老头放在地上,叶鹿抓住他的手,手指扣在脉门上。 申屠夷扣住他另外一只手,随后道:“没事,只是昏迷了。” “许老头?”晃了晃他的手,不过他毫无反应。 “先把他送到马车上去,尽快清除这路上的石头,前方便是骥城,到城里找大夫给许先生瞧瞧。”申屠夷皱紧眉头,许老头神机妙算居然遇到了这种事,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点点头,叶鹿站起身。 护卫过来将许老头抬走,随后其余人开始清除官道上的石头。这里只有这一条官道可以走,石头挡在这儿,他们根本过不去,绕路也是不行。 断崖掉下来的石头有大有小,但不论大小,想要将它们都搬走也需要很多时间。 与申屠夷退到路边,叶鹿看着那断崖,这般手笔,又把许老头藏在里面,不动用很多的人力是没法办到的。 可是把许老头藏在这里目的为何呢?就是因为知道他们会从这里经过,所以故意为之么? 越想,叶鹿越觉得不对劲儿,定然不是这么简单。 申屠夷站在她身边,至始至终都在看着她。 “想通了?”看她满脸愁苦,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仰头看向他,叶鹿缓缓摇头,“有问题,很多问题。可是,有了解释之后又会回到死胡同。我在想,能对付的了许老头,非衣筑莫属。可是,他却没有杀了他,而是费尽力气把他藏在这官道旁的断崖里,太奇怪了。” “或许,是冲着我们来的。”申屠夷认为,除了这个解释就没有其他了。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用什么对付我呢?”转眼,她再次看向那断崖。官道上,护卫们正在快速的清理那些碎石。 这两处断崖矗立在这里,恍若两把剑。四周是连绵的山峦,可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很是荒凉。 视线从那断崖挪走,叶鹿又看向四周的山峦,细细的环顾,一寸一寸,手指虚空划着弧线,画的是这些山峦的形状。 在原地转了一圈,叶鹿瞳眸一震,随后抬头看向天空。 此时时近傍晚,太阳也即将要落山,天空有白云,有晚霞,还有一小片黑云。 这黑云此时此刻就在他们的头顶,一小片,正正好好的罩住了这上方的一小片天空。 “快,走,赶紧离开这里。”抓住申屠夷的手,叶鹿顿时慌张不已。 申屠夷脸色一凛,听从叶鹿的立时下令撤退。 那边搬动碎石的护卫迅速往后撤,然而就在此时,头顶的黑云闪电大作,惊雷从黑云中蹦出,直奔着这处断崖轰炸而来。 仅仅是那么一瞬间,断崖首当其冲,被天雷炸开,碎石四溅,官道上的马儿被惊得高高跃起,发出嘶鸣之声。 申屠夷揽着叶鹿快速后退,可还是不及那惊雷的速度,震耳欲聋的雷声落下来,只觉得耳朵在那一瞬间都被雷声损毁了,大脑之中一片轰鸣。 碎石飞溅,恍若下雨似得迸出老远,申屠夷护着叶鹿,碎石打在他背上,叶鹿都听到了声音。 这声惊雷徐徐落幕,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却接连而起,飞石喷溅,大地也忽然的震颤起来,官道上的马儿开始四散奔逃,发出难听的嘶鸣之声。 四周林中的飞鸟尽数被惊起,扑啦啦的飞起来,一时间这一处方圆两三里地之内,飞鸟惊逃,大地震颤,山林摇晃,恍若天塌地陷一般。 众人快速撤离,车马已摒弃,顺着裂开的官道急速奔逃,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地震,叶鹿虽然一直被申屠夷带着,可是仍旧能够感受到大地在震颤。 衣筑,衣筑居然靠着天雷引来了地震,他是真的不怕遭报应啊,事情做的如此绝。 路边的大树七扭八歪,修建的平坦的官道也在震颤着裂开,恍若巨兽张开了大嘴,要将这外面所有的一切都吸进肚子里去。 申屠夷带着叶鹿可谓疯狂奔逃,前方一棵参天巨树从林子里倒了下来,他揽着叶鹿运力跃起。 虽他跃起的很高,可是这巨树实在大,还是有几个树枝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腿被树枝绊住,申屠夷连连几个翻转,被他揽着的叶鹿也跟着翻转,天旋地转。 几个翻身后,平稳落地,申屠夷看了一眼怀中的叶鹿,她却脸色煞白。 “怎么了?”继续向前飞奔,他一边用力将她搂紧。 “没事儿。”嘴上说着没事儿,她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叶鹿?”低头一看她闭上了眼睛,申屠夷随即大惊。 “没事儿,快走。”怀中人回话,却是没力气再睁开眼睛。 疯狂奔逃,大地的震颤似乎弱了许多,前方的官道完好无损,没有裂开,申屠夷的速度也缓缓慢了下来。 最后停下,他将怀中人抱起来些,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你怎么了?” 靠在他怀里,叶鹿缓缓抬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再伸出手,她手心里一片血。 大惊,申屠夷让她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胸口,随后查看她的后脑,发丝粘腻,已被血糊住了。 “怎么会这样?”他一直都抱着她,很确定她这一路上没有脱离自己的怀抱。 “一块石头打中了我的头,开始还没觉得怎样,可是刚刚一阵翻天覆地,它就不行了。”疼痛袭来,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而且很想吐。 申屠夷回想起来,天雷下来时,炸的那断崖飞石四溅,他身体多处被打中。那般护着她,没想到还是被打着了。 抽出丝绢,申屠夷将丝绢按在她的后脑,“你别乱动,咱们回星城。” 没有力气回答,叶鹿靠在他怀里,脑子里轰鸣声不断,轰炸着她的耳朵。最后终是承受不住,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123、黑暗 星城外十二里之外的官道发生了地震,虽然只有短短两三炷香的时间,可是造成的破坏也是很大的。 官道被毁,四周山峦大面积被破坏,那一段官道彻底崩塌,暂时无法通行。 可是这地震来的太过诡异,这种情形一般提前都会知道的,无论是山中的动物亦或是附近的牲畜家禽都会有感觉。而经验丰富的人就会通过这些动物不同寻常的反应知道地震即将来了。 但这次的地震,就是突如其来,发生地震的前一秒,林中的动物都不知道,毫无反应。 下一刻,地震就来了,诡异的不得了。 星城城主很快的派出官兵前去修整那一段官道,而恰巧在地震时路过那里的申屠城一行人则回了星城。 星城驿站,队伍停在了这里,不少护卫受伤,但幸好没有死亡。 昏迷的许老头当时被护卫带了出来,但至今为止他仍旧昏迷,大夫来看过,并未发现他有伤处,为何昏迷也是未知。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叶鹿也在昏迷之中。 二楼的房间门窗开着,清风徐徐,汤药味儿飘在空中,淡淡的却有些醒神功能。 床上,薄被之下,叶鹿躺在那儿。枕头垫在她的脖子下,因为后脑有伤,不敢实打实的让她枕在枕头上,尽管她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 她头上已经止了血擦了药,可是她却没有醒来的迹象,呼吸平稳均匀,并没有大碍。 但,不论如何她始终伤到的都是头,还是不容懈怠。 魁伟的身影走进房间,脚步无声。申屠夷一手托着药碗,那小小的碗在他的手里看起来更恍若袖珍的一般。 走至床边,他旋身坐下,抬手在叶鹿的额头上试探了下,温度正常。 将药碗放下,申屠夷动作很轻的将叶鹿扶起来,单手搂在怀中。 另一只手拿过药碗,试探了下汤药的温度,随后送到叶鹿的嘴边。 搂着她的那只手绕过她的脖子捏开她的嘴,药碗随即倾斜,将汤药喂到她的嘴里。 即便没有清醒,但叶鹿似乎也有所感觉,微微皱眉,吞咽,大概是真的不好喝,最后一口她终于吐了出来。 赶紧放下药碗,申屠夷抽出丝绢将她下巴上衣服上的药汁擦掉,随后再次小心的将她放下。 担心枕头会碰到她的伤口,他小心的调整了下枕头,让她能够舒适的躺着。 看着她,黑眸倒映着她的脸,苍白又安静,看起来好像真的睡着了似得。 修长的手指节分明好看,申屠夷缓缓的伸过去,摸了摸她的脸,细腻温热。 不过,她没什么反应,依旧睡的深。 蓦地,门口一人出现,是姬先生。 没有走进来,姬先生站在门口,低声道:“城主,人马已抵达,何时启程?” 叶鹿的头伤了,而且一直到现在也没醒,这里不是自家地盘,一切都不方便。 申屠城的人马绕了个大弯,但速度很快的抵达了星城。若是养伤,或是找到医术极高的大夫,还是回申屠城比较方便。 看着昏迷的叶鹿,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深吸口气,“过了今晚吧。”看看过了今晚叶鹿会不会醒过来。 若是今晚还不醒,那就证明她的脑袋真的被打坏了,尽管这里的大夫什么都检查出来,只是说她皮下有些淤血。 但,伤的毕竟是头,只是一点点的血,位置不对,那都是要命的。 “许先生也没有醒来的迹象,大夫又去检查了一番,什么都没看出来。”姬先生也略懂些医术,可是他和那些大夫一样,在许老头的身上什么都没看出来。他就好像是睡着了,可是哪有那样睡觉的。 握住叶鹿的手,申屠夷缓缓皱起眉头,“信件都送出去了么?” “送出去了。”姬先生点点头,申屠夷向各城发了信函,要各城配合抓捕衣筑。 这种要各城配合抓捕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而且他又派了大批的探子寻找衣筑的影子,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这般寻找,估摸着用不上多久就能找到衣筑,纵使他本领通天,也逃不过这天罗地网。 星城城主又送来了两位大夫,据说是从别城请来的。 不过,两个大夫为叶鹿切脉看了一下,还是没得出什么结论来。 天色逐渐暗下来,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点燃了蜡烛,房间里光线幽幽,躺在床上的人睡得安然,好像正在做什么美梦。 许久后,申屠夷端着汤药走进房间。这一天的时间,叶鹿一动不动,可是这药却没有耽搁。 走到床边坐下,申屠夷放下药碗,随后伸手要将她扶起来。 轻柔的搂住她的身体,手臂一带,叶鹿便坐起了身。 没想到,靠在申屠夷的怀中时,叶鹿忽然抬起手,抓住了申屠夷的衣服。 立时看向她,申屠夷一喜,“叶鹿?你醒了。” “申屠夷。”回应他,叶鹿皱起眉头,又嘤咛道:“头好疼啊。” “你的头坏了,不要碰。”抓住她抬起来的手,阻止她去碰触。 “唉,好疼。”长叹口气,她缓缓睁开眼睛,满脸皆是不适,单单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很多不舒服。 “忍一忍,先喝药,然后吃些东西。有了力气,你的头才会好得快。”说着,申屠夷拿起药碗,然后送到叶鹿的嘴边。 张嘴喝了一口,叶鹿立即皱起脸,“好苦啊!还有,你怎么不点灯啊?黑灯瞎火的,你也不怕把药倒进我鼻子里去。”噘着嘴,她很是不满,小声的抱怨又软软的,就好像在撒娇。 然而,申屠夷却一诧,端着药碗的手僵在那里,他缓缓的扭头,看向桌子上的琉灯。琉灯明亮,烛火跳跃,虽不如白昼,可是仍旧能照亮这房间的每一处。 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怀中的叶鹿,她皱着眉头,睁着眼睛,可是那眸子虽是仍旧澄澈无比,却好像失去了光芒。 “你怎么不说话?”她转头看向他,方向抓得准,看的确实是申屠夷的脸。可是,她的眸子没有光彩,没有焦距。 看着她,申屠夷的喉结动了动,随后放下手中的药碗。 一点一点的,他抬手,接近叶鹿的眼睛。他修长的手指有些颤抖,不过他似乎在努力的控制,控制自己不要发抖,更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终于,接近到叶鹿的眼前,他微微晃了下手指,可是叶鹿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都没有眨一下。 “申屠夷?”他还不吱声,叶鹿不禁有些发慌。 抬手,想要摸他的脸,却忽然打在了他手上。她随即抓住他,然后握紧,“申屠夷,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点灯?还是,你点灯了?” 话落,她整个人猛地一惊,更加用力的抓住他的手,“你点灯了是不是?你点灯了是不是?”后一句,她几乎是尖利的喊出来的。 一把抱住她,申屠夷手臂用劲儿,将她紧紧地扣在怀中,“别慌,别慌,我马上把大夫找来。” 挣扎,叶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看不见了,她瞎了! “放开我,放开我,你告诉我灯在哪儿?”推着申屠夷的胸膛,她挣扎着要下床。 “你别挣扎,我抱你过去。”更加用力的搂紧她,申屠夷随即起身,拥着怀中的人几步走到桌边。 叶鹿双手忙乱的去摸,蓦地一手碰到了灯罩,热乎乎的,琉灯就在这儿。 扯着灯罩,一把掀开,随后她的手就奔着蜡烛过去了。 申屠夷随即抓住她的手,“不行,你会被烧伤的。别慌,我这就找大夫,来人!” 控制着怀中人忙乱的双手,一边大吼道。 不过片刻,护卫上了楼,“城主?”瞧见他们二人,护卫不禁也一愣,这是怎么了。 “去把大夫找来,快。”抱着怀中人,他冷声命令。 护卫随即快速离开,这边申屠夷将叶鹿紧紧地扣在怀中,“听我说,你的头坏了,皮下有淤血。这应该是正常现象,你不要急,说不定过几天待淤血散了,你就没事了。”垂首抵着她的额头,申屠夷低声的说着,可是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被他禁锢在怀中,叶鹿大口的喘着气,心却如堕寒窟,“不会了,我不会好了。叶家每一代都有瞎子,这一代只有我一个,我就是瞎了!”说着,她的眼泪如同雨下,她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拥紧她,申屠夷抬手抹掉她脸上的眼泪,“不会的,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大夫给你医治。帝都有齐国最好的太医,肯定能治好,别哭。” “申屠夷,我瞎了。”抱住他的腰,叶鹿终是哭出声来,从嘤嘤啜泣到嚎啕大哭,她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色。 抱着她,申屠夷亲吻着她的发顶,黑眸中的坚定尽数崩塌。更加收紧手臂,他缓缓闭上眼睛,终是眼睫湿润,心痛如绞。 大夫很快来了,姬先生等人聚在门外,各个无声,只是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靠在申屠夷的怀里,叶鹿的眼泪如同下雨,尽管她不再嚎啕大哭,可是眼泪却止不住。 四五个大夫围在床边,抓着叶鹿的手切脉,有人查看她的后脑,有人查看她的眼睛,屋子里静的只有呼吸声。 申屠夷浑身散发着冷气,搂着叶鹿,他的视线固定在那几个大夫的身上,煞气如同刀刃,好似马上就要把他们的皮肉刮下来一般。 几个大夫也压力颇大,各自查看了一番,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均不敢开口。 “看出什么了?说!”申屠夷下颌紧绷,若不是怀中抱着泪如雨下的叶鹿,相信他的语气也不会这般压抑。 “回申屠城主,姑娘的脑后有淤血,大概是这淤血作孽,所以才导致姑娘的眼睛看不见。目前,可能只有散淤血了,淤血散了,大概姑娘的眼睛就能重见光明。”其中一个大夫开口,而且语气中诸多的不确定。 闭了闭眼睛,申屠夷深吸口气,“滚。” 如获大赦,几个大夫立即背着药箱离开。 “姬先生,马上派人赶往帝都,将帝都最好的太医都带过来。”这里的大夫不行,还有别处的,总是会有办法。 “是。”门外,姬先生立即领命,火速指派人手赶往帝都。 房间里,申屠夷紧紧地拥着叶鹿,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擦掉,可是下一刻还是会流出来,如同下雨一般。 “不要怕,我定然会找到大夫治好你的眼睛。齐国的大夫不行,就去大晋找,大晋没有,就去周国找,总是会找到的。相信我,你的眼睛一定会治好的。”贴着她的额头,申屠夷低声的说着,字字句句皆坚定,没有虚妄。 申屠夷的话叶鹿听得清楚,可是听得清楚又怎样?她看不见,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她看不见灯火,看不见星空,看不见白昼和太阳,甚至她连申屠夷的脸都看不到了! 两世为人,她都不知道什么是绝望。可是现在,她知道了,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绝望。 她被困在黑暗当中,即便拼尽全力,也根本挣脱不了。 眼泪簌簌而下,炙热,可是却在瞬间变得冰凉,凉的她的脸都麻木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变成瞎子。若这真是命中注定的,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是瞎子,从一开始就是黑暗的,不曾见识过这五彩斑斓的世界,此时此刻大概也不会这么绝望。 炙热的吻落在额头,叶鹿闭上眼睛,眼泪决堤,现在对于她来说,想看看申屠夷的脸都成了奢侈。 “还有我,不要怕。”申屠夷的吻在她的眼睛上游移,一边轻声的说着。 他的声音如此好听,是叶鹿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他说话时没有表情,可是一切情意都在他的眼睛里。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说话时的心理活动,如此丰富多彩,和他的外表完全不一致。 可是现在,她再也看不见了,看不见他的眼睛,看不见他眼睛里的情意,更看不见他注视着自己时那如火在烧的样子。 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叶鹿亦抬手用力的回抱他,现在,她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了。 黑夜终于过去,白昼来临,可是在叶鹿的眼里,却始终都是黑暗的。 整整一晚,申屠夷都在抱着她,两个人好似成了对方的救命稻草,一刻也不能撒手。 护卫将早膳送上来,脚步无声的进入房间,但床上的那两个人好似已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 护卫如同进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退下,床上,搂着叶鹿的申屠夷动了动,怀中人立即惊醒,然后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 “早膳送来了,吃一些。然后,咱们回申屠城,这里毕竟不方便,好么?”声线低柔,申屠夷似乎还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抓着他的衣袖,叶鹿睁着眼睛,可是她的眸子不再明亮,也没有任何的焦距。她眼睛‘看’的方向的确是申屠夷,可是和她的眼睛对视就会知道,她根本就看不到。 任她抓着自己,申屠夷看着她,黑眸幽深,可是此时那里面满满的都是痛色。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叶鹿缓缓的松开他,坐在那里,没有申屠夷,她忽然觉得好没有安全感。 眼前一片黑暗,她不知自己动一下会不会跌倒。只有抓着他,她才会心安些。 看了她半晌,申屠夷才缓缓起身下床,走到桌边,将托盘拿起来,然后走回床边放在床头的小几上。 随后坐下,刚准备拿筷子,床里面的人却忽然伸手,好像要抓他。 随即伸手去抓叶鹿的手,她抓到了他,脸上的慌张才褪去了些,然后挪过来,再次紧紧地靠在他身上。 欲言又止,申屠夷抬手环住她的身体,将她重新抱在怀中。 叶鹿也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怎么也不放开。 整队,申屠夷一路抱着叶鹿上了马车,随后便快速的离开了星城。 如同昨晚的状态,叶鹿始终都紧紧地抓着申屠夷,她努力的睁大眼睛,可是仍旧一片黑暗。 尤其在赶路,车轮声马蹄声杂乱的从四面八方灌进耳朵里,而且马车还在晃,她就更加的没有安全感。 好似只要松开了申屠夷,她就会跌倒,甚至爬不起来。 申屠夷似乎知道她的不安,至始至终都在抱着她,有他在身边,她的确会安心些。 队伍绕路,虽然是绕了个大圈儿,但是速度快,三天的时间便回了申屠城。 这三天的时间内,申屠夷没有离开叶鹿半步,她也始终都在抓着他,只要一松开,她就会条件反射的慌张。 队伍速度很快的穿过长街,然后直接进入城主府。 府中的人似乎也都知道了叶鹿眼睛看不见的事情,所以尽管前几天还在布置府邸准备大婚的事宜,但今天看起来却很压抑,无论是黑甲兵亦或是下人小厮。 将叶鹿从马车上抱下来,申屠夷大步的返回居所。靠在他怀里,叶鹿睁大了眼睛,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如此温热,可是她看到的却只有黑暗。 她听得到申屠夷的脚步声,他步伐很大,但是又很稳。 照在脸上的阳光消失,此时应当是进入了房间。 小楼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因为叶鹿曾从这楼梯上摔下来过,所以现在楼梯上也都是厚厚的毯子,即便再从这上面摔下来,也不会摔的头破血流了。 上楼,进入房间,申屠夷俯身将叶鹿轻轻的放在床上。 坐在床上,她一手摸着身边的床铺,另一只手却抓着申屠夷的衣袖不放手。 “帝都的太医马上就到了,麦棠也回来了。你不要怕,这几个太医医术精湛,说不定马上就能治好你的眼睛。”在她面前蹲下,申屠夷握紧她的手放到唇前吻了吻,一边轻声道。 点点头,叶鹿顺着他说话的声音微微低头,知道他应当是蹲在自己面前。 “我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若是想沐浴的话,一会儿我抱你去浴室。还是你更想先休息?”看着她,申屠夷低声的说着,语气轻缓,更像是哄孩子。 “你不要走。”抓着他的手,叶鹿没别的要求,只是不想松开他的手。 “我不走。”收紧手,申屠夷肯定道。 “衣柜就在旁边,我去拿衣服。”看着她,申屠夷的眸子漆黑,却几丝明亮。 “好。”点点头,叶鹿知道衣柜在哪个地方,可是现在看不见。 缓缓的松开她的手,申屠夷看了她一会儿,发觉她并没有一下子就慌张,他才起身走向衣柜。 坐在那儿,叶鹿抓着身边的床单,手指收紧,她开始呼吸急促,心跳也加快。 除了黑暗就是黑暗,她唯一能看到的好似就是自己陷在黑暗之中,就恍若被泥潭禁锢住了,怎样也挣扎不出去。 闭上眼睛,她连连深呼吸,可还是抵抗不住那汹涌而来的恐慌。那是对黑暗的恐慌,一个人失去了‘看’的能力,那么之前建立起来的所有的坚强都化为了尘土。 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床单,丝滑的料子抓在手里,却软塌塌的没有任何支撑可言。 她的手心潮湿,额头上沁出冷汗,心头慌得不得了。 “别怕,我在。”申屠夷回来,随后便抓住了她的手。叶鹿立即朝他靠过去,抓住他的衣服,她才觉得舒服了些。 在她身边坐下,申屠夷揽住她,随后垂首在她的额头上轻吻,“没事了,我没走,在这儿呢。” 用力的深吸口气,叶鹿紧紧地靠着他,心头的慌乱缓缓消褪。 薄唇贴着她的额头,申屠夷闭了闭眼睛,更加用力的拥紧她。 “申屠夷,我好怕呀!”她怕黑暗,怕他离开,怕四周静悄悄,可是更怕四周吵闹。 “我不走,就在这儿,别怕。”轻轻地抚着她散在脊背的长发,申屠夷轻声的抚慰,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极具安抚力。 124、心伤 帝都的太医终于到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麦棠,她步履匆匆,从马车上下来就直奔小楼而去。 快步的上楼,进入房间绕过屏风,看到的便是靠在申屠夷身边的叶鹿。她还是她,可是看起来却又好似不是她了。 明明还是那个样子,可看起来她整个人却恍似受惊的小鸟儿,刚刚从蛋壳中出来,对于一切都会惊吓不已。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叶鹿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她的方向找的对,可是那眸子没有光彩,更没有焦距,以证明她根本就看不见站在那儿的人。 麦棠看着她,痛色浮上脸庞,她一步步的朝着她走过去,却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申屠夷没什么表情,冷硬的如同一块冰。可若是仔细的看他,却能窥见到他眉眼之间的悲伤。这悲伤和他十分不配,他这样的人,应当是不会悲伤的。 “小鹿。”走到她面前,麦棠的嘴动了动,好半晌才唤了一句她的名字。 那眼睛没有焦距的人听到了声音,她弯起红唇笑了笑,“姐,你来了?” “小鹿。”抓住她的手,麦棠在她面前蹲下,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可是她‘看’的却是刚刚她站着说话时的方向,而此时她蹲下了,她却不知道。 “姐,你带着太医来的是么?”抓着她的手,叶鹿虽是还在笑着,可是笑的却很牵强。不似之前她甜美如蜜的模样,虽还是甜,但却不再如蜜。 “对,我带太医来了。都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超的,你不要担心,他们一定有办法,也一定会把你的眼睛治好的。”麦棠看着她,泪水却蒙了眼睛。 叶鹿没有再说什么,任麦棠抓着她的手,但是她的另外一只手却一直紧紧地抓着申屠夷。 就在这时,有丫鬟上楼,走到门口隔着屏风,“城主,太医就在楼下,请他们上来么?” “嗯。”申屠夷回应了一声,随后丫鬟便退下了。 不过片刻,几个人上了楼,各个身着太医院的官服,身后随行着小宦官,背着硕大的药箱,果然不同于寻常的大夫。 “臣见过申屠城主。”当先一人的官服与众不同,这是太医院的院令。 “田大人。”申屠夷自然认识他,能当上太医院的院令,医术造诣极高。 “申屠城主,臣奉殿下之命前来为叶姑娘诊病。”说着,他举步走向叶鹿,麦棠也起身让到了一边。 小宦官提着药箱过来,放在旁边的地毯上,打开药箱,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用具以及无数的小瓷瓶。 拿出小枕,放在床上,申屠夷将叶鹿的手放在小枕上,田大人随后开始为叶鹿切脉。 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申屠夷,叶鹿的心跳的特别快。她很希望这个田大人能诊断出她是什么病,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她看不见,可是又不想听他说,她害怕听到他说出什么来。 寂静无声,房间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田大人的身上。 紧紧地抓着申屠夷的手,叶鹿什么都听不到,一片黑暗,对于她来说,一切好像都静止了。 一切都静止,只有她活着,孤独,寂静,荒芜,黑暗。 申屠夷手上用劲儿,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叶鹿随之深吸一口气,她的额上都是冷汗。 她是害怕的,尽管在假装坚强,可是她的害怕已经要冲破坚强的外壳了。 半晌后,田大人放开叶鹿的手,申屠夷与麦棠不眨眼的盯着他,等待着他开口。 田大人俯身,又查看了一下叶鹿的眼睛,然后是后脑,他面色平静,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随后,他看向申屠夷,用眼神儿示意到外面去说。 抓着申屠夷的手,叶鹿用力的睁大了眼睛,“结论是什么?当着我的面说,不要隐瞒。”她要听,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要知道。 申屠夷抬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抚着,“别急,田大人还没说呢。” “是啊,你别着急。”麦棠在她另一边坐下,抓住她的手安抚。 看向田大人,申屠夷示意让他说,可是那视线颇具压力,很显然是让他斟酌着说,不要实话实说。 不愧是院令,田大人只是看了一眼申屠夷的眼睛,便明白他的意思。 “叶姑娘,一切都是因为你后脑的淤血所致。这后脑的淤血并非一次而成,应当是以前撞到过。之前的淤血便未散,又有了新伤,淤血聚积,导致姑娘双目失明。所以,现在重中之重便是散瘀,而且切不可再碰撞到头。”田大人徐徐的说着,并且有理有据,连以前她后脑撞击过都知道。 “没错,以前撞到过,那时便有了淤血。”叶鹿点点头,这件事他说对了。 “这么说,只要这淤血散了,她的眼睛就能复明?”麦棠看着田大人,他说的有理有据,她真的信了。 田大人略有停顿,随后道:“这要淤血散干净了才能知道,但我想,应该是这样。” “太好了,小鹿,你听到了,你的眼睛会好的。”麦棠看向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可是她知道田大人没有将话说完,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嗯。”点点头,叶鹿倒是有些信服,毕竟他说出了她之前撞到过头的事情。 “臣这就去下方子,给姑娘散淤血。”田大人拱手作揖,随后转身离开。 申屠夷放开叶鹿的手,欲起身也出去。 哪知叶鹿一把抓住他,“申屠夷,你别走。” 看着她,申屠夷欲言又止,随后坐下,“我不走。” 麦棠与申屠夷对视了一眼,而后她起身,“我去喝水,一会儿再回来。”说着,她看向申屠夷,用眼神儿示意他别急,她去找田大人问清楚。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点头,麦棠随后便离开了房间。 听着身边没了动静,可见刚刚进来的那些人都走了,叶鹿再次靠进申屠夷的怀里,尽管睁着眼睛,可是她的眸子毫无光彩。 “那个田大人是不是有所隐瞒?”她看不见他们的表情,所以,她认为田大人或许是没有多说。 “还能有什么隐瞒?若是医不好你,他会马上就走,毕竟他是太医院的院令,医不好病人砸的是他的招牌。既然他留了下来,那么就说明他有信心。”申屠夷低声的说着,有理有据。 听着,叶鹿不禁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自然有道理,你别乱想才是真的。虽然治病用药就可以了,但是也要你的配合。”俯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申屠夷的声音极其好听。 听着他说,叶鹿也不觉得像以前那般有安抚力,因为她现在所看到的就都是黑暗,对于她来说,除非能见到一些光明,否则一切都是虚谈。 以田大人为首,几个太医开始下方子熬药。不止熬喝的药,还有敷的药,一时间,美轮美奂的城主府里尽是药味儿。 楼上,麦棠接替了申屠夷,她坐在叶鹿身边,抓着她的手,不眨眼睛的看着她。 叶鹿直视前方,虽然睁大了眼睛,可是那眸子没有光彩,更像两颗美丽的珠子,带着水色的珠子。 “小鹿,你不要伤心,更不要灰心,我刚刚又去问了田大人,他说你的眼睛一定会治好的。”麦棠轻声的说着,田大人是不是这样说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现在说这些都是徒然,除非我的眼前能不这样黑,就算变成灰色的,我都会感觉有希望。姐,我们家每一代都有瞎子你是知道的,这一代只有我一个人,你说,这是不是天注定的?”有些事情,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别瞎说,叶家的眼盲都是天生的,从来没有半途失明的。你这完全就是外力所致,淤血散了就好了。”麦棠心头咯噔一声,嘴里却没这么说。 “这些事情我心里都有数,可是我不甘,我又没做过坏事,为什么这些灾难偏偏要落在我的头上?那些做了无数孽事的人逍遥自在,我却连看世界的资格都被剥夺了。”想起这些事情来,叶鹿只觉得愤恨不平,凭什么? 抓紧她的手,麦棠欲言又止,泪水再次朦胧了她的眼睛,看着叶鹿这个样子,她只觉得心痛的无以复加。 “姐,我想喝水。”缓慢的眨眼,若不是眼睛痛,她真的会连眨眼都忘了。 “好,你等着。”麦棠拍拍她的手,然后起身去倒水。 身边没有人,没人握着她的手,叶鹿立时觉得慌张不已。 听着麦棠倒水的声音,她只觉得那声音巨大无比,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 一时间,好似那水要淋到她身上了似得。 抓紧自己的裙子,叶鹿慌张的咽口水,下一刻,麦棠端着茶杯走回来,一眼看到她那不安的模样,她只觉得鼻子发酸。 “来,拿着。”抓着她的手,然后将杯子放到她的手里。 拿着杯子,叶鹿缓缓的送到自己嘴边,她的速度很慢,很担心会送到自己鼻子里去。 几口喝光,她试探着将杯子向前举,麦棠伸手接住。 转身,麦棠将杯子送回去,叶鹿坐在那儿,随后缓缓站起了身。 “你要做什么?”快步走回来,麦棠抓住她的手。 “姐,你知道么?自从我看不见了,这几天我都没有自己走动过。我不止眼睛瞎了,连走路都不会了,我成了彻底的残废。”站在那儿,她只觉得身体不稳,好似随时都会跌倒。 “那就不走,这么多人照顾你,申屠城主时时刻刻的在你身边,没人要求你自己走路。听我的,不要想这些,待得你眼睛好了,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说着,麦棠的眼泪却下来了,这些话说起来很容易,可是看着叶鹿,她就只觉得心头难过。 “姐,我不想变成残废。”悲伤终是浮上她的脸庞,黑暗已经很可怕了,若是变成了残废,她无法想象。 “不会的,你的眼睛会好的。”麦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可是眼泪却已决堤。 “你放开我,让我走几步。”一点点放开麦棠的手,叶鹿深吸口气,随后迈出去一步。 脚下很柔软,是这房间里的地毯叶鹿知道,什么颜色的她都知道。可是现在看不见,她只能靠以前的记忆。 又迈出一步,她的身体微晃,下一步竟迟迟不敢迈出。 看着她,麦棠抬手擦去脸上的眼泪,随后道:“往前走,你前面什么都没有。” 听着她的话,叶鹿终于又迈出一步,的确什么都没有,她走的很顺畅。 “再往前三步,就是桌子。”麦棠轻声的告诉她。 深吸口气,一步,两步,三步。停下,她伸手去碰触,果然摸到了桌子的边缘。 这桌子是什么模样的她也知道,看见过无数次。 脚又向前挪了一下,她摸着桌子上的东西,可指尖碰到了什么一阵痛袭来,她随即缩回手,无意识的后退一步,然后就整个人朝着后面倒去。 麦棠立即跃过去接她,但还是慢了一步,叶鹿直接跌坐在地,幸好这地毯很厚,她跌坐在地并没有摔疼。 可是,挫败感却袭上心头,她现在真的变成残废了,连走一步路都会摔倒。 “小鹿,没事的,来,起来。”扶着叶鹿,麦棠又抓住她的手检查了下,那水壶里的水有些热,不过没有烫伤她的手指。 站起来,任麦棠检查她的手,叶鹿连连的深呼吸,可还是压制不住那升腾而起的挫败感。 猛地抬腿,将桌子旁边的椅子踢倒,她冲上前一步,一把将桌子也推翻,哪知脚边就是那倒下的椅子,她再次被绊倒,直接趴在了地上。 “小鹿,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麦棠随即冲过去抱住她,心头无限难过。 叶鹿抓着她的手臂,终是哭出声来。 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麦棠泪如雨下,抚着她的长发,两人相拥痛哭。 相依为命,相依为命这许久,谁也不知有一天竟然会这样。 楼下,清楚的听到她们俩痛哭的声音,申屠夷双手负后站在楼梯口,侧脸冷硬紧绷,满身浓重的煞气,却附着着一层淡淡的悲伤。 田大人的话回荡在耳边,申屠夷闭上眼睛,只觉得无比沉重。 叶鹿脑后的确有淤血,但那却不是她失明的主因,只是一个不足轻重的诱因罢了。 她的眼睛是没有问题的,没有任何的病症,可是忽然间的就看不见了,这病似乎是邪病。 邪病?申屠夷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整颗心就沉了下去,如此灾难落在叶鹿的头上,兴许那个原因就是他。 天煞孤星,他是天煞孤星,与他亲近,向来不会有好事。 无数次了,叶鹿无数次的大伤小伤,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这次,大概也是因为他吧。她是九命人,没那么容易就被他克死,可是却免不了灾难。 于是,她就失明了! 伸手扶着楼梯的栏杆,申屠夷转身靠在上面,魁伟挺拔的身体一时间好似也染上脆弱,无法支撑了。 汤药熬好,数个丫鬟端着药碗,以及各种泛着药香的膏药徐徐上楼。 楼上,叶鹿的眼睛通红,恍若兔子。不过她自己并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不适罢了。 这不适其实也让叶鹿有些些心动,最起码她的眼睛还是有感觉的。 丫鬟端着汤药过来,申屠夷伸手接过,吹了吹,温度适宜,然后送到叶鹿的嘴边,“喝吧,不热了。” 听话的张嘴喝掉,苦涩的味道充斥口腔,她只觉得要窒息了。 这药,太难喝了。 不过,为了她的眼睛,她倒是能咽的下去,此时哪怕是一碗毒药,她也喝得下去。 汤药喝完,田大人的声音响起,“这是外敷的药膏,精心调配。敷在眼睛上可能会有些疼,还请叶姑娘忍一忍。” “好。”答应,即便疼她也不怕。 下一刻,温热的东西覆盖在了眼睛上,绕过她的头,最后在后脑打了结。 “躺下吧。”揽着她,申屠夷将她放倒在床上,叶鹿很顺从,因为即便她不想顺从,也无法再挣扎了。 什么都看不到,挣扎的后果就是摔倒跌倒,她心里都清楚。 药膏的味道飘进鼻子里,难闻又刺鼻。热热的,覆在眼睛上,尽管她闭着眼睛,但好似那药膏也穿透了眼皮。 田大人所说的疼并没有来临,只是有些灼热,但她受得住。 该疼的却不疼,叶鹿的心再次沉进谷底,她就知道是这样。 “疼么?”申屠夷的声音传来,他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嗯。”回应了一声,叶鹿没有再说话。 他大概很自责吧,从他的声音就能听得出来。他大概又将这件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认为是他的原因才造成了这一切,就好像上次她从楼梯上掉下来摔断了腿,他自责的想要远离她。 现在,她只有他了,在这一片黑暗里,她只剩下他了。 她不想失去他,更不敢失去。所以,有些事情,还是不说的好。 125、最亲密的关系 黑暗,清醒的时候是黑暗,连睡梦中也是黑暗。周遭什么都没有,叶鹿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处于梦中,并非真实。 很久没有做梦了,今天居然又起了梦境。不过,她什么都看不到,做梦也无碍。 不管是好梦还是噩梦,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片黑暗。 就在那原地,叶鹿一动不动,四周寂静,天地间恍似只有她一个人了。 想起申屠夷,她心头更是痛,这些日子想必他也很难熬吧。 现在,她只有他了,她不希望他因她而难过,他已经很难过了。 “唉!”摸索着坐下,这地面好像是草地,绿草绒绒的,可是她却再也看不见了。 摸着身边的青草,叶鹿缓缓低头,额头抵在膝盖上,她继而环抱住自己。 眼泪滑落,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眼泪流出来,然后落在裙子上。 穿透布料,沾染到腿上,却已经不是热的了。 无声流泪,到最后嘤嘤啜泣,她不敢再在申屠夷面前哭了。 活了两辈子,她把两辈子的眼泪在这段时间都哭出来了。 获得新的人生,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申屠夷,更是幸运之中的幸运。 可是,这幸运还没持续多久,就变成了这样。 她的眼睛,若是可以,她情愿用其他的部位换回她的眼睛。 什么都看不见,她就和残废无异,什么用处都没有。她用这双眼睛发现了那么多的情况,真龙天子,无数的财富,可以后再也不能了。 想着,眼泪决堤,她对自己全盘否定,从此后将一无是处。 “你在哭?”蓦地,恍如春风似得声音在头顶响起。 叶鹿一顿,随后更加用力的拥住自己的腿,脸藏在臂弯里,她不抬头。 赢颜站在她面前,缓缓的皱起眉,随后撩起袍摆在她身边坐下,“你到底怎么了?不入梦就算了,入梦了就是哭。难不成,申屠夷欺负你了?” “你滚开,别在这里烦人。”不抬头,她听着赢颜的声音就讨厌。 “若是你说滚开就滚开,那么从此后也就不用入梦了。别哭了,若真的是申屠夷欺负你,或许我可以帮你报仇。”抬手,他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动作很轻。 “滚蛋!”抬手拂开他的手,叶鹿继续抱着自己的腿,说什么也不抬头。 反应这么激烈,赢颜被打开的手也停在半空,看着她,他脸上的笑缓缓消失,“你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跟我说说。” “用不着你管,赶紧滚蛋,别烦我。”偷偷的把脸上的眼泪抹掉,叶鹿身子一扭,背对着赢颜。 “你抬头。”赢颜靠近她,抓住她的手臂,强硬的将她拽了过来。 “放开我。”挣扎,可是她的挣扎却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她乱挥着手,赢颜看着她,她打人的方向完全不对。 皱起眉头,赢颜盯着她,随后用力的将她拽到自己面前,扣住她的双肩,“你看着我!”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我的眼睛瞎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双臂被控制,她便用双腿,乱蹬一阵,除了有两下踢着了赢颜外,其余全部踢空。 赢颜看着她的眼睛,哭的通红,可是却失去了光彩。 放开她的双肩,赢颜两手捧住她的脸,不眨眼的盯着她的眼睛,可是她的眼睛还是那样,就好似两个美丽的珠子安在脸上,没有任何的色彩可言。 瞳孔没有焦距,尽管是‘看’着他,可是又根本没有看他。 “你干什么?放开我,看见我瞎了很开心是不是?姓赢的,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若不是你抢走了我的两条命,我现在也不会看不见。”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这一切都是有据可循的,没有因就没有果,这里面就是有他的责任。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失明,但是你现在不要急,这世上定然有治好你眼睛的办法。”放开她的脸,赢颜看着她,褐色的眸子几许沉重。 “用不着你假惺惺,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我能看见的就是黑暗。姓赢的,你离我远点儿,从此以后也不要入我的梦,说不定我就复明了。”说着,她摸索着撑着地面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可是这草地却不平坦,走出去两步,她就一脚踩在了一个坑洼里,随即跌倒趴在了地上。 赢颜快步挪到她身边,弯身将她扶起来,“这是梦,你想去哪儿?就待在这儿,我走。” 甩开他的手,叶鹿看不见他,可是却想象的到他的模样。 最后看了她一眼,赢颜果然退到了一边,几米之外,他停下,不再发出任何声音,静静地看着她。 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叶鹿摸索着又坐在地上,她无法走路,身边没有申屠夷,她就只能待在一个地方,动也不能动。 一时半会儿的出不了梦,叶鹿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人打扰,她只觉得天地安静,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在黑暗之中,可赢颜却不是,但看着她,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黑暗。 不禁想起以前,她总是十分灵动,表情丰富,尤其那双眼睛,各种情绪尽在那眼睛之中。 但现在,她就恍若是个木偶,除却灵魂还活着,身体却死了。 无声的深吸口气,赢颜挪动脚步,缓缓的走向她。 “别过来。”在马上要接近她时,叶鹿忽然开口。 停下脚步,赢颜看着她,“即便看不见,你还是知道我走过来了。” “看不见,耳朵就好使了呗。我现在唯一管用的感官就是耳朵了,若是它再不好使,我就和植物人没什么区别了。”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好像更灵敏了些。 “既然耳朵好使,那么暂时你就用耳朵。医治眼睛,循序渐进,说不定等你眼睛治好了,你这耳朵也成了顺风耳了。到时,怕是连一等一的武功高手也不如你耳聪目明。”原地坐下,赢颜轻声的说着,恍似春风。 冷嗤一声,叶鹿抓一把青草扔出去,“姓赢的,你还会安慰人呢?我谢你啊!” “不要再伤心了,总是会想到办法的。”没有因为叶鹿那讽刺的语气而不悦,褐色的眸子倒映着她那没有光彩的脸庞,这根本就不是她,她不是这样的。 没有再说什么,叶鹿慢慢的转过身体,背对着他。 赢颜是仇人,可是如今一个仇人居然在她面前说出这些话来,一时间,她所坚持的一切似乎又都崩塌了。 真不是真,假也不是假,黑不是黑,白也不是白。 生命,命运,因果循环。 所经历的开始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在脑子里闪过,上辈子,这辈子,她的眼睛所能看到的异象,其实自己不过一个凡人。 蓦地,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头顶一片清凉,随即遍布全身,一时间,那些压在心上的沉重似乎都不见了。 身体一抖,叶鹿长长的舒口气,醒来了。 尽管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她却知道,自己从梦境中出来了。 和梦里一样,她心上身上都没那般沉重了,轻飘飘的,很轻松。 睁开眼睛,触目所及的还是黑暗,看着这黑暗,却没有那么慌了。 “申屠夷?”开口,却没有得到回答。 深吸口气,随后她摸索着起身。 摸到床边,她缓缓的将双腿放到床外,然后俯身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鞋。 费了一番功夫穿上,之后站起身,开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看不见,想要迈步就很困难,每一步都要运足了勇气,否则这一脚真的迈不出去。 因为害怕会撞到什么,害怕会跌倒,所以心里会更慌。 尽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即便真的摔了,这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也根本摔不疼。 安慰着自己,她心里的慌乱果然弱了很多,一步一步,凭借着记忆,她果然走到了屏风前。 摸着屏风,朝着一侧走,最后走到了屏风边缘。 绕过屏风,又走了三步,就摸到了门。 弯起红唇,和她记忆里的没有偏差,这样她就能顺利的走下楼去。 一脚迈开,脚却一下子撞到了门槛上,她赶紧抓紧了门框,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深深地吸口气,叶鹿再次抬脚,这次抬高些,果然迈过了门槛。 “你怎么出来了?站在那儿,不要动。”蓦地,申屠夷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他身上的气息伴随着一阵风扑面而来,然后便落入了他怀中。 揽着她,申屠夷眉头微皱,“自己不要乱走,若是摔倒了怎么办?上次你就从这楼梯上摔了下去,头破血流,腿也断了。听话,以后不要乱走,我来抱你。”说着,他弯身将她横抱起来。 弯起红唇,叶鹿摸索着搂住他的颈项,“申屠夷,其实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然后你看着我,我能一直走下楼。” “你没有必要自己走,我抱你。”看着怀中的人,申屠夷低声的说着,语气坚定,又诸多关怀。 “那我就真的成了废人了,眼睛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要依靠他。 “不要瞎说,明天我便将别处的丫鬟都调过来,无论想做什么,都有人代替。你什么都不要做,好好的吃药敷药,你的眼睛一定会复明的。”即便是照顾她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听你这样说,我倒是挺高兴的。不过,我还是想自己来,你就让我自己走吧,我想最起码要自如的在这小楼里走动才行。”说着,她挣扎着要下去。 挣不过她,申屠夷将她放下,却仍旧眉头紧锁,看着她的脸,仔细的查看她每一个表情。 “你怎么不吱声?该不会,你以为我要寻短见吧?你可别往那处想,我呀,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命了。胆小如鼠,胆小起来连自己都怕。”说着,她推开他的手,然后朝着楼梯的方向走。 申屠夷随即跟上,就在她身后,能保证随手就抓到她。 挪到楼梯口,她伸手抓住了楼梯的栏杆,所有的重量都倚在栏杆上,然后开始往前迈步。 缓慢的,一只脚落下去,准确的踩在了一阶,她笑,“看,我能走。” 申屠夷黑眸微闪,痛色沉浮。 迈另一只脚,申屠夷看着,随即道:“再向前两寸。” 听着他的话,那只虚空的脚又向前挪了两寸,然后落下,正正好好的踩在了下一阶。 成功了两次,她心里就有了准头,一阶一阶,每一步都踩得准。 紧跟在她身后,申屠夷不眨眼的盯着她的脚,直至走下最后一阶,叶鹿笑出声,“一共十六阶,每步迈七寸,以后再走这楼梯,我都不会摔倒。” “没错,不会摔倒了。”在她身边看着她,申屠夷微微垂眸,然后抓住了她的手。 回握,叶鹿转过身子面对他,“前些日子我太慌张了,特别的害怕。可是刚刚醒来,我发觉我没那么怕了。我不能变成一个废人,眼睛瞎了,可别处还活着。申屠夷,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困难我都能克服。” “谁说要离开你了?”上前一步,申屠夷将她拥入怀中。如此娇小,她靠在他怀里,真的如同一只小鹿。 环住他的腰,叶鹿弯起眉眼,“不离开就好,我只有你了,别离开我。” “我们成亲。”低头,申屠夷在她发顶亲了亲,随后道。 闻言,叶鹿顿了顿,“我可以考虑一下么?” “不可以。你没有考虑的权利,我是申屠四城的城主,在申屠四城,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会管。娶你为妻,这事儿更没人能管,状告无门,你就认命吧。”抚着她散落在肩背上的长发,他淡淡的说着,真的好似强抢民女一般。 笑,叶鹿仰起头,尽管看不见,可是他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她也仍旧能找得到他的脸。 踮脚,她凑近他,申屠夷低头,她的唇准确的贴在了他的唇上。 微微用力的吻了他一下,叶鹿用力的抱紧他的腰,“好吧,我们成亲。” 抵着她的额头,申屠夷摸着她的脸,随后吻上她的唇。 气息胶着,唇舌难分,即便她看不见,可是也能感受到他的热切与温柔。 天晴日朗,麦棠站在小楼的楼梯下,看着叶鹿一步一步的从楼上走下来,若不是她一只手扶着楼梯的栏杆,还真看不出来她眼睛看不见。 走这楼梯,她很自如,就像以前一样。 短短五天的时间,她就大变样,和她刚刚回来看到她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尽管心下仍旧有些悲痛,可是看叶鹿这般快的好转,麦棠也是高兴的。 “许先生的身体看起来应当是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他却始终不醒,田大人也去看过了,但仍旧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伸出一只手来让叶鹿扶着,俩人缓缓的走出小楼。 遇到台阶,麦棠提醒,叶鹿几乎能没有偏差的踩着走过去。 “他和衣筑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得等他醒来才行。不过我想,他道行非凡,是不会有事的。”阳光照在身上,叶鹿几乎都能感觉的到每一丝阳光,它们笼罩着她,将热力注入她的身体。 也因此,她感觉很轻松,耳朵似乎也更灵敏了,风吹过,树叶摇动,蝴蝶在叶子间翩跹,她都知道。 “希望如此。还想着询问一下他你和申屠城主成亲是不是能行呢,但现在似乎问不问他已经不重要了。眼下城主府正在筹备,相信用不过两个月,就都筹备好了。”远处,府中的下人来来回回的走动,忙碌的不得了。 “不用问他了,我自己就清楚。”叶鹿摇摇头,这些事不用问任何人。 “你确定?”麦棠看着她,毕竟申屠夷不是寻常人,他是天煞孤星。和他成亲,那么他们俩的关系就转变成这世上最亲密的,真的没关系么? “当然确定。他是天煞孤星,而我是九命人,这是绝配。”叶鹿‘看’着前方,眸子依旧澄澈,可是却没有光彩,那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两颗珠子。 麦棠欲言又止,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姐,你就相信我吧,这个时候,我也无法瞎说。而且我要告诉你,保养好身体,这是第一胎,不容马虎。”她笑着说,反倒说的麦棠一愣。 “小鹿,你说什么呢?”第一胎?她怀孕了? “过几日你让田大人给你切脉试试,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叶鹿眉眼弯弯,若不是她的眸子没有光彩,她和以前还是一个模样。 “小鹿,你说的是真的?”另一只手覆在自己的小腹,麦棠没有一点感觉。 “自然是真的,姐,恭喜你。”她的手扶在麦棠的手上,一切都逃不过她的手。 一时间,麦棠只觉得无限惊奇,抚着自己的小腹,随后笑了起来。 “这消息传到殿下的耳朵里,他定然会接你回去的。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了,到时你就回去吧。好好养胎,这一胎兴许就是未来的天子呢,你可不能马虎。”说着,叶鹿就好似真的看到了一样。 “你是说,这一胎是男孩儿。”麦棠无法想象,叶鹿会知道这么多。 “我什么都没说。”笑眯眯,叶鹿平静的向前走,似乎也不担心前面有什么障碍。 许老头被安置在一个僻静的院子里,有两个小厮看守照顾着他。叶鹿与麦棠过来,小厮赶紧给开门,二人缓步走进房间,叶鹿的脚下就一顿。 “怎么了?”麦棠看向她,问道。 “姐,把我送到床边,然后你就出去吧。”敛去眉眼间的笑,叶鹿低声道。 “为什么?”不解,麦棠一边扶着她走到床边。 摸着椅子坐下,叶鹿一边摸索着抓住了许老头的手臂,“你有身孕,不能在这儿,出去等着我吧。一会儿,让那两个小厮进来扶我。” “好。”麦棠看了一眼昏睡的许老头,随后转身离开。 顺着他的手臂,叶鹿最后摸到了许老头的手,他的手很粗糙,就像树皮一样。 抓住他的手,然后摸到了他的中指上,掐住中指的指根,用力。 指甲陷进了皮肤里,叶鹿还在继续用力,忽然的,昏睡的许老头猛地睁开眼睛,继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听到了动静,叶鹿眉头微动,“你醒了。” 看着床顶,许老头有片刻的迷茫,随后转眼看向床边的叶鹿,他蓦地眯起眼睛,“你看不见了。” 放开他的手,叶鹿点头,“嗯。” “唉!因果循环,该来的躲也躲不掉。”说着,他似乎想起身,可是却没有起来。 “你别动,现在力气不足,下不了床。”叶鹿听着动静,知道他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着了衣筑的道儿,叫人给我准备不出周岁的童子尿。”放弃起身,许老头躺在那儿,有气无力道。 “我今日若是不过来看你,你还得昏着。我要告诉你,我和申屠夷要成亲了。”弯起眉眼,她说道。 “成亲?这火坑你还真打算往下跳。”许老头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一副就知道如此的模样。 “这算什么火坑,和我现在的情形相比,与申屠夷成亲,已是上上签了。”叶鹿哼了哼,道。 “天煞孤星,怎么可能会是上上签?不过,就知你不会改主意,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意见。”许老头想了想,说道。 “说。”和天煞孤星形成最亲密的关系,是很危险的,叶鹿知道。 “成亲之后,你们初一至十五不要见面;或者,不要生儿育女。否则,你剩下的几条命,也抵抗不了天煞孤星的煞气,早晚被他克死。”许老头一字一句,均是肺腑之言。 弯起红唇,叶鹿长叹口气,“你出的这两个主意我都不喜欢,我已经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不过还是谢谢你,这事儿你就别再跟别人说了。” 闻言,许老头便不再言语了,有些事情虽说是天注定,可还是与人为分不开关系。人,是有能力改变的,只是要看机缘了,任凭道行再高,也无法精准预测。 126、摸骨天成 不出周岁小儿的尿,很好找。 府中护卫很快的找到了,然后不敢耽搁的给送了回来。 直接送到了许老头那里,他们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都不禁猜测,是不是要喝? 虽以前听说过童子尿治病,可是一想真的要喝,还是不由觉得恶心。 但稀奇的是,童子尿送回来的当天下午,许老头就下床了。 那童子尿到底有什么效用众人不知道,可是看许老头这么快的就下了床,可见这童子尿的确有不同寻常之处。 下了床,他便自如的走动了,虽是跛着腿,但看起来和以前差不多,已经彻底恢复了。 主楼进入装修阶段,叶鹿和申屠夷也转到了别的小楼暂住,这小楼就是那时叶鹿和麦棠曾住过的,她也很熟悉。 而且一楼还摆放着香龛,可供叶鹿随时敬香。 院子里,摆放着两把摇椅,此时阳光正好,叶鹿躺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晒着太阳,看起来心情很好。 片刻后,麦棠走进院子,身后随行着两个丫鬟,一人端着一碗汤药,一人端着药膏纱布。 “这药味儿,你们进了院子就飘来了。”晒太阳的人开口,她们进院子她就听到了。 “时辰到了,该吃药了。”关于吃药,麦棠可不马虎,必须按时吃。 “唉。”叹口气,叶鹿也不再说什么,吃药,敷药,她都配合。她能不能复明,眼下只能看老天了。 麦棠将药碗拿起来试了试温度,随后放到叶鹿的手里。 她接过,缓慢的喝着,即便难喝,她也不抱怨。 麦棠接着去弄药膏,褐色的药膏放在纱布上,然后卷起来,让它们不会流动,随后拿起来走到叶鹿身边。 小心的覆在她的眼睛上,调整好了位置,绕过她的头,最后在后脑打结。 “这药又换了,味道不对。”膏药就在鼻子上头,她很轻易的就能闻到味道。 “鼻子真灵,的确换了。申屠城主又找来了几个在民间特别有名气的大夫,专供疑难杂症。他们配的药方田大人也看了,很不错,所以今天便换了,给你用上试试。”麦棠将她手里的空碗拿走放回托盘上,那两个丫鬟随后便退下了。 “他是不是把整个齐国有名气的大夫都找来了?”这几天麦棠在身边照顾她,申屠夷也就不再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了。但想来,他就是在做这些,对于她的眼睛,他不放弃。 “没错,申屠城主联系了各地的城主,要他们帮忙寻找专治眼睛的神医。所以,你就放心的养着吧,说不定这一服药下去,你的眼睛就看见了。”在旁边的摇椅上坐下来,麦棠安慰着。 叶鹿笑笑,专治眼睛?毕竟偏门,未必能找得到这样的神医。 “对了,我看许先生已经痊愈了,说是用了童子尿。”说起许老头,麦棠几分欣慰,他总算是没事了。 “嗯,童子尿驱邪,他喝了童子尿就好了。”叶鹿躺在那里,轻声回应。 “真的喝了?他们还在猜测这童子尿到底是怎么用的。”麦棠微微摇头,结果还真是喝了。 “童子尿有多种用处,喝,只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但通常很管用。若是有谁撞邪了,就用童子尿当头淋下,多半能当即痊愈。”叶鹿摸了摸覆在眼睛上的药膏,这味道有些刺鼻。 “这般神奇。”麦棠看着她,又道:“小鹿,你现在好像没有以前那般浮躁了。”沉稳了很多。 “什么都看不见,还浮躁什么?”浮躁,她现在也没什么资格浮躁了。 “不,你没听懂我的话。我认为,你的能力见长,已不是以前的你了。”那时她推崇许老头,但现在,麦棠认为,叶鹿已与许老头的道行无二致。 “是么?可能吧。老天在我身上拿走了些什么,就得适当的给我一些什么,尽管我不喜欢。”和这能力相比,她更想要自己的眼睛。 麦棠无声的叹口气,真的是这样么?老天给了你什么,就要拿走些什么。 下午时分,申屠夷回来了,单单是听声音,叶鹿就知道是他,尽管申屠夷走路是没有声音的。 “听说你在四处的找神医呢,找的怎么样了?真的有神医么?”摸着桌子,叶鹿找到了茶壶,又摸到了茶杯。拿起茶壶,倾斜,倒水,水精准的倒进了茶杯里。 听着声音,在即将要满杯的时候停下,叶鹿将茶杯缓缓的放在桌边,这是到给申屠夷的。 看着她的动作,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抿唇,坐下,拿起她倒给他的水,一口喝光。 “奇人异士多如牛毛,自然找得到。今日的药用的如何?眼睛可会疼?”看着她的眼睛,还是那般澄澈通透,但唯独没有光彩。 弯着红唇,叶鹿缓缓摇头,“没有任何感觉。” “没关系,再试几帖。过几日,再换别的药。”申屠夷的手握紧,嘴上却在安慰。 “你不用着急,我现在也习惯了,不再像开始时那般着急了。对了,许老头是不是去找你了?”微微歪头,她的脸庞依旧甜美,唯独眼睛没有色彩。 “消息这么灵通?”抬手,申屠夷摸了摸她的头,恍若抚摸小猫。 “那是当然,他给你出什么主意了?”叶鹿抓住他的手,他手指修长,特别好看。尽管看不到了,可是她还可以摸。 “他倒是没有细说,只不过要了很多的黄纸。”申屠夷看着她的手,淡淡道。 “黄纸?”叶鹿眉头微动,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嗯。”申屠夷不知,许老头要黄纸做什么。 “他是要做替身。”这替身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有道行的人做出来的才管用。 “替身?”申屠夷不解,谁的替身。 “没错,替身,我的替身。”和天煞孤星做夫妻,那么和他就形成了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而她的命也所剩无几,诚如许老头所说,根本受不住申屠夷的煞气。而做出替身来,就等于多给她几条命,即便有什么灾难,也有那些替身在等着。 不过,他若是做替身的话,对他自身倒是不太好。 尽管不懂,可申屠夷差不多也明白了些,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他是天煞孤星。 “他做出的替身,肯定管用。”笑眯眯,叶鹿看起来很轻松。 看着她的脸,申屠夷缓缓的眯起眸子,“这替身的意义,是为你挡灾劫么?” “申屠城主,你真聪明。”叶鹿点头,就是这样的。 无意识的松口气,申屠夷握紧她的手,“如此甚好。”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和他成亲,叶鹿或许会遭到更严重的灾劫。 许老头果真做了替身,而且让叶鹿没想到的是,他做了九个替身。 摸着那扎好的纸人,叶鹿长叹口气,“你确定要为我做这些么?还是你有什么想拜托我的。” 九个纸人摆在房间里,许老头跛着腿,托着砚台正站在纸人的身后写生辰八字。 将生辰八字写在纸人的背后,那生辰八字是叶鹿的。 “的确有事要你做。”许老头没有隐瞒,边写边说道。 “说。”只要是她能做到的。 “衣筑。我要你与我一起,让他魂死魄灭。”几个字,许老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手上一顿,叶鹿弯起红唇,“现在不止你与他有仇,我的仇也不共戴天。”衣筑,若不是他,她的眼睛也不会看不见。 “在赤璃衣家拿到的那根腿骨还在么?”许老头写写画画,笔下生风一般。 “当然。那根腿骨的作用当时我并不知道,但现在,我想我知道了。可是,还不够。”叶鹿尽管看不见,可是却知道此时许老头在哪个方向。她‘看’的方向,正是许老头的所在,尽管中间还隔着纸人。 “容我再想想,一根腿骨的确不够。”许老头点头,俩人意见一致。 “若是早知今日,当时我必定要将那衣家祖宗留下的遗训看上一看,说不定会知道更多。”如今想来,不禁有些遗憾,当时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今天。 “当年衣蒙夺走我兄长的九条命,如此邪恶,便被衣家逐出了门户。但他们知道,衣蒙如此作恶,这恶只会继续流传后世,不会随他入土。而且,因为衣蒙的恶,衣家也遭到了报应,所以才会在弥留之际留下了一根腿骨。但我想,他们应该还留下了其他,或许,他们的后生将之遗弃了,又或许,没有参透。”所以,需要他再来琢磨钻研一番了。 摸着纸人,叶鹿缓缓的转身,最后走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 那根腿骨,衣奇在给她的时候就问她是不是九命人,莫不是,和自己有关系? 可是,她这九命人又能做什么呢?更况且,她的命也所剩无几了,似乎根本就用不上。 那么,到底要怎么做呢? 夜幕降临,用过了晚膳,叶鹿便在丫鬟的搀扶中进了浴室。 她看不见,可是身边有丫鬟服侍,脱衣,下水,沐浴,再更衣,她什么都不用做,她们就能将一切都做好。 叶鹿是不习惯的,但是没办法,若是不假她人之手,这沐浴她就做不了。 换上干净的内衣,裹上长袍,叶鹿扶着丫鬟的手走出浴室。 干燥的空气迎面而来,叶鹿深吸口气,随后弯起眉眼,“申屠城主,你一直在这儿等着呢?” 下一刻,她的手就落入了另一个温热的掌中,申屠夷将她揽到自己怀中,一边抬手摸了摸她潮湿的长发,“这么厉害,我没发出任何声音,你就知道我在这儿。”看着她的脸,甜美娇艳,恍若一颗蜜糖,诱人品尝。 “你身上的味道扑面而来,除了你还能有谁。”她鼻子可是灵敏的很。 “狗鼻子。”轻嗤,申屠夷低头在她耳边嗅了嗅,“很香。” 微微歪头躲避,因为他的气息吹得她很痒,“我现在鼻子和耳朵可都灵敏的很,想在我面前做怪事,可瞒不过我。所以,申屠城主你要小心了,想要做坏事,一定要躲得远远地。” “是么?那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话落,他一把将她横抱起来,随后快步走上楼。 楼上,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摆件,地毯很厚,踩在上面分外柔软。 靠墙的衣柜前,一个十字衣架落地摆放在那儿,衣架上,挂着大红色的嫁衣。衣襟袖口,镶嵌着无数细碎的宝石,其中夹杂着几块较大的,相得益彰。 长摆拖地,上面以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图案,灯火下泛着光。 申屠夷抱着叶鹿走到近前,随后将她放下,抓着她的手,触摸到那嫁衣上,申屠夷垂眸看着她,黑眸染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摸摸看,是什么?” 听着他的声音,很高兴的样子,叶鹿确定自己摸的定然是好东西。 手划过,宝石入手,叶鹿仔细的摸了摸,一边道:“好像是宝石。申屠城主,你这么小气,居然还会送我宝石?” “我何时小气了?是你贪心不足。”说他小气,他可是不满。明明是她太过贪财,见钱眼开。 “我那时只不过拿了一丢丢,你就把我关进大牢又压榨我。那时我就在想,你这人绝对是变态,禁欲怪,只有白花花的银子才能让你兴奋。”继续触摸着,叶鹿一边轻声说着,听得申屠夷高高的扬眉。 “你确定?”垂眸看着她,申屠夷淡淡道。 听他的语气,尽管波澜不惊,可是很显然带着诸多危险。 叶鹿眉眼弯弯的笑出声,“那不是以前么,现在当然不是了。我知道,申屠城主不仅不是禁欲怪,而且还特别正常,正常的不得了。” 从身后抱住她,申屠夷低头靠近她耳边,伴随着呼吸,他低声的说了一句什么,惹得叶鹿随即用手肘拐他。 “申屠城主,你现在是大流氓么?”脸颊染上绯红,她连猜测触摸的是什么东西都没了兴致。 黑眸染上笑意,申屠夷用力的将她搂入怀中,“摸出来这是什么了么?” “哼,还说呢,别打扰我,让我猜猜。”哼了哼,叶鹿继续触摸着,她此时倒是摸出来,这是一件衣服。 料子上乘且厚重,上面镶嵌着宝石,大的小的都有,应当极其华丽。 “是什么颜色的?”知道它是什么颜色的,叶鹿差不多就能知道了。 “红色。”看着她的手,申屠夷低声道。 “红色?这是、、、这是嫁衣。”叶鹿一诧,总算知道这是什么了。 “喜欢么?知道你贪财,所以镶嵌了很多的宝石。凤冠过几日才会送来,那上面缀着这次从海上带回来的珍珠,但还差一颗最大的。府中有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嵌在那上面你觉得怎么样?”拥着她,申屠夷低声的在她耳边说着,很好听。 “单是听你说,我就想流口水了,得多值钱呀。到时若是咱们落魄了,把它们卖了也够咱们吃一辈子了。”华丽值钱,是她所喜欢的。 “你这辈子是别想落魄了,嫁给我,你占了多大的便宜。”自恋的调调,却听得叶鹿笑出声。 “是是是,从最开始我就想得美,但没想到居然美梦成真了。看来,人还是得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叶鹿放心的依靠在他怀中,温热,坚硬,安全感爆棚。 “知道就好,不求你感激涕零,但一定要心存感谢。”将她转过来,申屠夷抚着她背后的长发,注视着她的脸,尽管那双眸子失去了光彩,可她依旧甜美无双。 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叶鹿搂住他的腰,无声的叹口气,“最初遇见你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有今天,我那时还在装瞎呢,谁知道今天却真的瞎了。唉,虽然在向前走,可是有些事情却又后退回去了,命运真是奇妙。” “命运是很奇妙,所以,我很知足。”捧住她的脸,申屠夷不眨眼的看着她。即便他是天煞孤星,但他此时也知足了,因为老天将她送到了他怀里,是不是天煞孤星,已经无所谓了。 笑,叶鹿投进他怀中,“申屠夷,我爱你,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 冷硬的脸庞有片刻的凝固,下一刻,笑意染上他的眼角眉梢。拥紧她,他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准了,准你爱我。” “你就不能也回应我一句?真讨厌。”就知道他会这样,只顾着自恋臭美。 天空被阴云覆盖,但是却没有雨滴落下来,香龛中,三炷香静静地燃烧着,使得整个一楼都飘着檀香味儿。 今日麦棠由田大人切脉断出已有了身孕,申屠夷第一时间派人前往帝都将这消息告诉龙治,这是喜事。 前几日叶鹿就提前告诉了她,麦棠也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过经由田大人确定,她心里更是高兴。 敬了香,她随后看向坐在窗边的叶鹿,“以后你倒是可以当大夫了,什么都看得出来。” “感觉,搭上了你的手,我就感觉出来了。喜事掩不住,即便我看不见,可是气息却挡不住。”哪怕就是现在,她也能充分的感受到来自麦棠的开心,即便不去摸她,她也知道她有身孕了。 “真的么?小鹿,你现在似乎比当年的爷爷还要神。”在麦棠心里,叶洵就很厉害了。 “是么?那我倒是没注意。我是感觉到了什么就说什么,不过也不能总是说出来,我已经尽量的闭嘴了。”有一些东西,的确不能多说。 “说的也是,我记得当年爷爷有时碰见命不久矣又无法帮助的人,就会什么都不说,因为无能为力。”走到她身边坐下,麦棠一边点头。 “没错,所以,现在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是不会说的。”天灵清明,感觉到的东西也就越多,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多嘴。 “看着你,我好似又看到了爷爷。也不知现在他老人家在哪儿?”抓住叶鹿的手,麦棠不禁感叹,当年若不是叶洵收养她,兴许也不会有现在的她了。 “在天上吧。”叶洵是真正的老天传声筒,来这尘世历练一番,也该成仙了。 笑,麦棠抓紧她的手,“如果爷爷真的在天上,那么肯定会保佑你的。” 点点头,叶鹿无声的长叹口气,握着麦棠的手,一些画面又在眼前拂过。 虽说她所看到的就是黑暗,可是现在在她碰到别人的身体时,就会看到他们的过往以及未来。 过往是清晰的,未来是不明确的,不知当年叶洵是否就是这样。眼盲,摸骨,会摸骨的人似乎就应该眼盲才对。有着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睛,那么就无法潜心的摸骨,这也是为什么叶家每一代传承衣钵的人都是盲人的原因。 所以,她如今眼盲变成了瞎子,就真的是天意? 这天意,还真是折磨,因为她并不想要。 蓦地,叶鹿眉头一动,“朱大少爷来了。” 麦棠一愣,随后转头看向窗外,不过片刻,一行人从院外走进来,与申屠夷并肩而行的,真的是朱北遇。 “没错,是朱大少爷。”看着叶鹿,她依旧还是那模样,可是却比双目正常的人还要灵敏。 一行人走进小楼,朱北遇看着坐在那里的叶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朱大少爷,来了怎么不说话?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奇怪是么?”没听到声音,叶鹿弯起红唇,先开口。 “叶姑娘。”走近,朱北遇在她面前停下,蓦地撩袍蹲下,注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一点光彩。 她全身上下最灵动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睛,即便是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睛,就知她想说的话是什么。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就像两颗美丽的珠子,还是那般清透,却失去了生命。 点点凝重汇聚于双眼,朱北遇看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看着我是不是很奇怪?”他不说话,可是却听得到他的气息,他情绪有变,大概是为她伤心吧。 朱北遇垂眸,随后转眼看向申屠夷,四目相对,皆没言语。 127、别扭 朱北遇带来了铁朱二城的名医,据说曾治好过诸多的疑难杂症。 一番切脉查看,之后又下了方子,这么多天来,叶鹿估测此时已经十几个方子在等着她用了。 看着叶鹿倒茶,朱北遇始终盯着她的眼睛,尽管她看不见,可是现在的动作看起来却毫无障碍。 将水杯推到他面前,叶鹿弯起眉眼,“朱大少爷,请喝茶。” 拿过水杯,朱北遇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叶姑娘,你的眼睛与以前无二致。”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是我这窗户却坏了。不过,我的耳朵接任了窗户的工作,它也很管用的,不要小瞧哦。特别是不要当着我的面做奇怪的事情,我都知道。”轻声的说着,她却好似意有所指。 麦棠分别看了一眼朱北遇和申屠夷,她就觉得这二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又没说,几分怪异。 他们不说话,叶鹿脸上笑意更深,“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现在就说吧,我都听着。” 朱北遇看了一眼申屠夷,随后开口道:“我是想邀请你去铁城小住几日,不知你意下如何?” 闻言,叶鹿缓缓挑眉,“申屠城主,你同意了?” “府中要重新粉饰,你去小住几日也行。”申屠夷开口,依旧是那冷冷淡淡的语气。 “不要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你们俩一直在做小动作,我不去。”摇头,叶鹿敛去笑意,满脸坚决。 “这、、、只是小住几日,顺便散散心。”朱北遇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申屠城主,我的眼睛治不好和你没有关系。”她心里清楚,有申屠夷这个天煞孤星在,她的眼睛没那么容易治好。可是,她认为,即便她不在天煞孤星的身边,这眼睛也不会好了。 因果循环,她这眼睛,是由多方面造成的。申屠夷,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可大可小。 “许先生说,铁朱二城邪气不侵,更适合你去养病。”申屠夷开口,许老头的话,他是信的。 而且,他深知自己天煞孤星的属性,凡是和他亲近的人,皆没有好遭遇。叶鹿如今失明,兴许就是他的原因。若是不在他身边,没准儿她会很快的复明。 “他是方士,我也是。并且,我现在的能力并不比他差,我更了解我自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我心里有数。”话落,她扶着桌子站起身,随后缓缓的上楼。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上,朱北遇无声的叹口气,“看来,她是真的不会去。” 申屠夷面色冷峻,转眼看向别处,眸子几分凝重。 “行了,她不去自有道理。吃药敷药,总是能有对症的。朱大少爷,还是要谢谢你。”麦棠看向朱北遇,能有这样的朋友,也是叶鹿的荣幸。 摇摇头,朱北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想到叶鹿那双眸无光的样子,心下一阵怜惜,她实在不该有此遭遇。 接连三天,不断的有各城的名医被送到申屠城,偌大的城主府里,一时间住满了全国各地的名医。 药草味儿飘四处,不知道的还以为城主府变成了药房。 各种方子,各种药,不管多难吃多难闻,叶鹿都十分配合,不曾有过抱怨。 十五来临,凌晨开始,叶鹿便浑身不适,虽不似以前那般疼的骨头都要戳破皮肉,可是仍旧让她反复难眠。 眼睛看不见,她更是觉得难受之极,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好似得了重病一般。 申屠夷自是也在凌晨时醒来,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便坐在床边陪着她。 烛火幽幽,申屠夷魁伟的身影在朦胧烛火间更是威武不屈,抓着叶鹿的手,她手心都是冷汗。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申屠夷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抓着她的手,陪她一起熬着。 时间一点点而过,叶鹿的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申屠夷以手指抹去,叶鹿慢腾腾的转身,然后背对着他。 她这个举动,让申屠夷有片刻的沉默,随后他躺下,将她拥入自己怀中。 “不要动我,好疼。”靠在他怀里,叶鹿有气无力道。 搂着她,申屠夷不再动,看着她的发顶,他缓缓道:“还在生气?” 叶鹿不吱声,恍若没听到。 申屠夷无声的叹口气,他同意将她送到铁朱二城去养病,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用了那么多药却始终没见效,他更加肯定是因为他的影响。 可是因为这,叶鹿便生气了。尽管看起来还是一如往常,可是申屠夷又不是没感觉,她在闹脾气。 “喝水么?还是吃些东西?”她浑身都是汗,申屠夷也不知该怎样帮她分担。 “不用,别吵我。”叶鹿终于回应,不过语气并不怎么好。 她就是生气,她那时就说过,只要不和他分开,怎样她都不在乎。 可是他居然还同意让她离开,到铁朱二城去。若是以后她再生病或是遇到什么情况,他岂不是又要随时把她送走? 瞎了就是瞎了,她现在已经想开了,可是他却想不开。一心的怨责自己,甚至不惜把她送走。 越想就越气,她就不想理他。反正自己也看不见,这还真是眼不见为净。 不再言语,申屠夷果然不再吵她,抱着她,一动不动。 天明时分,许老头突然来了,今日十五,他也格外的不适。本来便跛脚,今日更是走路困难,拄着一根木棍,他一步一步的走,脸色苍白吓人。 叶鹿躺在床上,听到了身后的人起床离开的声音,她随后也撑着床坐起来,头昏脑涨,就好像重度贫血似得,整个人昏沉的不行。 大口的喘气,随后往床边挪,还没挪到床边,刚刚下楼的人回来了。 “我来。”下一刻,她的双腿被挪到了床外,然后穿上了鞋子。 申屠夷蹲在地上,分外熟练的给叶鹿穿鞋,一边道:“许先生说时辰到了,替身之事要今日做。” “我知道。”有气无力的回应,叶鹿心跳的厉害,挪动了那么一下,她就好像做了极限运动似得。 看了她一眼,她脸色煞白,额头上都是冷汗,恍若大病一般。 起身,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申屠夷随即往外走,“到底要怎么做?” “你就别问了,一会儿把我送过去,然后你就离开,离远点儿。”不说,叶鹿的头靠在他肩膀上,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似得。 不再询问,申屠夷抱着她下楼。 许老头靠在一楼的门框上,一副也要撑不住的模样。 申屠夷随即叫来两个小厮,抬着许老头前行,否则看他那样子,走不出几步就得倒下。 城主府的西北角辟出了一个院子,院子四周的围墙都加高了,而且还装了铁门。 抱着叶鹿走进小院儿,大步的进入房间,这房间已被打通,正对着房门的地方摆放着一个香龛。 两侧,则是那些纸人,它们看起来几分瘆人,尤其房门一打开,它们身上的纸摇摆的欢快,就好像活了一样。 纸人的脸上还有一张红唇,两个黑漆漆的眼睛,若是晚上来到这里,非得被吓着不可。 香龛前的地上摆放了两个蒲团,申屠夷将叶鹿小心的放在蒲团上,随后转眼看向四周的纸人,因为纸片在摇晃,那黑色的眼睛好似也在动,如同活了一样。 两个小厮扶着,将许老头放在了另外一个蒲团上,他和叶鹿皆一副支撑不了多久的模样。 “你们出去吧,过了晌午再进来。”许老头开口,同样有气无力。 最后看了叶鹿一眼,申屠夷随即离开,两个小厮在临走时将房门关上,那屋子里的纸人也终于不再‘动’。 走出小院儿,关上了铁门,太阳从天边跳出来,申屠夷站在那儿看着院子里,冷峻的脸庞几分凝重。 没有离开,他走至小院儿对面的亭子里坐下来,等待。 太阳越升越高,那小院儿里依旧很安静,就好像根本没有人一样。而且奇怪的是,申屠夷也根本听不到房间里的动静,甚至他都听不到叶鹿和许老头的呼吸声。 按理说,这么近的距离,逃不过他的耳朵的。 阳光是金色的,将天地之间照的暖洋洋,唯独这处亭子,恍若被冷气所包围,让人不敢靠近。 终于,有人出现,是麦棠和朱北遇。身后跟随着两个丫鬟,各自端着药,是来给叶鹿送药的。 “怎么在这儿?去居室找你们,你们都不在。”瞧见申屠夷,麦棠松口气,有他在,叶鹿肯定就走不远。 看了他们一眼,申屠夷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小院儿,黑眸如渊。 麦棠与朱北遇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那小院儿,铁门紧闭,那处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 走至亭子里,麦棠与朱北遇各自落座,丫鬟将托盘放在石桌上,怕是早晨的药叶鹿不能吃了。 “杨城主说是明日会到,他带来了一位精通毒理的名医。虽说有句话叫做以毒攻毒,但我认为叶姑娘不是中毒,所以这毒医能不用还是不要用,怕是会适得其反。”朱北遇开口,近几日为了叶鹿的眼睛,他也颇为忧心。 “除非没有办法了,否则还是不要用毒。”麦棠同意,若真的用了毒,会真的毁坏了叶鹿的眼睛。 二人话落,却没得到申屠夷的回应,看向他,却发现他始终盯着那小院儿,好似已灵魂出窍了一般。 对视一眼,随后两人不再说话,近些日子,申屠夷似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叶鹿的身上。其他人其他事,他根本就不重视,有时甚至魂游天外,连话都不多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房间里仍旧是一点声音没有,别说申屠夷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朱北遇和麦棠也一样。静悄悄的,就好像根本没有人一样。 太阳终于攀升到了头顶,申屠夷忽的站起身,将麦棠吓了一跳。 他走出亭子,步伐很大,这边朱北遇与麦棠也随即起身跟随。 走至小院儿门口,申屠夷推开铁门,几步走到房门口,他迟疑了下,“小鹿?” “进来吧。”半晌后,里面传来叶鹿的声音,极其无力。 下一刻推开门,有那么一瞬间,申屠夷只觉得这房间里有数个活人,他迈进门内的脚也一顿。 黑眸如刀,转眼看向摆放在房间四处的纸人,还是之前那样子,因为房门开了,风吹动着纸片微微动,一个个好像活了一般。 没有再多看,申屠夷走进房间,叶鹿依旧还坐在蒲团上,许老头却是倚靠在香龛旁,脸上冷汗涔涔。 朱北遇随即走进来,看了一眼已将叶鹿抱起来的申屠夷,他随后去扶许老头。 叶鹿浑身都是汗,身体瘫软成一团,任申屠夷抱着她,好似根本不能动。 申屠夷抱着叶鹿离开,朱北遇扶着许老头,许老头没有一丝的力气,且似乎身体都在颤抖。所幸朱北遇力气大,将许老头扶了出去。 抱着叶鹿返回小楼,将她放在床上,不过片刻叶鹿就睡着了,而且碰她她都不知道。 坐在床边看着她,申屠夷眉头紧蹙,尽管依旧那般冷硬,恍似无坚不摧,可此时此刻,他的眸子深处也有些许担忧在沉浮。 叶鹿这一睡便一直睡到半夜,凌晨过了,十五也过去了。她醒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潮湿的,恍若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醒了,先喝水。”还没等开口说话,一只手便将她扶了起来,随后水杯送到嘴边,清凉的水也滑进了喉咙。 “许老头呢?”润了嗓子,叶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都是汗。 “他病了。”晌午朱北遇将他送回去,他便也倒下了。随后大夫过去看,便诊出他病了。直至刚刚,大夫过去查看,他依旧没有清醒。 点点头,叶鹿叹口气,“病了很正常,他为我做了替身,就得损害自己。” “饿么?”揽着她,申屠夷声线轻柔。 “还好,我想洗澡。”叶鹿抬手扯着自己的衣服,身上粘腻的不得了。 “好。”起身将她抱起来,随后走出房间下楼。 丫鬟很快过来,服侍叶鹿沐浴。 待得沐浴过后,宵夜也正好送上来,叶鹿吃了些,终是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上楼歇着吧。”将她肩膀上的长发撩走,申屠夷欲抱她。 “我自己走。”推开他的手,叶鹿扶着桌子站起身,随后朝着楼梯的方向走。 看着她,申屠夷若有似无的叹口气,而后便跟在她身后,缓缓的上楼。 虽是速度慢,可是她却能准确的走回房间,并且一直走到床边,坐下,毫无误差。 坐在那儿,烛火幽幽,她整个人好似都蒙上了一层幽光。娇小,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看着她,申屠夷一步步走至她面前,随后撩袍蹲下。 “还生气么?”看她噘着嘴,显然就是还在生气。 看不见,可是却知道他蹲在自己面前,叶鹿将脸扭到一边儿,不和他说话。 抬手,申屠夷将她的脸转回来,“以后我不再提将你送走便是。” “若是我身边没有你,我眼睛就算是能复明又有什么意思?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现在已经不在乎我是不是还能看见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谁知道他们还能活多久,她一天都不想浪费。 “可是我想让你复明,用什么法子都行。”他声音低沉,却透着无限的坚定。好似即便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犹豫。 “我是看不见了,可是我现在却比以前看到的更多了。你不会了解,我也说不明白,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你不要自责,也不要再绞尽脑汁的想着一定要治好我的眼睛了。我已经想通了,你也不要钻进死胡同里,想着各种法子。申屠夷,你还娶不娶我?”抓着他的手,叶鹿噘着红唇,幽幽道。 看着她,申屠夷终是败下阵来,“已经择了几个婚期,到时送来给你看看,哪个日子最好。” 噘着的红唇缓缓弯起,叶鹿用力的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成功的将申屠夷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抱住他的颈项,她低头吻上他的眉眼,逐步向下,终于找到了他的唇。 热切纠缠,终是让申屠夷卸下了心中忧虑,转为主动回吻她,最后起身将她压在床上。 吻渐浓,气氛也变了调,他的吻开始游移,叶鹿全身发软,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衣衫滑落,申屠夷一个大力将她翻过来,吻落在她肩背,热切激烈。 然而,下一刻申屠夷的吻却忽然停下,浓暗黑眸中的火苗缓缓消失,他看着她白皙肩背上的红印,缓缓蹙起了眉峰。 “这是什么?”那红印就好像是烙上去的,大约一指长,是个小人儿的形状,深深地印在皮肤上。 申屠夷又不是没见过叶鹿的身体,她另一侧肩背上是刺青,而这一侧则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他可以很确定昨天她肯定没有,这是刚刚出现的。 趴在床上,叶鹿的脸被散乱的发丝挡住,她紊乱的呼吸着,一边懒洋洋道:“替身啊,这样才能让那些替身和我连在一起。” “原来如此。”修长的指抚着那个红印,申屠夷随后低头亲了亲,然后便将她的衣服拉上了。 将她翻过来搂入怀中,申屠夷长长的呼口气,“应该等到洞房花烛夜的,以后不要再勾引我了,我很难坐怀不乱的。”揉着她的头,他声音很低,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叶鹿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即便我成了瞎子,也还是很有吸引力是不是?” 没有言语,但申屠夷是默认了,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对他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单单是抱着她,便让他难以自控。 新的一天来临,申屠夷似乎也有所变化,便是朱北遇都看了出来。 叶鹿出现,也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极好。 “听说今日杨城主会来,我得把这府里的丫鬟都聚集起来,远离他,否则待得他走了,说不定就把我这府里的丫鬟都给勾引走了。”得知杨曳要来,叶鹿还是很高兴的。没有白做朋友,知道她眼睛瞎了,就急匆匆的寻找大夫送来给她治病。 先不管能不能治得好她的眼睛,单是这份心意,就让她很是感动。 以前大概也根本没想到,她会交到这么多的朋友。 闻言,麦棠不禁乐,“那不如给杨城主戴个面具,遮住他那张脸。” “没用的,即便他脸长得如同猪屁股,也一样吸引女人。唉,所以说看不见还是有好处的,不用看他四处留情。”边说边摇头,叶鹿满脸享受,很享受当下,看不见也没什么。 “即便你看不见他四处留情,也挡不住你嘲笑挤兑他。”麦棠将通红的果子放在她手里,一边道。 抓住麦棠的手,叶鹿弯起眉眼,“姐,明天殿下的人过来,你就回帝都吧。回去好好养着,到时我过去看你。” “这么灵通,太子的人的确明天到。”申屠夷看着她,薄唇微抿,她的确知道的多。 “被我猜准了吧!谁还想看前程看姻缘啊,我今天免费。”晃悠着手里的果子,她开心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还是不看的好。”朱北遇微微摇头。 “其实朱大少爷你该看看姻缘的,你一身正气,邪祟不侵,将来定然会娶个如花美眷。不如我给你瞧瞧,你会何时成亲?”说着,她手向前,准确的抓住了朱北遇的手。 一诧,朱北遇看向她的手,纤细通透,十指纤纤。 抓着他的手,叶鹿反倒没有再开口,片刻后缓缓放开,她只是笑笑。 “怎么不说话?”盯着叶鹿,麦棠好奇道。 叶鹿慢慢的眨眼,然后摇头,没有言语。 朱北遇微微垂眸,亦是什么都没说。 申屠夷的视线于朱北遇与叶鹿之间游走,瞳眸闪烁。 128、法子 杨曳终于来了,带着他费了大劲儿找到的名医,专程给送来为叶鹿医治眼睛。 城主府的大厅金碧辉煌,如今又多了许多绿色的植物,金色与绿色辉映,刚硬中掺着柔色,这城主府已不是以前的城主府了。 一袭华袍,杨曳不愧为南国美男子,无论是那身形亦或是样貌,都能让任何雌性移不开眼睛。 尽管看不见,可是叶鹿感受的到,“杨城主满身桃花开,觉得受不住的就默念金刚经。” “来了就听到叶姑娘你在骂我。”走上台阶,杨曳看着叶鹿,她双眼无光,的确看不见了。不过,他语气依旧还是以前那般,就好似叶鹿并没有眼盲,一切正常。 “我可没骂你,这是在夸奖你。杨城主,别来无恙吧。”她看不见,但是能感受的到杨曳的好心情。 “别来无恙,只是又变英俊了而已。”杨曳双手负后,笑的千树万树桃花开。 叶鹿无言,“果然啊,这就是我认识的杨城主。” 走近了,杨曳也看清楚了叶鹿的眼睛,还是以前那澄澈的模样,只是没有了光彩。而且没有焦距,他看着她,可是她却‘看’着别处。 尽管还是如平时一般笑着,可杨曳仍旧有些心下不忍,看向申屠夷,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不要在我面前做奇怪的动作,我听得到。我只是看不见罢了,又没有缺胳膊少腿儿。”叶鹿知道杨曳在叹气,很可惜她,她都知道。 杨曳挑眉,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发出声音来,可是她居然都知道。 “很惊奇?我的耳朵可是很好用的。”叶鹿笑眯眯,看起来一点也不为自己眼盲而心伤。 “的确好用,十分好用。这次我带来了一位名医,但他的路数可能有些不太一样,你要不要试试?”杨曳看着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多谢你了。”叶鹿点点头,什么都要试试,不为自己,为申屠夷。他一心的想要治好她的眼睛,她也确实不能让他失望。 “好。”杨曳颌首,随后向后挥挥手,要等在下面的人上来。 众人在大厅落座,那杨曳带来的名医开始给叶鹿切脉。复又查看了她的眼睛以及后脑,这些人不愧都是有些本事的大夫,都能够知道是因她的后脑才引起她失明。 查看了半晌,那大夫便下了方子,然而这方子不能随便用,需要田大人等人再斟酌一遍。 “不管能不能用,我还是很感谢。说不定到时那些方子不管用,我就得用这个了。”叶鹿知道这大夫下的方子里可能有毒药。 “肯定会管用的,这么多的名医也不是吃干饭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杨曳安慰,安慰的很好听。 叶鹿轻笑,随后动手拿起茶壶,给杨曳倒了一杯茶。 杨曳颇为神奇,拿着茶杯再次看向她的眼睛,可以很确定的是,她的确看不见。但是看不见还能做这些事,着实厉害。 “杨城主今天一到,我就察觉出杨城主可能是有喜事了。若是不嫌弃,不如与我们都说说?”叶鹿笑眯眯,更有几分促狭。 众人视线转向他,他们倒是不知杨曳还有喜事。 杨曳喝了口茶,随后道:“申屠城主与叶姑娘即将大婚,我这事儿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很显然是他不想提。 “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听说邺城陈城主意欲将亲妹嫁给杨城主,看来这事儿是成了。”朱北遇倒是在前些日子听说了,只不过没想到真的成了。 杨曳笑笑,并没有多说,可见他并不愿意成婚。只不过,他是一城之主,不管怎么风流倜傥,但还是需要一个妻子。这个妻子必须有身份有地位,也未必是他满意喜欢的,但却必须要有。 所以,某一时来说,他倒是几分钦羡申屠夷,能够娶一个自己倾心所爱的。 “那也是喜事啊,不知婚期定了没有?还是定在了我们前头?”叶鹿微微歪头,很明显听出杨曳兴致并不高。 “两个月后。届时,我会派人将请帖送来。”杨曳又喝了一口茶,他的确不是很在意。 叶鹿缓缓眨眼,缓解眼睛的干涩,“那要赶在我们前头了,申屠城主,到时我们得去参加杨城主的婚礼啊。” 申屠夷看着她,薄唇微抿,“好。” “那不知申屠城主的婚期定在何时?没听到一点动静。”杨曳转着茶杯,一边道。 “定在正月十六。”那是新年后了。 “还有很多时间,不过我看这城主府都已准备的差不多了。新年之前参加我的婚礼,新年后,参加申屠城主的婚礼,唉,朱大少爷要备好礼金了。”杨曳笑的牵强,他对自己的婚事一点也不期待。 听着杨曳说话,叶鹿也不禁叹口气,他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结婚。但是又没办法,谁让他是城主呢。 那毒医下的方子果然遭到了田大人的反对,其中数种有毒的草药,田大人不敢给叶鹿用。 将此事与申屠夷说了,申屠夷也同意了,毕竟他也不敢承担危险。 “没关系,那方子就先放着吧。若是到时那些其他的方子都不管用,再用这个方子不迟。”叶鹿不甚在意,但是若是要她试,她也不会拒绝,但现在全凭申屠夷做主。 “用了这么多的药,你真没觉得眼睛痛么?”修长的手捧住叶鹿的脸,手心温热,温暖的叶鹿不禁缩起肩膀。 “没觉得痛。”她没有任何感觉,那些药似乎毫无用处。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蹙眉,若真的如她所说那些药没有一点效用,最后还真的要试试那带毒药的方子了。 “你就别犯愁了,我一点也不急。”叶鹿任他捧着自己的脸,他的手热乎乎的。 “好。”以拇指摩挲着她的眼角,申屠夷无声的长叹口气。 看了她半晌,申屠夷有一些想问的话还是没忍住,“你今日在朱大少爷那儿看到了什么?” 听着他的语气,不是特别好。 叶鹿抓住他的手,顺势在他手心轻吻了下,“我什么都没说,你倒是看出来了。的确看出了点东西来,可是又不是很确定。” “什么?”申屠夷不眨眼的盯着她,很想知道。 “朱大少爷命里无煞,其实也是个很难得的命格,所以,我看他也不是那么清楚。就像看你,我也是不行的,任是道行再高,在你们面前都得睁大了眼睛才行。什么姻缘之类的我没看到,却是看到了一些刑杀之相,但又不明确。”说着,叶鹿边摇头,天生命贵的人就好像带着一层保护罩,让人看不透。 “刑杀?”按照申屠夷从叶鹿这里无数次听来的,这两个字代表的可不是什么好意。 “不太确定,过些日子我再试探一下吧。”叶鹿也并非不理会,只是现在看不清,只能过些日子再查看了。 几不可微的点头,“也好。” “朱大少爷是个君子,他从不做亏心事,若说他会染上血光之灾,其实我倒觉得不太可能。但世事无绝对,总是会有一些意想不到发生。”这些不确定的意外,叶鹿也很忌惮。 “所以,你还是没看出他的姻缘了?”黑眸如渊,他淡淡道。 “嗯。”点头,叶鹿表示完全没看到。 不眨眼的注视着她,申屠夷恍似在扫描一般。 不过叶鹿一如既往的笑眯眯,没有任何异样,最后申屠夷也放弃再询问了。 无声的叹口气,其实叶鹿倒也不是没看出来,只不过,让她有些震惊罢了。 记得以前朱北遇就和她说过,君子不夺人所爱。那时他的意思她就明白了,只不过没想到一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是那般想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可不认为她是什么特别迷人的女人,能把申屠夷迷倒,那是因为他是天煞孤星,她是九命人,莫名其妙的有吸引罢了。 而朱北遇,他则是另外一种人,完美无缺的人。 所以,当今天意识到的时候,她分外惊讶。都说初心难改,原来这就是不易更改的初心。 许老头这一场病可谓来势汹汹,田大人亲自下了方子,而且都是重药,但是他吃下去没有一点的好转,一时之间让田大人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但许老头自己心里清楚,无论他吃多重多名贵的药,也是不会起作用的,这不是寻常的病,吃药根本不管用。 需要的是时间,待得时间到了,他也就好转了。 整个府邸之中,只有他自己与叶鹿心里清楚,但田大人似乎是和自己较上劲了,不断的重新调整方子,许老头一时间反倒成了试验品了。 龙治派人来接麦棠回去,顺带着,送来了许多珍贵的草药。 这些草药大部分只有宫中的御药房才有,明目效果格外强效,田大人看了连连说好,翻遍这申屠城所有的药房都没找到这几味药,龙治不可谓雪中送炭。 “回去吧,到时我去看你。这帝都,我总是要去的,你别着急,我若临去之前肯定先通知你。”叶鹿话里有话,她总是要去帝都,为何? “好,虽然在这儿更方便些,但若论物资,还是帝都齐全。你若缺少什么,急需什么,就通知我,我一定给你找来。”若说别的本领她没有,但现在这个能力还是有的。 “嗯。”点点头,叶鹿握紧了她的手。 她们俩相依为命,现今各自幸福,岂是一句安慰就能概括的。 几分不舍的上了马车,推开窗子,麦棠看着叶鹿,那双眸无光,她心里还是不好受。 队伍缓缓离开城主府的门前,听着马蹄声车轮声,叶鹿挥了挥手,尽管自己看不见,可是方向都是正确的。 麦棠也挥了挥手,但又想叶鹿看不见,不禁鼻子发酸。 希望老天能厚待她,尽快的复明。 “已经走远了,回去吧。”牵着叶鹿的手,申屠夷低声道。 “好。”点点头,叶鹿欲转身。可是脚下一动,她却猛地停了下来。 立即看向她,申屠夷微微皱眉,“怎么了?” 叶鹿一动不动,小脸儿紧绷,整个人恍似被定住了。 朱北遇与杨曳也看过来,不知她这忽然间的是怎么了? 缓缓的,叶鹿转过身,面对着偌大的申屠城,她死死地抓住了申屠夷的手,“衣筑,衣筑这个老王八来申屠城了。快,就在那个方向。”伸手一指,她明确的感受到了衣筑的气息。 申屠夷面色一凛,随即吩咐铁甲兵去捉人。 铁甲军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叶鹿站在原地,呼吸略急促,她整个人略显激动。衣筑,这个老王八,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不将他弄死,魂飞魄灭,她是万万不甘。 握紧她的手,申屠夷看了她一眼,“别急,只要他在申屠城,插翅也难飞。” 叶鹿皱紧了眉头,虚无的‘望’着远处,她蓦地道:“不好,他要跑。”有人要抓他奔着他去,他知道了。 申屠夷随即召唤来人马,命他们立即去守住申屠城的各个城门。 “这个老东西,我和许老头都没死,他是十分不甘。”申屠四城不比别处,尤其是这申屠城,由申屠夷坐镇,他是天煞孤星,让衣筑想要推测他人生死变得困难了。所以,他不惜的进城,就是要探测她和许老头的生死。 “别着急,他逃不了。”立即低声安慰,申屠夷看她情绪激动,很是不安。 她现在在养病,大忌便是情绪起伏严重大起大落,对她的眼睛恢复影响严重。 杨曳与朱北遇均满目慎重,不时的看着叶鹿的脸色,一边等待着黑甲兵回来禀报。 蓦地,叶鹿脚下一动,她面朝的是南城门的方向,“完了,他出去了。想要抓住他并不容易,千年的狐狸,太狡猾了。” 申屠夷面色不佳,派出去那么多人,居然还是被他给溜了。 “不行,我得去找许老头。申屠夷,你把我从赤璃带回来的那根腿骨给我拿来,眼下,我势必得找出解决他的法子。”否则,即便是抓住了他也只能是杀了他了事,想让他魂飞魄灭,根本不可能,更况且,现在想要抓他很困难。 “好。”牵着她的手回府,叶鹿脚步很稳,就好似她看得到脚下的路一般。 府外,朱北遇与杨曳对视一眼,二人皆眸色深沉。 “这种争斗,我们帮不上任何忙。”杨曳倒是有心,而且他杨城内也一直都在注意衣筑的踪迹。 但凡是缺了一臂的人,均会严密的查探一番。 “叶姑娘之所以会双目失明,便是这衣筑引来了天雷造成地震,有些本事。”朱北遇还是很难想象,凭借一人之力,是怎么办到这些的。 “的确有本事。”杨曳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让他瞧见了,他必好生研究一番不可。 拿上从赤璃带回来的那根腿骨,叶鹿便去了许老头的住处。 他还卧床,而且看起来气色很差,完全一副重病的模样。 但他们俩心里都清楚,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待过了七日,便没事了。 申屠夷将叶鹿送过去,随后便离开了。 黑甲兵回府,的确没有抓住衣筑,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申屠夷颇为恼怒,这么多人抓一个人不止没抓住,连影子都没看到,蠢不可及。 但,这又侧面印证了,衣筑的确很厉害。 想要抓住他,很难,必须得计划好一切,否则连他的衣角也抓不住。 掌管申屠四城,任何难题都难不倒申屠夷,而这一次,的确让他感觉到了力难及。 直至下午时分,叶鹿才离开许老头的住处,那根腿骨她依旧拿着,双眸无光,一时间她看起来满身都透着一股诡异之气。 迎面走过来,申屠夷抓住了她的手,握紧,“可研究出了法子?”她与许老头二人合力,定能斗过衣筑。 “嗯,有法子,但是需要时间。”叶鹿回应,同时抓紧了手里的那根腿骨。 “需要怎么做?”看着她的脸色,并不太好。 “我今日便说早晚要去帝都,那并非说说而已,因为之前我便想到了一个法子,但必须得去帝都才行。今日,我们又添了一个新法子,还是要去帝都。”她语气中透着决绝,申屠夷不由得皱眉。 “所以,我们要即日启程前往帝都?”前往帝都也不是不行,但听叶鹿的语气,申屠夷却隐隐觉得不妥。 “这个方法有些阴毒,但,却也是唯一对付衣筑的法子。申屠夷,我若是向殿下讨个国师做做,你觉得他会给我么?”‘看’向他,她双眸无光,却抓准了方向。 “国师?”看着她的脸,申屠夷黑眸如渊,“不会拒绝。” “那好,七日后,我们就启程前往帝都。待得我找到了六个三方四方无煞的人,就能围捕衣筑了。”到时,让他无处可逃。 虽是不解她所说的是什么,但申屠夷也看得出,找到她所说的人并不容易。而帝都,龙气极盛,能接纳并包容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命格的人。 抓紧申屠夷的手,叶鹿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不止要找到那六个命格不同的人,还需要杀破狼。而她至今为止,只认识一个杀破狼,那就是赢颜。 129、国师 帝都,近些日子不断有大消息传出,先是太子妃有了身孕,然后便是皇上突发重病,当朝厥了过去。 不过几日后,又有大消息登出,太子龙治为皇上祈福治病,特敕封太子妃的胞妹为国师。 这太子妃的胞妹,说起来帝都人人都知道,是个方士,而且有些道行。 据民间的各种传言,太子龙治能这么快的掌握大权,并清除异己,她功不可没。 齐国的历史上均没有国师这个职位,无论是祭祖祭天等事宜皆是由钦天监监正来做。而当朝皇上信任紫极观的清机道长也是近几年的事情,而且那清机也的确有些能耐。 如今,又出现了一位国师,可是越来越热闹。 不过,太子敕封的这位国师,貌似是专门为皇上祈福的,单不说她可有这个能耐,但太子的这份心倒是天下可见。 敕封叶鹿为国师,而且龙治还送了她一座府邸,国师府。 坐落在太子府的西南,隔着两条街,虽不似太子府那般大,但胜在安静。 府中丫鬟小厮数十个,院子正中摆放着一个偌大的香龛,但凡下人路过,皆垂首噤声,任凭那檀香袅袅。 这是第二天,叶鹿就收到了数个朝中重臣夫人的邀请,邀她去府中看风水。 这种事情她真的懒得理会,可是,如今她成了国师,若是真不理会又说不过去。 于是乎,她只能差遣府中的管家将规矩说给前来拜访的人,每天她只看一事。 希望这样就能消停了,但送来的拜帖排成排,一下子排到了半个月后去,让她颇为头疼。 辰时一过,便有软轿停在了国师府的门前,今日是礼部侍郎的夫人邀请,她夜夜做恶梦,怀疑是自己的居室有问题,特邀叶鹿去看看。 一袭白裙,披着拖地的白色披风,兜帽罩在头上,只露出半张脸来。扶着丫鬟的一只手,她缓步前行,看起来清冷又透着些许奇诡。 坐进了软轿,轿夫随即抬起轿子,平稳的离开了国师府。 兜兜转转,很快到了侍郎府,侍郎夫人亲自到大门前来迎接叶鹿。 不冷不热,叶鹿双眼看不见,就更无需虚假的热络了。 进入侍郎府,叶鹿便直言这府邸的水井有问题,根本无需去夫人的卧室去查看。 “水井?”一众人面面相觑,唯独那夫人有些心虚。 “正北的水井里有尸体,将尸体捞上来送到紫极观超度,超度走了,就没事了。”淡淡言语,越是没有表情没有情绪,她看起来就有些吓人,好似一切遮遮掩掩的事情她都知道。 一众人还是不明所以,水井里怎么会有尸体呢? 然而夫人却没有反驳,可见这事儿她知道。 “夫人无需愁苦,小小冤魂,翻不了云覆不了雨,超度了便是。来人,我们回府。”伸手,身后的丫鬟过来将手臂垫在她手下,随后转身离开。 离开侍郎府,又坐上了软轿,一路的返回国师府。 时间都浪费在了路上,回了府里,叶鹿便长叹口气,她忙着找人,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给看风水。 这帝都人多,而且各种人都有,稀奇的命格也无数。但,想要从人群中里找出来还是不容易。 丫鬟扶着她回到大厅,帮她解下披风,她摸索着桌子,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如今这国师府只有她和一群下人,许老头不在,申屠夷也不在。 她来帝都,而申屠夷则在将她送到帝都之后便离开了。他和许老头离开了帝都,前往北方的蒙山去挖掘山萃。 这山萃乃极品的镇邪之物,蒙山之中就有,不过需要挖掘,并不容易。 而蒙山处于北方大赤城的境内,若是真的要挖山,需征得大赤城城主的同意。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需要申屠夷亲自跑一趟。 而山萃具体在蒙山何处,这需要许老头去找,确定位置,再挖山,需要很多时间。 府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儿,蓦一时风向不对,就会飘来汤药味儿,这是因为府中的厨房在不间断的熬药。 太医院的太医有一大半都在这府上,院令田大人亦是每天都过来,这里反倒要变成太医院了。 时近晌午,终于有人回来了,是申屠夷留下的黑甲兵,他们身着便衣,但仍旧挡不住那一身的杀气。 他们回来了,而且还带着三个人回来,按照叶鹿所述,他们找到了那个时辰出生的人,翻遍了大半个帝都,只找到了这三个。 听到了动静,叶鹿站起身,尽管看不见,但是却能听得到。 “姑娘,人带回来了,一共三个。”而且,他们也不确定是否正确。 “叫他们过来。”伸出一只手,她的手白皙细腻,手心没有纹路,乍一看很是奇怪。 那三个人走过来,虽是有些忐忑,但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叶鹿随即便蹙起了眉头,“这个不是。” 随后,她去抓另外一只手,继续摇头,“这个也不是。” 抓住最后一个人的手,叶鹿的脸上几分失望,“他也不是。” 便衣黑甲兵对视一眼,费了好大劲儿找到三个,但都不是。 “机月同梁,时辰不能有分毫偏差,他们三人虽是同一天的生辰,但时辰却千差万别。再继续找吧,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她要找的六个人,皆是三方四方无煞的人。 机月同梁,日出扶桑,日月同宫,七杀朝斗,日朗天门,天府守桓。 除却这六个人,她还需要天煞孤星和杀破狼,以及极向离明。 申屠夷是天煞孤星,赢颜是杀破狼,而极向离明是龙治,他是天子,君临天下。 最难见的她都认识,偏偏那六人不好找,可是要费一番功夫。 不过,申屠夷和龙治这里好说,赢颜那儿却是个问题。 衣筑曾帮他续命,若是找他对付衣筑,叶鹿猜想他有七成的可能是不会同意参与。 所以,到时她还得想办法将赢颜糊弄来,但这法子得稳妥才行,否则不止糊弄不了赢颜,说不定还会惹得申屠夷生气。 想起申屠夷,她不禁红唇弯弯,分开了这几日,她还真的想他了。 那时她是怎么都不想和他分开,但现在却不得不分开一段时间,而且申屠夷临走时明显很期待,期待他不在的时候,她的眼睛会有所好转。 不过,看样子要让他失望了,这几天用药不间断,她的眼睛没有任何的感觉。 加强了药量,她也没觉得眼睛发疼或是怎样,完全没有感觉,好像根本没用过药似得。 一时间,她都觉得自己用药很浪费,皆是名贵无比的药材,价值不菲,用在她身上却毫无用处。 但,这也仅仅是她的想法罢了,她没办法说停止用药,单不说申屠夷会不同意,麦棠就会第一个反对。 她最近有些害喜,食欲不振,田大人在国师府忙过了之后便会立即赶往太子府,每天在这两个府邸,他连皇宫都没时间去。 目前皇上生病,卧床不起,作为太医院院令的田大人也没有时间去服侍皇上。 长了眼睛的人差不多就能知道当下形势,所有人都在等着老皇上归西呢。他一朝驾崩,龙治继承大统。 便衣黑甲兵将找到的三个人送走,随后便又离开了府邸,继续在城中寻找。 叶鹿自是也不能单单依靠他们,敬香,祈拜天地,随后开始查找关于那六种命格之人的所在。 然而,她才刚刚开始而已,便有人急匆匆登门,是太子府的人。 “姑娘,殿下有命,要姑娘速速进宫,皇上又厥过去了。”软轿已抵达门口,只等接叶鹿进宫了。 “厥过去了?不怕,今日他死不了。”依据她的推算,老皇上今天死不了,怎么也都还能再熬两个月。不过,新年怕是他过不去了。 “紫极观的清机道长也被接进宫了,殿下说,姑娘还是要去的。”毕竟她现在是国师,当时敕封她做国师,用的也是为皇上祈福的名义,此时她若不去实在不合理。 “清机也进宫了?好,走吧。”自来到帝都她还没和清机见过面呢,而且许老头当时也进帝都了,想必他肯定是知道的。 坐上软轿,快速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行进。 那时叶鹿进宫是跟着申屠夷混进去的,只不过那时她还能看见,皇宫华丽巍峨,她还记得是什么模样。 只不过现在她是看不见了,而且她也不好奇,毕竟曾来过,什么模样都见到过了,也不算遗憾了。 前往皇宫,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软轿进了两道宫门,随后便停下了。 扶着丫鬟的手臂,在宦官的带领下,叶鹿朝着老皇上的寝宫而去。 她还是那披风在身兜帽遮脸的模样,娇小的身影虽是瘦削,可是却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让人不敢小瞧。 靠近寝宫,她便感受到来了来自老皇上苟延残喘的气息,他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年纪大了,再加上这么多年的纵欲过度,又吃了一阵子的外丹,无力回天,大罗神仙来了都不好使。 踏着光可鉴人的台阶,叶鹿一步步的进入寝宫,即便看不见,她也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是清机。 清机果然在,他穿着道袍,手持拂尘,眼角眉梢皆是淡漠。 看见了叶鹿,他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恍若不认识。叶鹿看不见,但却知道他的模样,她亦是没有吱声,也好似不认识他。 太医聚集在寝宫门口,窃窃私语,正在商议如何下方子。 叶鹿这新晋的国师出现,他们倒是多看了一眼,随后便让开了。 径直的走进寝宫,叶鹿由丫鬟扶着,一直走至龙床附近。 龙床偌大,明黄的纱幔垂地,遮住了躺在里面的人。 宦官宫女站在四处,垂首而立,静默不语。 没有再靠近,叶鹿站在那儿听着,这老皇上的气息很弱,呼吸时有时无。 “国师可是有法子?”熟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清机进来了。 这一声国师有着淡淡的嫉妒,让叶鹿不禁弯起了眉眼,“寿已到,没任何法子。不过,我却是可以让皇上立即醒过来,不再混沌不清。” “国师请,也顺便让贫道开开眼。”清机看着她,她半张脸都被兜帽遮住了,但是他却知道,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不敢,道长道行高深,我岂敢在道长面前卖弄。”嘴上如此说着,叶鹿隐在披风下的右手却抬了起来,她手上拿着一根腿骨,将往这边瞧的宫人吓了一跳。 看向她手里的腿骨,清机不由得微微皱眉,这可不是一般的腿骨。 “来人,将这腿骨置于皇上的天灵,停留一炷香的时间,然后轻轻敲击天灵处三下。”举着那根腿骨,她轻声道。 站在龙床前的两个宦官对视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个宦官走过来,接住了那根腿骨。 这一看就是人的腿骨,弄这么个玩意儿,还真是吓人。 不过,宦官很听话的按照叶鹿所说的做,将腿骨置于老皇上的天灵上。 门口,那些太医也都在往里瞧,不知这国师是否真有大能耐。 一炷香的时间一过,宦官拿着那腿骨小心的在老皇上的天灵处敲了三下。最后一下,老皇上猛地就睁开了眼睛,大口呼吸,恍若溺水了一般。 “皇上,您醒了?”宦官一喜,没想到真醒了。 门口的太医立即快步走进来,瞬间将龙床围住了。 宦官将那根腿骨还回叶鹿手中,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国师大人,您这根腿骨真厉害。” 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染上笑意,叶鹿随后转身,走出了寝宫。 清机随行,二人并肩走下台阶,随后他才开口,“这腿骨是从何处得来的?” “因缘际会,就落到了我手里。道长若是嫉妒,那也没得办法,这腿骨不能给你。”叶鹿故意气他,他尤其喜欢这些虚势的头衔,诸如他紫极观观主的位置。现今她一跃成了国师,他苦熬多年也还是紫极观的观主,立即心里不平衡,叶鹿却觉得分外好笑,就更想气他。 果然,清机哼了哼,又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不过这人可是不好找。但,我观中有一个七杀朝斗,不知你要不要。” 闻言,叶鹿一喜,“真的?太好了,那六个人我现在一个都没找到。清机道长,你真是雪中送炭啊。”这清机不可谓是个贵人,她忍不住拿着手中的腿骨比划了一下。 清机动作灵敏的让开,免得被她打到,一边道:“小心些,我可不是凡夫俗子,被它打到恐受伤。” “你清机道长有拂尘,我总是不能空着手。想来想去,我也只有这一件称手的物件,只能拿着它了。”这腿骨大有用处,绝对不是寻常的骨头。 看了一眼自己的拂尘,清机甩了甩,“拿着它也是没办法,不能空手。”他也是迫不得已,弄这么个东西随手拿着,就是糊弄人的。 “我这完全是效仿道长你,看,你成了我这国师的标杆了,现在是不是心里平衡很多了?”继续逗弄,叶鹿还真就喜欢气他。 听到国师二字,清机果然又不开心了,惹得叶鹿笑出声。 简单的用手中腿骨就让厥过去的皇上醒来的事情很快传遍各处,叶鹿这新晋的国师也瞬间摆脱了借姐姐上位的流言蜚语,她的确有本领。 而且,流言向来是越传越凶,经过多个人的嘴一传,整件事都被神话了。 叶鹿也懒得理会,要找的六个人目前已有了一个,来到帝都这短短时日,终于有了收获。 就在这时,申屠夷也派人送来了口信,他已与大赤城的城主谈妥了条件,马上就要前往蒙山了。 一时间,可谓喜事不断,叶鹿也万分高兴,事情的进展比她提前预想的要顺利的多。 杨曳婚礼的请帖终于来到了,千里迢迢的送到帝都,邀请了诸多人去参加他的婚礼。 叶鹿自然有一份,只可惜她看不见,也不知那请帖是什么模样的。 不过,这婚礼她自然会去,他对于这婚礼没有太多的期待,但佯装的热情还是有的。 而且,叶鹿自然也是真的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女人这么倒霉,要和他做夫妻。 不得不说,叶鹿也是有些同情杨曳的,他那个心性根本就不适合结婚,可是又不得不娶妻,也真是为难他了。 有时,人真的是迫不得已,明明不想却不得不做。人生在世,总是有许多为难。 不由得,叶鹿倒是觉得自己很幸运,申屠夷是天煞孤星。便是有心和他申屠城主结亲,可是再命硬的女子也扛不住他的煞气,便也没人再敢向前冲了。 抚摸着那请帖,边缘应该是镶着金箔的,真是奢侈啊。 蓦地,她手指一痛,叶鹿立即拿开手,可是她却明确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流血了。 滴答!血落在了请帖上,声音很清晰,恍若水滴穿石。 提着手,叶鹿无端的心头一阵慌,流血,这不是什么好预示! 130、来了 接连半个月,叶鹿除了初一十五那两天在府中没出门之外,每天上午都会被各种精致的软轿接走。前往帝都各个大人物的府上看风水,忙的不得了。 一时间,她几乎认识了所有朝廷重臣的夫人妾室。 也因此,她知道了不少的秘辛,尽管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可知道了仍旧免不了惊奇,大门大户果真黑暗。 夜幕降临,叶鹿离开国师府,前往隔了两条街的太子府。 扶着丫鬟的手,叶鹿径直的走进饭厅,麦棠已等了她一会儿了。 “姐。”感觉到了麦棠的气息,叶鹿弯起眉眼。 “快来,你再不过来饭菜都凉了。”说着,她一边将筷子摆放好,那边叶鹿也在丫鬟的协助下落座。 “殿下不在。”这偌大的饭厅除了丫鬟就只有她们俩了。 “嗯,还在六部。来吧,先喝碗汤,放在你左手边了。”将汤碗放在准确的位置上,麦棠动作熟练。 “好。”微微抬手,她准确的摸到了汤碗,拿起来,送到嘴边,一切都做的很顺畅。 看着她,麦棠不禁眉眼含笑,如今看她这个样子,她虽是还有些莫名心酸,但已安心了不少。 “你找人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特殊命格的人,并不好找。 “昨日终于寻到了机月同梁,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眼下机月同梁与七杀朝斗都有了,但还差四个,没有着落。”的确不容易找,现在想想她也是觉得头大。 “不着急,帝都实在太大了,人口又特别多。找人,在普通百姓间好找,但帝都还有一半的‘上等人’,这就不好寻了。”得有足够的借口和理由才行。 “没错。”叶鹿也承认,尽管她如今是国师,可是和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打交道还是有些费力。 “不知申屠城主在蒙山那边进行的如何了?”要挖山,很不容易。 “前几日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等到杨曳成婚的时候就会回来。到时,一同去参加婚礼。”不过,她估摸着他未必能回来,时间怕是不够。 “说起这个我倒是觉得这婚成的没意思,杨城主不开心,新娘子也不开心,两个对婚姻不抱任何希望的人成婚,真是折磨。”一点点感情都没有,这婚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没办法,谁让杨曳是桃花精呢,他和痴情二字没有缘分。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家族荣誉,还真是挺难的。不过,那也不妨碍我看笑话。”到时她去了还是要嘲笑杨曳一番。 麦棠不禁笑,“待得新年过去了便是你和申屠城主的婚礼了,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殿下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嫁妆,我代你看了看,该有的都有了,不缺少什么。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告诉我,我好着人去置办。”叶鹿是她妹妹,龙治准备的这些嫁妆其实就是替她准备的。 “这么贴心?看来,我哪天得当面感谢一下我这姐夫,还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有时,叶鹿会说笑一般的叫上一声姐夫,但大多时间她都是唤殿下。 “申屠城主是殿下的兄弟,你是我妹妹,咱们此番可算是亲上加亲。这样真是好,咱们最后还是一家人。”这样一来,可谓是一辈子分不开了。 “没错,还真是亲上加亲。”而且估计,到时关于她们姐妹的传言就更多了,现在就传有各种版本,她们的来历,本领,等等。毕竟,她们俩的确没有强大的背景,只是忽然间冒出来的,一个成了太子妃,而另一个成了国师。 “快吃,这是云雾豆腐,很清淡,适合你吃。”现在叶鹿在吃药,所以饮食有忌讳,这满桌子菜,没有味重的。 “到时杨曳婚礼,不知殿下会不会去?”麦棠是肯定不能去的,因为她有身孕,不能颠簸。 “看起来是没有时间,他根本抽不开身。”麦棠摇摇头,尽管收到了请帖,但他们确实去不了。 “好吧,到时若是申屠夷回不来,那么我就只能独自前往了。”叶鹿是要去的,单不说是给杨曳送上一份祝福,就是为了嘲笑杨曳,她也得去呀。更况且,若是申屠夷真的来不及,她就更要去了,代替申屠夷不枉朋友一场。 “好,多带上些人,到时再让殿下派一些人马随行,安全为重。”麦棠点点头,南国各城主有事,她们总是要到场的。 毕竟现在单说麦棠便是与南国有分不开的关系,杨曳又曾当众说与她是朋友,即便她不去,也是得送上一份大礼才是。 果然,临近杨曳的婚礼,申屠夷依旧没有回来。不过他倒是派人回来给她传了个口信,说他会在几日后直接赶往杨城,与她在杨城相会。 叶鹿早知是这样,也并没有失望,收拾一番,准备前往杨城。 龙治亦是送了杨曳一份大礼,送礼的队伍很壮大,正好又护送着叶鹿上路。 清晨,浩大的队伍启程上路了,经过一夜的喧嚣,清晨时的帝都还是很清净的。 坐在马车里,叶鹿整个人被披风遮挡住,只露出个下巴来。 车轮轧轧,马蹄声声,除却这些,叶鹿还能听到偶尔传来的卖豆花卖烧饼的声音。 今早临走时她上了炷香,这一遭应当是有惊无险。可一番盘算,却不知这惊是什么。但无险,她也便放心了。 离开帝都,队伍的速度开始加快,但毕竟距离甚远,这一路还是得跑上五六天才能抵达杨城。 进入南国,天上开始下雨,这个季节南国虽是温度不低,可是这样下雨也仍旧阴冷。 雨刷刷,也搅得人心神不宁。 似乎整个南国都被浸在了雨水之中,路过数座城,仍旧雨水不断。 进入杨城,雨势似乎更大了,叶鹿也不禁略烦躁,赶在成婚的时候下雨,的确有些不吉利。 顺着官道,距离杨城愈发的近了,但没想到居然在路上碰到了朱北遇的队伍。 他骑马而行,身上的披风已经被打湿了,看起来恍若是从乌云之中飘下来的一般。 推开窗子,叶鹿听着外面细雨淅淅,不禁摇头,“朱大少爷,你还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不成?马上就到杨城了,进来吧。” 将兜帽拿下来,朱北遇的脸露出来,依旧是那般邪气不侵正气浩然的模样,看着他,会让人格外安心。 没有多余的话,朱北遇从马背上跃下来,然后进了马车。 雨水的气味儿迎面扑来,叶鹿嗅了嗅,“你被雨水浇透了!偌大个铁城,又不是没有马车,你干嘛非要骑马?也幸亏你身体好,否则非得病了不可。”都是雨水的气味儿,可见朱北遇是全身都湿了。 “雨势不大,而且路途也没有多远,无事。”朱北遇将湿透的披风扔到马车门口,因为都是水,楞是重了几倍。 “可是这雨都下了好几天了,我瞧着,这雨还得接着下。说真的,这时候下雨,并不吉利。杨城主这婚,真不顺心。”天气也配合他。 “的确,明明杨城主提前找人预算过,这些日子是没雨的。看来,他找的人算的并不准。”还是下雨了,而且还没完没了。 “也未必是算得不准,有些事情就是出乎意料,难以估测。而且成婚时落雨的确不吉利,我倒是可以给想想办法。”叶鹿悠悠道。 “将这雨散了?”朱北遇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做。只听说过求雨的,倒是没听说过散雨的。 “嗯。”点点头,叶鹿拿不出什么上场面的礼物,将这散雨当做礼物送给杨曳,也不枉朋友一场了。 朱北遇几分好奇,“要怎么做?”求雨他见过,尤其铁朱二城紧邻黄江,民间总是有求雨的祭祀活动。 “在杨城外停一停,未时一过,这雨就能停。”叶鹿将放在一侧用红布包裹着的腿骨拿出来,散雨,还是很容易的。 衣筑能引来天雷,触发地震,她现在没有这个本事。所以,她正在努力,何时她也能做到,那么衣筑也就不是她的对手了。 杨城进入视线当中,细雨蒙蒙,杨城看起来也朦朦胧胧的。 队伍在杨城的一里地之外停下,叶鹿由丫鬟扶着走出马车,兜帽罩在头上,雨点打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手中拎着那根腿骨,叶鹿下了马车,在通往杨城的官道与直通其他城池的官道交叉口停下,这十字路口正是好地方。 朱北遇站在车辕上看着她,虽是不知她要怎么做,但看她如此有自信,他觉得下午时分这雨一定能停。 命人将十字路口的泥土各挖出一捧来,与落下来的雨水汇聚一起,本就粘腻的泥土也缓缓变成了稀泥。 涂于官道之上,护卫的动作特别快。 待得他们做完,叶鹿手中提着那根腿骨,缓缓的走过去。 尽管她看不见,可是脚下却踩得很精准,沿着那些涂在官道上的泥巴走,手中的腿骨则悬在那些泥巴的上空。 她缓缓的绕圈,步子不快不慢,随着她走了第七圈之后,天上的雨居然小了。 朱北遇微微抬眼看向天空,乌云还在,可雨的确小了。刚刚淅淅沥沥,如今蒙蒙细雨,看样子马上就能停。 “好了,走吧。”蓦地,叶鹿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回来,丫鬟随即走过去抬起一只手给她抓着。 站在车辕上,朱北遇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上了马车,一边道:“雨果然小了。” 叶鹿弯起红唇,“未时一过,便云开雾散了。” 两人进入马车,队伍缓缓前行,朝着杨城而去。 坐在马车里,叶鹿想了想,随后道:“朱大少爷,你把手给我。” “怎么了?”朱北遇看着她,复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他出了什么问题。 伸手,叶鹿微微皱眉,“给我。” 伸出手,放在她手上,她的手细腻且温热,就是很小,根本抓不住他的手。 纤细的手指捏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叶鹿的眉头也缓缓皱紧,“朱大少爷,虽然我还是有些看不清,但我还是要说,你这些日子切不可到有水的地方。” “为什么?”朱北遇是会水的,他不认为水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你要听我的,不要到有水的地方。”叶鹿缓缓摇头,有什么东西是她看不见的。 看着她严肃的脸,朱北遇点点头,“好。”即便她说不出,但是他信她。 队伍进了杨城,杨曳知道他们今日会到,便出府迎接。 “朱大少爷与国师大人居然一同进城了,不得不说二位真是贵人啊,你们进了城,这雨居然就停了。”将伞递给旁人,杨曳看起来倒真的像是要做新郎的模样,眉眼间皆是喜色。 “是啊,这事儿杨城主你还真得谢谢我,否则你成亲时就得在雨中祭祖在雨中洞房了。”叶鹿略得意,她就想听杨曳说谢谢她。 “雨中祭祖是真,但还用不着在雨中洞房。国师大人,谢谢你了。”这一声国师大人,诸多调侃。 叶鹿笑眯眯,她还真喜欢听这句国师大人,不管是不是发自内心,她都喜欢听。 “在进城之前叶姑娘特意停下散雨,一会儿这乌云就能散了。”朱北遇告诉杨曳原委,这都是他亲眼所见。 “多谢国师大人。”杨曳抬手拍了拍叶鹿的肩膀,故意用力,拍的叶鹿不禁摇晃。 “我说新郎官,你一定要这么敲我么?”挪开,叶鹿动了动被拍的肩膀,不乐意。 “你一说新郎官我倒是想起来,还有一事要求你。国师大人,请。”杨曳几分认真,可见他是真有事。 朝着城主府而去,如今已有许多来观礼的城主抵达,杨曳这城主府分外热闹。 而且,这城主府女人特别多,只是走进来,叶鹿便能感受的到,莺莺燕燕,这里绝对是温柔乡。 “杨城主不知要求我什么事儿?我可告诉你,我现在给人看事是要钱的,没有免费。”空气中飘着雨后的味道,很是清新。 “成,要钱也成,给你。”杨曳没有迟疑,可见是真的很急。 “说。”既然如此,叶鹿便也应允了。 看了朱北遇一眼,杨曳压低了声音,避免后面的护卫听到,“我想问你,一举得子的方法。” 闻言,叶鹿的脸瞬间皱在一起,“我说杨城主你问错人了吧,我又没生过。再说,你对这事儿更有经验才对,身边有那么多美人儿。” “国师大人,你就别谦虚了,我真的很急。”娶妻,为的就是传宗接代,赶紧完成,也算了却大事。 叶鹿无言,“这么说,你和未来的夫人达成共识了?”他娶的这个姑娘也是清奇。 “嗯。”所以杨曳才急,尽快了事。 “好吧,我算算,把你和未来夫人的生辰八字报上来。”应下,叶鹿觉得若是两个没感觉的人行夫妻之礼定然煎熬的不得了,他们俩想一次就成,也在情理之中。 杨曳随即抬手拍了拍叶鹿的肩膀,长叹口气,“就靠你了。” 很快的,杨曳和那未来夫人的生辰八字就被送了来,朱北遇在,他代为念了一遍,毕竟叶鹿看不见。 “他们俩的生辰八字都不错,富贵命,一世荣华,不愁吃穿。就是杨城主这命里桃花太重,单单这生辰八字都带着桃花香,这辈子女人无数。这未来夫人呢,比较有性格,不是个以情爱为主的女子。其实挺配的,只可惜生不了情爱。”颇为感叹,不过这样的夫妻在这世上应当有很多,以家族利益出发而结合,太多了。 “那这一举得子,可能成?”朱北遇不知这个要怎么算。 “能成,肯定能成。二十七是个好日子,二十七夜间戌时,准成。”算了算,叶鹿拍板。 时辰都掐算好了,朱北遇不禁几分尴尬,“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告诉杨城主,他十分焦心,我还从未见过他那个模样。” “听出来了,焦躁的不得了。”二十七不是洞房花烛夜,是他们成婚的五天后。 “你先休息吧,大概明日申屠城主就会抵达。”他一说道申屠夷,叶鹿果然弯起了眉眼。 分开了这么久,她真的很想他。 “好吧,我今晚不吃饭,要行气吐纳,顺便告诉杨城主,无事千万不要来找我。”她也算怕了他了,在帝都给人看风水,还真没给人算过哪天行房,她都没试过呢,不知给人算这个有多尴尬。 朱北遇不禁笑,“好。” 朱北遇离开,叶鹿便立即去沐浴,随后焚香,她准备行气吐纳,入定。 丫鬟退到楼下,护卫守在外面,热闹的城主府里,唯独这一处寂静的恍若无人。 过于疲累,叶鹿很快的便入定了,通身清凉,格外舒服。 游走于虚幻之中,这是旁人无法体会的。清醒时看到的是黑暗,可是在这虚幻之中,她却能看到大千世界,五彩斑斓。 蓦地,叶鹿只觉得后颈汗毛倒竖,她忽然间从入定之中醒来,眼前的黑暗变成了红色,刑杀之气汇聚头顶,杀破狼! ------题外话------ 听风要回娘家参加婚礼,这几天可能更的不太多,回来之后努力努力,看我真诚的眼神儿! 131、掳走 寂静无声,房间里只燃着一盏琉灯,整个房间光线幽幽。 叶鹿坐在床上,眼睛的方向却缓缓转向一处,尽管她双眸无光,但是找的方向是准确的。 “姓赢的,你敢跑到这儿来。”胆子真是大,如今这杨城汇聚了多方人马,护卫无数,他居然能闯进来,并且没惊动任何人。 自从续了命,他的武功当真精进的厉害。 “耳朵越来越好用了。”他开口,然后便朝着床边走了过来。 “站在那儿别动,否则我喊了。”自然听得到他的脚步声,叶鹿立即警告。 不过赢颜并未停下,反而一步步走近,一边道:“三个多月的时间,申屠夷居然还没治好你的眼睛,看来他当真无用。” 不爱听这话,叶鹿不禁皱眉,“我的眼睛好不好和你无关,也用不着你评判。”说申屠夷,她就不爱听了。 “你现在当真一点东西都看不到么?”走近,赢颜微微皱眉,他抬手在叶鹿的眼前晃了晃,她毫无反应。 “拿开你的手,别在我面前做奇怪的动作。”他身上的味道飘过来,带着细微的风,叶鹿就知道他在干嘛。 “这都知道,眼睛看不见,别处倒是依旧很灵敏。我找到了一个神医,医术不错,疑难杂症不在话下。听说你来了杨城,所以我便过来瞧瞧你。你的眼睛若是好转,我便不多管闲事了。可惜,申屠夷太无用,你的眼睛没一点好转。怎么样,需要不需要我找到的神医给你看看。”旋身在床边坐下,赢颜一身夜行衣,但也挡不住他俊美的面容,毫无杀伤力。 “你这么好心?我是不是要先说一声谢谢?”叶鹿哼了哼,他找来的神医,谁知道是不是来弄死她的。 “治好了你的眼睛再说谢谢也不迟。”赢颜不着急听她说谢谢。 略嘲讽的哼了哼,叶鹿很是鄙视,才不信他。 看她那表情依旧生动的模样,赢颜不禁眉眼染笑,“现在倒是不哭了,我还在想,若是看见你还哭哭啼啼的模样,我估计会被吓跑,你哭起来真的太丑了。” “姓赢的,你找死是不是?我告诉你,现在只要我大喊一声,你就等死吧。”嘴上说着,叶鹿心里却在盘算怎么说通他帮忙抓衣筑的事儿。 赢颜无声的笑,“若真的要喊,知道我来了的时候你就喊了。不如与我说说,你都用了什么药?”话题又转到叶鹿的眼睛上,一时间也让叶鹿颇为费解,他真的奔着自己的眼睛来的? 他会有这么好心?还是因为他曾抢走她两条命,这会儿特意来还债了! “用了很多药,所有治眼睛的药我大概都用了。”但是,没有一点的作用。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申屠夷无能。我找的神医肯定能治好你的眼睛,到底需不需要?”询问,他倒是很有诚意。 “你们大晋的神医,说真的,我并不相信。齐国地广人多,人才更是数不胜数,整个齐国的名医都没办法治好我的眼睛,你大晋的就能治好?不过,你能惦记我的眼睛,还是说一声谢谢。”让她没想到,赢颜居然一直惦记她的眼睛呢。 “不只是惦记,自从知道你失明了,我便一直在找法子。而且,我也试了一下看不见是怎样的情形,真的很难熬。所以,你必定要试一试这神医,试过了才知道有用无用。”赢颜说着,视线始终都在她的眼睛上。那眸子依旧澄澈,可是全无光彩,这根本就不是她。 “好吧,看在你一再推荐的份儿上,这神医我收了,你送过来吧。”心下一动,他居然还能去试双目失明是怎样的体验,真是让她颇为意外。 “送来?没办法送来。不过,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必定得让你试试这神医。”话落,他忽然抬手,准确的敲在了叶鹿的颈侧。 肩膀一酸,叶鹿随即闭上眼睛,身子一歪便躺在了赢颜伸出的臂弯里。 看着怀中人,赢颜无声的笑,“走了。”横抱起她,快速的消失于房间内。 恍惚之中,叶鹿只觉得摇摇晃晃,还有水声忽远忽近,她晕的不得了,而且脖子好疼。 这么难受,她情愿不要醒来,可是再继续昏睡也根本睡不着,头脑渐渐的清醒。 清醒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赢颜,不禁骂了一句脏话,她就知道不能信他,这个王八蛋! “姓赢的,你大爷!”开口,声音发哑,但挡不住她的咒骂,她现在只想将赢颜骂个狗血喷头。 “醒了!”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除了赢颜还有谁。 “王八蛋,我就不能信你。我告诉你,我现在是齐国国师,你把我掳走,等着齐国和大晋交涉吧。到时候,你这太子是甭想做了。”躺在那儿,她只觉得脖子疼的厉害,就是被这王八蛋敲的。 “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随我回大晋见神医治疗眼睛。”所以,可不是他掳走的她。 “在这儿等着我呢,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会信你的话。”叶鹿无言,他是真会等她啊,算她脑子笨。 赢颜笑,恍若春风,让人移不开眼,“一会儿就到大晋了,放心吧,你的眼睛肯定会治好的。到时,你重见光明,就当是我还你的。” “你倒是会算账,两条命和我两只眼睛,你是不是盘算很久了?”这账算的,她无言以对。 “我是真的想治好你的眼睛,你现在不信,待得治好了你的眼睛,你就信了。”随着他话音落下,一只手落在了叶鹿的头上,将她落在额头上的发丝拿走。 “拿走你的狗爪子,反正我话先放在这儿,到时齐国找你要人你可别怂。”叶鹿抬手乱打一气,但是都没打到赢颜,看不见,想要打人都难做到。 似乎她的模样太好笑,使得赢颜再次轻笑,“张牙舞爪,眼睛看不见也挡不住你淘气。” 听他的语气,叶鹿不禁身体发抖,“姓赢的,你最好别那样说话,好恶心。”好像她和他很熟似得。 “听申屠夷说就不觉得恶心了是不是?听说你们要成亲了,婚期都定好了。”说到申屠夷,他的语气明显缺少了温度。 “是啊,不过你放心,不会邀请你的。”申屠夷赶到杨城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着急的不得了。 “很高兴?”听她那语气,很容易就能听出开心来,发自内心的开心。 “废话,当然高兴,我又不是被迫许配给糟老头,为啥不高兴?”简直废话,嫁给申屠夷,想想就开心。 “如此直白,怎么就不知羞耻二字呢?”迫不及待的要嫁给申屠夷,这世上可没哪个女子是这样的。 “我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有什么可羞耻的。心口不一倒是含蓄,可是心里不舒服的还是自己。”揉着自己的颈项,叶鹿一边冷嗤,说的都是一堆什么狗屁。 看她说的头头是道,赢颜反倒无话可说了,看着她那样子,可是和前一次不一样。那时也是在这船上,她意欲直接跳江来逃跑,现在却如此悠然自得。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听着声音,除却船行走时划水的声音外,还有另外的声音,这雨貌似下的很大。 “没错,要淋雨么?”赢颜看着她,声线亦如往常的柔和,听他的声音,就好似春天来了。 “你以为我像你那样有病。”撑着床,她缓缓坐起身,脖子还是感觉疼,“姓赢的,你真的很有病,是打算把我脖子敲断么?”好疼啊。 “还在疼?”倒是没想到他那一下子会让她疼很久,说着,赢颜伸出手,抚上了她的脖子。 “拿开。”将他的手推开,叶鹿自己揉着,满脸不乐意。而且因为眼前一片黑暗,她好似更能做各种过度的嫌弃的表情,很是自在。 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赢颜缓缓收回,一边道:“饿不饿?知道你能吃,那边有点心,给你拿过来?” “不用。还有,不要自以为了解我,我现在不止吃的不多,而且有时还可以几天不吃饭。你这种凡夫俗子,猜测不了我的内心,所以闭嘴。”自以为很了解她似得,无语。 “凡夫俗子?”赢颜被这句话逗笑了,居然说他是凡夫俗子。 “难道不是?尽管我现在看不见,可是听见你的声音,我就觉得你刚刚从泥土里爬出来。”叶鹿就差说自己是仙女了。 “我想你应该是忘了我什么样子了,待得你到时能看见了,一定要好好看看,然后记在脑子里。”赢颜无言,而且也心知她是故意贬低他。 冷哼了一声,叶鹿的鄙视不屑都在那一声冷哼之中,他莫名其妙的自信真的很尴尬,她都替他尴尬。 “即将靠岸了,一会儿立即让那位神医给你瞧瞧,不能耽误。”赢颜说着,语气之中竟然很着急的样子。 闻言,叶鹿也不禁几分诧异,这厮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关心她的眼睛似得。 即便是假装的,可是他假装的也很像。 不过转念一想,这厮把她掳过来,她就不禁恨得牙痒痒。 那时她怕的要死,是因为他要自己的命。现在他不会威胁自己的命了,她心里也没那么惧怕了。可是一想到申屠夷,她就还是忍不住骂脏话,真想一拖鞋拍死他算了。 船缓缓靠岸了,叶鹿都听得到,而且人应该很多,尽管没有说话声,可是脚步声来来回回,通通进入她的耳朵。 “走吧。”抓住叶鹿的手,赢颜牵着她走出船舱。 想把他的手甩掉,可是他抓的紧,甩了几次都没有甩掉,最后也就不再理会了。 而且,她看不见,眼下又不熟悉当下的环境,若是没人牵着她,她真的会摔倒。 走出船舱,清冷袭来,下一刻头顶响起刷刷刷的声音,是雨滴打在雨伞上的声音。 “慢慢走,雨下的大,脚下都是水。”赢颜应该是和她打了一把伞,所以距离很近。 他身上的味道飘过来,叶鹿不禁屏息,并不想闻他的气味儿。 走上了踏板,然后有个缓坡,叶鹿的脚步有些迟疑,赢颜也放慢了脚步配合她。 走下踏板,上了码头,四周都是人,没有声音,但呼吸声她也听得到。 最后,在赢颜的搀扶和指引下上了马车,这是哪儿叶鹿不知道,但如今已踏上了大晋的土地。 马车缓缓前行,配着各种声音,叶鹿猜测此时应该已经天亮了。 不知道现在杨城的城主府里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她昨晚说要入定,行气吐纳,不要来打扰她。丫鬟都很听话的,没有她的命令是不会随意上楼打扰她的。 想想还真是失误,这样估摸着他们会更晚发现她不见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还正想着怎么说通赢颜让她答应自己除掉衣筑呢,眼下,倒也是个机会。 想起这事儿,叶鹿就不禁开始想法子,该怎样和赢颜说。 衣筑曾为他续命,而且他也知道他的本领,想来为了自己的利益,他是不会轻易答应她的。 或许,他见到了别的利益,没准儿会答应。 可是利益?叶鹿真的没啥利益给他的,并且也不想给他利益。 “想什么呢?整张脸都纠结在一起了。”温热的手带着独特的香味儿捏住了她的两颊,让她瞬间弹开。 但是力气过大,后脑勺直接撞在了车壁上,疼的她瞬时痛呼了一声。 “还真是蠢。”赢颜嘲笑的声音传来,然后他的手就罩上了她的后脑勺。 “拿走。我告诉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不然我废了你。”打开他的手,叶鹿自己揉着后脑勺。她这后脑伤了无数次了,可不能再伤着了,说不定到时就不是眼睛看不见了。 不过,撞这一下挺厉害的,整个后脑都发疼。 “疼不疼?”收回手,赢颜看着她那样子却忍不住笑,笨的可以。 “死不了,我谢你关心。”咬牙切齿,叶鹿的语气可是一点谢意都没有。 “一会儿要那神医给你一并看看,若真是把脑子撞坏了,下半辈子你就真的没救了。”他不可谓是诅咒,听得叶鹿十分不顺心。 揉着后脑勺,叶鹿一边道:“你知道衣筑的行踪么?”那时他说他一直在派人跟着衣筑,免得他乱说话什么的。 “为什么问这个?你成了齐国的国师,是不是因为衣筑?”她莫名其妙的成了国师,赢颜早就怀疑了。 “你猜呢?”她和衣筑势不两立,长脑子的都能猜出来。 “衣筑,他躲藏的功夫十分高,跟丢了,之后就一直没找到人。”说起这个,他语气淡淡。 撇嘴,叶鹿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唉,所以说,像你这种凡夫俗子,也做不成什么。” 她又说这种话,赢颜再次笑起来,“你不是也没找到他?”否则,怎么还能自在的去参加杨曳的婚礼。 哽了哽,叶鹿冷哼一声,“我们的争斗你是不会了解的,而且,我和他结怨还有你一份功劳,我谢你呀。” “这短短的时间内你已经谢我很多次了,待你重见光明,再谢我不迟。”看着她无光的眼睛,赢颜不禁再次想到她双眸灵动的模样,那才是她。 “你好像真的很确定自己能治好我的眼睛?我试过无数的大夫无数的方子,我的眼睛没有一点感觉。所以,我现在也死心了,也习惯了。现在,你最好不要再说能治好我眼睛这句话,在我听来就是笑话。”那么多的名医都没法子,他能有什么法子。 “那是因为申屠夷无能。”这在赢颜看来就是一个原因,申屠夷的问题,他太过无能了。 “你若再贬低申屠夷,别怪我骂人。”她若是骂人,能骂的特别难听。 几不可微的摇头,赢颜对叶鹿这般迷恋申屠夷感到十万分的不屑,果然是眼睛不好用。 不再和他说话,叶鹿脑中盘算万般,怎么开口让赢颜同意对付衣筑。 渐渐的,马车停了,赢颜抓住叶鹿的手,惊得叶鹿立时甩开他。 “你能自己下车?”赢颜看着她,尽管没什么表情,可是语气的确不似刚刚。 “便是爬我也能爬下去。”叶鹿才不怕他,夺走了她两条命,她直至现在都还没讨回来呢。 没有再理会她,赢颜直接一把将她抱起来。叶鹿随即挣扎,但力气悬殊太大,她根本挣不过他。 走出马车,雨水打在脸上,下一刻雨水没了,可是仍旧打湿了她的脸,这雨下的特别大。 抱着她,赢颜步伐很快,叶鹿不住的挣扎,但他仍旧身形稳定,她的力气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算。 “姓赢的,我和你不共戴天!你就是个王八蛋,把我掳来,你就等着吃苦果吧。你还欠我两条命呢,下辈子你都还不清。放开我,我自己走。”叫骂,可是这厮根本不理,叶鹿又看不见,徒徒挣扎也根本没效果。 “所以我还你一双正常的眼睛,若你觉得不够,不如就留下来,让我报答你好了。”赢颜看了一眼挣扎的人,他语气轻淡,却又很认真。 132、臭药 “这是你的太子府?”感受着气息,叶鹿觉得像。他是杀破狼,有他在的地方,每天都有见血的事情发生。而这里,显然曾发生过无数死伤之事。 “没错。”倒了一杯茶水,放到叶鹿的手里。 “唉,天长日久积蓄的血腥之气散不去,真是让人不舒服。”转手将茶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她才不喝。 看着那杯子,她放得位置倒是很准确,即便看不见,可是她的感觉却很灵敏。 “神医来了,别紧张,他定然会治好你的眼睛。”赢颜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笃定,听得叶鹿几乎有一瞬间都信了。 不过转瞬她就心情平静了,她也不对复明抱任何希望了。她那时用的药哪个不是价值千金,给她看病的大夫哪个不是声名赫赫,可是还不是拿她的眼睛没有任何办法。 有人过来了,叶鹿能听得到脚步声,走路的声音有些拖沓,看起来并不是个习武之人。 “殿下。”那人开口,声音渗着苍老,应该年岁很大了。 “开始吧。”赢颜似乎是迫不及待,很着急。 下一刻,那人走过来,叶鹿缓缓的眯起眼睛,尽管她看不见,可是却条件反射的做这个动作。因为这人的气息,感觉起来有些阴森。 “姑娘,请。”那人说了一句,随后便抓住了她的手臂。 两指搭在她脉门,切脉。 他抓着她,叶鹿自然也碰到了他,一些画面在眼前闪过,叶鹿不由得蹙起眉头,这人真是大夫? 寂静无声,只有外面的大雨还在继续,刷刷刷的声响,天地间应当都被它们洗干净了。 半晌后,他拿开手,随后开始查看叶鹿的眼睛。 他直接上手,拨开她的眼皮,叶鹿几分不适的向后躲,但终是没躲开。 查看完她的眼睛,又查看她的后脑,叶鹿的脑袋被他扒拉来扒拉去,她那小火苗儿要压制不住了。 就在她濒临爆发之际,这神医终于停止了检查。 “怎么样?”赢颜开口,可见他一直都在盯着他们。 “回殿下,姑娘的眼睛失明是由后脑的创伤引起的,但这又不是主要的原因。姑娘之前应该试过很多药,但药不对症,用多少也没效果。小人能治好姑娘的眼睛,只不过这药引麻烦些。”神医洋洋洒洒的说着,而且居然说他能治好。 叶鹿听着不禁皱眉头,那么多的名医给她治过,但没有哪个是在一开始就夸下海口的。 直接说自己能治好的,这老头还是第一个。 “什么药引不是难题,只要能治好她的眼睛,海底月也能给你弄来。”赢颜淡淡道,可是却十分坚定。 “好,小人这就去下方子。”一听这话,神医显然有些兴奋,随后便快步离开了。 听着动静,叶鹿知道那人走了,她随即轻嗤一声,“姓赢的,你是不是被骗了?这人是大夫么,我看他就是个变态,杀了很多动物,满身阴气。”各种有毒的动物,其中毒蛇最多,看的她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你就不懂了,到时重见光明,你就不会这么说了。累了吧?去休息吧。这脑袋,和鸡窝一样。”随着他话音落下,温热的手袭上她的头,抓着她那刚刚被拨弄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随即挥手打开他的手,叶鹿张牙舞爪,就知道自己的脑袋可能乱七八糟,被那个神医一顿拨弄,不乱才怪呢。 不过片刻,有丫鬟过来了,在两边搀扶着她,就好像她是个瘸子不会走路似得。 直接被送到了浴室,她根本来不及拒绝挣扎,衣服就被扒光了。 忍不住咒骂赢颜,但身边的丫鬟好像根本听不见,服侍她沐浴,做事利落的很。 洗完将她从浴桶里捞出来,擦拭干净,又一层层的穿上干净的衣服,布料和肌肤摩擦,能感觉得出来是上乘的料子,很舒服。 看不见,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甚至连内衣内裤是什么样的她都不知道。 任凭身边这力大无穷的丫鬟服侍她,最后将她送回了房间里。 坐在床上,通过气息就感觉到几个丫鬟没离开,她眼睛看不见,这几个丫鬟还当真充当了她的眼睛,看样子她即便睡觉她们也得在那儿候着。 不过,候着就候着了,反正她也看不见,任凭她们守着她,她不会觉得尴尬。 躺下,休息,后脑勺和脖子还是疼,赢颜这个王八蛋,一点好事儿也不干。 睡了一觉,叶鹿醒来时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大晋的饭菜,味道比较独特,但还是很好吃的。 丫鬟一直在床边,看到了叶鹿醒来,她们便将她扶了起来。 叶鹿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植物人,需要被她们搬弄来搬弄去。 坐在桌边吃饭,丫鬟直接代劳,叶鹿被动的一口一口吃,要吃出胃溃疡了。 “行了,把筷子给我,你就告诉我面前都是什么菜,在哪个位置就行。我是瞎了,但还没残废。”不禁想起申屠夷,她眼睛初初看不见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他现在肯定已经赶到杨城了,估摸着也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很着急,继而就是愤怒。 唉!她的确不希望齐国和大晋有战争发生,可是根据申屠夷的性子,很难。 这是赢颜第二次将她掳走了,他肯定会相当相当生气。 她语气不太好,丫鬟也不争论,便将筷子给了她,又一一的告诉她面前桌子上哪个方向是什么菜。 和以前不一样,叶鹿不再吃肉,专门挑拣清淡的素菜吃。 好似掐着时辰似得,这边她刚放下筷子,那边赢颜就进来了。 感觉的到他的气息,叶鹿根本不需要眼睛,他一靠近,她就自动的汗毛倒竖,尽管她现在心里并不惧怕他。 “吃饱了?若是吃饱了,一会儿便吃药吧。这药,会有些难吃,忍一忍吧。”赢颜说着,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那药不只是难吃那么简单。 不禁皱眉,“姓赢的,那个神医说的药引究竟是什么呀?”说是不好找,可是她睡了一觉的功夫药就熬好了。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走至叶鹿身边,赢颜垂眸看着她,倒是鲜少的几分乖顺。 “你这么说的话,那药引肯定就是很恶心的东西,对不对?”晃了晃肩膀,叶鹿因为自己的想象而泛起了鸡皮疙瘩。“我告诉你,我不吃,谁爱吃谁吃。”说不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单单是想想她就觉得难以忍受。 “不吃的话,我就帮你灌进去。”赢颜可不管她想不想吃,他认定这药能治好她的眼睛,必须得吃。 “你敢?我告诉你,你欠我两条命,你要是敢对我乱来,我就下咒,咒死你。”蹦起来,叶鹿没准头,顺便踢倒了椅子,衬托着她的叫骂反倒更有气势了。 “你若真有这个本领,我应该早就死了。我是杀破狼,神鬼皆惧,更不怕下咒。”赢颜对自己极其了解,说起来的时候就好像在说别人。 哽住,叶鹿还真没啥威胁的了,冷哼一声,她举步绕过他打算回床上坐着去。 然而,刚走了一步,一只手臂就横在了腹部,将她的去路拦住了。 抓住他的手臂,叶鹿一把抓到面前,一口咬了上去。 没想到她会咬人,赢颜先是一诧,随后就笑,“你属狗的么?” “滚蛋,离我远点儿。现在齐国那边肯定已经发现我不见了,你就等着重兵压境,你死我活吧。”甩掉他的手臂,叶鹿朝着床走过去,谁知方向没找准,直接撞在了床柱上。 “哎呦!”痛呼一声,反作用力,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所幸地上有地毯,没怎么摔着她。 接下来就是赢颜的笑声,听起来他笑的特别开心似得。 捂着脑门儿,叶鹿整张脸皱在一起,她不熟悉这里,若是随意的走动免不了这种情况。只不过,真的好疼啊! “起来吧,我看看。”肩膀被两只手抓住,随后她就被拎了起来,然后放在了床上。 “滚开,用不着你假好心。”揉着脑门儿,真是疼啊。 手被抓住,然后强硬的扯开,她的脑门儿也露了出来。 果然红了,不过却还是有些好笑,赢颜再次不客气的笑出声。 “姓赢的你少幸灾乐祸,我要是死在你这儿,你就等着摊上大事吧。”自己揉着脑门儿,真的好疼,好像已经肿了似得。 “国师大人,你还记得你已经威胁过我多少次了么?我将你带到大晋是为了治好你的眼睛,不是为了要你的小命。药来了,喝吧。”说着话,他退到一边,好似刻意的站的那么远。 微微皱眉,下一刻叶鹿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就好像腐肉,爬满蛆的腐肉。 “姑娘,喝药吧。”丫鬟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站在叶鹿面前,她径直的拿起碗,好似要直接灌进叶鹿的嘴里。 “等等等等,这什么味道?姓赢的,你不会是耍我的吧,这东西是不是从茅坑里挖出来的?臭死了!”这味道,太恶心了,她胃里翻涌,好想吐啊。 “喂她喝。”赢颜的声音响起,根据这声音,估测他人已经躲到窗边去了。 “我不喝。”立即向后躲,什么鬼东西就让她喝,她若真喝了没准儿就挂了。 “喝。”赢颜一声令下,叶鹿立即便被抓住了,两只手不能动,然后一只手就扣住了她的下巴。 挣扎,但这丫鬟力气大,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然后那泛着臭味儿的汤药就进了嘴。 这东西,不止臭,里面也的确有草药,进了嘴就感觉出了味道来。 想往外吐,可是根本吐不出去,那汤药进了肚子,叶鹿整个人都麻痹了,太恶心了。 很快的,一碗药就被倒进了肚子里,丫鬟随后也松开了她。 叶鹿抚着肚子,只想吐出来,那臭味儿从鼻腔一直冲到脑袋里,她感觉自己就好像掉进了茅坑里。 “不能吐,这药来之不易。别动,还有外敷的药。”赢颜走过来,而且听他说话,很明显能感觉到他在屏息。 “姓赢的,我和你不共戴天。”喉咙干哑,她要背过气去了。 “别动。”她两只手被抓住,下一刻热乎乎的东西就覆盖在了眼睛上。 还是一股臭味儿,而且这个味道要比喝的那个还要冲,刺得叶鹿的眼睛立即就流出了眼泪。 “这都是什么药?太臭了。”喝的是这样,外敷的还是这样。那个什么什么神医,到底从哪儿淘来的这些玩意儿。 “别乱动,这药定然管用。你若是不听话,我就点你的穴道,让你动也不能动。”她止不住的挣扎,赢颜随即威胁。 “管用不管用我不知道,但是这玩意儿肯定会让我的眼睛烂掉。姓赢的,我的眼睛要是真烂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我引来天雷,把你这大晋轰炸的连个屁都不剩。”外敷的药在后脑系上,紧挨着鼻子,气味儿就更没有一点余漏的被她吸走了,太冲了,她眼泪横流。 “不要动,你怎么又哭了?”看向她的脸,眼泪顺着那裹着膏药的纱布下流出来,沾湿了她的脸蛋儿。 “你说呢?给你敷一个试试,臭死了。”她的眼睛啊,好辣啊! “闻到了,忍一忍。”赢颜屏息,可是那味道充斥了整个房间,太熏人了。 “你放开我的手,我不摘。哼,反正我到时眼睛烂了,你就等着受死吧。我折腾的你家破人亡,国家沦陷。”眼泪哗哗的流,这是什么鬼药。 “真的不摘?说话算话。”话落,赢颜缓缓松开手,看着她那满脸都是眼泪的模样,不禁抬手将那泪水擦走。 “别碰我。”打开他的手,叶鹿吸了吸鼻子,眼泪横流,鼻涕也出来了。 “给你,擦擦。”将丝绢放在她手里,满脸的眼泪鼻涕,难看死了。 接过来,叶鹿擦了擦,可是仍旧挡不住,眼泪好像控制不住似得,她的泪腺都坏了。 旋身坐下,赢颜看着她,褐色的眸子载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她在那儿不断的擦眼泪,笑容愈发深。 “眼睛有什么感觉?”虽是味道不好闻,但赢颜很坚定的相信这药有效果。 “什么感觉?没感觉。”眼睛好辣,就好像被涂了辣椒似得。 “眼泪横流,怎么会没感觉?你要如实说,这样才能知道这药是不是有用。”赢颜倒是很有耐性,一心的想要知道她用药感觉如何。 “辣,辣眼睛。这药里啊,肯定添了很多很多辣椒。赢颜,我尽管瞎了,可是眼睛应该还是很好看的。这回,估计我的眼睛就烂没了,到时只剩下两个窟窿。你这大晋就别想消停了,天雷暴雨,狂风地震,大晋即将灭国。”叶鹿擦着鼻涕和眼泪,一边恶狠狠的咒骂。 看她那模样,赢颜不禁笑,“你有这本事么?” “你想试试?我告诉你,这天下不止衣筑一个人有本领。我要杀了他,魂飞魄灭。”叶鹿提起衣筑,倒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真是狠毒。”魂飞魄灭。 “等着瞧吧,只要你不去通风报信,衣筑必死在我手里。”手里的丝绢都湿了,可见她流了多少眼泪。 “我为什么要去通风报信?”赢颜不解,她这话又是从何而来。 “真的不会报信?你是不是特别怕衣筑啊?哦,我知道了,你是又怕又感激,毕竟,他可是帮你续了命。倒霉的就是我了,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冷哼,说起这个她就不由得想到那时她疼的撕心裂肺,活了两辈子,那是她最疼的一刻。 “猜疑我这么有意思?我与衣筑是交易,我出钱,他办事,之后便两不相欠。”赢颜以拇指抹去她脸颊上的泪,一边道。 烦躁的打他的手,叶鹿直接用衣袖擦,“这么说,若是有一天他惹着你了,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宰了他?” “没错。”笑,赢颜理所当然道。 “好,既然如此,那就听我说。你欠我两条命,你又一直扬言说要报答我。我呢,接受你的报答,这报答也很简单,到时我对付衣筑,你随我走一趟就行。我的眼睛也不需要你治,欠我的我也不再讨要了。自此后,两不相欠,互不相识。”擦着眼泪谈判,叶鹿认为只要赢颜不怕衣筑,他就能同意。 “你对付衣筑,需要我?”赢颜稍显意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可有可无,有你的话,能更稳妥点儿。”没把他说的那么重要,叶鹿轻声道。 “这么说,我还很重要。既然如此,想当然肯定有危险,不能就这么答应你。若是你能拿出比较可观的好处来,我会考虑考虑。”赢颜思虑而来下,随后道。 “好处?姓赢的,亏你还口口声声的说要报答我?果然啊,信你还不如信头猪!”一股火拱上来,叶鹿就知道这厮厚颜无耻。 “我是在报答你啊,治好你的眼睛。不过,这件事就要另谈了。”笑,他好似得到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133、瘟神 赢颜这厮果然没答应她,叶鹿几分不忿,可是并不气馁,她一定会让他答应的。 他欠她两条命,这会儿又开始折腾她的眼睛,他欠她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不过,这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用,反正她自用上开始,这眼睛就辣的不得了。 外敷的药用了两个时辰就撤下去了,可是眼睛依旧感觉很辣,眼泪不断的流,她感觉自己的眼眶都要碎了。 呼吸之间,还留存着那汤药的臭气,她感觉整个人都是臭的。 计算着时间,现在估摸着已经黑天了,可是外面仍旧在下雨,而且雨势还不小。 这雨有点儿邪门,她那时将杨城的雨散了,然后大晋就开始下雨。 而且,下起来还没完没了,无休无止的。 她可以很确信的是杨城附近都不会再下雨,而此时此刻大晋雨不停,她蓦地觉得可能是自己那时散开的雨飘到这儿来了。 其实她应该预算一番,这雨到底是正常的还是邪门儿的,只不过,这里没有香龛,她的心又不平静,无力预测。 就在这时,脚步声进入耳朵,叶鹿随即身体一抖,“是不是又要吃药了?拿走拿走,我说什么都不吃了,太臭了。”她浑身上下,甚至连头发都散着臭味儿。 “姑娘,殿下吩咐,你必须吃药。”丫鬟绝对奉命行事,管叶鹿吃不吃,赢颜的命令才是天。 “姓赢的,你大爷!”咒骂赢颜,但却根本挡不住丫鬟的手。两个丫鬟控制住她的手把她从床里侧拽出来,那拿着药碗的直接捏住她的下颌,微微用力,她的嘴就不受控制的张开,臭气熏天的汤药进入嘴里,直接灌进肚子里。 臭的她胃里翻涌,可是又吐不出来,一碗药,很快的进入了她的肚子里。 身边的两个丫鬟并未放开她,下一刻,臭的呛鼻子的药覆在了眼睛上,尽管隔着纱布,但叶鹿也猜得到这外敷的药有多恶心。 在她后脑系上,丫鬟动作利落,“姑娘,希望你不要将这药摘下来,不然的话,奴婢只能点了你的穴道,让你安静了。” “好好好,我不摘,放开我。赢颜这个王八蛋,奴才和他一个德行。”眼泪横流,这药辣眼睛,味道又很呛,她觉得自己整个颅腔都麻痹了。 丫鬟放开她的双手,然后便站在床边看着她,寸步不离。 拿着衣袖擦眼泪,可是眼泪根本止不住,看起来就好像伤心欲绝了一般,极其可怜。 “我的眼睛啊,看来真的要烂掉了。从此以后,我就得闭着眼睛了,若是睁开,两个黑漆漆的窟窿肯定吓死人。”单不说她自己都觉得可怕,关键要是被申屠夷看见了,没准儿就把他吓出心理疾病来。 没人回应她,这赢颜府里的丫鬟都跟石像差不多,除了赢颜的话,她们什么都听不进去。 鼻涕一把泪一把,叶鹿擦眼泪擦的脸都要破皮了。 “哭的真是难看,不过却是比梦里那次要好得多。”恍若春风似得声音响起,带着若有似无的逗弄。 叶鹿哼了哼,“我估摸着我的眼睛要烂了,不如一会儿你就直接把它们俩挖出来算了,也省的用这臭烘烘的东西来折磨我。” “她的眼睛怎么样了?”听叶鹿的话没个准头,赢颜直接问丫鬟。 “回殿下,姑娘的眼睛有些发红,因为流泪较多,所以也有些肿。”丫鬟如实回答,毕竟她们看见了叶鹿的眼睛是什么模样。 “正常,你放心吧,按照神医所说,你流的泪都是毒素。”一袭绛紫华袍,身形偏瘦,赢颜步履从容,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的杀伤力,恍若从春风之中走来。 “你还真会听他忽悠,我是被这药呛得,不然你试试?”擦着眼泪,叶鹿气不打一处来,真是能瞎说。 用辣椒抹人家的眼睛,说人家流的泪是毒素,从哪儿来的庸医。 “你的眼睛不会烂,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在她旁边坐下,赢颜不禁屏息,这药的味道的确很难闻。 “哼。”又是一声冷哼,叶鹿擦着眼泪鼻涕,她鼻子都要擦破了。 “这雨不停,并且势头愈发的盛了。”按照这个雨势,黄江的水位会升高,城池恐遭祸。 “是啊,下起来没完没了。不过,我倒是能散雨,你想试试么?”叶鹿擦着眼泪,红唇却弯了起来。 “散雨?你还有这技能。”赢颜笑,很显然在挖苦她。 “不信算了。”爱信不信,她还不想浪费力气呢。 “也好,既然国师大人有此能力,那就依仗国师大人了。”赢颜虚假的奉承,一句国师大人尽是讽刺。 “诶,我可没说我是免费的,我做事是要收钱的。”叶鹿翘起腿,她在这儿等着他呢。 笑,褐色的眸子里都沾染上了,以至于让他看起来恍若花开一般。 “所以,你是要钱还是要人?”赢颜继续问道。 “人啊!待我需要你时,你就立即出现,衣筑一死,咱俩两清。”这买卖,太划算了,而且她又不计较他抢走她两条命的事儿。 “唉,前半句还是挺好听的。”赢颜叹口气,几分可惜的样子。 “少恶心人,你答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就等着大晋被淹吧。”没什么气质的抖腿,她十分开心。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雨下着吧。”赢颜没答应,叶鹿抖腿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继续不甚在意的抖。 没有人说话,外面的雨声就更清楚了,拍打着,好似要将坚硬的大理石都打碎了不可。 晚膳送了上来,可是叶鹿被这臭味儿熏得,根本吃不下去。 “先放着吧,一会儿再吃。”赢颜看了叶鹿一眼,随后淡淡道。 “是。”丫鬟回答的极其利落,可不是叶鹿跟她们说话十句得不到一句回话的时候。 不禁哼了哼,奴才随主子,这话诚然不假。主子什么德行,奴才就什么德行。 “给你,衣袖都湿了。看来,这段时间你要多喝些水,否则就没有眼泪可流了。”将一个丝绢递给她,赢颜看着她脸上的眼泪,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流泪,不禁可怜。 接着,叶鹿擦脸,“不止没有眼泪可流,我身体里的水都没了,到时变成干巴巴的老太婆。”人的身体里大部分都是水,但叶鹿猜测自己可能只剩下一半了。 “你这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奇怪至极。 “聪慧,机敏,是你这种凡夫俗子无法理解的。”自夸,反正自己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她也不怕丢脸。 笑,赢颜好似听到了大笑话一样,“装了一堆稻草倒是真的。” “滚!”也不打算答应她去对付衣筑,她和他没啥好说的。 “别恼羞成怒,先擦擦鼻子吧,鼻涕都流出来了。”语气几分嫌弃,尽管是刻意的,可是听起来真的很讨厌。 擦了一把,叶鹿摸了摸鼻子,好疼啊。 “时辰差不多了,一会儿摘下来,我看看你的眼睛。”赢颜一直在这儿,就是想看看她的眼睛成什么模样了。用了两服药,不知情形如何。 “用不着,两个大窟窿吓得你尿裤子。你若真是想报答我,不如你现在就去准备一副金丝楠木的棺材,算我谢你了。”叶鹿朝着另一侧挪了挪,然后靠在了床柱上,坐的她好累。 “要求还挺高,不知你还想要什么?”赢颜计算着时间,一边和她搭话。 “还想要你死,成不?”抢走了她两条命,也不知他还能活多长时间。但叶鹿猜想,若无意外,他应该会活很久。 “陪你么?”赢颜轻笑。 “我上天堂,你去的了么?地狱的大门为你敞开,十八层地狱你都得走一遍。”叶鹿诅咒,不骂他她真的心里不顺。 “用得着这么毒么?”说着,他起身,然后走到了叶鹿的面前。 感觉的到,叶鹿不禁身子向后,“离我远点儿。” “时辰到了。”话落,他直接动手,绕到她脑后解开纱布。 摇头躲,但还是没躲开,敷在眼睛上的药被拿下来,她立即觉得轻松了不少。 “睁开眼睛我看看。”微凉的手托住她的下颌抬起来,让她睁眼。 睁开,还是一片黑暗,而且眼睛很辣,眼泪还在往外涌。 “的确有些红肿,流泪所致,没事。”查看了一番,赢颜确定叶鹿的眼睛还正常,不是两个窟窿。 打开他的手,叶鹿自己摸了摸眼睛,眼皮都肿了。 “吃饭吧。”都听到她肚子在叫了。 扶着床柱站起身,叶鹿朝着桌子的方向走,待了一天,她倒是熟悉这里了,准确的走到了桌边。 丫鬟将罩在餐盘上的罩子拿走,菜还温热,香味儿飘出来,叶鹿嗅了嗅,“不错,今天没有那么多肉。”很满意。 “倒是转性了,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吃肉。”赢颜说的还算好听,她简直无肉不欢。 “你都能忽然好心的给我找大夫治眼睛,我为什么不能弃肉从素啊?”拿起筷子,根据丫鬟的提醒,她夹青菜吃。 “弃肉从素?腹中没有墨水,就不要乱说,被他人听去,可是贻笑大方。”赢颜缓缓摇头,尽管她是方士,见识也不少,但文化实在不过关。 懒得理他,叶鹿继续吃,只想将呼吸间那臭臭的药味儿刮下去,太恶心了。 蓦地,有人上楼了,叶鹿微微歪头,“有人来了,有武功,大概是你的护卫。”通过脚步声,她几乎就能确定来人是否有功夫,身高体重几何。 看了她一眼,赢颜缓缓转眼看向门口,走进来的的确是他的护卫。 略显匆忙,他几步走至赢颜身边,然后俯首附耳说了几句什么,赢颜面色微变。 叶鹿也停止咀嚼,随后道:“什么尸体?”护卫的声音太小,她只听到了尸体二字。 “今晚好好歇着。她眼睛看不见,守在这里不许离开寸步。”后一句是对这房间里的丫鬟说的,随后赢颜便快步离开了。 咬着筷子,叶鹿不禁心下一沉,莫不是申屠夷来了? 他这速度未免太快,这么快就查到她是被赢颜掳走的? 若是真的发生战争,叶鹿倒是有些于心不忍,都是因为她,罪过。 这么大的雨,天煞孤星和杀破狼拼在一处,不知还会发生什么。 思及此,她这饭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就听得脚步声汇聚至身边,这屋子里不下四个丫鬟,她一个瞎子根本斗不过她们。 雨势更大了,尽管关着窗子,可是仍旧能听到它们刷刷的声响,吵得人不得安宁。 那时叶鹿觉得下雨的夜是最好的,因为她可以躺在申屠夷的怀中,外面雨声不断,耳边还回响着申屠夷好听的声音,那感觉无与伦比。 躺在床上,叶鹿捏着自己的手,静下心来,开始计算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算申屠夷,她是不行,因为他是天煞孤星。天煞孤星和杀破狼都不是她能随意计算的,他们就像有一层天然的防护罩,阻隔一切外力。 双手合在一起,叶鹿深吸一口气,随后闭上眼睛,让自己天灵清明。 烛火幽幽,大床之上,锦被泛光。娇小的人躺在上面,如缎的黑发与锦被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四个丫鬟分左右站在床两侧,不动如钟,连眼睛都不眨。 蓦地,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呓语,她们随即看过去,只见床上叶鹿皱紧了眉头,两只手也紧紧握在一起,看起来好像做恶梦了一般。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随后凑近,“姑娘?” 唤了一声,叶鹿没有什么反应,二人迟疑了一下,随后伸手摇晃她的肩膀。 下一刻,叶鹿握紧的双手松开,她长长的舒口气,“赢颜是不是出府了?是衣筑,他到底想做什么?引来瘟神,天下大乱。不行,决不能让他得逞。”说着,叶鹿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丫鬟立即分两侧扶住她,她随即甩开,“我没有说着玩儿,大雨不断,黄江水涨,从上游漂下来很多腐烂的尸体。尸体顺着黄江漂到了齐国和大晋,再不采取措施,瘟疫将遍布各城。” 一听这话,四个丫鬟终是有了表情变化,“奴婢这就去禀报,但是姑娘不能离开这里,外面大雨,不能出去。” “快去快去。”十分烦躁,叶鹿的手松开又握紧,那些腐烂的尸体也漂到了齐国,首先遭殃的就是铁朱二城。齐国有许老头,他若是能多多上心的话,就应该能知道的。 预防,措施,叶鹿想了想,随后站起身,“给我准备香炉和香,快快快。” 她看起来十分焦躁,丫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立即快步离开给准备。除却喂她吃药时敢来硬的,其他时候她们还真是不敢。若是被赢颜知道,怕是会受罚。在这府中犯错误受罚,那可是很严重的。 扶着床柱,她左一步右一步的来回走动,心里还是不安。 而且,衣筑到底什么意思呢?他想报复她和许老头她知道。可是,如今做这种事,显然就是冲着齐国去的。 灵光一闪,叶鹿知道了,因为她做了国师。 她做国师,为的便是对付他,他窥探出来了她的目的,所以,就弄了这一出。 衣筑呀衣筑,丧心病狂! 如今她是齐国国师,若是发生这种事情,她自然是首当其冲的去解决。能解决尚好,解决不了,便是无辜百姓枉死。 连连深呼吸,连那呼吸之时的臭味儿她也不在意了。 瘟神,凶神,散布瘟疫,以腐尸为媒介,通常在天下大乱时出现。 此时天下生平,将这凶神引来也是不易,这衣筑当真是厉害。 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送走瘟神,但是如何送,叶鹿的确不知道,她从未做过这些事情。 抓紧床柱,指头都陷进了镂空的雕花里,她脑海中不断计算,可还是没主意。 就在这时,第一个离开的丫鬟回来了,“姑娘,殿下不在府中,估计天亮时才能回来,你等等吧。” “不找他的时候赖着不走,找他的时候却不知踪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咒骂赢颜,心头无限焦躁。她很着急申屠夷他们会为了着急找她而忽略了这事儿,瘟神啊,瘟疫,不好好处理,就真的无法遏制了。 必须得提醒他,当下最重要的是要处理这件事。 若是许老头能第一时间注意到还好,注意不到,错过时机,就真的惨了。 大晋,尽管她对这大晋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那个赢颜,但若他们发生瘟疫,紧邻的齐国也得被影响。所以,这瘟疫势必得制止才行。 香炉和檀香很快被送来,叶鹿快速的将手洗干净,随后便开始敬香。 燃香,举过头顶,叶鹿开始朝着四方拜,此时此刻各路鬼神都得求一遍。 灵台清明,身体却开始发抖,叶鹿将香插在香炉之中,随后便扶住了桌子。 果然是瘟神,都给吓跑了。这个时候,各路神鬼都不管用了。 不过,她一定要将这凶神引走,别想作乱。 134、醋意 大雨持续,黄江水位上涨,无论是齐国还是大晋,紧邻江边的百姓都已撤离。 水流湍急,而且用肉眼似乎就能看到有什么东西随着江水从上游下来了,但水实在浑浊,也根本看不清那冲下来的是什么。 太子府,叶鹿站在窗边,听着外面瓢泼一般的大雨心里难安。脸上都是泪水,她不时的擦一下,可是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那外敷的膏药覆在眼睛上,辣的不得了,不过此时她已经无心因为这膏药而咒骂赢颜了。 大雨不断,上游的东西应该也已经下来了,若是再不处理,待得这雨停了,温度上来,瘟疫将开始侵袭各处。 叶鹿似乎都看到了尸横遍野的场面,以至于她的心高高的吊起来。 衣筑,一定要逮到他,如此邪恶之人,必得魂飞魄灭才行。 “赢颜回来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叶鹿随即开口,她已经不耐烦了,实在太过焦急。 “姑娘再等等吧。”丫鬟的声音还是那木然无温的样子,但如今叶鹿问什么她们能回答,已是大大的进步了。 “你知不知道这雨不停所代表的是什么?它们能将上游的东西全部带下来。姓赢的见识短浅,他懂个屁。”只管疏通河道防备水淹屁用都没有。 丫鬟不语,即便叶鹿骂赢颜,骂的很难听,她们也不会说什么。 大雨持续,吹进了窗子里,打在了叶鹿的手上,冰冰凉。 听不到丫鬟的回应,叶鹿骂的也没劲,她现在很焦急,想回齐国去。 许老头现在不知是不是还在北方的蒙山,即便他赶来南国,那也需要时间。 紧邻黄江的是铁朱二城,虽朱家正气浩然邪祟不侵,但此次怕是也挡不住了。 这百多年来,一直是朱家镇守这两座城,但瘟神不比其他,来势凶猛。 越想,叶鹿就越着急,着急的连脸上的眼泪也来不及擦了。 终于,时近下午时,赢颜回来了。 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叶鹿便立即站了起来,听到脚步声出现在房间,“姓赢的,你快把我送回齐国。此次不比寻常,我没心情跟你玩闹,衣筑把瘟神引来了,若是不及时做措施,齐国和大晋都得遭殃。” 下一刻,带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叶鹿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赢颜的身上都是雨水,虽是瘦削,但却抵挡不住来自他骨子里的压势,和他平时那如沐春风没有杀伤力的模样完全不同。 “你说应该怎么做,我马上命人去做。”他开口,嗓音几分沙哑,更载着厚厚的怒意,尽管他已经在掩饰了。 “别人去做?我都没把握,让别人怎么做?我现在就要走,立刻,马上。”不想跟他再没完没了的唠叨下去,因为他根本就不懂。 “想也别想,你目前要做的就是治好你的眼睛。让一个瞎子去做事,天下无人了么?”赢颜直接拒绝,语气坚决。 “你、、、”叶鹿哽住。 “你眼睛看不到,什么都做不了。申屠夷无能,让你这个瞎子东奔西跑。但我不是他,在这府里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可若做其他的事情,却是万万不行。何时你眼睛重见光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拦你。”赢颜依旧冷声,他若是用这个语气说话,便让人又气又恨。 “赢颜,你什么都不懂。”后退一步,叶鹿坐在床上,眼泪往下流,尽管外敷的药已经撤了,可是她的眼睛还是很辣,难受的紧。 “到底是我什么都不懂,还是你不止双目失明,连心都瞎了。这些事情,我自会处理。齐国,若申屠夷处理不了,那也是他能力不行。安生待着,治好眼睛才是你的大事。”赢颜看着她,那语气就是命令,由不得半分的反驳。 “自以为是,好啊,到时若真的瘟疫遍布,你可别来求我。”自大,自大到无以复加。 “若要求你,也得等到你复明以后,现在不行。”赢颜面上无笑意,可见当下的情况他也很头疼。 丫鬟走进来,托着干净的袍子,走至赢颜身边,动作很快的为他更衣。 赢颜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他站着的地方,地毯都已经湿了。 换过了衣服,赢颜走至床边,坐下。 叶鹿自然有感觉,朝着旁边挪了挪,距离他远一点儿。 “眼睛感觉如何了?”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微肿,好像被烟熏过了一般。 “马上就要掉下去了,到时留个你,你就挂在床边,夜夜盯着你。”叶鹿真觉得自己的眼睛要废了。 “为何要夜夜盯着我?这般情意绵绵。”赢颜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叶鹿这话似乎很合他的意。 “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我不止‘情意绵绵’,还要吓得你不能人道。”叶鹿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弄死算了。 “我不能人道对你有什么好处?”赢颜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咬唇,叶鹿闭嘴不言,和他说话,真的能气死。 “治病,是你当前的大事。关心天下苍生,谁关心你?”赢颜的语气泛着淡淡的讽刺。 “你这样的人,若是有坐上皇位的那一天,大晋必然民不聊生,我祝你早日驾崩,让百姓过好日子。”心里只有自己,有他这皇帝,百姓真是倒了大霉了。 “还关心我大晋百姓,你那被糊住的心,是不是已经清明了一些?”赢颜看着她,尽管她双眸无光,可是那表情生动的脸却让赢颜好似又看到了以前的她。 “姓赢的,你少跟我废话。不然现在就把我送回齐国,不然就滚开。你自己的百姓不关心,我也没必要关心,但我现在是齐国的国师,齐国的百姓我自然要管。滚吧,别耽误我想法子。”哼了哼,叶鹿不想和他唠叨没完。 “黄江水位上涨,水流湍急,即便真的送你回去,也根本行不了船。”而且,赢颜本来也没打算送她回去。 “也是。”意识到这个问题,叶鹿也不禁生起愁绪,即便想回去也没办法呀。 “安心养病吧,依我看,你眼睛里的毒素差不多都要流干净了。”说着,他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叶鹿随即打开他的手,“别碰我,姓赢的,你若真是一心想治好我的眼睛,那我谢谢你。但是,你若再对我动手动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不止想治好你的眼睛,更想将你据为己有。”赢颜坦诚,并且毫无思虑。 感觉他靠近了自己,叶鹿随后又向后退了一下,“离我远点儿。” “别怕,暂时来说,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毕竟你的眼睛看不见。”看她那躲避又害怕的样子,赢颜没有再靠近。 叶鹿悄悄的松口气,算他还有点良心。 蓦地,一声炸雷忽然响起,叶鹿随即抓紧了身后的床柱。 赢颜皱眉,看这势头,大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炸雷响起,之后便接二连三,赢颜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了。 而叶鹿,却是不再说话了,靠着床柱,表情安然。 “安心养着吧,雨太大,不要出门。”赢颜起身,他的确坐不下去了。 哼了哼,叶鹿没理会他,听着外面的雷声,她好似失了神一般。 赢颜离开了,房间里立刻又恢复了安静,丫鬟都在,叶鹿听呼吸也能听得到。 不过,此时此刻她更在意的是这雷声,好似要将天空炸开一般。 缓缓的弯起唇角,叶鹿放松了身体,靠着床柱。 时辰到了,药又送来了,臭的不得了,叶鹿拧着眉头,她现在觉得这是世上最恶心的东西。 不过,即便是恶心,她也得喝。因为她要是不喝,这几个丫鬟就会给她强硬的灌下去,所以还是自己喝算了。 捏着鼻子,叶鹿一饮而尽,臭的不得了,那股子味道从喉咙里冒出来,灌满了颅腔,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咽气了。 丫鬟拿回空碗,然后便将外敷的药覆在了她的眼睛上,于后脑系上,这折磨又来了。 眼泪横流,叶鹿抹着眼泪,一边感受眼睛的呛辣感,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 炸雷依旧还在继续,雨势也越来越大,大地恍似都要漏了。 听着雷声,眼泪不断,叶鹿倚靠着床柱,不发一语。 天雷来袭,大雨持续,这种现象,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天煞孤星也在这片土地上。 和杀破狼两大绝命同处一片土地,距离又近,能有好事才怪呢。 所以,也就是说,申屠夷来了。 黄江水位上涨,水流湍急,他到底怎么过来的? 不过,叶鹿仍旧很高兴,这种情况下他都会想法设法的过来,一切都是因为她。 弯起红唇,叶鹿抹着眼泪,又哭又笑,大概就是她这个模样了。 只不过,她此时的笑是发自内心,但哭却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天色暗下来,又吃了一副药,叶鹿仍旧享受着呛辣,这一天下来,她的眼泪就没离开过。 外面的天雷更响了,轰炸的好像房子都要碎了。叶鹿躺在床上听着,若不是她不时的擦眼泪,还真以为她睡着了呢。 四个丫鬟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当真不离寸步,严密的看守着叶鹿。 时辰到了,丫鬟动手将叶鹿覆在眼睛上的药拿走,叶鹿的眼睛红肿的好像伤心欲绝了一般。 撑着床坐起来,叶鹿抹着脸,一边道:“我要敬香,将香龛搬进来。” 丫鬟没有拒绝,片刻后就将香龛搬了进来。 拿起香,点燃,叶鹿朝着四方拜了拜,然后插在了香龛之中。 后退一步,叶鹿深吸口气,下一刻,一声惊天炸雷在太子府上空炸响,而且因为这炸雷使得黑夜一瞬间恍若白昼。 随着这惊天炸雷落幕,倒塌的声音霍然响起,而且就在这小楼不远处。 “隔壁的房子塌了,说不准儿一会儿这里也得被轰炸了。若是信我的话,咱们就赶紧换个地方,换个没有二楼的房间住。”叶鹿淡淡的说道。 旁边,四个丫鬟对视了一眼,随后一个丫鬟快步离开下楼。 不过片刻她回来,证实旁边的小楼的确被雷劈了。 “姑娘稍等,奴婢去问问。”换地方住丫鬟不敢做主,但叶鹿的话,她们又的确不敢不信,更况且隔壁的小楼的确被劈了。 叶鹿不再理会,回到床边坐下,听着外面的雷声,她表情平静。 半晌后,丫鬟回来了,“姑娘,咱们可以移到载月阁去休息。” “好,走吧。”站起身,叶鹿也同意了。 丫鬟走上前,将披风给她穿在身上,戴上兜帽,开始转移。 下楼,雨声更烈,缓缓的走到门口,风雨吹来,冰冰凉。 丫鬟撑着伞,但风很大,伞也在摇晃。 踏上青石砖的小路,两侧都是高大的金桂树,雨势大,打的金桂树也沙沙作响。 蓦地,一声惊雷再起,同一时刻,叶鹿一下子跌倒在地。 丫鬟撑着的伞忽的亮了一下,伞面也在瞬间被烧焦,几乎连火光都没看见,只是亮了一下,伞就光秃秃了。 四个丫鬟陆续倒地,没来得及发出任何的声音,就晕了过去。 而,跌倒在地的叶鹿则逃过了,大雨打在身上,却挡不住她的好心情。 笑出声,她撑着地面站起身,然后举步离开。 尽管看不见,可是她此时却好似知道路,踏着青石砖的小路,冒着大雨,居然一直转到了太子府的后方。 这府中护卫无数,但是大雨不断,雷声不止,她的出现反倒成了最不引人注意的了。 雨水顺着披风往下流,叶鹿也分不清自己脸上的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湿乎乎的,流不停。 蓦地,她耳朵一动,随即转身向左侧,“我在这儿。”、 下一刻,几个黑影迅速掠至她面前,当先一人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叶鹿弯起眉眼,“我是不是很厉害,知道你来了。” “走。”申屠夷没有多言,直接揽住她,快速离开。 护卫随行,一行人在这雨夜之中恍若鬼魅。 揽着叶鹿跳过高高的围墙,下一刻,有人追来了,后面的护卫随即拦截,伴随着大雨,乒乒乓乓的刀剑声响彻黑夜。 申屠夷则带着叶鹿快速离开,将太子府远远地抛在身后。 紧紧地抱住申屠夷,脸上都是雨水,使得叶鹿的眼睛更加刺痛。 惊雷伴随着闪电在天空炸响,叶鹿也碰巧的在那时睁了下眼睛,眼前却闪白一片,惊得她随即睁大了眼睛。 但,下一刻还是黑暗,她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申屠夷带着她,速度极快,好似十分熟悉这大晋城池的路线。 大概半个时辰后,申屠夷终于慢下了速度,几番兜兜转转,竟然转到了一处庙宇。 闻到了香火味儿,也没有雨水再淋下来,叶鹿长长的舒口气,“这是哪儿啊?”没有离开大晋。 “三仙庙,如今黄江水势湍急,无法行船,我们先在这里等一等。”申屠夷声线低沉又带着些许冰冷,可是却好听的很。 “也好。”点点头,叶鹿抱着他的腰,身上的雨水不断往下流。 动手,申屠夷将她身上湿透的披风解了下来,随后抬手捧住她的脸,不眨眼的查看。 “怎么了?”他手很热,叶鹿不禁缩起肩膀,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他的温度了。 “你的眼睛这般红肿,哭的?赢颜对你做了什么?”思及此,申屠夷的黑眸浮起遏制不住的怒意。 “他没对我做什么,只是想治好我的眼睛。用的药简直和辣椒一样,辣的我每天流泪不止。”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赢颜虽说是个小人,但某些方面还是很君子的。 “到底是想治好你的眼睛还是想让你彻底瞎了?”眼睛成了这个样子,红肿的像核桃似得。 “是真的想治好我的眼睛,除了他方法有点问题之外,其实对我还不错。”说着,叶鹿弯起红唇,头发脸上都是雨水,她娇俏白皙,笑起来更是惹人怜。 “你说什么?”醋味儿起,空气中的香火味儿都变淡了。 叶鹿抿唇笑,“我说他还挺不错的。” 捧着她的脸,申屠夷俯首吻上她的唇,攻势猛烈,长驱直入。怒意和着思念,空气似乎都变味儿了。 然而,吻的甜蜜只是一时,下一刻细微的咔嚓之声响起。 “唔、、、呃呃呃。”叶鹿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脱臼了。”放开她的唇舌,申屠夷的声音很平静,发生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叶鹿简直无语,欲哭无泪,她就知道是这样。 动手托住她的下颌,另一手罩在她后颈,微微施力,她的下巴回归原位。 “你轻点儿,再有几回,我的下巴就真的没救了。说不准儿到时我一开口说话它就掉下来了,吓死人了。”抚着自己的下颌,叶鹿抱怨不停。 “还说赢颜好么?若是还说,我就让你的下巴真的合不上。”申屠夷还在记仇,从她嘴里说出别人好,他十分不满。 “好嘛好嘛,你好你好,申屠城主最好了。”叶鹿噘嘴,随后向前一扑,申屠夷准确的接住她。 紧紧相拥,他们真的分开太久了。 135、对抗 大雨持续,雷声不断,只有一个庙祝的三仙庙燃着香火,几盏油灯在亮着,显得这里异常的安静。 护卫从各处抵达三仙庙与申屠夷会和。 身上的衣服干了,但被雨水淋湿过,即便是干了也仍旧皱巴巴的,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长发散开,叶鹿捋着肩头的发丝,尽管不知它们什么样儿,但想来肯定乱糟糟的,如同鸟窝一般。 听着动静,叶鹿坐在蒲团上不言不语,这里起码有五十人,但若是想冲出大晋,似乎也未必够用。 不过,眼下赢颜忙着水患之事,兴许他也不会派出人马来拦截他们。 但,此时黄江水位上涨,想要回去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 香火味儿飘在鼻端,让人无端的心里平静,即便外面暴雨闪雷。 “冷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刻,一件袍子披在了她身上。 “商量的怎么样了?雨这么大,想要渡江肯定没那么容易。”所以,似乎只能等着了。 “别担心,自有办法。”在她身边坐下,申屠夷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到自己怀中。 “赢颜现在也很急,估摸着他也未必有时间来找我们。”更况且,她现在没觉得有危机,更大的危险反倒是那即将抵达的瘟神。 “是么?”申屠夷淡淡的反问,在他看来,赢颜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此人贪婪,尤其喜欢别人的东西。 “什么语气呀?别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你脸色。”微微皱眉,只用耳朵听,她就知道申屠夷是什么脸色。 “还在念叨别人的好?”申屠夷不开心,刚刚叶鹿故意说的话他还记着呢。 “小心眼儿,谁也没你好。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你就打算一直记着那句话了是不是?”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倚靠着他的胸膛,坚硬,十分有安全感。叶鹿觉得,这世上大概只有他的怀里是最安全最舒坦的了。 收紧手臂,申屠夷低头在她额上用力且快的亲了下,“你要不说那些废话,我也不会记着。若不是当下情况紧急,我必宰了赢颜。”大雨不断,黄江水位上涨,不止大晋焦急,齐国也一样。 就知道申屠夷生气,他记仇,小心眼儿鸡贼。赢颜将她掳走,他不生气才怪呢。 “行了,当下情况确实很紧急。我跟你说,衣筑这个老王八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斗到底,这大雨不断也并非意外,而是他引来的。他就是要引来大雨,然后将上游他早已做好的祸患冲下来,从而引来瘟神,催发瘟疫。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法子,到底怎么才能将这瘟神送走。”说起这个,叶鹿也不由得生起愁绪来。 “瘟神?”申屠夷皱眉,他不知情况是这样的。 “没错,就是瘟神。待得这雨停了,瘟神也就来了。”如此凶神,若真的不送走,祸患无穷。 “真的能送走?黄江水位上涨的厉害,铁朱二城亦受到了影响。朱大少爷目前正在处理,但水位上涨的太快,不利疏通。”申屠夷亦是担忧,而且听叶鹿所言,即便疏通了河道,也仍旧麻烦多多。 “朱大少爷在处理?我那时就跟他说过,若是有可能,尽量不要去有水的地方。完了,终是来了。”叶鹿一凛,她差不多知道那时在朱北遇身上看到的刑杀是什么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看着怀中人忽然坐直,申屠夷的眉头皱的更紧。 “朱大少爷有一劫,需远离水。这会儿他在处理黄江水患,那么便会日夜与水打交道。我的一句劝告什么用处都没有,他还是去了。”而且,他也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句劝告就不管,这么大的事儿,交给别人处理他也不会放心。 “如此说来,朱大少爷可能会有难?”申屠夷离开齐国时,朱北遇还在处理,他知道的清楚。 “不行,申屠夷,想办法咱们赶紧回去。这事儿不能耽搁,否则到时就收不住了。”心内无限焦急,单不说有瘟疫横生,便是朱北遇,她也定要去看看。 而且,距申屠夷离开齐国已有两天了,这两天之中,不知发生了什么。 “别急,待得天亮,咱们便启程离开。”天雷不断,雨势急骤,想要离开并不容易。 “嗯。”点点头,叶鹿重新投入申屠夷的怀中。他的怀抱温暖宽阔,即便身处的环境再糟糕,有他在,叶鹿都不觉得辛苦。 大雨持续一夜,天色微亮时,一众护卫便陆续的离开了三仙庙。 披风罩在身上,叶鹿被申屠夷搂在怀中,有他在,她好似将双脚放在家里了一般。 揽着她,申屠夷步伐稳且疾,雨幕之中,他恍若一座移动的山峰,便是那雨帘遇到他似乎都自动躲避了一般。 听着动静,叶鹿闭着眼睛,尽管过去了一夜,可是这眼睛还是辣的很。虽没有流泪,但却有些干燥,以至于睁开眼睛遇到空气就疼的不得了。 兜兜转转,叶鹿不知申屠夷要从哪里离开,但完全相信他。 大概两刻钟后,雨幕之中出现了一辆马车,申屠夷带着她直接跃上了马车,下一刻马车前行,速度加快,眨眼间消失在雨幕之中。 马车里,叶鹿闭着眼睛任申屠夷的手在她的脸上移动擦雨水。 背靠着车壁,因为马车的颠簸,撞得她后背屁股发疼。 “这马车是匆忙找来的吧。难为申屠城主了,往时你的马车各个舒坦,高端大气上档次。”感受着他指掌的粗糙与温热,叶鹿不禁笑,为了她,申屠夷可是改变了不少。以前吹毛求疵的,现在却马马虎虎完全不在意。 “既然清楚那就记在心里,我比他人要好得多。”申屠夷的声线依旧冷淡,可是却听得叶鹿笑出声。 “你一定要这么记仇么?我一句故意气你的话也能记这么久。”小心眼儿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所以,这世上谁最好?”擦干净她脸上的雨水,申屠夷才转手整理自己。 “你你你,你最好。”此时若她再真的说别人好,估摸着他会被气死。而且还会记一辈子,整天絮叨。 似乎满意了,申屠夷薄唇微扬,看了一眼她那恍若落汤鸡似得小样儿,如渊的黑眸也染上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马车颠簸,速度也很快,尽管不知道要去往哪里,但叶鹿心内平静。 赢颜当下面对的情况应该真的让他很头痛,以至于其他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去处理了。 两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天雷犹在,不过却不似昨晚那般频繁。 带着叶鹿下车,雨水拍打在身上,申屠夷将她包裹的严实搂在怀中,为她挡去了一半的风雨。 趴在申屠夷的怀中,叶鹿只觉得他在高低不平的地方来回跳跃,蓦一时猛地从高处跳下去,她整个人悬空,只能紧紧地抱住他。 几个跳跃,申屠夷落地,他脚踏的地方发出砰的一声,叶鹿在他怀中也被晃了下,不过却听出了端倪,这是船。 除却雨声,还有滔滔流水不绝于耳,抵达黄江了。 下一刻,申屠夷抱着她快速进入船舱,不断淋在身上的雨水不见了,他也将盖在她头上的披风拿了下来。 双脚落地,立即感觉到摇晃,叶鹿抱住申屠夷的腰,“黄江水流太急,不能急着行船。” “放心吧,定然能安全回去。”将粘在她额上的湿发拨走,随后揽着她的腰,离开原地。 一个大转弯,叶鹿直接被他放在了椅子上,随后毛巾落在头上,他尽量轻柔的擦拭她头发上的雨水。 任他擦拭,叶鹿闭着眼睛,从清晨到现在,她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因为实在不舒服。 擦拭一番,她的长发也乱糟糟的恍若一只狮子狗,申屠夷修长的指拨弄了一番,看着她那模样他不禁弯起薄唇,“卷毛狗。” 一听就是在说自己,叶鹿噘了噘嘴,“我能猜到自己什么样子,不用你说。”定然狼狈的不得了。 “换上干净的衣服,否则你会风寒的。”申屠夷去而复返,不知从哪里拿来了干净的衣服,叶鹿也看不见,不知他拿来的到底是什么衣服。 “给我,我自己来。”伸手去接,尽管看不见,但是估摸着还是能自己套上的。 “你看不见,我给你换。”说着,申屠夷伸手将她拽了起来。 闻言,叶鹿不禁缩了缩肩膀,“你给我换?你确定?”不太好吧。 “现在还跟我计较这个?我又不是没给你换过,别动。”说着,他动手解开了她衣领的扣子。 “那你闭眼睛。”感觉到他在解自己的衣服,叶鹿不由得脸颊发热。那时她刚刚失明,心情也很失落,他为她做什么她都没感觉。但现在不一样,她很清醒。 “我也闭眼睛?我看不见,你就不怕我摸到不该摸的地方?”申屠夷似乎在笑,嘲笑她想法幼稚。 “不许笑,我要怀疑你借机占我便宜了。”听他笑,叶鹿不禁抬手想捂住他的嘴。 申屠夷微微偏头躲过她的手,一边淡淡道:“难不成以后你都不让我占你便宜?” “申屠夷,你真讨厌。”收回手,叶鹿脸颊绯红,不过倒是不再张牙舞爪,任他将自己的外衣脱掉。 “眼下这种情况,我什么都不会做,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脱掉她的中衣,她仅着一个水绿色的内衣,肌肤白皙,一侧肩膀印着黑色的符文,在她白皙的身体上格外显眼。 没有多余的动作,申屠夷快速的将干净的衣服给她穿上,很是熟练。 湿哒哒的衣服离开,叶鹿不禁舒服的抖了抖肩膀,“真是舒坦。你也换一身吧,我都闻得到你身上的水汽。” “在这边坐着,不要乱动,船行的不稳。”将她抱到另一个椅子上坐下,申屠夷尽管语气还是那般冷淡淡的,可是动作却很贴心。 船在摇晃,叶鹿扶着椅子的扶手,闭着眼睛,听着外面滔滔的水声,以及申屠夷脱衣服的声音。 不禁弯起红唇,此时此刻她若是看得见,估计就能瞧得见申屠城主的身体了。 魁伟威武,肌理分明,坚硬又温热,恍若永不会褪温的火炉。 这个时候,她不禁几分遗憾,自己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连她最想看的,都看不到。 眼睛呛辣难忍,即便她闭着眼睛,好似也根本无法缓解。 试探着睁开眼睛,那一刹那,她眼前竟然有光亮。 但,也只是一刹那,她的眼睛就闭上了,因为实在撑不住了。 心下不禁几分激动,她的眼睛好了? 紧闭了一会儿,她再次试图睁开眼睛,刺痛袭来,伴随着的还有朦胧的光,以及一些移动的阴影。 实在太痛,她坚持了不过两秒就再次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你怎么了?”穿上了衣服,申屠夷回头看到的便是泪流满面的叶鹿。 几步奔到她面前,抬手捧住她的脸。 “没事,就是眼睛疼。”摇摇头,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 以拇指擦掉她脸上的泪,申屠夷脸色难看,“赢颜当真是活腻了,待得时允,定将他的眼睛挖出来。” “成,到时你把他卸了都成。这船晃得太厉害了,我要坐不住了。”屁股下的椅子一直在动,她坐也坐不稳。 “到这边来。”将她抱起来,申屠夷大步的走至这船舱中唯一的横榻前,俯身将她放置在其上。他旋身坐下,就在她身旁,让她安心。 靠在他身上,叶鹿紧闭着双眼,依旧很疼,现在她也不敢再睁眼了。就好像有刀子在刺一样,刺得她眼珠疼痛不已。 船在前行,但前行的很艰难,更多的是随波而行。 在船舱里也完全感觉的到,蓦一时船被什么东西磕绊了下,不止会发出声响,还会剧烈的摇晃一下。 靠在申屠夷的怀里,任凭他将自己拥紧,她根本无需担心自己会随时被甩出去。 “不知道杨城主的婚礼怎么样?有没有因为我的忽然失踪而耽搁呀?”那时杨曳十分心急在哪日行房会一举中标,眼下怕是二十七已经过去了,不知他有没有成功。 “你不用担心,婚礼是按时举行的,只不过观礼的人少了很多而已。”申屠夷淡声安慰,有他在,恍似一切事件都是小事情,不足一提。 “那就好,他只想尽快的生儿子交差,我给他算了一个好日子,保他一举得子。”叶鹿弯起红唇,没因她耽搁就好。 “这你也能算?不如你算算,你会何时给我生个儿子。”申屠夷揶揄,更带着淡淡的笑意。 哽了哽,叶鹿随手掐住他腰侧,“你以为我雌雄同体能让自己怀孕呀?”没有他的话,她拿什么怀孕。 “脑筋清楚,看来脑子还没坏。”申屠夷淡淡的表示她还有救。 “你脑子才坏掉了呢,我不止头脑清楚,而且关于传宗接代神马的还是很明白的。”她什么都懂。 “这些你都清楚?那不如跟我说说,到底是怎样的?”申屠夷笑了,听声音就听得出。 叶鹿哽了哽,“小狗交配总看过吧,就是那样了。” “闭嘴。”闻言,申屠夷直接让她闭嘴,如此美好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就立即没了美感。 嘿嘿笑,叶鹿捏着他的腰侧,硬邦邦的,都是肌肉。 蓦地,船猛地剧烈一晃,申屠夷抱紧怀中的人,同时一手抓住横榻的扶手。船舱里的椅子滑出去很远,撞得咣当作响。 “怎么了?是不是这船撞到什么东西了?”抱紧申屠夷的腰,叶鹿想睁开眼睛,可是疼的厉害根本睁不开。 “出去看看。”船还在轻微的摇晃,但是似乎卡住了。 揽着叶鹿,申屠夷大步走出船舱,大雨飘飞,江水滔滔,那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城主,水下有东西,应当是庞然大物,否则船不会被卡住。”护卫前来禀报,并且已有护卫准备下水查看了。 “下去查看疏通。”申屠夷当机立断,在这黄江之上可不能拖沓,否则可能船毁人亡。 “不行,现在这黄江不安全,任何人都不能下去。”叶鹿立即开口,此时坚决不能下水。 垂眸看向她,申屠夷皱起眉头,也忽然想起叶鹿说这水将上游的东西带了下来。 “不能下水,想办法尽快疏通,这水里有东西,不能碰。”申屠夷语气绝凛,此时他也不敢让自己的人下水冒险。 “是。”护卫领命,随后开始想法子,幸好这船上有较大的工具,绕到下层,能用得上。 听着水声和雨声,叶鹿皱紧了眉头。 片刻后,护卫再次来报,“城主,的确在水下发现了东西,您要看看么?” “拿过来。”申屠夷看了一眼叶鹿,随后道。 护卫去而复返,一根铁钩子上挂着一截看不清模样的腐肉,因为江水的冲刷,腐臭的味道已经被冲散了。 “城主,依据这模样来看,像是一截断腿。”无法确切的辨认,护卫也只是猜测而已。 “断腿?果然是。”叶鹿沉了一口气,却又蓦地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申屠夷垂眸看着她,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法子。 “我知道该怎么送走这瘟神了。”叶鹿弯起红唇,她终于想到了。 卡在船下的东西大概用了半个时辰才疏通走,期间大船几次晃动,但所幸没有翻船。 随波而行,又因护卫的划行而愈发的朝着齐国靠近。 天色转亮,雨势犹在,不见阳光。 一艘大船缓缓的行至一处山崖下,这处地理位置较好,反倒水波平稳,没有波澜。 船驶入,便不再巨幅摇晃,船上的护卫也开始准备下船。 将带着铁钩的绳子甩上山崖之上,很准确的钩住了一棵大树的树干,护卫利用绳子随即跃上去,轻轻松松的便跃至山崖之上。 随后,一个接一个,申屠夷揽着叶鹿,一行人快速的离开了大船。 林子里都是雨水,行走一步,无论是头顶还是脚下都是雨水,瞬间变成落汤鸡。 叶鹿还好,她被申屠夷揽在怀中,双脚离地不用自己走路,头上又盖着两个披风。尤其申屠夷的披风十分厚重,挡雨极其有效果。只不过这般捂着,她呼吸有些困难。 急速奔走,离开了山林,官道上一行人马等在那儿,各个如同雨中的雕塑一般,也不知他们等在这里多久了。 轻松的将叶鹿甩上马背,申屠夷随后跃上去,一抖缰绳,马儿飞奔而出。 迎着雨幕,快速朝着最近的铁城而去。 铁朱二城紧邻黄江,按照叶鹿所说,目前这两座城是最危险的。 尤其朱北遇负责黄江水患,叶鹿所看到的似乎都要成真了,单不说他们之间友谊厚重,此时叶鹿是国师,也不得不管。 更况且,这次事件是衣筑一手促成,叶鹿就是要和他斗一斗。 路上,申屠夷便开始发号施令,命令护卫立即去附近各城的药房买艾草,越多越好。 赶往铁城,此时天上只有大雨,但天雷却已不在。 天煞孤星和杀破狼分开,这天雷也就散了,要说起来,他们这两大绝命也是神奇。 晌午时分,抵达铁城,城内的兵马已不似寻常那般多,此时大部分都被调到了江边,疏通河道防止水患。 申屠夷轻车熟路,带着叶鹿直接抵达铁城官府。 抱着叶鹿下了马,申屠夷带着她直接进入官府大门,官府中的官兵也不多,都被调走了。 “帮我准备香炉,一年生的红公鸡,还有四年以上的黑公狗。全城买艾草,之后撒到黄江里,这些事情在酉时之前一定要做完。”解下身上厚重的两层披风,叶鹿一边催促道。 “都听到了?马上去办。”扫了一眼身后的护卫,申屠夷冷声命令。 满身雨水的护卫随即快速离开,眨眼间消失于大厅。 136、多事之秋 夜幕降临,连续几天的大雨居然也在黑夜来临时缓缓的散了,毛毛细雨,已经不足为惧。 一行人马从铁城官府出发,前后骑在马上的护卫举着火把,缓缓的朝着黄江的方向而去。 马蹄声踢踏,车轮轧轧,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不时的,有两声鸡叫响起,叫的声音不大,更像是不舒服想挣脱时的呜咽。 穿过了大半个铁城,人马靠近黄江,江水滔滔,震耳欲聋。听这水声,好似它们要将整座城都覆盖冲垮了一般。 兵马驻扎黄江岸边,无数个火把亮着,蔓延出去很远,在这黑夜里一个一个恍若星子一般。 马车缓缓停下,下一刻,魁伟的身影从马车中走出来,立于车辕之上,他恍若一座孤峰,风雨不惧。 环视了一圈,申屠夷随后转身,将另一个娇小的身影扶了出来。 披着披风,兜帽罩在头上,叶鹿怀中还抱着一只红公鸡。它刚刚一年,体型倒不是很大,只不过它被抱着似乎很不适,一直在动。 申屠夷揽着她下了马车,地上泥泞,每走一步都有些艰难。 所幸申屠夷揽着她,叶鹿自己也无需用什么力气,否则依据自己当下的情况,什么都看不见,即便知道躲避障碍,也还是会摔跟头。 “申屠城主你回来了,叶姑娘,你没事吧?”朱北遇的声音从前头传来,随后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我没事,朱大少爷,你身体可还好?”叶鹿听他的声音便觉得透着一股疲乏。 “还好。赢颜没有欺负你吧?”朱北遇走过来,他一袭劲装,但都是雨水,而且脸上透着疲惫,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没有,他现在也忙着疏通黄江呢。眼下情况怎么样?这水里有东西,万万不能碰,而且也不要再下水了。你尽快的回家一趟,用艾草水泡个澡。”抱着那躁动不安的红公鸡,叶鹿伸出一只手。 朱北遇看了一眼她的手,又扫了一眼申屠夷,然后也伸出手。 抓住他的手,粗糙冰凉,手指动了动,叶鹿皱起眉头,“你的手破了?” “嗯,没事儿,小伤。”朱北遇点点头,不觉得有什么。 “你手伤了之后是不是又碰过水?这样吧,朱大少爷,你尽快的回去泡澡。然后,这几天不要吃东西,就喝艾草煮水。”放开他的手,叶鹿几分焦急。 “这是为什么?”朱北遇不解,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伤口,有两天了,但是这两天他一直在忙,手总是碰水,所以它们也没有愈合。 “你必须听我的,这里有我们,你马上回去,不能耽搁。”叶鹿加重语气,无法商量。 “朱大少爷,这水里的确有不干净的东西,你碰过水,手又伤了,很可能染病。听她的尽快回府,这里我可以代你调度。”申屠夷开口,声线低沉,让人无法质疑。 朱北遇想了想,随后点头,“好,麻烦申屠城主了。” 听着朱北遇的脚步离开,叶鹿深吸口气,“下午买来的艾草都扔到江里了么?” “嗯,都扔进去了。整个铁城的药房,还有各家各户春天时存下来的艾草,大约四车。但,即便是这些还是不够。”申屠夷眉头微皱,看着滔滔的江水,他黑眸之中无限忧虑。 “不够。你的人在各城收买,还得通知他们速度快一些,数量差不多了就扔到黄江里。”抱紧怀中的红公鸡,叶鹿顺着申屠夷的力道,缓缓地走上大坝。 这江边的大坝是近些日子在朱北遇的带领下建起来的,虽然时间紧促,但是大坝建的很结实。 因为水位还在上涨,这大坝也仍旧在加高,立于大坝之上,看着下面滚滚江水,不由得几分晕眩。 但叶鹿现在看不见,反倒是有看不见的好处,听着声音,她在大坝上走了几步,随后忽然开口道:“就在这儿。” 申屠夷停下,一只手始终绕过她的后腰揽着她,大坝太高,而且不平整,一个不稳很可能会掉下去。 “匕首。”伸出一只手,叶鹿另一只手抓着红公鸡的翅膀,那红公鸡似乎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很是不安的在叫。 申屠夷将匕首放在她手里,叶鹿捏住,然后缓慢又准确的放在那红公鸡的脖子上。 红公鸡扭着头乱动,叶鹿自是有感觉,手起刀落,匕首极其锋利,红公鸡的头随即便被削了下来。 血喷出来,叶鹿伸直了胳膊,那鲜红的血掉进滚滚江水之中。 没了头的红公鸡身体在抽搐,不过随着血越来越少,它也缓缓的安静了。 申屠夷看着,面色平静,心下倒是几分佩服叶鹿的勇气,现在居然敢杀鸡了。 感觉到红公鸡的血流尽了,叶鹿便松开了手,红公鸡直接掉进了江水之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天亮之前把黑狗血也扔进黄江里,留出来的那些艾草煮水给那些下过水的人喝。这江水太脏了,一年之内不能打渔。”手上还残留着红公鸡喷出来的血,叶鹿甩了甩手,一边轻声道。 “好。”抓住她的手,申屠夷扯出一条丝帕来给她擦拭,动作周到。 叶鹿任他擦拭,双目紧闭,听着滔滔江水,身心皆在其中。 她现在知道叶洵在世时的感觉了,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可是灵台却异常的清明,能听得到一切,能知道一切。 有时候,这一双眼睛看到的多数为虚假,看不见用耳朵听的时候,却反倒是真的。 “走吧。”将她的手擦干净,申屠夷扔掉丝帕,淡淡道。 “嗯。”点点头,今日的事做完了,等着明日雨过天晴。 俯身,申屠夷一把将她抱起来,随后大步的走下大坝。 搂着申屠夷的颈项,叶鹿红唇弯弯,“申屠城主,现在我出门都不用带腿了,有你就行了。” “不是省了你很多力气?懒猪。”申屠夷看了她一眼,尽管她闭着眼睛没有了往日那灵动的模样,可是依旧甜美。即便她这样一辈子,申屠夷也不会觉得无聊。 “那倒是,就是辛苦了申屠城主。”手抚着他颈后的墨发,顺滑又坚硬,就像他这个人似得。 “知道就好,记在心里。”申屠夷薄唇微抿。 “是是是,我都记着呢。尽管我看不见,可是关于申屠城主的一切我都记得。尤其是,申屠城主的满身肌肉。”说着,她的手滑下来,然后钻进他的披风里,隔着衣料抚摸他的胸膛。坚硬的如同大理石,手感超级好。 “别乱摸。”她的手在胸膛上游移,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沉声警告。 “小气。”几分不舍的收回手,叶鹿倒是贪恋这手感。 直接去往朱北遇的宅邸,叶鹿很是担心他,那江水里都是病菌,朱北遇的手又破了。再加上之前她在朱北遇的身上看到过不太好的预兆,所以她就更担忧了。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朱大少爷。”将叶鹿安置在大厅的椅子上,申屠夷捏了捏她的脸颊,尽管面庞冷硬毫无温度,可是每个动作都透着柔色。若是叶鹿能看见的话,定然也会瞬间心化成一摊。 “好,一定要他喝艾草水,尽管难喝,但是也得喝。”叶鹿嘱咐,尽管朱北遇正气浩然,邪祟难侵体,但是他太过疲劳,正气减弱,那邪祟就很容易钻空子。 “等着我。”又摸了摸她的头,申屠夷才转身离开。 丫鬟很快进来,给叶鹿送上温度适宜的茶水,贴心的摆在她身边的桌子上。 叶鹿闭着眼睛,右手不断的握紧又松开,外面雨声已经没了,一夜的时间天上的乌云就能散了。 眼睛很疼,试探着想睁开眼睛,可是刚刚掀开一条缝她就受不了了,没办法再次紧闭。 之前勉强的睁开眼睛,尽管很疼,可是依稀的有些朦胧光。她不清楚这是不是要复明的前兆,但是那臭药总是有些作用。 现在想想,或许赢颜找到的那个大夫真有点本事也说不定。 若眼睛真的会好,她倒是真的要感谢赢颜了。 但转念一想,这都是他欠她的,抢走了她两条命,他本就应该还债。 两刻钟之后,申屠夷才回来,听见声音,叶鹿抬头面向大厅门口的方向,“怎么样了?” “朱大少爷似乎有些风寒,大夫已经过去了。艾草水他已经喝了,还在继续喝。”申屠夷也不禁有些微担心,朱北遇如此情况都倒下了,寻常人怕是更不能抵挡了。 “将官府的香炉搬来,搬到他的卧室,今晚我不睡了。”叶鹿站起身,她要尽全力帮助朱北遇。 看着她,申屠夷略迟疑,随后点头,“我陪你。” “好。”就知道他不放心,他说陪着她,她也不反对。 官府的香炉很快的被送了过来,申屠夷扶着她走进朱北遇的卧室,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艾草味儿,很清新,但是若煮成水来喝的话,味道可不清新。 “朱大少爷,你觉得怎么样了?”听得见朱北遇的呼吸声,有些虚弱。 “还好,没什么大事。”朱北遇的声音传来,他躺在床上,脸色发白。 “你躺着别动,我给你看看。”顺着申屠夷的手走到床边,叶鹿伸出手,那边朱北遇也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热,就像发烧了一般,叶鹿皱起眉头,然后握紧了他的手。 “还要继续喝艾草水,不要停,喝不下去也要喝。不然的话,你这身体怕是要抵抗不住了。申屠夷,得把所有下过水的人隔离起来,需要大量的艾草煮水,否则这病症怕是要肆虐传播了。”叶鹿抓着朱北遇的手,尽管她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她也感觉的到,他始终都在看着她。 “好。”申屠夷扶着她坐在床边,随后快步离开。 “叶姑娘,你是说我染上了瘟疫?”朱北遇也听懂了,自己这病会传染。 “嗯。不过你放心,只要今晚能将这邪祟赶走,你就没事了。”手游移至他的手腕,叶鹿轻轻地捏着,他正气浩然,正在与之搏斗。 “我的确觉得不对劲儿,忽然间的,身体就没力气了。”尽管不经常得病,可是风寒朱北遇还是了解的,不是这样的。 “你要坚定,我帮你。尽管,我也不是很清楚能否成功,但若不成功的话,我还有另外的法子。”叶鹿轻声的说着,皆是安慰。 “用什么法子?”朱北遇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历史上,但凡有瘟疫,便尸横遍野,很少有人能死里逃生。 “我的命还有很多,送给你一条呗。”叶鹿放开他的手,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看着她,朱北遇有片刻的失言,“谢谢。” “客气什么?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友谊厚重,一条命不算什么。不过,眼下怕是也用不到这个法子。但不管用什么法子,你都得记着,别忘了到时谢谢我。”叶鹿笑眯眯,尽管闭着眼睛,可仍旧甜美如蜜。 “好,定然重谢。”朱北遇笑,不过笑的没什么力气。他脸色发白,而且额上沁出冷汗,眼底有些发青,正常的风寒根本不是这样的。 起身,叶鹿慢步走到香龛前,这房间她虽是没来过,但是摆设极少,简单干净,没有障碍。 摸出三炷香,叶鹿缓慢摸索着点燃,举过头顶,拜四方。 朱北遇躺在床上看着她,她很认真,他也很认真。 片刻后,申屠夷回来了,朱北遇收回视线闭上眼睛,通身无力。 叶鹿盘膝坐在放置地面的蒲团上,香火飘渺,满布这房间的每一处。 于她身边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申屠夷面无表情,黑眸恍如深渊,将一切都收拢其中。 房间里没人说话,安静的好似都睡着了一般。 半晌后,劲装护卫脚步无声的走进来,走至申屠夷身边,俯首低声的说了些什么,然后快步的离开。 申屠夷脸色微冷,看了叶鹿一眼,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分毫动摇。 不过片刻,又有护卫进来禀报了些什么。 修长的手放置在椅子的扶手上,他缓缓收紧,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蓦地,那边叶鹿身体一动,“皇上不行了是不是?” 看向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蹙眉,“嗯。” “你要回去么?”申屠夷对那老皇帝,估计没有什么父子之情。但,没有感情还有感觉在。 “眼下黄江水患,朱大少爷又染病,我不能离开。太子在帝都,一切都由他来处理。”显然的,申屠夷是不会回去的。 叶鹿点点头,“不回去也好,这里更需要你。” 蹙起的眉头舒展开,申屠夷无声的叹气,那久居宫中的人终于要走了。 “明日阴云散开,瘟疫将至,咱们这边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但大晋,怕是躲不过了。赢颜这厮十分自大,不过这次我决定帮他一把,将这瘟神彻底送走。”叶鹿说着,意思明显。 “你要我联系赢颜?”申屠夷几分不悦。 “若是他们大晋瘟疫泛滥,于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将瘟神再次引过来。所以,还是彻底送走为好,明日一早太阳出来,赢颜就该头疼了。他不会主动来求我,但是咱们给他投去金枝,他定然会接。”将瘟神彻底送走,她就可以专心的对付衣筑了。 “接下来呢?”申屠夷看着她,面色无波。 “当然是要报酬了,给我报酬我才会做事。若是不给的话,那我只能当做不知道了。”听申屠夷那语气,她要是说什么都不要,估摸着他会气的要死。 闻言,申屠夷似乎满意了些,“下过水的人已经被全部隔离起来了,但是艾草不够,还需再等等。” “不用担心,有人给咱们送艾草来了。”深吸口气,嗅着香火味儿,叶鹿只觉得灵台清明,浑身轻松。 “谁?”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这一个动作,让他瞬间变得几分邪恶。 “杨城主。”弯起红唇,叶鹿很是满意。她帮他算哪天行房生儿子,他这就来报答她了。 “来的正是时候。”申屠夷深吸口气,因为这香火味儿,他心里也很安定。 “放心吧,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叶鹿很满意,都说事在人为,正是如此。 那边床上,朱北遇睡着了,按理说他功夫不低,便是睡着了也定然十分警醒。可此时此刻叶鹿与申屠夷在说话居然都没打扰到他,可见他的确是撑不住了。 “申屠城主,你去试探一下朱大少爷是不是还很热?若是还热,就把他叫醒喝艾草水。”叶鹿撑着地毯站起身,又点燃了三炷香。 起身,申屠夷走过去,稍稍试探了一下,“热。” “让他喝水。”叶鹿朝着四方拜了拜,然后将那三炷香插在了香炉里。 将朱北遇叫醒,申屠夷把装满了艾草水的碗递给他,即便不好喝,此时也不得不喝。 朱北遇一口气喝光,从他的表情就看得出这艾草水相当难喝。 “什么时候温度下来了,朱大少爷你就起床去方便,将肚子里的东西排干净了,就没事了。”重新在蒲团上坐下,叶鹿嘱咐道。 “好。”朱北遇略无力的回应了一声,随后便又闭上了眼睛。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皱眉,看着朱北遇的状态,倒是几分忧虑,毕竟从未见他这样过。 身处同一个位置,即便染病也不会卧床不起,便是强撑也要撑着。如今朱北遇这个模样,显然是撑不住。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床上的朱北遇也时醒时睡,但,他身上的温度倒是降下来了。 “快,叫人进来扶着他去方便。”叶鹿计算着时辰,天快亮了。此时大坝那边应该已经将黑狗血撒进了江中,乌云要散了。 朱北遇的护卫很快走进房间,扶着他离开卧室,动作迅速。 那么英挺的一个人,如今走路都得需要人扶着,不止叶鹿心下不舒服,申屠夷也几分不适。 “杨城主会在何时进城?”将长时间坐在蒲团上的人拽起来,申屠夷淡淡道。 “太阳出来吧。”此时还在路上。 “来人。”揽着她,申屠夷扬声,片刻后护卫走进房间。 “一人去城门迎接杨城主,将他带来的艾草送到隔离大营,尽快煮水给下过水的人喝,不得耽误。”冷声命令,护卫领命后便快速离开。 “这会儿也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了,不过,皇上病危,我这个国师不在,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嚼舌根。”抱着申屠夷的腰,叶鹿很是疲乏,一晚上坐在这儿,她两条腿恍若灌了铅。 “到了他该死的时候,大罗神仙来了也不管用。再说,现在黄江水患全国都知道,你在帮忙,是在为百姓做事。不如你去民间问问,你是去为皇上祈福得到的赞誉多,还是平定水患得到的赞誉多。”申屠夷声线冷淡,老皇上的生死于他来说好像只是鸿毛一般。 “好吧,我明白了,申屠城主说的对。唉,眼下我还差四个特殊命格的人没找到呢,就被这水患缠着至今,衣筑这老王八当真有能耐。尽管我以前不承认,但是现在的确佩服他。”不止她在成长,衣筑其实也在成长,道行越来越高。 “若是你赢了他,那么就真的天下无敌了。”弯身将她横抱起来,申屠夷再次代替了她的双脚,只要有他在,叶鹿完全可以把双脚放在家里。 “天下无敌不敢说,而且本领越高,承受的也越多,我怕到那个时候,我会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物极必反,她很了解。 看着她,申屠夷眸子微动,“那就不生。” 闻言,叶鹿不禁笑,“那可不行,我家申屠城主心心念念要生儿子呢,不和我讨论如何让我在新婚时不害怕,反倒先惦记儿子,可见他心里有多想生儿子。我呀,就是拼了命也得生。” “原来你在害怕。”低头,申屠夷在她额上亲了亲,几分揶揄。 叶鹿缩了缩肩膀,“怕很正常啊,我又没试过。”而且,他那么‘雄伟’,她激动并害怕着。 137、期待 天亮了,乌云散开,太阳初升。这是连续大雨将近十天之后的初晴,瞧见那太阳,似乎都久违了。 稍稍休息了一下,叶鹿便起了床,申屠夷的声音从外厅里传来,低沉且冰冷严厉,他正在代朱北遇处理黄江堤坝的事情。 摸索着清洗,擦干净了脸,叶鹿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想试探着能不能睁开眼睛。 可是,掀开眼睫,疼痛就袭来,让她瞬间闭上了眼睛。 刺痛如针扎,眼泪也流了下来,整整两天了,她不能睁眼,这眼睛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好。 那时睁开瞧见了朦胧的光她心下很激动,可是现在想睁眼就疼的不得了,让她心里那一点点激动也燃烧殆尽了。 闭上眼睛,那疼痛就缓解了不少,叶鹿长叹口气,暂时就先这样吧。 若真的这辈子都睁不开眼睛了,也没什么大碍,也免得她眼球萎缩,让申屠夷看见了影响心情。 摸索着,叶鹿走出卧室,大厅里说话的人也在同时噤声。 “醒了。”申屠夷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带着她走至大厅的椅子上坐下。 “今天不下雨了,但是江水应该还很泛滥。有多余的艾草还要往江里撒,不能停。”叶鹿深呼吸,阳光的味道飘进了大厅,好闻的很。 “杨曳送来了十几车的艾草,但应当还是不够。”申屠夷在她身边坐下,一夜未睡,他下巴上长出了胡渣,让他看起来更加充满了男人气息,只可惜叶鹿看不见。 “不够,还要更多。”微微摇头,但杨曳这千里送鹅毛的举动倒是让她很是感动,这朋友没白交。 大厅中的人退下,不过片刻,丫鬟便送来了早膳。 申屠夷带着叶鹿在餐桌旁坐下,然后将筷子放到她的手里,将她面前哪个方位是什么菜说了一遍,他才在旁边坐下。 拿着筷子,叶鹿弯着红唇,“我现在大概挺不让人放心的吧,申屠城主,若是这辈子你都得这般照顾我,不知会不会有烦躁的那一天?”若是她的话,她肯定会有烦躁的时候。 “你这辈子都记得我的好,我兴许就不会烦躁。”申屠夷夹起青菜送进她嘴里,动作娴熟。 “当然记得了,申屠城主你是最好的。看,一顶一的好,再加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就是超级超级好。”放下筷子,她先抬起左手竖起大拇指,又抬起右手竖起大拇指,两个大拇指交叠,极其真诚。 看着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弯起薄唇,“吃饭吧。” 笑眯眯,尽管她闭着眼睛,可是笑起来那闭着的眼睛也仍旧如同月牙儿一般。 用过了早饭,申屠夷带着叶鹿前往朱北遇的房间。 还没走进去,艾草的味道便飘了出来,闻起来很是清新。 走进卧室,叶鹿便听到了朱北遇的呼吸声,以前他呼吸时是几乎没有声音的,毕竟武功高超。 但此时连静静的呼吸都做不到,可见他有多虚弱。 “朱大少爷在睡觉,看样子他很虚弱。”申屠夷看得见,讲给叶鹿听。 “他肯定会卧床休养很久,但不会有大碍了。”说着,叶鹿坐在床边,然后摸索着抓住了朱北遇的手。 他的手是正常的温热,昨晚的发热情况已经消失了。只不过,他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休养。 “所以,接下来要做什么?”申屠夷看着她的手,面色无波。 “建塔楼。黄江上游有一处高岗,那里正好。若是大晋能配合的话,也在对面建一个塔楼,这事儿就成了。若是他们不干,那就没办法了,瘟神就去他们那儿了。”叶鹿放开朱北遇的手,掐算着地点时间。 “塔楼?类似于太子府的那种么?”申屠夷只见过那一个塔楼。 “嗯,但一定得建在高处。时间嘛,明天动工最好,今天先准备着。”计算时间,叶鹿觉得明天最好。 “好。”申屠夷点点头,她说的必然有道理。 “现在我说什么你都说好,要是心眼儿也能大一些那就更好了。”叶鹿笑,他除了心眼儿还是那么小之外,有了很大的变化。 随着她双目失明,申屠夷也一直在迁就她,她完全有感觉。 “想得美。”这一点来说,申屠夷是绝对不会改的。 “好嘛好嘛,我想得美。”轻笑不止,她就喜欢听申屠夷说想得美。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申屠夷的动作很轻,不似以往那般总是敲她的头。 自她双目失明,申屠夷似乎就戒了敲她头的动作。 杨曳送来了十几车的艾草,将事情处理完,他便赶来了朱北遇的府邸。 “这味道,熏得我鼻子要失灵了。”这一路上杨曳就是闻着这味道过来的,进了府,闻到的还是这味道。 “多谢杨城主了,来的相当及时。”听到他的声音,叶鹿便弯起了红唇。 “谢什么,一听说你们在四处搜买艾草,我便立即派人全城搜买。杨城的百姓特别喜欢在春天采集艾草晾晒起来备用,甚至比药房里的还要多。”所以,他在自己的杨城内就搜买到了十几车。 “这是个好习惯,艾草的作用有很多,不止可以吃、入药,还可以驱邪。”叶鹿连连点头,只可惜很多的百姓不知道,有些人不喜欢那味道,却不知它们作用很多。 “我只知道驱蚊很强。”杨曳微微摇头,他还真不知作用这么多。 “所以,这次就要靠它们了。否则,这黄江怕是真的不能碰了。”到时会完全成为一江毒水,谁碰谁死。 “现在不是已经出问题了么?听说隔离大营里许多人都病倒了,还有朱大少爷,他情况如何?”喝茶,杨曳一边问道,他还是很关心的。 “他已经没事了,只是需要休养。”叶鹿摸索着找到茶杯,端起,喝茶。 “那就好,这疾病来袭,才知道生命如此脆弱。害的我刚刚也喝了一碗艾草水,太难喝。”似乎又回想起那个味道,他整张脸都抽搐了一下。 叶鹿不禁笑,药哪有好吃的? “对了,听说皇上不行了,这消息还是前天从帝都发出来的,如今已过去了两天,我想,怕是已经、、、”杨曳看向申屠夷,想必这消息他是知道的。 申屠夷面色冷淡,看起来他好似极为不在意。 “这时辰,皇上怕是已经驾崩了。但消息送过来还需要时间,杨城主不走一趟么?”北方的各地城主应当都会赶往帝都,但这南国大雨水患,怕是都走不开。 “我特意赶来协助朱大少爷,时间也不充裕。而且,殿下也不会挑理。不用急,待得殿下登基大典时,再赶去也不迟。”杨曳悠然,即便申屠夷就在这儿,可是他也一样这么说。 听到这种话,申屠夷也没有任何的表示,那个人死了,死了也就死了。 “而且,正因为这南国大雨,黄江水患,殿下也不会举国祭奠。按照皇家礼仪,以最节省的方式为皇上下葬。唉,该改口了,先皇。”杨曳说着摇摇头,一时半会儿的还改不了口。 “如此也好,免得百姓咒骂。大钱自然要花在正地方,人死烟灭,给他花多少钱他也不知道。”叶鹿放下茶杯,龙治做的很对,越节省越好。 “这话在屋里说说就行了,被别人听去,你这国师就别想做了。”杨曳很是赞同她这种话,钱是给活人花的。但是,决不能这么说。 撇了撇嘴,她眼睛用不了,但嘴巴还好用,做出来的各种动作也极其到位。 “我那根腿骨给我拿来了么?建塔楼,我要用的。”那根腿骨那时落在了杨城城主府,赢颜将她带走,就只带走了她一个人。 “拿来了,还说呢,弄一根人的腿骨走到哪儿拿到哪儿,你这国师真是怪的不得了。”杨曳点点头,随后挥手叫外面的护卫将东西送进来。 不过片刻,护卫进来,手上托着用红布包裹住的腿骨。 拿在手里,叶鹿长吐口气,“有它在就好了,事半功倍。” “许先生说,这跟腿骨融聚了衣家最后一代人的本领。”申屠夷看着她手中的腿骨,很难想象是怎样把人自身的本领移到一根腿骨上。 “没错,所以现在赤璃衣家仅剩的那个衣奇什么都不会。这就是用来对付被逐出家门的衣蒙一脉的,但现在也只剩下衣筑一个人了,他也没有子孙,势必要绝种了。”所以这根腿骨,大有用处,不止用来对付衣筑,叶鹿也能发挥它的作用。 “不懂你们的门道,但很邪门就是了。”杨曳缓缓摇头,不懂。 但笑不语,叶鹿拿着那根腿骨,这其中的门道若是都被外人清楚,那他们这一行也就不用再混了。 申屠夷着人给大晋传递了消息,想当然态度不会有多好,只是让赢颜自己思量,是否合作。 黄江水势不稳,这消息送过去便用了两天的时间,这边铁城已经开始建塔楼了。 一处高岗,站在这上面能窥得整个铁城。这里以前是铁城兵马的一处观望台,建有简单的房子,如今已被完全拆除,并且开始建塔楼。 人多力量大,地基很快打了出来,太阳就在头顶,天空湛蓝无云,好似前几日那大雨倾盆早已成了往事一般。 风飞扬,身上的披风也随风摇摆猎猎作响,叶鹿站在申屠夷身边,他一手揽着她的后腰,面前便是挖掘出来的地基。 面对着黄江的方向,横穿黄江对面就是大晋,若是赢颜能与齐国合作,也在对面建一个塔楼的话,必将瘟神抵挡在外。 而且,日后黄江也不会轻易有水患,这是天大的好事。 若是赢颜不合作,那么也没有办法了,瘟疫将登陆大晋。 兜帽被盖在头上,叶鹿转脸面向身边的人,闭着眼睛,却完全能感受的到他动作间的温柔。 “何时开始?”垂眸看着她,在申屠夷的视线之中,她如此娇小,可是此时却有着无限的力量,只不过很难轻易窥见。 “现在。”弯起红唇,她白皙的脸庞恍若凝脂。 “好。”看向别处,申屠夷示下,铁甲兵随即动作,抬着火药朝着江边移动。 很快的,火药被搬上了大坝,六个木筏就在大坝之下,火药被串成串,很快的放在了木筏上。 太阳一点点升高,黑甲兵点燃了火把,另外几个人解开捆绑木筏的绳子。随着最后一个绳子被解开,黑甲兵将背在背上的弓箭拿下来,长箭尖端捆绑了棉花,碰到了火把瞬间便着了。 对准随波逐流的木筏,六箭齐发,只是一眨眼间,长箭落在了木筏上,木筏瞬间燃烧起来。 下一刻,爆炸声在黄江上响起,轰炸的木筏粉碎,江水四溅。 高岗之上也好似受到了影响,有片刻的晃动,但很快的便平静了下来。 迎风而立,手持那根腿骨,叶鹿缓缓的将手中的腿骨插进了脚下的泥土之中。 随着那根腿骨进入泥土,黄江的滔滔江水居然也莫名的开始变得平静,不再如同呼啸之势的奔流,反而变得温婉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黄江,明明刚刚滔滔之声震耳欲聋,而此时此刻,它们却改变了模样。 即便是不想相信,但此时也不得不信,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神奇,用言语解释不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黄江,唯独申屠夷看着身边的人,她缓缓的蹲在地上,像是没了力气一般。 半晌过后,叶鹿才有动作,将插入泥土之中的腿骨拔了出来,那入土的一截已变得漆黑,就好像忽然之间腐烂了一样。 “动工吧。”顺着申屠夷的力气站起来,叶鹿开口,兵士工人等陆续跳进地基,用黑色和灰色的石砖垒建,速度很快,那摆出来的赫然是个八卦。 偌大的八卦覆盖在地基上,用它以镇压一切邪祟,尤其铁朱二城正气浩然,这八卦更是如同被加持一般。 黄江水势变得平稳,吹过的风似乎也变得温柔清新了,那浑浊的气息随风飘散,天地之间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重新洗涤了天空和大地。 “好了,咱们走吧。”深吸口气,叶鹿的心终于安稳落了地,待得这塔楼完工,所有灾祸都将远去。 俯身,申屠夷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然后大步走下高岗。 挥舞着手里的那根腿骨,叶鹿十分安然轻松的任申屠夷抱着,阳光洒在脸上,轻风吹袭,不能再舒服了。 “赢颜的动向我无法得知,所以有劳申屠城主时刻注意着。我呢,想睡一觉,感觉好累,而且眼睛也不舒服。”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此时大事已做完,她就更觉得浑身无力了。 “要大夫给你检查一下,赢颜也不知到底用了什么药。”申屠夷的语气很冷,若是叶鹿的眼睛真的就此坏掉再没有恢复的可能,他真的会去宰了他,不惜一切。 “好,随你,但先让我睡觉吧。”她好累,这两天她一共睡了不超过一个时辰。 “嗯。”抱着她走上马车,返回朱府。 整个府邸都萦绕着艾草的气息,朱北遇还在卧床休息,他全身无力,邪祟赶走,但这一场大病他是躲不过了。 隔离大营那里的人也都还在进行着救治,如今塔楼已建,相信他们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定然如同朱北遇,也会生一场大病。 抱着叶鹿,申屠夷直接把她送到了客房。 就在他们进屋没多久,护卫开始往房间里运送热水,听着那哗啦啦的水声,叶鹿不禁觉得万分舒坦,她的确很久没洗澡了。 “是应该洗个澡了,我大概已经臭了。”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虽然自己闻不到什么味道,但叶鹿觉得自己身上的味儿肯定不好闻。 “的确有一股怪味儿。”申屠夷将干净的衣服给她找出来,一边淡淡道。 “申屠城主,尽管你很毒舌,但是我想你还是客气了。这不是怪味儿,是臭味儿吧。”她在大晋时喝的那个臭药,味道极大。 薄唇微抿,申屠夷看了她一眼,“没错。” “切!”即便自己知道,可是听他嘴里说出来还是不开心。 “水已经好了,洗澡吧。”走过来,申屠夷将她拽起来,随后便动手给她脱衣服。 抬手环抱住自己,叶鹿皱起眉头,“你还真打算给我洗澡啊?尽管我看不见,可是我又不是瘫痪了,我自己能洗。” 解她扣子的动作停在那儿,申屠夷看着她缓缓变红的脸,黑眸也不禁几分暗沉,“你若不说这话,我还真不会多想。” “那你现在就把冒出来的邪念掐断,不许想。”被他肖想,开心是肯定的,但更害羞。 看她近乎无理的命令,申屠夷的黑眸中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成,我不想。” 闻言,叶鹿哽了哽,“不想也不许看。” “所以你是在要求我摸你么?”听起来,似乎这才是她的目的。 “闭嘴。”抬手去捂他的嘴,申屠夷微微后仰的躲过,然后解开了她衣服的第二颗扣子。 “听话,我帮你。这府里没几个丫鬟,而且都在照顾朱大少爷。更况且,我也不放心她们照料你,毕竟没有经验。你乖乖的,早晚我们都会坦诚相见,现在还在害羞么?”申屠夷继续解她的衣扣,一边放轻了声音。他这般说话,很温柔,冷硬之中渗出的温柔,让人无法抗拒。 “坦诚相见?你能看见我,可是我看不见你。不如,你先让我摸一遍?这样才公平。”噘嘴不满,她现在特别吃亏。 “说这种话的时候你倒是不害羞了。”申屠夷似无言,她嘴上占便宜的功夫很厉害。 弯起红唇,叶鹿伸出双手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反正我也看不见,没啥害羞的。”嘴上说着这话,脸却红了。 任她摸自己,申屠夷将她的衣服一层一层脱掉,最后只剩下内衣。 身形娇小,却是玲珑有致,该有的一样都不少。 弯身,申屠夷将她抱起来,她软软的靠在他的臂弯之中,乖顺的如同一只小猫。 叶鹿闭着双眼,却是有感觉,他的手分别置于她的腿弯与肋间,温热又几分粗糙。 下一刻,他微微倾身,然后缓缓的将她放入了浴桶之中。 热水蔓延,叶鹿不禁长吐口气,“好热呀。” 将她完全的放入浴桶,申屠夷随即将她的长发撩出来,外面的高椅上放着一个木盆,里面也是热水,是用来洗头发的。 动作几分小心,申屠夷将她的长发浸湿,随后给她清洗。 后颈枕着浴桶的边缘,叶鹿整张脸都带着笑意,此生能得申屠城主服侍,想来也是无憾了。 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满身煞气,冷硬绝凛,能生生的把人吓死。 可是谁又想得到呢,就是这样一个人,能温柔的如同一滩水,还能贴心的照顾服侍她,说出去大概谁也不会相信吧。 不过,毕竟是没做过这种事,申屠夷数次扯掉了叶鹿的发丝。叶鹿不时的皱眉,只要是皱眉,就代表她又有一根头发被他扯掉了。 洗的差不多,申屠夷拿过毛巾擦拭她的长发,叶鹿自己也开始洗澡,他就在身边,不过自己看不见,害羞也就淡去了一些。 将内衣扯下来扔出去,没有听见落地的声音,叶鹿抿了抿唇,“被你接住了。” “不要随便扔。”申屠夷将她的内衣放到一边,然后继续给她擦拭头发。 “扔了吧,否则我也没办法洗。”看不见,洗衣服都不成。 “我洗。”申屠夷声线冷淡的回应,却听得叶鹿耳朵发热。 “唉,看来我真的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这辈子才能得到申屠城主这样极品的男人。”居然要给她洗内衣。 “知道就好,记在脑子里心里,这辈子都记着。”申屠夷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移开了视线,她没穿衣服,水又是透明的,很容易就看得到水下的风景。 之于他来说,那些风景是致命的,稍有控制不利,他就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我肯定记着,申屠城主的好,数也数不清,但是我肯定记一辈子。满意了么?”小心眼儿,她说了一次赢颜好,他就一直记到现在。 “算你识相。”语气淡淡,申屠夷放开她半干的长发,随后转手将浴巾拿了过来。 红唇弯弯,叶鹿听着动静,下一刻猛地站了起来。 将浴巾展开一半的人动作顿在那里,黑眸由浴桶边缘开始逐渐向上,最后定在了叶鹿的脸上。 “洗好了。”闭着眼睛,叶鹿站在那儿,等着他用浴巾将自己包裹起来。 缓缓走上前,申屠夷展开浴巾包住她,随后手臂用力,将她收入自己的怀中。 热气和水汽从她的身上飘过来,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放置在她后背的手缓缓移到她的后脑,撩拨着她潮湿的长发,一边低下头。 有所感觉,叶鹿仰脸儿等待,果不其然,下一刻他的唇便落了下来。 收紧手臂,她整个人被他紧紧地拥在怀中,唇舌纠缠,他热切又激动,使得叶鹿完全喘不过气。 嘤咛声不受控制的由喉咙溢出,身体再次被紧紧地扣住,叶鹿只觉得自己几近窒息。 吻转移,滑到她的颈侧,叶鹿仰起头,长发如瀑坠下。 “申屠夷、、、”他轻咬她的颈侧,微疼,使得她不由得唤他的名字。 吸吮她的颈侧,下一刻,申屠夷缓缓放开她,再次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在自己怀中。 伏在她的颈侧深呼吸,申屠夷额角青筋浮凸,乍一看几分慑人。 靠在他怀中,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叶鹿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听得到申屠夷过快的心跳,他和她一样,都很激动。 半晌后,申屠夷似乎平静了,松开她,随后俯身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回到床上,纱幔放下来,申屠夷将内衣给她,叶鹿自己摸索着,把内衣穿上。 “睡一觉吧,我要去大坝看一看,待你醒了,我就回来了。”他现在代替朱北遇处理黄江水患的事情,既然做,那么自然要尽全力。 “嗯,好。”穿上了中衣,叶鹿缓缓躺下,伸展开了四肢,很是舒坦。 俯身,申屠夷在她额上亲了亲,随后便离开了。 躺在床上,叶鹿红唇弯弯,如今,她倒是特别的期待和申屠夷成亲,还有那洞房花烛夜。 诚如她自己刚刚所说,大概真的是她上上辈子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好事吧。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遇到了申屠夷。 一切冥冥之中似乎都是有迹可循的,而自己的踪迹,怕是就来自于申屠夷。她是因为他,才会来到这里的。 所以,即便真的为此而付出些什么,她也觉得值得。 138、求人 叶鹿终于好好的睡了一大觉,这段时间她都没有睡过这么好了,醒来之后浑身精力充沛,甚至眼睛也没有那么疼了。 随着她醒来,新的消息也传进了耳朵,大晋沿江的城池,已有将近千人染病。 那是传播型的疾病,没有下过水的人和下过水的人接触,然后便也被传染了。 天气晴朗,温度升高,这疾病似乎就更活跃了,传播的速度也极快,让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听到这个消息,叶鹿没有一丝的意外,赢颜那般自负,现在终于尝到了自负的苦果了。 不过,若真的大晋大面积传播瘟疫,齐国势必会受到影响,毕竟只隔着一条江,还是很近的。 遥望大晋的方向,叶鹿若有似无的有些感觉。只不过,隔着一条江,她无能为力。 “他比我想象的要固执,都到这会儿了,居然也没有个回应。”叶鹿缓缓摇头,这般固执最终只会害了自己。 “不是固执,是自大。他认为你并非有那么大的本领,更多的是吹嘘罢了。当上了齐国的国师,借的也是我的力量。”申屠夷淡淡开口,猜度赢颜的内心,并且说的合情合理。 叶鹿抿了抿唇角,“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她猜测不了两大绝命,所以赢颜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 “不是有道理,而是事实就是如此。到他扛不住的时候,自然会来求你。不过到那个时候,你可以选择帮或者不帮。”言外之意,若是帮的话,也要有条件。 叶鹿笑,“那我倒是要看看他能扛到什么时候。” “冷不冷?”将她头上的兜帽提了提,申屠夷的动作很轻。 叶鹿恍若一颗蘑菇,任申屠夷照顾她,笑眯眯,“申屠城主,你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我的头了。”那时的温柔是不常见的,更多的是另一种表达方式。 “你的眼睛看不见就是因为头伤了。”申屠夷看着她,一字一句。 “这话说得,好像我头上的伤是你敲出来的一样。”叶鹿失笑,他心里定然是不平静,即便不说,但肯定心里想了很多,然后怨自己。 “虽然不是我造成的,但也有我的责任。”申屠夷就是这么想的,叶鹿的眼睛失明,有他的份儿。 “行了,别说这个了。要是你真的内疚,你就这辈子都给我洗内衣,算是报答我了。”说起这个,叶鹿不禁几分羞赧。 “真会占便宜。”隔着兜帽揉了揉她的头,申屠夷似无言。 身子一转,叶鹿抱住他的腰,“不占你的便宜占谁的?更况且能得申屠城主洗内衣,这若是说出去,我面子可大了。” “不许外传,自己知道就成了。”拥着她,申屠夷不允她四处散播。 “你觉得丢人呀?”叶鹿哼了哼,能做得还说不得了。 低头,以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这是我们俩的事儿,说给别人听做什么。”他们俩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告诉他人。 这种回答,倒是颇得叶鹿的心意,搂紧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然后偷偷的张嘴咬他。 申屠夷自然有感觉,不过她的牙并没有那么管用,更像是挠痒痒。 搂紧了她,申屠夷将她闷在自己的胸膛上,闷得叶鹿立即呼吸不上来,哪还有功夫咬他。 “好嘛好嘛,我错了,放开我。”被闷得说话都变了调,叶鹿赶紧认错。 听到她认错,申屠夷才放松了些,“调皮。” 塔楼的修建很快,远远望去,现在就看得到它的雄姿。 杨曳与申屠夷代朱北遇主管这些事情,办的十分顺利。 兴建塔楼,遣散雨灾,这些事情在南国传的神乎其神。这些传言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各个城里的百姓都听说了。 皇上驾崩的消息虽然也传到了南国,但是相比较黄江水患,反倒没成为街头巷尾皆知的事情。而且,谈论国师的要比谈论皇上驾崩的人要多得多,毕竟这种神奇的事情十分少见。 而身处铁城,叶鹿倒是不知道外面这些传言,对于她来说,当下最关心的就是赢颜何时能撑不住。 诚如申屠夷所说,他的确自负,认为什么状况自己都搞的定,可是他却忽略了有些事情是人力所不及的。 朱北遇还是卧床的状态,不过精神倒是好了不少,只不过仍旧全身无力,满身的内力好像散了一般。 坐在床边,叶鹿抓着朱北遇的手,红唇弯弯,“你不用着急,最起码还得躺半个月。你这条命可是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卧床一段时间不算什么。安心休息吧,吃好喝好。” 朱北遇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那双眸子依旧有神采,不再似前几日那般一点精神都没有。 “你的话我就信了,半个月,有的等了。”朱北遇几不可微的摇头,还要卧床半个月,想想不禁心累。 “信我的当然没错。而且你这个样子走出去,到时传到了朱老爷子的耳朵里,他肯定会担心的。”一向神采飞扬的朱北遇虚弱无比,不单朱老爷子会担心,怕是那些兵将看见了也不好,影响威严。 “我卧床不起,一切事宜都要劳烦申屠城主和杨城主了,铁城的大印就在这儿。若是有大事需要定夺,就将这大印交给申屠城主。”需要定夺大事必须得用到大印。 “好,我会告诉申屠城主的。”放开他的手,叶鹿弯着红唇点点头。 看着她,朱北遇几不可微的皱眉,“你的眼睛现在如何了?我看你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那时叶鹿尽管也看不见,可是她会睁开眼睛。现在,她整天都闭着眼睛,反倒让朱北遇一时很不习惯。 “有些疼,所以就不能睁开。”现在还是不敢睁眼,否则刺痛无比。 “赢颜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朱北遇皱眉,一个男人能做出各种可能的事情来,朱北遇难以想象。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用一堆不知名的药让我吃,给我敷眼睛。有用没用尚且不知,可是很疼。”解释,叶鹿不禁摇头,好像她被赢颜抓走,他就一定会对她做什么。 他不是个好人,又因为是杀破狼而满身刑杀之气,但是某些方面来说,他很君子。 “那不知你的眼睛到底如何了?尽快找来大夫给你看看吧。”尽管未必会复明,但是总应该知道赢颜到底都做了什么。 “已经看过了,但睁开眼我就流泪,大夫也没看出什么。算了,反正也是看不见,就先这样吧。什么时候不疼了,能睁开眼睛了,再让大夫瞧。”叶鹿摇摇头,申屠夷也很急,可是急也没办法,她一个劲儿的流泪,大夫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赢颜不知到底想做什么,如此邪恶。”那时抢走了叶鹿的两条命,现在又要治她的眼睛,可是弄得她此时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自以为是,自大惯了。好了,你休息吧,我回去了。”扶着床柱站起身,叶鹿红唇弯弯,随后缓缓的离开。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朱北遇才收回视线,面上平静,可一切情绪都在眼睛之中。 老皇上驾崩,龙治自然给南国各城主送来了消息,不过他并没有召他们回帝都,南国水患,他也是知道的。 不过,即便不去帝都,各地城主均要表示一下。各个城主府挂上了白绫,缅怀驾鹤西去的老皇上。 铁朱二城的城主府在朱城,所以铁城就在官府大门上挂了白绫。 如今龙治已是皇上了,只不过登基大典还没有举行,亦没有昭告天下。 现在,也应该改称呼了,已不是殿下,而是皇上。 换了帝王,这整个齐国的天空似乎都亮堂了许多,南国水患已摆平,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好事似乎也要来临了。 隔离大营中的兵士病情也好转了,只是都与朱北遇差不多,仍旧需要休养。 附近城池都送来了艾草,一车一车的送进了铁城,一时间,整个铁城似乎都萦绕这艾草的味道。 就在这边情况稳定并且开始好转平静的时候,大晋终于来人了。 一听这消息,叶鹿就乐了,可见赢颜是扛不住了,也意识到她那时说的并非虚言,而是真的。 赢颜派来的是他的心腹,见了申屠夷,并且很直白的说要请齐国国师。 齐国国师就是叶鹿,赢颜似乎也是信她了,所以才会直接来找她。 然而,申屠夷却没那么好说话,以叶鹿眼睛不舒服为由,拒绝了。 “那人是不是脸都黑了?以为他那主子多招人喜欢呢,来找我我就得去。”叶鹿十分开心,鉴于赢颜这厮十分自大,就该让他吃亏,免得狗眼看人低。 她以前是个骗子,但那也是以前,现在她有真本领在身,可不是胡说八道。 那时他不信,现在没法子了,就急匆匆的派人来找她了。 “既然你是国师,岂能白白为他做事?”申屠夷势必要趁机宰赢颜一笔,以消心头之恨。 “随你喽,你说怎样就怎样。现在,你是我的发言人,一切你说了算。”反正她也看不见,无法与大晋前来的使者交流。 薄唇微抿,申屠夷捏了捏她的脸颊,“现在赢颜应当已经焦头烂额了,大晋死了将近千人,除却下过水的兵士,还有无辜的百姓。” “真是惊险啊,若是不加以阻止,将蔓延至各地。有他头疼的,活该。”尽管有人死了她也觉得不忍,可是谁让他们摊上赢颜那样的主子,够倒霉的。 “想必明早还会有大晋的人过来,拿出诚意来,我才会答应。”申屠夷就是公报私仇,他也不否认。 赢颜这厮太过分,抢走了叶鹿的两条命之仇还没报,之后又旧事重演,再次将她掳走。 他到底是什么目的申屠夷没兴趣知道,但是他动了手就别想这么算了。 看不见他,叶鹿却是能感觉得到他的怒意,尽管他在压抑,可仍旧透露出来一丝。 赢颜将她掳走,让他很是生气,尤其心眼儿小,即便不说,可是都在心里记着呢。 有下属进来见申屠夷,他便起身去了客厅。 靠着床柱,叶鹿抬手摸着自己的眼睛,现在还是隐隐作痛。 也不知自己的眼睛到底会不会好了,若是不好那就舒服些,总是疼算怎么回事儿。 想想还是怨赢颜,这厮大概就是专门来克她的,申屠夷这天煞孤星都及不上他的威力强。 片刻后,申屠夷回来了,听着声音,叶鹿缓缓转头面向他的方向,“怎么了?” “许先生已经到帝都了,山萃也拿回来了。”在她身边坐下,申屠夷将她拽到自己怀中,代替了床柱。 “太好了,尽快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然后我就回帝都。”还差四个人,就功成一半了。 “虽然你和许先生都极力的在找山萃,可是我却发现许先生似乎很怕那山萃。”这就是申屠夷不懂的了,在北方蒙山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当然怕了,不止他怕,我也怕。”叶鹿耸了耸肩,普通人不怕,申屠夷这天煞孤星就更不怕了。 “为何?”几不可微的扬眉,看向怀中人,她尽管闭着眼睛,可是表情依旧丰富。只不过,没了那眸子里的色彩,她那丰富的表情就打了折扣。 “我们这一行的人都怕,那东西是天地孕育,镇邪的圣物。”所以,他们都怕。 “镇邪?”申屠夷不是很爱听,叶鹿又不是邪祟。 “没错,像我们这一行多多少少都做过亏心事,否则也不会有成就。看见了呢,自然会害怕,用来对付衣筑,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所需要的东西一样都不缺,才会成功。 “原来如此。”用这他们都怕的东西来对付他,正好。 “申屠城主,你现在真好,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去做,也不问我到底何用。”若是让他去杀人放火,叶鹿觉得他也会去做,因为是她说的。 “难不成你还会杀人放火?”申屠夷摸了摸她的长发,隐有笑意。 “没准儿呢?”叶鹿笑眯眯,她说不准还真会杀人放火呢。 “在别人的地盘杀人放火我倒是可以罩着你,但是在我的地盘上犯事,我就把你关进大牢。”申屠夷捏住她的脸颊,扯了扯,让她的脸变了形。 “切,就知道你狠心。以前因为一个金扣子就把我关进大牢,现在要嫁给你了,你居然还不罩着我。”冷哼,叶鹿十分不乐意。 “真的喜欢那些金银珠宝?”她也就只是嘴上说说罢了,申屠夷现在十分有自信,若是在金银珠宝和他之中选一个,她肯定会舍弃那些死物。 “当然了,金银珠宝谁不喜欢?要是搬来一座金山,我肯定马上就舍弃申屠城主你,奔入金山的怀抱之中。”似乎又想起以前那些失之交臂的金银,叶鹿就不禁一阵叹息,太可惜了。 都怨身边这个财迷,鸡贼的要死,把属于她的都抢走了。 下一刻,脸颊被捏住,扯,叶鹿立即皱眉,“好疼的。” “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申屠夷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好嘛好嘛,在我心里申屠城主是第一,给我十座金山也不换。”将他的手扯下去,叶鹿环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怀中,然后就张嘴咬他。 无声的笑,申屠夷俯身将她撂倒在床上,随后抓她的肋间。 痒,叶鹿浑身扭动,一边笑起来,遏制不住的笑。 看着她,申屠夷的黑眸也尽是笑意,继续搔痒她,她笑的愈发大声,扭动的也越厉害。 翌日,诚如申屠夷所预料的,赢颜再次派来了人,这次不止来了人,而且还带来了礼物。 似乎是知道叶鹿的爱好,他送来的礼物正是她所喜欢的,金银珠宝。 叶鹿终于出现了,尽管看不见,可是银子的味道还是能闻到的。伸手,摸了摸,货真价实。 “赢太子还真是有诚意啊。”真的舍得掏腰包呢。 “还请国师尽快前往大晋,殿下正在等着您。”来人很客气,不似昨天那个好像来讨债似得。 “申屠城主,你意下如何?”叶鹿昨儿说让申屠夷做主,她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不知今日可适宜出行?”申屠夷面无表情,但很显然他并不想就这么成全赢颜。 叶鹿一听这话就知道他的意思,抬手,作势掐算了一下,“风不吉利,明日大顺,还是明日吧。” “这、、、”赢颜的人迟疑了下,随后便没有再说什么。 弯了弯唇角,叶鹿总算是解了一口气,让赢颜总是那么嚣张。 来齐国出入自由的,想把她掳走就掳走,总是得让他栽个跟头才行。 那人下去了,叶鹿转身摸索着装财宝的箱子,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这些都是我的,申屠夷,你不准没收。”这是第一桶金呀,还这么多,她要据为己有。 双手负后,申屠夷站在一旁看着她,面无表情,黑眸里则渗着若有似无的无言,“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你要是敢没收,我就跟你绝交。”叶鹿坐在上面死守,坚决不给她。 薄唇微抿,申屠夷走过来,蓦地俯身,双手撑在叶鹿的身体两侧,近距离的看着她。 尽管闭着眼睛,可仍旧挡不住她那贪财的本色,若是她眼睛能看得到的话,想必那里面也都会是贪财之色。 “好,我不要,任凭你挥霍吧。”申屠夷松口,他不要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不能反悔。”说着话,她抬手圈住申屠夷的颈项,然后仰头准确的在他唇角亲了下。 收起一只手臂揽住她,申屠夷将她抱起来,“到底是死物,硬得很,别坐在这上面,我不拿走就是。” 微微噘嘴,叶鹿又忍不住笑,“好,到时我就拿去挥霍,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唉,就是不能买人。” “买人?在申屠四城随便买卖人口,是犯法的。”申屠夷警告,警告她别落在他的手里。 “好呀,那我就去别的城池买。在帝都买行,因为帝都有南风馆。”说起这个,叶鹿不禁乐得更开心了,南风馆里都是男倌,各个可人。 下一刻,鼻子就被捏住了,那两根手指用力,捏的她立时叫出声。 “好疼好疼呀!幸亏我这鼻子是真的,否则还被你拽下去了呢。”连忙打开他的手解救自己的鼻子,现在不敲她的头,反倒开始对付她的脸和鼻子了。 “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的鼻子卸下来。”申屠夷严厉警告,十分严厉,让她想也不要想。 “哼,不说就是了。不过,我倒是真的要想想这些钱怎么花。这是我第一次拥有这么多的钱,想想就开心。”买房子买田产,都能买来。 “财迷。”拥着她,申屠夷淡淡的轻嗤,她这还真是初心难改,和以前一样财迷。 任凭他怎么说,叶鹿也不觉得丢人,她就是财迷。 新的一天来临,叶鹿也要前往大晋了。 申屠夷自是得跟随,铁城暂时交给杨曳。 带了大量的人马,黑甲在身,杀气腾腾。 黄江码头,大船已停靠,只等人们坐上船出发了。 赢颜的人很是焦急,不过却也没有催促,这人看起来很会办事。 抓着申屠夷的手,叶鹿整个人都被披风包裹住,一手拿着那根腿骨,她看起来的确很诡异。 那根腿骨有半截已变了颜色,乍一看如同枯木。 “这次,我一定要好好的刁难刁难赢颜这厮。”风吹袭,能闻得到江水的味道。现在铁城这里一切安好,连江水的味道都很清新。 “必须得知道他找的那个大夫用了什么药。”申屠夷更关心这事儿,叶鹿的眼睛到现在都睁不开,是大患。 “好,随你。”叶鹿点点头,其实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兴趣了。睁不开就睁不开,免得眼珠子有了损伤,到时再吓着别人。 “别漫不经心,虽然对付衣筑,刁难赢颜都很重要。可是,你的眼睛更重要。”不管叶鹿怎么想,在申屠夷心里,叶鹿的眼睛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叶鹿弯起红唇,然后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139、趁火打劫 江水平稳,轻风袭袭,黄江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但是仍旧不能下水打渔。最起码一年之内,江里的鱼不能吃,江水也不能用。 站在船头,叶鹿闭着眼睛,被这风吹得她舒坦的不得了。 申屠夷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面庞冷硬,眉宇间煞气满盈,可是那黑眸却堪比江水,很柔软。 进入了大晋的范围,叶鹿深吸口气,“果然这凶神来了。” 听见她的话,四周的人不禁看向她,随后又环顾四周,除却江水,什么都看不到,不知她所说的凶神在哪儿。 “别找了,你们可看不到。”似乎知道四周的人在环顾四处,叶鹿弯起红唇。 “确实看不到,不过却能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申屠夷走过来,与她并肩而立。 “鼻子很好使嘛,确实有味道,上游冲下来的东西都跑这边来了,没味道才怪呢。”齐国那边有阻挡,所以这些东西也避开了,反而全部跑到了大晋来。 闻言,申屠夷低头看了一下江水,虽然还是那个模样,但是水势确实有些不平稳。 “将它们赶走会不会有些困难?”申屠夷有些微担心,会对她造成影响。 “没关系,两大绝命在此,如虎添翼。”叶鹿下颌微扬,饶是自信。 看着她,申屠夷薄唇微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别吹牛就行。” “你才吹牛呢,到时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吹牛了。”叶鹿晃了晃头把他的手甩下去,岂止是一点点自信。 再次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恍若抚摸小猫似得。 时近傍晚,抵达大晋码头,即便看不见,可是叶鹿也感觉得到,赢颜就在码头。 两大绝命同处一地,风云变色。吹袭的风变得凛冽,太阳西坠,这片天空已飘来了乌云。 待得船停靠码头,叶鹿抓着申屠夷的手,缓缓的走下大船。 码头之上,赢颜的亲卫将近百人,当先,他迎风而立,绛紫的华袍,额间一抹额,红色的宝石正在眉间,贵不可言。 他没有笑意,那伴随着笑意才会留存的恍若春风也消失不见。此时此刻,才能看出他的杀破狼体质,褐色的眸子好似时时刻刻都在酝酿着杀戮,让人望而生畏。 走下踏板,叶鹿深吸口气,“死气横生,看来不止死了千人。”几千都有了。 “请国师大人还真是不容易。”赢颜的声音传来,叶鹿能在其中听到一丝疲乏。 叶鹿弯起红唇,开心不言而喻,“赢太子运筹帷幄,也终于有你束手无策的时候了,想想我还真是开心呀。” 闻言,赢颜没什么表情,“知道你开心,但也没必要说出来。” “没办法,我这人开心就忍不住。申屠城主,我这么直白的表示自己开心,是不是不太好呀?”听到赢颜那语气,她就更开心了。只恨自己看不见,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道法自然,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喜怒形于色,没什么不好的。”申屠夷面色冷硬,虽然看不出他是否开心,可是那言语很显然也是开心的。 “说得好,申屠城主很有见识嘛。”叶鹿连连点头,十分赞同。 “二位也冷嘲热讽了,现在是不是该做正事了?”赢颜看着他们俩,很清楚他们是故意的。可是眼下焦急,他也没心思跟他们打嘴仗。 “唉,好吧。谁让我是国师呢,心地善良。”叶鹿缓缓点头。 “国师大人不止心地善良,而且还很贵。”赢颜提醒,提醒她收了他多少金银。 “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很讲道理的。”叶鹿甩了甩手里的那根腿骨,自夸。 赢颜几不可微的摇头,随后视线与申屠夷对视,风波暗涌,肃杀游离。 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叶鹿深吸口气,随后道:“赢太子,现在开始全国搜买艾草吧。煮水给染病的喝,其余的扔到江里,越多越好。” “艾草?”赢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寻常的东西会有用? “没错,就是艾草。然后要兴建一座塔楼,明日我找一下位置,尽快动工。还要火药,纯阳没泄过元气的男子。目前来说,就是这样了,尽快开始吧。”指挥,叶鹿扬高了声音,尽显她一国国师的风范。 “都听到了,马上去办。”赢颜看着叶鹿,话却是对身后的亲卫说的。 得令,立即走了大半的人,行事很是利落。 “看这天,似乎风雨要来了。申屠城主,国师大人,请吧。”赢颜看了一眼天空,晴了许多日子,这风雨又要来了。 “赢太子请。”叶鹿哼了哼,算他客气。 坐上准备好的车马,前往城中的驿馆,靠着车壁,叶鹿摇晃着手中的那根腿骨,看起来优哉游哉。 闭着眼睛,她表情也丰富,甜美异常。 看着她,申屠夷黑眸如渊,“想什么呢?” “计划。”叶鹿噘了噘嘴,她有计划。 “计划杀人?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申屠夷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看见了赢颜,他就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笑出声,叶鹿摇头,“杀人还在后头呢,我的计划是其他。新年即将到了,忙活了一年,现在距离成功还有很长一截,着急罢了。”赢颜这厮那时没答应助她对付衣筑,现在,可是个机会。 “还差四个人,一直都在找,你别急。”申屠夷以为她焦急于此。 叶鹿点点头,没有多说,免得申屠夷生气。 大晋的驿馆很是不错,到了地方,赢颜便离开了,他看起来真的很忙,否则他是不会这么痛快就走的。 揽着叶鹿,两人走进大厅,灯火明亮,可惜叶鹿看不见。 “他头都大了,真是有意思。”很是开心,叶鹿顺着申屠夷的力气坐在椅子上,红唇弯弯。 “要下雨了。”两大绝命汇聚一处,天便有了异象。 “没事儿,不耽误。”叶鹿摇摇头,这只是因为申屠夷和赢颜同处一地,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阻碍。 “这倒像是个诅咒。”申屠夷声线无波,可是却听得出他语气之中的无奈。 “什么诅咒?这是万中无一。”叶鹿轻嗤,不同意。申屠夷在面对这事的时候,总是会妄自菲薄。 他心里是排斥的,甚至可以说是怨恨,可是又改变不了。 记得那时他还曾想逆天改命,他很厌恶他天煞孤星的命格。 薄唇微扬,申屠夷看着她,“说谎话也要说的我信才行。”什么万中无一? “我说的话你不信?”叶鹿挑起眉毛,他要敢说不信,以后她什么都不说了。 黑眸染笑,申屠夷抬手碰了碰她的头,似有讨好,“信。” “这就对了嘛,我说的话就是真理,不信不行。”叶鹿扬起下颌,十分得意。 黑夜阴沉,风也变得急躁了,不过片刻,果然有雨飘了下来。 打在窗子房顶,沙沙作响,注定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不过,即便下雨,所有的一切也都在进行之中。 黄江岸上灯火通明,人亦是来来往往,在城中搜买到的艾草尽数的扔进黄江之中。 因为起风,黄江水势也开始不平稳,摇晃不止,水花四溅。 半夜过后,雨势加大,吵得人睡不好。 大雨一直持续到天明,才缓缓减弱,变成了毛毛细雨。 一大早,赢颜便来了驿馆。 得知他来了,叶鹿更加慢慢悠悠,就是要他着急。 故意拖慢了半个时辰,叶鹿才悠悠出现,大厅里,赢颜坐在主座等着,看起来倒是并没有焦急。 “赢太子,昨晚可有人不治身亡?”大晋的隔离大营里有许多人,每天都有人死去,速度极快。 “上半夜时死了一个,后半夜直至现在,没有。”赢颜回答她的话,眼睛却看着申屠夷。 这二人无声的交锋,整个大厅里的气氛都有些怪异。 “好事,接下来应当就不会有人死了。”叶鹿点点头,还算满意。 “不过外面雨不停,势必会影响修建塔楼之事。”看着申屠夷,赢颜的意思明显,就是因为他来了,所以才会引起大雨不停。 “没关系,不碍事。”叶鹿坐下,一手拿着那腿骨,另一手抚摸,她甜美如蜜,却又像嗜血魔魅。 “无事就好。”盯着申屠夷,赢颜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赢太子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谋划太多,怕是力不能及,反而功亏一篑。”申屠夷亦是看着他,黑眸之中刀光剑影。 “多谢申屠城主的建议,不敢说谋划太多,担心之事有很多却是真的。国师大人,不知你的眼睛如何了?神医一会儿便会过来,让他给你好好的瞧上一瞧。”看向叶鹿,从昨儿见到她开始,她便一直闭着眼睛。 “让你那神医见鬼去吧,我的眼睛现在很疼,疼到根本睁不开。姓赢的,若是到时我的眼睛真的烂了,你别想好过。”提起眼睛,叶鹿立即咬牙切齿。 “还在疼?那或许是真的起作用了。申屠城主,听说你遍寻名医也没让国师大人的眼睛有一点起色,申屠城主的本领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强。”将矛头对准了申屠夷,赢颜就是在讽刺他。 眸色无波的看着赢颜,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赢太子,到了处理私人恩怨之时,希望你别做缩头乌龟。” 赢颜缓缓挑眉,肃杀之气在大厅之中蔓延开来。 即便不用眼睛看,叶鹿也感觉得到,抬手挥了挥,“别说你们想杀人,现在最想杀人的是我。衣筑这个老东西闹出这么一出来,不止让齐国花了大把的银子,大晋也损失不少,同时还让许多无辜之人送了命。我呢,现在就一心的想宰了他,不知赢太子现在意下如何啊?”到底要不要帮她?还是继续坐视不理,等着下回再被波及? 看着叶鹿,赢颜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国师大人这是在邀请我么?”上次她就提过这事儿。 申屠夷看了一眼叶鹿,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赢太子若是心胸宽广不记仇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可不认为他是那种人,衣筑弄了这一出,让他头疼这么久,他会不记恨? 笑看着她,赢颜停顿了半晌,随后道:“何时出发,提前通知我。” “快人快语,那么咱们也就别耽搁了。建塔楼是当务之急,走吧。”站起身,叶鹿挥舞着手里的那根腿骨,心情大好。 “请。”赢颜起身,看向申屠夷,他抬手示意,看起来很是客气。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赢太子请。” “你们俩别客气了,再客气下去,天都黑了。”举步先行,叶鹿可没时间听他们俩针锋相对。 毛毛细雨,打在脸上身上更像是搔痒,上了马车,然后便朝着黄江而去。 马车里,申屠夷看着叶鹿,不眨眼睛。 “在看我?”歪头,她脑后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倾斜,让她看起来倒是多了几许俏皮。她若是能睁开眼睛的话,那将更生动。 “对付衣筑需要赢颜?”申屠夷开口,声线无波。叶鹿从未说过,一个字都不曾透露过。 “不止需要他,还需要你,还有皇上。”都告诉他,叶鹿觉得若是自己再隐瞒,他会更生气。 “皇上?”申屠夷没想到还需要龙治。 “放心吧,只是要一些天子的头发而已。”叶鹿眉毛弯弯,她并非是要龙治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你从未说过。”语气还是那样,但听起来有些生气。 “因为说了你会生气啊!你看,现在你就在生气。”叶鹿噘起红唇,虽然她看不见,可是感觉的到。 “我没生气。”否认,申屠夷转眼看向别处。 “是么?我闻到了味道,压抑的怒气和着酸味儿。”叶鹿作势嗅了嗅,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说错。 下一刻,鼻子被揪住,叶鹿随即叫出声,“好疼好疼好疼,哎呀,我不说了还不行么?”赶紧解救自己的鼻子,叶鹿使劲吸了吸,“这外面都是赢颜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否则我威严何在呀?好歹我也是齐国的国师。” “下次有事就如实说,我不高兴最多也只是捏你的鼻子。但,不许再隐瞒,否则我就打烂你的屁股。”申屠夷看着她,一边淡淡道。 “说来说去,还是得挨打。”叶鹿冷哼,然后抓着他的手往自己嘴里送。 黑眸染笑,申屠夷任她咬,那一口小牙,和小狗没什么区别。 抵达黄江,大晋也修筑了大坝,而且筑了很高。 细雨蒙蒙,赢颜的人马还在持续的向黄江里撒艾草,风吹过,空气都掺着艾草香。 顺着江边走,叶鹿计算着位置,在这边建的塔楼,必须得和铁城外的塔楼位置一致。 申屠夷抓着她的手给她指引方向,身后是赢颜,再后面随行的是两家的护卫。 一步步向前走,叶鹿脚下很稳,更因为有申屠夷在身边,她走每一步都很安心,完全不怕会跌倒。 走出很远,蓦地,叶鹿停了下来。 随后,后退了半步,转身,面向黄江的方向,抬手一指,“就在这儿。”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她的指引看过去,大坝很高,之后便是黄江。 “建在水里?”赢颜确认道。 “嗯,建在水里,但是底座得加高。”叶鹿点点头,不高是不行的。 确定了位置,赢颜便命属下开始动工,他现在倒是不再怀疑叶鹿了。 对于他这个态度,叶鹿还是很满意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杀破狼也不例外。 在水中建塔楼,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这个时代能工巧匠也很多,尽管麻烦了些,但是也不是不成。 “这塔楼建起来之后,还需要做什么?”赢颜看着黄江,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的确让他很是头疼,从他的脸色就看得出来。 “建起来就无事了,不过地基建好之后我还得再过来一趟。那是最后一道程序了,之后你就太平了。但是,我为你做了事,也希望赢太子能守信,到时别推诿不承认。”叶鹿唇角弯弯,再次提醒赢颜。 闻言,赢颜的脸上浮起笑意,刹那间,他好似又变成了那个没有一丝杀伤力恍若春风的翩翩公子。 “有申屠城主在此,我岂敢出尔反尔。”即便他不出尔反尔申屠夷都要找他决斗了。 “毕竟赢太子惯于此事,她担心也属正常。”论唇枪舌剑,申屠夷可不差。 “没错,申屠城主所言极是,赢太子就是这样的,难免让人不放心。”叶鹿点头,与申屠夷一唱一和。 “既然二位这般说,好像我若守信,还会让二位失望啊。”赢颜微微皱眉,颇为为难的模样。 “赢太子若不守信,我就把你这建起来的塔楼炸掉,重新把瘟神引来,让你大晋再次陷入瘟疫之灾。”叶鹿冷哼一声,威胁她? “国师大人本领不凡,我信了。”赢颜缓缓摇头,看叶鹿那生气的样子,他笑的倒是开心。 重重一哼,叶鹿转脸面向别处,懒得和他面对面。 位置寻找完毕,随后便离开大坝准备返回驿馆。 即将登上马车,叶鹿忽然停下,走在她身边撑伞的申屠夷也随之停下,随后看向她,“怎么了?” 叶鹿缓缓转身,面向一侧,蓦地道:“赢太子,我若是管你要个人,你会不会给我?” “要人?我么?”赢颜满目笑意,看起来是个翩翩佳公子,可是此时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几分无言。 叶鹿皱眉,“谁要你?我要他。”说着,她伸手一指。 申屠夷与赢颜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居然是赢颜的一个亲卫。体正貌端,很是不错。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皱眉,眉眼间冷气萦绕。 赢颜则笑意更甚,“你要他?这让申屠城主情何以堪?” “少想的那么龌龊,我要他,是因为他命格奇特。而且,我也不会让他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到时跟着我走一趟就行了。”这人乃日月同宫,很是难见。 “你真是会挑,这是我的亲卫队长,不能给你。”赢颜缓缓摇头。 “哼,我用完了就还给你,而且也不会缺胳膊少腿儿。你若是不给的话,兴许我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做事情的时候呢,可能也会不专心。”叶鹿微微噘嘴,很是为难。 这话一听就是威胁,赢颜几不可微的摇头,“好吧,暂时先送给你,若是到时他这身上缺少了什么,我可是会向国师大人讨要的。” “成了。”叶鹿扬起下颌,随后转身抓住申屠夷的手,上马车。 地基建的很快,因为是在水下建的,所以这地基高出水面,下面十分坚固。 细雨蒙蒙,不过却是没发生天雷轰炸的事情,少了衣筑从中作梗,两大绝命汇聚一处情况并没有之前那般凶险。 黄色的油伞恍若一朵油菜花,在这阴雨蒙蒙的天地之中分外清新。 只不过,这把伞由一个魁伟的人撑着,就失了协调。 申屠夷撑着伞,罩着自己和身边的人,伞大部分都在她的头上,以至于他半个肩膀都湿了。 顺着大坝上搭建的梯子,缓缓的走上地基,坚固异常,即便黄江再来水患,它也不会倒塌。 身后,是赢颜,这几日来没有再发生因病死人的事件,他轻松了不少。而且也因此,他对叶鹿的看法有些许改观,她还真不是以前那个骗子了。 走上地基,叶鹿站稳,申屠夷站在她左侧。 身后,赢颜走上来,很自然的站在了她的右侧。 叶鹿若有似无的弯起红唇,“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赢颜看了下面一眼,大坝之上,数个亲卫开始往木筏上放火药。 如同铁城那时,木筏顺着水飘走,随后燃着火的箭射出去,引爆了那火药。 与此同时,叶鹿俯身将手中的腿骨插进泥土之中,然后分别抬手抓住申屠夷与赢颜的一只手,按在了那根腿骨上。 同一时刻,申屠夷与赢颜看了对方一眼,尽管诸多嫌弃防备,但是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整个地基似乎都在颤动,那边的火药爆炸,炸的木筏碎裂,水花喷溅。 片刻后,颤动停止,爆炸也停止了,叶鹿放开他们两个人的手,然后将插在泥土里的腿骨拔了出来。 入土的那部分腿骨还是在铁城时用的那一截,那时如同枯木,现在更黑了,恍似马上就要断了一样。 站直身体,叶鹿就开始笑,而且笑的很是开心。 “可以动工了,记住了,八卦图千万不要弄错了。”边说着,她还在笑,整张脸如同一朵花。 身边两个人都看着她,不知她这忽然间的为什么这么高兴。 “走吧。”叶鹿抓着申屠夷的手,然后转身。 牵着她离开,赢颜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 “刚刚做什么那么高兴?”细雨打在伞上淅淅刷刷,申屠夷开口,他还是好奇的。 “当然高兴,我借助你们两大绝命的力量给衣筑传了个信儿,再弄这些幺蛾子来,我一样把它们都送回老家去。”叶鹿这也算是给衣筑一个警告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任他宰割的她了,他注定会死在她手里。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次用到了他和赢颜。 “行了,这儿的事情完结了,我们可以回去了。”新年到了,他们俩定好的婚期也近了,想想,叶鹿还不禁有点小激动呢。 “婚期即到,眼下申屠城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申屠夷语气淡淡,听起来好像很随意似得。 叶鹿弯起红唇,“成亲?没试过,肯定很有意思。” “试?试过了这次,你还打算再来一次?”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这问题可不太友好。 “也未尝不可啊,待得咱俩什么十周年之类的,再来一次呗。”叶鹿回答的快,几乎连想都没想。 手落在她肩头,申屠夷揽住她,显然她这回答他喜欢。 “开心啦?就知道你愿意听这些东西,自己不会说,就知道恐吓我,反倒喜欢听我说,假正经。”叶鹿就知道他开心了,即便眼睛看不见,可是她却知道一切。 “死的都能被你说成活的,你说的自然好听。”申屠夷的理由很简单,他只是喜欢听罢了。 “明明夸奖的话,你说出来就是在骂人。申屠城主,你什么时候全心全意的夸奖我一次啊?让我也开心开心。”叶鹿缓缓摇头,他的嘴可是很毒,若不是了解他,还真会受伤。 “这就是在夸你。”申屠夷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抬起,捏了捏她的耳朵,动作很轻,使得叶鹿不禁缩脖子躲避。 “哼,你的夸奖,难听的很。也就我能承受的住,要是别的女人,早被你气跑了。”叶鹿躲避不得,只能任他捏自己的耳朵。他的手很热,又有些粗糙,捏的她痒得很。 “你若是想跑,就把你关进大牢。”申屠夷语气淡淡,却说的叶鹿不禁笑起来,这就是他,不同于他人的方式,可是却很对她的胃口。 140、恢复有望 细雨不断,夜色降临,这是在大晋的最后一天。相信明日他们走了,这雨也就该停了。 洗过澡,叶鹿坐在床边,站在她面前的是赢颜送过来的那个神医。 叶鹿很是不想让他给自己看眼睛,这老东西像个巫医,搞得东西乱七八糟的。 申屠夷就站在一边,浑身散发着冷气,毫不怀疑,若是叶鹿的眼睛真的坏掉了,他就会马上宰了这个老头。 拨开叶鹿的眼皮,只是一瞬间,叶鹿就流出了眼泪,“好疼。” 不过,这老头好像没听见,依旧拨开她的眼皮,将她的眼睛露了出来。 “她说疼。”申屠夷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就要将那老头甩出去。 “疼就对了,疼,才能用接下来的药。”说着,他拿开手,然后转身走到桌子边开始捣鼓什么东西。 申屠夷伸手将叶鹿脸上的眼泪擦去,“还很疼么?” “还成,就是像有毛毛刺进来了一样。”叶鹿点点头,止不住这眼泪哗哗流。 “赢颜找来的庸医。”申屠夷语气不善,提起这个他便止不住的生气。 那老头也听到了,不过他并不在意,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捣鼓的东西上,好似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算了吧,反正之前已经用过了他的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的眼睛还是在疼。没准儿,他能不让我疼呢。死马当活马医吧,我认了。”叶鹿摇了摇头,虽然不信那所谓的神医,但是瞧他神神叨叨,没准儿也是管用。 若是不疼了,她睁开眼睛,说不定还能看到朦朦胧胧,那也要比黑暗好得多。 有些颜色,就能让她很开心。 就在这时,那老头又过来了,手中拿着用纱布缠好的药,欲给叶鹿敷在眼睛上。 “这是什么东西?”申屠夷微微皱眉,煞气满盈。 “药,能让她睁开眼睛的药。”老头几分得意,他的药别人模仿不来。 “确定是药而不是毒?”申屠夷早就怀疑叶鹿之前吃的药是毒了,否则她也不会一直到现在睁不开眼睛而且又疼的不得了。 “是药也是毒。”老头稍显鄙视的看了一眼申屠夷,他那任何人看了都会害怕的脸,在这老头的眼里没有任何奇特。 “行了,管它是药还是毒,来吧。反正赢颜已经把你送给我了,要是我的眼睛最终烂掉了,你就给我的眼睛陪葬吧。”叶鹿哼了哼,不是她吓唬他,谁让他是赢颜找来的呢,就算她放过他,申屠夷也不会放过。 不止不会放过他,连赢颜都不会放过。 “若是治好你的眼睛,你打算怎么报答老头子?”那老头不屑,又自信满满。 “把你还给赢颜呗,”叶鹿撇嘴,还想向她讨要好处,门都没有。 那老头似乎也很无言,冷哼一声,然后将手中的药覆在了叶鹿的眼睛上。 瞬时间,清凉袭来,叶鹿倒是一愣,这药不止没有臭味儿,居然还挺舒服的。 申屠夷眉头蹙的紧,对这所谓的神医还有他所谓的药十分不信任。 “感觉如何?”看着叶鹿的脸色,倒是没有痛苦之色。 “还成,清清凉凉的,你这药里有薄荷吧?”叶鹿只觉得眼睛清凉,舒坦了不少。 “秘方,不能外传。”老头很是骄傲,将纱布在她后脑系上。 “切,不管你是不是秘方,不让我再疼就说明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暂时的,我先信你了。”叶鹿抬手摸了摸覆在眼睛上的纱布,里面包裹了很厚的一层药膏。 气味儿也不难闻,没有那刺鼻的味道,即便整天敷着,她也不觉得难受。 “还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摘下来。”十分自信,老头转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别看他穿的略邋遢,可是收拾东西却很是细致。每一样东西都恍似他的宝贝似得,一一放好。 没有再理会那老头,申屠夷旋身坐下,不眨眼的看着叶鹿的脸,她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看来这药并不会让她难受。 手移动,叶鹿抓住了申屠夷的手,“没事的,你就别担心了。反正不用药呢我也是看不见,再说这回的药居然不是以前那臭的要死的,还不错。”这个时代没有眼药水,但是叶鹿觉得这个药膏和眼药水差不多,很舒坦。 “待得回去,定要田大人研究研究这药。”申屠夷还是不信任,需研究清楚这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有毒又有药,是药还有三分毒呢。 “成,随便你研究。”点点头,叶鹿随他,不让他研究明白了,他是不会安心的。 那老头出去了,申屠夷揽着叶鹿欲让她躺下休息。 叶鹿随着他的动作要微微后仰,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臂,“赢颜来了。” 几不可微的皱眉,申屠夷强硬的让她躺下,“你休息,我去会会他。” “去吧,不过这些日子你在人家的地盘上也没少搞小动作,这大晋的皇宫你是不是都摸清门路了?”尽管申屠夷整天都在她身边,可是他却没少做事情。 这些暗地里的小动作,申屠夷也是比较擅长的。 “这你都知道?”申屠夷薄唇微抿,倒也没遮着掩着。 “哼,我知道的多着呢。尽管我看不见,可是我有耳朵,而且还有感觉。”抬手,她虚空的挥了挥,好似高手过招前的虚势,高深莫测。 “大晋皇帝的身体怕是要不行了,用不了多久,赢颜就要坐上那张龙椅了。”申屠夷淡淡的说着,没什么情绪。 但是不能否认赢颜的能力,大晋皇帝,大司马,他腹背受敌却能扭转乾坤,掌控大晋兵马以及皇都大权,很不一般。 “我预测不了他,这倒是不清楚。不过,早晚都得有这一天。可是,他坐上皇位,大晋未必会太平。兴许会生内乱,也兴许会给周边列国带来灾难。这都是难以预料的,便是再厉害的方士也预测不出来。”叶鹿是有些担心的,可是又无法做些什么。 “周边列国?他也得有这个胆子才行。”申屠夷的语气虽然冷淡,可是却有着若有似无的鄙夷。 “那倒是,打仗呢,不只是动动手那么简单,财力物力都得跟得上。”叶鹿弯了弯唇角,她不懂打仗,但还是懂一些。 捏了捏她的脸颊,申屠夷黑眸染笑,懂得倒是不少。 就在这时,有护卫上楼来,“主子,赢太子来了。” “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去就回。”申屠夷话落,随后起身离开。 躺在床上,双眼清凉,这段时间以来,叶鹿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是舒服。 每天眼睛都疼,似乎都忘了眼睛完好时是什么感觉了。 要说那老头也很神奇,像个巫医,可是配出来的药却稀奇至极。 那时在申屠城,那么多的大夫,各有各的法子,可是没有哪个像这老头似得,奇特无比。 想起那时睁开眼时见到的朦胧光,叶鹿心下不禁一阵激动,兴许,她的眼睛真的会复明。 蓦地,叶鹿耳朵一动,沙沙细雨声之中,交错的风声传进耳朵,让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声音、、、这声音是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叶鹿一下子就想到了是谁,除了申屠夷和赢颜,估计也不会有别人了。 终于啊,这两个人啊,忍了这么多天,终于逮到机会交手了。 砰的一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之后就响起了稀里哗啦的声音,几乎盖过了细雨拍打窗子的声音。 叶鹿缓缓摇头,申屠夷的武功她知道,高深莫测。赢颜的武功呢,也不容小觑。尤其这人抢走了她两条命之后,武功精进了不少。 和申屠夷交手,以前几乎平手。 这次,不知谁会更胜一筹。 砰!巨大的一声响起,恍若惊雷相撞,窗子都在响。 叶鹿抖了抖肩膀,这俩人要玩命啊? 那一声巨响之后,就没了声音,沙沙细雨又占了上风,看来他们俩停了。 轻轻吁口气,叶鹿翻身缓缓躺下,听着动静,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些。 又过去了将近两刻钟,才有脚步声传进耳朵,吊着的心放下了,因为听这脚步声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怎么又打起来了?这是大晋的地盘,赢颜这厮若是反复无常,咱们就吃亏了。”叶鹿说着,一边抬起手。 下一刻,手被抓住,那手修长略粗糙,而且很热。 “早就想动手,明日就离开了,今晚是好机会。”申屠夷淡淡的开口,但是却能听到一些疲累。 “你没受伤吧?”抓着他的手,她也看不见他。 “没有。”申屠夷看了一眼自己另外一只手,微微发抖。 “那就好,赢颜武功也很厉害,这厮看起来还是很有天赋的。尤其抢走了我两条命,他更牛了。”叶鹿说的讽刺,若不是抢走了她两条命,现在他肯定已经挂了。 “他厉害?”不爱听,申屠夷捏住她的手指头,让她重说。 “你厉害你厉害,申屠城主最厉害。”立即改口,果然这厮高兴了。 “睡吧,明日一早启程。”新年马上就到了,即将而来的是大事。 虽然久居皇宫的那位归西了,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婚礼,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 翌日,雨还在淅淅沥沥,整队前往黄江码头,待得他们离开这儿,估计这大晋就会云开雨散了。 上了码头,缓缓的登上了大船,远处,那塔楼的建造还在继续,速度很快,眼下已经高出水面三四米了。 赢颜没有出现,谁知道他干嘛去了,不过他派来了手下的心腹前来送行,诚意也挺足的。 这次,叶鹿带走了赢颜手下的那个亲卫,还有那神医老头。 眼睛上敷着药,叶鹿顺着申屠夷的手走进船舱,于横榻之上坐下,船微微摇晃,但是相比较以前的颠簸,这已经算是平稳了。 将她安置好,申屠夷便出去了。 倚着横榻的扶手,叶鹿优哉游哉,眼睛不疼了,她舒坦了很多。 不过片刻,有人进来了,听着脚步声,叶鹿就知道是谁。 “其实这药不拿下去也行,敷着很舒服。”清清凉凉,好像被清水洗过一样。 “两个时辰过后这药膏药效尽失,毒性就起,自然不能再敷着。否则,你的眼睛必会烂掉。”那老头洋洋洒洒,说起这些来,他一向很是得意。 闻言,叶鹿心头一跳,“这么说,两个时辰之后这玩意就是毒了?” “嗯。”拉长了音儿,然后那老头动手将纱布解开,从她的眼睛上拿了下来。 “快拿开,快拿开。”是毒还了得,叶鹿擦了擦眼睛,幸亏没有过了时辰。 看着叶鹿闭着的眼睛,老头伸手拨开她的眼皮,试图让她睁开眼睛。 条件反射的躲避,叶鹿不想睁眼睛,因为现在睁开还是稍稍有些刺痛。 “不要躲,睁开。”老头非要她睁眼,手上的劲儿就更大了。 “好了好了,我自己睁,你拿开手。你这手啊,多长时间没保养过了,粗糙的和干树皮没什么区别。”叶鹿打开他的手,拨的她眼皮疼。 试探着,叶鹿想要睁开眼睛,堪堪掀开一条缝,她眼泪就流出来了。 不过,伴随着眼泪,她看到了朦胧的光,甚至还有站在眼前的这老头的影子。尽管看不清楚,可是她真的看见了。 “我看见光了。”叶鹿认为这次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恢复都在计划之中,闭上眼睛吧。接着用药,不过半个月,保你睁开眼睛。不过,到时兴许你看的可能不会很清楚。”老头收拾着那药膏,一边说道。 “什么意思?你是说,以后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皱眉,叶鹿无言,这算什么。 “总比一片黑暗要好得多。”老头恍似看不见她不乐意,继续道。 “你还真是神医啊。”无言,叶鹿扭头面向一侧。 “哼。”老头哼了一声,转身欲走,不过下一刻又转了过来,“对了,殿下让我给你带个话,他看上你了。” “啊?”叶鹿一愣,“这话是赢颜说的?”她怎么不信呢,赢颜那厮可不会说这种话。 “原话当然不是,但就是这个意思。男男女女,情情爱爱,浪费时间。”老头十分不屑,然后转身就走了。 无言,叶鹿倚靠着横榻的扶手,这老头,说的什么跟什么? 返回齐国,傍晚之时船才靠岸,下了船,坐上马车直接前往朱府。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朱大少爷担心不已,连城外的兵马都调回来了。”杨曳还是那笑起来千树万树桃花开的模样,成了亲也没改变他什么。 “朱大少爷你能下床了?不愧底子好。”感觉到了朱北遇就在大厅里,尽管还有些虚弱,但比前些日子好太多了。 “还要多谢叶姑娘,否则我此时怕是已经归西了。”朱北遇站在那儿,脊背挺得直,但脸色有些苍白。 “行了,别客气了,大家都没事就是最大的好事。”叶鹿红唇弯弯,自己做了这些事,现在也并没有觉得了不起。 “叶姑娘现在当真是谦虚又客气,不过我却是要谢谢你,并且还有谢礼。”杨曳说着,然后挥了挥手,他的护卫托着一个小匣子走了过来。 将那小匣子接过来,打开,里面是金灿灿的黄金,码的整整齐齐。 尽管看不见,可是味道叶鹿是闻得到的,嗅了嗅,“金子。” 三人不禁都笑,申屠夷揉了揉她的头,“狗鼻子。” “用金子谢我?哦,我知道了,杨城主迎来喜事了。”恍然,叶鹿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距离杨曳成亲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喜事自然来了。 “没错,承蒙国师大人的指点,喜事来了。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国师大人笑纳。”说着,杨曳将小匣子放到了叶鹿的手里。 “哎呀,最近我大概是来了财运了,都送钱给我。多谢了,杨城主一掷千金啊。”摸了摸小匣子里的黄金,这手感,真是不错。 “客气客气,日后有事求国师大人,还希望国师大人不要推脱才是。”杨曳言外之意,以后有的是事情要求她呢。 “这话说得,只要有谢礼,我肯定尽力。”叶鹿连连点头,一切好说,有谢礼就行。 杨曳看向申屠夷,一边摇头,以眼神儿示意,他这媳妇儿没救了。 “别背着我做小动作,我都知道的。”没声音,可不代表叶鹿不知道。 “成成成,国师大人你最神。”杨曳无奈,眼睛看不见也一样什么都知道。 莞尔一笑,叶鹿很是得意,别想瞒过她。 朱北遇情况好转,他们也无需在这里帮忙了,短暂商议了一下,申屠夷和杨曳都准备明日离开。 房间里,叶鹿摸索着金银珠宝,心情大好。 赢颜那时送来了两大箱,杨曳又送了一小匣子,短短时间内,她手里就有这么多钱了。 越是摸索,她就越是开心,而且,十分想看看它们的模样。 想着,叶鹿不禁用力的睁开眼,朦胧之中,金光闪闪,货真价实,绝不是虚假。 “哇!”仅仅是短短一瞬,可是叶鹿仍旧不禁赞叹出声,真是好看啊。 即便被这些金银再闪瞎一次,她也心甘情愿啊! 不过,她现在已经依稀的能看到金银珠宝的颜色了,这眼睛,恢复有望。 141、就地正法 黄江风波已过,前来铁城助阵的各城人马皆陆续离开。 朱北遇身体不舒服,但仍旧相送至铁城城外。 车马前行,申屠城与杨城的人马在官道上拉出去很长很长。 “皇上的登基大典日期已经定了,二月初二,要说这日子还真是好,龙抬头!而且,这日子定在你们的大婚之后,皇上还真是贴心。”马车里,杨曳坐在一侧,倚靠着车壁,万分舒坦。 主座那里,申屠夷正襟危坐,身边是叶鹿,她和杨曳的姿势差不多,均懒懒散散。 “皇上能为别人着想,很是不容易。大概,历史上也没这样的皇帝了吧。”叶鹿也认同,龙治的确比想象的要细心的多。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若是被他人听去了,可是会给你安个不敬先皇的罪名。”杨曳赶紧摇头,他可是不敢乱说话。 “可是也会哄得当今皇上高兴呀?死人的事情谁管,我只管活人。”叶鹿哼了哼,不甚在意。 反正现在的皇上是龙治,哄好了龙治他们好过,麦棠好过,皆大欢喜,就是这么简单。 “国师大人就是有底气,在下佩服。不过,恕在下不能再配合国师大人说下去了,否则我可遭殃了。”杨曳话落就闭上了嘴,可不敢顺着叶鹿继续往下说了。她是国师,又是皇上的妻妹,胡言乱语也没人计较。 “杨城主,你用得着这样么?好像我和你说完话转头就能告诉别人似得。你呀,想得太多,太不干脆。这一点呢,你应该向我家申屠城主学学,是吧城主大人?”说着,她抬手拍拍申屠夷的胸膛,又不过瘾的摸了几把。 “现在在国师大人的眼里,申屠城主处处都好,我呢,是比不了的。”杨曳嘴上这么说,但显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申屠夷这天煞孤星,能有女人敢喜欢他本来就是个奇迹。 “这话说得对,申屠城主就是最好的。无论从品格、长相、样貌、身材、尺寸等等等等,都是最好的。”叶鹿连连赞赏,可谓口不择言。 杨曳当即笑出声,他还第一次听见这么夸人的。 申屠夷抬手罩住她的脸推了一把,“口无遮拦。”淡淡轻嗤,但听起来并没有生气。 “哎呀,说真的,叶姑娘,我还真是从未见过你这种姑娘。申屠城主,你真是好福气。”杨曳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朝着申屠夷拱拱手,笑的桃花开。 申屠夷薄唇微抿,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上如同小猫似得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申屠夷,你找死呀。”抚摸他胸膛的手立即改为拧。 抓住她捣乱的手,申屠夷黑眸中的笑意依旧。 杨曳亦是笑不可抑,如今看来,只有两个人的两情相悦也不是那么无聊。当然了,前提是那个姑娘得有意思,否则依旧枯燥无味。 路过杨城,杨曳便告辞了,叶鹿趴在窗口,缓缓的将眼睛掀开一条缝。 有些疼,但已不似之前那般疼痛难忍了。 这一条缝,叶鹿却窥见了些光亮,以及一些朦朦胧胧的身影,逐渐远去。 眼泪流出来,叶鹿闭上眼睛,心下有些激动,她真的能看见一些了。 “回来吧,睡一觉。”手臂从她腰间穿过,然后将她搂了回去。 低头看向她的脸,却发现在她脸上有些泪,申屠夷不禁皱眉,“哭什么?” “没哭,我只是想试试睁眼还会不会疼,结果还是疼。”能看见一些光亮的事情叶鹿闭口不言,她决定能在真正睁开眼睛时再告诉他。 “不要着急,慢慢来。”擦掉她脸上的泪,申屠夷低声安慰,其实着急的是他。 “嗯,不着急。不知道申屠城准备的如何了?结婚前还四处忙碌的大概只有咱们俩了。”还跑了一趟大晋,虽说也算得上是公务,可确实再找不出第二对了。 “都准备好了,回去之后就等着嫁给我吧。”声线冷淡,申屠夷的声音似乎很没有热情。可是,他有没有热情,他自己却是十分清楚。 “成啊,我做梦都想嫁给申屠城主。我要是在梦里笑,你别见怪啊。”叶鹿笑嘻嘻,说的话十分浮夸。 不过,她这种浮夸却是有人喜欢,申屠夷薄唇微弯,“笑吧,绝不管你。” 队伍行驶的不快不慢,几天之后才抵达申屠城。 帝都换天,黄江水患,对申屠四城都没什么影响,这里亦如往时,而且因为马上新年了,城中十分热闹。 并且因为城主即将大婚,这多年来,这是城主府的第一件喜事,不禁人人乐道。 城主府装饰一新,地面的大理石恍若镜子一般,都能照人了。 即便闭着眼睛看不到,可是叶鹿也感觉得到,“不止装修一新,还种了花。闻味道,是雪梅。” “狗鼻子。”申屠夷牵着她的手,垂眸看着她那闭眼笑眯眯的模样,淡淡嗤道。 “眼睛看不见,鼻子耳朵自然好使。我说的对不对?雪梅还是很漂亮的,只可惜我看不见。”叶鹿轻松的说着,其实她认为,只要想看,睁开眼睛还是能依稀看见一些的。 闻言,申屠夷微微垂眸,听到她说的话,他自是心里不舒服。 原来的居室也装饰一新,小院儿里的大理石也更换了下,从院门口直通房门口的大理石砖都被刻出了细小的横槽,免于叶鹿来回行走时会滑倒。 大厅的地毯更换一新,万分柔软,即便跌倒了也摔不到。 许多摆饰都撤掉了,反倒在墙上挂了不少的画,桌子边缘也被打磨成圆弧,免于磕碰。 楼梯上的地毯是防滑的,旁边的栏杆包裹了一节一节的毛毡,正好是叶鹿走一步手移动的位置。 踩着楼梯,手搭在扶手上的毛毡上,叶鹿一步步往上走,不禁笑,“申屠城主,你还真是观察细致。”手挪动,抓住的地方都是毛毡,正好供她一手抓。 “喜欢就行,去看看上面。”跟在她身后,申屠夷不焦急,随着她的速度走。 上了二楼,迈进房门出现的还是那扇宽大的白玉屏风,有它在能将房间里的一切都遮挡住。 绕过屏风,眼前便是一张大床,四周挂着鎏金色的纱幔,窗边横放一张贵妃榻,窗子大开,外面还摆放了碧萝草,散发着清香的气息。 地毯很厚,在上面睡觉都不会难受。 叶鹿红唇弯弯,“虽然看不见,可是却摸得到。这地毯换了,床也换了,被子好滑,料子特别好。”摸着床,叶鹿转身坐下,屁股下特别软,她不禁笑出声。 “这床真好,弹性极佳。来来来,申屠城主,你站在这儿。”站起身,叶鹿推着申屠夷让他背对着床站好,然后她用力一推,申屠夷便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哈哈,你有没有弹起来?”看不见,叶鹿弯身摸索着爬上去,压在了申屠夷的身上。 看着爬上来的人,申屠夷薄唇微弯,“嗯,弹起来了。” “不然你也推我一下,让我试试?”摸着申屠夷的脸,叶鹿很想试试。 看着她,申屠夷蓦地翻身而起,将叶鹿压在身下。他体重在那里,叶鹿就被他压得陷在了床铺里。 “喘不过气了。”自己感觉得到,叶鹿推着他的肩膀,可是根本推不动。 申屠夷黑眸染笑,柔化了他整张脸,眉宇间的煞气似乎也都消散无踪了。 抓住她的两只手,申屠夷缓缓的压在她头顶,让她彻底失去行动力。 俯首,贴近她的脸,下一刻,吻上她的唇。 他的动作很轻,渗着温柔,叶鹿回应他,唇舌纠缠,鼻息间尽是他的味道。 他这次没有失控,也没有将她的下巴吻脱臼,不过,他的努力压抑叶鹿还是感觉得到,毕竟贴的这么近。 “申屠夷,要是我的眼睛这辈子都治不好了怎么办?”堂堂申屠四城的城主,娶个夫人是瞎子,单是想想估计也能惹得众人说风凉话。 “治不好我就做你的眼睛。”搂着她,申屠夷语气冷淡。可是,字字句句皆坚定无比。 “这段时间你一直都是我的眼睛,我都习惯了。我怕我一直习惯下去,到时你该烦了。”叶鹿抓着他的手,感受他指掌的温热和粗糙。 “或许。”申屠夷任她捏着自己的手指,淡淡道。 “什么?申屠城主,你用不用这么直接?说谎也行的嘛。”真讨厌。 抬手抓了抓她散落在手臂间的长发,“我就在说谎啊。” 闻言,叶鹿心头一动,不禁笑出声,“申屠城主,你现在说话真好听。”好听的要命。 “好听也没有多少,一两句的,对付着听吧。”申屠夷侧起身,随着话音落下,他亲了亲她的额头。 笑眯眯,叶鹿也侧起身贴在他怀中,呼吸间尽是他身上的味道,好闻的很。 新年一过,婚期将近,府中装饰好了,现在便开始准备新鲜的用品,府中忙碌的不得了。 院子两侧又栽种了不少的山茶,两把摇椅一张小几摆放旁边,阳光好的时候在这里晒晒太阳很是舒坦。 躺在摇椅上,叶鹿任那老头查看自己的眼睛,他给她用的药申屠夷已经送给几个大夫查看了。用了什么药他们大概都查了出来,诚如老头自己所说,是药也是毒。 但,这种方子的确少见,不少大夫连连赞叹,配出这药的人不一般。 有了他们的说法,申屠夷倒是稍稍放心了些,而且叶鹿也不再吵着疼了,虽然暂时还睁不开眼睛,但比以前好了很多。 “嗯,不错不错,恢复的好。来来来,睁开眼睛,努力睁,疼也睁。”老头查看了一番,然后开始要她睁眼睛。 “喂,很疼的。”叶鹿皱眉,她现在睁眼睛也疼。 “睁,别废话。”老头不耐烦,非要她睁。 “我告诉你,我眼睛要是掉出来了,我就把你身上凸出的零部件都切下来泡酒。”叶鹿咬牙切齿,下一刻,她用力的掀起眼皮。 疼,然后眼泪四溢,不过,她却瞧见了光亮。这光亮像是蒙了一层的雾,有些看不清,但是却依稀的瞧见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影。 “睁。”老头紧盯着她的眼睛,一边命令。 “疼的不是你,叫什么叫?”叶鹿泪流不止,真的疼啊,而且看见的光太刺眼。 费了好大的劲儿,眼睛终于睁开了一半儿,就在这时,一滴水滴进眼睛里,叶鹿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 “什么东西?”清凉的很,但是落在眼睛里也有些不舒服。 “药。既然能睁开了,那么往后就不用再敷药了,但是日日都得滴这药水。”给她另外一只眼睛也滴上,然后老头将那药放在了叶鹿的手里。 摸着,叶鹿不禁赞叹,“你手艺不错啊。”手中的东西圆圆的,皮质,顶部一个细管,微微挤压这皮质的圆球,里面的药水就会流出来。估摸着样子,应当和滴管有异曲同工之妙。 “哼,知道就好。用完了,这东西得还给我。”老头很是得意,估摸着长一根尾巴,尾巴就会飞上天。 叶鹿也不再打击他,再说他的确手艺不错,这东西一般人做不出来。 “按照这势头下去,我什么时候能彻底睁开眼睛?”即便看不清楚,但即便是模模糊糊的,也不耽误她瞧见申屠夷。她真的很想看看他的脸,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十天吧。”老头的语气煞是自信。 “信你了。不过,我眼睛能看见光的事情你不要对别人说哦,这是秘密。”她还不想让申屠夷现在就知道,到时给他个惊喜,吓他一大跳。 哼了一声,老头什么都没说,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婚期将近,龙治为叶鹿准备的嫁妆也送到了申屠城。 那时麦棠就跟她说过这事儿,没想到还真的千里迢迢的给送来了。 “虽说是嫁妆,但很显然就是给你的。”摸着一枚上品翡翠,叶鹿一边叹道。 “这是嫁妆,你自己支配吧。”这次,申屠夷还真没抢。 叶鹿也不禁稀奇,“真的?申屠城主居然这么大方,真是神奇。” “这么说,我要抢走才合你的意?”申屠夷看着她,总是说他小心眼儿,其实她心眼儿才小,一件事能记很久。 “不是那个意思,申屠城主腰缠万贯,自然不会惦记我这点东西。既然如此,我就自己保管了,也不劳烦申屠城主。”如今算算,她已经有很多钱啦。 看她那贪财的样子,申屠夷淡淡的冷嗤一声,“皇后给你写信了。” 一诧,叶鹿恍然,“麦棠?可是我看不到,你念给我听吧。”那时是太子妃,如今已经是皇后了。 “你那时被赢颜掳走的事皇上并没有告诉她,担心她着急害怕,所以前些日子才说给她听。得知你已经回了申屠城,她也就放心了。她身体不方便,不能亲自来看着你出嫁,心里有些难过。”申屠夷看着那信纸,显然上面的字要更多,他只是粗略的念了念。 “没什么难过的,我是嫁给申屠城主,又不是嫁给糟老头。你帮我回封信给她,告诉她,大婚过后就去帝都。”叶鹿眉毛弯弯,心情极好,现在麦棠的肚子大概很大了。 “嗯。”申屠夷将信收起来,然后举步走到她身边。 伸手,修长的手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 闭着眼睛,叶鹿随着他的手而转头,“怎么了?” “这两天你没有敷药,眼睛不疼了?”申屠夷自是观察入微,她没敷药他是知道的。 “还成,没有那么疼了。但是,我大概是习惯了,不想睁眼。”叶鹿微微歪头,说的极真。 “若是能睁开就睁开,也让我看看你的眼睛现在什么样子了。”总是闭着眼睛,他好似都忘了她睁开眼睛时的模样了。 “好呀,到时能睁开的时候我告诉你。”点点头,她很是配合听话。 因着申屠夷与叶鹿大婚的日子即将到来,各个城池的城主送来的礼物也陆续送达申屠城,几天来,申屠城热闹非凡。 各个城主送礼很正常,杨曳大婚时,所有城主也都送了礼。即便北方有些城主并没有赶过来,但是礼物却都到了。 然而,却是意想不到有个人也送来了礼物,就是赢颜。 大晋的队伍进入申屠城,随即便引得百姓争相观看,在申屠四城还真从未见过大晋人呢。 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叶鹿正靠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努力睁眼呢,丫鬟站在她身后,并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轻声的说着,显然她们这些奴婢也觉得很奇怪。单不说申屠四城和大晋没有交情,而且似乎还有仇的。 在杨城时,叶鹿被赢颜掳走的事情,城主府内也有传说。 “送来了什么东西?”赢颜送的礼?能有什么好东西。 “奴婢不知。”丫鬟摇摇头,她们没看到。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叶鹿哼了哼,不信。最好扔到大坑里去,免得遭暗算。 下午,申屠夷回来,叶鹿随即翻身从床上起来,也不管自己的长发是不是乱糟糟的,“申屠夷,赢颜送来了什么东西?最好不要收,或者收了之后就扔了,肯定不是好东西。” 走到床边,申屠夷撩袍坐下,抬手将她粘在脸上的发丝拨走,随后道:“真的不要?” 摇头如拨浪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要不要不要。”她算是怕了赢颜了,没好心。 “他这次送来的是一个人,据说是天府守桓。”申屠夷黑眸染笑,看她那如同疯子似得小样,觉得甚是好笑。 一诧,叶鹿倒是没想到申屠夷送来的是大活人,而且居然是天府守桓。 “真的?那带来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天府守桓。”这命格不好找,赢颜是从哪里找到的。 “好,一会儿便带来给你看看。这六个人你找了很久,他如今送来了一个,倒是省了你许多时间和精力。”即便不喜赢颜,但是这礼,申屠夷收了。 “他倒是奇怪,干嘛忽然间的这么好心。你得让他的人把话带回去,就算他送来了天府守桓,也别想向咱们讨要好处,没门儿。”叶鹿生怕赢颜会出后招,讨要报酬什么的。 “嗯。”笑看着她,申屠夷没有过多言语,怎么回应赢颜,他自然明白。 “那如今,我们就只差一个日朗天门了。唉,这人一定就在帝都,还是得去帝都找。许老头目前就在帝都,但想来他也不会出紫极观的山门,别指望他了。”就差一个了,找齐那最后一个,就功成一半了。 “别急。”待得大婚之后,便前往帝都。 “不急,我更急的是当下。大婚的日子马上就到了,我有些慌张。”倾身抱住他的腰,叶鹿磨蹭着投入他怀中。 单手搂住她的腰,申屠夷以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有我呢。” “就是因为你我才慌张。”叶鹿轻嗤。 “为什么?”黑眸染笑,申屠夷低头看着怀中人,很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是新郎啊!婚礼之后,就得洞房花烛,我觊觎了你这么久终于要梦想成真了,能不慌张么?”叶鹿笑的色眯眯。 “花痴。”捏住她的脸颊,申屠夷淡淡轻嗤。 “不管,花痴也好,色狼也好,反正我惦记你很久了。到时,你得听我的,不然休怪我霸王硬上弓。”叶鹿隔着衣服抚摸他坚硬的胸膛,脑海里不禁浮起他不穿衣服的样子,不禁心下荡漾。 “看来,那晚我得调派一支铁甲兵来保护我。”笑意愈浓,申屠夷沉声的说着,那声音极其勾人。 “管你呢,千军万马也挡不住我。”叶鹿不屑,甭管调派来多少人,都挡不住她。 觊觎了这么久,她势必要横扫千军如卷席,然后一举擒下贼首,就地正法。 142、天煞孤星的喜事 还有两日便是大婚之日,红绸挂满了城主府,金色与红色交相辉映,怎是一个耀眼了得。 居室也是新房,因为亦要布置一番,叶鹿便挪到了旁边的另外一个院子。 嫁衣挂在房间,已打造好的凤冠也摆放在一侧,装饰的精美华丽,凤冠正中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寻常人哪里会见到这种东西。 这凤冠什么模样叶鹿大致的知道,因为在拿来的时候她曾睁开眼睛瞧了下。虽是眼睛半睁,可是模模糊糊间还是依稀瞧见了些姿态,几乎把她的眼睛再次闪瞎。 她以前是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成亲的那一天,更没想到自己成亲头上戴的凤冠会如此贵重华丽。 来到这个世界折腾了这许久,似乎她也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完美的男人,完美的嫁衣,完美的凤冠,即将到来的还有完美的婚姻生活。 即便他是天煞孤星,即便可能日后会有数不清的意外,但是她也心甘情愿。 每天滴在眼睛里的药水用没了,那老头再次出现,这次拿来的又是另外一种药。 眯缝着眼睛,叶鹿的视线几分模糊,但是却能看得见那个身影在忙碌。 “这药水就挺好的,用完很舒服,不如就接着给我用吧。”当眼药水了,十分不错。 “用得太多,你眼睛会烂掉。”老头冷哼一声,鄙视叶鹿啥也不知道。 “你做出来的药,除了毒就是毒。我说,你就不能做点养身体的东西?譬如说,吃了以后长生不老的。”叶鹿冷嗤,就知道是这样,这老头手底下玩儿的东西都带毒,没有不带毒的。 “长生不老?我倒是有法子让你容颜不变,几千年后还是这模样。”老头看了她一眼,那语气几分血腥。 “说说。”叶鹿也没打算信他,他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把你泡在药水里,保你千年身体不腐,栩栩如生。”老头说着,竟然几分向往之意。 “药水?”叶鹿缓缓摇头,他的药水估摸着和福尔马林有异曲同工之妙,太恶心了。 “要不要试试?”老头眯着眼睛笑,对于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他有着谜一样的骄傲。 “算了,给你自己留着吧。到时你死了,我肯定会帮忙把你泡在药水里,然后在旁边立一个石碑,让几千年后的人都知道,你是这个时代的神医。”叶鹿哼了哼,倒是很想把他泡在药水里。 “这主意不错。”一听要千百年后的人都认识他,老头生起向往之意。 叶鹿无言,这人变态。 “来,睁开眼睛。”他拿着另一种药走过来,试图滴进叶鹿的眼睛里。 配合他,叶鹿撑着睁开眼,眼睛只掀开了一条缝,药水就滴了进来。 “好疼。”闭上眼睛,药水刺激的她睁不开眼,这回不知是什么药。 “忍着。”老头又拨开她另外一只眼睛,将药水滴了进去。 双眼紧闭,虽然疼,倒是没流眼泪。 忍了一会儿,疼痛消失,倒是几分舒坦。 “再睁开试试。”老头命令,对自己的药十分有信心。 掀开眼皮,几分朦胧,可是朦胧之间,倒是依稀的看见了一张脸。苍老,丑陋,干巴巴的。 “我说,你长得还真丑。”笑出声,叶鹿还一边嫌弃老头的长相。 “看见了?继续滴这个药,明儿能更看见的更清楚。”也不管她评判自己的长相,老头万分得意。 “是看见了,但模模糊糊。”伸出自己的手举到眼前,她就恍似深度近视一样,自己的手也朦朦胧胧。 “老头子的药连神仙都做不出来,治你的眼睛轻而易举。”老头也不管她说模模糊糊,依旧在自吹自擂。 没心情和他继续废话,叶鹿转头看别处,依稀的能看个大概,但看不清楚。 “两个时辰滴一次,不可懈怠。”最后交代了一句,老头转身离开。 “喂,不能说给别人知道啊。”又叮嘱,换来的是那老头的冷哼。 睁着眼睛查看四处,叶鹿站起身,虽是能走,可是看不清楚,还不如闭眼睛时走的好。 按照那老头的嘱咐,两个时辰滴一次,虽然有些疼,但疼过之后再睁开眼,似乎眼前就更清楚了些。 虽不知药理,但想来这药是专治她眼睛模糊的。 来人时叶鹿就闭上眼睛,待得没人时她才会睁开眼睛试探。还是以前的想法,她现在不告诉申屠夷,什么时候自己的眼睛看的清楚了,再告诉他,必保惊着他。 黑夜来临,城主府中张灯结彩亮如白昼,丫鬟小厮各个身着红衣,喜气洋洋。 前府,前来观礼的各城城主热闹寒暄,此时根本不像黑夜。 小楼里亦是灯火通明,丫鬟来来回回,浴室里,叶鹿正在沐浴。 明日大婚,但显然今晚是不会清闲的,叶鹿已经泡在水里有一会儿了。 水汽蒙蒙,她闭着眼睛,任两边的丫鬟服侍。 都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状态,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从脱衣服到进水,皆是她们服侍代劳的。 叶鹿也万分配合,只是红唇一直弯弯的,甜美如蜜糖。 花瓣撒进浴池,淡淡的香气飘在鼻端,叶鹿笑意更甚,下一刻缓缓的将眼睛掀开一条缝。 水汽缭绕,就在眼前,虽不是以前眼睛正常时的样子,但也比前两日要更清楚了些。 花瓣飘在水上,随着水波而晃动,鲜艳而自由。 忍不住弯起眼睛,她真是激动啊!不止是因为即将而来的婚礼,还因为自己的眼睛。若是申屠夷知道了,定然会吓着。 沐浴完毕,丫鬟扶着叶鹿从浴池里出来,裹上宽大的浴巾,然后徐徐的走回房间。 红毯铺地,红烛摇曳,整个房间似乎都红红的。 擦干净身体,然后开始一层一层的穿上衣服,几层的中衣穿在了身上,随后开始梳妆。 长发如瀑,待得彻底干了之后便开始盘发,丫鬟的手十分巧,轻轻地挽起,很是精美。 无论是盘发还是上妆,都慢的很,坐在那里,叶鹿闭着眼睛任她们折腾,心思却早就飞到了别处。 她的眼睛,她的申屠夷,这两样对于她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如今眼睛能看见了,而和申屠夷的婚礼也即将到来,此时此刻,大概是她两辈子所经历的最幸福的时候了。 夜半已过,府中更为热闹,在梳妆的叶鹿都听到了动静。 “这群人还真是精神,这个时辰了,居然没有困倦的。”热火朝天的,也不知都在说什么热闹呢。 “姑娘不是也一样精神抖擞?”身边的丫鬟笑眯眯,很是会说话。 “肯定不会困倦呀,不止不困倦,还有点小激动呢。”叶鹿闭着眼睛,这颗心要蹦跳出来了。 丫鬟轻笑,“姑娘激动,主子也定然很激动。前府虽然热闹,但想来主子此时已经心不在焉了。” “可能。”红唇弯弯,叶鹿觉得申屠夷的心肯定也飞走了。 妆发终于弄好,叶鹿坐在那儿,忍不住缓缓的睁开眼睛。只是一条缝,就瞧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这脸的确瘦了些,不过瘦了也好,那时婴儿肥,看起来十分幼稚。 大概是因为胭脂,她的脸有些红,看起来就像害羞了似得。 唇红红的,尤其此时弯弯,完全展示了她的好心情。 满意,她闭上了眼睛,等着时辰的到来。 丑时过,丫鬟扶着叶鹿起身,开始为她穿衣。 又是几层,广袖的长袍厚重,一直拖地。 但这还不是最后一件,最后那一件申屠夷早就带着她看过,那时她眼睛看不见,只能用手触摸。 上面镶嵌了许多的宝石,大的小的,华贵异常。 四个丫鬟撑着,将那被烛火照的闪光的外袍缓缓的穿在她的身上。 “好重。”穿在了身上,叶鹿就不禁的身体摇晃了下,真重啊。 “这嫁衣上的宝石货真价实,自然有些重量。但是,这普天之下,能穿上这种嫁衣的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姑娘,重一些也无妨,您能担得起。”丫鬟整理着衣襟上的宝石,一边轻声道。 “我这身份担得起,但是身板担不起,好重。”确实是重啊,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丫鬟轻笑,只要一心想着出嫁,多重都没问题。 穿好了衣服,两个丫鬟扶着她,两个丫鬟提着后摆,她缓缓的坐在了床边。 华丽的凤冠在灯火下闪闪发光,丫鬟托着,然后小心的戴在她的头上。 眼前珍珠的帘子摆动着,擦着她的脸颊,滑溜溜的又清凉。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这凤冠也好重。压得她不禁缩脖子,直起来的脊背也塌了下去。 “这玩意我要戴一天么?”要是得戴一天,估摸着她就半死不活了。 “按规矩是戴一天的,不过,到时姑娘进了洞房,就可以先摘下来。待得主子晚上回来的时候,您再戴上就是了,也没外人知道。”丫鬟想了想,她认为是可行的。 “聪明。”叶鹿点头,结果这一晃差点将脖子晃断。 刚刚本来还很激动,现在却成了苦熬,坐在床上等着,只听得前府那热闹的声音不断的传来,可怜她只能在这里等着。 原来,结婚真的很累,并不似之前看到的那般轻松。 终于,熬过了卯时,外面天色大亮,甚至响起了乐声。 “时辰到了,主子马上就要过来了。姑娘,您还醒着么?”叶鹿至始至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丫鬟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 “放心吧,我还活着呢。”回应,叶鹿微微掀开眼睛,房间里灯火还在燃着,但是光亮从窗子透进来,有些刺眼。 些许朦胧,但并不妨碍她的视线,深深地吸口气,她挺直了脊背抬起头,垂在眼前的珍珠微微晃动,擦着脸颊圆润清凉。 不过片刻,外面的丫鬟快步走了进来,“主子过来了。” 一听,叶鹿更加挺直了脊背,事到临头,她忽然的有些紧张。 心脏砰砰跳,不由得更加闭紧眼睛。虽说要给申屠夷一个惊喜,可是现在她却不敢睁开眼睛了。 “主子。”蓦地,满屋子的丫鬟福身问礼。床边,叶鹿掩在袖子里的手抓紧,听着声音,申屠夷走进来了。 魁伟的身体换上了红色的喜袍,腰间是那条叶鹿亲手制作的腰带,红色锦靴,他看起来也有些喜气,那煞气都被冲散了。 墨发整齐的束起,金冠上镶嵌着红色的宝石,与那一身红色的喜袍相得益彰。 冷硬的脸庞还是没有任何表情,黑眸如渊,将一切都深深地印在其中。 他缓步走至床前,看着坐在那儿的人,尽管珠帘挡住了她的脸,但是却依稀能窥见她白皙的肌肤。 “时辰到了,咱们该祭祖拜天地了。”微微倾身,申屠夷轻声的说,那声音飘进叶鹿的耳朵里,几分痒痒的。 “好。”回应他,叶鹿长舒口气,终于来了。 薄唇微弯,申屠夷深深地看着她,随后,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长裙垂坠,但不阻碍申屠夷的步伐,叶鹿环着他的颈项,珠帘挡住了她的脸,却挡不住她的开心。 走出小院儿,外面皆是观礼的客人,其中不乏熟脸,杨曳和朱北遇都在。 随着申屠夷抱着叶鹿出来,众人发出高低不一的起哄声,闭着眼睛的叶鹿也不禁笑,这群人真是有精神。 一夜没睡,这一大早还这么精神抖擞。 因为叶鹿的眼睛,所以这婚礼便减去了一些繁杂的步骤,除却祭祖拜天地之外,就没叶鹿什么事儿了。 祭祖亦是在城主府的祠堂,这祠堂以前就是荒废的,因为申屠夷从来不过来祭拜。 除却下人打扫之外,这里根本没人来。 如今因为大婚,祠堂被翻新,申屠四城各任城主的牌位均在,香火缭绕。 满地红毯,一路的走至祠堂,申屠夷大步迈进,观礼的宾客也陆续走进来,逐渐的安静。 于祠堂正当中,申屠夷缓缓的将叶鹿放了下来。 站稳,叶鹿微微掀起眼皮,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位列摆放的牌位,她还从不知城主府有这么个地方。 虽说这是祠堂,但是没任何的用处,在这里燃香除异味倒是不错。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靛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眯缝着眼睛看过去,叶鹿认识啊,这是钦天监的监正。 叶鹿是国师,申屠夷不止是城主更是当今皇上的兄弟,这婚礼主持必然不能马虎,于是乎龙治将钦天监监正派了过来,他大婚之时主持的便是这监正大人。 默默唏嘘了声,叶鹿再次闭上眼睛,等着接下来的礼仪步骤。 祭祖,并不繁杂,更多的是钦天监的监正在说话。他的那套说辞与众不同,甬长且复杂,寂静的祠堂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伴随着袅袅香火,恍若高僧讲经。 龙治大婚时虽然有意外生起,但是钦天监的监正一直都尽职尽责,没有分神亦没有停顿。 细算起来,那应该差不多有三刻钟的时间,很漫长。 牵着申屠夷的手,叶鹿静静的听着,这仪式虽然复杂,但是又很严肃。 这种严肃她是喜欢的,起码证明她和申屠夷的婚姻也是严肃的,并非儿戏。 申屠夷也握紧她的手,对于这种无聊的场面,他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也很严肃。 弯起红唇,叶鹿的挪动着手指和他缠绕,这辈子都得这般缠绕了,分不开。 蓦地,安静的祠堂发出砰的一声,监正也被打断,众人循着那发声之处看去,只见摆放好的牌位倒了一个。撞击在木架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叶鹿也不禁睁开眼看过去,珠帘摇晃,可是她也看得清楚,牌位倒了? “无事,监正大人请继续。”开口,叶鹿虽是新娘子,可是也是国师。 监正回神儿,轻咳一声,随后继续。 申屠夷面色微冷,扫了一眼那倒下的牌位,黑眸如渊。 不过片刻,又发出砰的一声,众人再次看过去,又倒了一个牌位。 观礼的众人也面面相觑,似乎还真没见过这种事。 申屠夷脸色不好看,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定然命人将这些牌位通通收起来扔了。 “申屠城主,命人将这些牌位都扣下来吧。”叶鹿也微微皱眉,心下不愉快。这祠堂没任何的毛病,也不存在邪祟,唯一的原因那就是申屠夷,他是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与喜事本就相冲,今日他大喜,冲更是浓烈,没完没了。 申屠夷挥挥手,祠堂外的小厮立即快步走进来,动作极快的将那些牌位通通扣了下来。 “继续吧。”小厮退下去,叶鹿发声,那边监正立即继续。 牵着叶鹿的手紧了紧,申屠夷似乎也知道了怎么回事儿。自他来了申屠城,这城主府向来只有丧事还从未有过喜事。 今天这是将近二十年来第一桩喜事,可他是天煞孤星,怎么可能会顺利的进行喜事? 同样回握他的手,叶鹿不惧,那又如何? 将近半个时辰,祭祖完毕,叶鹿与申屠夷共同上香,这第一步骤算是完毕了。 再次将叶鹿抱起来,申屠夷大步走出祠堂,前往城主府的正厅。 红毯蔓延出去,铺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直达前厅。 前厅摆设齐全,二人均没有父母,所以今日只拜天地。 奏乐的乐师就在这正厅外,宫廷乐师,很是不凡。 观礼的众人亦是一路赶来,热热闹闹。 太阳也跳出来很高,照耀天地间。 进入正厅,申屠夷放下叶鹿,看了一眼她,申屠夷握紧她的手,“一会儿若是还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不要慌张。” “放心吧,我已经有准备了。倒是你,不要慌张也不要生气哦。”叶鹿声音不大,却是知晓申屠夷心里怕是已经开始不悦了。大好的日子,却偏偏有煞风景的事情发生,他能高兴才怪。 监正大人快步走进来,观礼的客人亦是站满了两侧,红毯铺地,新人站在正当中,只等拜天地了。 这监正大人的嗓子与众不同,一声喊出来格外响亮,新人拜天。 撩袍跪下,叶鹿也随着申屠夷跪下,拜天拜地,她心甘情愿。 弯身俯首,一个头磕下去,朗朗晴空忽的响起了闷雷。 刚刚在祠堂就发生了蹊跷之事,这一回,无论是观礼的客人还是监正大人似乎都有了心理准备。但,这成亲之日出现迎头雷,似乎不太吉利。 不过,转念一想,和天煞孤星比谁不吉利,似乎还真没什么可比的,根本比不过。 申屠夷果然脸色更差,叶鹿也无言,继续叩拜,无论心中怎么想,姿势还是很虔诚的。 终于,拜天地完毕,申屠夷抓着叶鹿的手将她拽起来,同时看了一眼大厅外的天空,一碧如黛,也不知刚刚那闷雷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一番折腾下来,辰时都要过去了,其他的礼仪皆减去了,所以新娘子直接被送入洞房,而城主府的戏台子那边也正式开戏了。 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声音极大,整个城主府都听得到。 观礼的客人直接转道戏台子喝酒,申屠夷抱起叶鹿,将她送回新房。 “我是不是得一直等到晚上啊?”晃悠着腿,叶鹿一边问道。 “若是累了就睡一觉,在这儿没有那些规矩。”申屠夷语气淡淡,可是却无限纵容。 叶鹿笑,“好,那我就真的睡觉了。” “睡吧。”申屠夷看了一眼怀中人,黑眸染笑。 “唉,其实我也想看戏,听着很热闹似得。”在这儿都听得到那边热闹的声音。 “安心等着我,入夜我便回来。”走进小院儿,申屠夷步伐加快,叶鹿不禁抱住他的颈项。 “你着急啊?”轻笑,叶鹿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的脸。 “是着急,着急天黑。”申屠夷毫不掩饰,他的确很急。 笑出声,叶鹿抬手撩开脸上的珠帘,将她甜美如蜜糖的脸露出来,“好呀,那我等你。或许,脱光了等你也行。” 143、洞房花烛 太阳西斜,缓缓落山。 城主府热闹了一天,戏台子上,一出戏接着一出戏,唱的花好月圆龙凤呈祥,喜庆万分。 新房外,丫鬟安静的候着,自新娘子被送过来之后,她们便一直守在这里。 不过,叶鹿却安静的很,被申屠夷送进了新房之后,她便休息了。 压在头上的凤冠摘了下去,缀满了宝石的嫁衣也脱了下去,她这才轻松了不少。 不过,好几层衣服,仍旧裹得她难受不已。干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更省些力气。 躺着不过一会儿她就睡着了,折腾了一夜,这一觉睡得踏实,甚至连梦都没做。 因为要转身而没转过去才醒过来,叶鹿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才回想起来今儿是她和申屠夷的婚礼。 不止是婚礼,而且自己的眼睛也能看到了,她要给申屠夷一个惊喜的。 好似瞎了之后就成习惯了,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睁眼,反倒是摸索四周,这毛病一时半会儿的改不了了。 缓缓的睁开眼睛,烛光入眼,稍稍有些刺眼,不过她还能承受的住。 长时间的不睁眼,以至于她眼皮好像都没重量了,彻底睁开,这新房入眼,光线都是红色的。 撑着床坐起身,叶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太厚重了,累死她了。 拿出不离身的药水,仰头滴进眼睛里,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眼前似乎更清楚了些。 不过,仍旧有些像近视,任何事物都有着那么一丢丢的模糊。 起身,叶鹿将身上的衣服解开,脱下去三层,她才舒服了些。 慢步走到桌边,拿起糕点吃,没有茶只有酒,倒了一杯先尝尝,味道清淡,还挺好喝。 边吃边喝,叶鹿看向窗子,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知申屠夷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天黑了就回来,一副十分着急的模样,但眼下这个时辰了,也不知还在干嘛。 戏台子还在唱戏呢,吹拉弹唱的,叶鹿欣赏不了这玩意,但齐国貌似很流行。但凡家里有喜事的,都会请戏班子过来唱戏,一唱就唱一天。 填了肚子,叶鹿最后喝了一杯酒,随后慢腾腾的挪回床边。 抬手将头上的钗子一个一个的拿下来,长发也一缕一缕的坠下来,这些东西压在头上,重的要命。 不过,这些的确都是好东西,值钱的很,随随便便一件拿出去都能卖个好价钱。 头上的累赘卸了下去,叶鹿轻松了不少,顺了顺长发,她身子一歪再次躺回床上。 被子丝滑,贴在皮肤上十分舒服,拿过来一直盖在鼻子以下,只露出半张脸以及如瀑的长发。 先不管申屠夷什么时候回来,可是现在她真的心情极其好,吃饱喝足,又因为肚子里的酒而热乎乎的,被子舒坦,大床柔软,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比当下再舒坦的时候了。 热气上头,这进了肚子的酒虽说没什么味道,但是劲儿还挺大。 闭上眼睛,等不来申屠夷,她干脆再睡一觉。 迷迷糊糊,有脚步声进入耳朵,叶鹿手一动,听这声音是申屠夷。 通身热气,叶鹿掩在被子里的唇弯了弯,终于回来了。 烛火幽幽,魁伟的身影由白玉屏风后走进来,一袭红色的喜袍,似乎将他身上的煞气都掩盖住了。 一眼便看到了窝在被子里的人,衣服扔了满地都是,黑眸染笑,她还当真是脱光了在等他。 步伐沉稳,一步一步,申屠夷走至床边,看着被子里的人,而后旋身坐下。 抬手,将他额上的发丝拨走,申屠夷微微倾身,在她额上轻吻了下。 “别装睡了,知道你已经醒了。”开口,低沉的声音和着淡淡的笑意。 听见他的声音,叶鹿的眉毛也弯了起来,下一刻,她睁开眼睛,但瞳眸却是虚空的。 看着她,申屠夷不禁扬眉,“你现在能睁开眼睛了,还疼么?”看着她虚无的视线,申屠夷没有怀疑,但同样很高兴,这样最起码证明她眼睛不疼了。 “不疼了。”看着他,烛火幽幽,看他也有些许的模糊。但是,能这样叶鹿已经很满足了。 他瘦了,而且,似乎承担的太多,以至于那双眼睛都夹杂了太多的沉重。但此时此刻,他是开心高兴的,将他身上的煞气都冲淡了。 但,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叶鹿都觉得他还是以前的他,还是那个风雨不催的申屠夷。 “不疼了就好,而且,你的眼睛和以前一样,并没有损坏。”微微倾身,申屠夷近距离的观察她的眼睛,依旧那般澄澈,含着水一样,只是没有焦距,虚无。 他的气息吹在脸上,叶鹿掩在被子里的红唇弯弯,看着他的眼睛,还是那般幽深。 虚无的视线缓缓凝聚,叶鹿不再掩饰,看着他,只等给他个惊喜。 一时间,申屠夷却是没发现,看了她片刻,然后将被子扯开了些,瞄到她身上还穿着中衣,他不禁弯起薄唇,“不是说要脱光了么?” 眉眼弯弯,叶鹿蹬腿儿把被子踢掉,然后翻身坐起来,撩了一把肩头的长发,她看着他,“等你动手呢。” 她这动作如此流畅,申屠夷却是愣了,看着她,他缓缓皱眉,最后将视线定在了她的眼睛上。 眸子灵动,满是光彩,她笑眯眯,甜美如蜜。 眨眼,叶鹿忽的靠近他,整张脸都要贴到他的脸上,“瞧瞧,我有什么变化?” 申屠夷缓缓抬手,捧住她的脸,不眨眼的盯着她的眼睛,“你能看见了?” 任他捧着自己的脸,叶鹿笑出声,“嗯,能看见了。只不过,远处的东西有些看不清,近处的东西呢,有些许的模糊。但,我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申屠城主,惊喜不?” 呼吸有些乱,申屠夷蓦地将她拥入怀中,手臂收紧,勒的叶鹿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怎么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跟我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屁股。”拥着她,申屠夷低声说着,可是那语气之中却有些激动。 “给你个惊喜啊,惊喜不?我觉得能不能看见其他不重要,看见你才重要。”搂住他的颈项,叶鹿眉眼弯弯。 “我看看你的眼睛,是真的痊愈了?会不会再犯?”再次捧住她的脸,申屠夷不眨眼的盯着。 任他查看,叶鹿看着他的脸,不管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在她看来,申屠夷是这世上长得最好的人。 蓦地,她噘嘴向前,一口亲在了他的鼻梁上,笑出声,“别看了,我的眼睛真的好了。现在每天滴些药水,往后就正常了。申屠城主,今晚是什么来着?你打算一直看我的眼睛?” 笑意染上眼眸,申屠夷将她拥入怀中,“半年了,你的眼睛终于好了。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什么消息能让我如此高兴了。”想起她刚刚双目失明时,不止她崩溃,他也觉得暗无天日。 “我知道,所以给你个惊喜呀。而且,这世上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那就是,今晚洞房。”叶鹿仰脸儿看着他,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不害臊。”捏住她的脸蛋儿,申屠夷扯了扯,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以及淡淡的揶揄。 “有什么可害臊的?我跟你洞房,我爱你,恨不得将你吃进肚子里去,就是这样。”看着他的脸,叶鹿充分的表达自己的意愿,事到临头她完全摒弃了心中的羞涩。 “口无遮拦。”捏住她的下颌,申屠夷低头吻上去,叶鹿随即环住他的颈项,身体移动,直接爬到了他身上。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申屠夷笑了,同时捧住她的脸推离自己,“这么着急?” 脸颊绯红,叶鹿眨眨眼,“嗯。”承认,她不掩饰。 笑意更甚,申屠夷吻了吻她的眼睛,“等着。” 话落,他起身,走至桌边倒了两杯酒,又走了回来。 看着他,叶鹿挑起眉尾,“我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合卺酒。”都说是新婚之日必喝的。 “虽然你刚刚好像已经喝过了,但是与我这一杯,必须得喝。”递给她,申屠夷看着她,眼角眉梢间皆是笑意,他心情极其好。 接过来,叶鹿闻了闻,“是喝过了,饿了一天,我就吃了些点心填肚子。这酒呢,闻味道挺淡的,但是有点儿后劲。” 坐下,申屠夷抬手,叶鹿随即绕过他的手臂,四目相对,她笑起来,“夫君?” “夫人。”亦笑,申屠夷很少笑,连叶鹿看见的也少。 举杯,酒入喉,清淡又透着丝丝甘甜,好酒。 眯着眼睛,叶鹿缓缓晃了晃头,“好喝。” 将两个杯子拿走,申屠夷再次看向她,黑眸如渊,有些火苗由深处跳跃起来,足以燎原。 看着他,叶鹿抿嘴笑,下一刻投入他怀中抱紧他的腰,“我的眼睛恢复了,我最想看见的就是申屠城主,以及申屠城主的身体。”说着,她直接上手,隔着衣料抚触他的胸膛,坚硬无比。 笑意不减,申屠夷低头看着她的动作,“看自然可以,但没必要这么着急。” “瞎了那么长时间,我能不着急么?”仰脸儿看着他,叶鹿哼了哼,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他。 低头,申屠夷吻了吻她的眼睛,蓦地将她翻倒在床上,“别急,你有很多时间。” 眉眼弯弯,叶鹿环住他的颈项,“那、、、你能温柔些么?” 没有再言语,申屠夷低头靠近她,载满无限温柔的吻上她的唇。 红烛摇曳,帐暖情深。 这个夜晚,并不平静,新房四周下人退避,但即便退出去很远,依旧能听得到一些声音。 但,伴随着这些羞人的声音外,城主府西北角的一个小院儿里,发生了格外诡异的事情。 没有燃灯的小屋里,一些火光莫名其妙的亮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 但,燃烧也是片刻,片刻后火光消失,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巡逻走过的黑甲兵闻到了一些味道,停下后,将小院儿上的锁打开,然后小心的走进了院子。 靠近房间,门是锁着的,无法窥见房中。 黑甲兵想了想,随后走到窗边,捅破了窗户纸,提着灯笼靠近,依稀的瞧见了里面。 这房间之中摆放的是那九个纸人,自那时锁上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因着城主大婚,府中翻修,这院子也没有人靠近。 如今,房中的纸人缺少了几个,空出了很大一部分。 黑甲兵不由得一惊,被盗了? 思及此,黑甲兵也无法再顾虑,撬开了房门门锁,打开门走了进去。 走进来也看清楚了,缺少了三个纸人,而且并不是被盗走了,而是化成了灰烬。 房间里也有着一股烧纸过后的味道,那三个纸人被烧了。 可是,纸人一个挨一个的摆放,怎么可能只烧了三个,而旁边的没有受任何影响? 这种事情,透着诡异,黑甲兵徐徐退出去,将门锁又挂上,还是将这事儿上禀较好,他们无法定夺判断。 天边隐现亮色,红烛摇曳的新房才安静下来。 柔软的大床上,叶鹿窝在被子里,长发几分凌乱,发丝遮挡下的脸蛋儿掩不住的潮红。 身边,就是申屠夷,被子盖在他腰部,肌理分明的胸膛露在外,那上面些许红痕,极其扎眼。 搂着她,被子里她未着寸缕,光滑细腻的身体恍若最上好的丝缎,让人爱不释手。 “还疼么?”看着她,申屠夷了无睡意。连续一天两夜未休息,他似乎根本没受任何影响。 缓缓眨眼,眼角眉梢间是浓浓的疲倦,“还好。”要说不疼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还承受的住。 “对不起。”不知该说些什么表示自己的心情,申屠夷只能说对不起。 笑,叶鹿抬手搭在他腰间,手抚触他坚实的腰侧,“没什么对不起的,你情我愿嘛。唉,我有点困,我睡了,别再吵我了,否则我翻脸哦。” 那时她就想睡觉来着,结果被他又弄醒了,这厮过度兴奋。 申屠夷调整了下位置,将她搂入怀中,被子里,两人身体纠缠,便是再冷的天也不会感受到寒冷。 太阳从天边跳出来,丫鬟靠近了新房,但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她们也不敢上楼。 观礼的客人在今日陆续离开,姬先生代申屠夷相送,众人似乎也很理解,并未寻找申屠夷和叶鹿。 洞房花烛夜,人生最大的喜事之一,自是不能打扰。 日上三竿,新房之中安静的无一丝声音,大床之上,两人交颈而眠,根本忘却了时间。 许久后,申屠夷眼睫微动,下一刻他微微低头,准确的吻在了怀中人光裸的肩膀上。 吻连绵,一路游移,叶鹿自是有所感觉,由喉咙之中发出若有似无的嘤咛,顺着他的力道趴在了床上。 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吻肆意,热火燃烧。 晌午过半,等候在院外多时的丫鬟才鱼贯的走进新房之中。 清水,饭菜,陆续的送进房中。垂首低头,只看脚下,绝不斜视。 躺在床上,叶鹿用被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长发散乱的盖住了她的脸,也遮挡住了她的羞赧。 申屠夷已经穿好了衣服,身形魁伟,又几分轻松,动作之间完全能窥见他的好心情。 “都退下吧。”看了一眼窝在床上的叶鹿,申屠夷若有似无的扬起眉尾,心情甚好。 “是。主子,陈队长清晨时过来禀报,说上了锁的那院子里,莫名的有三个纸人被烧毁了。没有查到有人进去的痕迹,不知是被谁毁坏了。”丫鬟低头福身,将黑甲兵队长转告的尽数禀报给申屠夷。 闻言,申屠夷微诧,而后看向叶鹿,她也睁开了眼睛。 拨走脸上的发丝,叶鹿稍稍想了想,“没事儿,我知道怎么回事儿。” “下去吧。”申屠夷淡淡的说了声,随后走回床边坐下。 丫鬟尽数退下,房中又仅剩二人,申屠夷以手指将她散乱的发丝顺了顺,“毁了三个纸人?因为我。” “没事,只是三个纸人罢了,它们代替我受过。”很显然的,若不是有纸人挡着,遭罪的就是她了。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可能会丢掉一条命。 “许先生果真有先见之明。”对许老头,申屠夷更觉得钦佩了。 “哼,这些我也会,只不过我不能给自己做。哎呀,我饿了,拽我起来。”自己想起身,可是她身子好乏,动不了。 薄唇微弯,申屠夷动手抓住她两只手,微微施力,将她拽了起来。 随着她坐起身,后腰的骨头发出嘁哧咔嚓的声响,叶鹿高高的挑起眉毛,“我的腰啊!” 手顺着她的脊背滑下去,按在她的腰间,轻轻地拍了拍,他也不禁蹙眉,“很疼么?” “不疼。”摇摇头,叶鹿投入他怀中,不想动弹,只想等他服侍。 她不着寸缕,拥着她,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我大概、、、可能有些不知节制,对不起。”看着她肩膀以及脊背上的红痕,申屠夷轻抚着,一边低声道。 “申屠城主,昨晚到现在你已经跟我说过无数次的对不起了,你打算说一辈子是不是?”只听他说对不起了,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笑,申屠夷低头亲了亲她的肩膀,“吃饭吧。” “嗯。不过,先给我穿衣服吧。”光溜溜的,她好像原始人似得。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摇头,“别穿了,这个样子就很好。” 皱眉,“为什么?还有,你不要用这种眼神儿看着我。”说着,她环视一圈,丫鬟刚刚将干净的衣服拿过来了,就挂在床左侧的衣架上。 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申屠夷起身,将那些衣服都收了起来。 看着他,叶鹿无言,“你真是莫名其妙,干嘛不让我穿衣服?你能穿得,我就穿不得?” “吃饭。”黑眸之中尽是笑意,申屠夷也不管她的抱怨,将小桌子搬过来,直接放在了床上。 微微噘嘴,叶鹿拿起筷子,一边斜睨他,“不让我穿衣服你是不是想看我呀?看吧看吧,没什么不能看的。”嘴上这么说,裹在胸口的被子还裹得紧。 任她吵闹,申屠夷夹菜塞进她嘴里,因着那时她眼睛看不见,这些事情都是申屠夷代劳,以至于现在做的得心应手分外娴熟。 填了五脏庙,叶鹿随即便躺下,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住,打算再睡一觉。 她真的疲乏,即便吃饱了也还是疲乏,乏的不得了,浑身没劲儿。 申屠夷将饭菜收下去,随后回来走到床边坐下,俯身近距离的贴近叶鹿,看着她那疲倦的脸,黑眸染上笑意,“睡吧,待你睡醒了我便带你去沐浴。” “你要做什么?”半睁着眼睛,他在自己的视线当中很清楚,别的她可以看不清,但是他一定要看得清。 “处理一些事情,很快会处理完,睡吧。”说着,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渗满温柔。 “好吧。”扁了扁嘴,叶鹿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温热的手钻进被子里,在她的肚腹间摸了摸,申屠夷才起身离开。 闭着眼睛笑,叶鹿摸索着将药水拿过来,滴在眼睛里。 烧了三个纸人?唉,天煞孤星的威力的确是大。 与他度过初夜也算一劫,若是没那纸人挡着,估摸着她又得损失一条命。 回想昨晚,她不禁脸红,却又能在其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来,因为她流了很多血。 按正常来说的话,落红不会有那么多,所以,那纸人也应当就是在那个时候燃烧起来为她挡灾的。 想想还真是惊险,也多亏了许老头有先见之明,否则,这成了婚即将而来的就是大麻烦,哪会这么安宁。 动了动身子,腰腿酸痛乏力,叶鹿哼了哼,最后一动不动,睡觉。 她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晚上,醒来第一反应还是摸索,下一瞬恍然自己眼睛看得见了,这才睁开了眼皮。 一时半会儿的,她好像还真的改不过来了。 红烛摇曳,好似又回到了昨晚,不过相比较昨晚,缺少的是那热火朝天的唱戏声。 撑着床坐起来,后腰又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扶着腰,暗暗咒骂申屠夷。这事儿,她也不知怨谁,只能怨他了。 未着寸缕,她想下床,细白的腿迈出去,她又缩了回来。 申屠夷这厮,把她的衣服都拿走了,真是无聊。 环视一圈,她快步的从床上跳下去,然后将纱幔扯下来一条裹在了身上。 小腿肩膀露在外,叶鹿绕过屏风,然后下楼。 光着脚,她踩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下去。 楼下,丫鬟抬头看过来,随后快步奔过来,“夫人,您慢点儿。”说着,就要伸手扶她。 “不用扶我,我看得见。申屠城主呢?”躲开丫鬟的手,叶鹿瞧了楼下一眼,除了丫鬟就是丫鬟,再无其他。 “夫人,你的眼睛?”丫鬟显然也被惊着了,看着叶鹿走下来,眼眸灵动,哪里还是那看不见的样子。 “嘘,低调低调,不要外传。”竖起食指在唇前,叶鹿眉眼弯弯,最后两阶楼梯,她直接跳了下去。 “夫人,你的眼睛真的能看见了?太好了。”赶紧跟上来,几个丫鬟围着叶鹿,她的眼睛神采奕奕,如同以前一样。 “没错,的确能看见了。不过,这事儿还是低调些好,不要乱说。”叶鹿不想弄得沸沸扬扬,有本领的国师是个瞎子,其实还是比较有威慑力的。 “是,奴婢们定然不会多嘴。”几个丫鬟连连点头,但的确是开心,最起码叶鹿的眼睛复明了,申屠夷就不会整日板着脸了。要知道,看申屠夷板着脸,那可是相当吓人的。 “唉,你们这主子到底做什么去了?”还说很快就回来呢,都这个时候了,连影子都没了。 “回夫人,主子刚刚还派人过来询问夫人有没有醒来呢。”丫鬟看着她只裹着个床幔,寻思着是不是该给她拿一件衣服去。 眨眨眼,叶鹿挥挥手,“那算了,随他去忙吧,我想洗澡,给我准备水。” “是。”丫鬟随即快步离开去准备,只剩下一个丫鬟陪在她身边。 坐在椅子上,叶鹿挺直了腰板,长发散乱的包裹着她的小脸儿,让她看起来煞是娇小。 蓦地,她抬头看向门外,院内灯火通明,魁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 这个时候,叶鹿的视线是有些模糊的,但还是能看得到那个人是谁。 弯起眉眼,叶鹿微微歪头看着,那个人步履沉稳从容,很快的走了进来。 “申屠城主真是大忙人呀,这么晚了才回来。”微微噘嘴,她不乏抱怨。 径直的走到她面前,申屠夷倾身,在她额头亲了亲,“身子舒坦些了?” 闻言,叶鹿立即皱眉。旁边,丫鬟有眼力见,快步离开。 “有外人的时候你不许这么说话,而且,也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一眼看到他的眼睛,叶鹿随即抬手捂住。 “这又是为何?”说也说不得,看也看不得? “哼,这种话只有我能说,也只能我用这种露骨的眼神儿看你。你不准,不准。”由他来,简直让她无力抗拒,太勾人了。 144、三尺之地 “只听过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倒是第一次见着只许你放肆不许我看你的事情。夫人,你胆子太大了。”抓住她的手,申屠夷依旧用那眼神儿看着她。 缩了缩肩膀,叶鹿扭头看向别处,“好吧,你要看我那就看吧。但是,我不会和你对视的。”这厮,用眼睛耍流氓也是一等一。 “走吧,沐浴。”话落,申屠夷一把将她抱起来。 环住他颈项,叶鹿踢踏着双腿,“你把我的衣服还回来,我总不能出门就裹着床幔吧?真是的,嫁给你申屠城主,我居然连衣服都混不上了。” “这两天怕是用不上衣服,先不要穿了。”还是那口风,他不许她穿衣服。 “你太过分了吧?我告诉你,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你堂堂城主囚禁良家女子,小心我告你哦。”转进了浴室,水汽袅袅,散着淡淡的花香。 “随便。胆敢告我,就等着被关进死牢吧。”申屠夷满不在乎,作为一城之主,他将滥用职权发挥到了极致。 “哼,你倒是不怕我到帝都告你去?”摇晃着腿,叶鹿眉眼弯弯。有水汽,她看申屠夷看不清,不过,却能瞧见他唇角间的笑。 “去吧。”笑看她一眼,申屠夷蓦地弯身,直接将她扔进了水池里。 “哎呀!申屠夷,不许放手。”赶紧抱住他一条手臂,叶鹿坚决不放手,并且试图将申屠夷也往水里拽。 蹲在池边,黑眸之中渗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她这点力气对于他来说没任何作用。 “哎呦,我还不信了,走你!”说着,她两条腿蹬住水池壁,借力一拽,下一刻,蹲在池边的人真的被她拽了下去。 水花四溅,叶鹿也直接被他压着沉进了水里。 待得水花落下,她才被申屠夷拽出来。 裹在身上的床幔也散开,长发浸湿,沾了满脸,恍若落汤鸡。 轻松的将她拽到自己怀中,申屠夷以手指拨开沾在她脸上的发丝,“畅快么?” “噗!”一口水喷出来,出其不意,这次喷了个准儿,喷了申屠夷一脸。 “畅快么?”立即反问他,叶鹿开心不已。 睁开眼,申屠夷依旧眉目含笑,水下的手动作快,三两下将送散开的床幔扯下去,直接扔到了水池外。 不着寸缕,叶鹿直接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这样最起码还能遮挡住一些。 拥着她,修长的手于水下抚摸她光滑的后背,来来回回,他好似并没有觉得不耐烦。 他衣服都湿了,叶鹿贴在他身上,耳朵正好靠在他心脏附近,他的心跳声她都听得到。 以前还从未发觉,他心跳也这般有力量,一下一下,和他身上的肌肉似得,坚不可摧。 “还疼么?”他的手愈发向下,轻柔的抚摸。 摇头,“不疼了。只不过,我有点乏,没什么力气。”叶鹿抱紧他的腰,就这般和他泡在水里,也异常的安逸。 “一会儿用膳,吃饱了就有力气了。”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申屠夷的声音很低,但是很好听。 “你一个下午都在做什么?还说很快就回来呢。”新婚,也不知他有什么事情可做。 “皇上的登基大典马上就到了,咱们须得赶往帝都。不过,再等两日出发吧。”从语气之中就听得出,申屠夷并不想离开申屠城。 “对哦,你是城主又是皇上的兄弟。我是国师,又是皇后的妹妹。不管冲着哪方面,咱俩都得及时赶到才行。”关系复杂,揪扯不开。 “不急。”水下的手还在继续游移,申屠夷的确是不急。 弯了弯红唇,叶鹿更加用力的抱住他,“不急还摸我。” 无声的笑,申屠夷低头轻吻她的额头,鼻梁,最后印上她的唇。 水汽袅袅,恍若云雾,一池水,化不开的浓情,让人害羞不已。 不让她穿衣服,申屠夷这厮居然是当真的,把她的衣服命丫鬟拿走,包括内衣裤。 极其特别的无语,除却去方便,叶鹿就只能在床上待着。 鼓捣着手里的胭脂,其实叶鹿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但这是申屠夷给她拿来的,她也就试着用一用。 被子盖在胸前,她肩膀手臂光溜溜,所幸还有长发在挡着,她不至于那么空荡荡。 “只看有什么意思?不如涂上一些试试?”端着饭菜走进来,申屠夷倒是穿得整齐。 看了他一眼,叶鹿将脸上的发丝拨走,“你看我的脸还需要涂胭脂么?”她健康有活力,颜色天然。 “这胭脂的价格堪比珠宝,放着不用岂不可惜?”将饭菜一样一样的摆好,然后托着小桌子走过来。 “真不便宜呀,也难怪,这质地这么好,肯定不会便宜。”叶鹿点点头,申屠夷还是很舍得花钱的。虽然以前总说他鸡贼,但也分哪方面。 “什么质地我看不懂,很贵就是了。”将小桌子放在床上,申屠夷把筷子放到她面前,一切做的十分到位。 “不管好还是不好,贵的就是好的。”叶鹿深觉有理,放到一边,拿起筷子吃饭。 就知她脾性,不管喜欢不喜欢,贵的就得心。 “咱们什么时候走呀?我麻烦城主大人您也发发善心,把我的衣服给我吧。”边吃边噘嘴,她这样整天光溜溜的,和野人一样。 笑,申屠夷夹菜放进她嘴里,“明日启程,衣服,就等明天再穿吧。” “成成成,我算怕了你了,哪有你这样的。”无言,她也没办法,他不给她衣服,她只能光着了。 “你的眼睛现在如何了?看人看物还模糊么?”申屠夷不知她眼睛恢复的怎么样了,而且回到帝都之后,还是需要找太医再给她检查一番。 “远处的还有些模糊,但近处的都能看清楚。你就别担心了,而且我也不想将这件事宣扬的谁都知道。”她堂堂国师尽管眼盲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震慑住了许多人。 “还想像以前一样,装瞎?”申屠夷自是还记得她那时假装的样子,装的跟真的似得。 “嗯。”叶鹿点点头,她就是要装瞎。 “只要你的眼睛不会再出问题,你想怎样都行。此次去往帝都要带着那神医,以备不时之需。”申屠夷微微严肃,对待叶鹿的眼睛,他不敢懈怠。 “好,带着他也行。这人呀,他配出来的药能治邪病。说不定,他能治好许老头的腿呢。”这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怪医,大概是杀了太多的动物,他本身就带着一股邪气。 “随你。”这申屠夷不管,只要能保证叶鹿的眼睛不再反复,他们怎么折腾都行。 笑眯眯,叶鹿夹菜喂他,“看,我也是很贤良淑德的吧?”谁说只有他照顾她的份儿,她也会照顾人。 似乎很无言,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摇头,就让她自我感觉良好吧。 笑眯眯,她很是得意,“对了,你有没有去看看那些纸人?”直至大婚当晚一直到现在,她就没出过这小楼,已经整整四天了。 “看过了,的确有三个莫名烧毁,化成了一堆灰。”申屠夷没什么表情,这一切皆是因为他。 “没事儿,毁了就毁了,还剩六个呢嘛!”叶鹿莞尔,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又不舒服了。 “若是剩余的那六个都没了,不知还能不能再做几个?”申屠夷看着她,很想知道。 咬着筷子,叶鹿不眨眼的盯着他缓缓摇头,“不能了。而且,也不是所有人做出来的都好使。” “那日后,一定要小心才行。”申屠夷黑眸幽深,叶鹿的小命,他真的担心会因他而都消耗光了。 “放心吧,我自己也会很注意的。”叶鹿点头安慰他。 这是他心里最大的顾忌,甚至可以说是害怕,其实叶鹿倒是挺高兴的。 吃过了饭,申屠夷便又出去了,片刻之后回来,并且将他要处理的东西都拿了回来。 坐在床上看着他,叶鹿几不可微的摇头,“你打算今晚把这些都处理完?”明日启程,他不在,重要的事情要请示他还得远远的送到帝都去,太麻烦。 “嗯。”走过来,他将那些东西放在床旁边的小几上,然后旋身坐在了床上。 魁伟的身子轻轻一挤,就将叶鹿挤到了一旁。 扯着被子,叶鹿挪到旁边,一边看着他,“申屠城主,你现在居然都懒到这种程度了?你小心点儿哦,别把墨汁弄到床上。”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蓦地伸手,钻进被子里。 立即笑,叶鹿挣扎扭动着躲避,“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你快做事,我睡觉。”所幸被子大,将自己缠住,终于躲开了他的手。 最后笑看她一眼,申屠夷开始做事,叶鹿则躺在他身边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龙治的登基大典自是隆重,无论南国还是北方的城主皆汇聚至帝都,周边列国也派来使者来贺。 队伍浩荡,离开申屠四城前往帝都,官道之上,碰到了‘邻居’杨曳,两队同路,便一同上路。 而且,这次杨曳还带上了他的夫人,叶鹿也终于见到了本人。 和她猜测的差不多,毕竟她那时见过她的生辰八字,所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大致也能猜测出来。 和杨曳其他的女人相比,他这夫人并不出色,不过,很有性格是真的,一看就是个有个性的人。 虽看起来柔弱,但眼神之间透着坚强,她遇到什么情况都会用肩膀抗住,绝不告饶。 隔着车窗看了一眼,叶鹿便收回了视线,“这杨夫人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和杨城主并不般配。”甚至在叶鹿看来,杨曳并配不上她。 “这世上,没有多少人有资格谈般配二字。”申屠夷语气淡淡,但说的绝对是事实。 叶鹿看着他,不由得弯起红唇,“你这话还真对,所以,像我这样能嫁给申屠城主,那绝对是天大的福气,对不对?”就知道他爱听这话,果然,笑了。 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申屠夷看着她薄唇微弯,“感恩戴德么?” “当然,看我真诚的眼神儿。”说着,她睁大眼睛凑近他,让他看到她的真诚。 罩住她的脸,申屠夷轻轻地推,叶鹿便靠在了车壁上,继而笑出声。 “申屠城主与夫人这般开心,我若上车的话,是不是打扰二位了?”熟悉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除了杨曳没别人。 “即便我说打扰杨城主也肯定会上车,请进吧。”叶鹿立即回应,她就喜欢和杨曳互相拆台。 之后便是杨曳的笑声,下一刻,车门打开,随后他便走了进来。 华袍在身,俊美无双,因着他在笑,更是迷得人眼花缭乱。 “杨城主,你果真还是那么迷人。随着你的到来,这马车里好像都开花了一样。”盯着他,叶鹿眼睛睁的大,杨曳的确是美。不过,在她看来,和赢颜差了点儿。赢颜是真的美,毫无缺点。 一诧,杨曳缓缓坐下,一边盯着叶鹿的眼睛,“你的眼睛、、、能看到了?”瞧她眼波流转,光辉恣意,这就是复明了嘛。 “答对了!杨城主,还不赶紧恭喜我。”眉眼弯弯,她恍若蜜糖,让人不禁品尝。 杨曳连连点头,一边拱手道贺,“恭喜申屠城主,恭喜申屠夫人,好事成双啊。”刚刚成亲没多久,叶鹿的眼睛也复明了,这可是大喜。 “同喜同喜。”叶鹿也像模像样的拱拱手,开心不已。 “莫不是,大婚还有治疗眼睛的效用?还是,洞房花烛的功劳?”杨曳笑的促狭,他们离开申屠城那天,相送的可是姬先生,申屠夷没影子,显然在洞房出不来了。 “杨城主,舌头太长的话死后会被剪舌头的。”叶鹿哼了哼,不正经。 “赢颜送来的神医。”申屠夷适时开口,免得他们俩再说些少儿不宜的话。 “原来如此。看来,大晋还真是有些人才。那时咱们将齐国所有的名医都找来了,却是一点用都没有。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杨曳缓缓摇头,有些不爽是真的。 叶鹿靠着车壁,说起赢颜,气氛有些微妙。 轻咳一声,叶鹿活动了下肩膀,“杨城主,你夫人身体如何了?”据她所知,初初怀孕会害喜,身体很不舒服。 “还不错。”杨曳笑容满面,这回答可是不走心,显然他根本就不清楚。 叶鹿挑眉,她还是那句话,他们俩真是不般配。 “别用那种眼神儿看着我,申屠城主会生气的。”杨曳一看就知道叶鹿要说什么,他风流,有些女人喜欢,但有些女人可是深恶痛绝,叶鹿就是其中之一。 哼了哼,叶鹿转眼看向申屠夷,“女人有了身孕,即便身边跟着七八十个丫鬟老妈子,也不如丈夫的一句关怀安慰来的暖心。说真的,杨城主,即便是假装的,你也过去关心关心,人家生的是你的孩子。” 杨曳叹口气,缓缓摇头,“此言差矣,我这夫人着实与众不同,她说了,这孩子有一半是她的,所以不需要我关心。” “女人有个特点叫说反话你知道不?得反过来听。”叶鹿也摇头,亏他万花丛中过呢。 申屠夷眉尾微扬,“所以,你说的这些也是给我听得。” “申屠城主若是听进了心里,那定然是好的呀。”叶鹿弯起眉眼,她认为,申屠夷极其了解她,而且他也没那么多莺莺燕燕,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在她身上。 黑眸染笑,申屠夷抓住她的手,“现在也是反话?” “不是,真心话。”身子一歪靠进他怀里,极其舒坦。 坐在对面,杨曳尽数看在眼中,“在下还在这里,二位是否克制一些?” “你和你的那些美娇娘玩闹的时候不是也没在意我们?说真的,杨城主,你这次就只带着夫人一人?那些美娇娘呢?”往时,杨曳身边可是都跟着几个美女的,少则三四,多则七八。 “路途遥远,不宜折腾。”杨曳说的冠冕堂皇。 叶鹿才不信,估摸着是怕气着了杨夫人。 “杨夫人这一胎肯定会顺杨城主的心,所以,我还是劝你对她好点儿,当朋友一般相处也行呀,总不能当陌生人。”叶鹿还是觉得这样对杨夫人不公平,简直就是生孩子的机器。 “申屠夫人这话头我听出来了,是嫌我在这儿碍眼?”杨曳瞧着他俩靠在一起那样子,恍然大悟。 “难道你不是故意跑到我们这儿来躲着的?”叶鹿还看不穿他? 杨曳哽了哽,“唉,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了。”说着,他起身欲走。 “算了算了,听你唉声叹气的,我都觉得心里苦得慌。”叶鹿皱眉,婚姻生活不幸福,实在是难熬。 杨曳的屁股又重新坐回了原位,“多谢申屠夫人了,在下先睡个回笼觉。”说着,他身子向后一靠,闭眼睡觉。 连连摇头,叶鹿转头看向申屠夷,“诚如我那时所说,他们俩人就是水和火,根本没可能。”她还想再试试呢,结果,不成。 “别人的事情,就别管了。”申屠夷知道她的想法,刚刚他们还在说夫妻幸福之事,可见幸福的夫妻的确是少数,看眼前这位就知道了。 “好吧,我白做好人了。”歪头靠在他身上,叶鹿看着杨曳,他这人啊,实在不适合结婚。 一路上,杨曳都蹭他们的车,他是真的躲避不及。 他的夫人呢,身边跟着四五个丫鬟,照顾周到,没有任何的差池。 冷冷淡淡,与杨曳也是一样,就好似陌生人一般。 终于,队伍靠近了帝都,在路上又遇到了诸多的队伍。都认识,杨曳便离开去别人那里蹭车,叶鹿和申屠夷终于安静了。 “帝都就在眼前,龙气浩荡,皇上这气势还真是强。所谓君临天下,还真不是说说而已。”比之那老皇帝在世时可要强盛太多了。 “所以?”这就证明龙治是天之所归。 “帝王的龙气会蔓延至整个国家,影响一国的兴衰,当然很重要。”叶鹿仰脸儿看着他,脸庞刚硬,煞气满盈。 几不可微的点头,原来如此。 “听傻了?我的城主大人,别板着脸,笑一个给我看看?”说着,她捧住他的脸,非要他笑。 抓住她的手,申屠夷微微用力,将她拽入自己怀中。 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申屠夷弯起唇角,“再淘气,就把你就地正法。” “不许这么看我,光天化日,你不要做人我还要做人呢。”转头不看他,叶鹿贴在他怀里,心下却是开心。 笑,申屠夷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这话应该我来说。”他才需要威严呢。 翻了翻眼皮,叶鹿打开他的手,而后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行行行,你排在我前头,我的脸面不重要,你重要。” “听话。”轻抚她的后脑顺着她的长发,申屠夷很是满意。 浩荡的队伍终于进入了帝都,城中百姓退避,长长的街道让出来,南国各城人马朝着驿馆的方向驶去。 叶鹿在帝都有官邸,自是不用再住驿馆,申屠夷也算借光,住一回国师府。 许久没回来,国师府依旧,院子正当中就是一个大鼎,香火缭绕,精心凝神。但凡路过这里,闻到这香火味儿,都会不由得熄了心中烦躁。 申屠夷是第一次来叶鹿的国师府,四下环顾了一圈,他几不可微的点头,“不错。” “和申屠城主的府邸自是没法比,但胜在这是帝都,寸土寸金。”叶鹿几分得意,在帝都买个宅子可是得花很多钱的,有些人攒一辈子也未必买得到。 垂眸看向那得意的人,申屠夷蓦地弯身一把将她抱起来,“管它是否寸土寸金,睡觉只需三尺。说,那三尺在哪里?” 看着他,叶鹿笑出声,伸手一指,“那边。” 举步顺着她的指引而去,步伐沉稳,略急切。 145、克子 得知叶鹿与申屠夷已抵达了帝都,一直都在紫极观内的许老头也赶来了。 许老头到了国师府,叶鹿还在卧室与申屠夷打闹呢。 逮着了机会将申屠夷的两只手用床边的纱幔捆住了,骑坐于他腰间,正准备把他的嘴也堵住。 终于轮到她了,每次都是他欺负她,她还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也没用十年,这仅仅四五年的时间,她就终于逮着机会了。 申屠夷倒是也没反抗,任她在那儿揪扯着丝绢,显然是要堵住他的嘴。 长发散乱,叶鹿仅仅穿着内衣,她忙活的欢,眉眼弯弯。 “告诉你呀,不许叫也不许动,待得我爽了,就把你放开。”说着,她动手,一手钳住他的下巴,准备把丝绢塞进他嘴里。 就在这时,外面有声音传来,“主子,夫人,许先生过来了。”护卫离得远,但身有功夫,离得远也能将声音传过来。 一诧,叶鹿皱起眉头,“来的真不是时候,不过,现在还少一个日朗天门,也是大事。可是,我收拾你也是大事呀。”看着申屠夷那黑眸含笑的样子,她觉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就在她纠结时,申屠夷被捆住的双手很奇妙的转了几下,就从那纱幔的纠缠之中挣脱了出来。 睁大眼睛,叶鹿看着他的手,她系的死扣,他怎么挣开的? 还在发傻,那两只手就过来了,抓住她两臂,身体上下一个颠倒,她就被申屠夷压在了身下。 “大敌当前,最忌游移不定。给了你机会,你没把握住,以后,乖乖的。否则,我就把你捆起来。”说着,申屠夷一手扯过纱幔,抓住她两只手轻松的捆绑住。 “哎呀,不许捆我。许老头还在等着呢,快放开我。”扭动双手,可是越扭越紧,根本挣不出来。 “小东西,淘气。”看她像个大虫子似得在那儿扭动,申屠夷弯起薄唇,显然他喜欢。 “放开我嘛,我去见见许老头。你呢,不是还要进宫么?我姐知道我回来了,肯定想着见我,说不定会亲自出宫来这里见我。我忙着呢,快放开我。”叶鹿祈求,申屠夷这厮笑容满面,可见他是真的喜欢看她求他。 慢悠悠的动手,申屠夷终于大发慈悲的解开了她。 “你到底是怎么捆绑的,我越挣越紧,有时间教我。”揉着自己的手腕,叶鹿回头看了一眼,那纱幔被他们俩祸害的皱皱巴巴。 “好。”申屠夷倒是答应了,可见他是丝毫不担心叶鹿学会了用在他身上。 跳下床,叶鹿动作快的穿衣服,申屠夷靠在床上不眨眼的看着她,黑眸之中氤氲着淡淡的笑意。 穿好了衣服,叶鹿拢着长发,一边回头看向他,“你不进宫么?” “过来。”申屠夷微微扬眉,使得他的脸看起来几分邪恶。 撇了撇嘴,叶鹿走过去,蓦地弯身,在他裸着的胸膛上亲了一口。 “满意了么?”仰脸儿看着他,叶鹿笑眯眯。 摸了摸她的头,申屠夷显然满意了,“去吧。” 起身离开,天色已暗,晌午抵达的国师府,他们俩居然又在床上滚了大半天。 时近二月,帝都还是微凉,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叶鹿快步的前往大厅。 大厅之中灯火通明,正中央还摆放着一个暖炉,每天十二个时辰散发着热气,将这大厅烘的暖融融。 “许老头。”走进来,就瞧见了坐在大厅之中的许老头,他靠着椅子,再加上个头不高,乍一看好像和椅子融为一体了似得。 “你的眼睛果然好了。”瞧着叶鹿,许老头边说边点头。 “你知道了?确实是好了,不过现在看远处还是会有些模糊。诶,我把治好我眼睛的大夫带来了,到时让他给你瞧瞧腿吧。”走过来,叶鹿在许老头旁边坐下,行动自如,早已不是那时双目失明的模样了。 “我的腿倒不是什么大事,你又找到了两个人,眼下,就差一个了。”许老头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腿,瘸就瘸了,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报仇。 “没错,眼下只差一个了。而且,赢颜已经答应我到时会帮忙了。对了,山萃呢?”那玩意他们这一行的人都害怕,自是不可能随时带在身上。 “在紫极观的后山。”无处安放,只能放在那儿了。 “说真的,我只是听说过,但还从未见过呢。”叶鹿倒是也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没什么可看的,不敢近身。”许老头也是如此,他从北方带回来,但至始至终也是别人拿着的,他不敢上手。 “眼下,就差日朗天门没着落了。不过也不能急,帝都人多,慢慢找。过两日我进宫,去取天子的头发和龙脉上的土,就差不多齐活了。”叶鹿站起身,甩了甩身上的披风,语气微冷。 想起衣筑,她满心愤恨,真是恨不得马上就宰了他。 “日朗天门!明日我便去找,不信找不着。”只差这一个了,许老头自然着急。 “别那么急,容易上火的。其实我也很心急,年前衣筑在黄江上游闹腾了一阵儿,使得南国几座城花了大把的银子,大晋也因此死了数千人,实在造孽。”叶鹿微微皱眉,提起这事儿来她就觉得衣筑丧心病狂,他是真的不怕死后下地狱。 “黄江上游?你知道那是哪里么?”许老头的脸满是皱纹,甚至看起来有些可怖。 “上游就是上游呗。”黄江很长,上游尽头在哪里没人知道,下游尽头在哪里也没人知道。 “黄江上游,是周国。衣筑怎么可能在周国境内如此胡作非为呢?”许老头提出疑问,并且是他发自内心的疑问。 衣筑搞的动静的确不小,不管是在哪国境内,都不可能无声无息将自己隐匿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借了他人的力量?”叶鹿微微皱眉,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比如说有人要用他办事,就像那时的赢颜一样。他们完全可以互相利用,这一点衣筑又不是做不到。 “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可麻烦了。”周国?叶鹿还真是不了解。 “我去过周国,小国。”许老头这些年,东奔西走的各地差不多都走遍了。 “这么说,衣筑现在可能在周国。咱们要去找他,还得潜入周国才行。诶,这次皇上登基大典,周国也派来了使者,定然能见着。”叶鹿微微皱眉,潜入他国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周国有可能成了衣筑的保护伞,那就更麻烦了。 “这些先不用急,咱们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日朗天门。天子的头发和龙脉的土就靠你了,我现在就去找。”说着,许老头起身,然后跛着脚离开了。 走到大厅门口目送许老头离开,叶鹿长长的叹口气,越到当下他便越急。其实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最后的时间了,不可急躁。 申屠夷连夜进宫了,不过麦棠却连夜出宫来看叶鹿了。 她的确是着急,而且更是因为在宫里碰见了申屠夷,得知叶鹿的眼睛复明了,她就更是焦急的不得了。 “小鹿,你的眼睛真的能看到了?”带着明显隆起的肚子,麦棠快步的走进院子,身边宫女搀扶着,生怕再出了什么闪失。 “你别着急,慢点慢点儿。”赶紧迎过去,一瞧麦棠的肚子,叶鹿就不禁笑。 “你看着我,能看得清么?”抓着叶鹿的手,麦棠不眨眼的盯着她的眼睛,澄澈有光彩,的确不是那时失明的样子了。 “能看得清,还能看得到你的肚子呢。小宝宝多乖呀,你可别激动了,再把他也弄得激动了。”摸了摸麦棠的肚子,叶鹿笑眯眯,十分喜欢。 “太好了,皇上还一直派人在他国找神医呢。没想到,你的眼睛这么快就好了。”麦棠连连深呼吸,她的确是有点太过激动。 “我的眼睛啊,可是给你们带来了很多的麻烦。不过现在好了,又复明了,你就别担心了。走走,进屋。”扶着麦棠的手,叶鹿一边瞄着她的肚子。 “不是麻烦,而是担忧。说得对,现在好了,你的眼睛好了,又与申屠城主成了亲,好事进门,挡也挡不住。”说起来,麦棠颇多感叹,所有的好事都赶到一起了。不过,即便再多的好事也不嫌多。 “快坐吧,喝水。想不想吃些什么东西?我看你除了肚子变大之外,脸反倒瘦了。”叶鹿微微摇头,看来怀孕也看个人,有些人会变胖,而有些人会变瘦。 “还成吧,只要身体舒服就行了。你也别急,迟早的事儿。”麦棠笑,看她现在也嫁为人妇,她心里很是开心。 闻言,叶鹿耸耸肩,生儿育女这事儿,她不强求。就如她那时所说,老天给了你什么,就会拿走些什么。现在她眼睛也好了,兴许某些事就不会达成了。 “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神医?整个太医院都是数得上名字的神医,可是没一个人有办法。”麦棠叹口气,那时没少走弯路。 “赢颜,他找到的神医。”这事儿她也不避讳,是赢颜找来的就是他。尽管她未必会对他说谢谢,但的确有他的功劳。 “原来是他?那时他将你从杨城主的府上掳走,他没做什么吧?”提起这事儿来,麦棠的担心和其他人一样。 “没有,他把我掳走就是为了给我治眼睛。”耐心解释,她得跟所有人都解释一遍,自己没有遭受赢颜的欺凌。 “是这样?那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思?”麦棠这就不理解了,为什么? “他抢走了我的两条命,大概忽然良心发现他有点亏欠我呗?也或许是不想在听我骂他了,让我双眼复明换我那两条命?谁知道呢,反正他也算做了件好事儿。”叶鹿哼了哼,她倒是不禁想起那老头说的话。 赢颜的原话是什么不得而知,可是那老头说的话她可记得。不禁后颈窜起一阵凉风,赢颜会对她有情意?她还真不信。 “不管怎样,你的眼睛复明了就是好事,管他是好意还是歹心。不过,日后仍旧要防备才行,你现在身份不凡,既是申屠城主的夫人,又是我齐国国师,就怕有人惦记。”麦棠还是担心,这赢颜那时想续命,千方百计的将叶鹿抓走是有原因。但是现在,将她掳走却是为了给她治眼睛,实在是匪夷所思。 “现在想抓我可没那么容易,申屠夷被吓着了,你没看这外面,但凡他不在,愣是增加了两三倍的黑甲兵。就是真有人想抓我,插翅也飞不进来。”叶鹿摇摇头,估摸着赢颜也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那就好,吃一堑长一智嘛。”麦棠看了看外面,灯火通明,黑甲兵也各个好似大树一般,八风不动。 “姐,现在在宫中生活怎么样呀?”那皇宫叶鹿没什么好感,但是如今换了天,想必也换了风气。 “还好吧,就是很冷清。”除却宫人,再也没什么多余的人了。 “我记得皇上好像以前有两个侍妾吧,也接进宫中了么?”这个世界,除了申屠夷这天煞孤星,貌似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公子的都在十二三岁就有侍妾了。龙治这么多年只有两个侍妾,想想其实也还好,他并不沉迷于女色。 “自然,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不能抛弃。”麦棠很看开,更况且那两个侍妾年纪比龙治大,以前就是龙治的贴身丫鬟,老实的很。 “姐,你现在真有大房风范。”叶鹿看着她,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她万分佩服。 “少吹捧我,若是连这些事情都忍耐不了,那日后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麦棠笑,她现在极其淡然。 看着她,叶鹿不由得叹息,麦棠和蔡康的一段情无疾而终,但是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也不能说这影响是坏的,也有好的一方面。 “你今日回来,想必很多人都知道了,听申屠城主说,你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眼睛已经复明的事情。这样吧,不如明天你去宫中和我小住几日吧?这样皇上有事找申屠城主的话,他也不用于国师府和皇宫之间奔波了。”很显然,叶鹿若是去宫里住,申屠夷必会跟随。 “进宫?也好呀,我还没在宫中住过呢。”正好她要取龙脉的土。 “那好,明日你就与申屠城主一同进宫吧,我差人在宫门那里等着你。”麦棠弯起唇,她们姐妹分开许久,尽管各自成家后的确不能再日日在一起,但眼下同在帝都,自然要一同住上几日。 “好。”点头答应,取得龙脉的土和龙治的头发,就只差日朗天门了。 申屠夷在夜半时才回来,叶鹿在晚上敬了香之后便行气吐纳,直至申屠夷进了房间她才睁开眼睛。 “你回来了!”晃了晃脖子,叶鹿抬手抻了个懒腰,后腰的骨节又发出嘁哧咔嚓的声响。 “你的腰是不是出问题了?”抻个懒腰都在响。 眨眨眼,叶鹿舒展开自己的双腿,“我的申屠城主,你说呢?”还用问么,他的功劳呀。 几不可微的扬眉,申屠夷走过来在她身边旋身坐下,他的气息也随着飘过来,将叶鹿彻底笼罩。 “原来是我的问题。”恍然,不过他却满目笑意,显然还挺满意的。 “居然还笑?果然啊,丧心病狂。”看着他的眼睛,叶鹿连连摇头,为自己的处境默哀。 继续笑,申屠夷伸手,罩在她的后腰,为她轻缓的揉着。 “哼,这还差不多。我姐今儿过来了,说要我进宫去住,顺便陪陪她。申屠城主,你意下如何?”挺直了脊背,叶鹿任他揉着,还是很舒服的。 “可以。”申屠夷爽快的答应了,惹得叶鹿不禁瞧他。 “真的?我还以为你对皇宫过敏呢。”笑眯眯,看来申屠夷不是对帝都对皇宫没感情,而是对以前住在那里的人没感情。 “怎么?不想我陪你?”手上微微用劲儿,显然若是叶鹿答得不对,她就得吃苦头了。 “谁说的?我就是担心你不会去住,所以才问你的嘛。既然如此,那咱们夫妻俩就进宫去小住几日。这就叫做,妇唱夫随。”叶鹿身子一歪,直接靠在他身上。 “我随你?”拥着她,申屠夷薄唇微扬,她这种话他也喜欢听。 “随我又怎么了?”再说事实如此,他就随她。 “随。”他也承认,随。 满意,叶鹿连连点头,这申屠城主越来越懂事了。 翌日,叶鹿与申屠夷低调了进了宫,宫门那儿的确有宫人在等着,接叶鹿前往朝宫。 申屠夷要去见龙治,俩人分别,叶鹿便随着宫人离开了。 皇宫很大,一路前行,叶鹿步伐悠然。 宫殿重叠,恢弘沉肃,龙脉一点就在一宫殿之下。 路过那里,叶鹿放缓了脚步,四下看了看,想取这宫殿之下的土还真是不容易。地砖那么厚,单单是挖开就很耗费力气。 这活呀,还得让申屠夷做,她是做不了。 取龙治的头发呢,那很简单,在麦棠的床上估计就找得到。 眉眼弯弯,叶鹿步履轻松,朝着朝宫而去。 朝宫,皇后居所,后宫之中最大的宫殿。宫人环肆,金玉满堂,住在这里,只有享福的份儿了。 “姐。”一眼就看到坐在大厅的麦棠,叶鹿快步走过去。 “国师。”大厅之中,宫女福身问礼,十分有规矩。 “真快呀,以为你们会很晚的。快来,喝汤。”麦棠衣着华丽,因为有孕,长裙也几分宽松,不过尽显母仪天下之姿。 “真香啊,御厨果然不是吹嘘的。”深深地嗅了嗅,味道果然好。 “快喝。”宫女盛了一碗送到叶鹿面前。 “姐,登基大典马上就要到了,不知现在有哪国派来了使者?”喝着汤,叶鹿一边问道。 “差不多都到了吧,大晋的使者来得快去得也快,面见了皇上,送了贺礼,之后便走了。”麦棠倒是很安心,因为赢颜,使得她对整个大晋都没好感。 “为什么?”这么匆忙做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摇摇头,麦棠也不解。 “赢颜现在手握大权,无论是大晋的兵马还是皇都的势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眼下,估摸着也没什么人胆敢挑战他的威严。”按理说,也没什么急事才对。 “他只要没蓄谋做什么对咱们不利的事情就好。”麦棠看着她,好不容易现今安稳了,可不希望她再出事。 “那倒是。对了,姐,麻烦你的宫女在你的卧室里找一找皇上的头发,我有用。”眨眨眼,正事儿可不能忘。 “皇上的头发?”麦棠不解,做什么? “对,就用皇上的头发。”连连点头。 “若是要皇上的头发我直接取几根便是,单不说卧室里每日打扫,即便有头发,也可能是我的。”麦棠摇摇头,笑她笨。 “说的也是,那这事儿就劳烦姐姐你了。”挑眉,她倒是把麦棠也是长发的事情给忘了。 “还说长大了呢,结果还是以前那样。你这性子呀,再做几年孩子吧,现在实在不适合做母亲。”还想着叶鹿赶紧怀孕生子呢,看这性子可是为时过早了。 这个话题,叶鹿没有搭茬,喝着汤,她噘了噘嘴,若是到时她真的生不出来,估摸着得有一大票人失望。 申屠夷似乎无所谓,不过,她也的确想给他生个孩子。可鉴于他天煞孤星的体质,以及她是个方士,可能性就更大打折扣了。 天煞孤星克子呀,若是真生了孩子,也得把孩子送到别处去,否则不得安生,而且没准儿孩子还得早夭。 想想,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146、万事俱备 夜幕降临,皇宫之中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宫殿在灯火之中好似更巍峨无比,一股沉肃的气息飘在每一处。 龙治现在的确很忙,不过傍晚时他与申屠夷一同回来了,登基大典即将到来,叶鹿作为国师的确需要出面。 此事由钦天监接办,但,叶鹿与紫极观的清机道长都要出场。 一个仪式,在叶鹿看来并不是很重要,不过却也的确需要办的盛大,各城城主,以及周边国家的使者均到来,自是不能寒碜。 “皇上您就放心吧,到时必将天降祥瑞,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叶鹿忽闪着眼睛,以表示有多目瞪口呆。 龙治笑,“这眼睛复明了,似乎精神头也更好了。” “不止是精神头好,简直失常。”麦棠点头,夫妻俩合伙挤兑叶鹿。 叶鹿不在意,“我是许久没见着姐姐姐夫心里高兴,尤其我的姐夫是皇上,文韬武略无所不能的皇上,我自然激动。” 听她拍马屁,麦棠笑出声,“说的真好听。” “的确好听。”龙治险些都信了。 “好吧,你们夫唱妇随,我就不拍马屁了。申屠城主,时候不早了,咱们撤吧。”看向申屠夷,他始终没什么表情,但若细看,那如渊的黑眸之中氤氲着淡淡的笑意。 “嗯。”她吵闹够了说走就走,申屠夷也由着她。 “承泽殿就在不远处,我也着人都收拾妥当了,你们回去休息吧。”麦棠将一切都安置好了。 告别,离开,叶鹿与申屠夷走上寂静的宫道,除却不时路过的宫人,没有任何闲杂人等。 “承泽殿是你以前居住的地方对不对?”牵着申屠夷的手,叶鹿踩着地砖,一块正好是脚的大小。 “嗯。”的确是申屠夷儿时居住的地方,不过一共也没住过几年。 “皇上还是很有心的嘛。”相比较起来,可比那老皇帝强太多了。不止不让他住在驿馆,一直撵到紫极观里去,想想叶鹿就觉得气愤不已。 “我并没有多少回忆,早就忘了。”时间短暂,他早就记不清了。 “别冷脸,我又没有刨根问底儿,就是随口说说呗。”叶鹿歪着身子撞他,眉眼弯弯。 “没有冷脸,只是实在想不起来了,本想说个一两件事给你听的。”大概确实是没有任何值得他记忆的,所以就都记不清了。 “你小时候的事儿?我还真不想听,肯定无聊透顶。不如我说几件我小时候的事儿给你听听?”叶鹿的回忆那可是很多,两辈子的回忆呢。 “说来听听。”申屠夷还真有兴趣。 “在山城,那时候兴起了一股风,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儿都戴一朵用红纱挽起来的花。那手艺特别好,跟真的似得。爷爷也不知从谁那儿听说的,然后就托人买了两朵回来,送给我和麦棠。现在想起来真是傻帽的不得了,戴在头上像媒婆。”再加上年龄小,脸没多大,一朵大红花都抵得上她的一张脸了。 “叶先生对你们很好。”申屠夷薄唇微弯,听着叶鹿笑,他也不禁笑。 “是啊,尽管条件不怎么好,但是也并没有亏待我们。”点点头,如此黑夜如此寂静,叶鹿倒是有些想念叶洵了。 搂住她肩膀,申屠夷看着前路,蓦地道:“这不是回承泽殿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本来是他带着她走的,不过刚刚只听着她说话了,她就带他拐了弯儿。 “有件大事要你做,帮个忙小哥哥。”挤眉弄眼,叶鹿扯着他的手快行。 直接带着他奔向那龙脉所在的宫殿,四角挂着宫灯,这里不住人,灯火也幽幽的。 “把地砖挖开,我要下面的土。”宫里的装修可见一斑,她这力气根本挖不开。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深吸口气,随后举步前行,按照她的指使蹲下身子开始挖地转。 “你力气真大,这么一大块砖都被你挖出来了。”正方形的地砖,又大又厚,随着申屠夷放在旁边,发出沉闷的声音。 “土。”看了她一眼,申屠夷示意她自己动手。 “好好。”蹲下,叶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袋子,装满。 “这土到底有什么用?”看她兴起的模样,申屠夷不禁问道。 “大用处。”几分神秘,叶鹿弯起眉眼,不告诉他。 几不可微的摇头,申屠夷也不再追问。她装好了,他又徒手将挖开的地砖放了回去,踩了几下,一切恢复原样。 安心的返回承泽殿,这里的确被收拾干净了,几个宫人候在殿外,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了。 环顾了一圈,叶鹿不禁点头,“看样子还成,对于儿时的你来说应当能玩得开。现在就不行了,这地方对于你来说太小了。”小宫殿,和朝宫根本没法比。 “住几晚而已,无所谓大小,”申屠夷倒是没什么情绪,似乎对这个地方已没有了任何的记忆。 “那也不行呀,地方太小施展不开,转个屁股都费劲。”叶鹿哼了哼。 “你屁股有那么大?”申屠夷斜睨她一眼,几分无言。 笑出声,叶鹿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心情好了很多是不是?这地方虽然有很多不美好的回忆,但今天过后就都是美好的回忆啦,因为有我。”拍拍自己,叶鹿十分自信。 “属你话多。”弯身,申屠夷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快步走进宫殿之中。 内殿放了一顶暖炉,热气融融,床也更换了,其他的东西都是以前的,原样。 将叶鹿放在床上,申屠夷旋身坐下,淡淡的扫了一眼四周,最后视线又定在了她身上。 叶鹿也看着他,眉眼弯弯,“申屠城主,我现在真希望我小时候就认识你。” “头戴大红花的你?肯定特别丑。”申屠夷弯起唇角,单单是想想叶鹿那个形象,他就觉得有意思。 翻了翻眼皮,“我可爱着呢,打扮的像个叫花子也清新脱俗。”看向别处,这房间的高处都刻着符咒,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那已经驾鹤西去的老皇帝为了保自己的小命没少搞动作,申屠夷儿时定然被当成了魔鬼。 “臭美。”轻轻一推,叶鹿就躺在了床上。 申屠夷俯身,将她的鞋子脱掉,动作熟稔。 “申屠城主,你现在还为我做这些是出于真心还是习惯呀?”挪腾到床上,叶鹿看着他。那时她眼睛看不见,所以这些事情都是他帮她做。但是现在她复明了,他好像一时半会儿的改不了了似得。 “真心还是习惯有什么区别?”看她那双眼亮晶晶的模样,申屠夷便不禁染笑,的确这才是她。 “真心就说明你把我放在第一位,万事以我为中心。习惯就说明,到时你改过来了就不会再帮我做这些了。”叶鹿当然希望他是真心。 “我从不倚靠‘习惯’这两个字。”习惯乃大忌。 眨眨眼,叶鹿笑起来,“所以就是真心喽!申屠城主,你的情话尽管不太好听,但是我喜欢。” “休息吧。”将锦被扯过来扔在她身上,轻易的将她彻底包住。 黑夜漫漫,但在宫中这夜晚却过去的极快,叶鹿还没觉得睡得畅快呢,就天亮了。 钦天监有人来请她,登基大典之事,还需要她这个国师参与。 申屠夷无事,所以便陪她前往,这钦天监,申屠夷也是第一次来。 巨大的罗盘就在钦天监的正门后,横向七米之外的高台上,日晷就在那里,计量着这个时代最精准的时间。 礼部人员正在与钦天监的人商讨大典细节,时辰由钦天监把握,各种用度由礼部批准支配。 因着申屠夷的到来,钦天监中有数个人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随后前来问安。 叶鹿整个人包裹在披风之中,她说要低调,所以双眼复明之事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似乎钦天监的监正也正是因为叶鹿双眼看不见,所以并未过问她那些琐事,只是差人将大典当日各种礼仪的时辰安排给叶鹿送了过来,询问她是否妥当。 在偏殿喝着茶,叶鹿边看着礼单,时辰一一掌握的准,这监正有两把刷子。 “没啥问题,也根本用不着我。唉,我这国师,貌似也没什么用处,反倒白白吃饷银。”手托腮,叶鹿看了一眼申屠夷,他看起来很平静。 “白吃还不高兴?”扫了她一眼,申屠夷声调淡淡。 “这话我自己说没啥问题,你说的话就很难听,像骂人。”微微皱眉,她几分不乐意。 “好,你不是白吃。”申屠夷黑眸染笑,这次语气反倒很认真。 撇嘴,“行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怎么听都别扭。” 蓦地,叶鹿扭头看向门外,申屠夷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后道:“这脚步声,应当是清机道长。” “没错,就是他。”点头,就是清机。 片刻后,一紫袍道长走进来,手持拂尘,倒是几分脱尘。 “清机道长,许久不见呀。”他还是那么年轻,实在让人嫉妒呀。 “国师大人的眼睛复明了,可喜可贺。”清机看着叶鹿的眼睛,显然也是几分好奇的,她眼睛会好,很神奇。 “多谢,尽管道长没什么诚意。”叶鹿笑眯眯,她就喜欢调侃他。 清机板着脸,不管叶鹿说什么,他都是一个表情。 “师父还在城中转悠,那日朗天门也不知何时能找到。”清机也颇为焦急,就差一个了。 “该出现的时候自然出现,急不得。你师父啊,是心急报仇,已经要失去理智了。”叶鹿几不可微的摇头,许老头这般焦急其实她是不赞成的。太过焦急,反而容易出乱子。 “此生若是不能报了此仇,他死也不会瞑目的。”清机反倒很理解,毕竟跟随许老头已久,他的心思他是了解的。 “仇是肯定能报,时间问题而已。但当下却有一事时间不充裕了,清机道长,帮个忙?”弯起眉眼,叶鹿盯着清机,尽管笑眯眯的,但看起来颇多算计。 看着她,清机思虑片刻,随后道:“说。” 叶鹿笑的开心,那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摇头,她已经很久没耍那些骗人的把戏了。 二月初二,登基大典,太阳还未从天边跳出来,今日观礼的众人便都已汇聚至龙坛。 今日大吉,万事顺遂,瞧这晴空万里便知道了,绝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各城城主,列国使者,龙坛禁地之外百姓也人山人海,整个帝都都热闹了起来。 兜帽压得低,叶鹿与清机道长随着钦天监监正一同的走上龙坛,申屠夷则在后面不远处,身边是杨曳朱北遇等人。 披风拖地,随着走动,叶鹿手中拎着的那根腿骨也若隐若现。 清机走在她身边,手中拂尘搁置在臂弯,那白色的拂尘垂坠下来,若是细看,那末梢有些微黄。 走至龙坛顶端,还差最后一阶,叶鹿与清机道长便停了下来。 微微抬头,叶鹿看了清机一眼,清机也看了她一眼,没表情的脸上几分无奈。 蓦地,嘹亮的鸣钟声响起,接着便是号角声,连绵出去,回荡在偌大的帝都,每个角落几乎都听得到。 登基大典,声势浩大,有的人一生之中也未必赶得上一次。 龙坛下,御辇缓缓而至,绵延的龙坛台阶上,众臣朝拜,跪了满地。 叶鹿微微抬手将兜帽掀开了些,看向那从御辇中走下来的龙治,还有麦棠。 弯起红唇,她扭头看向清机,清机似乎也知道,甩了甩拂尘,然后便不动了。 太阳从天边跳出来,也就在它跳出来的那一刹那,天空之中生出异象,竟有一片黄云缓缓凝聚于天空之中。 缓慢的,它在游动,连绵于整片天空,若是细看,竟是一条龙的模样。 城中百姓有看见的,不过片刻,整座城的人都瞧见了。 似乎听见了远方的嘈杂声,龙治牵着麦棠的手往龙坛上走,一边缓缓抬头看向天空,将他也惊着了。 叶鹿分外满意,其实吧,这只算是个小把戏当中的精品,比较耗费力气是真。 不过,由她和清机两人合力,就轻松多了。 随着龙治与麦棠走到龙坛顶,下面跪拜的众臣也陆续起身,无意看向天空,也发现那黄云。 人群之中瞬时发出感慨之声,这种事情还真是从未见过。 叶鹿笑眯眯,心情十分好,自己的小把戏以前就耍过很多次,想当然也骗了很多人。 如今,这各地城主满朝文武的都被她骗了,想想就分外有成就感。 看着下面那些人各个赞叹感慨的模样,她险些笑出声。 蓦地,她的视线触及到了一个人,四五十岁的模样,身上的衣袍很别致,长得人模狗样的,看起来不是齐国人。 盯着他,叶鹿缓缓眯起眸子,“清机,你看那人是不是日朗天门?” 闻言,清机的眸子终于动了动,顺着叶鹿的视线看过去,他上下打量一番,“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叶鹿长长的舒口气,许老头焦急的还在满城翻找,谁想得到这儿就有一个。 “不过这人应当是周国的来使,怕是不能用。”清机观察了一下他的衣饰,低声道。 “周国?周国来使又如何?我就强掳了他。”叶鹿哼了哼,日朗天门实在找不到了,眼下出现这一个,岂能放走? “掳?你万不可冲动,在这儿可不能动手。”清机赶紧阻止,生怕叶鹿太过激动,扰乱了今日大典。 “放心吧,我没那么鲁莽。不管如何,得让他走出齐国境内才行,但凡他在齐国失踪,咱们都得贪责任。”叶鹿自然懂得,盯着那个人,她可不是一分二分的高兴,是十分高兴。 申屠夷自是注意到了叶鹿的视线,尽管她头上的兜帽几乎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但是她对谁有兴趣,他还是看得见的。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周国的来使,他还在瞧着天上的黄云,一副稀奇至极的样子。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尤其年岁很大了。 叶鹿还在盯着他瞧,这让申屠夷也不由得再次看向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登基大典,祭天祭地祭太祖,仪式复杂。 鸣钟声号角声不断,众人也不时的随着叩拜。 所幸叶鹿与清机一个是国师一个是修道之人,倒是无需随着叩拜。但只是看着他们叩拜,也着实够累的。 直至太阳升至半空,这仪式才缓缓结束,随着最后的鸣钟,天上的黄云也散了,颇为神奇。 龙治牵着麦棠先行走下龙坛,看着他们坐进了御辇,这边叶鹿也缓步的走下去,走向申屠夷。 兜帽遮着半张脸,叶鹿又低着头,没人看得到她的脸,更别说瞧见她的眼睛了。 “申屠夷,那个周国的使者你瞧见了吧?就是那个人模狗样的。他是日朗天门,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派人跟着,等他出了齐国的地界,就把他抓了。”贴在申屠夷的身边,叶鹿小声又着急的说道。 申屠夷恍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一直盯着呢。 “他是日朗天门?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几不可微的扬眉,这是好事,终于凑齐了。 “是啊,终于找到了。我就说嘛,来帝都才会有收获。”叶鹿弯起红唇,岂是几分得意。 摸了摸她盖着兜帽的头,申屠夷的动作温柔又充满纵容,任是谁都看得出,他对她这个夫人极其喜爱。 “申屠夫人,听说你眼睛复明了,恭贺。”载满诚意的声音响起,即便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朱北遇。 快速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叶鹿拱拱手,“多谢朱大少爷,不过这事儿不宜张扬,低调低调啊。” 朱北遇笑,一边点头,“听杨城主说了,若是谁瞎说,你就报复。” “杨城主,你又造我的谣。”叶鹿不满,这杨曳满嘴跑火车。 “你看,申屠夫人对谁都客气,唯独对我。说真的,若不是你和申屠城主已结为夫妻,我还真可能会误会。”杨曳笑的摇曳动人,但凡雌性没有不被他吸引的。 “杨城主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申屠夷淡淡开口,显然是不满意了。 叶鹿立即笑出声,“看吧,别开我玩笑,我家申屠城主会生气的。” “好好好,在下可是万万不敢得罪申屠城主。”杨曳满脸笑,他这人显然一般时候不生气,也难怪叶鹿喜欢与他开玩笑。 大典结束,众人返回,申屠夷与叶鹿返回国师府,清机则很快的回了紫极观。 “叫人把许老头找回来,日朗天门有了,当下我们就可以行动了。”马车里,叶鹿将兜帽掀开,几分激动。 衣筑啊衣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如何行动,你要确切的说一下。”她和许老头是怎么商议的,申屠夷到现在为止一无所知。 转了转眼睛,叶鹿看向他,缓缓道:“有那六个人在,衣筑就找不到我和许老头,甚至连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接近他,也就变得轻而易举了。不然的话,我们就这般前去找他,定会被他早早发现,从而逃之夭夭。”那六个人,是用来隐匿行踪的。 “原来如此。”申屠夷几不可微的颌首,是这样。 “不过,你就不能陪着我了,不然的话,有那六个人也不好使。”这不算是噩耗,但想来申屠夷会不高兴。可他是天煞孤星,存在感太强了。 缓缓皱眉,申屠夷果然不同意,“那怎么行?” “你先别皱眉,衣筑知道咱俩在一起不分开,所以你从另一路走,这样能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还有赢颜,他是杀破狼,同样存在感超强,他也在附近的话,就更让衣筑糊涂了。”所以,这是一计。 几不可微的扬眉,申屠夷抬手捏住她的下颌,“看来你早就想好了。”居然一直忍着没透露一个字儿。 笑,叶鹿抓住他的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根本抓不住他。只要抓住了他,我就能和许老头宰了他,魂飞魄灭。” 盯着她,申屠夷最后放开了她的下颌,“衣筑现在就在周国境内,事不宜迟,此人不除难以安生。” 147、注定 “衣筑在周国?你一直在盯着他?”叶鹿挑眉,许老头还说衣筑可能和周国达成了什么协议,看来他猜的没错。 “不敢靠的太近,但可以确定他人就在周国境内。”申屠夷没否认,他的确一直在派人盯着衣筑。可是他本领非凡,也根本不敢随意动手抓他,只是远远地掌握他的位置罢了。 “大致锁定他在哪儿就行,到时我们直接过去围堵,就不信他还能跑得掉。”叶鹿深吸口气,申屠夷果然是申屠夷,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动作。 还说她隐藏事情不告诉他,其实若是深究,他隐瞒的才比较多。 “好,我马上安排。”尽管要分开行动,但是申屠夷仍旧要掌控一切,他不放心,极其不放心。 “别那么紧张,我和许老头两个人,还怕躲不过衣筑?”抓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叶鹿笑眯眯的安慰。 “上一次许先生也中了招,我如何能安心?”这衣筑的本领,比他想象的要更强。 “可是你听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么?上次中了招,这次可不会了。”叶鹿自信满满,惹得申屠夷以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让她别太自满。 回到国师府,不过一个时辰后,清机又匆匆赶来,身边跟随着一个年岁稍大的道士,还有一个小道士。 大道士就是那位七杀朝斗,一双眉毛竖起来的,看起来极为慑人。 小道士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在最后面,与清机道长两人拉开了些距离。 随着他们到来,叶鹿便感到一阵不舒服,全身毛毛的,比看到了杀破狼还不舒服。 “山萃,果然是山萃啊,如此与众不同。清机道长,这玩意儿一直放在你的后山,你害怕没有?”看清机没什么表情,但不可能不受影响。 清机看了一眼捧着山萃的小道士,“还好。” 叶鹿笑不可抑,像清机这样顾脸面的人居然能承认,可见他是真的害怕了。否则,他会直接否认的。 “要说大自然真的很神奇,让我们做老天的传声筒,却又造出这么一个东西来吓唬我们,闲得无聊哦。”说真的,叶鹿蛮想看看那山萃到底什么模样的。只可惜,她不敢动手,更不敢靠近,现在她就浑身不舒服。 “一物降一物。”清机如是道。 “言之有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像衣筑那种人,就该魂飞魄灭,老天也赞成。”人无论有多大的本领,都不能无所畏惧。 “国师大人,你现在与我师父特别像。”说起衣筑,张口闭口就是让他魂飞魄灭。 “诶,不能这么说,最起码我没你师父那么恨。我只是觉得他罪有应得,他若不死在我手里,也辜负这根腿骨了。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根腿骨最终会落到我手里,也就注定衣筑会死在我手中。”甩着手里的那根腿骨,叶鹿说的极为认真。天意,她现在顺从。 看着她手里的那根腿骨,清机缓缓点头,“等了这么多年,师父他终于要梦想成真了。” 就在这时,许老头也走进了国师府的大门,他跛着脚,但是速度也不慢,看起来是真的很着急。 “日朗天门找到了!既然找到了,那么这就行动吧。”走进大厅,许老头开口说的就是这些,他真的很急。 叶鹿和清机对视了一眼,“正在准备呢,你别急。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哆嗦了。” “不能太过拖延,否则会被他发觉。”许老头在距离山萃最远的地方坐下,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几分掩藏不住的激动之色。 “放心吧,申屠城主正在准备。已经下午了,明日一早便出发。”看许老头那样子,简直急的不行。 “好。不过,申屠城主不能与我们同行。”可是,又必不可少。 “我已经转告申屠城主了,他很生气。不过,你还有些可信度,申屠城主暂时还是会同意的。”叶鹿眉眼弯弯,劝告许老头别那么激动,否则那仅存的可信度就都没了。 “天煞孤星,杀破狼,有他们二人,事半功倍。”许老头那眼睛好像都在发光。 “我会尽快的通知杀破狼的,衣筑上回做的那些事着实惹怒了他,他这人睚眦必报,绝不会坐视不管。”更况且,杀人又不用他动手,只需要他出场就行了,多简单。 “杀破狼刑杀过重,还是小心为好。”清机开口,提醒他们俩,别只顾着杀衣筑,再因杀破狼适得其反可不好。 叶鹿眨眨眼,“说的也对,不过,对于你师父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宰了衣筑。”看向许老头,他现在已经不在乎杀破狼可能带给自己的危险了。 “杀破狼所带来的刑杀,还不足以吓退我。”果然,事实就是如此。 “成了,别只顾着激动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启程。那个小道士呀,把山萃捧远点儿,实在不行的话送到你们观主的被窝里也不是不行。”看着那山萃,反正叶鹿是不舒服,浑身毛毛的。 小道士看了看清机,不敢说话。清机板着脸,不过他向来不与叶鹿争论这些,因为争论不过她。 各自去休息,这边申屠夷已经将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尽管不知他如何调派,但显然有一队人得一直跟着他,不放松。 “把许老头急坏了,你都不知道,我还从没见过他那样呢。”叶鹿身子一转坐在他腿上,这是最好的椅子,她专属的。 抬手环住她的腰,申屠夷缓缓的摩挲,“有时候焦急也会坏事,你最好稳住许先生的情绪。” “放心吧,他徒弟清醒着呢。那清机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但是许老头的事儿他倒是关心的,这次显然也会跟着的。有他们师徒,再加上我,你就别担心了。明日启程上路之时,咱们最好就分开,你存在感太强了。顺便给我个人,我要通知赢颜。”叶鹿近距离的看着他的脸,眼睛闪着光。 “存在感,这三个字听起来是好听,但若细究,却是难听的很。”申屠夷看着她,黑眸如渊,完整的倒映着她甜美如蜜糖的脸。 “我的确就是在夸你呀,你若不是因为存在感强,我也不会注意到你是不是?”摸着他的下颌,有些胡渣,不过并不影响手感。 “只是一张嘴会说。”以两指夹住她的嘴唇,微微用力,叶鹿立即叫出声。 “好疼的,你手指头和铁条一样。”推开他的手,叶鹿抿着自己的嘴,几分不乐意。 薄唇微弯,申屠夷蓦地歪头吻上她的唇。 弯起眼睛,叶鹿抬起手臂环住他的颈项,热切的回应他。 周国使者返回了周国,一路上悠然慢行,看起来更像是游山玩水。 终于,在半个月后,他们出了齐国的关口,进入了周国的境内。 黑夜降临,关口附近的小镇子里,一家客栈灯火通明。 穿着一身利落的男装,简单的在脑后捆绑了个马尾,叶鹿一脚踩着椅子,此时此刻她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 看着躺在地上被捆绑成粽子似得人,叶鹿颇为满意,“申屠夷手真快啊,刚出了关就把你逮住了。啧啧,你来了,就齐活了。”摩拳擦掌,他们在这儿耗了好几天呢,就等他呢。 没错,躺在地上的就是那周国的使者,在齐国境内没法动手,出了关,就没问题了。 而这人前脚刚刚出了关,后脚就被逮住了,申屠夷的人一直在后面跟着呢。 一身青色道袍的清机站在一旁,无声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显然是满意的,等了几天没白等。 “六人聚齐,咱们明日就出发。”许老头坐在窗口,时至今日,他还在激动之中。 叶鹿看了他一眼,不禁笑道:“你别着急,要是实在控制不住你就念两段清心咒。” 许老头没吱声,显然他也知道自己心境不平静。 “让他晕着,这一路上就麻烦你们几个人一直提着他吧。六个人凑齐了,咱们只要躲着点周国的兵马,往哪儿走都不怕。”六个人都在,那就是天生的防护罩,将他们的踪迹掩藏的严严实实。 申屠夷派了二十几个护卫贴身保护叶鹿,皆是个中高手,不管别人,只管叶鹿。 尽管有些自私,但申屠夷不敢冒险。 护卫将那晕着的人带下去,这边清机从自己的徒弟手中拿过地图,在桌子上展开。 “周国不大,但胜在山多,连绵起伏,其势险峻。”清机指着地图,淡淡道。 叶鹿上下左右的看了看,这个世界的地图对于她来说有些麻烦,还不如用眼睛和感觉分辨的更快。 “衣筑大致的位置申屠夷已经锁定了,咱们只要进了周国的关口,一切就都很容易。你这地图啊,你自己看吧,我看的头疼。”叶鹿摇摇头,她可不看了。 清机扫了她一眼,略有鄙视,这么简单的地图都看不懂。 “若是不放心你就慢慢研究吧,我去睡了。最后一个终于到手,总算可以睡个安心觉了。”抻懒腰,她后腰处发出清脆的响声。尽管她已连续半个月没有和申屠夷见面了,但是这腰却清楚的证明了她受到了多大的‘折磨’,以至于半个月还没休养好。 回房间睡觉,叶鹿当真是轻松,有这六个人做防护,他们能顺利的接近衣筑而不被他所发现。 这世上,能悄无声息的接近衣筑的法子只有这一个,所以耗费了这么多时间来找人,也是值得的。 唯一让她心情不爽的就是不能和申屠夷在一起,必须得分开才行。 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儿,有没有想她。但是她想他,很想。尤其在这睡觉的时候,她就更想他了,夜里抱着他睡觉,是这世上最舒坦的事情之一。 一夜过去,启程出关。 出齐国的关口很容易,护卫手里有令牌,拿着令牌就放行,根本不会有人搜索他们,即便他们很明显的带着一个昏迷的人。 出了关口,大道在山峦之中迂回,这周国果然山林多。连绵茂盛,不知方向的人走在山中,定会迷路。 一身男装,叶鹿倒是穿的习惯,除却她长得白皙甜美个子又矮之外,她看起来倒是挺像个男人的。 申屠夷一直派人盯着衣筑,所以他们也无需四处寻找,直接奔着他去就行了。 但,即便周国是小国,可也需要时间。 几天之后,众人也已深入周国,但还在山中,小道士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不用担心,咱们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走。”叶鹿摸着脸颊,她的脸被不知名的虫子咬了,红肿一块包,而且痒痒的。 “天有异象,天煞孤星已进入周国。”许老头盯着天边,两大绝命太过穷凶极恶,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会引起天生异象。 闻言,叶鹿抬头看过去,果然,“申屠夷来了,不知赢颜何时会来。” “你不是说他肯定会来么?”对于赢颜,许老头也不敢猜测。他完全是对叶鹿信任,所以才相信赢颜会来。 “当然,他会来的。”叶鹿挑了挑眉,模样是很风流,奈何脸上的红包让她失了色。 “被杀破狼盯上不是什么好事儿,你自己小心些。”许老头看着她,意有所指。 叶鹿眨眨眼,然后扭头看向一边,她拒绝谈论这个话题。 “这世上,有些东西躲避不开,有些人会注定为你而死。”许老头看着天边,低声轻叹。 “你这话什么意思?”听起来怪怪的,有人为她而死? “我只是阐述一个真理,并非是指你。”许老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解释。 “这个真理我也知道,但皆有前因后果,有迹可循。”所以叶鹿觉得应当心境平静才行,不能过于强求或是想得太多,否则非得变成精神病不可。 “你又怎知有些债不是在等着下辈子偿还?”许老头恍似在笑,笑她想的简单。 “下辈子?”叶鹿不禁搓了搓手臂,听许老头说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来这辈子不能做坏事儿,这辈子不报应,可能下辈子等着呢。 “前因后果,可以追寻至十世。”清机的声音飘过来,他说的更是吓人。 “这么说,要是有个人执念够深,可以连续十世纠缠,真够可怕的。”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将前世忘却干净,重新做人。 “所以,必要之时,就得让他魂飞魄灭。”许老头的语气很冷,听起来更像是在咬牙切齿。 叶鹿眨眨眼,然后看向清机,他似乎也几分无奈,说起衣筑,许老头就是这个反应。 继续赶路,于大山之中穿梭,根据天象,叶鹿几乎差不多随时都能掌握申屠夷在哪个方向。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东方的天边星象有变,叶鹿与许老头还有清机看了看,便知是杀破狼来了。他进入了周国的境内,尽管落在了他们后头很长一段路,但是存在感超强。 “太好了,该来的都来了。”杀破狼没有毁约,许老头很高兴。 “行了,咱们这回就直奔衣筑所在之地吧。”衣筑现在就在城中,申屠夷的人已经跟他们碰头了。 “走。”安心上路,绕出山中,朝着周国的一个城池而去。 周国的城池比较密集,因为山多,几乎将全国四周都围住了一般。 靠近那松城,护卫也开始谨慎起来,虽说叶鹿与许老头都认定有那六个人在不会被衣筑发觉,可是他们仍旧不敢放松。 不过,叶鹿三人的脸色却不太好,随着进入松城,他们的脸色看起来就更奇怪了。 “我认为,衣筑不在这里。”叶鹿看着人来人往,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知道天煞孤星和杀破狼都进入了周国境内,大概也猜到我们来了。”不过,他并不确定他们在哪儿。 “咱们撤。”后退一步,叶鹿不打算进城。 许老头与清机也同样,看着人来人往的长街,后退。 蓦地,长街尽头一股官兵出现,街上的百姓被惊着,赶紧退到两边。 “撤。”大喊一声,赶紧转身朝着城门的方向跑。护卫分成两股,前头开路与断后,将叶鹿护在中间。 城门口的官兵也在同时加以阻拦,前方的护卫与他们瞬间交手,各个皆是个中高手,轻易的便辟出一条路来。清机的徒弟直接将跛脚的许老头背在背上,一行人快速逃出城。 出了城后直接进山,断后的护卫轻功超绝,很快赶上。一伙人保护叶鹿,一伙人负责引开追兵,分工明确,无需任何人的指挥。 山体重叠,山势险峻,躲避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也耗费了一番功夫,一行人于山坳之中躲藏起来,各个累的大喘气。 叶鹿是劣质体力,一番奔逃,她此时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地上。 旁边是保护着山萃的小道士,他也气喘吁吁,但情况比叶鹿要好得多。 “离我远点儿。”推了他一把,叶鹿也向旁边挪了挪,山萃威力太大,离她太近她实在不舒服。 “看来衣筑果真与周国朝廷有关系,生人进城,官兵便出现抓人。”清机也脸色发红,这一遭虽是有些惊险,但却认证了某些事,也是收获巨大。 148、替身 夜幕降临,负责将追兵引开的护卫陆续的回来了,他们行动有素,根本无需任何人的指挥调派。 山坳之中,两堆篝火缓缓燃着,上面吊了一些山鸡野兔之类的东西,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不远处的一个高坡上,三个人聚在那里,没人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神神秘秘,让人无法琢磨。 叶鹿,许老头,还有清机。他们三人正在找衣筑的踪迹,同行相斗,确实难度加大,不止他们会隐藏踪迹,衣筑也会。 但,他隐藏踪迹定然不会有他们这般无敌,若是细究,还是能窥得一二的。 观星象,耗费了一番功夫,依稀的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来。 但若说准确定位那是不可能的,衣筑又不是两大绝命。 “他在找我们,但是目前只能围着天煞孤星和杀破狼转悠。我认为,他极有可能会再利用周国的兵马,那样的话,申屠夷和赢颜倒是麻烦了。”叶鹿靠着树,望着天空轻声道。 “放心,有我们在,自有让周国兵马抱头鼠窜的法子。”许老头哼了哼,千军万马,只要他想对付,就没有对付不了的。 叶鹿莞尔,既然许老头这么说,那么她也就不用着急了。 她主要是担心申屠夷会和周国的兵马撞上,打得过打不过暂且不说,碰上了很麻烦呀。 眺望远方,叶鹿不禁弯起眼睛,虽然申屠夷没在身边,但是她知道他在哪儿。 翌日,众人再次启程,在山中行走,不少人都已迷失了方向。 这周国的山势果然险峻,尤其有时会突然出现大雾,视野之内极其不清晰,更是恍若迷宫一般。 这次的方向是靠近天煞孤星,但也不能过于接近,毕竟天煞孤星不利于他们隐藏踪迹。 一座小山巅之上,能清楚的瞧见一拨人马在远方的林中移动。他们速度很快,对于地形很是熟悉习惯,而且按照他们前行的方向,显然就是奔着天煞孤星去的。 果然啊,衣筑又引来了周国的兵马,这样的确能增加他的胜算,但是他又太自信了。 许老头冷哼一声,随后低声道:“清机,去吧。” 清机是个甚是傲慢的人,但是在许老头这里,他不会有任何的忤逆,很听话。 转身离开,清机步履轻松,眨眼间不见了影子。 “我有感觉,衣筑就在这附近,他不敢靠近申屠夷,但是又一直在四周转圈子。”叶鹿环顾着艳阳下的连绵山脉,衣筑定然躲藏在某一处。 “莫急。”许老头深吸口气,这句话也不知是对叶鹿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笑笑不说话,叶鹿抬手研究着自己手里的那根腿骨,处决衣筑,这根腿骨也等了许久了。最后一哆嗦,决不能失误出岔子。 大约两刻钟后,清机回来了,他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散乱,显然一阵忙活。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下,凭空的冒出一股火来。火势旺盛,就像天火,眨眼间出现,然后覆盖了葱郁的树木。 “哇,清机道长,您这招还真漂亮。”弄得半天他放火去了。 “这也需要掌握准确的时间,你以为只是放一把火?”清机几分鄙视,他可不是去放火的。 “是是,清机道长定然不会做这种事。不过,这把火真是好看。”随着那伙兵马接近,然后火忽然就烧起来了。本来是在林中找人的,结果现下扑起了火来。 “这火一时半会儿扑不灭,咱们走吧。”许老头很满意,便是烧了这整个周国的山,他都不心疼。 依旧是在天煞孤星所在的位置四周转悠,衣筑也定然就在这四周,其实蓦一时他们能感受得到衣筑的气息,但是转瞬间又没了。 他似乎是知道这次他们来势汹汹,自己只借由周国的兵马也力量不足,所以一时间他只是在躲藏。 但,相信他不只是躲藏那么简单,定然还会想法子对付他们。 引来天雷地震这种事情是他的拿手好戏,但是那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否则成不了。 夜幕降临,叶鹿拎着腿骨在休息地附近转悠,各个方向,一圈又一圈,她脚下不停,嘴里也一直念念有词,但是具体说的什么不得而知。 蓦地,她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漆黑树林的某一处,“有动静。” 那边,许老头跛着脚走过来,盯着叶鹿所看的那一处,不禁点头,“就是他。快,走。” 众人立即行动,只有几个不会武功的直接被护卫提上,一行人快速的离开休息地,直奔叶鹿与许老头推测感觉到的地点。 衣筑的气息时有时无,他应当是在做什么,以至于隐藏自己也显得力不从心。 在林中奔跑,漆黑无光,护卫在前开路,还有两人分别在她身边护着她,即便枝桠横生,也并没有打到她。 越过一座山,其中几人都累的气喘吁吁,包括叶鹿。 “夫人,属下扶着您吧?”护卫在两侧,因着她,他们的速度也提不起来。 “来吧来吧,我不行了。”连连点头,她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个护卫分别在两侧架起她的手臂,叶鹿瞬间双脚离地,抬着她奔跑,速度果然快了一倍。 “这边这边。”因着两个护卫的帮助,叶鹿冲到了最前头,她指示着方向,尽管黑暗之中她分辨不清,可靠的是感觉。 跃过一条小溪,叶鹿猛地觉得后颈一凉,“退回去退回去。” 护卫反应快,快速架着她又退了回去,后面紧跟上来的人也陆续的停了下来。 “刑杀之象,赢颜就在前面。”叶鹿双脚落地,一边摇头,他一出现,所有感应都乱了。 “等。”清机的徒弟一直背着许老头,他自是也知道杀破狼的威力,有他在,还是不宜妄动。 “他们俩可是有缘分,赢颜这厮最好别怂,否则我让他回不去大晋。”叶鹿有些担心,担心衣筑会用什么法子威胁赢颜,毕竟给他续命就是衣筑做的。 “杀破狼,怕是不会妥协任何威胁。”许老头缓缓摇头,就因为如此,所以杀破狼才更有可能坏事。 哼了哼,叶鹿不再吱声,可仍旧担心。 寂静无声,夜色漆黑,这里的一切就好似凝固了一般。 半晌后,护卫听到了一些声音,继而戒备了起来。 “他过来了。”只凭感觉,叶鹿也知道赢颜在靠近。 不过片刻,大队人马从小溪对面的山里走了出来,他们自然也感觉到了这边有人,最先出现的是提着剑的护卫。 黑夜浓重,但各个眼睛好使,不认识别人,可他们认识叶鹿。 “赢颜,你们碰到衣筑了?”扯着嗓子喊,叶鹿皱紧了眉头,很是不爽他忽然出现。 “没错,但是棋差一招,他跑了。”树林深处,赢颜的声音传来,带着若有似无的气怒。 “还不是你,瞧见了就当没看见,你偏偏要去抓他,能抓到才怪。”而且还惊得衣筑直接溜了。 “瞧见了当做没瞧见?你以为我是你,那么喜欢做睁眼瞎。”声音近了,赢颜攻击起叶鹿来也不遑多让。 “老娘我现在不瞎了。”呸了一声,叶鹿很是不爽。 “知道你眼睛复明了,不过也有可能习惯了眼前漆黑。”随着说话,赢颜也出现在了对面,跃过小溪。随着他的到来,数个人条件反射的后退,离他远点儿。 夜漆黑,但叶鹿能依稀的看到赢颜的身影,“少废话,衣筑往哪儿跑了?你不许再派人跟着他了,他都知道。他东逃西窜的,我们追他反而不容易。”现在申屠夷都已经不再派人跟踪他了,尽管他也很急。 “我还真派人跟着了。”赢颜显然在笑,不让叶鹿顺心,似乎成了他的兴趣,尽管他看起来依旧是个翩翩君子。 “马上撤回来。在这山里滚了这么多天,总算是趁着他分心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踪迹,最终被你破坏了。我看你不是杀破狼,是扫把星。”叶鹿自然没好气,特别是对他。 “扫把星不敢担,那是申屠城主。对了,听说你是在新婚之后才双目复明的,看来治好你眼睛的不是我找的那个神医,而是申屠城主?”这话说的意有所指,甚至听起来有些桃色。 “不,治好我眼睛的就是你的神医。但是,别想我说谢谢,这是你欠我的。”这事儿叶鹿打从一开始就承认,赢颜的功劳最大。 听她这样说,赢颜笑了,他笑声很好听,是那种让人会感觉如沐春风的笑,但那仅对普通人而言。 在方士看起来,赢颜这样笑也很慑人,血象环生,随时会可能发生血腥事件。 “将追踪衣筑的人调回来,原地休息。”赢颜笑着命令,他最终还是听从叶鹿的,尽管他很想动用一切力量尽快宰了衣筑。 生起了篝火,黑夜瞬间明亮,某些看不清的人此时也看清楚了。 赢颜一身暗色的劲装,墨发简单的束在脑后,简洁利落,他和叶鹿的打扮倒是有些像。 显然的,叶鹿也发现了,上下看了他一眼,她不禁哼了哼,跟风。 “这六个人到底有什么作用?我的人尚且有用,其他几个更像是来拖后腿的。”逐一打量了一番,赢颜如此道。 “不知而无畏,大概说的就是赢太子殿下您。有些东西,是不能用眼睛看的,要用脑子。但显然,脑子您也没有。”叶鹿盯着他,火光摇曳之中,她的眼睛都在泛着光。 看着她那活灵活现的模样,赢颜不禁笑,褐色的眸子在黑夜里颜色深了许多,但因着有笑意,看起来反倒没有丝毫的恶意。 “眼睛好了,牙齿似乎也灵活了。真应该给你一面镜子照照,让你知道自己有多丑。”赢颜笑看着她,字句都是揶揄。 直接送给他一个白眼儿,叶鹿懒得和他打嘴仗,这人越来越蹬鼻子上脸。 “对了,有件事我要问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赢颜眉眼间稍有些认真之色,看来他不是要开玩笑。 瞄了他一眼,叶鹿挑眉,“说。” “我借了你两条命,你认为,还能有人将它再夺走么?”一字一句,他的话引得远处的许老头和清机都看了过来。 缓缓眨眼,叶鹿蓦地弯起红唇,“这么说想有人为我报仇?谁这么好呀?” “没人为你报仇,衣筑威胁我。”说起威胁二字,他语气稍冷,无尽冷意,他不喜威胁。 收起笑意,叶鹿转眼看向许老头,“你说,衣筑有这本领么?” “可能。”许老头微微点头,这是有可能的,没准儿他留了后手。 抿唇,叶鹿再次看向他,“所以,你现在打算寻求我的帮助是么?” “你有法子?”看着她,赢颜的脸在火光之中些许不真实,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比他长得漂亮的人了。 “我即便有法子,为什么要帮你?”眨眼,她几分咄咄逼人,作为她的仇人,居然还有胆让她帮忙,笑话一样。 “这两条命是你的,给我用你或许只是会生气,但若是被衣筑拿走,那才是你会愤恨的。所以,帮我。”赢颜语气很平静,不眨眼的看着她,那种眼神儿让人有些惧怕。 许老头远远地看着,满是皱纹的脸上几许复杂,他就说该来的躲不掉。 “或许我会想把自己的两条命拿回来,你别想,衣筑更别想。”哼了哼,自己的命被衣筑操控在手中,这种感觉着实不好。 “你若是想拿,也不会现在才在嘴上说说。”显然的,赢颜是认定叶鹿不会抢回去的。 哽住,叶鹿最后冷嗤一声,“许老头,你说弄个定魂咒纹在他身上好不好用?” “除却定魂咒,还要再做几个替身,这样才能迷惑衣筑。不过我奉劝一句,衣筑既然已生了这个心,那么做这一切就要快些,否则怕是来不及。”许老头语调几分诡异。 叶鹿咬了咬唇,随后看向赢颜,“现在时间紧迫,看起来我是没这个功夫了。” 赢颜也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 周遭无声,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之声。 蓦地,叶鹿收回视线不再和他对视,“好了好了,别看我了,给你做还不成么?反正都是和衣筑斗法,不管怎么说,接下来我还得用你呢。”缺少不了赢颜,必须得有他才行。 缓缓弯起唇,赢颜微微颌首,“谢谢。” “谢你二大爷。”没好话,叶鹿站起身,琢磨了一番,随后道:“叫你的人去砍几棵柳树来,速度快些。针,长针,纹刺用的,这里没有。尽快弄来,时间有限,我只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 “都听到了,去准备吧。”赢颜扫了一眼身边的护卫,淡淡道。 他的护卫立即行动,几个人各自分工,眨眼间消失在视野之中。 叶鹿朝着许老头走过去,赢颜看着她,火光摇曳中,他的眼睛似乎也掺了许多温热之色。 赢颜的人动作很快,将几棵长势不错的柳树拖拽回来,看起来不耗费一点力气。 转了一圈,叶鹿较为满意,赢颜这手下办事还是不错的。 “说真的,我还从没弄过这些东西。清机道长,不然你来吧?”看向清机,叶鹿并不想动手。许老头为她做过纸人,就不能再为别人做了。 清机板着脸,在叶鹿殷殷的眼神儿之中,他缓缓摇头,“贫道不参与。” 无言,叶鹿扭头又看向赢颜,这厮稳稳当当的坐在那儿像个大爷,越看他,她就越不想动手帮他。 “需要我帮忙?”她看自己,赢颜也不是不知道,笑问道。 “你说呢?这玩意是给你做的,你不帮忙还都指望我呀。我大概真的是上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以至于这辈子不止被你抢去了两条命,我还得帮你守住,作孽。”说着,她开始动手折柳枝。这山林里没有黄纸,所以用柳枝也一样,柳树属阴,生鬼,最适宜不过了。 那边,赢颜缓缓起身,走过来。 “怎么做?”他还真不知,世上还有做替身这种事。 “折下来,给我。看清楚了,要这种,不许比这个粗,也不许比这个细。”拎着手里的柳条,就差戳到了他的脸,叶鹿指挥道。 微微向后躲,赢颜点头,“好。”话落,他动手开始折柳条。他的护卫想帮忙,叶鹿冷冷的斜了一眼,他们便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了,不敢随便动手,生怕坏了事儿。 拿着柳条,叶鹿摆弄了两下,想做成人形还真是不容易。 “你到底会不会做?”折下柳条,赢颜看着她那一副苦恼的样子,显然是不太懂。 “少废话,我不会你会呀?虽然没做过,但我还是明白操作过程的。只是,用这玩意做成人形,实在费劲。”说着,她看向许老头。 许老头看了她一眼,不吱声,他不参与。 “不然,你先把它们缠在自己身上,这样就能做出人形了。”赢颜看着她,出主意。 眨眨眼,叶鹿盯着他,“好主意,你别动。”话落,她动作极快的从柳树上跳了过来。 149、暴力 拿着柳枝往赢颜身上套,叶鹿摆明了就是要耍他。让她做这些她本来就心里不平衡,若是再不让他也跟着难受难受,那她真的会难受死。 赢颜向后退了两步躲避,但显然叶鹿尽头上来了,根本躲避不开。 柳枝柔软,先缠在他腰间,然后再以腰间那根柳条为支撑,加以捆绑。 这么一弄,叶鹿做的就顺手了,连连点头,“不许动,站好了,张开双臂。” 垂眸看着她,赢颜缓缓的抬起手臂,他几乎成了稻草人。 护卫站在左右,对叶鹿这种明显戏耍的行为十分不满,可是赢颜什么都不说,他们也只能干看着。 “差不多了,你一会儿小心的从这里面抽出手脚,然后从下面钻出来。”叶鹿指挥着,这柳条塑成了一个人形的大框,待得他出来了,然后再填充里面。 “你说的很容易,当我身上的骨头不存在么?”自己满身的柳条,赢颜觉得抽身不容易。 “反正是你的命,你不在乎就算了。”瞪眼睛,叶鹿加以恐吓。 看她那模样,赢颜不禁笑,“成,帮我。” “你小心点儿,先把手臂抽回去。”小心的抓着框架,叶鹿对自己的杰作还是很满意。若是被他毁了,难保她不会发飙。 几分困难,赢颜收回手臂,缠绕在一起的柳条框架不禁有些扭曲。 “你小心点儿。”两只手托着那框架,叶鹿一边抬腿踹向他的腿,不乏有借机报复的嫌疑。 动作再放轻,赢颜那条手臂终于抽回去了,接着再抽另外一条。 叶鹿面对着他,两只手分别托着两个手臂框架,一边紧紧地盯着他。 终于,那条手臂也抽回去了,赢颜开始缓缓蹲下,叶鹿用劲儿的托着,柳条柔软,随着他身体离开,整个框架都在扭动。 几分狼狈的,赢颜终于从这柳条的框架之中脱身,叶鹿也小心的把框架放在地上,“真是不错。快,把那些柳条给我,塞进去之后就圆满了。”摩拳擦掌,第一次弄着玩意,她弄得还不错。 赢颜将身上的柳叶弹掉,随后动手帮忙,显然他从来没做过这些,眼下这完全是被逼的。 开始填充,叶鹿单腿跪在地上,做的很是认真。 “真好,我手艺还挺棒的。”自夸,显然叶鹿很满意。 “你确定这是替身?我想,怕是连鬼都骗不了。”赢颜却不认为如此,这替身太丑了。 “说的好像你多好看似得,这就是你,不信你问问其他人,你们像不像?”叶鹿冷哼,替身嘛,形是其次,神才最重要。 扫了一眼四周,他的护卫皆避开视线,叶鹿的护卫眼神冷冷,他们至始至终都在盯着,就像监视器,无时无刻。 填充好了,叶鹿费力的将假人立起来,除却没有头之外,一切都挺像的。 而且,完全是按照赢颜的身体做出来的,所以很高,单单是没有头,叶鹿扶着就很费劲了。 将它靠在树干上立着,叶鹿开始做头。其实头好做,一个圆球就行,轻松扎出来,然后捆绑到了假人的脖子上,一个替身成了。 天边隐现亮色,这么一个替身她就折腾了这么久,这玩意还真是不好做。 “可累死我了,还是用纸比较方便。快,叫你的人做饭吃去,大眼瞪小眼的在这儿盯着又帮不上忙。”开始做第二个,叶鹿拿着柳条抽打赢颜,让他老老实实的站着。 “都听到了,去吧。”看着叶鹿,赢颜的话却是对身后的护卫说的。 自然听令,几人随即转身离开。 许老头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便只身走进了附近的树林,依稀的能看到他绕圈子的身影,即便今天得停留在这儿,但丝毫不影响他寻找衣筑。 柳条一个一个的绑在一起,弄得叶鹿手指头发疼,不过有了经验,做起第二个来就快了很多。 赢颜依旧是被她撵着从柳条框架之中钻出来,她再继续填充,做的愈发精致。 “要做几个?”他的护卫拽回来的几棵柳树已经用了两棵了。 “七个。”扫了他一眼,叶鹿将假人的脑袋安上,第二个完成。 开始做第三个,叶鹿手指头都红了,赢颜在一边帮忙,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最好快些,我瞧着,天煞孤星朝着这边来了。”许老头从林子里转出来,一边扬声道。 手上的动作一顿,叶鹿抬头看向天空,四处观察了一番,她微微皱眉,“的确得快些,要是申屠夷知道了,肯定会一把火把这些假人都烧了。” “听起来偷偷摸摸,看来国师大人也很擅长阳奉阴违。”赢颜很高兴,似乎叶鹿真的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似得。 “你要是想事情顺利,就把嘴闭上。”叶鹿冷哼,手上继续动作,明显速度变快。 这要真是申屠夷忽然出现了,肯定会把这些东西都毁了,所以得加快速度,一切都做好,即便他来了生气再毁了也不怕。 日上三竿,叶鹿已做出来四个替身了。就在这时,昨晚离开找长针的护卫回来了,速度极快,不止拿回来了长针,还有纹刺专用的染料。 天上缓缓的有乌云飘过,阳光也开始时有时无,叶鹿抓紧做替身,那边清机则帮忙动手调染料。 乌云出现,叶鹿心里就更急了,这代表申屠夷已经靠近了。杀破狼也在这儿,乌云突现,异象生。 最后一个填充,填充的并不满,但也没办法,时间紧迫,无法再花时间做的更精细了。 “好了,快,给我一缕头发。”七个替身靠在树干上,乍一看,的确有些瘆人。 看她焦急,赢颜便也不再逗弄她,不知从哪儿拿出了匕首来,割下一缕墨发,然后放在了叶鹿的手里。 她转到替身的身后,分别将几根发丝缠在替身的头上,缠的死死地。 “过来,纹刺。”将头发缠好,叶鹿快步的去拿长针与颜料,抓紧抓紧,否则一会儿申屠夷就过来了。 配合,二人走至山边,叶鹿几分粗鲁的把他的衣服扒开,在他右侧后肩处定位。 长针沾上颜料,叶鹿几乎没眨眼睛就刺了进去,赢颜微微皱眉,“一定要刺得这么深么?” “少废话,不许动。”手上动作快,她也不管他疼不疼。四周的人都看着,叶鹿身边的护卫不好说什么,可是显然都觉得不妥。 赢颜的护卫也几分不忿,叶鹿这态度,把赢颜当猴子一样戏耍,尽管是在做正事。 定魂咒,最初时清机为叶鹿纹刺过,因为她是九命人,用普通的颜料根本不起作用。 长针入骨,不过片刻赢颜便冷汗涔涔,这种疼是别人理解不了的。 一针一针,叶鹿刺得精准,尽管没做过,可是她做的并不比清机差。 清机不知何时走到一旁,不时的指点一下,让叶鹿刺出来的定魂咒更精准。 天上的乌云汇聚的更多,叶鹿的脸上也都是汗,她有感觉,申屠夷已经到了附近了。 果然的,还差最后几针时,有动静从林子深处传来,下一刻,熟悉的黑甲兵从林子里走出来,恍若神兵天降。 魁伟英武的人出现了,他面庞冷硬,满身煞气,让人无法靠近。 最后一针扎进去,叶鹿长舒口气,随后转头,看见的便是走过来的申屠夷。 抽出长针随手扔掉,叶鹿站起身,“申屠城主,你来了。” 视线从叶鹿的身上转移到裸着肩背的赢颜,他眸色渐冷,“你们在做什么?” “以他为媒介,和衣筑斗法。”叶鹿跳过来,解释,但显然没什么用。这若是别人兴许申屠夷不会这么生气,但这人是赢颜,那就控制不了了。 缓缓穿上衣服,赢颜也站了起来,额上依旧汗湿一片,那疼痛入骨,常人难以忍受。 “因为知道申屠城主马上要来了,国师大人可是急的不得了,生怕申屠城主会误会生气。”他笑,听起来像是为叶鹿解释,但实则越描越黑。 申屠夷果然生气了,黑眸如渊,但此时有火苗跳跃,只要再来一把火,瞬间就引燃了。 叶鹿瞪了赢颜一眼,刚要说话,却忽然响起砰的一声, 申屠夷在同时伸手将叶鹿护在了身后,转身面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居然是立在树干上的替身假人。 一个假人忽的燃起了火,并且迅速燃烧。那些柳条是新鲜的,即便燃烧按理说也不会这么快。可是此时它们像干草似得,烧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砰!旁边的假人也蓦地燃烧了起来,众人不禁眼皮一跳,这太诡异了。 无人点火,它莫名燃烧,就好像有一把鬼火,普通人的眼睛根本看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儿?”赢颜脸色也不好看,他不懂这代表什么。 脑袋从申屠夷的身后探出来,叶鹿看过去,“衣筑开始了,他真的要把你的命再拿走。”所幸及时的做好了这一切,否则这会儿着火的可能就是赢颜了。 几不可微的皱眉,申屠夷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人,随后搂住她的脖颈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你们碰上衣筑了?”这段时间申屠夷始终没有派人追踪衣筑,所以他在哪儿申屠夷不知道。 “差一点儿,被这位赢太子搅和了。不过也幸亏他来得快,否则他这好不容易从我这抢走的两条命就都没了。”叶鹿斜睨了一眼赢颜,随后再次看向那边燃烧的替身。 砰!又一个替身着火了,众人不由得后退,那边许老头也跛着脚走了过来,脸色几分难看。 叶鹿深吸口气,一只手抓着申屠夷的衣服,“不会把这七个替身都烧了吧。” “若是都烧了还阻止不了,将会怎样?”赢颜也盯着那燃烧的替身,褐色的眸子一股肃杀若隐若现。 “你担心你会烧起来?把你的小心脏放在肚子里吧,烧不着你。不过,他若是能把这七个都烧了,他也不会好受的。你是杀破狼,并非寻常人。”叶鹿皱眉,她不信衣筑会这么拼。 随着叶鹿话音落下,第四个替身开始燃烧,而最开始燃烧的那个替身已经化成了一堆灰。 叶鹿脸色不禁难看,她就不信衣筑会不停下来,除非他是打算在接下来的对峙中输的一败涂地,否则他应当不敢这么拼。 天上乌云遮盖,早已不见了蓝天和太阳,而且有风在摇摆,似乎马上就有雨落下来了。 众人皆无声,不眨眼的盯着那还在燃烧的替身,不知第五个会不会忽然冒火。 不过,随着第四个替身化成了一堆灰,一切都落幕了。那火好似也从未出现过,也没有殃及旁边的树木青草,只是替身燃烧了。 轻轻地吁口气,叶鹿举步要走过去。 揽着她的申屠夷没松手,垂眸看着她,面庞冷硬。 “没事儿了,不会再烧起来了。走,过去看看。”抓住他的手,叶鹿拽着他走过去。 那边,许老头和清机也走了过去,七个替身,现今只剩下三个了,而且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想必此时衣筑已经发现我们做了替身,由此他会更肯定,我们都在这里。”许老头似乎很高兴,无论如何,这也算胜了衣筑一筹, “也好,算是给他一个警告,让他知道最终他会死在谁的手里。”叶鹿自是也开心,而且没能把赢颜的命拿走,他想必此时很生气。 “剩下这三个替身怎么办?”赢颜额上没了冷汗,但是脸色有些发白。 “拿走喽!最好让你的人尽快送回大晋去,锁在一个平时人少的地方。”叶鹿看向他,随着她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申屠夷的手直接罩住她的脸将她勾了回来。 抬头看向他,叶鹿不禁笑,小心眼儿。 申屠夷面无表情,即便已不如刚刚抵达这里时那般生气,但不爽是真的,仍旧不爽。 赢颜微微皱眉,随后扫了一眼自己的人,无需他多说什么,自有分工明确。 三人上前,将仅剩的三个替身拿上,然后快速离开,好似安插了翅膀。 仰头看向天空,乌云笼罩,雨即将落下。 许老头深吸口气,“此时两大绝命不宜同处一处,天雷来的过早反而坏事。” 闻言,申屠夷看向赢颜,“赢太子,阁下是不是应该离开了?”声线低冷,而且已经有压抑不住要动手的气息。 叶鹿点头,“没错,现在引来天雷还太早。什么时候天上星辰暗淡,唯独紫薇正午明亮如炬时,那就是需要二位汇聚之时。我们的踪迹,显然你们都会时时刻刻很清楚才对。”分别看了看申屠夷和赢颜,需要他们,但只是在某个时刻之后他们才能出现。 “等你们的好消息。”赢颜面上没什么笑意,最后看了一眼站在申屠夷身边的叶鹿,他随即转身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他们速度很快,不过片刻,林中的风就小了很多。 大概半个时辰后,天上的乌云也缓缓的散开了,显然赢颜已经走远了。 扯着叶鹿,申屠夷大步的走进林子里。叶鹿跟着,一身男装,她此时倒是多了几分跳脱。 四下无人,申屠夷蓦地停下脚步,转身将手中的人按在了树干上。 后背抵着树干,叶鹿睁大眼睛仰头看着他,“申屠城主,你还生气呢?” “不生气,只是很想你。”抬手,申屠夷摸着她的脸颊,不眨眼的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她那张小脸儿。 笑,叶鹿抬手环住他的腰,“我也想你。不过,想我的时候还气势汹汹,你就有些吓人了。”看着他的脸,这可不是想她时该有的表情,他倒是像要去杀人。 “若是再次碰到赢颜,你就远远避开,不要理会他。”说起这个,申屠夷自是不满,尤其他刚刚抵达这里看到的画面。 “好,听你的。”点头,叶鹿答应的十分痛快。 捏住她下颌,申屠夷仔细看了她一眼,“你最擅长的就是阳奉阴违,若是不听话,就把你的屁股打烂。” 阳奉阴违?这个词真熟,赢颜今天刚刚这么评价过她,转眼申屠夷也这样说。难不成,她真的长了一张阳奉阴违的脸? “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以后肯定妥妥的。”手顺着他的腰划过肋间,最后拍在了他的胸膛上。肌肉硬邦邦,单单是摸着,叶鹿便不禁想将脸贴上去,热乎乎的,安全感爆棚。 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申屠夷蓦地将手转到了她脑后,轻易的将她的长发放开,还是这个样子顺眼。 长发包裹着小脸儿,叶鹿弯起眼睛,“这样比较好看?” “你说呢?你是女人,扮成男人很奇怪。”尤其在他的怀里她还是男人的打扮,那就更奇怪了。 “你应该觉得兴奋才对,怎么会奇怪?”叶鹿不理解了,可男可女,他应该高兴。 “不止废话多,奇怪的想法也多。若是可以,我倒是真的想把你的小脑袋剖开,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逼近她,申屠夷压低了声音,字字句句都像威胁。 叶鹿不禁向后仰,后背贴在树干上,已经退无可退。 “舍得的话那就剖开吧,看你舍得动手不?”剖开?她可不认为申屠夷能做得到,尽管他心狠手辣,但对她,他下不去手。 贴近她的脸,呼吸之间气息胶着,申屠夷缓缓的眯起眸子,蓦地吻上她的唇,一发而不可收拾。 分别甚久,叶鹿也极其想念他,他将火引燃,叶鹿也在瞬间‘爆炸’,环住他的腰,热切回应。 令人不适的声音交叠着由山林深处陆续传出来,听见的人只能当做听不见,或是走开一点,免受荼毒。 太阳西斜,眼看落山,那消失了一个下午的两个人才缓缓回来。 手中拿着一束杏花,春天到了,杏树也开花了。碰巧遇到了一棵,申屠夷就给她摘了一束下来。 杏花娇俏,但人比花更娇,还是那男装的打扮,但每一处看起来都不像个男人。 “太阳要落山了,过了今晚,咱们就再次分道扬镳。我认为,衣筑肯定会觉得我在你身边,他还是会围着你转圈圈。我们呢,也会围着你转圈圈,不要急躁,等我信号。”在篝火旁坐下,叶鹿摆弄着手里的杏花,边轻声道。 几不可微的颌首,申屠夷暂时还是会听她的话,“好。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可马虎。”杀衣筑很重要,但是叶鹿的安全更重要。 “你派了这么多高手在我身边,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若是不小心和赢颜碰上了,要立刻分开,不要和他发生冲突。待宰了衣筑,你们再决一生死。”他们俩斗叶鹿是不参与的,两大绝命相斗,势均力敌,胜负难料。 缓缓眯起眼眸,申屠夷倒是真的有杀了赢颜的心。不过,他此时却也不得不相信两大绝命势均力敌的说法,这么多次和赢颜交手,均没能杀了他。 看着他的脸,叶鹿弯起红唇,随后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唉,我这腰啊,现在和豆腐一样,脆弱的很。我估摸着,抻个懒腰都会断了。” 闻言,申屠夷不禁扬眉,漆黑的眸子也染上了一丝笑意,抬手将她搂在怀中,“到时一切平息下来之后,你就每日锻炼一番吧,不为别的,只为强身健体。” 哼了哼,叶鹿摇头,“我才不干,那么累,我得不到任何好处。唯一能得好处的是你,暴力狂。” “我如何暴力了?”低头看着她,申屠夷追问,笑意更甚。 “居然还问?真的要我把你所做的事情宣言出来是不是?”她控告,他反倒开心,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听。 150、终于 夜幕降临,昨晚没睡觉,今天叶鹿则是实在撑不住了。 而且,身边还有申屠夷,她直接躺在他腿上,身上盖着他的衣服,舒坦的不得了。 背后倚靠着树干,申屠夷低头看着她,修长的指在她的额上轻轻的划过,更像是在抚摸。 不过,他这抚摸有些太轻了,以至于被摸的人感觉痒痒的。 皱起眉头,叶鹿躲避,但最终发现躲避不开,伸手,抓住了那个捣乱的东西。 手指被抓住,申屠夷不禁薄唇微扬,“醒了?” “吵人睡觉,小心以后不能人道。”叶鹿闭着眼睛,嗓音变调的诅咒。 缓缓扬眉,申屠夷蓦地捏住她的鼻子,居然诅咒他! “骂我?”申屠夷看着开始挣扎的人,稍稍放松了手指,让她呼吸了一下,他又收紧了手指。 睁开眼睛,叶鹿盯着那捣乱的人,她瞪着眼睛,眼珠子好像都要飞出来一样。 “申屠夷,你真讨厌。”抓住他的手解救自己的鼻子,叶鹿极其特别的不满,“把我的鼻子揪下来你才舒坦是不是?幸亏我这鼻子是真的,不然非得被你拽下来不可。” “现在愈发的刁钻,这毛病已到了不能不改的程度了。”看着她,申屠夷淡淡的说着这话,可是眼神儿却不是如此,显然还挺开心的。 “哼,反正是你助长的,要是改,也得你先改。”总的来说,她脾气变成这样,都是他的功劳。 “伶牙俐齿,推卸责任也推卸的干净。”申屠夷似在夸赞似得,叶鹿几分得意。 “哼,别再吵我了,我要睡觉。这段日子都是靠着树干或是躺在石头上,好久没这么舒服了。”侧起身体,叶鹿抱住他的腰,还是躺在他身上舒坦。 摸着她的后脑,申屠夷不眨眼的看着她,黑眸如渊,此时却浸满了柔色。 “睡吧,待解决了衣筑,咱们就回申屠城。”在哪里,都不如自家来的舒坦。 “嗯,我现在真想念咱们的大床啊,还有和我一个被窝的申屠城主。”单单是想着,就觉得幸福的不得了。 “不许再说了。”再说下去,就是不宜他人知道的话题了。 撇嘴,叶鹿几分鄙视,“下午你做什么了?荒郊野外的都不怕,反倒怕我说。”假惺惺。 “皮厚。”申屠夷无言,她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都敢说。 笑,叶鹿恍若大虫子似得朝着申屠夷的腹部拱了拱,睡觉。 这一晚,叶鹿睡得极其舒坦,没有被半夜冻醒,其实睡觉睡得好才是最幸福的。 天亮了,简单了吃了些东西,也该分道扬镳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在山里走就行了。这山大,你随便走。我会一直在你附近转圈圈的,别担心。”叶鹿嘱咐着,因为申屠夷明显看起来不放心她。 “好,若是临时出了状况,一定派人去告诉我。”申屠夷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 “嗯,走吧。”点点头,叶鹿不眨眼的看着她,眸子亮晶晶。 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转身离开。随行他的人也一同离开,如同来时那般,乌云一样眨眼间消失。 “咱们也走吧。”整理了一下束在脑后的长发,叶鹿拿好那根腿骨,是时候上路了。 虽说是围着天煞孤星转圈圈,但也不可能和他走的太近,并且,还要查找衣筑的踪迹。 许老头昨晚也休息的不错,今天精神很好,他指示方向,众人随着他的路线前行。 周国那个来使依旧还是昏着的,他其实已醒来很多次了,不过醒来就被打昏。但显然这法子不长久,最起码不能让他死了。 一行人在山中穿梭,高低不平,沟壑丛生,地势这般复杂,实在不适合人在里面穿行。 天煞孤星和杀破狼的位置一直都能看得到,他们俩离得挺远的,这也很好,免得凑在一起引发一些不必要的异象。 绕过一座孤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河,水顺着山体之间的夹缝流出来,上游通向哪里也是未知。 看着那水流,许老头蹲下身子,伸手碰了碰。 “有问题么?”叶鹿站在远处,瞄了一眼许老头,不知他发现了什么。 许老头甩掉手上的水,随后站起身,“顺着这河往上走。” 擦着河边走,众人速度减慢了些,河水蜿蜒,处在各个山之中的夹缝中,很是不好走。 有的路段得直接踩进水里,所幸叶鹿有护卫架着,她不用趟着水走。 时近下午,沿着河流绕过一个大弯之后,众人缓缓停下了脚步。 视线一致的看着前方,捧着山萃的小道士不禁的躲藏在了清机的身后,面露恐惧。 前方,河流对岸是一片没有树木的秃石壁,石壁下方,几个身着铠甲的人或坐或立,但实际上都已经死了。 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而过,叶鹿微微皱眉,“衣筑果然够狠,用活人给自己做替身。”一共五个,皆是身强力壮的男人,看衣服,应当是周国的兵士。 “不止,他这也是试探和挑衅。若是毁了他的替身,我们必有一人重伤。而且,此时天煞孤星与杀破狼都不在这儿,他想确定我们的具体位置,或者是否单独行动。”许老头看着那几个替身,他跃跃欲试。毁了他的替身,到时不会有那么多麻烦,可是想毁了他的替身也不容易,自身会受到伤害。 皱紧眉头,叶鹿冷哼一声,“走,过去再说。” 越过河流,众人抵达石壁下,那五个人就更清楚了。他们闭着眼睛,脸如死灰,看起来已经死了有几天了。 小道士害怕,躲到远处,不敢靠前。 其他人走过去,围着那五个尸体绕了一圈,很难想象这衣筑怎么会这么狠,用大活人做自己的替身。 “不然我来吧,到时你和清机是主力。不管怎样,清机道长的确是我们的王牌,衣筑不知道他的存在。”拎着腿骨,叶鹿蓦地道。 护卫看向她,显然是不太同意,他们刚刚都说,若是毁了这替身必会重伤。他们负责保护叶鹿,若是她伤了,不管是怎样受的伤,他们都是失职。 许老头缓缓摇头,“你是九命人,不行,最后一役你是万不可缺少的。” 挑眉,叶鹿看着他,“可是你是要亲手宰了衣筑的。”不让他亲自上手,他未必甘心。 许老头深吸口气,他的确要亲手宰了衣筑。 “我来吧。你们现在就走,我留在这儿,既然衣筑不知道我,那么反倒会借此迷惑他。”清机开口,他认为自己最合适。 看向清机,叶鹿无声的唏嘘,“清机道长,没看出来你这么无私。许老头,你这徒弟可真不错,我都想收徒弟了。”关键时刻,徒弟上场。 许老头看向清机,随后点点头,“由你来也好。” “我留下两个人给你,到时直接将你送出去。”叶鹿看着清机,别看他这人傲慢冷淡,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讲义气的。 “好,你们走吧,我傍晚时开始。”看了一眼天空,清机淡定道。即便他会可能会受伤,但是他并无任何的担忧。 “走吧。”众人陆续离开,叶鹿留下了两个人给清机,到时负责送他离开。 继续沿着河流往上走,最后在一个略平坦的分叉口进山,衣筑的踪迹,傍晚时应该会更清晰。 深入山中,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傍晚来临,叶鹿与许老头几乎在同时停了下来。 对视一眼,二人随即转向别处,缓缓的搜寻,可又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片刻后,他们面对的方向一致了。 “这边。”指,众人随即调转方向,朝着他们所指的方向飞奔。 清机的徒弟背上许老头,叶鹿也被护卫架着,不过山势险峻陡峭,而且衣筑在很远的地方。 替身被毁,衣筑定然是知道的,而此时天煞孤星和杀破狼都在别处,那么当下他的选择就会有些模糊,或许会继续跑路,也或许会抓紧时间设下陷阱,趁着两大绝命不在附近的时候除掉叶鹿和许老头。 巨大的沟壑横在前方,想要跃过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粗略查看了下,当即决定调转方向绕过去。 天色暗了下来,众人速度不减,一直在调整方向,证明衣筑也正在移动之中。 而且瞧着方向,他并未靠近天煞孤星或是杀破狼,也不是清机道长此时所在的位置,他是要逃走。 他应该知道许老头与叶鹿有了能避开他感知的方式在接近寻找他,这很危险,在他还未想出与之对抗的法子时,他选择了赶紧逃走。 追逐,在这无尽头的林子里更像是一种考验,若是能忍耐的了这林中的崎岖险峻,那么定然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对于许老头和叶鹿来说,这次是最后的机会了,衣筑此时逃跑,若真的让他逃了,再寻找他的踪迹可不容易。 林中漆黑,除却众人奔行的声音外,一切都好似凝固了一般。 即便体力再好,也有人吃不消,但所幸申屠夷给叶鹿留下的人很多,体力不支的他们便撑起来,一时半会儿的,速度倒是还没有减慢。 越过一座山,缓坡直行,那跟在后头的小道士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咕噜噜的滚了好长一段路。 所幸护卫眼疾手快,伸腿将他截住,避免他一头撞在树干上。 “别着急别着急,小心你手里的山萃。”被护卫架着,叶鹿一边伸手嘱咐那小道士,他磕了碰了不要紧,他手里的山萃要是碎了,可坏了大事了。 护卫直接将小道士背在了身上,还是这样最为保险。 众人狂奔,不时的停一下分辨方向,衣筑果然一直都在奔逃之中。 天色渐明,众人也不知这一夜到底越过了多少座山,总之连身经百战的护卫都双腿发直了。 “这边,很近了,我估计用不上多远。”叶鹿分辨着方向,她有感觉,衣筑就在这前方不远处。 尽管他很狡猾,可是不可忽视的是他也年纪很大了,还想如年轻人一般奔逃那是不可能的。 “走。”许老头的脸上很明显的疲累,可是激动之色却掩盖不住,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再次启程,奔进前方的深山,这山中树木茂盛,遮云蔽日。本来天色刚刚放亮,可是进入这里之后却再次重归黑暗。 没人提醒,众人好像心有灵犀,速度都放慢了,林子里除却一两声鸟鸣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一个高坡,众人缓缓走上去,下面,茂密的树木恍若草坪一般,根本看不见空隙,只有连绵的树冠。 站在高坡之上眺望,许老头和叶鹿都异常谨慎,可以确定衣筑就在这下面。可是,此时却的确不能轻举妄动,近衣筑的身没那么容易。 “让他们六个在最后,你的护卫在中间,我们打头阵。”许老头板着脸,但是的确又有止不住的激动兴奋,他目前正在努力克制。 “他似乎停在这儿了,不管是不是跑不动了,但他在休息躲藏时必定会有防范。走吧,这土你拿着,我手里这根骨头足够吸引他视线,你找机会撒土。”叶鹿将一直带在身上从齐国皇宫挖来的土递给许老头,这是龙脉的土,再加上一些其他的东西,必保有效。 许老头将袋子系在身上,深吸口气,此次必成功。 按照刚刚的分工,六个人在最后面,护卫行中间,包括那拿着山萃的小道士。 叶鹿与许老头打头阵,二人十分沉着,这密林之中不透风,但两个人却没有任何焦躁之色,脚步很轻,几乎无声。 护卫戒备森严,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叶鹿的脚下,没人知道前方会不会有陷阱。 上次衣筑引来了天雷和地震,着实让护卫不敢小觑,若是在这种地方发生地震,跑,并不容易。 太阳跳出来,细碎的阳光顺着枝叶照进了林子当中,好看的很。 蓦地,前行的叶鹿和许老头脚步一顿,随后二人便好像被什么东西当胸打了一拳一样,猛地后仰,随后摔在了地上。 护卫当即上前,将两个人扯回去,同时几人挡在前,手中兵器出鞘,可是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捂着胸口,叶鹿被扶着坐起来,大口喘着气。 “夫人,您没事吧?”护卫很紧张,担心叶鹿有什么闪失。 “没事。许老头,你呢?”胸口很疼,好像就被敲了一闷棍似得。 “还好。”许老头撑着身子,最先查看自己身上装土的袋子有没有闪失。 “衣筑这个老王八,倒是真的有拿手的。你们几个别看了,没人。进去找一找,树上有什么东西挂着,找到了一把火烧掉。”看向那戒备的护卫,叶鹿皱着眉头扬声道。 护卫立即自己调派,留下人守着叶鹿,其余几人进入树林深处,动作迅速。 “他就在这里,终于逮到了。他们进去他肯定会发觉,速度得快。你们几个,都过去帮忙,快快快。”叶鹿不禁焦急,催促着围在身边的护卫赶紧进去帮忙。 “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又看了看挂在自己身上的袋子,许老头支撑着站起来,瘦削的小身板好似都要燃起来了。 “放心吧,准备着呢。那个小道士,别躲的太远啊,叫你的时候要马上就冲过来。”叶鹿顺着自己的胸口,这一下被打的疼,现在还闷闷的透不过气。 等着林中的护卫清理那些障碍物,那些东西只会对叶鹿和许老头这种方士产生压力,而普通人则是完全没问题的。所以,在他们俩踏入那范围时,俩人就立刻被打了出来。 由护卫进去清理再合适不过,而且也幸好身边有这么多的护卫,否则人手真不够用。 站起身,叶鹿盯着树林深处,护卫没影子,不知进行的如何了。 太阳升高了,树冠茂盛,这林子里的温度也上来了。 终于,护卫陆续返回,他们的确在树上发现了东西,听从了叶鹿的,他们立即将那东西一把火烧了。 最后一个护卫回来,叶鹿仔细的清点了下人数,“确定都烧了?” “应该没有了。”他们反复的检查了一通,应当已经没有了。 深吸口气,叶鹿向前一步,在自己被打回去的地方站定,然后缓缓的伸出一只脚。 腿刚刚抬起四十五度,一股无形的大力瞬间迎面而来,叶鹿身子向后倒,控制不得。 护卫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显然,他们刚刚没清理干净,还有。 “快,再去检查一遍。”微微弯身摸了摸自己的腿,好疼呀。 护卫立即再次返回深林之中,动作迅疾。 抬头看向天空,树冠茂盛,根本看不到太阳。不过,却能根据那些细碎的阳光推断时辰,此时怕是已经接近晌午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进入树林的护卫回来了,这次他们确信已经全部清除了,没有了。 “我再试试,扶着点我啊。”再摔一次,她这屁股就要碎了。 小心翼翼的伸出脚,踩进被控制的范围内,没有任何无形的力量催来,叶鹿也没有被掀翻。 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叶鹿直接又迈了一大步,“成了,走吧。” 衣筑,终于要逮到你了。 151、圈禁 踏入刚刚还有禁制的地界,叶鹿与许老头没有再遭受无形的击打。 有的树下一团灰,是刚刚护卫的杰作。 叶鹿与许老头走在前,二人十分谨慎,此时此刻脸上更是无一丝笑意。 护卫也十分谨慎,尽管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但就是这般安静才更让人不安。 太阳已经偏西了,林子里的温度也达到了最高,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脚下的草也蔫了头,无精打采。 蓦地,叶鹿与许老头前行的脚步同时停下,对视一眼,皆不禁皱眉。 手握紧又松开,叶鹿深吸口气,“周国的兵马围过来了,人太多,还是很麻烦。这样吧,还是像以前那样,放火。”她倒是可以寻空子避开,可是很麻烦,还会给衣筑脱身的机会。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许老头也同意,放火就放火,即便将这周国所有的山都烧了也在所不惜。 转身,叶鹿将四个护卫叫过来,分别给他们指示了方位,那是周国兵马靠近的方向。 “放火,越大越好。”叶鹿尽管觉得放火摧残无辜的生灵不太好,但是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护卫听令,随即离开,这边叶鹿与许老头对视一眼,再次出发。 山势险峻,坡度很大,而且乱石丛生。 看向下方,这是很深的一条沟壑,掩藏在茂密的深林之中,看不见底。 远方,一些白色的烟袅袅的冲向天空,山林里着火了。 “他就在这下面。”许老头很确定,衣筑就藏在这里。尽管这条沟壑很长,但是要找到他也很容易。 只是,他如今藏在这儿,不知是不是又有什么招数。 “现在就下去,趁着周国的兵马被大火困住,若是他们冲出来,怕是就来不及了。”叶鹿不想等了,速战速决,谁知道会不会半路再生出幺蛾子。 看向叶鹿,许老头点点头,“走。” 前行,踩踏着乱石向下走,这沟壑很深,下面见不到阳光,也显得黑漆漆的。 护卫紧跟在叶鹿身边,这下面的形势不了解,没人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火势很大,尽管距离这里很远,但是已经有烟飘过来了。 这把火要是不及时的扑灭,估摸着得毁掉很大一片林子。 这下面,不仅乱石丛生,更有齐腰高的杂草,一望无际,布满了长长的沟壑。 耗费了一番功夫,众人终于下到了沟壑底,杂草都要到叶鹿的胸口了。 稍稍环顾了下,许老头举步朝着右侧走,显然衣筑就在前方。 众人跟随,叶鹿拿着那根腿骨,小道士也抱紧了怀中的木盒,准备随时出动。 上空,夕阳的颜色分外浅淡,而且还有一层朦胧的白烟飘在上面,山林着火,火势越来越大了。 穿过杂草,这沟壑下的光线越来越暗,太阳也要落山了。 蓦地,许老头与叶鹿脚步一顿,二人同时转身看向后方。身后的人偏开身子也看向后头,除却他们过来时踩踏过的杂草,就什么都没有了。 “被他骗了,他要跑,追。”调转方向,许老头跛着脚开始跑。 叶鹿挥手,“快,把他扛起来,速度太慢了。” 护卫随即架起许老头,另两人架起叶鹿,继而开始狂奔。 过快的速度使得耳边都在嗡嗡响,冷风从脸上刮过,吹得叶鹿睁不开眼睛。 忽然的,叶鹿大喊一声,“停。” 护卫反应极快,迅疾停下,继而放下了叶鹿和许老头。 抬手,她手中的那根腿骨除却那变黑的一截,另一截却发红了,就好像放在炭火里的铁棍似得。 提着那根腿骨,叶鹿缓缓晃了晃,自她拿到这根腿骨之后,它就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而显然的,如今忽然变成这样,那定然是因为其他因素。这根腿骨的存在生成就是因为衣蒙这一脉,如今生变,怕就是因为它感觉到了衣筑的存在。 许老头微微皱眉环视了一圈,随后抬头看向头顶,微暗的乱石之中,一个人立在石缝之中。天色微暗,他更恍若一只鬼,寂静无声。 护卫随即警戒,叶鹿反倒弯起红唇,提起手中的腿骨,“怪不得它开始变红了,原来你在这儿。”居然这么神奇,叶鹿都不禁开始佩服衣家的人了,果然有些本事。 许老头咬紧了牙齿,一手抓住腰间装土的袋子,准备随时行动。 “哼,还是被你们找到了。不过,既然来了,就谁都别想走。你,把那根腿骨给我。”衣筑站在石缝之中,他缺少一只手臂,所以看起来就更瘦了,瘦的像个鬼一样。 “想要它?你下来!”举起那根腿骨,叶鹿微微的摇晃着,更像是在勾引他。 瞧着那腿骨,衣筑的眼睛似乎都要飞出来了,他果然知道这根腿骨的威力,明显想要又几分惧怕。 “衣筑,咱们的旧账该清算一下了。”许老头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呼吸剧烈。 “哼,就凭你?”衣筑冷眼鄙视,对于许老头,他相当不屑。 “别只在嘴上逞能,你若真的不怕我们,那躲在上面干什么?下来,兴许你下来,我还能让你近距离的看看这根腿骨。”叶鹿晃悠着,笑眯眯,微暗的天色下,她的小脸儿甜美如蜜,没有任何恶意。 “你跟了天煞孤星,灾难横生。我倒是有法子让你与天煞孤星白头偕老,前提是,你得把那根腿骨给我,怎么样?”衣筑看着叶鹿,开始与她谈条件。 缓缓挑眉,叶鹿满脸感兴趣的表情,“你说真的?” “当然。”衣筑语气笃定,恍似真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笑出声,叶鹿甩了甩手中的腿骨,“你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也把别人想的太虚伪了。来人,上去将这位衣先生请下来。” 后退一步,叶鹿瞬间变脸,她才不会听他妖言惑众呢。 两个护卫随即一跃而起,衣筑虽是本领高,但他的确不会武功。护卫跃上去,分别探出一手抓住他肩膀的衣服,随后便将他带了下来。 落地,衣筑便忽然身子一扭,他一侧缺少手臂,所以钻的时候很容易,轻易的便从护卫的臂弯下钻了出去。 护卫再次上手去抓,却不料手上一痛,随即缩回了手。 一切发生的太快,叶鹿眼皮一跳,随即伸手探出那根腿骨,一下子打在了衣筑的后腰上。 一瞬间,衣筑就好像被烫着了似得,大叫一声,整个人直接扑在了地上。杂草被他压弯,他完全是不受控制的大马趴。 “许老头,快。”叶鹿拎着骨头冲上去,那边许老头扯开手里的袋子便开始围着衣筑撒土。 护卫围成一圈,却又不敢靠前,刚刚那个护卫整个手心都是红的,像被热油烫过一样。 衣筑自然听到了他们说话,随即挣扎着爬起来,仅存的那只手摸进衣服里,然后向外抛。 黑色的粉末飞出来,叶鹿随即后退,但躲避不及落在了衣服上,布料沾染上那些黑色的粉末,疼的叶鹿瞬间跳了起来。 不禁皱眉,怒火攻心,不顾那些仍旧飘在空中的粉末,她拿着手中的腿骨再次戳到衣筑的身上。 他再次大叫,这根骨头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把钢针。 黑色的粉末落在许老头的身上,几乎将他整个人罩上了,不过他弯着腰撒土,他似乎已经没有感觉了。 终于,最后一个大圈完成,将衣筑彻底的圈禁在了里面。 同时踉跄着后退,许老头整张脸煞白,冷汗涔涔。落在背上的那些黑色粉末恍若一根根的针,刺进皮肤之中,疼痛难忍。 “回来。那个小道士,快把山萃拿出来。”拽着许老头后退,此时圈禁已成,衣筑又撒了东西,现在呼吸之时胸肺都在疼。 小道士赶紧跑过来,一边打开手中的盒子,随着盒子打开,叶鹿和许老头不禁缩起肩膀,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道士手颤抖着,将那翠绿色的山萃从盒子里拿出来,这山萃就像一块夜明珠,在这黑夜里也格外明亮。 “扔进去。”叶鹿忍不住抱着双臂,这种感觉由内而外,这大概就是惧怕的感觉。 颤抖着,小道士将山萃朝着衣筑扔过去,已经站起身的衣筑自然惧怕,随即便躲,可谁知后退几步之后却退不出去了,他被撒在他四周的土圈起来了。 咕噜噜的,山萃进了那个圈,衣筑整个人好似都蜷缩了下,盯着那山萃,眼珠子好似都要掉出来了一样。 深吸口气,叶鹿又后退了几步,随后看向天空,尽管白烟就在沟壑上空飘飞,可是仍旧能看得到星辰。 拿出保存在怀中的一个荷包,打开,里面是龙治的头发。 叶鹿随手递给许老头,“你来吧。” 接过来,许老头盯着衣筑,笑了起来,“衣筑,这一天终于来了。” 因为山萃,衣筑整个人躲避在距离它最远的地方,因着许老头说话,他扭头看过来,随即冷笑,“就凭你?即便我肉身死了,我精神不灭。我会等着你的,到时送你和你那短命的兄长见面去。” “你还真是自信,知道为什么天煞孤星和杀破狼就在附近么?你的族人留下这根腿骨用来灭你道行,又提醒我可以用两大绝命灭你魂魄。即便你道行再高,可是有两大绝命和山萃,你逃不过。”叶鹿拿着那根腿骨徐徐道来,原来杀人也可以这么有快感。 “天煞孤星注定孤独终老,你违背天意与之结成夫妻,必定灾祸不断。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可以帮你化解。”衣筑盯着叶鹿,似乎也知道说不动许老头,便从叶鹿这里下手。 闻言,叶鹿却笑的更开心,“你还知道违背天意?抢走我的命送给别人,你这就是顺应天意喽?有些事不只是你能做,我也能做。”反手指着自己,叶鹿自信满满。 “少和他废话,此人最擅长颠倒黑白,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拿着那一缕头发,许老头缓缓的缠绕在叶鹿手中的腿骨上。那腿骨因着之前叶鹿用在建塔楼导致一截已变黑,但是另一截却完好,而且因为此时衣筑在这儿,那一截还在发红。 发丝缠绕在那腿骨的顶端,许老头打的结很别致,一般人模仿不来。 打好了结,叶鹿不禁唏嘘了声,看了看,然后连连点头,“这君临天下就是不凡,这根腿骨能量加倍。唉,要是对人管用就好了,我就偷偷的把皇上的头发都剪下来。” “别废话了,尽快。”许老头扫了她一眼,他真的恨不得衣筑马上就死。 点点头,叶鹿亲手拿着那根缠了头发的腿骨,然后缓缓的靠近衣筑。 衣筑外围的土将他彻底的圈禁在里面,若是其他方士不小心进去,那么很显然就出不来了。而且,此时有山萃在里面,叶鹿要接近就更难上加难了。 浑身汗毛竖立,那是一种由骨子里渗出来的惧怕,让人感觉危险从头顶降临,好像马上就要丢掉性命一般。 靠近,叶鹿微微弯身,小心的将手中的腿骨朝着那圈推过去。 推,腿骨缓缓的靠近那土围城的圈,仅差毫厘就碰到了,叶鹿便松开了手。 退回去,叶鹿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这心脏跳的厉害,她若真的将那山萃抱在怀里,估摸着她的心脏得爆掉。 抬头看向天空,白烟袅袅,但是星辰可见,紫薇正午明亮,想必此时申屠夷和赢颜应当都看到了。 随着那根腿骨放在了圈禁的附近,衣筑立时朝着中间移动了几寸,但是山萃就在那儿,他前进后退都不得。 后退,叶鹿自己后退,也挥手要旁边的人后退,杂草丛生的沟壑之中,唯独衣筑所在的位置杂草都朝着四方低了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迫它们一样。 许老头开始从衣服里翻东西,然后跛着脚的在四处安放,寻找位置。 他找的位置有迹可循,若是懂行的人自会看出其中门道来。 叶鹿不时的看向头顶,这沟壑上方空间有限,能看到的就是袅袅白烟以及一些星辰。紫薇正午看得见,愈发明亮,这君临天下的威力的确不容小觑。 “夫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叶鹿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唯独许老头不知在土里埋什么东西。四下漆黑,衣筑不断的在那个圈禁里走动,看起来好像十分焦躁。 “等。”等两大绝命前来。 “那衣筑不会出来么?”在护卫看来,他一直在试图冲出来,尽管他们不解为什么用一些土就将他圈住了。 “出不来。”叶鹿看向衣筑,黑夜如墨,她看的并不清楚,但是却有感觉。 衣筑现在在寻找空隙,但是随着许老头布好了卦,他就别想出来了。 若是没有两大绝命,最终也只能将衣筑困死。可有了两大绝命,就能让他魂飞魄灭。 而且显然衣筑也意识到了,许老头要的是他魂灭,此时此刻怕是正在想法子。 可是圈禁不散,又有山萃在,他静不下心,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你,我告诉你,我不止能让你和天煞孤星白头到老,还能让你们避过今后的所有灾劫。甚至,逆天改命也能做到。这天下,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只要你放了我,我决不食言。”单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衣筑被山萃震慑的心脏狂跳,好似马上就要破裂了一般。 闻言,叶鹿高高的挑起眉尾,“点个火把,我倒是有些想瞧瞧他此时的面目了。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说服我,你真是太执着了。”这衣筑,真是会抓重点。知道这里都是她的人,而且还知道天煞孤星是她心底的疙瘩,双管齐下,他真是行。 护卫燃起了火把,这沟壑瞬间亮了起来,那被圈禁的许老头进入视线当中。他脸色惨白,腿骨和山萃的双重作用下,他大失元气。 “和天煞孤星在一起,灾劫不断,就算你是九命人也扛不住。更何况你们日后还要生儿育女,你应该知道,天煞孤星的孩子,是不会善终的。”衣筑继续说,捂着胸口,他不断的在那圈禁之中走动,躲避腿骨,躲避山萃。 咬紧牙齿,叶鹿缓缓眯起眼睛,“衣筑,你真的能逆天改命?” 一听叶鹿说这话,衣筑立即点头,“自然,这天下只有我能做到。你以为他能么?他不过是个骗子,为了报仇,骗你利用你而已。” 看向埋身在杂草丛之中的许老头,叶鹿收回视线,“他的确像个骗子。” “所以,你放了我,我所说的都会做到。”衣筑盯着叶鹿,脸色苍白如同白纸,他捂着心脏,已经有些受不了心脏的跳动了。 做思考状,叶鹿歪头看着他,半晌后却忽然笑出了声。 “衣筑啊,你真是太有趣了。有些人的确是为了利益不折手段,背叛至亲也在所不惜。但是,我呢,偏偏是个异类。喜欢的就喜欢,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哪怕他能带来无限利益,可我还是不喜欢。只要一想到过往恩怨,我就恨不得将他掰碎了撕扯成碎片。衣筑,你抢走我的两条命送给了赢颜,继而又引来地震导致我双目失明。这些仇,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的麻烦我自己解决,就不劳烦你了,你就安心等死吧。”叶鹿双臂环胸,笑容满面。她并不是个变态的人,但是此时看见衣筑这个样子,她心里还真畅快。 “别跟他废话了,两大绝命到哪儿了?”许老头从杂草丛中钻出来,跛着脚,满脸的疲惫,但是却挡不住那眼睛里的神采。 “许先生,上头都是白烟,看不清。但我肯定,申屠夷会很快赶来,赢颜嘛,那就不一定了。不过,赢颜心里有恨,应该速度也不会慢。”外面的林子也不知道着火成什么模样了,沟壑上头都是白烟,几乎将天空都遮住了。 “这把火放得太大了。”许老头仰头看了看,星辰都被遮挡住了。 “不用担心,到时引来天雷,雨就会落下来,别急。”叶鹿优哉游哉,眼睛盯着衣筑,可是高兴的不得了。 “后退。”许老头埋下最后一道,随后要众人后退。 叶鹿转身往后走,众护卫随行,沟壑之中让出一大片地方。 退离二三十米之外,许老头便从清机的徒弟手中拿过香来,开始敬天地。 挥挥手,叶鹿让众人避开到远处,从许老头手里接过香,也朝着四方敬了敬,最后直接扔到了地上。 对视一眼,二人直接盘膝席地而坐,闭上眼睛,再无声息。 火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众人无声,只是看着他们两个人,那边衣筑似乎也撑不住了,坐在了地上。 他仅有一只手,远远地看他,比寻常人瘦削许多,更透着几许诡异。 蓦地,围住衣筑的四周有火苗一个一个跳跃起来,凭空而起,好像从天上落下来的一样。 一个一个,燃烧起来,但却没有朝外扩散,只在那一点燃烧。 此时此刻若是从上方看,那是伏羲八卦。 睁开眼,叶鹿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脸色微微发白,好似刚刚狂奔了几里地一般。 眼睛一动,叶鹿抬头看向上方,“申屠夷来了。”果然啊,他最快。 许老头满头都是冷汗,衣筑的脸色差,但是他脸色也差不多。 不过片刻,有人从上头下来了,乱石丛生,他们却丝毫不受阻碍。 下一刻,一个人直接从上面跃了下来,随着他的到来,伏羲卦上的火苗微微摇摆,好似受到了重压。 申屠夷面色冷硬,几步走到叶鹿身边,他撩袍蹲下,黑眸紧盯她的脸。 叶鹿也睁大了眼睛任他查看,火光暗淡,看着他的脸,叶鹿只觉得眼睛都要花了,这么帅。 “你没事吧?”终于,申屠夷一番查看确认她无碍,才开口问道。 “没事,不过,就是有点头晕。”说着,她身子一歪,靠在了他腿上。 152、魂飞魄灭 “叶鹿?”一把拥住她,申屠夷皱紧了眉头,他赶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看她脸色的确不太好。 “头晕,我没事儿。”靠着申屠夷,叶鹿却几分无力,好疲乏。 将她抱起来,申屠夷退到远处,然后将她放在一块大石头上。 看了一眼被圈禁的衣筑,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现在情形如何了?” “等赢颜。”歪头靠在他肩上,申屠夷不在时她看起来还完全能支撑,但此时却好似没了骨头一样。 “山中大火,以人力来说根本无法扑灭。我来时便穿过了火场,赢颜要穿过来需要些时间。”申屠夷任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黑眸却紧盯着衣筑,他此时看起来好似已经不行了。 “是么?我瞧瞧。”说着,叶鹿伸手在他身上摸索,最后摸到了他垂坠在背后的长发,拿过来瞧了瞧,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发梢烧焦了。” 申屠夷弯起唇角,“嗯。” “闻着这味道,我忽然想起了烤乳猪。申屠夷,我馋肉了。”不眨眼的盯着他,叶鹿那眼神儿显然将他当成了烤乳猪。 抬手罩住她的脸,推,“回去之后想吃多少有多少。” 眉眼弯弯,叶鹿放开他的发丝,“只能回去吃了,现在想吃什么都吃不到。申屠城主,你瞧瞧衣筑,他现在已经坚持不住了。那山萃,真是厉害,我在这儿还觉得不舒服。他一直试图说服我放了他,这人啊,逆天都不怕,实在不能留。” 申屠夷看了一眼,“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对于衣筑说的话,申屠夷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我的确没打算听呀,他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绞尽脑汁想法子。不过,眼下怕是不行了,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瞧见山萃会更害怕。再熬下来,心脏就得爆掉。”手托起,然后一捏,恍似都听到了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碎裂一地。 申屠夷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山萃,他没任何感觉,实在不了解他们所谓的惧怕是什么。 “天快亮了,赢颜这厮不知到哪儿了。”抬头看向沟壑上空,白烟弥漫,不见星辰。果然,林中大火太大了,现在不知烧成什么模样了。 “我派人前去接应。”话落,申屠夷挥了挥手,数个黑甲兵立即快速离开。 靠着申屠夷,叶鹿转着眼睛看向许老头,他倚靠着一块石头,看起来分外疲惫。 “你搓搓我的手臂,自从山萃出场,我这一身的鸡皮疙瘩就没消下去过。”叶鹿往申屠夷怀里拱,她真的全身都不舒服。 大手罩上她肩膀,然后轻柔的顺着她手臂往下滑。 “真的有那么害怕么?”申屠夷不理解,她此时的害怕可是和以前不一样。 “嗯,和小鬼瞧见了阎王爷似得,腿上的肌肉都在打颤。”所以衣筑距离那山萃那么近,被震慑的缩成一团也在情理之中。 “这比喻,你是小鬼儿么?”申屠夷不禁笑,她的话,听起来总是可气又可笑。 “没错呀,我就是难缠的小鬼儿。”叶鹿哼了哼,再次看向衣筑,他坐在那儿,暂时来说他似乎还撑得住。 “的确像个小鬼儿。”摸了摸她的头,这幅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实在看不顺眼。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沟壑上头白烟弥漫,尽管天已经放亮了,但是这下面依旧还需要火把来照亮。 借着火把的光亮,叶鹿不眨眼的盯着衣筑,他坐在那儿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煎熬。可是,叶鹿却觉得不对劲儿,他有些太安静了。 山萃在那儿,还有那根腿骨,这都是衣筑最惧怕的东西。叶鹿在这儿都觉得坐立不安,他坐在那儿有点太过平静了。 虽然看起来他脸色惨白,在这儿瞧着好像死人脸似得,但还是不对劲儿。 “许老头,你看衣筑在做什么?”距离太远,难以猜测。 脸色煞白的许老头看过去,“这个时候了,他翻不了天也覆不了地。” “难说,他太平静了。那时试图说动我没有成功,现下说不定在想其他的法子。赢颜这厮,要用到他的时候不见影子,用不着的时候总在四周逛荡。”紧紧地盯着衣筑,叶鹿十分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许老头撑着身后的时候站起身,跛着脚,他靠近了几步,但却不敢往伏羲卦中走。 “衣筑,你别妄想翻天覆地了,你不止要葬身于此,也注定要魂飞魄灭。”许老头虽是疲惫无比,但是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衣筑睁开眼睛,看向许老头,笑,诡异至极。 叶鹿忍不住拧眉,“赢颜需要马上就来,走,我要上去瞧瞧他到哪儿了。”站起身,叶鹿忍不住搓自己的手臂,汗毛倒竖,鸡皮疙瘩不消退。 带着叶鹿跃上乱石,这种地势对于申屠夷来说没有任何障碍。 不过,越往上白烟越浓,这把火比想象的要大的多。 “照这个势头下去,周国这片山都得被毁了。这把火放得太大了,你的手下办事果然牢靠。”抱着申屠夷的手臂,叶鹿完全不用自己的力气,有他在,她轻松了许多。 “周国大军的确进山了,若不是这一场火,迎来的即将是一场恶战。”申屠夷倒是些许满意,火越大,周国的兵马就无暇顾及其他。 “就是因为避免这场大战所以才放的火,申屠城主,我这里面不是浆糊,都是智慧。”指着自己的脑袋,叶鹿几分得意。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薄唇微弯,“你的智慧就是浆糊。” “讨厌,夸我一句会死呀。”翻眼皮,不乐意,申屠夷这厮就喜欢打击她。 “都是浓烟,没时间夸你。”说着,他揽在叶鹿肩膀的手直接抬起捂住了她的口鼻,浓烟滚滚,再吸两口就背过气去了。 他手大,几乎将叶鹿整张脸都罩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申屠夷屏息,带着她快速的跳上去。 沟壑上方的林子还未烧毁,浓烟是从沟壑另一侧飘过来的,覆盖住了天地。 睁不开眼睛,叶鹿尽管被捂着口鼻,可还是有烟进入胸肺之中,呛得她难受。 在这浓烟之中,申屠夷似乎也辨别的出方向,带着她在林中穿行,速度极快。 终于,一座孤峰就在眼前,申屠夷直接带着叶鹿攀上孤峰。 越来越高,浓烟渐散,申屠夷也倚靠在一棵大树后,停了下来。 脚垫在一条树根上,叶鹿紧紧地靠着申屠夷,同时转着眼睛看向下方。这个地方特别高,所谓一览众山小便是如此,连绵深林尽在眼底。 而且此时浓烟滚滚,在半空之中飘飞,这山林就好像开了锅似得。 抬眼看向天空,这儿浓烟少,天空也看得清楚了。 查看一番,叶鹿抓住申屠夷的手,“赢颜要过来了,只不过,的确是浓烟给了阻碍,林子里不好走。”这火,给了帮助也给了阻碍。 “赢颜抵达之后,要怎么做?”叶鹿一直说需要两大绝命,但是到底如何做,申屠夷却是不知。 叶鹿弯起眼睛,“山萃力量强大,但要激出全部的能量,得需要你和赢颜的两大绝命效应。一时也说不明白,到时你就知道了。”抬手拍拍他的脸,叶鹿一幅高僧讲道的模样。 微微皱眉,申屠夷这种眼神儿有着极大的压迫力,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浑身不自在。 “别这么看我,咱们回去吧。我估摸着晌午时赢颜能到,回去准备。”叶鹿微微眯起眸子,提起正事儿,她可是很认真的。 没有再说什么,申屠夷揽着她跃下孤峰,穿过浓烟,返回沟壑。 将衣筑围住的伏羲八卦还在燃烧,没有任何的助燃物,火苗却始终都在跳跃着,看起来的确诡异又神奇。 站稳,叶鹿深吸口气,这呼吸之间还有浓烟的味道。 看向许老头,他靠坐在石头旁,脸色看起来更不好了。 又扭头瞧了瞧衣筑,他还坐在那儿,不过身体在颤抖,看起来已经支撑不住了。 “发生什么了?”瞧许老头这脸色,不止是疲惫不堪,似乎还气得不轻。 “杀破狼到哪儿了?”开口,许老头那语气都扭曲了。 “晌午时能到吧,外面火太大了。”微微摇头,叶鹿看他那张脸,已经被恨所覆盖了。都说相由心生,许老头之前不是这样的,但现在却彻底被恨所控制了。 深吸口气,许老头看向衣筑,他的眼睛似乎已被火所占据。 “你呀,得调整自己的心态,不然宰了衣筑你也得丢掉半条命。报仇呢,我十分支持你,我也认为此仇必报。但是,你若为此牺牲了自己,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你报了仇,之后长命百岁,那才是最圆满的报仇。”叶鹿拍拍他肩膀,这身上还是一股子膏药味儿,但叶鹿已不觉得当初那般刺鼻了。 “别说了,开始准备吧。”再次开口,许老头的语气平静了些,叶鹿的话他听进去了。 “成,开始准备。”扬了扬下颌,叶鹿心下平静许多。 二人缓步的靠近那伏羲八卦,但是又不会走进去,擦着边缘,两人分为两个方向朝着另一侧移动。 双手负后,申屠夷站在那儿看着他们,尽管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但是却能看出他们俩的谨慎来。 最终,在以衣筑为中心时,叶鹿和许老头分别与衣筑形成一条直线,他们俩才停了下来。 对视一眼,二人不再动弹,此时此刻什么都不用做,等,足矣。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终于,接近晌午之时,沟壑上头有了动静。 乱石丛生,一伙人穿过浓烟,奔着沟壑下方而来。 蓦地,冷风突生,在沟壑之中穿行。发丝飞扬,叶鹿也不禁眯起眼睛,来得快啊。 果然,上面一个身影进入视线当中,他穿着暗色的劲装,还带着一股来自浓烟的味道。 总算来了,不止叶鹿感觉的到,衣筑也有所感觉。他睁开眼睛,略费力的看向从上头走下来的赢颜,愤恨可想而知。 “赢太子,你亮相的时间太长了,快下来,就位。”盯着衣筑,叶鹿一边扬声喊道。 “在等我?申屠城主真是快,上头那么大的火,居然也早早就抵达了。这一把火不知谁放的,不止烧的周国兵马过不来,还差点烧死我。”赢颜往下走,最后一个陡坡,他直接一跃而下,落在了伏羲八卦的另一侧,正好与申屠夷相对而站。伏羲八卦,正四角均站了人,被圈禁在中间的衣筑挣扎着撑着地面站起身,他缺少一臂,那边衣袖空荡荡,更是让他看起来摇摇欲坠般。 抬头看了一眼上空,尽管浓烟覆盖,但是时辰依旧推的准,许老头满眼迫不及待,“开始吧。”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叶鹿抿起红唇,随后分别看了一眼申屠夷和赢颜,“随着我的步子走。”话落,她便朝前迈了一步。 申屠夷没有任何迟疑,赢颜则停顿了几秒,随后也迈出了一步。 四个人一步踏进八卦内,那些跳跃的火苗燃烧更旺,就好像谁给它们添加了助燃物一般。 片刻后,叶鹿与许老头再次前行一步,申屠夷与赢颜跟随,四周的火苗再次摇摆,火舌飞舞,好似马上就要烧着了他们的衣袍。 可是,它们即便是火,但却好似又不会燃烧任何东西,包括易燃的布料。 正中央,衣筑果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整个人也开始颤抖。 叶鹿与许老头垂眸看着地面,随着一步步前行,嘴里也不知在默念着什么,他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随着他们向前走,那跳跃的火苗也愈发的张扬。 冷风由沟壑之中某处生出,刮着,缓缓的,将沟壑上头的浓烟也刮走了。天空若隐若现的露出来,但湛蓝如洗已不再,反而有乌云遮盖了天空。 逐步靠近八卦中央,距离衣筑也越来越近,能看得清他颤抖的身体,以及他的嘴也在念着什么,嗡嗡嗡的,实在听不清。 火苗窜起来半米高,就在身边跳跃着,数次它们好像都已经飘到了身上,但是却并未烧毁身上的衣服。 赢颜也不禁谨慎,眼角眉梢间的笑意消失,视线由叶鹿以及申屠夷和正中央的衣筑身上游移,原来杀人也可以这么有意思。 终于,四人在距离中央的衣筑仅一米之时停下,叶鹿微微弯身,将那时摆放在圈禁外的腿骨拿在了手中。 那腿骨此时已经被发丝缠满了,最开始放在这儿的时候,发丝仅仅缠在了腿骨的一头,如今缠满腿骨,这一切都是它自己的变化,无人帮过忙。 抓在手中,腿骨很热,叶鹿也不禁皱眉,这腿骨之中能量依旧甚大。 手持腿骨,叶鹿蓦地朝着脚下狠狠插下去,地上的土和着乱石,别说用一根骨头,即便是用一把刀也很难一下子插进去。然而,这根腿骨却好似比刀还要坚硬,径直的插进了泥土石头之中。 “你力气这么大?”赢颜不禁扬眉,显然被叶鹿的力气惊着了。 “闭嘴。”扫了他一眼,叶鹿按着腿骨用力,那根腿骨也被她直接整根插进了泥土之中。 就在这时,跳跃的火苗更加疯狂扭动,而且它们还发出呼呼地声响,吹得人耳朵都在发疼。 然而,衣筑却忽然跳了起来,就好像地面变成了烙铁,他不敢踩在地上,两脚交叠着蹦跳。 “抓着我的手。”叶鹿大喊一声,同时伸出两手。 申屠夷扫了一眼对面的赢颜,随后朝着叶鹿挪了两步,抓住了她的手。 赢颜也挪了两步,抓住了叶鹿的另外一只手。 抓住她手的瞬间,一股热力流窜而来,就好像来自高手的深厚内力,让人不禁为之一振。 申屠夷与赢颜却都不同程度的皱眉,这股热力并不舒坦,让人不禁想抗拒。 对面,许老头拿出一根手掌长的铁针,插入脚下的泥土,天空上随之而来一声闷雷,轰隆一声,好似就在头顶炸开。 叶鹿身体微晃,用力抓紧申屠夷与赢颜的手,头顶再次响起炸雷,而且这次还有闪电伴随而下,一直打在了头顶的乱石之上。 乱石被打碎,碎屑四溅,伏羲八卦火焰冲天。衣筑依旧在跳着脚,因着那腿骨插入地下,此时这地面对于他来说如同火床,根本无法站稳。 上头天雷来袭,他又躲避,山萃发亮,好似夜明珠一般。 炸雷响起,一道闪电直击沟壑。山萃也在同时亮到极点,随着那闪电击在山萃之上,它砰的一声炸开,亮光冲天。 “啊!”一声痛叫,来自衣筑,亮光刺眼,没人瞧见他经受了什么。 与此同时,叶鹿与许老头不受控制的连续后退,许老头没人撑着,几步之后躺倒在地,身体颤抖。 叶鹿有两个人拉着她,但她还是双腿发软的跪倒,整个人好似被电击过一般的发抖。 刚刚亮光刺眼,申屠夷与赢颜均没看见发生了什么,只是一道响雷在耳边炸响后,衣筑的嚎叫穿透耳膜,接下来便是中间的叶鹿连续后跌。他们俩紧抓住她,跟随着她后退,那亮光消失,叶鹿跪在地上身体颤抖小脸儿苍白。 申屠夷旋身将她抱起,叶鹿的手也与赢颜断开。 “后退,快。”牙齿打颤,叶鹿只觉得心脏巨跳,好似要爆掉了一般。 申屠夷快步后退,那边护卫也跳进来将对面躺在地上的许老头拖走。 赢颜双手负后,转头看向衣筑,他已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而且身上的衣服好似被火燎过一般,微焦。 伏羲八卦上刚刚还在跳跃的火苗已灭了,趴了满地的杂草也被烘干脱水了。 天上闷雷持续,但已没有刚刚那种好似要将天地劈开一般的炸雷。闷雷轰轰响,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大雨就要下来了。 将叶鹿抱到一边,申屠夷皱紧眉头看着她,她依旧还在发抖,而且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你感觉怎么样?”摸着她的脸,申屠夷的手滑到她脖颈,她的脉跳的厉害,好像就要穿破皮肤了一样。 “山萃威力太大,我受不了了。快,咱们赶紧离开这儿,要下大雨了。”现在这沟壑她是待不了了,被山萃的能量所覆盖,再待下去她会死掉的。 “撤。”大喊一声,申屠夷抱起叶鹿,随即离开。 那边赢颜最后看了一眼已死的衣筑,薄唇缓缓弯起,恍若春风。 魂飞魄灭,这个死法好,比之任何残忍的死法都要来的痛快。 转身,赢颜离开,清瘦的背影诸多快意。 雨滴落下来,穿过飘在半空的浓烟,打在人的身上。 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叶鹿窝在申屠夷怀中,后脊汗毛倒竖,一阵一阵的冷。 蓦地,一声闷雷响起,随后脚下的石头开始往下滚。 那一瞬间,众人还以为是错觉,不禁停下看向脚下,这才发觉不是错觉,大地在动。 “这个老王八蛋,临死之前也不干好事。申屠夷,快走,不然我们都得被埋在这儿。”叶鹿越过申屠夷的肩头看向沟壑下方,两侧乱石朝下滚,趴在那里的衣筑已经被石头覆盖住了。 众人飞奔,跃上沟壑,山林之中浓烟滚滚,根本辨别不出方向。 大地在颤动,树木摇晃,伴随着浓烟以及从天上掉下来的雨滴,最糟糕的都碰在一起了。 抱着叶鹿,申屠夷脚下生风,浓烟滚滚的山林之中,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众人狂奔,由那沟壑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颤动,大树倾倒。 天雷不断,大雨倾盆而下,大地颤动,一时之间,天生异象。 153、头安在屁股上 天雷不断,大雨倾盆,大地在颤动,树木倾倒,恍若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推着它们。 无数的人在林中狂奔,甚至已经抛却了那滚滚浓烟,可脚下的大地依旧在颤动。 许老头已经昏迷,护卫背着他,脚下生风。 而被申屠夷抱在怀里的叶鹿也已有些神志不清,抱着他脖颈的手也缓缓的滑下去。 天雷伴随着大地的轰动,天地好似都要沦陷了一般。 雨势极大,但所幸头顶有茂密的树冠为遮挡。 天色暗下来,众人的奔跑还在持续,但脚下的大地已不似震源点颤动的那般厉害。 跃下高峰,边界线就在前方,脚下生风,掠过茂密的林子,终于踏入了齐国境内。 事情就是这般神奇,在周国境内时还能感受道地面在颤动,但是进入齐国地界,颤动就消失了。 唯独还有雨水从天上落下来,可天雷在远处,这里仅仅是遭受了些雨水攻击而已。 “叶鹿?”申屠夷的脸上都是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雨水轻柔,他脸颊刚硬。 怀里的人闭着眼睛,脸色惨白,根本没有听到申屠夷的声音。 抚上她的脸,申屠夷晃了晃,“叶鹿?能听到我说话么?”眉头紧皱,申屠夷最怕的就是她这个样子。那时醒来她双目失明,他的确是被吓着了。 随着他晃她,叶鹿猛地身体一颤,下一刻鲜红的血从嘴里喷出来,溅了申屠夷满身。 “叶鹿?”立时慌了,申屠夷扶着她上半身立起来,随后在她背后用力点了几下。 “咳咳、、、我没事。”阻滞在胸口的那口血喷出来了,叶鹿也醒了。不过没什么力气睁眼睛,心脏仍旧在砰砰跳。 “没事?吐血了叫没事?”将她放倒在自己怀中,申屠夷看着她的脸,不如刚刚那般惨白了。 “真的没事,山萃威力太大了,我承受不住。”微微掀开眼睛,微暗的光线中,看到的就是申屠夷略焦急的脸,她不禁想笑,可是实在没力气笑不出来。 就在这时,那边被护卫放在地上的许老头也开始吐血,护卫急忙扶着他坐起来,但血仍旧顺着嘴角往下流。 申屠夷扫了一眼,又看向怀中人,“真的没事?” “没事儿,就是心跳的好快。周国这地方,估摸着以后是不能来了。山萃被埋住了,但威力还是这么强,在这儿我也觉得汗毛都立起来。”靠着他,叶鹿轻声的说着,喉咙里一股血味儿,恶心的要死。 “身体还受得住么?咱们尽快离开这儿。”这里距离周国仍旧太近。 “我还好。倒是你,我闻着你身上有一股血味儿,不是我的血。”天色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身体。 “没事,被树枝刮到了。”申屠夷再次将她抱起来,依旧力大无穷。 众人再次转移,然而却发现赢颜以及他的人马不见了。 “他往那边走了,这厮要干嘛?从这边回大晋不是更快么?”眯着眼睛,树林之中仍旧有雨滴落下来,砸在脸上冰冰凉。 “不管他,此人野心勃勃,怕是早已酝酿好了作恶。”申屠夷语气冰冷,同时又有几分不屑。 “嗯?你的意思是说,他要挑起战争?倒是有这个可能,杀破狼最不怕战争了,反而很喜欢呢。”只有战争血腥才能让他感觉到快感。 “待他坐上了皇位,周边列国怕是都不会消停。”所以,申屠夷很谨慎,南国各城距离大晋最近,若是真有战事,最先迎接的便是南国。 “极其有可能,而且他记仇的很,所以呀,咱们没事就别招惹他。”有的时候,忍一忍就算了。 “没人招惹他,是他找揍。”申屠夷语气冷淡如冰,他的确很想再次与赢颜决一死战。 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轻咳两声,她赶紧憋回去,生怕再咳得喷出一口血来,估计得吓死申屠夷。 天边微微亮,终于抵达了齐国关口。护卫亮出令牌,他们直接进关,甚至连盘查都没有。 天上乌云密布,不过这边却没有下雨,但依稀的能瞧见远远地天边在打雷闪电,显然周国仍旧处在滂沱大雨之中。 在关口的驻地短暂停歇,叶鹿整个人轻飘飘的,被申屠夷放在床上,她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摸了摸她的头,申屠夷起身走开,躺在那儿视线触及他的后背,叶鹿不禁皱眉,“你这是被树枝刮得?衣服都破了。这军中肯定有大夫,赶紧叫过来给你处理一下。”说着,她撑着床想起来,可是没力气,又躺回了床上。 “嗯,一会儿便叫大夫过来。你好好躺着,喝水。”倒了一杯水递给叶鹿,申屠夷没什么表情,他好似没感觉。 喝了一口水,叶鹿几分恶心,喉咙里一股血味儿。 “行了,别管我了。赶快叫大夫过来,给你处理伤口。”衣服破开,而且上面都是血,他居然能面不改色,连续一夜抱着她狂奔,她单是想想就觉得心疼。 薄唇微抿,申屠夷将杯子放到一边儿,随后站直了身体脱衣服。 外袍脱下来,之后是中衣,脱下来的时候申屠夷微微皱眉,衣服和伤口的血粘在一起,随着撕扯下来有些疼痛。 “你转过去我看看。”心里焦急,叶鹿恨不得起来帮他,奈何全身没力气,被抽空了一般。 听话的转过去,申屠夷将背后展示给她,肌肉纠结的后背上,一道伤口由后肩斜着蔓延至腰侧。两端只是破皮,但中间那一段却皮肉外翻,因着刚刚将衣服撕扯下来,又有血流了出来。 “我的天啊,怎么伤这么重?快坐下,你别动,又流血了。”撑着床,叶鹿坐起身,盯着申屠夷背后的伤忍不住皱眉,这一路他一直抱着她,肯定特别疼。 听话的坐下,申屠夷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别紧张,一些血而已。” “血,还而已?你闭嘴吧。来人啊,赶紧叫大夫过来。”扯着嗓子喊,她绝对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 以手指轻点那伤口四周的肌肉,纠结着恍若大理石般的坚硬,血还在往外渗。 “你放松些,别紧绷绷的。”用衣袖擦拭他流下来的血,叶鹿瞧了瞧自己的衣服,太脏,所以放弃。 不过片刻,军中的大夫过来了,叶鹿朝着旁边挪了挪,一边有气无力道:“快,给他止血,这伤口太大,需要缝合。有没有麻药?不然缝合的时候会很疼。” “夫人无需担心,这里有最好的麻药。”大夫放下药箱,先将麻药拿出来给叶鹿瞧。 点点头,叶鹿稍稍放心,“你得用麻药啊,不能忍着。”已经忍了一路了,叶鹿真是佩服他,五体投地。 扭头看了她一眼,申屠夷黑眸含笑,“你躺着吧,一会儿有饭菜送过来你吃些,之后好好休息。现在还觉得心跳失速么?” 微微噘嘴,叶鹿靠着床柱,一边看着他的脸,“嗯,心跳的快,山萃是我所见过的威力最大的,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它更厉害了。”抬手抚着胸口,叶鹿觉得自己这心脏要跳出来了。 “躺下。”微微皱眉,申屠夷命令道。 “你顾好自己吧,大夫要缝合了。”看向大夫,他正准备缝合。忍不住撇过眼,她实在不忍心看,肯定特别疼。 针穿过皮肤,申屠夷眸子微动,不过之后就一片平静,他好似没有感觉。 “疼么?”看着申屠夷的脸,叶鹿小心翼翼道。 “不疼。”果然,得到的就是这个答案,他似乎不会说疼这个字。 抓住他的手,感受他手掌间的温热,叶鹿忍不住长叹口气,她的男人果然很男人。 太过疲累,叶鹿靠在那儿没多久就睡过去了,梦里地动山摇,还是在周国山中的场景。 山萃在眼前被天雷炸开,那一瞬间她好似全身的血液都狂飙出来了,心脏也停跳,大脑一片轰鸣。 猛地睁开眼,她长长的吸口气,一直吸到胸肺好像要炸开的时候她才把这口气吐出去,是梦! “醒了?”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鹿随即侧起身,拱进他的怀里。 申屠夷侧着身躺在她身边,肩膀露在外,肌肉纠结,蕴满力量。 后背处缠着纱布,露出些边角来,但丝毫不碍他的魁伟。 脸贴着他的胸膛,热乎乎的,叶鹿忍不住探出舌头碰了碰,“申屠城主,你还疼么?” 手臂结实,搭在叶鹿的身上轻轻的抚摸,“不疼。” “哼,问了也白问,疼你也不会说疼。”是别想在他嘴里听到疼这个字了。 “感觉舒服些了么?”问着,申屠夷的手也滑到她的脖子上,试探她的脉搏。 “嗯,好多了。就是这汗毛还竖起来的,你瞧瞧。”说着,她把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给申屠夷看。汗毛无缘无故的竖起来,她就觉得一阵一阵的冷。 “许先生还在昏睡,看起来他情况要比你严重。”轻抚她的手臂,申屠夷不禁有些后怕,上次有过她眼睛失明的事情,他现在很担心叶鹿会再生出失明意外。 “我是九命人,他自然不能和我比。而且,他年纪大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值得的,衣筑这个老王八终于死了。”想起衣筑魂飞魄灭,叶鹿就不禁想笑,要一个人从天地间彻底消失,居然还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情。 “要让一个人魂飞魄灭,居然这么容易。”魂飞魄灭,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从天地之间彻底消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容易么?咱们足足准备了两年才成功。”其中艰辛谁知道? “时间如白驹过隙,我们已相识数年了。”说起时间,申屠夷倒是觉得过得太快了,现在想起初初见到叶鹿时的情景,好像还在昨天。 “是啊,想想刚认识你时,大概谁也没想到咱俩会成亲。”鼻尖贴着他的胸膛,叶鹿轻声的说着,那时她可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贴在他怀里,并且可以肆无忌惮的触摸他的肌肉。 “嗯,没想到我会上了贼船。”申屠夷轻声,甚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喂,你能不能说的好听一些?你才是贼船呢。”不乐意,她干脆张口咬他。但肌肉太硬,她根本咬不动。 收紧手臂,申屠夷将她用力的扣在自己胸前,挤压的叶鹿一时间呼吸不上来。 她挣扎,申屠夷才放开她,下一刻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 发出欲断气的声音,叶鹿看着身上的人,“城主大人,你还伤着呢。” “无碍。”黑眸如渊,那其中恍似有火苗在跳跃。 忍不住笑,她抬手捧住申屠夷的脸,“申屠城主,你听过一句话么?叫做,色字头上一把刀。以前我不信,但是现在我信了。” “你不是刀,是毒药。”逼近她,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热烫的呼吸,让人不禁身子发软。 “你更像毒药。”叶鹿不受控制的眯起眼睛,搂住他的颈项,他这毒药,她吃的心甘情愿。 边关的天气受到了影响,不过并没有落雨,只是风不断,而且还能瞧得见周国那边闪电不断,想必还处于大雨之中。 吃了饱饭,叶鹿感觉好了许多,走出房间,观天象,周国果然被连累的不轻。 “地震,大雨,靠近山林的城池估摸着都被连累了。但,又不能说这不是一件好事,谁让他们和衣筑勾结。”更况且,这地震是衣筑引来的,他临死之前都不忘报复,只可惜这次申屠夷带来的都是高手,他们及时逃走了。 “自作孽不可活。”申屠夷挺直了脊背,他后背的伤让他绷紧,尽管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疼痛之色。 “申屠城主,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特别好听。”仰脸看着他,叶鹿此时知道什么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如同她眼里的申屠夷,在她眼里是最好的。 抬手搂住她脖颈,微微施力就带到了自己的怀中。 倚靠着他,叶鹿眉眼弯弯,天气阴沉,但挡不住她的好心情。 许老头还在卧床,但已经醒了。听说他醒了,叶鹿便前去看望,这一看吓了她一跳。 “我说,许老头你怎么肿了?未免有点太严重了,肿的脸上都没皱纹了。”站在床边,叶鹿连连摇头,这山萃炸开,威力实在太大。幸亏她是九命人,命格奇特,否则说不定得比许老头还严重。 因为难受,许老头说不出话来,躺在那儿看了叶鹿一眼,他就闭上了眼睛。 “你别生气,其实你肿的还成,眉宇之间依稀的透出些许洒脱的气质,证明你还没走样。别伤心,养几天就好了啊。”坐在床边,叶鹿拍拍他手臂安慰,但这安慰可没什么诚意,更像是揶揄。 “夫人,你身体还好吧?”在关口这处接应他们的姬先生与许老头处的很好,昨晚也是姬先生在这儿照料。 “我很好,就是还有些没力气。对了,这两天别给他喝太多水啊,否则越来越肿。”说着,她直接笑出声,惹得许老头再次睁眼看她,并且用眼神儿警告她不要那么幸灾乐祸。 姬先生微微摇头,“只要身体没有大碍就是好事,大夫也说,少喝水,利于消肿。” “这山萃的威力啊,比我想象的要大。不过,其实也便宜衣筑了,死的那么痛快。但,结果是好的,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看着许老头,叶鹿猜测他心中的那些恨应该都烟消云散了。不过,暂时来说他应该会有些迷茫,毕竟一直支撑他的就是恨。 “嗯。”发出声音来,他嗓子好像都肿了,发出的声音也很模糊。 “行了,安心休息吧。我呢,去观望天象,瞧瞧周国那边怎么样了。”站起身,她心情甚好。 “夫人,据说地震很严重,不知会不会扩散到周国的城池?”姬先生很感兴趣。 “山林周边的城池肯定会受到影响,大雨再加上地震,估摸着部分山体还会塌方。这周国的皇帝有些心术不正,导致整个周国的气运都不太好。估摸着这也是他们和衣筑勾搭上的原因,一切都是因果循环罢了,你说对不对许老头?”看向许老头,叶鹿恍然,“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能说话了。养着吧,这肿的,年轻好几岁。”说着,她又忍不住笑。 许老头不搭理她,闭上眼睛接着休养。 走出房间,叶鹿看向周国方向,乌云坠顶,闪电阵阵。 “原来,人力真的可以逆天。”姬先生不禁赞叹,实在难以想象,人的力量也可以这么大。 “衣筑道行很高,这是毋庸置疑的,尽管他是个禽兽。不过,我却总觉得不踏实,他引来地震就是想让我们也葬身在山里。但,依据他的作风,怕是不会只有这一招。”叶鹿微微眯起眼睛,他临死之前说不定还做了什么。 “还会有什么?”闻言,姬先生不禁担忧,衣筑的本领他是知道的。 “不知道啊,推算不出来。”摇摇头,叶鹿长叹口气。 远处,魁伟的身影走过来,身边跟随着护卫,似乎正在向他禀报什么。 看着他的脸色,叶鹿微微噘嘴,他这脸色可不是太好。 “怎么了?”看他走过来,叶鹿歪头问道。 申屠夷微微垂眸看着她,淡淡道:“大晋的兵马汇聚周国边境,赢颜这是准备趁火打劫。” “啊?他还真打算引起战争?但是,出师何名?”即便是开战,也得有理由啊。 “别忘了,大晋可是因为衣筑引来瘟神死了数千人。”这个理由,足够了。 翻了翻眼皮,叶鹿缓缓摇头,“算他强。”在这儿等着呢。 “大晋若是真的向周国发兵,咱们齐国也势必得做好准备,以免被殃及。”姬先生说的隐晦,若说殃及还不如说可能会一个差错便参与到战争之中。 “先不说这些了,许先生恢复的如何?咱们尽快返回申屠城。”申屠夷面色冷硬,申屠四城不是边城,但也需时刻警惕,毕竟赢颜的为人他信不过。 “他还肿着呢,不过应该不耽误赶路。”叶鹿微微噘嘴,看向大晋的方向,同样天边都是阴云。 “肿?”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视线在叶鹿的脸上多停留了一阵儿,她并没有肿的迹象,他稍稍放心。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准备启程吧。”叶鹿晃了晃自己的头,给申屠夷看,她没有任何问题,好得很。 抬手托住她的下巴,让她别再嘚瑟,没肿已经很幸运了。 整队,随后启程,数辆马车,前车申屠夷与叶鹿,第二辆马车里则是许老头。他依旧全身肿,所以只能躺着了。 “唉,我刚刚瞧了瞧,许老头不止身体肿,看他腿好像也严重了。这一番下来,他得养上些时日才行。”不禁忧心,毕竟许老头年纪大了。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申屠夷更担心她,有些病的确诡异,说来就来。 “把你的小心肝放在肚子里吧,我没事。我要是有不舒服,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凑近他,叶鹿睁大了眼睛,那两只眼睛恍若两汪泉水,清透无暇。 看着她的眼睛,那般灵动有神采,这才是她。 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随后将她揽入怀中。 靠在他身上,叶鹿抱住他的腰,“我有些困了,睡一觉,抱着我哦。” “猪,睡吧。”申屠夷薄唇微抿,她在他怀中,是他最安心的时候。 安然闭眼,不过片刻她就迷糊了。 果然,在申屠夷的怀里她睡得最安稳。 梦境,先是黑暗,忽然间,刺眼的阳光出现在头顶,叶鹿暗叫一声不好。下一刻,一个人出现在视线当中,叶鹿忍不住闭眼咒骂,就知道是这样。 好久都没有在梦境中见到赢颜了,导致这段时间她都认为已经不会再入梦了。 可是眼下,显然这毛病没好,眼下又和这个家伙在梦里见面了。 赢颜似乎也挺意外的,毕竟现在是白天,并非夜晚,他在小憩,叶鹿居然也在睡觉。 双臂环胸,叶鹿抱着双臂站在原地,若是可以的话,她很想马上就醒过来。 她动也不动,赢颜不禁笑,恍如春风。这温暖的阳光很适合他的笑,一样温暖迷人。 他一步步走过来,绿草茵茵,似乎每次在梦中都是这场景。叶鹿自认为她不喜欢这种地方,所以显然这种地方是赢颜所喜欢的,还真是看不出来他内心有这么平静的时候。 “大白天的居然在睡觉,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嗜睡。或许,你上辈子是一只猪。”赢颜嘲笑,阳光下,他的脸让人移不开眼,他真的长得精致,美的没有瑕疵。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是也在睡觉?否则我现在看到的是鬼呀。”没好气,叶鹿十分看不上他那德行,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连续一天一夜没睡,实在扛不住了。倒是你,身体如何?”在那林子里分开的时候,赢颜依稀看到叶鹿瘫在申屠夷的怀里,看起来好似已经昏迷了。 “让你失望了,我身体好得很。”看了他一眼,阳光下,他刺眼的很。人长成这个模样,估计也是老天的一种犒劳吧,毕竟这种美貌万中无一。只不过,错就错在他是个男人。他若是个女人,估摸着得引得天下男人争抢。 “那就好,眼睛刚刚复明,你若是再出其他问题,我可再找不到神医来给你治病了。”垂眸看着她,赢颜那褐色的眸子氤氲着淡淡的光晕,就好像阳光一样,特别温和。 这根本就不是他,叶鹿瞧着他也几分不自在,他是杀破狼,时刻血腥才是正常。他这个样子,反倒让她有些疑惑,眼前这个是不是个赝品。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眼神儿奇怪,赢颜自是瞧见了。 “看你怎么这么丑?世上人千千万,你这么丑的少见。”没好话,叶鹿也根本说不出好话来。 “你确定是丑?我的样貌若是丑,那申屠城主估计就没法看了。”赢颜对自己的外貌极其自信。 “你和申屠夷比不了,就算他毁容了,在我眼里也是第一帅。”没办法,就是帅。 赢颜几不可微的皱眉,显然被她的话恶心到了,“我倒是真的好奇申屠夷到底有什么好。” 他语气很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鹿哼了哼不再理会他,扭头看着漫无边际的茵茵绿草,她还真没见过这种地方。 “一时半会醒不来,坐下吧。”赢颜很放松,他撩袍坐在草地上,看向远方,褐色的眸子几分悠远。 叶鹿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也坐下,一边道:“听说你屯兵周国边境,你打算趁火打劫呀?” “我大晋死了数千人,难道我不该讨回公道么?”赢颜的脸上带着笑意,只不过眼底却阴冷一片,让人望而生畏。 “倒也是,其实这么说来,我们齐国也得要赔偿。虽然我们没死人,可是防洪建塔楼,人力物力都是损失。”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申屠夷窝囊,他是不会出兵的。”贬低申屠夷,赢颜随口就来。 咬紧牙齿,叶鹿刷的扭头瞪视他,“姓赢的,把刚刚的话收回去,不然我把你的头安在屁股上。” 154、真爱 笑,并且笑的很大声,赢颜被叶鹿一句话逗笑,而且笑的不能自抑。 皱着眉头看着他,叶鹿很无语,有什么可笑的?她就那么没有威慑力,骂人的话居然能让人笑成这个样子。 “你确定你有这种能力?骂人的脏话尽管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如你这般骂人的,的确天下无二。”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赢颜看着她,褐色的眸子被笑意所覆盖,他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在笑。 眉头拧紧,叶鹿十分不乐意,“知道是骂人你还笑?赢颜,你真变态。” “你的脑袋里到底都是一些什么东西?我真的想挖开瞧瞧。”看着她的脸,赢颜说的很认真。 身子向后躲了躲,叶鹿冷哼,“你少恶心我,敢挖开我的脑子,我就把你的肠子拽出来然后缠在你脖子上,勒死你。” “所以你说我变态完全不存在,你才变态。”居然还能想出这种法子来,这脑子果然与众不同。 “我的变态很对你胃口?赢颜,算我求你了,你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行么?”盯着他,叶鹿不禁又想起神医那老头跟她说的话。眼下瞧着赢颜,叶鹿不敢猜测,毕竟她不感兴趣,而且感觉很有压力。 “要求还不少,再说我一直如此。”赢颜也看着她,除却脸上如沐春风的笑意,他很认真。 往时他的确总是戏谑,或是逗弄她,但此时却有些不同。 “算了,和你说不通。”扭头不看他,叶鹿觉得和他没啥好说的,因为她说了他也不会听进耳朵里。 唇角始终氤氲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无论叶鹿说什么,赢颜也不会生气。 看向远处,绿草无际,叶鹿其实倒是好奇的,每次入梦都是这种地方。这大概,是赢颜心中最向往的地方吧,反正不是她的。 “这是大晋南方的草原,我母亲的家乡。”似乎知道叶鹿的疑惑,赢颜给她解惑。 叶鹿恍然,原来如此。 “你最喜欢这地方?”杀破狼,无血腥不欢快,他喜欢这种地方实在让叶鹿难以理解。 “很奇怪么?”她那种语气,就好似他喜欢这里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的确很奇怪,按理说,你应该喜欢满是尸体的沙场才对。”她倒是又疑惑了,莫不是,杀破狼和她所认为的不同?应该不是吧。 “你的话才莫名其妙,我怎么会喜欢那种地方?”尽管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无时无刻都发生流血之事,可那也并非他所愿。 斜睨了他一眼,叶鹿哼了哼,杀破狼就应该喜欢那种地方,没有为什么。 “这草原上的马都是上品,你们齐国每年都有许多有钱人花上大价钱来买。”赢颜说着,随着他话音落下,草场远方还真的出现了几匹马。 不受控制的发出唏嘘声,这果然是梦境,想什么就来什么。 只不过,那奔跑的马儿还真是漂亮,比她见过的好马要漂亮许多。四肢矫健,鬃毛顺滑,甚至还在发亮,比精心护理的头发还要顺。 “要骑马么?”看了她一眼,赢颜不禁笑,她果然也被那些马儿迷住了。 “不要,我害怕。”摇头,叶鹿表示看看就可以了,她不是那块料,那时麦棠教她那么长时间也没学会。 “头脑简单,四肢也简单。”赢颜微微摇头,嘲笑。 一听这话,叶鹿立即冷脸,“说什么呢你?找茬打架是不是?”说着,她挽起衣袖,作势要打架。 看着她那模样,赢颜又笑出声,褐色的眸子氤氲着笑意,让他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伤力。 瞧他笑,叶鹿心气更不顺。他要是态度能恶劣一些,她说不准心里会好受,敌人嘛,见面就打。可是她把他当敌人,他却好像不是,让她瞬时觉得心里怪怪的。 上下看了他一眼,叶鹿索性站起身,最后不解恨的踢了他一脚。 被踢的人一诧,随后伸手,轻易的抓住了她的手臂,拽,直接将她拽了回来。 倒在地上,叶鹿还未挣扎,那抓住她的人翻身而起,悬在了她的身上。 睁大眼睛,叶鹿随即便抬腿欲踢他。 长腿一横,赢颜直接将她的腿压了回去。 不能动,叶鹿立时心生慌张,“赢颜,你放开我,不然我挠你了。” 赢颜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她,褐色的眸子颜色逐渐变暗。 盯着他的眼睛,叶鹿心下慌张越甚,咬住自己的舌头,让自己醒来。 咬的用力,她明确感受到了疼痛,刺眼的阳光以及悬在自己身上的人消失,一瞬的黑暗过后,她随即睁开了眼睛。 “噩梦了?”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下一刻她的脸被托起来。 申屠夷看着她,黑眸恍若有穿透装置,查看她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缓缓眨眼,叶鹿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将脸埋在他怀里,“没事儿,噩梦罢了。” 拥住她,申屠夷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心,“山萃此时已经被埋住了,不会再出现了。”他以为叶鹿又梦到了山里的事情,因为之前她梦到过,吓得不行。 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叶鹿闭上嘴,要是在梦里见到赢颜的事儿被申屠夷知道了,肯定会立即激怒他的。 现在赢颜就已经有要开战的架势了,不管是和周国开战还是和齐国开战,于他来说都没差别。 可是,对于齐国来说,有战争不是好事,尤其此时龙治刚刚登基。并且,有了战事遭殃的就是百姓,特别如果这战争的原因是因为她,她可不认为自己能承受得住。 虽然自古以来战争都是男人的事情,可是又有多少战争的责任都被归咎到了女人的身上。 他们要是真的想打也行,用其他的原因,别用她,她不干。 “深呼吸。”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他感受的清楚,心跳还是很快。 听话的深呼吸,叶鹿立即觉得好多了,果然啊,这世上能轻易让她心下平静的地方就是申屠夷的怀抱。 “你这样总是做恶梦也不是办法,若是可以的话,做场法事什么的。”顺着她的脊背,申屠夷一边淡淡道。 “法事?申屠城主,你真好笑。”不禁乐,他现在居然连法事都信了。有的法事有用,但大部分法事都是骗人的。 “我是认真的,你最好也重视。”微微皱眉,申屠夷语气严肃,听起来更像是警告。 “嗯,我知道,不过这事儿做法事是不行的。我自己想法子,待得回去之后多多行气吐纳,我估计就不会再做梦了。”这段时间根本没时间入定,所以赢颜才会入梦。 闻言,申屠夷缓缓眯起眸子,“你到底做了什么梦?” 眨眨眼,叶鹿抱紧他的腰,“噩梦呗,还能什么梦?” 她这样说,申屠夷就更怀疑了,扶住她肩膀将她推起来坐直,“说。”盯着她的眼睛,申屠夷这种眼神儿可是很吓人,堪比严刑逼供,让人无法说谎。 微微噘嘴,叶鹿装可怜,“我都做恶梦了你还恐吓我,申屠夷,你怎么这么残暴?” “是不是在梦里见到赢颜了?”看着她的眼睛,申屠夷已然穿透了她的脑子。 瘪嘴,叶鹿眨着眼睛,“好吧,的确是见到赢颜了。怕你生气,不敢说。” 面无表情,申屠夷看着她,下一刻转过眼,没有说任何话。 不禁稀奇,叶鹿小小的唏嘘了一声,然后凑近他,“你在生气?”他这个样子叶鹿就不确定了,毕竟申屠夷生气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没搭理她,申屠夷盯着一处,侧脸冷硬。 无声的吐了吐舌头,叶鹿歪着身子撞了他一下,“我不敢跟你说就是怕你生气,你看,你果然生气了。你要是这样,那我以后就更不敢把事情告诉你了。” 申屠夷依旧没理她,静默无声,面无表情,恍若一块冷硬的冰。 不眨眼的看着他,叶鹿一时也没招了,她还真不知道申屠夷会发小孩子脾气。 噘着嘴,叶鹿不时的瞄他一眼,思虑着该怎样才能让这家伙不生气。 他这种生气的样子,尽管稀奇,但是却挺有意思的。 不禁暗笑,叶鹿越看他越想笑。 队伍前行,于傍晚之时进入沿途驿站,申屠夷下了车,居然没管叶鹿。 站在车辕上,叶鹿瞧着申屠夷的背影,忍不住还是笑出了声,他生气的样子实在太好玩儿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申屠夷这样,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幼稚。 后车,许老头被护卫抬了下来,他消肿了些,但是脸色却不太好。 走在一边,叶鹿上下看了他一通,“我说许老头,你到底哪里不舒服?”瞧他那样子,好像并不是因为全身肿胀。 “腿。”嗓子没那么哑了,许老头开口。 “腿?好吧,回了申屠城,就让那个神医给你瞧瞧。他治邪病有一把刷子,没准儿还真能治好你的腿,往后你也就不用再敷着狗皮膏药了。”皱眉,叶鹿几分担心。若是用眼睛看,她真的看不了许老头,毕竟他也是同道中人。她可以摸骨,但是显然许老头未必会同意。 “好。”没有拒绝,可见他是真的疼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快的答应,毕竟之前叶鹿也提起过,他并不在意。 看着护卫将他抬上楼,叶鹿缓缓摇头,怕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待她身体舒坦了,要好好的瞧上一瞧。 夜幕降临,驿站的饭菜也较为可口,叶鹿挑拣着素菜吃,整个用饭的过程没人说话,叶鹿已经很久没体验过食不言了。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她说话了,但是申屠夷不搭理她,所以她也就闭嘴了。 瞧他那副别扭的样子,叶鹿其实很想笑,但担心他会更生气,她一直在忍着。 申屠夷用过饭,便放下筷子洗漱去了,叶鹿咬着筷子瞧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弯起眼睛,他实在太好笑了。 用完饭,叶鹿也慢悠悠的洗漱了一番,回了房间,申屠夷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查看护卫刚刚送来的简报。 他很专注,所以那张脸看起来也满是生人勿近,煞气满盈,好似随时都会去杀人一样。 瞧了他一会儿,叶鹿便一步步走过去,他脸上的生人勿近对她没什么威慑力,她根本就不怕。 走到他面前,他好似也没看到一般,根本不抬头。 猛地,叶鹿直接掀开他手上的简报,然后一屁股骑坐在了他的腿上。 “申屠城主,你还生气呢?我承认我错了,要是还有下次,我肯定立即告诉你,绝不隐瞒,成不?”捧着他的脸强迫他抬头看自己,叶鹿睁大了眼睛,满满的诚意。 黑眸如渊,申屠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若是他人看来,他这种眼神儿可是很吓人的。 叶鹿噘嘴,鼻子里发出小猪一般的哼哼声,“我说的是真的,下次我绝不隐瞒了。” “今日这一次就足以证明,以前你也曾多次隐瞒。”他开口,声音冷淡好像在审问犯人。 略迟疑,叶鹿摇头,“没有,我已经很久没在梦里见过他了。” 盯着她,申屠夷显然不信。 “好吧,应该是有那么一两次我隐瞒了。但,真的无关紧要,我主要担心你生气。”他一生气就会更想和赢颜决一生死,每次见着了都要决斗。 “赢颜他可以随意入你的梦,那是在梦里,我又没有任何的法子。以至于,更让我想宰了他,立刻马上。”梦里相见,这让申屠夷很是不悦,那四个字堪比所有缠绵的字眼,因为他看不见听不见,所以脑海中就不由自主的会有诸多想象。 “我更想宰了他,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梦里和他相处的很和谐呀?我告诉你,错了,交手数次,但奈何我力气不如人,没把他打的鼻青脸肿。而且,我也十分不想入梦,可是无端松懈,就会入梦,这让我也很无奈。不过,我可以保证,接下来我每日潜心行气吐纳,尽量不再入梦了。”她微微噘嘴,一副很是愁苦的模样。 看着她,申屠夷的脸色稍有松缓,下一刻抬手托住她的下颌,蓦地靠近吻上她的唇,攻势强烈。 抱住他,叶鹿本想回应,可是他攻城掠地,让她根本无回应的时机。 或许,申屠夷认为自己是自卑的,他是天煞孤星,叶鹿对于他来说来之不易。若是有一天丢失了,他怕是真不知该如何,甚至不敢想。 黑夜寂静,但唯独两道声音时高时低,那声音让人坐立难安,无限羞涩。 夜半时分,那些声音终于缓缓归于平静,附近被迫听着的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睡觉了。 烛火幽幽,叶鹿披着申屠夷的袍子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拿到了干净的纱布和止血药,然后快步的回到床上。 床上,申屠夷端坐,上半身裸露,肌肉纠结,煞是惊人。 他脸色尚好,黑眸之中些许柔色,看着那跳过来的人,一丝笑意从眼角溢出来,“别害怕,只流了一点血,没事的。” 撇嘴,叶鹿哼了哼,“我就说你别用那么大的力气,你看吧,伤口崩开了。还没拆线呢,你崩开了可怎么办?以后愈合了,这疤肯定特别丑。”坐在他背后,叶鹿看着他那崩开的伤口,还在流血,一些皮肉外翻,吓人的很。 “又没别人看,你不嫌弃就行了。”申屠夷语气淡淡,可是说的话却好听的很。 忍不住笑,叶鹿拿着纱布小心的擦掉流出来的血,“算我求你了,你展示自己的雄风可以在你伤好了之后。而且,我坚定的确信你雄风依旧,没必要现在给我好看。” “不喜欢?”淡淡反问,他的语气几分隐晦的性感。 抿嘴,叶鹿没有回答,喜欢不喜欢这种话她是不会说的,他自己理解吧。 某人不生气了,叶鹿也睡了个安稳觉,不过这厮吃一堑长一智,一大早醒来之后,他第一个问题就是叶鹿昨晚做了什么梦。 “我的城主大人,昨晚我好累,我整夜都没做梦。看我诚恳的眼神儿,嗯?”睁大眼睛看着他,叶鹿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做梦。 盯着她的眼睛,申屠夷缓缓抬手,以拇指轻轻的擦了擦她的眼睛,“更衣吧。” 整顿了一下,用过早饭队伍出发,临上车时叶鹿瞧见了许老头,他肿胀的情况比昨天好了许多,只不过他气色依旧不怎么好。 坐在马车里,叶鹿微微皱着眉头,手握紧又松开,不断重复。 看她那模样,申屠夷便知她又有了难事,“有些事情你做不到就不要强求,反而会危害自己。” “其实吧,在我失明的那一段时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家这一脉继承的是摸骨,所以靠我的眼睛还是不长久,并且可能有误。归本,才是正途。”日后,她也不能总是依赖眼睛,否则兴许还会发生双目失明的事情。 “说得对,日后少看少说。”申屠夷十分赞同,他很担心她泄露天机太多,再生出什么意外来。 “申屠城主,你总是一语中的,日后我还是摸骨吧。”最开始的时候靠这个混饭吃,后来就变了,可是发生了这么多意外之事,她才发觉应该归本。 “没人需要你摸骨,若是有推不掉的,随便说说就行。”申屠夷抓住她的手,这是他早就想说的了。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说的,尤其她双目失明时,申屠夷就更确信这点了,天机不可泄露。 弯起眉眼,叶鹿点头,“听你的。” 一路返回申屠四城,周国边关的事情也断续的进入耳朵,大晋的兵马依旧压在周国边境。 而周国地震,又迎来了连续四五天不停的瓢泼大雨,导致多个城池被淹,山体塌方,许多田地被毁,还死了很多人。 这么一来,周国可谓迎来了内忧外患,一时间,不得不向齐国搬救兵,据说已经派来了使者赶往帝都了。 “帮忙?要帮忙得先把黄江的事儿说明白了才行,和衣筑勾结引来瘟神,导致咱们花了那么多钱。现在居然跑来要帮忙,脸皮真是厚。”叶鹿皱眉,这周国地小脸皮却挺厚。 “自是不能随意帮忙,大晋兵强马壮,不宜与之发生冲突。更况且,周国根本许不了什么好处。”申屠夷脸色冷淡,虽说即便真的与大晋发生战事也不怕,但最重要的是,在周国那里得不到任何齐国需要的。粮食,矿产,他们都不盛产。 “反正得拿出诚意来,否则少搭理他们。”而且叶鹿相信,龙治也根本不会随意答应。他刚登基,要改进许多政策,忙着呢,哪有时间搭理这事儿。 “有皇上操心就行了,用不着你。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水果吃了。”时近夏季,南方许多水果都成熟了,新鲜无比,申屠夷直接将盘子放在她腿上。 “申屠城主,你就没发现你现在特像养猪么?尽管我长得是挺可爱的,但是胖成一头猪,肯定也不会好看。”关键是人若是胖了就很难瘦下来,她可不想浪费那么多力气去减肥,太痛苦。 “你若变成猪,大概就没人会时刻盯着了。”申屠夷看着她,淡淡出口的话却意有所指。 叶鹿微微眯起眼睛,“我变成猪肯定会没人盯着我,但是估摸着我城主夫人的位置也要不保了。” “胡说八道。”质疑他的忠诚,申屠夷觉得这是侮辱。 笑起来,叶鹿吃的两腮鼓鼓,一边笑道:“咱俩果然是真爱,即便变成猪,也担心对方被抢走。” “吃吧。”拿起樱桃塞进她嘴里,她唇的颜色堪比樱桃,让申屠夷受不住诱惑倾身吻上她的唇。 眯着眼睛,叶鹿将他刚刚塞进嘴里的樱桃又送回他嘴里,这么甜,应该让他也尝尝。 155、咒 回到申屠城,龙治的信函便随之而来,他询问在周国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若与赢颜成敌,胜算几何。 龙治会特意写信来问,想必是麦棠告诉了他赢颜是杀破狼,与杀破狼成敌,并非是件好事。即便战神附体,也未必会讨到便宜。 他能写信来问,想必也很相信,申屠夷当即回信,将在周国发生的事皆告诉了龙治。并,转告了叶鹿的话,此事最好不要管。 “管他周国死活呢,这事儿连关心都不要,就当不知道。更况且,当下国内这么多事需要他操心,我姐也即将临盆,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叶鹿拿着管家刚刚送来的一盒香,放在鼻子下闻味道,这香质量不错,通过味道就闻得出来。 看她那模样,申屠夷缓缓扬眉,“那香好闻到可以吃了么?” “嗯?唉,我就是闻闻这香里有没有掺假。内行人通过味道就分辨的出来,当然了,你是不理解的。”徐徐的一根一根的放在鼻子下闻,叶鹿在做鉴定。若是这香不掺假,那么日后就在这家购买了。 “狗鼻子。”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摇头,看叶鹿那深谙此道的模样,倒是好笑。 不管他怎么说,叶鹿都检查了一番,然后确定这盒子里都是好香。 “香不错,没掺假。你忙吧,我去许老头那里一趟。”托着盒子,叶鹿冲着申屠夷眨眨眼,随后转身离开,背影快意。 脚步轻快,叶鹿朝着许老头的住处走去,他现在消肿了,但是腿仍旧不舒服,所以还卧床不起。 叶鹿觉得他腿病复发并非偶然,或许是有猫腻,也或许和衣筑有关。 每个人身上都有弱点,而许老头的弱点显然就是他的腿,毕竟已经病了很多年了。 走进小院儿,一股臭臭的味道飘进鼻子里,叶鹿都不用询问,她就知道这味道的来源。 神医那老头的特征,但凡他开出来的药,都会泛着一股臭味儿。 进入房间,许老头躺在床上,他看起来精神还是不太好,脸色发白。 “感觉怎么样了?那神医虽然看起来像个骗子,但还有两把刷子。”将盒子放在桌子上,叶鹿走到床边,她尽管很想看看许老头的腿,但显然他是不会同意的。 “没任何感觉。”许老头开口,嗓音几分沙哑,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也是力气活。 “可能需要时间,我的眼睛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恢复的,并且经历了一段相当痛苦的日子。或许过些日子你的腿会更疼也说不定,忍着哦。”拖过椅子坐下,叶鹿笑眯眯,看起来更像是幸灾乐祸。 重重的呼吸,许老头不理会她,身体没力气,腿更是疼的不得了。 “别愁眉苦脸的,总是有解决的法子。我觉得呀,事非偶然,所以今日我给你摸骨。”她也不依赖自己的眼睛,即便是看到的,她也当做没看见。 “不用,暂且用药,待得用药无效时再说。”许老头摇头,他不同意。 “你就听我的吧,反正我身体养好了,没问题的。”说着,她站起身,将刚刚拿来的香从盒子里拿出一炷来。 “我注定有一劫,抗过去还能活上十年,抗不过去就算了,反正我心愿已了,死而无憾。”许老头很淡定,而且处在这种煎熬之中,他倒是数次觉得还不如一了百了。 “那可不行,你要是死在我这儿,我还得埋你,多麻烦。所以,为了不麻烦我,你就活着吧。”拿出火折子,叶鹿点燃了手中香,继而朝着四方拜了拜。 许老头看着她,没有再言语,他无亲无故,现在唯一亲近的也只有清机和叶鹿了。 将手中香插在香龛之中,叶鹿深吸口气,随后走到床边,再次坐下。 看着许老头,说实话在他脸上她也能看到一些,虽然不太明显,但绝不是一丁点都窥探不得。 可是她认为现在不能倚靠自己的眼睛,否则,可能会看出事故来。 抓住许老头的手,他的手干枯的如同树皮,干燥的不得了。 闭上眼睛,叶鹿手指微动,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缓缓的摸到了他的手腕。 微皱眉头,叶鹿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许老头,她面色稍稍严肃,“不对,你的确是有一劫,但肯定不是现在。你记不记得衣筑在死之前在做什么?他最开始焦急的不得了,然后一直试图说动我。后来发现说不动,就不再吱声了。我那时就觉得奇怪,他应该不会等死。现在想想,他兴许是做了什么。” “这么说,他给我们下了咒。”许老头动了动自己的腿,疼的钻心。以前他的腿也不好使,可是并没有达到这种程度,疼的动也动不了。 “可能。”放开他的手,叶鹿轻吁口气,衣筑道行高,他下的咒,怕是解不了。 “这腿,若是真的治不了,就锯掉吧。”许老头叹口气,说的话却惊着了叶鹿。 忍不住唏嘘,叶鹿缓缓的竖起大拇指,“许老头,你真让我刮目相看。不过现在还不急,让那神医先治着瞧瞧,说不定能治好呢。然后,我再想想法子。” 许老头闭了闭眼,这条跛腿跟了他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安息了。 从许老头那里出来,叶鹿心下不禁几分焦躁,若衣筑真的下了咒,肯定不止咒许老头一个人。 她,申屠夷,赢颜,说不定他都没放过。 这些人之中,许老头是最弱的,他年岁大,身体又不好,所以,就第一个应验了。 眼下,势必得做防范,她和申屠夷还有赢颜一比,她是最弱的那个,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她。 不禁几分犯愁,要是在她身上应验,不知她会遭遇什么? 头破血流,骨折眼瞎,她都经历过了,她已经想不出更差的了。 申屠夷,他是天煞孤星,想要咒他貌似没那么容易,这让叶鹿稍稍放心。 赢颜?他爱怎样就怎样吧,他是杀破狼,也没那么容易中招。 夜幕降临,申屠夷由书房返回居室,进了院子就被扑面而来的香火味儿逼得停下了脚步。 虽然现在城主府无处不飘荡着香火味儿,但这么浓似乎是第一次,好似着火了一样,从居室的大厅里不断的飘出来,显然有人正在里面制造。 几不可微的皱眉,申屠夷抬手挥了挥,不过仍旧挡不住香火味儿冲进鼻子。 走进大厅,看见的便是站在香龛前正在上香的叶鹿。香龛很大,此时里面已经插满了香,而且正在燃烧。 怪不得香味儿这么浓,她燃了这么多香,味道浓也在情理之中。 “你在做什么?打算熏房间?”站在那儿,申屠夷没靠近,他若是走近的话,估计会被熏晕。 那潜心上香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桃木辟邪,但是就这么拿来用是不好使的。我将所有的神鬼都拜了一遍,之后它就好用了。” 微微挑眉,申屠夷又看了一眼,她前面的香龛上,果真放着一块巴掌大的桃木,很普通。 “辟邪?你打算怎么用?每天抱在怀里。”申屠夷有疑问。 “当然不是,这么丑怎么挂在身上。可以雕刻一下,雕刻成桃心啊,桃木剑之类的。”将手中香插进香龛,之后叶鹿把那块桃木拿起来,无论如何,她得先想个法子躲避衣筑的咒。 缓缓点头,申屠夷虽不知这么一个桃木到底有没有用,但雕饰的漂亮些,当做饰品也不错。 “唉,这味道是浓了些。不如,咱俩先去外面避一避吧,等这香火散了咱俩再回来?”转了转眼睛,叶鹿也发现了,这么浓的味道根本待不下去。 “原来你的鼻子还好用。”申屠夷以为她的鼻子被熏得失灵了呢。 噘嘴,“我刚刚太专注了,没注意。走吧走吧,瞧你那脸色,好像我要毒害你似得。”扯着他,俩人快步走出房间。 城主府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但此时栽种了许多的绿色植物,这府邸不似以前除了豪华没有生气,如今这里充满了生命,到处生机盎然。 并肩而行,叶鹿拿着那块桃木,不断的摆弄,想着到底雕刻成什么比较好看。 桃心是不错的,而且可以雕刻成两个,她和申屠夷一人一个。 这主意不错,情侣物品,就应该一人一个。 “许先生怎么样了?”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的黑眸氤氲着淡淡的笑意。 “他呀?腿病复发严重,目前先让神医给医治一下。若是没办法的话,他说干脆锯掉算了。”许老头的毅力,让她颇为佩服。 申屠夷也略讶异,“也是个法子,总比日夜折磨要好得多。” “这话说的,病虽然折磨人,可是有希望就要医治,锯掉就什么都没有了。”不禁想起她那时双目失明,即便看不见不能用,可是她也希望自己的眼睛还是好看的。若是烂掉了变成两个黑窟窿,那得多吓人。 “在身上腐烂岂不是更痛苦?”申屠夷和她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歪头看向他,叶鹿哼了哼,“那我那时眼睛瞎了没有希望,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的头扭下来?那样你我就都不用痛苦了。” “废话,你和别人能一样么?即便你真的不能复明,我也不会放弃。”申屠夷抬手搭在她肩膀上,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理所当然。 叶鹿不禁弯起眉眼,“申屠城主,你的话是真好听。唉,若是许老头也能有个媳妇儿什么的,估摸着就有人阻拦他锯断自己的腿了。”爱情的力量,大概是这世间最伟大的了。 “一切随他吧。”揉了揉她的头,申屠夷倒是希望她能别操心那么多,毕竟有句话叫做天意难违。 “只能随他了,更何况他自己心里也明白的很。”他还知道自己有一劫,但是很坦然。 顺着小路走,两侧是一人高的美人蕉,叶鹿走在其中完全被掩住,申屠夷也只堪堪露出头来,这些美人蕉长势极其好。 “自从许老头给我做了替身,这些植物都长得特别好。”叶鹿连连点头,自己的九命人体质还是很管用的,这城主府里的花花草草没有因为申屠夷这个天煞孤星而再次干枯致死。 看了一眼,申屠夷也不禁薄唇微抿,看着这些生机勃勃的植物,他便知道叶鹿的身体是很好的。 那时她双目失明,府中多数的植物都蔫蔫的,她看不见,申屠夷也就没有说,并且命令别人也不许多嘴。 美人蕉群的中央,矗立着一个小小的四角亭,四角挂着琉灯,亭子里幽幽的。 走进亭子里,叶鹿身子一转坐在了栏杆上,看向外面,美人蕉被照的清楚,各个亭亭玉立,好看的很。 “还真没发现,这府中风景不错。说实在的,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那些金树,没钱花了就拽下一片叶子来,能吃上一阵饱饭。”叶鹿猜想,那时的申屠夷大概心里很郁闷,面对着没有生机的一切,他的心也变得冷硬了。 “财迷。”申屠夷依旧鄙视,她以前可真真是财迷的不得了,看见钱就走不动路。 不以为耻,叶鹿晃了晃头,笑眯眯,“钱,谁不喜欢?不信你去调查一下,这世上有九成九的人都喜欢钱。剩下那一丁点儿的异类,也都是装的。” “这脸皮呀,厚的不得了。”叹气,申屠夷抬手捏住了她的脸颊,扯了扯。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说谁的功劳?”叶鹿推责任推得相当干净。 无言,申屠夷旋身坐下,手上用劲儿,轻易的将她捞到了自己怀中。 坐在他大腿上,叶鹿微微用力下压,可是她这点儿重量,对于申屠夷来说几近于无。 “你真没劲,就是不疼也可以装一下嘛。”他面无表情,没一点感觉似得,惹得叶鹿不禁噘嘴抱怨。 缓缓扬眉,申屠夷似乎在忍耐,“很疼。” “装的一点儿都不像,没劲。”不乐意,叶鹿抬起屁股打算离他远点儿。 手臂圈住她的腰,申屠夷轻易的固定住她,抓住她另一条腿,让她骑坐在他腿上,面对面。 眨眼,叶鹿不禁笑,“申屠城主,这是外面哦。”看他眼睛里那色彩,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这是我的府邸。”所以,他想做什么都行。 “还说我脸皮厚,也不知到底谁的脸皮厚。”环顾了一圈,四周都是美人蕉,但黑甲兵肯定在来回的巡逻,一点点动静都听得到。 拥紧她,申屠夷可不管那么多,这是他的府邸,怀里是他的女人,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府中管家找来了各种工具,叶鹿开始雕刻桃心。这么一块桃木,她能雕刻出两个桃心来,而且她对自己的手艺特别有信心,毕竟之前有过给申屠夷做手链做腰带的经历。 工具齐全,也给了她许多方便,雕刻着,桌子上一堆的细小碎屑。 蓦地,丫鬟从楼下上来,脚步匆匆。 “夫人,姬先生刚刚派人过来,说是李护卫和张护卫忽然病倒了。眼皮青紫,还伴有抽搐,看起来不像是正常的生病。所以,姬先生想请您过去瞧瞧。”丫鬟走到身边,俯身轻声道。 手上动作一顿,叶鹿抬头看向丫鬟,“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像就在今天早上。”丫鬟也几分疑惑。 抿嘴,叶鹿放下手里的桃木和工具,随后站起身,“走,去看看。” 快步赶过去,叶鹿如果没记错的话,丫鬟所说的李护卫和张护卫都是那时周国一行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 前往护卫居住的地方,一直住在府里的神医老头也被找来了,姬先生也在。 “夫人,您来了。他们俩在今早发病,开始只是发晕,后来就抽搐昏迷了。”姬先生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要是染病也不能俩人都一样呀。 深吸口气,叶鹿举步走进房间,除却一些护卫在,神医老头正在给那护卫把脉。 “怎么样?他是不是邪病?”走过去,叶鹿查看了一番那李护卫的脸,果真眼皮青紫,脸色煞白。 老头看了一眼叶鹿,随后点头,“他的病,和许先生有些像。” 这种话,在外人听来可能莫名其妙,许老头是腿病,护卫是莫名抽搐,肉眼一看根本就不是一样的。 但这种话叶鹿却听得明白,果真是,衣筑的咒。他不止咒了他们四个人,还有当时在场的所有人。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姬先生也几分糊涂,但是却知道,这并非普通事件。 咬唇,叶鹿微微摇头,“眼下只能靠神医了。神医,麻烦你了,尽快想出法子来。” “我需要很多难找的材料,只要你们能找到,我就能保他们不死。”神医老头十分自信。 “你要龙鳞我也给你找到,这段时间必须得拖住,靠你了。”拍拍神医老头的肩膀,叶鹿觉得势必得想个法子才行,可是暂时来说,她也一头雾水。 姬先生看着叶鹿,她面色可不轻松。 叶鹿深吸口气,破解一个已经魂飞魄灭之人死前下的咒,可不容易。 156、梦 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大军压境,大晋终于将周国吓得主动求饶了。 他们派去和谈使前往大晋军中,与大晋的主将进行了第一次的和谈。 第一次的和谈并不成功,大晋就是要讨说法,要衣筑的人,血债血偿。 这种和谈显然是没诚意,衣筑死了赢颜亲眼看到的,如今还要衣筑这个人,就是故意的嘛。 想当然的,周国当然交不出人来,第一次的和谈崩了。 这些消息传到申屠城已经是十几天后了,不过申屠夷和叶鹿并不感兴趣,因为此时城主府已有数人病倒了。 申屠夷也在第三个护卫中招之后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绝非偶然。 先是许老头,之后是他的护卫,他十分忧心,生怕下一个就是叶鹿。 那桃木心雕刻好了,装饰了一下,然后她和申屠夷各佩戴一个,暂时来说她还是很安心的。 她是九命人,和天煞孤星、杀破狼比她是弱了点儿,但是和他人比,她的命格应当是很强的。 捏着鼻子,叶鹿用一根手指拨弄眼前的盒子里装着的发丝。 这些发丝可不是普通的发丝,而是死人的头发,而且有很多都是从坟墓的腐尸身上剪下来的。 这是神医老头指明要的,他要用来做药引,必须是死人的。 头发不易腐烂,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这么多,各种人的都有,黑的白的灰的,散发着奇异的味道。 去搜寻头发的黑甲兵也被熏得不行,各种各样艰难的任务他们都做过,但是这种任务还是第一次。 “最好别被吃药的那几个人知道,否则非得吐了不可。赶紧给他送去吧,太难闻了。”捏着鼻子后退了两步,叶鹿虽是嫌弃,但是这死人的头发却应该是有用的。 至阴之物,并非寻常的头发,那老头果真是有两把刷子,想出的法子别具一格。 黑甲兵将盒子拿走,叶鹿也赶紧去洗手,不禁几分同情要吃药的人,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当场把生下来吃的第一口母奶也吐出来。 目前,她没想出什么法子,衣筑已死,并且魂飞魄灭,想要破他的咒,似乎没有任何办法。 麦棠的信送来,她再过一个月就要临盆了,所以想问叶鹿是否能赶去帝都。 叶鹿自然是想去的,而且在麦棠刚刚有了身孕的时候她就说过到时去陪着她。 但是眼下,府中不断的有人病倒,许老头的腿也没有任何进展,她根本走不开。 拿着毛笔,叶鹿给麦棠回信,她的字有了很大的进步,不再像以前那如鸡爬似得样子。 不过,即便她的字进步了申屠夷也仍旧鄙视,站在一边看着她,缓缓摇头,“手腕用力,你只是手指头用劲儿,墨不均匀。” 无声的嘟囔了一句,叶鹿没理会他,继续写,不过倒是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不对,力气用的不对。”申屠夷继续否定,随后走到她身后,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抓住叶鹿的手,带着她用劲儿。 撇嘴,叶鹿看着他的手,被他带着,写出来的字的确好看。 “领会了么?”垂眸看着她的耳朵,申屠夷淡淡道。 “没领会,只是觉得申屠城主的手真好看。是不是手长得好看,写出来的字也好看?我的手是用来摸骨的,不是用来写字的。来吧,你帮我写。”她不写了,这样估摸着他就不会看不顺眼了。 “总是半途而废,你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成。”似乎很无奈,申屠夷拿过笔,当真要帮她写。 撇嘴哼了哼,叶鹿站起身让开,然后把自己写的那张纸拿起来揉成团,扔到一边。 脊背端正,申屠夷的手修长好看,那笔拿在他手里也显得精致多了。 字流畅而出,他的字如同他的人,有筋有骨,并且带着诸多的冷漠。 “把近来府里发生的事儿告诉她,我现在走不开。让她别紧张,我早就看过了,她这一胎会很顺的。产后要好好调养身体,为第二胎做准备。”叶鹿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边将自己要告诉麦棠的说给他听。 “第二胎?”申屠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完全按照她所说的写。 “很神奇么?人家又不是不过夫妻生活,有了第一胎,就有第二胎呗。”叶鹿哼了哼,这有什么奇怪的。 看着他的字,叶鹿不禁点头,他写的的确挺好看的。 “行了,差不多了,我也没什么可交代的。宫里那么多人伺候,皇上又很体贴,没啥不放心的。只不过,不能陪着她,我几分遗憾。那小宝宝生出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我那时瞧他挺安静的。”孩子的变化总是最大的,也不知现在什么模样了。 “很喜欢?”放下毛笔,申屠夷淡淡道。 “还成,若是要我日夜陪着那肯定会腻,冷不丁的抱一抱,应该挺有意思。”就是小孩子得伺候,喝奶拉屎的,动不动就哇哇哭,麻烦的很。 转眼看向她,申屠夷手上用力,便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腿上。 “不要着急,该来的总是会来。”看着她,黑眸如渊。 眨眨眼,叶鹿笑,“我又不是着急生孩子,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随缘吧,我不强求,只要申屠城主你别着急就成。” “我不急。”更况且,他是天煞孤星,即便真的有了孩子,也不能放在身边。 笑出声,叶鹿凑近他,在他鼻梁上用力的亲了一口,“你不急就行,不然我真得找大夫给你瞧瞧了。申屠城主雄风不减,要是还得看大夫,多丢面子。” 无言,申屠夷在她屁股上用力的拍了一下,以示惩罚。 病倒的护卫吃了神医老头的药,症状倒是减轻了些。其实他们的病症并不相同,但是叶鹿还是看得出来,他们的病因都只是一个,应验了衣筑的咒罢了。 许老头目前精神还不错,但是腿仍旧疼痛不已,连动弹一下都不行。 神医老头似乎对他的腿也没法子了,本来他的腿就是陈年旧病,如今又加重,和当时叶鹿的眼睛完全不一样。 看着神医老头调配出的膏药,叶鹿都要吐了,太恶心了,和屎一样。不止外形和屎很像,连气味儿也差不多。 捂着鼻子,叶鹿看着他,眉头皱的紧,“要是真的没办法,就锯掉吧,他自己也同意。总不能因为那一条腿,连累的他最后丢了性命。” “试一下这个膏药,这膏药若是也不行,也只能锯掉了。”神医老头第一次说出这种没有把握的话,毕竟他以前可是对自己信心满满,也从不说泄自己气的话。 “我觉得你这个膏药会直接把他的腿腐蚀掉,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到时锯腿痛苦。”依旧捂着鼻子,叶鹿越看越觉得恶心,估摸着一段时间内她的食欲都不会好。 神医老头几分不乐意,瞪了叶鹿一眼,然后将膏药收起来,打算给许老头涂上。 看热闹,不过叶鹿是在窗外看的,那味道太重,若是跟着进屋子里,她会被当场熏死。 而且,许老头的腿似乎真的很严重,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好似也在腐烂之中。 这种情况的确不好,似乎唯一的办法就是锯掉他的腿了。 微微皱眉,叶鹿心下几分沉重,许老头是先天有疾,或许是治不好。但是其他人则是忽然病倒,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治好。 几天后,一个人忽然出现在申屠城,让申屠夷和叶鹿都微微诧异,因为之前并没有想到。 来人很眼熟,之前曾见过数次,这人是赢颜的心腹,无论是去大晋还是周国一行,他都在赢颜的身边。 这个人会来,着实让人意外,毕竟他是心腹,一般时候可不会离开赢颜身边。 大厅里,叶鹿靠坐在椅子上,双臂环胸,盯着那个人,从他的脸上她就看得出他很焦急,尽管他在佯装忍耐。 申屠夷煞气满盈,坐于主座,他的眼神儿更像是盯着犯人,让人万分不自在。 “申屠城主,这是我国殿下的亲笔信。”从怀中拿出信件,上前一步呈交给申屠夷。 盯着他,将近一分钟后,申屠夷才缓缓接过那封信。 “赢颜居然还会写信?真是让人想不到。”叶鹿摇头,他居然能写信,神奇至极。 申屠夷扫了她一眼,很明确的表示让她闭嘴。 拆开信封,申屠夷面无表情的快速扫了一遍,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就好像那张信纸上没有字迹。 叶鹿好奇是肯定的,赢颜给申屠夷写信,说真的,要不是因为她了解赢颜,她还真会误会他们俩有私情,那信纸上是一片情意绵绵。 半晌后,申屠夷手一转,看向叶鹿,“看么?” 眨眨眼,叶鹿站起身,走过去,“我瞧瞧。” 拿过信纸,上面没有写很多字,字迹飞扬,每一笔的最后都带着些许杀气,这一看就出自赢颜之手。 “你们也有人病了?你呢?”看完了信上的字,叶鹿抬眼看向那个人,他一直跟在赢颜身边,衣筑死的时候他也在。 “小人暂时没有生病,但是其他人病的诡异,大夫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所以,赢颜才会派他过来,与其说是找申屠夷,不如说是找叶鹿,毕竟这些事叶鹿才清楚。 放下信纸,叶鹿看了一眼申屠夷,他面无表情,显然并不想多管闲事。 “其实吧,我们这儿也有人病了,都是当时周国一行的人。所以,你们最好也注意一下,包括赢颜他自己。”叶鹿帮不上忙,但是口头上的帮忙还是可以的。 “看来,此事真的与已死的衣筑有关系。”赢颜就是这样猜测的。 “目前我也没什么办法,所以在我们这儿是打听不出来的。”叶鹿坐下,让他回去转告赢颜。 看向申屠夷,他黑眸如渊,如今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当日衣筑死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下了咒。 但,他已死,这咒似乎也就解不开了。 如今能想到的法子也只是拖着,起码让染了病的人不会丢掉性命。 叶鹿也没法子,来人没得到解决之法,便尽快的离开,回去复命了。 “我也没办法,目前只能靠各自硬撑了。”摸着自己身上佩戴的桃木,叶鹿希望它会有用。 “你我也在诅咒之中,不知何时会应验。”申屠夷不担心自己,他是什么体质他自己清楚。但他担心叶鹿,在他眼里,她实在脆弱。 “别瞎想了,想咒你可没那么容易。”叶鹿看着他,让他把心放到肚子里。 “那你呢?”垂眸看着她,这才是他担心的。 眨眨眼,叶鹿摇头,“我是九命人,不怕诅咒。” 微微皱眉,申屠夷自是不信,“尽快想法子,不要管别人。”她给自己找出逃过此咒的法子就行了,其他人是死是活看天命吧。 “申屠城主,你还真冷血。看这个,这就是我想出来的法子,桃木辟邪,很有用的。你放心吧,我是九命人,命格不同,没那么容易中招的。”抱住他的手臂,叶鹿靠在他身上,心下没底,但是她不能说给他听,否则他定然会焦急的不得了。 但是,此事可焦急不得。 傍晚,叶鹿潜心打坐,行气吐纳,她现在连晚饭都不吃了,只是喝些清水。 很有用的,她晚上都没觉得饿,而且也没有再入梦。 这是最大的收获,她若是真的再在梦里和赢颜见面,申屠夷会被气死的。 她尽心调整自己,让自己的状态时刻保持最好,衣筑的咒,她也能抵抗的了。 入定,叶鹿灵台清明,身体也轻飘飘的,舒坦的很。 蓦地,她只觉得有只手落在自己的肩膀轻拍,她眉头皱了皱,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身边的丫鬟,她小脸儿红扑扑,可见是很焦急的跑过来的。 “怎么了?”看着她,叶鹿深呼吸,身体仍旧轻飘飘的。 “是许先生,听说他的腿疼的不得了,神医先生打算将他的腿锯掉。”说起这个,丫鬟不禁也几分害怕,锯掉腿,太残忍了。 “还是没躲过。”站起身,她快步赶过去。 灯火通明,院子里也聚满了人,叶鹿赶到时,申屠夷也刚刚抵达。 “神医那老头的药也不管用了,看来许老头的腿真的要被锯掉了。”心下几分不忍,即便那时候她也说过,可是事到临头谁也轻松不了。 “保住命比较重要。”申屠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安定。 走进院子,便听到许老头压抑的沉重呼吸声,他在忍着。 快步走进房间,姬先生等人也都在,神医老头坐在床边,手边是一堆的器具,看着便很血腥。 许老头的腿露出来,说真的,这么长时间,叶鹿从未见过他的腿。 如今见到了,她也不禁握紧手,这么吓人。 许老头那条腿很细,看起来就像萎缩了一样,可是却漆黑的,就好像被火烧焦了似得。 但若是细看,就会发现那腿上面的皮肉都溃烂了,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儿。 他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他是个很能忍的人,可是如今却压抑不住,那痛呼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听着就很瘆人。 “你想好了?这腿锯掉你就不能正常走路了,往后走到哪儿都得拄着拐。”看着许老头的脸,这条腿若是不锯掉,可能会危及他的性命。 “锯吧,这么多年了,也该让它休息了。”许老头开口,哑着嗓子。 看向神医老头,叶鹿叹口气,“多给他吃点麻药。” “闲杂人等都出去等着吧。”神医老头心情也不大好,没治好许老头的腿,他对自己开始怀疑了。 众人陆续的离开房间,但门窗都开着,里面的声音听得清楚。 站在申屠夷面前,叶鹿仰脸儿看着他,诸多无奈。 申屠夷抬手搭在她肩上,微微用力,便将她勾到了自己怀中。 不过片刻,就听到了房间里传出来的异样的声音,铜铁的器具发出的声音。 汗毛倒竖,见过多种残忍之事的黑甲兵也看不下去,纷纷离开了窗边。 血味儿掺着一些臭味儿飘出来,灯火通明的小院儿里没有人说话,只有那锯子的声响。 叶鹿有些受不了,锯掉一条腿,比她想象的要残忍的多。 无声的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房间里终于传来神医老头的声音,“进来个人把这腿拿出去埋了。” 一个黑甲兵走进去,片刻后走出来,手中白布包裹着一截断腿,尽管看不见,可是也知道,那就是许老头的那条腿。 “他情况怎么样?”看着窗子,但是看不见里面的人,叶鹿自认为没勇气去看。 “睡着了,放心吧,流一点血死不了。”神医老头还是不太开心,从他的语气就听得出来。 “唉,做些好吃的给他准备着吧,腿没了,但至少命保住了。”许老头的恢复,还是得看他自己。 “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过来。”申屠夷拉住她的手,有些事情是天意,人力改变不了。 “嗯。”点点头,叶鹿用头抵在他胸口,随着他缓步离开。 一夜过去,翌日一早,叶鹿便匆匆的赶往许老头的住处,不知这一晚他有没有疼。虽说用了麻药,但是麻药劲儿过了,那疼痛肯定特别难忍。 诚如叶鹿所想,来到许老头的住处,走进小院儿便听到了他发出的声音,像是不受控制从喉咙里滑出来的,听起来便很疼。 窗子开着,一股汤药味儿飘在空中,倒是没有了前些日子那股臭味儿了。 他躺在床上,面无血色,但是没有往日那青白之色。 查看了一下,叶鹿微微点头,“尽管失血过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你不会丢掉性命了。” 闭着眼睛,许老头没力气睁开眼睛,他一动不敢动,身上只盖了个薄被,但是腿那里明显缺了一块。 “很疼么?不然就用些止痛药。”这个时代没什么有效的止痛药,大部分的止痛药用了会上瘾。 “没事儿,可以忍。”嗓子几分沙哑,许老头有气无力。 “你真强,好吧,过了这几天就不会很疼了。但是,你得吃饭,吃药,哪个都不能耽搁。这府里饭菜汤药都供应的起,你就别为我节省了。”仔细观察他的脸,除却虚弱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不用你说。”许老头睁开眼睛,他疼的整个后半夜都没睡,眼睛通红的。 “衣筑这咒的确厉害,说真的,他是个人才。赢颜派人过来了,他身边的人也开始病倒了,都是当时在现场的。现在府中还有十几个人没应验,我查看了一下,他们命格偏硬,似乎还能抵挡一段时日。就怕身子弱,一旦阳气偏弱,就会找上门来。”而且,没得办法。 现在府中那些生病的护卫还很虚弱,不过有神医老头在,他们倒是不会丢掉性命。 “他已魂飞魄灭,解他的咒,没办法。”许老头缓缓开口,他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想,但的确没办法。 “我再想办法吧,或是等你好了,咱俩再研究研究。一人之力或许难办,但是两人合力也未必不行。”叶鹿不放弃希望。 “好。”许老头试探着动自己的腿,但是根本不听使唤。而且,他依稀的觉得自己的腿还在,跟了这么多年,还是有感情的。 “我着人给你定制了一个特别好的拐,根据你的身高体重,估计你会用的很舒心的。”弯起眉眼,叶鹿笑的甜美如蜜。 “谢了。”许老头很无言,但又很感谢,他没亲人,如今叶鹿倒是堪比亲人般。 “好好休息吧,我又调派了两个小厮来照顾你,别客气哦。”站起身,叶鹿本想拍拍他。但看他那难受的样子,她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最后看了他一眼,叶鹿起身离开,心下几分沉重,而且有些担心那咒会在自己身上应验。 她现在身体很好,精气神儿也不错,暂时来说,还能抵挡的住。 可是,她身边就是天煞孤星,难保不会煞着她。一时状态不好,可能就会中招。 那咒就像是一直在身边盯着的怪兽,做着准备,在寻到机会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钉上来。 赢颜那边的消息不时的传来,他身边又有几个人病倒了,病情虽然不尽相同,但是病的都很怪异。 城主府中,也陆续又有两个护卫病倒,一时间神医老头忙的不得了。但他的确有本领,用一些奇怪的方子,暂时保住了他们的命。 而赢颜那边,据最新传来的消息,已经死人了。 由此,他和周国的谈判再次进入僵局,而且大军压境,进入了周国的境内。 暂时,叶鹿对他们两国的境况没什么兴趣,她更担心衣筑的咒,这咒果然是会死人的。 黑夜寂静,叶鹿窝在申屠夷的怀中,他身上很暖,所以她即便心里不平静,可是没用多久就睡过去了。 烛火幽幽,床上两人交颈而眠,一切安然寂静。 黑暗之中,叶鹿只觉得身体轻飘飘,就好像还在入定时一样,舒服的不得了。 一股热流由身下掠过,她不禁缩了缩肩膀,眯着眼睛,继续享受这如入定一般的舒坦。 那热流扩大,不过片刻,将她整个下半身都罩住了。 蓦地,叶鹿觉得不对劲儿,虽然下半身热乎乎的,可是怎么黏糊糊的。 手游移到后腰下,她碰触到了一些湿热的液体,随后抬起手来,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居然是血。 手上都是血,鲜红鲜红的。 睁大眼睛,叶鹿猛地坐起身,看向自己的下半身,她居然泡在血里。 惊恐袭来,叶鹿身子一颤,下一刻睁开眼睛,醒了。 长长的吸口气,她动了动自己的腿,根本动不得,而且发麻。 申屠夷的腿压在她腿上,时间太久,已经麻木了。 她动,申屠夷自是有所感觉,他睁开眼,下一刻挪走了自己的腿。 “怎么了?”收紧手臂,申屠夷微微低头,在她的脑门儿上亲了亲。 “没事儿,被你的腿压麻了,缓一会儿就好了。”抱住他的腰,叶鹿吐出一口气,她还真是很久没做过噩梦了,吓死她了。 腿再次放在她腿上,不过这次没有用力,而且还缓缓的挪动,像是抚摸。 “舒服,继续。”闭着眼,叶鹿几分享受。 薄唇微弯,申屠夷搂紧她,“很舒服?” “嗯。”哼了哼,当然舒服。 下一刻,还在给她按摩的人忽的翻身而起,直接将她整个人压的陷进了床里。 “唔,好重。”喘不过气,叶鹿发出欲窒息而死的声音。 “还有更舒服的。”贴着她的耳朵,他的声音低沉又充满诱惑,让人不禁红了脸。 叶鹿笑,搂住他脖颈,“你出力啊,我懒得动。” 没有再言语,申屠夷果真照她说的办,没用她动用分毫力气。 157、阴气 麦棠临盆的消息是在孩子已经出生的第三天才送到申屠城,其实不用来人传消息,在麦棠临盆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那是破晓之际,本来叶鹿还在睡梦中,忽然之间她就醒了过来。 她这举动将睡在身边的申屠夷吓了一跳,他直接从床上跳了下去,作势要去取挂在墙上的剑。 反倒逗笑了叶鹿,尤其他还没穿衣服,那满身的煞气大打折扣,颇为好笑。 母子平安,而且封太子大典的事宜也已经在进行准备当中了。 如此好事,怎能让人心情不好,尤其近日叶鹿被搅得心烦,看见这消息就更开心了。 “唉,应该让麦棠着画师画一幅我大外甥的画给我送过来,让我瞧瞧我这大外甥长得像谁。我听说,有的孩子会长得像叔叔或是小姨什么的,哈哈,长得像我就好了。”美滋滋,叶鹿开心不已。 整理着简报,申屠夷几分无言,“你和麦棠又没有血缘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麦棠要是心里有我,在怀孕的时候她就天天想着我。想着想着,那孩子就像我了。”叶鹿眼睛晶亮,她分外有理。 抬眼看向她,申屠夷用眼神儿鄙视她,这都什么说法?用意念就可以改变孩子的长相了?那血缘关系是用来做什么的。 “别用那种眼神儿看我,我跟你说,要是这孩子长得像我,那肯定超级漂亮。长大了呢,也定然会招蜂引蝶,迷得一大票女孩子为他疯狂。”说着,她自己笑,完全就是在做梦。 “这么说,你倒是想生为男人了?”她的这个梦,显然就是自己的愿望,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完成,然后就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嘿嘿,被你看穿了。”叶鹿耸耸肩,她的确想试试做男人是什么感觉。尤其长得帅又有钱,估摸着那日子得超级爽快,就像杨曳以前似得,神仙一般。 “在梦里如愿吧。”无情打击,她这个梦想这辈子是别想实现了。 噘嘴,叶鹿叹口气,“总是打击我,你不知道人是需要鼓励才会长大的么?在你的无情摧残下,我居然还能如此健康,实在是个奇迹。” “何为鼓励?时时刻刻的夸奖么?”申屠夷微微眯着眸子,显然很无言。 “对。”点头如捣蒜,叶鹿笑眯眯的等着夸奖。 “若真是那般夸你,用不了两天,你的尾巴就上天了。”深知她脾性,申屠夷再次打击。 嘴撇的高,叶鹿直接送给他一个大白眼儿,不夸就不夸呗,说一堆废话,讨厌! 叶鹿急于想看到大外甥的模样,五六天之后,信使快马回来,带回了小太子的画像。 迫不及待的展开,叶鹿随即发出唏嘘之声,“我这大外甥,真胖啊。”胖嘟嘟,胖的连脖子都没了,画他的时候他应该正在睡觉,懒洋洋的。 “真是可爱。快看快看,这眉目之间是不是有些像我呀?”叶鹿撑着那幅画,要身后的丫鬟看。 丫鬟立即点头,“像夫人呢。” 一听这话更高兴,身子一转转到申屠夷面前,“看,可爱不?” 看了一眼,申屠夷没有言语,丫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他不会说。 不愧是皇上亲生,与皇上很像。 “你那是什么表情呀?小菲都说长得像我,是吧小菲?”再次看向丫鬟,得来丫鬟的点头肯定后,她认定是申屠夷眼睛不好使。 “时间差不多了,你不去看看许先生?”瞧她拿着画像看的开心,申屠夷淡淡道。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是该去瞧瞧他了。”放下画像,叶鹿挥挥手,和丫鬟小菲快步离开。 黑眸如渊,申屠夷缓缓的看向那画像,上面的一个胖嘟嘟的孩子在睡觉。虽然在申屠夷看来没什么可爱的,但叶鹿很喜欢。 来到许老头的住处,一股汤药味儿飘在空气中,不过这药味儿是正常的,不是那臭烘烘的。 许老头气色好了很多,而且他现在能坐起来了,缺了一条腿,可精气神儿变好了,也不可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今天还疼么?厨房炖了人参,一会儿你记得都喝光。”坐在椅子上,叶鹿看着他,那条坏腿锯掉了,他整个人好像年轻了几岁。 “不疼了。”许老头叹口气,要说不疼是不可能的,但是已不如前些日子疼了,这就让他舒坦多了。 “不疼就好,过些日子你就试着下床走走,适应适应那拐。”叶鹿嘱咐着,她此时倒是真的很像他亲人。 “大晋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许老头关心这事儿。 “已经死了五六个了,惹得赢颜更生气了,大军已踏进周国几十里地,看样子随时会开战。”那边的消息不时的传来,若是真的开战,南国各城也得调派兵马前往边关,以免被波及。 “杀破狼是我们窥探不得的,他若真的生了杀心,恐生灵涂炭。”尽管许老头不关心周国死活,但是仍旧感到一股无力,两大绝命,绝不是他们能随意窥探的。 “生灵涂炭也是周国的报应,当初和衣筑勾结,险些害的我们和大晋覆没于瘟疫之中,活该。”若不是她力挽狂澜,现在齐国和大晋肯定已死了无数人了,而周国则坐享渔翁之利呢。 “因果报应。”许老头点点头,有些事情不是天意,而是人自己的问题。 “你就别操心了,先管好你自己的腿吧。过两天下床练习走路,待得你熟悉了,你想怎样就怎样。若是还想像以前那样说走就走,我也不拦你。”尽管那时他是为了报仇而东奔西走。 “我心愿已了。”他已没任何想做的事情了。 “那就在这儿养老吧,反正养你还是养得起的。”叶鹿歪头看着他,从而意识到人真的不能无亲无故,否则年老时太孤单了。 “既然如此,不如我收你为徒吧。”许老头自认为没什么能给叶鹿的。 “收我为徒?那你占了大便宜了。”叶鹿噗嗤一笑,眉眼弯弯。 “你家传摸骨,我当年学的却是堪舆之术。因为要报仇,堪舆之术也落在了一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倾囊教授与你。”许老头说着,堪舆之术他连清机都没传授过。 “堪舆之术?我也涉猎一些,但是谈不上精通。也好,不过,我有个要求。”她做徒弟,要求还有很多。 许老头微微点头,“说。” “我要做大徒弟,让清机管我叫师姐。”睁大眼睛,叶鹿就是这要求。 似乎也很无言,许老头微微摇头,“你们自己定吧,这些事情我不管。” “成交。”打了个响指,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叶鹿要拜许老头为师,申屠夷倒是没什么意见,随她开心就好。 拜师仪式很简单,叶鹿给许老头敬了杯茶,此后她就是他徒弟了。 许老头的堪舆之术的确比想象的要更厉害,他年轻时下了力气,绝不是忽悠人玩儿的。 就在叶鹿沉浸在堪舆之术中时,周国边境迎来了一次小型的打斗。 大晋兵马彪悍,只出了一队人马,就将周国的一个小队打的落花流水。 大晋战斗力强,周国这次可能只是试探,但显然的,这一次试探就应当知道若真开战之后的结果。周国本就是小国,兵不强马不壮,怎能是大晋的对手。 之后,用不过十天,又有新消息传来,周国认怂了。 这次和谈多了很多诚意,虽说没承认他们和衣筑狼狈为奸的事情,但是居然提出了赔偿之事。 若要赔偿,赢颜又岂能只是要一点点钱,他可谓是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是天价。 听到那数目,叶鹿都惊了,本来是赢颜占理的事情,因为他的狮子大开口,反倒变成没理了。 “要钱?其实咱们也应该要钱。啧啧,当时咱们也在边关屯兵就好了,没准儿这回的赔偿也有咱们一份儿。”研究着眼前的伏羲卦,这玩意其实很玄妙,以前她只懂皮毛,现在深入了一些,她就更头疼了。 “财迷。”申屠夷稍鄙视。 “切,说的好像你不喜欢似得。不过,你觉得周国会不会还价?赢颜要的太多了。大晋是死了不少人,但其实也用不上这么多,折一半他也赚啊。”果然是狮子大开口。 “只会多不会少。”申屠夷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落在她面前的伏羲卦上。 “不懂,不过赢颜的确够狠。”杀破狼,只要涉及战争,几乎是无往不利。 除非,这世上再出现一个战神,或许还能够与之匹敌。 摸着下巴,叶鹿盯着眼前的伏羲卦,眉头渐渐紧锁。 不时的看她一眼,将近一刻钟,她一直保持着那个状态,申屠夷终于忍不住,“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在想,这东西果然玄妙。”看了他一眼,叶鹿蓦地弯起眼睛,“我现在能把前朝的大官坟墓都找到,咱们要是没钱花了,就去挖坟。” “挖坟?许多拥有多数陪葬品的坟墓都有记载,你真的想挖?”申屠夷缓缓扬眉,挖坟是盗墓贼做的,堂堂城主要去挖坟? “可是你不知道记载的多数都是假的么?你还记得杨城那个周东君的墓么?你们当时谁都不知道他的墓就在长夜山庄吧!多数都是假的,就是因为害怕盗墓贼,所以大都在史料上记载的南辕北辙,让人找不到。”叶鹿哼了哼,别看他是城主懂得多,可是这些事情他可不懂。 扬眉,申屠夷看着她那得意的模样,黑眸染上笑意,“懂得还不少。” “哼,那是当然。以前我就懂得一些,虽然是皮毛,但也不算一窍不通。现在经过许老头的点拨,我就更清楚了。改天有时间,我一定要去找找,说不定连前朝皇帝的墓都找得到。”叶鹿哼了哼,她现在非常想试试。 几不可微的摇头,申屠夷也不阻拦她,但凡是他能兜得住的,随她怎样折腾。 几天后,周国那边有了最新的消息传来,周国同意了赢颜的狮子大开口,并且没有还价。 这真的让叶鹿大开眼界,果然这是个世界拳头才是硬道理,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得到了赔偿,大晋的兵马退离了周国境内,于自家边境屯兵休整,瞧那样子一时半会儿的不会离开。 这也很恐怖,尤其是就在寸厘之外的周国,本就兵马不及,这样日夜被盯着,任是谁也不会安心。 而且,赢颜身边的护卫又有两个毙命了,衣筑的咒,还在持续着。 申屠城这里有神医,因为他的治疗,暂时还没有人丢掉性命。 研究着申屠四城的史志,在前朝这里一分为二,由不同的郡王治理,是他们的封地。 和前朝的那个周东君一样,世袭罔替。 前朝共经历了二百多年,而想当然的,历代郡王的目的肯定都在这申屠四城之中。 由此一来,叶鹿更来了兴致,找坟墓她的确可以凭感觉,但是挖坟,那就得靠堪舆之术了。 她有了兴致,申屠夷也不阻挠,反正是他的城池,随便她怎么挖怎么找。 “你真的不反对?那我可就开始了。我研究了不少的史志,说是历代梁郡王的陵墓就在山城附近的舟山。我家就在山城呀,这么多年,我还真不知道舟山里有陵墓。由此,我觉得陵墓在舟山的说法不可信。倒是毗邻辽城的高头山是个风水宝地,特别适合做陵墓,庇荫后世。”叶鹿洋洋洒洒,毕竟以前她就知道高头山风水不错,所以当下就更确信那里会有陵墓。 挑着眉尾,申屠夷一直保持着同一种表情看着她,“所以,你打算把高头山都挖开?”高头山很大,山峦连绵,是申屠四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山。 “切,这你就外行了吧,我得先勘测一番。”叶鹿哼了哼,她自有法子,哪用都挖开,那得需要多少时间? 几不可微的点头,申屠夷也没阻止,“正好我要视察辽城与山城,择日便去吧。” “好呀,咱们择日出发。”开心不已,叶鹿十分开心,在她眼里,申屠夷绝对是这世上对她最纵容的人了。只要是他兜得住,她翻天他也不管。 将申屠城搁置的事情处理了一下,随后便整队出发了。反正都是在申屠四城之内,不算很远,和在自家溜达一圈没什么区别。 轻装上路,不过简朴的也是外观而已,外表平平的马车内,铺陈的分外奢华舒适。 横榻上包裹柔软,坐在上面堪比床铺,叶鹿直接躺在了上面,翘着腿,舒坦不已。 申屠夷仍旧坐在主座,看着她那肆无忌惮的姿势,他也只是微微摇头,然后继续纵容,尽管他的脸看起来好像随时要杀人。 尽管高头山就在申屠四城的境内,可是在路上也仍旧花了三天的时间。 高头山很大,一半在山城境内,一半在辽城境内。 先抵达辽城,便装出行,不过这阵仗仍旧让辽城的府尹认了出来。 在酒楼还没坐热屁股呢,府尹就来了。 叶鹿笑眯眯的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申屠夷离开房间,他还想微服检查呢,结果没用,他这阵仗太引人注目,只要稍加注意,就知道他城主大人到来了。 要说这辽城对于叶鹿和申屠夷来说也具有不同的意义,因为他们初次见面就是在这座城。 当时她和麦棠行骗混吃混喝,申屠夷来到这里处理龙昭的走狗,因缘巧合,她就得罪了他。 现在想想还真是有意思,而且没想到,居然过去这么久了。 趴在窗口,叶鹿瞧着高头山的方向,在这里只能看到连绵的山巅,接连着天际。 这高头山的风水的确很不错,将陵墓建在这里,庇荫后世,不成问题。 只不过,前朝气数尽了,凭借这坟墓的风水,也未能将自己的后代庇护周全。 因为这座山,所以辽城也很不错,有钱人居多,和这辽城的风水分不开。 夜幕降临,申屠夷才回来,而且随着他回来之后,一桌大餐送了上来。 这都是辽城府尹准备的,而且他也不知从哪儿打听来叶鹿吃素不吃荤,居然一半都是素菜,并且做的相当好。 单单是看着,叶鹿就不禁流口水,“这府尹从哪儿弄来的厨子?大概宫里的御厨也赶不上。” “若是合你胃口,就把那厨子招来。”申屠夷将筷子递给她,他语气冷淡的夺人所爱,而且理所当然。 看了他一眼,叶鹿不禁弯起红唇,“你把人家的厨子抢走,也不怕有人在背后骂你。” “他们荣幸还来不及呢。”申屠夷让她少多想,那些人的心思他看得清楚。 夹菜放进嘴里,叶鹿连连点头,“好吃,能把素菜做的色香味儿俱全,真是不容易。” “既然合你胃口,就让府尹明日将厨子送来,专门为你做菜,直到你吃腻为止。”似乎是因为叶鹿说好吃,申屠夷也尝了尝,味道不错,他也很满意。 笑眯眯,叶鹿同意,有这样一个做菜好吃的厨子在,即便她每日只吃一餐也不会饿死。 翌日,前往高头山,辽城府尹还特意派来一个小队做向导以及先锋在前带路。 进山,马车是用不了的,而且只有一段路能骑马,之后就只能靠步行。 叶鹿不会骑马,她与申屠夷共乘一骑,坐在他身前,她完全放松的靠在他身上,即便这马儿走动很不安稳,但她心里很是安定。 手上托着罗盘,叶鹿现在完全不靠自己的眼睛,按照罗盘的指示,她指挥着整个队伍前行的方向。 日上头顶,叶鹿的鼻尖上也渗出了汗珠,看着手中罗盘,一边瞄着前方。 树冠茂盛,偶有风吹来,树叶沙沙响,带着草木的香气。 申屠夷不时的看一眼靠在他怀里的人,她倒是真的很认真,看来这所谓的堪舆之术她很感兴趣。 继续前行,蓦地,手中罗盘急速旋转,叶鹿抬起手,下一刻整个队伍便停了下来。 罗盘还在转,并且转的有几分诡异,申屠夷看着,虽是不明白,但很显然是有情况。 大概一分钟过后,罗盘忽的停了下来,它坏了。 皱眉,叶鹿晃了晃,随后冷哼,“坏了?这地方有古怪,把我的罗盘弄坏了。不过不要紧,我还有一个备用的。”说着,她扔掉手中已经坏了的罗盘,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又拿出来一个。 这个罗盘不同于她刚刚拿的那个,这个很复杂,而且她要用之前,还得先安装上才行。 “从哪里弄来的?”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他还真没见过这个罗盘。 “许老头的,这是他师父给他的。但是这么多年他一直也没用,现今送给我了,就当做是给我这个白捡来的徒弟的见面礼。”叶鹿很是喜欢这个罗盘,工艺极好,开始时她一度认为这罗盘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也是穿越来的。 安装完毕,罗盘上的指针瞬间动了起来,它也似刚刚那罗盘一样,转的奇怪。 罗盘的内盘上无数的盘圈密密麻麻,叶鹿托着做工精致的外盘,微微抬起手,指针转动的速度便降了下来。 朝着另一侧移动,指针又开始转动,移到反方向,转动的速度就又降了下来。 盘圈上的字符外行自是看不懂,叶鹿稍稍研究了一下,便转眼看向右侧,树木茂盛,并且树冠的长势很有特点。在朝着山上的方向树叶茂密,山下那一侧则有些稀疏。 “异象,必有妖。这地儿,绝对是风水宝地,可是却隐隐的透着一股浓重的阴气。这山下面,有东西。”叶鹿眯起眼睛,心下雀跃无比,这堪舆之术比她想象的要有意思的多。 “有什么东西?”申屠夷看着她,不懂她所说的话。有东西?莫不是还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挖开看看就知道了。”叶鹿看了他一眼,她很想挖开瞧瞧。 “真的要挖?”看着她的脸,她好似也确实不知道这下面有什么东西。 “挖。”点头,她要挖。 “好,挖。”申屠夷同意,这下面有什么他都不怕,因为他是天煞孤星。不过,他倒是担心会伤着叶鹿。 158、再来 脚下就是高头山,头顶树冠茂盛,脚下杂草茵茵。不时的有风吹进来,但仍旧热的很。 手托罗盘,叶鹿缓慢的移动步子,她已经由一个山头挪到另一个山头了,但还是没确定位置。 申屠夷一直走在她身边,她这般转悠,他从始至终也没说什么,无声的陪伴。 四周是黑甲兵以及辽城府尹派来的官兵,官兵帮忙扫除四周的杂草以及各种障碍物,忙活的满身大汗。 跟随着罗盘,叶鹿朝着右侧走,走出去一段路又转弯,这个山头也要越过去了。 “咱们走过的地方,都是陵墓。可想而知,这梁郡王家族的墓地有多大,果然是王侯啊。”生前穿金戴银,死后的墓地也这般豪华。都说什么死后只要三尺,这哪是三尺,三千丈还差不多。 “既然已经确定是陵墓,那还找什么?直接开挖就是了。”抬手抹掉她额头上的汗珠,申屠夷淡淡道。 “就这么挖多费劲,我在找陵墓的入口,快找到了。”叶鹿歪头看着他,眉眼弯弯,恍若一颗蜜糖。 缓缓扬眉,“你能找到入口?” “当然了,以为我这堪舆之术白学的呀!陵墓有很多讲究,因为风水很重要,所以陵墓的入口也有讲究。通过罗盘的指示以及陵墓风水,我肯定能找到。”叶鹿自信满满,这些都是小事儿。 黑眸染笑,申屠夷看她那得意的模样,“好,我倒是要看看这陵墓的入口在哪儿。” “等着瞧好吧。”扬了扬下颌,叶鹿继续向前走,她兴致盎然。 走下这座山头,叶鹿的脚步放缓,四周的官兵快速将杂草等障碍物清走。 缓慢的,叶鹿转过身,背对着山下,然后一步步后退。 走在她身边,申屠夷抬手揽着她的后腰,以免她被绊倒。 朝左移动,申屠夷也随着她的步子挪移,不时的看一眼她手里的罗盘,一直在小幅的转动,但是申屠夷并不懂。 蓦地,叶鹿脚下一顿,随后抬头看向眼前茂密的林子,她后退。 后退了将近五六米,她再次停下,扭头看向申屠夷,“就这儿了。” 申屠夷随着她的指示看过去,几不可微的扬眉,“你确定?” “还不信我?着人开挖吧,肯定有收获。”点头,叶鹿将罗盘收起来,一边哼了哼。 “好。”申屠夷眸子含笑,这次他就信她了。 因为之前知道此次是要开挖陵墓,所以随行的黑甲兵都带着工具。 尽管是个大活,不过人多,做起来也未必艰难。 先砍树,这些活儿辽城的官兵就做了。为城主做事,诚如申屠夷所说,他们心里无限荣幸,就怕表现不好。 山下,一棵大树的树干长得弯曲,横在那里就像个椅子。叶鹿坐在上面,正正好好。 “阴气极重,在这里还稍稍好些。陵墓有阴气是正常的,但是这么阴的却是少见。这高头山上松树多,倒是能压制住这地底下的阴气,再加上这地儿风水好,不深入这里很难看出来。”叶鹿看着四周的树木,一边轻声的与申屠夷说着。 双手负后,申屠夷站在那儿,他看起来才是一棵青松,屹立不倒。 “所以,你认为这下面有东西。”她所说的东西,申屠夷猜不出是什么。 “嗯,兴许能窥探到前朝的秘密也说不定。”叶鹿眯起眸子,她现在对地底下的玩意儿很感兴趣。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摇头,申屠夷对前朝的秘密不感兴趣。不管有什么秘密,他们已经覆没了,已成为了历史。 “不感兴趣?唉,所谓以史为镜可知兴替嘛,这是好事。”叶鹿长叹,要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可是有考古学家的,专门挖坟做研究。 “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从哪儿抄来的?”申屠夷抬手托住她的下颌,让她抬头看着自己,漆黑的眸子里尽是笑意。 “申屠夷,你这是什么话?我说出有道理的话就一定是抄来的,就不能是我自己发明的?我看起来就那么没文化么?”不乐意,叶鹿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申屠夷缓缓点头,“不是看起来,就是。” 打掉他的手,叶鹿不解恨的又抬腿踹了他一脚,“的确不是我自己发明的,是别人说的,我就记住了。” “说的没错,的确是这个道理。”纹丝不动,恍若被踹的人不是他,申屠夷淡淡道,肯定了她的话。 那也不开心,叶鹿噘着嘴,气哄哄。 抬手罩在她头上,揉了揉,申屠夷恍若抚摸小狗。 烦躁的躲开,叶鹿继续冷哼,生气。 一小片的大树被砍掉挪走,之后开挖,毕竟年头太多,若是寻常人想必也根本想不到这下面是陵墓。 挖掘,并不是那么容易,清一色的壮男,但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也只挖了将近十米。 倚靠着申屠夷,叶鹿几分昏昏欲睡,不用她自己动手,所以很无聊。 “饿么?”揽着她,申屠夷淡声问道。 “还成,我现在的胃已经变小了,不似以前那般吃的没完没了。”摸着自己的腹部,平坦柔软。 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将手绕过她腰间,然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子,“摸起来是不饿。” “切,说的好像你能摸到我胃似得。我要是饿了就吃你,你一身腱子肉,肯定好吃。”抓住他的手举到自己眼前,他的手修长好看,而且蕴满了力量。手背上有一个疤,这是那时他为她挡飞镖时落下的疤痕。 “崩掉你的牙。”申屠夷捏住她的手指,微微用力,便捏的叶鹿叫出声。 “好疼的,你就不能轻点儿。”费劲儿的抽出自己的手,手指头差点被捏断。 抓住她的手轻轻的揉捏,申屠夷眸底含笑,把她惹怒了再哄,申屠夷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时近傍晚,挖掘的进度也还是那样,申屠夷与叶鹿返回辽城,而一部分黑甲兵仍旧留在山里继续挖掘。 这样每天来来回回也不是办法,所以叶鹿提出要在山里住下,弄几顶军帐,不止他们能在山中歇着,挖山的黑甲兵也有地方休息。 辽城府尹快速动作,很快的弄来了军帐,派出一队官兵去准备,很快的,军帐搭建好,四周多余的杂草树木都被清理干净,做的不是一般好。 那个厨子也被派到了山里来,叶鹿不禁摇头,自己好像是来山里度假的。 一天一夜,黑甲兵的挖掘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因为他们碰到了石头。 石头巨大,随着挖掘,发现那不是石头,而是石门。 沿着石门开挖,将半座山都挖开了,这石门才彻底的出现在眼前,巨大无比。 地上都是泥土,踩在上面,松软无比。 叶鹿抓着申屠夷的手,俩人一同看着那石门,这陵墓果真非同凡响。 这高头山矗立在这里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这里居然有这么大的一座陵墓。 “王侯将相,果然不是升斗小民能比的了的。普通人死了挖个坑埋了就行了,若是有一副棺材也算富贵人家了。”摇头叹息,果然啊,不管在哪个时代,还得有钱才行。 “若打开这石门,要耗费一番力气。”黑甲兵检查了一番,这石门落了闸,而且又过去百多年,想打开不容易。 “不着急,慢慢来,这可是古物,破坏了太可惜。”叶鹿摇头,她不想破坏。 “都要挖人家的坟了,现在还说不破坏。”她自相矛盾。 “你不懂,咱们可以学习人家的陵墓设计,到时咱俩年纪大了,也建一个这样的陵墓。死后埋进去,盗墓贼也进不去。”叶鹿哼了哼,她把百年之后的事儿都想好了。 薄唇微抿,申屠夷垂眸看了她一眼,“还是一把火烧干净的好。” “哇,没看出来,申屠城主居然有这样的先见。”这个时代的人除却佛家,都不盛兴火葬的,认为那是挫骨扬灰,不吉利。 “难道你要躺在地下腐烂?”申屠夷单单是想想,就觉得受不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倒胃口,好吧,到时咱俩一把火烧了算了。”想象一下他们俩躺在一起腐烂,那场面够‘壮观’。 黑甲兵在研究石门如何打开,因为不能破坏,所以在找窍门。 但这石门的年代太久了,而且闸门在里面,很不容易开启。 后来,只能采用盗墓贼会用的法子,破坏一个角,这样就能知道里面的构造了。 埋火药,然后点火,距离很远,还是被那火药爆炸的声音震得耳鸣。 炸了几次,才缓缓平静,叶鹿快步赶过去,石门的左下角,一个窟窿出现,能容的一人爬进爬出。 入口处的黑甲兵都散开,因为里面有些奇怪的味道飘出来,让人不禁喘不上气。 “先散散味道吧,明天再试试,现在进去纯粹找死。”瞧这样子,里面通气不畅,看来这陵墓相当结实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坏的地方。 观察了一会儿,叶鹿返回军帐,眼见着一个护卫快速离开,而申屠夷则站在帐外,脸色不是很好。 挑起眉毛,叶鹿背着手晃悠着走过去,“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垂眸看向她,申屠夷微微皱眉,“赢颜听说我们这儿没有死人,所以打算带着他的心腹过来,他或许认为是你有办法而没告诉他。” “他的心腹?就是那时来送信的那个人吧。他身边死了那么多人都没着急,反倒这心腹病了就急匆匆赶过来,那人果然不一般。”大概没少给他出谋划策,所以才这般焦急。 “他人已经进入了申屠四城的境内,正赶往辽城。”所以,申屠夷想拒绝也来不及了。 “想来就来吧,反正我是没法子,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挖坟了。”摊手,到时赢颜来了,她定要打击他一番不可。 眸色微冷,申屠夷不欢迎赢颜,十分不欢迎。 通了一夜的气,翌日,黑甲兵准备进入陵墓。 站在不远处看着,叶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很想赶紧进去瞧瞧。 进去了数个黑甲兵,燃了火把,果然在里面有闸。 只不过,年头太久了,里面落满了灰尘,那闸也不知是好是坏,现在只能先研究试探一下。 观瞧着,叶鹿兴致盎然。蓦地,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赢颜速度够快的,到辽城了。” 申屠夷面色不佳,其实他很想立即派兵将赢颜捆了直接扔到黄江里去。 黑甲兵还在研究,一个时辰之后,赢颜的人也抵达了。 根本不用刻意的寻找,随着他到来,天上有云飘过,不时的遮挡住阳光。 赢颜此次身着便装,白色的长衫,他还像那不浊于世的翩翩公子,不认识他的,若说他是大晋的太子,估摸着没人会相信。 他带着一行便装护卫,而且还抬着一个人,正是他那心腹。 看着他们走近,叶鹿双臂环胸,这赢颜尽管仍旧一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模样,但从他眉目间还是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 申屠夷满目煞气,他不欢迎赢颜,所以他也表里如一。 “申屠城主,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挖陵墓。”赢颜是着实没想到,申屠夷和叶鹿会躲在山里做这种事。 “赢太子的忙我们帮不了,所以,还是另寻办法吧。”申屠夷没那么多废话,言外之意让赢颜赶紧滚蛋。 “申屠城主如此开门见山,那么我也就不客套了。听说,申屠城主的人也病了,但没有死亡。我的手下已死了十几个了,所以我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在他们一米之外停下,赢颜没有什么笑意。死了护卫他看起来还淡定,但这次是他的心腹。 叶鹿歪头看了一眼那被抬着的人,依稀的能看到脸,果然脸色不好。 “因为他们吃了特别恶心的药,所以暂时保住了性命。”而且,那药方还是赢颜送给她的那个神医老头搞出来的。 “保住性命就行,我不求恢复如常。”赢颜此时也知道,衣筑的那个咒,非同一般。 耸了耸肩,“那再等等吧,神医在申屠城,估摸着得三天之后才能过来。” 赢颜深吸口气,随后点头,“好。”他等。 “深山老林,赢太子在这里等似乎不太合适。”赢颜面色冷硬,他与赢颜可谓一触即发。 叶鹿后退一步,申屠夷还记仇呢。 “申屠城主不好客,不过,为了我属下的命,只有叨扰了。”赢颜亦面色不佳。 这二人似乎很有默契,将近一分钟之后,他们俩忽然同时脚下一动,然后朝着山下走去。 叶鹿睁大了眼睛,几分呆呆的看着他们俩,说真的,要不是她知道他们俩不对盘,还真会以为他们俩这是去偷情呢。 叹气,她摇摇头,然后继续看陵墓的石门,黑甲兵还在里面清扫,阳光下,一些灰尘从那洞飘出来。 “别着急啊,要是这闸没开好,再把你们关在里面可糟了。”叶鹿倒是想进去看看,不过申屠夷不同意,而他的手下显然也是不会让她进去的。 就在这时,山下响起树木猛烈的摇晃声,就好像飓风吹过一般。 听这动静,叶鹿就知道是那两个人打起来了。她微微摇头,不甚在意,继续盯着石门。 蓦地,石门发出嘁哧咔嚓的声响,就好像锁开了一样,石门上方的土块簌簌的落下来,灰尘四溅。 后退几步,叶鹿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偌大的石门忽然从中间分开,然后分别朝着两侧移开。 忍不住发出唏嘘声,四周所有人的视线也都固定在了那石门上,包括那躺在担架上赢颜的心腹。 石门开启的很慢,或许是因为年头太久了,在敞开一半时,卡住了。 还能听到上头发出嘁哧咔嚓的声响,但是门却动不了了。 黑甲兵观察了一下,随后几个人上前,分别推着石门,石门继续向两侧滑去。 石门彻底开启,里面黑黝黝的,但是依稀的能看到宽阔的甬道直通下方,深不见底。 待得灰尘落下,叶鹿快步冲了过去,“鬼斧神工啊,这闸门到底怎么做出来的?”石门里面,一些大石垒在一起,次序分明。 “夫人,您暂时等等,待属下们先下去查看一番。”眼见叶鹿冲过来,黑甲兵立即阻止,若是随她随便闯,再生出意外,他们肯定会被申屠夷惩罚。 撇了撇嘴,叶鹿停下脚步,翘着脚往里面看,落满了厚厚灰尘的台阶一直向下,黑咕隆咚,潮湿且阴森的空气从下面飘上来,但所幸没有什么异味儿,否则非得被熏死不可。 黑甲兵举着火把小心的顺着台阶往地下走,想来这应当是个很大的地宫,看这台阶就知道了,打凿的宽敞精致。看来想当年几代梁郡王入葬时,场面也应当十分壮观。 站在那儿等着,叶鹿从怀中拿出罗盘,指针微微转动,叶鹿不禁眯起眸子。 片刻后,身后传来声响,叶鹿回头,申屠夷和赢颜回来了。 外面阳光不知何时被云彩挡住了,虽然没有乌云漫天,可是显然这是因为两大绝命效应。 “打完了?”几分无奈,叶鹿此时倒是觉得他们俩的骨子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幼稚,平时隐藏的深,他们俩撞到一起这幼稚就蹦出来了,挡也挡不住。 眉目冷硬,煞气满盈,申屠夷看了一眼她笑眯眯的脸儿,随后抬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终于打开了。” “是啊,阴气森森,我差不多已经知道里面有什么了。”叶鹿摇了摇头,她的表情有些复杂。 “什么?”申屠夷看着她的脸,想从她脸上窥见其中端倪。 “到时看见了再说吧,这地方,极好的风水和极强的阴气混合,绝妙之地。要说好也是好,要说不好也是不好,玄妙无比啊。”她边说边长叹。 赢颜虽是不感兴趣,不过听叶鹿这么一说,他不禁也有些想知道这陵墓里有什么东西。陵墓,除却尸骨以及陪葬品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了。 “莫不是,这里面有鬼怪?”赢颜眉目含笑,看起来没有一丝的攻击力,恍似他刚刚也没有与申屠夷交手。 斜睨他一眼,叶鹿哼了哼,“要是有鬼怪,也肯定先把你的皮剥了,因为鬼怪最喜欢坏人。” “我是坏人?”赢颜笑,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是好笑,这世上只有立场不同,没有谁好谁坏之说。 “不用反问,你就是。”叶鹿扬了扬下颌,让他别客气,他是当仁不让。 赢颜继续笑,似乎叶鹿说的话很有趣。 申屠夷揉了揉叶鹿的头,动作之间浸满柔色。 大概半个时辰后,下去探查的黑甲兵回来了,下面果然是地宫,而且,还有一道石门。 其他的黑甲兵正在研究,并且担心会有机关之类的,所以暂时申屠夷叶鹿还是不要下去的好。 “机关?倒是也有可能,不过挺好玩儿的。”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她已经见识过很多了。 “若真的有机关,那么危险重重,你就不要下去了。”申屠夷看了她一眼,严格制止她乱窜。 噘嘴,叶鹿哼了哼,“好吧,随他们折腾吧。”什么时候确定没有危险了,她再下去。 天色渐暗,天上也蒙了一层云,星子被遮住,也窥见不得它们的光彩了。 军帐里,烛火幽幽,一张床摆在那儿,叶鹿躺在床上翘着腿,正在研究手中的罗盘。 申屠夷洗漱干净,随后脱下外袍旋身坐在床上,看了一眼那躺着的人儿,他薄唇微抿,“研究出什么来了?” 眸子一转,叶鹿看向他,“研究出有个美男在靠近我,而且,还在发春。” 笑,申屠夷将她手中的罗盘拿走,随即欺身压上去。 床铺有些硬,叶鹿被压得发出惨叫,穿透黑夜。 159、殉葬 黑甲兵这一夜都没有休息,研究那地宫下的石门,终于在天亮之时有所突破。 那石门的确是用闸控制的,只是年头太多,闸已经不管用了,而且也没有机关。 那是地下,动用火药也有些不太靠谱,若是一个不好,上头塌下来,他们都得被闷在里头。 用过了早饭,叶鹿从军帐里走出来,托着罗盘,正打算往陵墓的方向走,不远处另外一个军帐里,一个白色的身影也走了出来。 扭头看了他一眼,叶鹿无声的哼了哼,并没有理会他。举步,朝着山上走。 “等等。”赢颜开口叫住她,随后举步悠然走了过来。 “做什么?我告诉你,这儿四周都是申屠夷的人,你要是敢动手动脚,小心脑袋搬家。”不禁想起梦里发生的事,叶鹿十分警惕。 垂眸看着她那模样,赢颜眉目含笑,“你说这种话反倒好像你我有私情。” “谁跟你有私情?少做梦了。”冷哼一声,叶鹿不再管他,举步前行。 赢颜跟随,附近的黑甲兵陆续的靠近,紧盯着赢颜。 “申屠城主一大早怎么不见了?”按理说,叶鹿在哪儿,申屠夷就在哪儿才对。 “他又不是无业游民,自是有事。不过你放心,他一会儿就回来了。”叶鹿哼了哼,申屠城有人过来了,听那意思好像是帝都送来了什么消息,所以申屠夷才会出山的,否则他才不会走。 “申屠城主精力旺盛,奋战一夜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去办事,佩服。”赢颜的语气透着无限的嘲讽,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叶鹿随即扭身踹了他一脚,“姓赢的,再乱说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泡酒。” 这边一有动作,那边黑甲兵随即奔了过来,赢颜的护卫在远处,眼见这架势也立即往这边奔。 被踢了一脚,赢颜笑起来,随意挥挥手,他的护卫便停了下来,随后退了回去。 重重的冷哼一声,叶鹿扭头扫了一眼围过来的黑甲兵,“没事儿,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冷眼警告,叶鹿又比了个手势,要是再越界,她就不客气了。 赢颜笑若春风,她的威胁警告,更像是笑话,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走进陵墓,通向地宫的台阶甬长不见底,不过有火把立在两侧,倒不像昨天那般吓人。 手中的罗盘在动,叶鹿看了一眼,随后举步朝下走去。 她走,赢颜也没有任何怀疑,走在她身边,不时的看一眼她手里的罗盘,终于忍不住道:“你不是一向靠眼睛和感觉么?何时用上罗盘了?” “我喜欢不行么?”多管闲事,叶鹿很不耐烦。 “当然行,你还喜欢什么?”双手负后,赢颜一步一步,恍若散步。 “我还喜欢申屠夷,有意见?”叶鹿看也不看他,托着罗盘,不时的盯着上面的指针。 缓缓摇头,赢颜似乎很无言,“一定要在我面前表白你的赤诚之心么?”这种话可以当着申屠夷的面说。 “我愿意啊,有钱难买我愿意。”叶鹿扬着下颌,万分骄傲。 台阶很长,而且愈发向下,阴冷之气迎面而来,连赢颜都觉得这地方空气不对。 “关于衣筑的咒,你真的没办法么?”这件事,让赢颜也颇为苦恼。而且,那时他不太相信叶鹿会没法子,而现在他信了,否则她也不会闲的在这里挖坟。 “没办法,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被咒了,包括你我。不过放心吧,你是杀破狼,他的咒落不到你头上,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提起这茬儿,叶鹿不禁生气,和赢颜与申屠夷相比,她是最弱的那个。所以,很可能她是三人中第一个应验的。 “那这个咒,会持续多久?毕竟,他已经魂飞魄灭了。”赢颜就是不信衣筑会有这么大的能耐,魂飞魄灭了,留下的咒依旧害人不浅。 “就是因为他魂飞魄灭了,所以这咒才更厉害。但持续多久?我也不知道。”叶鹿摇头,她也很无奈。 “那以你和那位许先生的两人之力呢?你们二人夺了衣筑的性命,魂飞魄灭都做到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赢颜这话倒是让叶鹿心下顺了些,他言语之中对她的本领特别肯定,可不是以前那处处鄙视她的模样了。 “许老头第一个中招,为了保住他的命,一条腿都被锯掉了。暂时来说,他什么也做不了,年纪大了,保命比较重要。”让他别痴心妄想,反正他们没死人,所以暂时就先这样吧。 “这么严重。”赢颜微诧,没想到许老头的腿都被锯掉了。 “你的那个心腹看来对你真的很重要呀,死了几个护卫你一点动静没有,这心腹病了反倒着急了。”要想抓赢颜的弱点,直接把他那心腹抓走就成了。 “重要谈不上,只是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否则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但听你刚才所言,我认为我应当不用害怕了。”赢颜笑,这地宫光线幽暗,火把的光根本没多大作用,他的脸看起来也几分晦暗不明。 撇嘴,“你还有害怕的时候?从周国敲诈来那么多钱,睡觉都会笑醒,还有什么可怕的?”叶鹿冷哼,她这语气可是诸多羡慕嫉妒恨。 “钱进了我的口袋,你是不是特别眼红?”赢颜自是听了出来,而且笑的很开心。 “怎么?我眼红你还能分给我点儿不成?”叶鹿斜睨他一眼,她倒是还想敲诈他呢。 “不分。”直接拒绝,赢颜拒绝的爽快。 “那就闭嘴,别在我面前显摆。”只会让她更眼红。 终于,下了最后一个台阶,偌大的地宫出现在眼前,石壁上雕刻着奇异的图案,尽管过去了很多年,可是看起来依旧栩栩如生。 火把的光照着,叶鹿仰头观瞧,不禁唏嘘,古人的手艺果然精巧。 那石门目前已被凿开了一个小洞,拳头大小,人进不去。 皱眉瞧了一会儿,叶鹿缓缓摇头,“还真是厚呀,这一个坟墓弄得这么牢靠,果然有钱。” “这陵墓起码修建了有几十年,才做到这般细致。”赢颜也同意,除却皇家,鲜少有人能将陵墓修建的这般细致。 “那不知赢太子的陵墓有没有开建呀?告诉我在哪儿,待你死了,我去盗墓。”叶鹿斜睨他一眼,尽情打击。 “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先死?”赢颜眉目含笑,他以前的确是担心时刻会丢掉性命。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考虑了。 “那还用说,因为你是坏人呗。”因为所以,就是这么简单。 “又开始这个论调,我的确说不过你,毕竟你不讲道理。”赢颜微微摇头,不打算再继续和她打嘴仗了。 “和女人讲道理?你人中黄吃多了。”叶鹿几分得意,让他嘚瑟。 又听她骂人,赢颜笑,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随着洞打凿的越大,叶鹿手中的罗盘指针也转动的厉害,叶鹿一边看着指针,一边盯着那边打洞的进度。 赢颜也微微敛了笑意,因为叶鹿手中的指针,他也有些不确定,看来这陵墓里真的有东西。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妖魔鬼怪?赢颜不信,可是又想不到会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看了他一眼,叶鹿眯起眼睛,“尸体。” “陵墓里当然有尸体。”她这话太奇怪了,陵墓里没有尸体才奇怪。 “哼,所以说你脑子有问题,尸体,并非一具尸体两具尸体,而是很多很多尸体,懂么?”如同看傻子似得看着他,叶鹿尽情鄙视他的智商。 “家族陵墓,尸体多也正常。”赢颜挑眉,到底谁才是傻子? 翻了翻眼皮,叶鹿摇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我的智商不在一个层面,所以交流不了。” 叮叮当当的打凿,那石门的洞终于大了很多,黑甲兵拿着火把探查了一下,然后继续打凿。 小心敲打,将近两刻钟之后,那洞终于能容人进入了。 一个黑甲兵做先锋,举着火把,小心的钻了进去。 外面的人不语,都盯着那洞口,等着进入里面那黑甲兵回话。 片刻后,钻进里面的黑甲兵将头探出来,整张脸有些青白,“这里面、、、这里面白骨成堆。” 众人不同程度的讶异,在陵墓里会看见白骨很正常,但是白骨成堆,却有些过分。 而且,看他的脸色,想必场面很慑人。 叶鹿很淡定,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赢颜看了她一眼,随后道:“白骨成堆?莫不是,殉葬品。” 扭头看向他,叶鹿缓缓点头,“赢太子,你终于开窍了。” 笑意浮上眼角眉梢,赢颜看着她,“几百年前的人视生命如蝼蚁,而且嗜血残暴,拿人做殉葬品是很正常的。” 眨眼,叶鹿盯着他,一边道:“看来几百年过去了,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多大的进化,看你就知道喽!” “说话时不骂我你就很难受是么?时时刻刻都想着我,若是被申屠城主知道了,定然会怒极攻心。”赢颜笑,而且似乎很得意似得。 皱眉,“你还是闭嘴吧,堂堂一国太子殿下,像街头泼皮。”看他那眼神儿,叶鹿几分不自在。 她不相信赢颜会喜欢她,可是他那眼神儿又代表什么呢?这让她很有压力,很不自在。 继续凿洞,那洞口越来越大,那个在里面的黑甲兵拿着火把摇晃,也让外面的人依稀的窥见了些震慑人心的画面。 墓坑,很大很大,一些白骨趴在墓坑边缘,化为了白骨,可是看起来却有些狰狞。就好像,这具白骨在临死之前是从墓坑里爬出来的,最后死在了墓坑边缘。 终于,那洞口打凿到一人高三人宽,几个黑甲兵钻进去,几根火把照亮墓坑,让人不禁屏住呼吸,实在没想到这里面会是这样的。 走近,叶鹿微微皱眉,跨过碎石块,她走进去,满坑的白骨进入眼帘。 远远望去,这墓坑足有百多平米,里面都是白骨,各种姿态的横在那里,几乎都能猜得到当时他们经过了怎样的挣扎。 赢颜也随后走进来,看着眼前的场面,他几不可微的扬眉,“这么多人殉葬。”实在壮观。 “这才是草菅人命呀!”怪不得阴气这么重,这么多人殉葬,怨气冲天。 “在这陵墓里,你可找不到宝贝。”赢颜看了她一眼,似在打击。 哼了哼,叶鹿托着手中罗盘,“这话你可说错了,虽阴气重,但这高头山风水好,所以导致这里分外奇妙。” “说来听听。”赢颜倒是好奇,她所说的奇妙是什么。 “暂时还不确定。”话落,她举步向前,在墓坑边缘走,下面都是白骨。 一些白骨趴在墓坑边缘,两只手向前,保持着爬的姿势。 微微仔细查看了下,叶鹿微微点头,“这个墓坑里殉葬的都是男人,壮年男子,不超过四十岁。” “为什么都是壮年男子?”后面两三米处,赢颜双手负后,慢行。 “这是陵墓入口,用壮年男子填充墓坑,起保护作用。”叶鹿随意的回答,一边往里走。 里面,墓坑后面,还是一个石门,不过看起来并不厚重,和之前那个石门不是一个档次。 “原来如此,”几不可微的点头,赢颜明白了。 没有再理会他,叶鹿环顾了一大圈,在墓坑后面的石门前停下,仰头观察,这石门上的浮雕十分精致,也不知当时到底是怎么雕刻出来的。 “这后面,会是什么?”赢颜也好奇,无论是前朝还是现在,这片土地与大晋的风俗习惯都不一样,他不可谓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墓坑。”没别的,她十分肯定。 “还是墓坑?不知当时到底有多少人殉葬了。”现在,无论是大晋还是齐国,皆没有这种风俗。无论怎么看,人类的世界似乎都在进步之中。 叶鹿不语,尽管这陵墓是前朝的,但是它陨落覆没显然是有理由的,王侯这般残暴,若是还让他们继续下去,这天下估摸着就没有人类了。 蓦地,叶鹿扭头,那石门的洞口,一个人微微弯身走进来,身形魁伟,因为他,那洞口都显得特别小,是申屠夷。 弯起眉眼,叶鹿整张脸立即变成一颗蜜糖,“你回来啦。” 走过来,申屠夷恍若行走的乌云,席卷而来,让人躲避不得。 “都是白骨。”他也没想到,那结实的石门之后会是这么多的白骨。 “嗯,殉葬品,前朝果然很残暴。”齐国取而代之,果真是天道呀。 “这石门之后呢?”申屠夷看了一眼,随后抬手放在了她的肩颈上,微微用力,便将她揽到了自己身边。 “也是白骨。这里阴气这么重,就是这样来的。这么多人死不瞑目,也多亏了高头山风水好,压制的住。”仰头看了一眼他的下颌,刚硬,无坚不摧。 “除却白骨还是白骨,申屠城主和城主夫人还打算继续挖?”赢颜看着他们俩,很是搞不明白。 扫了他一眼,叶鹿哼了哼,向前一步,抬手触摸那石门。 上面雕刻的纹路很精致,虽然年头很久了,但是它们仍旧如同新的一样。 这上面的纹路是什么意思她不懂,但想来应该是有特殊的含义。 叹口气,她转过身看向申屠夷,“我认为,这里的阴气能有效的对抗衣筑的咒。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我们可以做实验。正好赢太子带来了他的心腹,若是信得过我,就把他送进来。” 她此言一出,申屠夷与赢颜皆不同程度的扬眉,没想到这阴气极重的地方会有这样的效用。 “不信?做实验喽!要是赢太子你舍不得那个心腹,那就把我们申屠城的人运进来。”他们俩不吱声,叶鹿哼了哼,随后身子向后,靠在了那石门上。 哪知,随着她靠上去,那石门霍的朝着两边滑开,她靠着的地方正好是分开的位置,她整个人也随之朝后倒了过去。 两只手以极快的速度各抓住她两个手腕,拽,她整个人恍若羽毛般弹了回去。 那两只手的主人分别是申屠夷与赢颜。将叶鹿拽回来,申屠夷转眼看向赢颜,随后手上用力,叶鹿的身体立即朝他歪了过去。 赢颜在同一时刻放手,面上没什么表情,而且转眼看向那石门,恍若刚刚什么都没做。 惊魂未定,叶鹿靠在申屠夷怀里大喘气,扭头看向那打开的石门,她发出唏嘘之声,“那两道石门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开,这个也太容易了。”她靠一下就开了。 石门彻底打开,后面的墓坑进入视线,诚如叶鹿所说,仍旧是一堆的白骨。 而且,这个墓坑里的白骨挣扎的要更厉害,许多都在边缘,想来当时石门关上之后,他们还活了很久。 这个墓坑和前面的差不多大,而且后面仍旧是石门。 “若说阴气重,此时我信了。就是不知你所说的阴气能与衣筑的咒抗衡,是否属实。”赢颜没什么表情,尽管他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可是他这个模样却能让人窥见一丝肃杀。 “我说了,不信的话我们就先送人进来,做一个实验,你就知道了。”叶鹿看着满墓坑的白骨,字字句句皆是自信。 “既然如此,便将申屠城的人都送过来吧。”申屠夷淡淡开口,他对叶鹿是无限的信任。 抬头看了他一眼,叶鹿点头,“好。” “若是真的有用,那么落在我们身上的咒也能解除?”赢颜看过来,虽叶鹿说那咒攻击不了他,但是他现在也是借了她的命才得以存活,若是认真计算,他也并非刀枪不入。 皱眉,叶鹿显然很无言,“我始终坚信衣筑的咒对你们俩没有用,即便你们俩有一天病入膏肓了,也不会应验。”这就是两大绝命的威力,虽说命格是穷凶极恶,但是也有好处不是么? 申屠夷抬手将她的头转过来,“那你呢?” “我?应该也没事。”对自己,她可不确定。 黑甲兵进入第二个墓坑,稍稍检查了一下,然后准备开后面的石门。 刚刚的石门轻易打开,想必打开这后面的石门也不会困难。 看过去,叶鹿的视线从那些白骨上一一掠过,她忍不住皱眉,“这个墓坑里,都是女人。” 最外面的墓坑里是男人,这个墓坑里是女人,那么那道石门之后呢?是什么? 有些不敢想象,叶鹿心下一沉,若是如她所猜测的那般,那也太残忍了。 根据白骨,赢颜并看不出什么。但叶鹿是专业的,精通人骨长势,通过骨头就能分辨出男女来。 看来,这陵墓果真有讲究,男人,女人。 叹口气,叶鹿倚靠着申屠夷,缓缓抬手捂住腹部,“唉,我可能吃坏了东西,肚子疼。” “很疼么?”申屠夷垂眸看向她,随后揽住她的腰。 “不是很疼,隐隐作痛。不行,我要出去方便一下。”皱眉,若是拉肚子的话那可惨了,她得控制好自己的括约肌。 “走。”揽着她快步走开。 赢颜回头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褐色的眸子在火光之中几分悠远,看不见底。 出了陵墓,申屠夷便带着她快速的朝着山下走去,山下是军帐,而对面的山树木茂盛,所以那里就成了临时的茅厕。 黑甲兵都去军帐右侧的树林里解决内急,这对面则没有人过来,反倒成了禁地。 进了树林,叶鹿微微猫着腰捂着肚子进入一片杂草丛之后,申屠夷在远处等着她。 大概一刻钟之后,叶鹿才出来,双手扶着腰,她一点一点的挪腾出来,看样子还是不太舒服。 申屠夷看着她,不禁皱眉,“真的吃坏东西了?” 看了他一眼,叶鹿点头又摇头,“吃的东西应该没问题,都很新鲜。唉,神医那老头就要来了,让他给我瞧瞧再说吧。”不说是食物的问题,否则申屠夷非得把经手过饭菜的人都盘查一遍不可。而且,她肚子是隐隐的痛,并非剧痛,问题应当不大。 160、有孕 陵墓的挖掘还在继续,两个墓坑的白骨殉葬,之后就发现了第三个墓坑。 如叶鹿那时所猜测的那样,第三个墓坑里皆是孩童的白骨,大约几百具,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前朝的王侯果真丧心病狂,用这么多的人来殉葬,不知寻求的到底是什么。 身经百战的黑甲兵亦是难忍,这种屠杀,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是绝对见不到的。 叶鹿又进入陵墓里转了两圈,本来打算等着他们再开启第三个墓坑之后的石门的,可是肚子隐隐作痛,她还是觉得要去茅厕方便一下。 “你大概是吃多了,它们又堵住了。我倒是有个主意,兴许能让你一次通畅。”看着叶鹿从树林深处挪回来,她一手扶着腰,看起来好像费了好大的劲儿。 “滚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小心我也给你下咒,让你拉肚而死。”瞪了赢颜一眼,叶鹿很是不乐意。还是有些疼,她大概是真的吃坏东西了。 笑,赢颜看起来心情不错,“你不是说,任何咒在我身上都不管用么?”所以,他现在不怕了。 懒得理他,叶鹿挪回来,打算回军帐休息一下。 看着她从自己身边弯着腰走过,赢颜不禁微微皱眉,“你真的不舒服?”她这个模样,看起来有些严重。 “死不了。”没什么好气,叶鹿也不看赢颜,一点点的挪回军帐。 进去之后便躺在了床上,叶鹿拿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肚子上,或许是着凉了,毕竟这里不比城主府。 她以前和麦棠也经常在野外过夜,但是也从未着凉过。想来是她精致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以至于这身体都跟着娇贵了起来,现在一点点的不顺意她就全身难受。 片刻后,魁伟的身影进入军帐,他快步走至床边,旋身坐下,随后将手中的一个小手炉放进了被子里叶鹿的肚子上。 睁开眼睛,叶鹿看了他一眼,随后噘起嘴,“这种天气,你从哪里弄来的手炉?”大热天的,谁会随身携带这玩意儿。 “城里。”简单两个字,申屠夷派人跑了一趟辽城。 “佩服,为了我这般折腾,就不怕到时有人骂你。”手炉热乎乎的,一时间她倒是舒服了些。 “谁敢?”他语气冷淡,很显然,若是真有人嚼舌根,他肯定会当即揪下那人的脑袋。 笑,叶鹿抓住他的手,“别着急,我大概是有些着凉了,没事的。” “辽城府尹请了大夫,眼下应该正在来的路上。若是真的很严重,我就带你出山。”毕竟在这里一切都不方便。 “不行,我还要看墓室呢。”她倒是想知道这陵墓的主人是个什么模样,家族陵墓,那里面想来埋葬了几代梁郡王。 微微皱眉,申屠夷无言,“到时疼的厉害了,你可别哭。” 吐舌头,叶鹿哼了哼,“若是疼了我肯定哭,吓死你。” “淘气。好好躺着,想不想喝水?”罩住她的脸,申屠夷略施力惩罚,反倒被惩罚的人咯咯笑。 “不想,只想躺着,你别走,陪我。”抓着他不放手,叶鹿不想自己躺在这儿,太无聊了。 没办法,申屠夷撩起袍子在她身边躺下,一手搭在她腰间,一切都顺她的意。 头靠在他胸口,叶鹿深吸口气,“好多了,没那么疼了。” “看来,你是真的着凉了。”这是野外,会着凉也很正常,申屠夷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听说肚子着凉了之后放屁特别臭,要是晚上你闻到了什么呛人的味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呀。”闭着眼睛,叶鹿悠悠提醒。 无言,申屠夷垂眸看了她一眼,“我就把你挪到外面去,晾晒干净了再搬回来。” “切,我还以为你会说臭也不嫌弃呢,哼。”没劲,别想从他那儿听到甜言蜜语。 “嫌弃。”申屠夷不假思索,他很嫌弃。 “去死。”掐住他腹部,可是他腹部都是肌肉,根本掐不动,最后只能放弃。 任她掐自己,申屠夷毫无感觉,只是瞧她还有精神和自己斗嘴,显然好了很多,这般他就放心了。 夜幕降临,辽城府尹送来的大夫终于到了。只不过,叶鹿睡着了,申屠夷不想将她吵醒,便吩咐待她醒来之后再召那大夫过来。 陵墓里的挖掘还在继续,发现了第一个墓室,棺椁虽已经历了百多年,但是保存尚好。而且,发现了很多的陪葬品,虽许多已腐烂,但是金银玉器还存在,依旧光鲜亮丽。 有那么多的殉葬,想来这陵墓里的陪葬品应该也很多,这些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并没有多惊奇。 乌云覆盖在天上,看起来好似要下雨了。这种天气变化属于正常现象,谁让两大绝命又同处一片天空之下了呢。 果然的,时近半夜,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了下来,树冠茂盛,它们落下来打的树叶沙沙作响,听起来好像唱歌。 叶鹿就是被这沙沙声吵醒的,睁开眼睛,烛火幽幽,身边还有一个温暖不褪温的胸膛,她便恍然自己在何处,在做什么。 侧起身,叶鹿贴在了身边人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她心下安宁。 她有动静,身边的人自是有感觉,没睁开眼睛,申屠夷抬手拥住她,“醒了?肚子还疼么?” “没那么疼了,睡觉也能治病。”她舒服多了,没有想去茅厕的*了。 “饿不饿?吃些东西,之后叫大夫过来给你瞧瞧。”申屠夷隔着被子抚摸她的后背,声线几分沙哑,但是却诸多性感。 “大半夜的吃什么东西,算了,明天吧。我现在只想让你抱着我,申屠夷,你身上好热啊。”暖炉一样,她舒坦的不得了。 拥住她,申屠夷的下颌轻蹭着她的头顶,她软软的,就好像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她揉搓的变形。 “陵墓挖掘的怎么样了?”那里面定然大有乾坤,因为那陵墓太大了。 “挖出了一个墓室,里面堆积了大量的陪葬品。”申屠夷说主要之事,他就知道她喜欢听这些。 “哇,真的!我就说,盗墓也是一条生计。”笑,叶鹿十分满意,和她预想的一样,这次挖坟收获颇丰。 “贪财,那都是死人的东西,你用来做什么?”申屠夷并不看好,那些东西在陵墓里几百年,阴气森森。 “这你就不懂了,那些东西都是死物,没事儿的。”叶鹿揪扯着他薄薄的中衣,一边悠悠道。 “这贪财的理由真是让我无话可说,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碰。”申屠夷仍旧不放心,她贪财他知道,可以为了金银珠宝胡说八道,他不信她。 轻嗤,叶鹿很是不爽,“行行行,都归你,成不?” “嗯。”淡淡回应,申屠夷似乎就等这句话呢。 “信了你的邪,还说我贪财,你才贪财。”无语,叶鹿挥拳在他胸口捶了下,但他不痛不痒。 一夜过去,清早,小雨还在继续,刷拉拉的,军帐里也不同程度的进了水。 坐在床边,叶鹿一边穿上靴子,一边道:“唉,真是扫兴,应该赶紧把赢颜赶走,否则说不定接下来就该下大雨了。到时这里住不了,难不成咱们还得搬到陵墓里去?” 申屠夷看了她一眼,“神医今日到,若是不行,就让赢颜把人带走吧。” “不行,神医我要,不能还给他。”叶鹿摇头,才不给呢。 几不可微的摇头,既然如此,那么一时半会儿的赢颜看起来不会离开。 而且,申屠夷认为,他来这里并非只是为了他的心腹,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不过片刻,大夫过来了,在帐外请示了下,随后走了进来。 大夫弓着腰,显然知道这次他要给谁看病,看起来他也有些战战兢兢。 微微皱眉,叶鹿看了一眼申屠夷,让他别看起来那么吓人,瞧把人家吓得。 请安,之后大夫踏过地上的雨水走过来给叶鹿切脉。 叶鹿很淡然,她不认为自己有病,只是着凉了而已。 大夫无声的切脉,片刻后,他拿开手,一边道:“夫人的肠胃不太好,而且,应当是有些妇人科的病症。城中有一位柳婆子,她一辈子行医,并且专治妇人科的病症。若是可以将她请来,兴许就能知道夫人到底有什么病症了。” 缓缓挑眉,叶鹿扭头看向申屠夷,他也脸色不太好,妇人科? “行了,是个女人都有妇科病,我比谁都清楚。谢谢你了大夫,回去吧。”叶鹿挥挥手,但凡有房中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病症,轻重而已。 大夫弓着腰退下,叶鹿站起身,抚了抚小腹,她弯起眉眼,“吓着了?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似得。”走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腰,叶鹿笑的开心。 申屠夷揽住她的腰,眉峰依旧没有舒展,“之所以会担心,是因为我。你在我身边,总是会受到一些莫名的伤害,小事也会演变成大事。”所以他才不放心,极其特别的不放心。 “行了,你想的太多了,小伤小患的我能挺住。大的呢,我还有替身呢,别担心。”拍拍他胸口,她眉眼弯弯的开始安慰他。 “心怎么这么大。”抚摸她的后脑,申屠夷无声的叹气。 走出军帐,小雨还在下,撑着伞快步的前往陵墓,因为雨,地上的泥土都黏黏的。 叶鹿不禁又开始咒骂赢颜,若不是因为他跑来了,这里也根本就不会下雨。 墓坑里的白骨还保持原形,没人动他们,毕竟十分阴森,而且也不知该怎样对待他们。 这些事情,还是得由叶鹿来吩咐,否则没人敢动。 穿过三个巨大的墓坑,第三个墓坑的后面,就是第一个墓室。左右两侧均是对方陪葬品的次墓室,正中央有石柱格挡的就是主墓室。 两侧的次墓室堆满了陪葬品,虽然脏兮兮的,大都掩埋在泥土之中,但借着火把的光辉,它们还是隐隐发光。 不禁发出唏嘘之声,叶鹿就知道是这样,真耀眼啊。若是到时清理出来,肯定会闪瞎诸多人的眼。 主墓室里多个棺椁,但是年头太久了,不少外棺都已腐烂了。 棺椁厚重,所以内棺里还保存完好,躺在里面的主人虽只剩下一副白骨了,但身上戴着的那些金银首饰仍旧还在,可以得见,他在入葬的时候穿的有多华丽。 叶鹿过去瞧了一眼,便没有多大的兴趣了,躺在这里面的是一个年逾六十的男人,个头不高。旁边几个棺椁则都是女人,显然是他的妻妾什么的。 这种人死了也不消停,不止弄了一群人给殉葬,还得带着他的妻妾。 “陪葬品果然丰富。”无事的赢颜也来了,双手负后,他恍若看风景似得。 “丰富也是我们的,你要是胆敢偷偷摸摸,我就去你大晋挖坟,没准儿把你祖上的坟墓都挖了。”叶鹿立即瞪眼睛,好似要吃人。 “我只是赞叹一句丰富,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吧。”赢颜上下看了她一眼,这么精神,想来身体是没问题了。 “哼,若我对面是个君子自然不用紧张,但奈何是个小人,不得不紧张。”拐弯抹角的骂人,叶鹿完全是条件反射,和他对话就想骂人,控制不住。 “申屠城主,不知能否管一管尊夫人。”没完没了的骂人,一句好听的话都听不到。 “我的夫人就是有这个毛病,想什么说什么,直言不讳。”申屠夷自是喜欢听。 叶鹿连连点头,“说的没错,就是这样。”睁大眼睛,满目挑衅。反正现在是在齐国的地盘,他一个外人,没招儿。 抬手揉了揉叶鹿的头,申屠夷薄唇微抿,显然十分满意。 赢颜挑眉看着他们二人,似乎很无言,自己的确是在他人的地盘上,对方又这么名目张胆的欺负外来人,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几分得意,叶鹿牵着申屠夷的手,打算去瞧瞧墓室里的金银珠宝。 前朝的金银玉器都很精致,尤其是这王侯之家,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虽然蒙上了泥土灰尘,不过依旧有光彩,都是货真价实的,不掺假。 赢颜在不远处看着,他恍若观光客,看热闹,无处不在。 微微皱眉,叶鹿抓着申屠夷的手,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又有点疼,我还想去方便一下。”控制括约肌,可别闹出笑话来。 闻言,申屠夷也脸色微变,“到底是哪里出问题?”是肚子还是大夫一早所说的妇人科? “肚子,很明显肚子疼。”抚着,她腰背越来越弯。 皱眉,申屠夷揽住她,随着她撩袍蹲下,“怎么了?很疼么?”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叶鹿脸色煞白,蹲在地上,她捂着肚子,“是啊,忽然间疼的厉害。”就好像肚子里面在抽筋,又像谁踹了她一脚。 赢颜走过来,看着叶鹿,他微微蹙眉,“今早不是看过大夫了么?” 揽着她的腰,申屠夷将她扶起来,打算带她出去。 然而,叶鹿站起身,她整个身体便僵住了。 “不要动我。”站在那儿,她紧紧地抓住申屠夷的手,随后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 申屠夷与赢颜随着她的视线向下看,借着幽幽火光,他们的脸色也瞬时变了。 叶鹿穿着淡色的长裙,但是从她两腿内侧,逐渐的被红色所覆盖,那是血。 申屠夷在瞬间便慌了,弯身一把将她横抱起来,下一刻快速离开墓室,恍若流箭。 赢颜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血,他有片刻的恍惚,怎么突然流血了? 申屠夷可谓飞奔,冲破雨幕直奔军帐。 山林一侧,一行人冒着雨终于赶了过来,是申屠城的黑甲兵,他们将神医老头护送了过来。 眼见申屠夷抱着叶鹿一闪而过,随着叶鹿的裙摆一些血滴落在地面和雨水融在一起,众人皆沸腾了起来。 进入军帐,申屠夷小心的将叶鹿放在床上,随后转身又冲了出去。不过一分钟,他冲回来,把神医老头直接提了进来。 叶鹿躺在床上不敢动,可是却清晰的感受得到自己的下半身在流血,暖融融的,她下半身都浸在了温热黏糊之中。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她好似经历过。空白的头脑中一闪,她想起来了,她做过梦,在梦里她的下半身就浸在血液之中,原来是这样啊。 “你感觉怎么样?看着我,不许闭眼睛。”坐在床头,申屠夷俯身盯着叶鹿的脸,他脸颊紧绷,好似马上就要崩开了一般。 “我没事,你别害怕,我现在很清醒。”看着申屠夷的脸,他漆黑的眸子深处皆是恐惧,很难想象他会恐惧,可是她现在看见了。 神医老头满身都是雨水,放下背上背着的药箱,他这才执起叶鹿的手腕,随即眼睛一眯,“你有孕了。” 他此话一出,叶鹿与申屠夷都愣了,怀孕了? “但是胎极其不稳,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动弹分毫,否则还会流血,这一胎也保不住。把这个吃了,能止血。”从药箱里翻出一个瓷瓶,拿出一粒黑色又泛着臭味儿的药塞进叶鹿的嘴里。 愣怔着,臭臭的药进了嘴叶鹿都没什么反应。申屠夷同样,看着她发白的脸,一时间耳朵里都是轰鸣的,叶鹿怀孕了! 161、两重咒 小雨刷刷,打的军帐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刻不停歇,好像唱歌。 军帐里,盆中的热水变成了红色,飘着淡淡的血味儿。 申屠夷动手给叶鹿擦拭她身上的血,那衣服脱了下来,大半湿哒哒的,都是血。 人的身体里有多少血他不知道,但是按照叶鹿这么个流血法儿,再来一次她就流干了。 一动不敢动,叶鹿躺在那儿,脸色微白。 她精神尚好,流了那么多血,她只是觉得有些无力而已,并没有其他的不适。 任申屠夷给她擦拭,叶鹿仍旧有些懵懵的,自己有孕,她没有任何的感觉。 有一个生命出现,其实她应当会知道的,可是直至流血她也没感觉。 这是一个很神奇的事情,最起码在叶鹿看来,这世上最奇妙的事情莫过于孕育生命。 转了转眼睛,叶鹿看向申屠夷,他在洗毛巾,那水都是红色的。 他脸色很差,看起来好像失血的是他一样,发白。 “害怕了?我还没怕呢,你反倒怕了。按理说,你是天煞孤星,应该天不怕地不怕才对呀。”看他害怕,叶鹿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拿着拧干的毛巾走过来,在床边坐下,他动作很轻的擦拭她的腿。腿上还有些血迹,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那般刺眼。 “不然,这个孩子我们就不要了。”看向她,申屠夷忽然道。 眨眼,叶鹿看着他,有片刻的愣怔,“不要了?” “孩子的确是天赐,但是若因为他而让你的生命受到威胁,还不如不要。在我看来,没有子女也不是重大的事情。”更况且,申屠夷一直认为以自己天煞孤星的体质,能有个相伴终生的人都是奢侈,更何况儿女。 “我还没放弃呢,你反倒先放弃了。女人呢,若是爱上一个男人,最大的愿望就是给他生孩子。我也一样啊,申屠夷,我想给你生孩子。”叶鹿不眨眼的盯着他,她不想放弃,即便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困难重重。 黑眸深处几许浮动,申屠夷放下毛巾,然后轻手轻脚的给叶鹿穿衣服。 “怎么不吱声?有压力么?不然我们就先试试吧,若是真的不行,那就放弃。”看他不语,叶鹿叹口气,她不想放弃。她心里很清楚,对于天煞孤星来说,孩子有多来之不易。 “你确定你的身体能撑得住?”流了那么多血,申屠夷很担心。 “我意志力坚强,撑得住。”她睁大了眼睛,以表示自己有多坚强。 不过,她不知道她双眼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很憔悴。 脸色依旧不放松,申屠夷给她穿上中衣,这一切他做的倒是顺手。 “我闻到了一股臭臭的味道,神医那老头要来了。”微微眯起眸子,叶鹿忽然道。 果然,下一刻,一个身影走进帐中,就是神医老头。 申屠夷拿过被子盖在叶鹿身上,闻着那飘过来的药味儿,也不禁皱起眉头。 “我说,你的药就不能弄得好闻一点儿么?太臭了。”也不知道什么方子,都用了什么药材,难闻死了。 “管用就是好药,喝吧。”神医老头格外自信。 闻着味道叶鹿就要吐了,不过她肯定会喝,绝不会拒绝。 脑袋垫高,叶鹿一口一口的喝,这药闻着臭,喝进嘴里更臭。 屏住呼吸大口吞咽,最后一口下去她胃里翻江倒海,几个忍不住就要吐出来了。 强忍着,叶鹿整张脸纠结在一起,看得出她很痛苦。 申屠夷不眨眼的看着她,眉头皱的厉害。 “现在可以回申屠城么?”看向神医老头,申屠夷的脸冰冷刚硬。这里条件太差,实在不适合叶鹿休养。 “不可以,她现在不能移动,再等几天吧。”神医老头直接摇头,叶鹿现在动弹不得。 “别急,我在哪儿都是躺着,对于我来说都一样,咳咳。”说着两句话,叶鹿立即闭上了嘴,因为一说话那药的臭味儿也浮了上来,她想吐。 看着她,申屠夷深吸口气,“好吧。” “胎极其不稳,不过,在我看来,你倒是福大,这一胎原本是保不住的。”神医老头话锋一转,使得叶鹿和申屠夷都看向了他。 “你什么意思?”叶鹿觉得不对劲儿,他这话含义颇深。 神医老头扬起下颌,几分得意,“你的情况和许先生一样,除非不出事儿,出事儿必要命。许先生舍弃了一条腿,你是须得舍弃一条命。”她肚子里那就算一条命。 “咒!”叶鹿恍然,他说的是衣筑的咒。 衣筑的咒在她身上应验了,她或许现在没有任何虚弱之地,可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他就成为自己身体中最脆弱的那一部分了。 “或许真的是你命大,这一胎暂时还保得住,不过仍旧不能放松警惕,毕竟这非比寻常。”神医盯着叶鹿,从他脸上似乎能看得出几分费解来,他也有琢磨不明白的地方。 “是啊,衣筑的咒无处不在,随时随地都在找机会攻击。”但按理来说,像她这种情况应该会被一击溃败,可以居然暂时保住了,这很神奇。 “嗯,所以,你自己也要想想办法。”神医老头只能给她外力的帮助。 没有再言语,叶鹿垂下眼帘,心下几分沉重。 神医老头离开,申屠夷走到一旁倒水,他站在那儿,背影魁伟,可是此时却浸满了无限忧虑。 俩人皆不吱声,外面下雨的声音就显得更加清晰了,刷刷刷的,敲打着军帐,格外响亮。 “申屠夷,你派人把许老头接来吧,我有些事要和他商量一下。”叶鹿忽然开口,声音里几分无力。 转过身,申屠夷拿着水杯走过来,旋身坐下,将水杯送到她嘴边,“好。” 喝水,叶鹿眨眨眼,“我认为这陵墓里的阴气可以抗衡衣筑的咒,这也大概就是他没有死掉的原因。”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叶鹿轻声道。 缓缓扬眉,申屠夷放下水杯,随后抓住她的手,“你确定么?” “七成的确定。否则,没有原因可以解释。”这也算是误打误撞。 几不可微的点头,申屠夷抓紧她的手,他指节泛白,更多隐忍。 雨更大了,打在军帐上,吵得人不得安宁。 躺在床上不敢动,虽有些烦躁,但叶鹿倒是心甘情愿。 想着自己的腹中有一个生命存在,她就觉得妙不可言,这世上大概再也没有比这更神奇又幸福的事情了。 申屠夷一夜没睡,一直守在叶鹿身边。 叶鹿也时睡时醒,因为不敢动,似乎是有意识的,即便睡着了,精神也在控制着身体。 终于天亮了,伴随着天色转亮,雷声响起,雨更大了。 叶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了,试探着挪动上半身,可是挺费力气的。 申屠夷看着她,很想动手帮忙,可是她又的确不能动弹。 “别用那种眼神儿看着我,我又没残废。”看了申屠夷一眼,他看着自己,眸子深处诸多不忍和煎熬,好像躺在这儿不能动弹的是他一样。 “别再瞎说了,若是真的难受,我可以帮你。”将她脸上的发丝拨走,申屠夷淡淡道。 “算了,我暂时还是遵医嘱吧,否则,神医那老头得气死。”重新安宁,叶鹿不再动弹了。 就在这时,军帐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申屠城主,方便么?”是赢颜。 “不方便。”没等申屠夷开口,叶鹿直接拒绝。 下一刻,军帐的门被打开,赢颜走了进来。他身上落了雨水,不过却不阻碍他的风姿,美就是美,掉在泥坑里也美。 申屠夷面色微冷,赢颜这不请自入的毛病让他很是不满。 “你怎么样了?”看着叶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模样,赢颜微微皱眉。 “死不了。”叶鹿哼了哼,看他那自如的模样,她就来气。 “申屠城主,做你的夫人,压力还真是大。”赢颜看向申屠夷,他这话明显就是攻击。 申屠夷本就因为此事心下难过,赢颜这一句话不可谓是戳到了神经上。 整个军帐的空气在瞬间变冷,连叶鹿都感觉到了。 抓住申屠夷的手,叶鹿瞪视着赢颜,“喂,你能不能说些促进和谐的话?我现在躺在这儿不能动,你是不是很爽呀?” 赢颜深吸口气,“看你这般模样,还及不上那时双目失明。”最起码那时她不用躺在一个地方动也动不得,可怜兮兮。 “谢谢关心,我属猪的你不知道么,就喜欢躺着。”抓紧申屠夷的手,他被刺激到了。 “赢太子,我要送客了。来到齐国多日,但不巧我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款待赢太子。若是赢太子不想走,我可以亲自相送。”语气冷飕飕,随着他说话,这军帐里好像都被寒霜覆盖了一般。 赢颜也看着他,将近一分钟后,他才缓缓开口,“待神医钻研出治好我属下的法子,我自会离开。” “既然赢太子不走,只能我亲自相送了。”站起身,申屠夷满目狂风骤雨。 赢颜亦是不退让,他们俩恍若斗架的公鸡,只要同处一片屋檐下,战火就避免不了。 看着他们俩,叶鹿长叹口气,猛然觉得下身一热,她一把抓住申屠夷的手,“不好,我好像又流血了。” 随即转身,申屠夷掀开被子,果然,叶鹿下身的衣服再次被染红了。 赢颜皱眉,随后转身快步走出军帐。 不过片刻,神医老头快步小跑了过来,“怎么回事儿?不是告诉你不要乱动么?” “我没动。”叶鹿纠结着脸,她真的没动,莫名其妙的就流血了。 神医老头拿出昨日给她止血时吃的药丸塞进她嘴里,随后抓住她的手切脉。 申屠夷站在一边,几分手足无措,黑眸之中满是慌乱,刚刚那狂风骤雨已然消失不见。 试探着叶鹿的脉搏,神医老头皱着眉头摇头,“不应该呀,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什么不应该?是不应该流血还是不应该活着?”叶鹿能清晰的感觉到血不再流了,这药有效的很,尽管臭臭的。 “不应该再流血,不对劲儿,不合常理。”神医老头显然很迷惑,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管合不合常理,我都不想让他没了性命。”听他这么说,叶鹿也不禁几分担忧,这里面大概还有事情。 “我尽力,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动,情绪起伏也不能太大。待我再研究研究,总能解决的。”神医老头恍似受到了挑战,虽是迷惑,但是意欲满满。 深吸口气,叶鹿尽力让自己心下平静,她希望许老头能尽快的过来,和她一同研究一下到底怎么应对。 神医老头快步离开,赢颜最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叶鹿,随后也走了。 抓着叶鹿的手,申屠夷看着她,蓦地道:“对不起。” “嗯?你怎么又跟我道歉了?从和你成亲到现在,你可是向我道歉多次了。”听他道歉,叶鹿几分不舒服。 “现在,你还想要这个孩子么?”申屠夷仍旧觉得还是放弃的好,否则她的身体迟早会被拖垮。 有他这个天煞孤星在,似乎所有的情况都不会好转,只会越来越糟。 “嗯,要。”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的。 抓着她的手放到唇边,申屠夷看着她,黑眸幽深不见底。 “别担心,我命大,没事的。”以手指碰触他的下颌,叶鹿弯起眉眼,信心十足。 雷雨还在持续,但却没有再加大,不似以前天雷滚滚暴风雨。 许老头终于到了,他腿依旧不方便,黑甲兵是抬着他进山的。 到了地方,他拄着拐走进军帐,随着他到来,叶鹿也无形的安心了不少。 “你终于到了,这些事情还是得和你研究才行,我现在也迷糊了。”看着许老头一拐一拐的进来,叶鹿连声长叹。 走过来,许老头坐在椅子上,视线在叶鹿的脸上一一划过,随后道:“申屠城主,麻烦你回避一下。” 站在床边,申屠夷微微皱眉,他并不想让叶鹿离开他的视线。 “没事的,你先出去吧,我们俩研究一下。”叶鹿看向他,有些事情的确不能当着他的面,而且不能让他听到。 迟疑片刻,申屠夷转身离开,魁伟的背影被忧愁所覆盖。 他离开,这边许老头将拐杖放到一边,然后抓住了叶鹿的手腕。 看着他,叶鹿微微噘嘴,“我自己完全没感觉怀孕了,这很奇怪,按理来说我应该提前预知的。” 看着叶鹿的脸色,许老头缓缓捏着叶鹿的手腕和手心,半晌后开口道:“你是九命人,这一胎虽说会有些波折,但有替身在,应该问题不大。” “嗯?你确定?神医那老头说,我这一胎应该保不住。”叶鹿一诧,事关自己,她也不太清楚明白了。 “我当时做的替身并不寻常,就是为了你有身孕这一天,衣筑的咒其实也拿你没什么办法。但是,你不要忘了,他也曾咒了申屠城主和赢太子。”许老头微微眯起眼睛,话中有话。 “所以?”看着他,叶鹿似乎明白了什么。 “两大绝命穷凶极恶,那咒更是近不了他们的身,你的替身也挡不住。可是,那咒却能攻击他们的软肋,由当下看,这软肋就是你。”许老头边说边点头,这就是原因。 缓缓挑眉,叶鹿深呼吸,“申屠夷的软肋就是我,所以他的咒转嫁到了我身上。” “还有赢太子,他若不动心起念,这咒也落不到你头上。”许老头放开她的手,让她直面这个问题。 “啊?这话你可别乱说,会出人命的。”叶鹿皱眉,这是什么鬼说法。 “单以申屠城主一人的咒还不至于让你流血不止,赢太子的咒也转嫁到了你身上,两大绝命本就凶恶,再加上两重咒,你自己计算一下,你会如何?”许老头叹口气,不好办啊。 仍旧几分不相信,申屠夷的软肋是她她相信,但赢颜、、、八竿子打不着。 “两重咒加身,你这一胎的确应该保不住,但是却留住了,的确很奇妙。”许老头话锋一转,他也认为此事奇妙。 “神医老头的药很奇妙,他是个福星。”不得不承认,他的臭药很管用。 “应该不止,还有其他原因。”许老头摇头,多种原因造成的。 “还有什么?”她看着他,很想知道他的见解。 “此地阴气极重,但风水又很好,是个玄妙之地。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此地的阴气。”进入高头山,许老头就感觉到了这地方的不平凡。 “果然是因为这个,看来当下,我是不能离开这儿了。”叶鹿轻吁口气,看来这地儿对于她来说还是个福地了。 “我再想想办法,但是当下应该让杀破狼赶紧离开这儿。他本身杀气重,若再动心起念,怕是你这一胎就真的保不住了。”许老头看着她,脑中计算着无数法子,但当下最直接的还是赶紧让杀破狼离开。 眨眨眼,叶鹿认为许老头说得对,单不说其他,有他在就有见血的事发生。目前来说,她最脆弱,很可能会再次大流血。 162、动心起念 大雨持续,许老头拄着拐进了陵墓。 这陵墓阴气极盛,但在他看来,这里也未必不是个好地方。 四处查看了一番,他便做了决定,将那三个墓坑用黄土填上,各个墓室里的棺椁都移走,这地方能利用上。 申屠夷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管陵墓之事,便都交给了急急赶来的姬先生,眼下姬先生全权处理陵墓之事。 因为大雨,军帐进水,所以又另外重新搭建了一个军帐。地面上铺了沙子又铺上石砖,总算是隔绝了那些从山上流下来的雨水。 连带着床,叶鹿被搬进了新军帐之中,于她来说,现在在哪里都一样,因为她都不能离开床。 “把墓坑填上了?看来这陵墓果真有大用处。把申屠城所有生病的护卫都送过来吧,住进陵墓里去,我估计各自的情况都会有所好转。”躺着不能动不代表叶鹿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她很清楚。 申屠夷吹着还在冒热气的汤,这是专门给叶鹿喝的,补血。 “别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别人死活与他何干? 眨眨眼,叶鹿噘嘴,“唉,我躺着已经很无聊了,要是连说话都不行,那我会闷死的。” “这些事情许先生与姬先生会做,你当下最主要的就是养好身体,并且不能再流血了。”这几天申屠夷提心吊胆,甚至有时睡着了也会被梦惊醒,梦里叶鹿就流血了。 “好的,我尽量。”叶鹿刻意的弯起眉眼,看起来十分无辜。 碗里的汤没有那么热了,申屠夷便开始喂她,一勺一勺,动作熟练。 叶鹿边喝边笑,最后终于忍不住,“申屠城主,你现在好像老妈子啊,什么都会做。”一手照顾服侍她,没有他做不好的。 “既然知道就记在心里,时时刻刻想着我是怎么对你好的。”申屠夷没什么表情,但是他的语气可是渗着无限柔色,单单是听着就让人不禁软了身子。 “是是是,申屠城主的好我都记在心里脑子里,这辈子都不忘。”笑眯眯,他这么好,她会忘了才怪。 “喝吧。”一碗即将见底,申屠夷还是很满意的。 “挺好喝的,是不是把申屠城的厨子都送来了?”这汤的味道有些熟悉。 “嗯。”除了城主府,能搬来的几乎都搬来了。 “暂时来说,我还不能离开这里。所以,做好打长久战的准备是应该的。”叶鹿心里清楚,一时半会儿不能离开这儿。这里山水奇妙,对于她很有益处。 “难道你要一直住在这里么?”申屠夷很想知道那天她和许老头都商量出来了什么。 “按照许老头的说法,我的宝宝还活着,就是因为这里玄妙的山水。所以,在确定我的宝宝不会有危险之前,我不能离开。”重要的事情叶鹿闭嘴不言,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宝宝。 几不可微的点头,申屠夷明白了。 “对于我来说,这里最稳妥。”谁又能想到一个陵墓居然有这种效用呢?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抿唇,随后抬手覆在她腹部,隔着被子,其实什么都感觉不到。 弯起眼睛,叶鹿忍不住笑,“摸出什么来了?其实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连我自己都没感觉。”一个生命存在于她的身体之中,她的感知力又与常人不同,可是她毫无感觉。 “只是有些神奇。”申屠夷亦是觉得奇妙,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有孩子。 “瞧你那样子,堂堂一城之主见多识广,现在看起来可真少见多怪,孕妇没见过呀。”走在街上,孕妇无数。 “那是别人与我有何干?眼下是你,而且这是我的骨血。”所以,自然非寻常。 “知道是你的骨血,不用刻意强调。”又不是别人的,他也用不着那么骄傲。 “其实眼下,我倒是希望他能顺利的长大出生。但是,若到时真的不行,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隔着被子轻抚着叶鹿的肚子,申屠夷低声的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 看着他,叶鹿不禁叹气,“我知道,也配合。但是,你得答应我,不到最后不能放弃。” “好。”看向她,申屠夷唇角微弯,他那张脸看起来就柔和多了。 冒雨,黑甲兵运送着黄土,一车一车,很快的,便填上了一个墓坑。 那白骨森森,其实晾在那儿的确很吓人,如今填上了,起码看起来舒服了很多。 天色暗了下来,许老头也回来了,他拄着拐,速度有些慢,不过看起来他已经熟悉了当下拄拐走路。 “动作还挺快,说真的,想想前朝还真是残忍,老天让他陨落是有原因的。”改朝换代,的确是推动人类的进步。 “所以说,最难控制的还是人,有时老天也无可奈何。”许老头挪过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长叹口气,把拐放到一边,这一路挪回来也把他累够呛。 “这般感叹是为何?你又知道了什么?”叶鹿看着他,这一天看起来把他累够呛。其实她倒是也想去外面忙活忙活,躺在这里她都要长出蘑菇来了。 “雷雨还在继续,这般下去不是办法。想个法子要杀破狼赶紧离开这儿吧,否则于你也没有好处。”许老头认为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这事儿。 眨眨眼,叶鹿无奈,“他死皮赖脸不肯走,申屠夷已经忍不住要武力送客了。” “他可以将病人留下,我能保住他的性命。但是,杀破狼不能留在这儿。”许老头言明,若是再任杀破狼留在这儿,肯定得出大事儿。 眨眨眼,叶鹿心下一动,随后点头,“好,我想想法子。” 申屠夷是定然不会让她和赢颜单独见面的,但是,她可以用其他的法子,譬如,梦里。 其实她很不想和赢颜在梦里见面,好像真的偷偷摸摸似得,让她很是不舒服。 不过,眼下这是最安全的法子了,免得申屠夷生气,再次和赢颜打起来。 这两天叶鹿估摸着他也有些心力交瘁了,再让他生气,她会心疼。 “尽快。”许老头最后嘱咐了一句,随后拄着拐一点点挪走。 是夜,雨似乎更大了,伴随着雷声,让人不得安宁。 申屠夷给叶鹿擦拭了一番,这才休息下来,这些事情他现在做的得心应手,好像生来就会似得。 可天知道,他是在叶鹿失明那段时间锻炼出来的,亲自动手,他没有任何的怨言。 看着他,烛火幽幽,他看起来也显得格外魁伟。 叶鹿微微噘嘴,“申屠夷,你累么?” “累。”看着她,申屠夷淡淡道。 “切,以为你会说不累并且心甘情愿的。”果然啊,别想听到甜言蜜语。 “累是真,心甘情愿也是真。”坐在她身边,申屠夷看着她,黑眸之中氤氲着浅淡的笑意,他说的话属真。 弯起红唇,叶鹿抓住他的手,“申屠城主,你真会撩人。”前一句话让人生气,后一句话立即让人心花开。 “愿意听?”眉尾微扬,申屠夷那表情几分邪恶。 “嗯。”当然,甜言蜜语谁不喜欢听。 “只有这些,没有再多了。”可惜,他没有那么多。 无言,叶鹿翻了翻眼皮,“就知道是这样。算了,我睡觉了。” 修长的手载着无限温热,申屠夷摸了摸她的头,恍若抚摸小猫一般。 “再坚持几天,神医断定再过几天你就能下床了。”看着她没有什么血色的眼皮,其实她还是很虚弱。而且躺的时间太久了血液不通,到时她即便起床也得适应很久。 “几天?”懒洋洋的问,在叶鹿看来,赢颜不走她是别想离开床铺。 “十天以内。”这个几,起伏可是很大的。 忍不住发出轻嗤,叶鹿懒得睁开眼,当下她还是赶紧把赢颜赶走吧。 她是他的软肋?只要想想,叶鹿就不禁满身鸡皮疙瘩,这种感觉无人能理解,让她很是不舒服不自在。 杀破狼嘛,以刑杀为主,极其嗜血,脑子里应当只有杀伐才对。 按理说,是不懂情的。 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让她不得不推翻之前所理解认为的一切。看来,许老头有句话说对了,人其实是最不受控制的,连老天也控制不得。 有些东西,并非世俗传言的那般,加深去理解,就会发现一切都是会变得。 整天躺在床上,叶鹿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睡眠,一时半会儿的想要入睡,还真有点困难。 申屠夷躺在她身边,他身上暖融融的,听着外面刷拉拉的雨声,渐渐的,叶鹿开始迷糊。 精神控制着身体不能动,叶鹿已经控制好几天了,即便睡着了,她也在控制着自己。 彻底陷入黑暗之中,叶鹿好似心里有准备,因为想入梦见到赢颜,所以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似乎没过多久,那片熟悉的草原又出现了,不过这次却没有灿烂的太阳,天空反倒被乌云遮住了,而且沉的特别低,好似就在头顶,只要一伸手就碰得到。 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叶鹿仰头看着,不禁觉得压抑,这乌云好像马上就要压下来了。 这个时候她倒是能自如活动,可是腿很沉,并不能像以前那般轻巧的走动。 蓦地,叶鹿转头,身后十几米之外,一个人出现在视线当中,终于来了。 无声的叹口气,叶鹿转过身看着他,发现这厮貌似心情不太好。 不过她可没时间管那些,“姓赢的,你什么时候滚蛋?因为你这几天一直雷雨不断,再来几天,陵墓都被冲垮了。” 看着她,赢颜缓步走过来,他脸上没什么笑意,褐色的眸子也好似和天色的乌云成了一个颜色,让人看着颇为心惊。 走近了,赢颜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缓缓掠过,“你特意入梦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然呢?你还以为我是来和你幽会的!而且,有件事我要问你。”不眨眼的看着他,叶鹿觉得有些事情势必得说清楚了。 “说。”赢颜也没有过多的废话,他看起来的确心情不怎么美丽。 抿了抿唇,叶鹿低声道:“你是不是对我真的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不是玩闹的那种,是发自内心的。” 因为她的话,时间好似也在瞬时静止,赢颜看着她,褐色的眸子倒映着她的脸,几分苍白,但是仍旧那般灵动。 “原来你才知道。”蓦地,他开口,却把叶鹿吓了一跳。 眨眨眼,叶鹿消化着他的话,然后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你别做梦了。更况且,我不认为你有这个能力。” 挑眉,赢颜的脸色微变,“这世上只有他申屠夷才有能力?同是两大绝命,我为什么没有这个能力?你倒是说说。”他语气很冷,显然更生气了。 深吸一口气,叶鹿张了嘴,可是话到嘴边儿又没吐出来。 想了想,她开口,“因为我不喜欢你,你抢了我的两条命你还记得么?因为你,我多次陷入危机之中。即便你是天仙,我也不喜欢。” 缓缓眯起眸子,天上的乌云似乎也更凝重了。 “我实话实说,我内心是什么感受我就怎么说。而且,因为你那多余的想法,我现在仍旧有危机。算我求你了,你离开吧,而且也把我从你的脑子里剔除。”以前的事她都可以忘了,那两条命就当是送给他的好了,从此各不相干。 乌云在头上翻涌,冷风吹袭,吹得发丝飞舞。 叶鹿几分冷,但至始至终不眨眼的看着赢颜,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定。 “叶鹿,我也不想和你有瓜葛,十分不想。我认为,你配不上我分毫,甚至是望尘莫及。可,这不由心,若是可以,我倒是真的想把你掐死一了百了,自此也不再惦念。”转过身,赢颜说着,他的声音因为吹袭的冷风而有些模糊,可是却字句都进入了叶鹿的耳朵。 垂眸,叶鹿看向地上的青草,它们因为冷风瑟瑟发抖,看起来可怜的紧。 “把我掐死是不可能的,不如、、、你把你自己掐死?”这、、、也算个法子吧。 背对着她的人转过身,赢颜看着她,褐色的眸子里竟有几分笑意。 “你看,你总是这样,像是不经意,可是又实实在在的撩拨了我,这笔账到底应该算在谁的头上?”随着他话音落下,吹袭的冷风竟然也缓缓消失不见,头上翻滚的乌云也安静了些。 叶鹿微微皱眉,上下看了赢颜一眼,发觉他不是在说笑,而是认真的。 “这算撩拨?姓赢的,我可以很肯定很肯定的告诉你,我没撩拨你。”这算撩拨?那她冲他翻白眼是不是等于暗送秋波了? “在我看来就是撩拨。你所说的危机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就你目前的情况来说的确不算好。即便现在看着你,也很没精气神儿,很碍眼。既然你求我了,那么我就离开,不过,我有个条件。”走近一步,赢颜垂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身体微微向后,叶鹿很想躲避他,“离开还有条件?你真的很过分。” 笑,赢颜似乎很喜欢看她这个模样,尽管她的的确确是满脸嫌弃。 “尽量活着,你若死了,我想,所有人都别想安生。还有、、、”最后的话没了,好似随风飘走了一般。 叶鹿看着他,等他把最后的说完。 却不想,下一刻,赢颜忽然抬手捧住她的脸,他在同时压下来,准确的压在了她的唇上。 睁大眼睛,叶鹿愣怔了几秒,随后抬腿踹向他。 赢颜在同一时刻退开,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后消失不见。 站在原地,叶鹿仍旧有些发愣,这是她第一次慢赢颜离开梦境,每次都是她先离开的。 原来,离开的时候是这样的,忽然间就不见了。 抬手,她擦了擦唇,依稀的有些赢颜的气味儿。 只不过,这算什么?她被非礼了? 可是,这是梦里啊,不是真实的世界。 那么,这是非礼还是没非礼?一时间她也糊涂了。 长长的舒口气,赢颜这厮终于要滚了,希望他离开后她的情况能有所好转。 蓦地,叶鹿忽然觉得下身一热,她低头,裙子迅速的被血色所覆盖。 心头一沉,下一刻,她只觉得整个人急速旋转,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猛地睁开眼,她醒了,一股臭臭的味道飘在鼻端,那是神医老头的药。 “感觉怎么样?”申屠夷的脸进入视线当中,他漆黑的眸子再次被害怕所覆盖,而且紧紧地盯着她。 眨眼,叶鹿将嘴里的药咽下去,“没事儿。”话出口,发出的声音也几分沙哑。 她的手被神医老头抓着,他正在给她切脉,而许老头拄着拐站在不远处,他脸色几分阴沉,似乎知道她再次流血是因为什么。 看了他一眼,叶鹿收回视线,眼下的情况诚如许老头所说,杀破狼心念起,她就跟着倒霉了。 衣筑的咒就像是长了眼睛,随着申屠夷和赢颜的心情而动。 杀破狼的攻击力要更强,他动心起念,她便止不住的流血,看来大罗神仙也不好使了。 163、成谜 吃了两颗臭臭的止血药,叶鹿的血才止住,她脸色发白,甚至眼皮都是青色的。 “唉,你呀,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神医老头颇为费劲,似乎自己的药受到了侮辱,又让他几分不悦。 叶鹿眨眨眼,没有回话,哪儿出了问题?人出了问题。 申屠夷抓着她的手,视线始终都在她的脸上。黑眸深处仍旧些许慌张,尽管他在刻意掩饰了。 “没事了,大概是我睡着了之后动了吧。往后我尽量睡得轻一些,不睡得那么沉。”几分歉意,叶鹿看着他眼睛里的担忧,有些话又说不出口。 “我也睡着了,我应该看着你的。”其实她睡着的时候他就应该醒着,没人能在睡梦中控制自己。 “别往自己身上揽,我下回注意些。”叶鹿噘了噘嘴,听他这么说,她更想解释了。 可是,这些事情该避开就避开,反正赢颜也答应要走了。 希望永不再见,天涯海角,各不相干。 “先躺着,一动不许动,我去煮药。”神医老头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他很是不爽。 叶鹿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药是很有用,但也不及杀破狼的威力大。 许老头拄着拐站起身,最后看了叶鹿一眼也离开了。 军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叶鹿抓着申屠夷的手,“我真的没事,你别害怕。” 将她的手放到唇前,申屠夷亲了亲,低声道:“下回你睡觉的时候我看着你,免得你再乱动。” “好。那咱们俩就黑白颠倒吧,我白天睡觉,你晚上睡觉。”若是不给他睡觉的时间,估摸着用不了几天他就得被折腾的崩溃了。 薄唇微抿,申屠夷摸了摸她的头,“好。” “雨停了。”忽然发觉,没听到那无时不刻不在的沙沙声,天地之间好似都安静了好多。 “嗯,赢颜连夜离开了。”申屠夷告知这个消息,显然他是高兴的,终于滚蛋了。 “真的?那太好了,否则这高头山都得被雨水冲塌了,算他识相。”叶鹿哼了哼,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是没想到赢颜居然也会说到做到,毕竟他是个小人来着。 “不知何故忽然离开了,但离开总是好事。”申屠夷也怀疑,但是当下他最关心的是叶鹿,所以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琢磨赢颜。 “是啊,你也不用总得无时无刻的控制自己的小宇宙了。”叶鹿自然明白他,他看赢颜碍眼的很。 “说的对,我很想宰了他。”申屠夷不否认,他和赢颜是仇家。 笑,叶鹿抓着他的手,“你给我擦擦腿吧,我感觉黏糊糊的。”究竟流了多少血她不知道,但是感觉这次流了很多,这么长时间还湿乎乎的。 “嗯。”起身,申屠夷准备热水,这一切他做的得心应手。 给叶鹿擦拭,她果然流了很多血,否则也不会吃了两颗药才止住血。 感受着他的动作,叶鹿一动不动,笑意却是始终都在眼角眉梢。 能得申屠城主服侍,真的是她以前从未想象过的。 初始见到申屠夷时的样子她还记得,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谁又能想到他有一天会这么贴心的照顾服侍她呢? 随着杀破狼离开了,天上的乌云也缓缓散了,雨消失了,天地好似被洗涤过一般。 大家好似都忘了天晴日朗是什么样子了,终于得见蓝天太阳,更像是从监狱里放出来一样,瞬时心情都变好了。 躺在军帐里,床对面的窗子打开了,叶鹿躺在那儿完全看得见外面的阳光以及摇晃的树木,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拄着拐的许老头走进来,因为天气变好了,他的身上好似都载着阳光。 “唉,看你这般四处走,我好羡慕呀。”哪怕她拄着拐走走也好呀。 “别着急,再等几天你就能下床了。不过,我昨晚测了下,还是有些不确定。”随着杀破狼离开,许老头测过之后的结果也还是不明朗。 微微挑眉,叶鹿看着他,“如何不确定?我觉得眼下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就说这第一件,我到现在都感觉不到肚子里有个生命存在,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有生命是活着的,她就应该感觉的到才对,除非他已经没命了。 “你别急,你感觉不到,我能感觉到。他还活着,你放心吧。”许老头走过来,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将手中的拐放到一边。 “你确定?只要活着就好,否则我白遭这些罪了。”叶鹿安心了些,暂时他还活着,她得更加小心的让他活下去。 “放心吧,活着呢。”许老头说着,可是脸上却仍旧有几许复杂,有些事情他现在也没搞明白。 “陵墓里怎么样了?”申屠城生病的护卫应该都送过来了吧,想来赢颜回去之后也会把他那些生病的护卫都送来。 “三个墓坑都填上了,眼下正在准备花岗石,须得压制,否则不行。”阴气太重也不是好事,对于正常人来说,会有危险。 “那些陪葬品呢?棺椁可以扔了,但是陪葬品不能丢。”它们在这陵墓之中几百年,的确会有阴气,也不适合佩戴或是摆放,但是毕竟是金银珠宝,很值钱的。 许老头似乎也很无言,对于方士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是最不重要的。 但叶鹿显然就是个异类,她最喜欢钱了。 “都搬出来晒晒吧,阴气森森,没人买。”许老头轻嗤,但又的确不能扔了。 “瞧你的表情,我的师父,人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钱了,会饿死的。”叶鹿难得叫一句师父,但显然也不是发自内心的。 “先别管钱了,你这两天好好休息,我再测一测。”关于这个孩子,以及怎样保住这个孩子,都是难题。 而且,叶鹿居然感觉不到孩子的存在,这也很让人费解。 看着他,叶鹿欲言又止,这孩子是个什么命格,其实她很想知道。 可是,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许老头看起来也不知道。所以,现在这孩子是什么模样都成了谜。 在赢颜离开的第四天,叶鹿就能坐起来了,果然啊,杀破狼才是她的‘大敌’。 其实能坐起身她就已经很感动了,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这么多天,她觉得自己头顶都长出了蘑菇来了。 脸色微白,但是精神很好,她的眼皮也不再是青色的了。 其实,看她能坐起来最高兴的还是申屠夷,她一动不能动的时候,申屠夷蓦一时会觉得心如刀绞,毕竟永远灵气十足那才是她。 “喝了。”补血的汤,申屠夷吹凉了,然后递给她。 接过来,叶鹿看了一眼,说真的,这几天喝的她都要吐了。 “这味道,够正宗。”叹了一口气,显然说的是反话。 申屠夷不语,看着她乖乖的喝了,他便满意了。 “申屠城的那些护卫都送过来了么?把陵墓里置办一番,便让他们住进去吧。”将碗给她,叶鹿一边道。 “你就别管了,许先生会处理的。”申屠夷很想训斥她,但是看她那微白的小脸儿,他尽量在克制。 噘了噘嘴,叶鹿点头,“好吧,我看你已经要发火了,我不管了。”看他的脸色,叶鹿倒是忍不住想笑。以前他才不忍着呢,现在反倒说什么都要想一想。 薄唇微抿,申屠夷反倒有了笑意,撩袍在她身边坐下,“知道你无聊,不然,我抱你出去看看?” 眼睛瞬时亮了,叶鹿点头,“好好好。” 看她那样子,笑意彻底将黑眸覆盖住,申屠夷将披风拿过来把叶鹿裹住,她看起来恍若个蚕宝宝。 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叶鹿圈住他的颈项,看着他的侧脸,她不禁笑,“我又想起我双目失明的时候了,最开始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连走路都不行,那时你就是我的腿,走到哪儿都抱着我。哎呀,果然是个圈儿,你又变成我的腿了。” “但愿你不会再吃胖,否则到老了就抱不动你了。”走出军帐,阳光洒下来,照在他脸上,他所说的‘老’字和他很不相符。 这个字眼进入耳朵,叶鹿不禁噘起嘴,“我即便老了也是个苗条的老太太。” 笑,申屠夷看了她一眼,“但愿。” 阳光充足,微风阵阵,而且还带着树木特有的气味儿,好闻的不得了。 “唉,真好呀。人就是这样,身体好行动自如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睡个昏天黑地。可是真的躺在床上不能走的时候就会盼着去外面,要是能狂奔就更好了。”不禁怀念能走路的日子。 抱着她朝着陵墓的方向走,申屠夷很明白她最想凑什么热闹。 黑甲兵正在忙碌,有往外运东西的,也有往里面运东西的,来来往往,忙的不可开交。 陵墓之中的陪葬品很多很多,这里埋葬了几代的梁郡王,所以陪葬品极其丰富。 随着开启一个一个的墓室,陪葬品也堆积的越来越多,如今才运出来一些,堆积在军帐不远处的空地上,在阳光下闪着光。 “把陵墓里好好收拾收拾,到时我也搬进去住。”瞧着陵墓的入口,这恢弘程度不比豪宅差,只是建在了地下。 “你确定?”皱眉,申屠夷可不认为住进陵墓里是件好事。 “当然是真的,现在情况不确定,我还是住在这里稳妥些。”毕竟当下没把握,许老头还在钻研之中,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体质,一切成迷。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她缓步走进陵墓的大门,没了阳光,这里面十分阴冷。 不过,这种阴冷对于申屠夷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只是担心叶鹿会不适,但看起来她也完全无碍,这种阴冷她受得了。 墓坑都已被填上,第一个墓坑也被花岗石铺好了,就好像那下面从未有过白骨,而这只是一个宽阔的大厅而已。 踏过上面,申屠夷步伐沉稳,叶鹿环顾着四周,黑甲兵格外的忙碌,但是做的也特别好。 一车一车的往外运那些陪葬品,沾染了泥土,但是挡不住它们的光彩。 叶鹿不禁叹息,“待我身体好了,一定要走遍齐国,将前朝大官的墓都找着。”估摸着陪葬品会填满国库。 “你的理想果然远大。”申屠夷明显反话,她可以有更好的理想,而不是去挖坟。 撇嘴,“当然远大,你知道盗墓事业大都是家族传承么?咱们人手多,挖坟很容易。但是传统的盗墓者可不是这样的,他们有很多的技巧,尽管在有些人看来不太光明正大,但我觉得特别神奇。”反正暗矬矬的事情申屠夷是看不上的。 对她的论调无言以对,申屠夷抱着她绕过还在铺石板阶段的第三个墓坑,朝着墓室走去。 目前有几个墓室已经被清理出来了,从申屠城过来的染病护卫也都住了进来。 尽管申屠夷不知具体原理为何,但是他们住进来后的确有所好转,这很让人费解。 赢颜那心腹也住在这里,不过他是大晋人,所以他独自住在一个墓室里,没人和他来往。 但显然的,他也好转了,那时躺在床上不能动,现在居然能下床走路了。 到底多久才会彻底好转没人知道,但总比丢了性命要强的多,一时间也没人纠结这个问题。 这陵墓有讲究,而且占地面积很大,这高头山下估摸着都被掏空了。 无论左转还是右转都有墓室存在,几代梁郡王,加之各代妻妾子孙什么的,不下几百人。 “把我放在那儿,把这里建好,我就搬进来住。”一个墓室,正当中建了高台,上面还有浮雕,如此精致。 虽然是个陵墓,但其实各处都像工艺品,漂亮的很。 申屠夷俯身将她放在那高台上坐下,将她身上的披风裹好,“好,尽快。” 眉眼弯弯,叶鹿的脸看起来有些发白,但是那眸子流光溢彩,看得出她精神头很好。 环顾这整个墓室,虽是幽暗,但借着火光倒是都能看得清楚。 叶鹿的眸子倒映着火光,每一处都落入她的眼睛,而她的眼睛也在一点点变得颜色深暗。 将披风的兜帽拿上来盖在她头上,“看出什么来了?”她不吱声,盯着四周好像入神了似得。 眨眼,叶鹿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精致罢了。一个陵墓就这么豪华,感叹有钱就是好。所以,我贪财也不算什么大罪,人人如此。” 又听到她的这种论调,申屠夷已没感觉,她的确爱财,特别爱。 在陵墓中参观了半晌,申屠夷便抱着叶鹿回了军帐。 阳光消失在皮肤之上,叶鹿几分叹息,其实她还是好动的,一动不动的生活实在不适合她。 傍晚时分,许老头拄着拐回来了,每天几乎都这样,他早上前往陵墓的时候会过来一趟,然后晚上回来时也会过来一趟。 申屠夷似乎也习惯了,许老头来了,他便出去了。 看着申屠夷消失在军帐门口,叶鹿脸上的笑消失,看向许老头。 看着她,许老头似乎也知道她有话说,微微严肃。 “今天我在陵墓里有些发现。”开口,叶鹿的语气稍稍沉重。 “你说。”许老头微微点头。 “我觉得我差不多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肚子里这个生命了。按理说,一个生命的出现,我应当是第一个会知道的。但是,绝命除外。”随着说,叶鹿皱起眉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许老头面上没过多的变化,似乎,他早就有所觉了。 “绝命命格穷凶极恶,伴随着出世,总是要杀人,而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孕育他们的人。申屠夷的母亲就是在他出生时去世的,赢颜也一样。”两个先例在前,她不得不信。 “现下还不能确定,不能下定论,待我再测一测。而且,即便真的是绝命,也能想出法子来。”许老头的测算似乎遇到了问题,否则也不会几天下来还是没结果。 “不管是不是绝命,我终归是不想放弃他。而且,这件事不能让申屠夷知道,他若知道了,定然不会让他活着。”他会保她,毫不犹豫的舍弃她肚子里的生命。 “嗯。”许老头也没有劝她放弃,随着她认他为师,他的心境似乎也有所变化。 “绝命?绝命的到来应该是因缘巧合,但是又绝对有着命中注定。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叶鹿自己也迷惑,九命人一甲子出现一个,而两大绝命似乎并非如此,总是会伴随着各种际遇而降生。 “如你所说,因缘巧合。你与申屠城主都并非寻常命格,其实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之前你们一直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且,许老头他也没想过。 深吸口气,叶鹿点点头,“好吧,既然来了那么就必定有他的道理,我认了。只是,此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让申屠夷知道。”这是重中之重。 “放心吧。”许老头自是不会多言,而且,他要再预测一番,还要想法子才行。 两人深谈许久,直至天色彻底暗下来,申屠夷回来了,这才停止。 许老头拄着拐离开,叶鹿也恢复了笑意,眉眼弯弯的,她看起来精气神儿特别好。 “说了些什么这么开心?”看她异乎寻常的开心,申屠夷也不禁弯起唇角,并未多想。 “身体好了就开心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看你心情也不错,申屠城的简报你都过目了?”歪头看着他,叶鹿的眼睛亮晶晶。 “嗯。”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点头,和她一样,即便真的有什么麻烦事儿,他也不会说。 “唉,做这一城之主其实也不容易,将来我儿子要是坐上了你的位置,估摸着也得每天累心累脑,想想我还真有点心疼。不如,你就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吧?一直坐到你坐不动了为止。”为了儿子,她完全可以舍弃老公。 缓缓眯起眸子,申屠夷看着她,“你到底是给我生了个儿子还是生了个仇敌?更况且,若不是儿子呢?” “若不是儿子,就一直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叶鹿睁大眼睛,异常坚定。 无言,申屠夷被她逗笑,抬手罩住她的脸,“胡说八道。”有了这一个都让他心惊不已,万万不能再生了,他真的担心叶鹿会把命搭进去。 笑眯眯,叶鹿抓住他的手,“别急嘛,万事都有可能,没准儿我就生了好多好多,到时你兴许都养不起了,还得指着我去挖坟养家。” “有这胡说八道的体力,你还不如躺下睡一觉。”说着,他动手扶着她,将她放倒在床上。 叶鹿只能顺从,因为她不能乱动,躺在那儿,她睁大了眼睛,“申屠夷,你看我的头顶是不是已经长出蘑菇来了?” “嗯,长出蘑菇了,过几天便拔下来给你做菜吃。”顺着她说,申屠夷现在已经完全能适应她的胡言乱语了。 笑出声,叶鹿盯着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申屠城主,你真逗。” “睡吧。”低头,申屠夷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和他无表情的脸完全不一样,他的吻很温柔。 眯起眼睛,叶鹿抓着他的手,“我这几天一直没洗澡,不觉得我发臭了么?” “嗯,的确臭了。”将她额头上的发丝拨弄走,嘴上说着臭,但却没有任何嫌弃的动作。 “那你还亲?你是狗呀。”狗就喜欢臭的。 “我若是狗,那你是什么?”很显然的,狗最喜欢臭的。 噘嘴,叶鹿抬手捂住他的口鼻,“不吃一点亏,讨厌,不和你玩了。” 抓住她捣乱的手,申屠夷的黑眸浸满笑意,“我和你玩,睡吧。” 164、各自安逸 陵墓中的几个墓室已装修好了,若不是还有一些腐烂的棺椁堆积在陵墓的入口处,这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陵墓。 桌椅床柜一样不差,地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琉灯时刻燃烧,这里就好似没有窗子的房间。 不住在军帐中了,叶鹿搬进了陵墓之中,尽管这里以前是人家的死后的睡眠之地,但眼下已经被她占据了。 大床柔软,这些软件样样不比城主府的差,诚如申屠夷所说,除却城主府,其他的都搬来了。 叶鹿已能下地行走了,神医老头很是得意,他认为这都是他的功劳。 叶鹿也懒得和他争辩,他如此认为就认为喽,其实追根究底,若不是他的话,她应当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申屠夷倒是很高兴,而且对那神医老头的态度也明显好了些,尽管仍旧没什么笑意。 随着身体好了,叶鹿也依稀的能感觉到肚子里那个小生命了,寂静的时候她几乎能听得到他的心跳声。 真的很神奇,这世上大概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神奇的了。 如果这个时候要她放弃,她是万万不能的。 尽管处在深山之中,但是外面的事情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帝都,太子大典已经结束了,小小的孩童还不过百天,便已经是太子殿下了。 而且麦棠和龙治也知道叶鹿有孕的消息了,她情况特殊,所以眼下一直待在深山里,他们也知道。 龙治派人送来了许多的补品还有内务府的几个嬷嬷,抵达申屠城之后,被陆续的送到了高头山。 大概谁也没想到叶鹿会在这种地方安胎,几个嬷嬷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都说国师是老天的眼睛和耳朵,看来这话也并非空穴来风。 最新的情况还有大晋,大晋的兵马仍旧屯在边关,与周国很近很近。明明给了赔偿,但是大晋这举动也让人猜不透,不知是不是不满意那些赔偿,还是另有目的。 而赢颜的行踪不明,不知他是在大晋皇都,还是在边关。 这些事情叶鹿倒是不关心,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赢颜人在大晋,并没有悄悄的潜到哪里去。 因为,她曾在梦中见过他一次,但,他并没有走近,隔着草场知道对方在那儿,然后便是各自相安无事的吹风看天。 尽管叶鹿不想入梦,但是往后入梦都能这样她也就不担心了。而且也很难想象,赢颜也会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这些事情她独自咽在肚子里,可不能被申屠夷知道,他会被气死的。 摇椅摆在陵墓入口一侧的树林里,四周的树木被砍伐,这里便成了一小片空地。摇椅和桌子摆在这里,叶鹿闲来无事就跑到这里晒太阳,毕竟总在陵墓里也是不行,缺少阳光。 “吃。”简单一个字进入耳朵,叶鹿睁开眼睛,入眼的除却阳光,还有一只手。 那只手拿着水果,递到她嘴边,正等着她张嘴吃呢。 张嘴,吃掉,叶鹿眯起眼睛,“好甜。” “多吃些,饭菜吃得少,多吃些水果也好。”申屠夷在旁边坐下,将装满水果的盘子推到她旁边。黑眸不眨,好似在盯着她。 自己拿着塞进嘴里,叶鹿一边点头,“我饭菜吃得少其实也不饿,吃多了反倒胃不舒服。”人家有孕会害喜,她反倒没什么反应,这吃多了之后胃不舒服也是刚刚发现的,这大概就应该是她的害喜反应了。 “少食多餐,总是有法子的。”申屠夷看着她,阳光下,她的脸白皙通透,血色也回来了,看起来健康的很。 叶鹿挑了挑眉,她那模样的确有精气神儿,已看不到之前她流血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样子了。 “再这么吃下去,我非得变成猪不可。还说让我苗条些,按照你这么个喂法儿,我不变成猪也很难。”说着,她继续吃,那红唇和水果的颜色很像,让人不禁垂涎欲滴。 没听见他说话,叶鹿抬眼看向他,发觉他在盯着自己的嘴。 抿了抿唇,叶鹿蓦地笑,“你是馋水果了呢?还是馋我了?” 黑眸微微眯起,申屠夷抬手越过中间的小几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说呢?” “那我懂了,你馋我了。唉,谁让我如此动人呢,即便模样再糟糕也能惹得申屠城主情难自抑,来吧,我可以献身。”拍拍手,她随后张开双臂,真的要献身。 “别淘气。”自然知道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申屠夷也不受她诱惑。 “你害怕?我都不害怕你害怕什么?来,我有法子。”眼睛亮晶晶,更像两个钩子,勾的申屠夷愈发难以自控。 下一刻,他起身,果真信了她。 笑眯眯,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人,叶鹿也坐直身体,仰头瞅着他,她蓦地张开双臂,“抱我。” 几不可微的挑眉,申屠夷俯身将她抱起来,然后顺着她的指示,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安慰他的法子有很多,而且叶鹿也早就想试试了,但碍于没有机会。 眼下,这就是实践的机会,并且,很成功。 傍晚,申屠夷抱着叶鹿返回了陵墓,灯火通明,人也来来往往,眼下这里看起来倒不像是陵墓。 从帝都送来的嬷嬷精通照顾孕妇,无论是吃的还是穿的,她们都准备的特别好。 汤,小菜,味道鲜美,即便叶鹿吃得少,但也赞不绝口。 由此,叶鹿对龙治可是夸赞不已,她这个姐夫别看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做的也格外细心,甚至比麦棠还细心。 听到她夸龙治,申屠夷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他不喜欢听她夸别人,他兄弟也不行。 “干嘛那么看我?我只是顺嘴夸一句而已,又不代表我会移情别恋。”躺回床上,叶鹿笑眯眯,她真的喜欢逗申屠夷,尽管他始终冷脸没什么表情。 “不会移情别恋也要闭嘴,这些话你在肚子里对自己说一遍就行了,没必要说给我听。”不顺耳的很。 噗嗤笑出声,叶鹿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以后我只说给自己听,有什么话都说给自己听。譬如,申屠城主如此威武这种话,我也说给自己听。” 看向她,申屠夷的眼神儿化为了眼刀,叶鹿偏开身子作势躲避,配合的万分好。 笑意浮上眼眸,申屠夷走过来,旋身坐下,抬手罩住她的后脑,微微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低头,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休息吧,我把今日送来的简报处理一下,便过来陪你。”他很忙,只是一直在挤时间,挤出来的时间用来处理事物,剩余的时间都花在了叶鹿身上。 “去吧,你不用整日不眨眼的盯着我,我现在没事了。”叶鹿一手抱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则顺着他的袍子往他腿间滑,嘴上说着正经的话,手上却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儿。 申屠夷看着她,入鬓的眉缓缓扬起,“在我看来你也的确是好了,淘气。”任她的手乱摸,他倒是没阻止。 嘿嘿笑,叶鹿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处理完事情顺便把胡子也刮了,扎死我了。” 摸了摸她的头,申屠夷起身离开,身形魁伟,而且看起来比前段日子轻松多了。 叶鹿也不禁眉眼弯弯,看他轻松,她心里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躺下,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几分无力感袭来,其实她看起来精神不错,但是力气却没有太多。 就好像她的力气被抽离了一大半似得,她现在除却走走路之外,再做其他的事情完全做不了,因为没力气。 这种情况已经比流血好太多了,所以她也没说出口,任何人都不知道。 因为申屠夷,他时时刻刻都在惦记她,所以,那咒也一直在寻找机会攻击她。 所幸此时身处这个陵墓,能够化去一些,否则,难以想象还会发生什么。 轻抚着小腹,感受着肚子里那个小生命,虽不知他此时是个什么模样,但想来应该很安逸,睡得很香甜吧。 翌日,深入陵墓深处的许老头回来了,这陵墓很大,许老头一去就是两天。 身上都是灰尘,这陵墓年头太久了,想干净的一尘不染那也是不可能。 “如何啊?陵墓深处住的是谁?”叶鹿拨弄着盘子里的坚果,其实她不爱吃这东西,但是又必不可少。 放下拐,许老头拍了拍衣服,灰尘四起。 “不管住的是谁也已经死了,但这地方确实不错。只是,对于申屠城主来说,这里的玄妙等同于无。”所以,也抵挡不了他的煞气。 眨眨眼,叶鹿就知道是这样,这里的确奇妙,但是对于两大绝命来说,如同无物。 “暂时住在这里可以,但是日后可不行,还得再找找其他的地方。”若是到了叶鹿临盆那一天,这里的阴气也镇不住。衣筑的咒,再加上从天煞孤星那里转嫁而来的,还有这孩子独特的命格,哪一个都致命。 些许沉默,叶鹿点头,“还是得麻烦师父您老人家了,你走过的地方很多,见多识广。”若是要她找,肯定找不到。 许老头自是担下这个任务,目前来说,也只有他能做到了。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众人陵墓中的生活似乎更安逸熟悉了。 叶鹿看起来更懒散了,明明她那时最讨厌整日躺在床上,但眼下她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或是靠在摇椅上,懒洋洋的。 申屠夷倒是没有过多怀疑,毕竟他也不清楚怀孕的女人是怎样的状态,而且神医老头每天都给叶鹿检查一番,他也没说有什么问题。 靠在床上,叶鹿没什么力气,她精神不错,但就是没力气。 轻抚着小腹,叶鹿能感受的到他的生命力越来越强,静心倾听,她都能听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这是好事,他坚强一些,若是再有什么危险的事发生,他不会那么轻易的丢掉性命。 闭上眼睛,叶鹿的神思也缓缓陷入了迷糊之中,没力气还真的嗜睡,她也是现在才发现,毕竟睡觉是最省力气的事情。 黑暗,这是睡梦之中的常态,不过,黑暗转瞬间褪去,蓝天绿草出现在视野当中,叶鹿就知道她又入梦了。 通常情况下,不过一会儿赢颜也会出现,因为这是他的梦境。 天上一碧如黛,阳光热烈灿烂,通过这天气能看得出,赢颜的心情应当是不错的。 诚如她所想,不过一会儿,一个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并且距离她很远。 遥遥的看着,叶鹿不似之前那般每次入梦都激动愤怒的不行,这次她反倒安宁的很。 看着,赢颜缓步的走过来,微风吹袭,他的衣袍也在翻飞,看起来他好像就要乘风而去了似得。 叶鹿不禁撇嘴,他真的一点仙气儿都没有,若说有的话,那也是杀气。她在他身上,能看得到无处不在的肃杀之气,慑人的很。 终于,赢颜走近了,他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一丝的杀伤力,圆润的没有棱角。 “真是稀奇了,怎么又入梦了?你很闲么?”这是白天,叶鹿很清楚确定,尽管她住在陵墓里,不代表不知道白天黑夜。 “你也很闲。”看着她,赢颜似在打量,她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儿。 “我的确很闲,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睡觉。看你这样子,心情不错?”身体没力气,以至于她在梦里也没力气。 “最近有件大事要做,自然开心。”赢颜旋身坐下,这草地如同最柔软的毯子,坐在上面很是舒坦。 叶鹿也坐下,她正好没力气。 “要做什么?”虽然她没多大的兴趣,但是此时此刻更无聊,一时半会儿又不能轻易走出这梦境。 “我的父亲终究是老了,身体意志都垮了,也是时候该退位了。”赢颜轻声的说着,但意思明显。 叶鹿不禁挑眉,随后扭头看向他,“你这意思是说,以后再见你,我得称一声陛下了!” 笑,赢颜看了她一眼,“你例外。” 撇嘴,叶鹿才不领情,“我是不是要叩拜行大礼谢主隆恩呀?恭喜你吧,终于梦想成真了,尽管我不知道那位置坐上去有什么好的。”每天忙的不行,当然了,前提是他心系国家。 也有坐在那个位置上轻松的例子,但下场都不怎么好,不是亡国就是被取而代之。 “不用这么客气,皇上这两个字还真是陌生。”若是她说出来,估计听起来就更陌生了。 叶鹿不置可否,不止陌生,还将自己推到了一个任何人都攀不上去的高处。从此以后,孤家寡人。 若是像龙治还好,他有麦棠,以及一些他欣赏的女性陪在身边,而且她们也十分贴心。 像赢颜嘛,他估计只有他自己,怕是也不会和任何人交心。 其实这么一想,还真是挺可怜的。 “你最近如何?看你的精神不错。”他不在,她还真活的好好的,足以证明她那时说的是真话,并非让他离开的托词。 “用眼睛不就看出来了?我好的很,多谢关心。”叶鹿拨弄着身边的青草,软软的,一个一个像是发丝。 “那就好,有时对于女人来说,生孩子如同受刑,一个不好就丢了性命。”他出生时母亲就死了,自然深知。 “说真的,你这种话听起来比较有好感。”叶鹿看向他,尽管这厮不招人喜欢,但是某些见识还是不错的。 笑,赢颜转头看着她,“我并非妄言,一切都是实话,毕竟我经历过。”只有经历过,才有资格说。 “我知道,你和申屠夷一样,绝命出世,往往都会杀人。而杀的,也通常都是孕育他们的那个人。”说着,叶鹿心下一沉,她肚子里的这个生命出生时,不知会怎样。 眼下许老头一直都在想办法,她能做的只有等着,以及希望自己的命能大些,她剩余的几条命和那几个替身能保护她。 赢颜看向远方,蓝天白云,如此静谧,这是他的梦境,只有在梦里,他才会来到这儿。 叶鹿一时也几分迷茫,虽然在这世上总是有无数未知的危险,但是她得来这一世,就是为了这些么? 她认为她是为了申屠夷而来,但与他相伴为他生子,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似乎也应该吃了足够的苦了吧,可是还没到头。 “怎么不说话?在为申屠夷悲伤么?”她不说话,赢颜也觉得稀奇,毕竟她最喜欢叽叽喳喳。 “悲伤个鬼啊,我现在开心的很。没话就不要找话,我想休息一会儿,真是的,睡个觉也这么累,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轻松的事儿。”抱怨着,叶鹿直接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眼睛也不眨。 看了她半晌,赢颜没有再说话,也缓缓躺下,与她共同看着同一片蓝天。 若是每次睡着时的梦境都是这样的,那也很不错。 吹着风,叶鹿缓缓的闭上眼睛,在梦中睡觉,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毕竟以前她每次入梦都紧绷着。 似乎知道她闭上了眼睛,赢颜转过头看向她,褐色的眸子清楚的倒映着她的脸,甜美安逸。 165、放弃 “好吧,那咱们就折个中,等许老头的预测结果,好吗?”叶鹿睁大眼睛,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唯一拖延的方法了。 “既然明知结果是不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呢?我保证,以后定然不会让你再怀孕了。”申屠夷看着她,眉心紧皱。 “你看,我就知道你听到了会放弃他,所以才不敢告诉你。现在还没有定论呢,等到许老头测出来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叶鹿无声的叹口气。 “无论怎样推测,他都是很凶的对么?或许,我们注定此生无子女,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有你我,足矣。”申屠夷拥住她,他和麦棠一样,定然保叶鹿。 “现在还不确定,许老头在测呢。”不告诉他,他看起来是不会罢休的。 “所以,这孩子真的有问题。”心下一沉,申屠夷的气息似乎都变了。 微愣,叶鹿抿唇,“你知道了?” “告诉我,关于这个孩子,他到底怎么回事儿?”看着她,申屠夷的眼眸并没有往常的冷气。 缓缓眨眼,叶鹿抬手环住他的颈项,“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要知道,你对我很重要,重要过我自己。”贴着她的鼻子,申屠夷的声音压得很低,可是他的话却一字不差的进入了她的耳朵。 “你怎么忽然说这些话?申屠夷,你在向我表忠心么?”弯起红唇,她听到他说这些的确很开心,可是又怪怪的。 抚摸着她的头,申屠夷看着她,一边低声道:“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事物都重要。我是天煞孤星,这辈子,能拥有你我认为已是恩赐。若是你有什么闪失,我不知我会怎样。” “嗯?这是什么话?”眨眨眼,叶鹿整张脸都是无辜。 薄唇微抿,申屠夷倾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告诉我,你有什么事情是不想让我知道的?” “还不错啊,睡了个好觉,舒坦。”眯起眼睛,他的手温暖的不得了。 看着她,申屠夷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如何?” “我的城主啊,你想吓死我啊,干嘛用那种眼神儿看着我?打算吃了我啊。”长叹口气,她翻身平躺,整个人懒散的彻底摊开。 哪想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正在盯着她的申屠夷,把她吓了一跳。 一觉睡得香,侧起身,一条腿骑在被子上,叶鹿舒坦的发出轻哼,半晌后才睁开眼睛。 没有再说什么,申屠夷转身离开,魁伟的背影冰冷无温。 “申屠城主,我相信,即便小鹿隐瞒也定然是想保住这个孩子。你若劝说,还是动之以情较好,毕竟,她有大部分都是为了你。”麦棠看着他,其实有时,她倒是几分怨念,申屠夷为何是天煞孤星?他若不是天煞孤星,他们的路或许就没有这么艰难了。 站起身,申屠夷的下颌都是紧绷的,“我去问她。” “我确定,她定然有事瞒着我们,许先生是清楚内情的。但,眼下就是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若是真的太凶,这孩子不能要,小鹿会没命的。”不是麦棠心狠,若是在孩子和叶鹿之中选择,她定然会选择叶鹿。 “此事,你确定么?”申屠夷面无表情,这么长时间以来叶鹿没有透露过一句。 “难说。但,总归是不好的,不止孩子本身不好,对你们都有影响,尤其小鹿。”麦棠也不确定,叶鹿不说,她只能靠猜测。 “会怎样?”他问。 放置在膝上的手握紧,申屠夷垂眸,他眉目间,煞气如刀,让人无法靠近。 “虽然我也不能肯定,但是那几个时辰似乎都极其凶煞,这不是好事。”麦棠叹口气,她的心高高的吊了起来。 申屠夷面色微变,“时辰如何?”生辰八字,有凶有吉,如他,即是大凶,所以他是天煞孤星。 “昨天,我看见许先生写了几个生辰八字给小鹿看,她虽然笑嘻嘻的,可是我觉得她是装的。虽然我不太懂,但是我毕竟跟着爷爷多年,有些东西我是了解的,我认为,那些生辰八字与小鹿有关。按照那上面的月份来推算,是八个月以后,我更有理由认为,那或许是关于小鹿肚子里的孩子。”麦棠琢磨了一夜,愈发肯定。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什么事?” “申屠城主,我趁着小鹿睡着了来找你,的确有一事,而且,比较严重。”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麦棠脸色较为沉重。 “皇后。”申屠夷面无表情,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皇后并没有任何的尊敬之意,但麦棠并不计较。 麦棠随后起身离开,找到了正在处理申屠四城事务的申屠夷。 翌日,麦棠陪着叶鹿聊天,聊着聊着她就睡着了。 叶鹿又支支吾吾,许老头神神秘秘,这一切看起来都不正常。 刚刚那几张纸上的生辰八字她都看见了,那都不是寻常的生辰八字,带着极强的凶煞。 尽管她不懂生辰四柱,可是,她毕竟被熏陶了这么多年,一些浅显的还是明白的。 麦棠微微点头,没有再继续询问。 叶鹿眨眨眼,“没什么,他请我看看生辰八字而已。” 麦棠看着许老头走远,扭头看向叶鹿,“那是什么?” 许老头将纸放回衣服里,随后拄着拐走开了。 看了一会儿,叶鹿将那些纸张又还给了许老头,但什么都没说。 麦棠看着她,其实她这两天也一直觉得叶鹿和许老头有些怪,毕竟她和叶鹿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太了解她了。 拿起来,叶鹿垂眸看着,她微微皱眉,尽管情绪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了解她的人自会看出端倪来。 “你看看吧。”许老头没多说,显然是因为麦棠坐在这儿。 挑眉看着他,叶鹿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走过来,他坐下,将拐放到一边儿,然后从衣服里拿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 许老头拄着拐过来,一步一步,尽管速度不快,但是很明显他已经适应了拄拐。 耸耸肩,叶鹿不甚在意,反正隔着山山水水,往后怕是很难再见面了。 两大绝命,如同水火。 “你同情的有点多,若是被申屠城主听见了,有你好看的。”麦棠挤兑,让她少关心赢颜。 撇嘴,叶鹿不甚在意,“做了皇上有什么了不起,他还是杀破狼,能离远点儿就离远点儿。不过我倒是同情他的子民,怕是不会平静。” “虽然赢颜人品不怎么样,但是送来的大夫却是不错。如今他坐上了龙椅,以后若是再见,可就不能称呼太子殿下了。”成了皇帝,那是太子不能比的。 虽然药是臭臭的,可是效果奇好。 神医老头的药果然好用,睡了一夜,麦棠就好了,头重脚轻的情况也尽数消失不见。 投入他怀中,叶鹿抱住他的腰,坚决守护住秘密,决不让他知道。 “别笑了,猪头一样。”捏了捏她的脸颊,申屠夷不再审查了,暂时信她所说的是真话。 笑眯眯的任他打量,叶鹿满是问心无愧的模样。 看着她,申屠夷满目审视,在审视她是否在说瞎话。 缓缓眨眼,叶鹿抿了抿唇,“你真的想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你是天煞孤星,所以待孩子出世后可能得避开你,这样才安全。所以,许老头在找较为安全的法子,能距离你近一些,又不会受到伤害的法子,明白了么?” 抓住她的手制止她捣乱,申屠夷深吸口气,“叶鹿,你和许先生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是你丈夫,关于你的任何事情,我都应该知道。” 微微噘嘴,叶鹿竖起手指头,然后戳到他的眉心,“你要是想笑呢,就别皱眉头,又生气又开心的,看起来很纠结。” 薄唇微抿,申屠夷抬手罩住她的头,“别跟我打哈哈,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想生气,也气不起来,她实在会哄人。 眨眨眼,叶鹿满脸无辜,“什么话?我爱你?” “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么?”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的眸子极具穿透力。 “干嘛不说话?”将玉佩放在他腰间比了比,不太合适,他气势慑人,这种东西放在他身上很违和。 双手负后,申屠夷一步步走到床边,旋身坐下,随着他的动作,那袍子甚至发出风声,慑人的很。 看了他一眼,叶鹿弯起眉眼,“城主大人回来了,今天比较早哦。” 魁伟的身影走进来,申屠夷随手将门关上,尽管是后来才做好的门,可却好似本来就有一样。 这玉佩是陵墓里的陪葬品,成色极好,当今在世面上也较为少见。 叶鹿靠在床上,借着琉灯的火光,她正在把玩一块玉佩。 是夜,各自休息,麦棠也因为吃了药而早早的歇下了。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她笑的甜美可爱,可是,又无限心虚。 黑眸穿透力极强,叶鹿也不禁觉得发冷。扭头看了申屠夷一眼,对上他的眼睛,叶鹿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肩膀,随后弯起眼睛宠着他笑,佯装无辜。 而今再看叶鹿与许老头,他们俩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坐在另一侧的申屠夷也终于发现了什么,许老头神神秘秘的跑出去几天,又没有带着任何人,他那时就觉得奇怪了。 叶鹿笑眯眯,看着许老头,俩人尽管没说话,但似乎正在无声传递着什么。 “听说你拜了许先生为师,嗯,好事,值得庆贺。”许老头的腿没了,麦棠都知道,但看他精神似乎比之前还要好,失去一条腿也未必不是好事,更何况那条腿拖累了他很多年了。 外出几天的许老头回来了,他是自己出去的,拄着拐,身边没跟着任何人。 “真的没事儿,你赶紧喝药吧。”叶鹿笑眯眯的点头,其中因由不能多说,不管是申屠夷还是麦棠,若是得知了,定然都不会让她留着这个孩子。 喝着药,麦棠不禁皱眉头,“这地方实在不适合长久的居住,你觉得孩子长久的待在这里真的没事么?”阴气这么重,实在对孩子不好。 所幸有神医在,看病下方子很是方便,只不过即便是治疗风寒的药,也依旧散发着臭臭的味道。 麦棠在陵墓里住下,她是个正常人,所以住在这里不禁几分不适应,两天过去,她微微有些风寒。 “嗯,放心吧,时机成熟了,我就离开这儿。”满口答应,叶鹿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那是当然,无论像你还是像申屠城主,都不会丑。你别想那么多,安心养身体。何时时机差不多了,就赶紧搬离这里,住在这儿始终不是办法。”极其阴冷,又没有阳光。 “真是可爱,就是不知我的孩子会不会那么可爱?”绝命,其实更像是诅咒,也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样貌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看起来明显长大了。”麦棠说起孩子,亦是笑容满面。 “跟我说说,他现在什么模样了?”小孩子的变化总是最大的。 “别急,总是有机会的。若不是他现在太麻烦,我可能还真带着他过来。”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孩,麻烦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先别说这些了,我的大外甥怎么样了?唉,真是的,其实我很想去帝都看看他,奈何没机会。”说起这个来,叶鹿也很是着急可惜。 “嗯,你和申屠城主商量一下吧,也是为了孩子好。”麦棠自然是好意,申屠夷是天煞孤星,她深知天煞孤星的威力,孩子脆弱,怕是受不住。 眨眨眼,叶鹿笑起来,“也不是不可以啊,不过,这个等他出世之后再说,现在还为时过早。” “不如,孩子出生以后送到帝都吧,由我抚养。”麦棠看着她,很认真。 “嗯。”点点头,叶鹿的答应看起来也几分不由心。 “这样我就放心了,申屠城主是天煞孤星,我还是很担心。正好许先生在,让他帮帮忙,这孩子以后出生了,该怎样避开申屠城主的煞气。”麦棠微微皱眉,她还是很担心。 “很好啊。你也看到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张开双臂,叶鹿的精神头看起来的确不错。 走进去,麦棠点了点头,“果真不错,也是,申屠城主又怎么舍得让你吃苦。对了,你身体怎么样?”在椅子上坐下,麦棠看着叶鹿的腹部,眼下还看不出什么来。 “看吧,我说我自己胖了,申屠夷偏偏说没有。也难怪,整天睡了吃吃了睡,不胖才怪。这是我住的地方,看吧,和城主府的卧房没什么区别。”带着麦棠抵达住处,琉灯幽幽,一点也不像陵墓。 上下看了她一通,麦棠点头肯定,“的确胖了。” “我很稳重,不止稳而且重。”叶鹿点头强调。 麦棠轻笑,“你呀,马上就要做母亲了,稳重些。” “别夸他,他会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申屠夷就在后面。随行而来的大内侍卫带了龙治的口谕,正在向申屠夷交代。 “开心了?现在也不愁吃穿,就别整日想着那些金银财宝了。不过申屠城主能一直陪着你在这儿,倒是让我很安心。”叶鹿也算慧眼识人,找了个好男人。 “是啊,不止陵墓大,陪葬品也很丰富。”叶鹿连连点头,那时她们俩若是能找到这陵墓,估计也就不用四处奔走混饭吃了。 进入陵墓,这里面倒是比外面要好很多,麦棠也几分诧异,“还真不知道,高头山里居然有这样的陵墓。”那时她们俩在申屠四城奔走,各个地方都去过,自然也知道高头山。 麦棠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看你的模样,的确倒是很安逸。走吧,我进去瞧瞧。”但住在陵墓里算怎么回事儿? “里面特别好,不信进去瞧瞧你就知道了。而且,我现在不能离开这儿。”叶鹿笑眯眯,而且她的脸的确看起来变圆了,尤其笑眯眯的时候。 “你还要在这里住多久?你现在是双身子,实在不该住在这里。”单是想想,麦棠就觉得心疼,不该这样的。 “姐。”迎上去,时隔这么久,她们俩自各自成婚,的确是聚少离多。 “小鹿。”一眼瞧见她,麦棠便加快了步子。 终于到了陵墓,叶鹿知道她今日抵达,已在陵墓入口处等了一会儿了。 大内侍卫跟随,护送麦棠安全的抵达了辽城,进入高头山,麦棠心下几分不是滋味儿。 大概是叶鹿躲在这山里太久了,远在帝都的麦棠一直都很担心,后来实在是熬不住了,便秘密的离开帝都来了申屠四城。 申屠夷坐在她身边陪着她,她闭着眼睛看起来很安逸,即便有些不同于寻常的嗜睡,但应当没有太大的问题。 支撑了好一会儿,叶鹿终是不行了,躺回床上,睡觉。 “消化慢而已,不是大事儿。”任他抚摸自己,叶鹿微微眯着眼睛,可见十分享受。 “还很难受么?”修长温热的手覆在她胃部轻轻的摩挲,尽管没什么帮助,但是热乎乎的很舒服。 看了看,叶鹿摇头,“吃不下,等我肚子里的这些食物都消化了再说吧。”虽然很新鲜,让人垂涎欲滴,可是她的胃有些承受不了,不敢吃太多。 “确定你会吃那么多?若真的能吃,先把这些水果吃了。”将一旁桌子上的果盘挪到她面前,她现在吃的不多,但居然还会长肉也神奇。 被他的论调打败,叶鹿睁大眼睛看着他,“申屠城主,我认为凭你的力气足以抱起四五百斤的重物,你真的打算让我胖到四五百斤?”那她得成什么模样,估摸着走路都走不动,那就真得每天躺在床上了。 薄唇微扬,申屠夷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在摸自己,“只是圆润了些而已,但凡我抱得动,都不算肥胖。” “申屠城主,你也学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别安慰我,我自己知道。”摸着自己的下巴,很多肉。 申屠夷看了一眼,然后缓缓摇头,“没有。” “唉,我还是想睡觉。不过,这整天睡得,我觉得我双下巴都出来了,你看看。”说着,她仰头给他看,她明显胖了很多。 捏着她的手,想起以前的事,他也不禁会笑,的确很美好。 眨眨眼,叶鹿笑起来,“之前是害怕,后来有人要我命,你就不算什么了。” “我看你那时候也没怎么害怕。”申屠夷可不这样认为,即便那时,她也很嚣张。看似胆小怕事,但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歪点子。 “所以嘛,别整天板着脸吓我,现在已经吓不到我了。我呀,已经完全能看穿你的内心了,可不是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一个眼神儿就能把我吓死。”那时候他真的吓人,其实更多的是基于不了解。 “淘气。”现在打,申屠夷可是下不去手,毕竟她肚子里还有一个,真打她一巴掌,可是不堪设想。 噗嗤笑出声,叶鹿连连点头,“好啊,你可以现在就来打,随你。” 抓住她的手,申屠夷缓缓扬眉,“有事不要瞒着我,否则,我就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叶鹿瞅着他,蓦地抬手遮住他眼睛,“别用这种眼神儿看着我,真以为我是你的犯人呢!” “知道的还不少。”申屠夷看着她,那眼神儿依旧让人坐立难安。 叶鹿点头,“是啊,可见这厮已经谋划很久了。他想坐上那个位置,老早就想了,如今军队和皇权尽在他手中,也是时候让老家伙让位了。” 申屠夷收回好似要穿透她脑子的眼神儿,“的确很意外,他动作太迅速了。”他之前一点都没猜到。 “真没看出来,他居然这么快就坐上龙椅了!果然啊,人若有心,什么都敢做。”惊讶浮上脸庞,叶鹿感叹着,好似真的很意外。 不过,抬眼看向申屠夷,他正在盯着她,并且正在审视。 叶鹿早就知道了,所以也没任何意外。 大晋换天了,这消息是在赢颜已经坐上了那把椅子之后的半个月才传到了高头山。 166、失踪 申屠夷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他便找了许老头。 许老头这几天一直都在测,将叶鹿产期前后十天所有的时辰皆进行了一番预测,但每天十二个时辰,其中诸多奇妙,一时半会儿的他还没有全部测完全部。 结果未出,申屠夷的确吊着心,他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 无论如何,叶鹿他是一定要保住的,关于那个孩子、、、只能看他的命了。 并非申屠夷心狠,相比较而言,谁也比不过叶鹿重要。 “让我说你什么好,这种事情也能隐瞒,你不担忧自己,也得想想申屠城主啊。他是天煞孤星,都说天煞孤星此生注定孤独,能有你陪伴,大概是他前二十多年从未想过的吧。你若真有个好歹,你说申屠城主还怎么活?你我姐妹十几年,我也不想你出事,就当是为了我们,你别再执拗了。”劝说叶鹿,麦棠可谓动之以情。 眨着眼睛,叶鹿仍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听着麦棠的话,其实她心里又怎能没有触动?只是,她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孩子,这不止是她的孩子,还是申屠夷的,她想为他生孩子。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耳朵里去?”看她不吱声,麦棠也是没办法,叹口气,希望她能想一想。 “听到了,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而且,我也答应申屠夷了,一切等许老头的结果。要是结果不好,那么我就听他的。不过若是有转机,哪怕一点点的转机,我也不会放弃的。”叶鹿噘了噘嘴,她看起来真的很听话的样子。 抬手摸摸叶鹿的头,麦棠几分忧虑,“小鹿,我知道可能要放弃他很难,但是,有时孩子也不是全部。”她也是个母亲,自然知道那种感觉,要放弃,确实太难了。 “嗯。”点点头答应,叶鹿心下却并非如此想。即便结果真的特别不好,她也不可能放弃。 只不过,瞧申屠夷和麦棠的架势,若得到最差的结果怕是不会容她,所以,想来这一切还真是很难。 叶鹿很能理解申屠夷和麦棠的想法,也并非说他们是错的。只是,她的想法和他们不同,既然说服不了,只能另想法子了。 看着她,麦棠觉得她还是不走心,她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想攻破她,还是得靠申屠夷。 阳光正好,树林里阳光斑驳点点落在草地上衣服上,轻风吹拂,很是清新。 叶鹿几分懒散,不过她是被申屠夷拖出来的,她因为太懒了,已经连续两三天没见过太阳没见过风了。 “看来我是真的太懒了,走几步就觉得疲乏,申屠城主,不如你抱着我吧。”扭头看向身边的申屠夷,她可怜兮兮。 “再走几步,长时间不走动,你的血液都凝固了。”申屠夷倒是狠下了心来,若是往常,瞧见她懒散不愿走的时候定然会一把抱起她。 “你才凝固了呢,我好得很。看我的皮肤,吹弹可破!”仰脸儿给他看,叶鹿十分自信。 垂眸看了一眼,申屠夷抬手捏住她脸蛋儿,“撒娇也没用,再走几步。” “唉,好吧。”塌下肩膀,叶鹿认命了,迈着步子,她的腿很重。 其实她身体没问题,只不过申屠夷实在太关心她了,即便他不用说他的爱,叶鹿也完全能在自己的身体情况上感觉的到,他爱她,无需言语。 走上一个小缓坡,叶鹿终于走不动了,转身坐在草地上,两条腿没力气,都在抖。 申屠夷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擦了擦她鼻尖上的汗珠,“累么?” “还好,只是我真的长肉了,它们在身上好重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坠了一大块的肉,太过分了。吃的不多,肉长得倒是蛮快的。 环住她的腰背,微微施力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待你适应了就不会觉得累了,休息一会儿,之后咱们再走下去,你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语气很低,但又显然是在诱惑她。 微微噘嘴,叶鹿尽管是没力气,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听他的就是了。 靠在他身上,吹着山风,倒是凉爽快意。 “许先生那里什么时候能出结果?”申屠夷捏着她的手,忽然道。 叶鹿眨眨眼,“很复杂的,时辰有一点点变化那么结果就都大不相同,再等等吧,别着急。” “自然着急,若是时间久了,有些事情不太好处理。”申屠夷微微皱眉,有可能也会致命。 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叶鹿哼了哼,“你怎么就那么悲观呢?不会往好的地方想想么?” “因为我是天煞孤星,我想不出更好的可能。”所以说来说去,一切还都是因为他。 “你看,这事儿又往自己身上揽,这一切都是因缘巧合,不是因为你。就像你说的,或许我们这辈子没有儿女缘,你没有我没有,并非因为你是天煞孤星。”心下几分不好受,每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都会认为是因为他自己。 “因缘巧合,这句话很轻松,但是很显然,我若是个普通人,想必也不会有这些因缘巧合了。”看着远处,申屠夷的黑眸恍如深渊。他看起来恍若这世上最强硬的孤峰,可是却异常孤独。 看着他,叶鹿嘴角动了动,看见他这个模样,她真的很想松口。没有孩子便没有孩子,她和他共度一生也是极其美好的。 可是,感受着肚子这个生命的心跳,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还是想把他生出来。 靠在申屠夷的身上,两人在这山上坐了很久,各自心中都有计较。 将近半个月过去了,许老头那里也终于有了结果。 申屠夷最为紧张,那些罗列出来的时辰他看不懂,也看不出凶吉来,可是他有预感,情况未必乐观。 叶鹿坐在椅子上,看着铺在桌子上的纸张,每一张纸上都密密麻麻,但是,对于她来说没一点希望。 麦棠仔细的查看,一个一个的检查,脸色也愈发的凝重。 “许先生,你直言吧,结果如何?”申屠夷看了一眼叶鹿,她脸色并不好。 许老头看了看叶鹿,随后开口道:“这是临盆日期前后十天的所有时辰,单不说具体时辰如何,这十天都不吉利。”这很少见,最起码许老头还没遇见过这种事,一连十天都是大凶。 抿嘴,叶鹿握紧的手又松开,果然啊,就是这样。 申屠夷皱紧眉头,无声半晌,他转眼看向叶鹿,叶鹿也在同时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其实不用他说什么,她就知道他的决定了。 他看起来风雨不侵,可是,他心内的脆弱只有她知道。尤其是在涉及到关于她的问题上,他就更脆弱了,他害怕她有闪失,很害怕。 麦棠也沉默,既然是这种结果,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也很明确了,这孩子不能要。 “走吧,咱们回去。”朝着叶鹿伸出手,申屠夷不想在这儿和她谈论这件事。 抓住他的手,叶鹿站起身,顺着他的力道走回去。 麦棠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声的叹一口气,这所有的事情真是太折磨人了。 回到住处,叶鹿坐在床上,申屠夷在她身边坐下,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 叶鹿深吸口气,扭头看向他,“已经知道结果了,你已经打定主意了是么?”看起来,申屠夷是要放弃她肚子里这个生命了。 “你放心,即便拼命我也要保住你,这次,绝不会让你有闪失。”放弃这个生命,也是有危险的。但凡见血,申屠夷都觉得不安心。 微微噘嘴,叶鹿没有再说什么,他心意已决,她怕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神医老头很快就来了,先是给叶鹿切脉确定她的身体状况,之后便开始准备打胎事宜。 这对于神医老头来说不算什么,他杀过的生命那可是很多,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所以,打胎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如同打苍蝇一样。 叶鹿始终配合,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她看起来只是心情有些不太好,有些失落罢了。 麦棠始终陪着她,其实很担心她会承受不住。只不过,瞧她这么平静,麦棠心里也有些不安,按照叶鹿的性子,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申屠夷与麦棠可是如同监视器,申屠夷不在,麦棠便待在叶鹿身边,而麦棠离开,申屠夷肯定会在。 “不用那么看着我,我好得很。而且,很困,想睡觉。”躺在床上,叶鹿的眼睛半睁着,看起来马上就要闭上了。 申屠夷抚摸着她的额头,而后倾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睡吧,过几天你就好了。” “嗯。”抬起双臂,叶鹿环住他的颈项,噘嘴亲吻他的唇。 申屠夷撑着床,回应她的吻,炽烈而热切。 唇舌纠缠,半晌后才分开,申屠夷抚着她微红的脸颊,“睡觉吧,我陪你。” “嗯。”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叶鹿就睡着了。 时近下午,叶鹿醒来,时刻守在她身边的申屠夷不在,麦棠也不在。大概以为她在睡觉,所以便没有过来看着她。 起床,叶鹿离开房间,速度不快不慢,更恍似散步似得,朝着许老头的住处走了过去。 阳光正好,高头山在这阳光之下更是安宁的不得了,偶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伴随着鸟鸣声,好听的不得了。 太阳缓缓偏西,它散发出来的光恍若温柔的手,抚摸着每一处。 就在这静谧的时刻,陵墓之中的黑甲兵慌乱了起来,一队一队的从墓中跑出来,恍若流箭似得快速冲进林子里。 下一刻,魁伟的身影大步冲出来,申屠夷满脸狂风暴雨,更是焦急的不得了。 “申屠城主,你去外面找,我带人去陵墓深处找找。小鹿和许先生他们俩肯定走不远,你不要太着急。”麦棠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脸上的神色却表明她也焦急万分,甚至焦急的已经发慌了。 没有说什么,申屠夷快速离开,麦棠也赶紧折回陵墓里,带着大内侍卫前往陵墓深处。 是的,叶鹿不见了,她和许老头一同不见了。并且留了一个字条在许老头的房间里,说要申屠夷和麦棠勿念,时机成熟了她会回来。 果然,她不想放弃那个孩子,而申屠夷和麦棠一致要保住她放弃孩子,于是乎她就走了。 这几天她和申屠夷一直都在看着她,她也很配合,万万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儿她就不见了。 黑甲兵满山搜寻,他们是专业的,速度极快,并且搜寻的格外仔细,一个山坳都不放过。 太阳落下了西山,但这高头山却是嘈杂不已,不止黑甲兵满山,辽城也派出了几支官兵队伍,开始跟随黑甲兵漫山寻人。 没人敢懈怠,尤其申屠夷也在寻人的队伍当中,他的脸色愈发吓人,让人不禁觉得有滚滚乌云压在头顶,连喘气都费力。 可是,直至天色彻底暗下来,仍旧没有一丝的收获。 黑甲兵的搜索是地毯式的,由陵墓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搜索。高头山是很大,可是凭借叶鹿与许老头他们两个人,即便是再借给他们两条腿,这一下午的时间他们也走不出高头山的。 但诡异的事情就在这里,完全没有他们的影子,甚至连走过的痕迹都没看到,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黑夜无边,高头山上四处都是人,惊得连鸟儿想睡觉都睡不得。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可搜索却毫无进展,根本就没寻到一丝丝叶鹿和许老头的踪迹,他们俩就好似人间蒸发了。 这实在太诡异了,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不可能的,依叶鹿和许老头的脚程,别说走出高头山,一个下午的时间让他们越过一座山都很困难。 申屠夷的确已经急的火烧眉毛了,若是近距离的靠近他,会立即被他身上的煞气逼退,他现在堪比寒冰,多靠近一分就会被冻死。 然而,即便他再急,也还是找不到叶鹿的影子,她彻底失踪了。 搜遍了整个高头山和陵墓,随后申屠夷便调派了辽城所有的兵马,开始全城搜索。黑甲兵主外,朝着辽城外搜寻。 但,半个月过去了,一无所获,诚如在高头山时一样,叶鹿和许老头全无踪影,蒸发了。 并且,这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南国,包括杨城和铁朱二城等其他城池在内,皆在帮忙寻找叶鹿。 而且,这个消息飘过了黄江,传到了赢颜的耳朵里。 他好似长了翅膀,无声的潜进了齐国,朱北遇的探子却是探到了他的踪迹,知道他来了齐国。 只要稍稍想想,就知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朱北遇认为赢颜对叶鹿心存不轨。 果然的,赢颜在进了齐国境内后,便直抵申屠四城。 朱北遇的探子一直跟着,每天传回数次消息,赢颜去见申屠夷了。 朱北遇不禁担心,叶鹿失踪,申屠夷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赢颜再这么去刺激,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儿。 当下,朱北遇离开铁城,直奔申屠四城。 三天的时间,朱北遇赶到了山城,山城气氛古怪,不只是官兵黑甲兵都在,满街走,连百姓都看起来很紧张似得。 朱北遇直接去找申屠夷,然而,那幽静的四合院里已经没人了。 申屠夷不在,甚至赢颜也没了影子。 前脚后脚,那二人在朱北遇进城之前便离开了。 与此同时,周国以西的千云山,一条小船正行在子江之中。 子江很大,其中小岛无数,且每日雾气缭绕,这里是著名的鬼江。 这个地方,虽归属周国境内,但其实完全属于无主之地,因为没人敢来这里。 但凡进入这里的船只皆没有再出来过,甚至连飞鸟也不进来,若是真有迷路飞进来的,便再也没了影子,连骨头渣儿都不剩下。 小船在浓浓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行的很慢,更像是顺水漂荡。 一侧船头,一个人躺在那儿,闭着眼睛,显然在睡懒觉。 船尾,一个人在执桨,轻轻的划水,不用太大的力气,就能控制船的走向。 许老头划着船,看起来很熟悉路,尽管雾气蒙蒙,根本看不清前路。 在船头上睡觉的人显然就是叶鹿,她和许老头忽然离开高头山,轻而易举的避开所有寻找他们的人,坐船顺着黄江抵达周国,然后又来到了千云山。 随后,买了一条小船,就进了子江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叶鹿也完全是迫于无奈,可她若不这么做,她肚子里这个生命就要没了。 许老头给她测的不只是这孩子的吉凶,还有以后。他认为从此后叶鹿都不可能再生育了,能否有子女,在此一役。 其实叶鹿也考虑过,但最终她想要这个孩子的*战胜了一切,这是她和申屠夷的孩子,也是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她不想错过。 划水的声音响起,叶鹿的眼睫动了动,下一刻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缥缈的白雾,恍若仙境。 “咱们已经在这里走了两天了,许老头,你确定你没有迷路?反正吃的就那一点儿,要是走不出去,咱俩就饿死在这鬼江里了。”长叹着,可是听她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多少惧怕。 “这子江磁场奇异,不懂其中玄妙之人进来必是死路一条。不过,我研究了很久,你放心吧。”许老头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但是从未来过。 这里磁场不同,他认为能完全阻隔衣筑的咒,甚至,能压制叶鹿腹中那孩子的凶气。 “信你,不过不信你也没法子了。这若是被申屠夷找到了,他肯定会特别生气,尽管他现在应该挺着急的。”申屠夷会怎样,她完全猜得到,但是,她也是没办法了。 到时尘埃落定,她再出去,相信那个时候,他也不会对她生气了。 不过,她还真是想他啊。 “他是天煞孤星,单不说有衣筑的咒在,你为天煞孤星生子,本就是驳命。而且,你腹中的这个也可能是天煞孤星,双重作用,你认为你会怎样?只能趁着现在你还能自如行动时找到安全之地安全之法,否则,你必死无疑。”许老头自是琢磨了许久,否则也不可能和她离开。 “师父您老人家说的都有道理,我呢,也是十成的相信。所以,我的命,我儿子的命,就都交给您老人家了。”叶鹿抬手触摸着飘渺的雾气,柔柔的湿湿的,像泡沫。 “有句话你倒是说对了,你肚子里的,的确是个男孩儿。”许老头看了她一眼,满是褶皱的脸上倒是升起几丝笑意。 “真的?唉,想什么来什么,你说,我的命是不是也挺好的?”叶鹿抚着自己的小腹,儿子,她喜欢。她希望这孩子能长得像申屠夷,将来长大了,指不定多威风呢。 “你若不嫁给天煞孤星,命一定很好。”许老头微微摇头,他这话意味深长。 “没办法,我就栽在天煞孤星的身上了,这就是命呀。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折一半的寿命我也愿意。”不禁想起申屠夷的脸,尽管总是面无表情很吓人,可是他在看着她的时候,那眼睛里的柔情是骗不了人的,他爱她。 许老头无言,摇头,他是不理解她的做法。 不过,她要保住这个孩子,许老头是乐见的,生命来之不易,理应让他存活。 雾气渐浓,叶鹿在船头几乎都看不清船尾的许老头了。 这个地方的确很神奇,船进入这里之后,叶鹿就觉得自己的感知力降低了一半儿。现在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也难怪进入这里的人和鸟都出不去,这里磁场很怪。 但,这种奇怪的磁场才适合她,或许,来到这里之后一切就都变好了。 167、摆兵 雾气飘渺,遮住了子江深处的景色。但若是距离近了,就会瞧见一些轮廓,那是大大小小的小岛,小的只够停一只鸟,大的,却堪比蓝海赤璃。 方向一直是许老头定的,叶鹿不管不问,对他十分信任。 船上的食物还能支撑几天,不过眼下怕是也要靠岸了,这各个小岛看不清楚模样,但这个磁场她喜欢。 自进来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也不再没力气了,肚子里那个小生命的心跳也更加有力了。 终于,小船又靠近了一个岛,这个岛很大,并且,岛上居然还有花开。 雾气蒙蒙随着它们飘渺,那些花也进入视线,粉粉红红的,特别好看。 懒散的叶鹿不禁翻身坐起来,盯着那些花儿,她忍不住赞叹,“许老头,咱们别往里走了,就在这儿吧。”真好看。 看了一眼,许老头随后调转小船的方向,朝着叶鹿相中的小岛而去。 渐渐近了,居然有花香飘过来,叶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香伴随着白雾的味道,真好闻啊。 “太好了,这里居然有这样的地儿。我一直在想,这里磁场特别,定然寸草不生,可能连鱼都没有。”可谁想得到,居然如此柳暗花明。 “奇妙之地自有奇妙风景,来对地方了。”许老头面色平和,这个地方果然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 靠近了小岛,水上一段怪石嶙峋,不过上面就是开花的树,遍布视线当中。 不禁惊叹,叶鹿待船挺稳了,便直接攀着凸起的岩石往上攀登。 脚下踩结实了,她转过上半身,下面许老头将东西扔给她,她一件一件的接住又扔到上面去,最后将许老头也拽了上来。 一番折腾,终于越过了怪石,一屁股坐在开花的树旁边,叶鹿仰头看着,还是惊叹,“真好看啊。” 许老头四处打量了一番,随后点头,“不错。过些日子,清机会来,不用担心,补给少不了。” “就知道你有后招,否则我会被饿死的。”叶鹿笑眯眯,反正她信得过许老头。 “先上去再说吧。”许老头拄着拐,一步一步的往岛上走。 这岛比远处看的大,往上走,叶鹿背着包袱,步履轻松。 她现在浑身的力气,精气神儿更是足的很,别说背着包袱,背着许老头也不成问题。 开花的树很密集,而且,似乎有些奇怪。 叶鹿边走边环顾着,终于她忍不住了,停下脚步,“许老头,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树都成行成列的,好像是被人栽种上去的。” 闻言,许老头也停下,扭头看了一圈,随后点头,“没错,自然生长的不会这样。” “这里,是不是有人住啊?”居然有人会住在这里?太神奇了。 “也很难说,世外高人一向孤僻,不喜人多之地。”许老头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情。 “走吧,说不定真能碰见人呢。”有人住在这儿?单是想想,叶鹿就觉得不可思议,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啊。 顺着一个高坡走下来,没想到走着走着居然出现了一条小路,平滑的石头嵌在泥土之中,明显就是人工的。 只不过,杂草太多,看起来好像很久没人走过了。 向左侧看,小路消失在树丛远处,右侧,同样,这条小路很长很长。 “往那边走是江边,咱们就是从那个方向上的岛。走这边吧,肯定有惊喜。”叶鹿弯起眼睛,真是没想到啊,世外桃源。 许老头拄着拐在前面走,叶鹿背着包袱走在后面,边走边环顾,这个地方真是诸多惊喜。 转了一个弯儿,花影丛丛间,居然有楼阁进入视线当中。因为花团的阻挡,所以那楼阁只有檐檐角角,可是,却如此惊人。 叶鹿和许老头都有些傻了,完全没想到这里面会是这样的。他们刚刚还在想若是有人居住,最多是个茅草屋什么的,但谁想到居然是这样的。 “我的天啊,到底谁住在这儿?”太神奇了,简直难以想象。 “这里,好像没人住。”许老头看了看,他没感觉到人气。 “先过去再说。”叶鹿加速脚步,朝着那楼阁飞奔而去。 穿过树丛,高高的台阶蜿蜒向上,而那楼阁就在台阶之上。 飞檐走角,楼阁不大,背后就是小岛最高的石崖,建的太精妙了。 只不过,台阶之上很多杂物,枯黄的树叶什么的,看起来,应该真的是很久没人出入过了。 “真的没人啊。”叶鹿微微摇头,随后迈步朝着台阶上走,一脚踩下去都是枯叶。 快步往上走,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叶鹿走进那楼阁大门,入目满是灰尘,看起来真的很久很久没人出入过这里了。 许老头拄着拐,速度较慢的上来,走进大门,听到的便是叶鹿从左侧居室里传来的声音,“原来这里的主人已经死了。” 闻言,许老头往那边走,走进卧室,果然,一张用品都烂掉的床上,一副白骨躺在上面,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了。 叶鹿站在那儿看着,一边啧啧叹息着摇头,“这样就好了,咱俩住在这儿也不会有人来说咱们鸠占鹊巢。这位不知名的伯伯,多谢你了。”说着,叶鹿弯腰鞠躬,还是很有诚意的。 许老头也放了心,既然这里的主人死了,他们也就能住在这里了。 “师父您老人家缺了一条腿,所以很显然这些活儿你都不能做。去外面找个地儿赏花吧,徒弟我来干活。”尽管她很想剥削许老头,但他实在不方便,只能她来了。 许老头脸色不错,最后看了一眼那床上的白骨,便拄着拐出去了。 这些事情叶鹿自然会做,尽管她自从跟申屠夷在一起后都养尊处优。 子江依旧白雾缭绕,这里好像和外面的世界彻底分开了一般,让人不知时间匆匆流过。 又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叶鹿的肚子也如同吹气球似得鼓了起来,这真的很神奇,仅仅是半个多月,长势就如此惊人。 而且,清机来了。 他带着一个徒弟,长得人高马大,并且那时曾跟随叶鹿许老头等人去过周国,他是那个七杀朝斗。 力大无穷,清机带来了许多的补给,全都是他一个人来来回回搬到岛上来的。 似乎清机也没想到这里会这样,他本以为来到这里之后还得给他们再建个房子呢,而且连工具都带来了。 “师弟啊,你真是我的好师弟,送来了这么多我爱吃的东西,谢了。”叶鹿得意洋洋,占了清机的便宜,她十分开心。 其他的事情清机懒得和她计较,但是这件事,他可不想任叶鹿为之,“拜师有先后,我已跟随师父四十几年,你怎么可能会是师姐?无论从道义礼法哪一方面来说,你都应该称呼我一声师哥。” “道义礼法在我这儿可不好使,更况且,我继承了师父他老人家正宗的堪舆之术。而你嘛,学的都是些皮毛,而且更在乎美容养颜,所以,说来说去我才是正宗的徒弟,来,叫师姐。”扬着下颌,叶鹿笑眯眯,开心不已。 清机自然不会叫师姐,辩驳不过她,只能闭嘴不言。 叶鹿笑的不行,看见清机有话说不出来她就高兴。 新填补的东西正好是缺少的,休息的卧房铺好被子,缠上纱幔,更完美了。 清机的徒弟会做饭,尽管是素菜,但是做的好吃。 吃的饱饱,叶鹿抚着凸起的肚子走出楼阁,顺着台阶下去,走到了正在赏花的清机身边。 “师弟,外面情况如何呀?”她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也不知申屠夷怎么样了。 本来不爱听师弟两个字,不过清机却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反驳。 “怎么不说话?”歪头看着他,叶鹿眼睛睁的大,澄澈的如同两汪水。 “申屠城主自然一直没放弃找你,只不过,很显然他们是找不到的。”清机没什么表情,淡淡道。 噘了噘嘴,叶鹿点头,“再等几个月吧,没办法,为了这个生命,我不得不这样做。” 清机没有再说什么,一副高冷的模样。 子江如同世外,但外面的尘世却是风波暗涌,因为不知什么原因,大晋忽然摆兵黄江,直逼齐国。 临黄江最近的铁朱二城,朱北遇随即率兵隔江而立,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 大晋忽然摆兵是什么意思谁也不明白,整个南国更是紧张起来,临近的城池帮忙调兵过来,屯兵黄江。 而申屠夷则没有影子,没人知道他在哪儿,黑甲兵亦是没有前往铁朱二城。 这些朱北遇都了解,而且也很理解,申屠夷在找叶鹿,并且很焦急,过去了一个多月,申屠夷想必已经崩溃了。 可是,赢颜此举实在过分,他若真的对叶鹿心存不轨,当下又明知叶鹿不见踪影,却忽然屯兵黄江,实在让人费解。 终于,姬先生出现在了铁城,朱北遇想知道申屠夷的情况,便匆匆的去见了他。 见到姬先生,朱北遇才依稀的清楚了赢颜为何忽然屯兵,虽然又有很多的不理解。 “赢颜认为申屠夫人死了?”这很让人费解,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而且,即便这是真的,又怎么会成为他屯兵的理由? 姬先生也明显憔悴了些,这些日子东奔西走,他没有一刻停下。这次到铁城来,也是因为申屠夷没有时间,所以他才过来的。 “有些事情很奇妙,尽管让人不敢相信,但是也不得不信。赢颜他抢走了夫人两条命为自己续命这件事朱大少爷您是知道的,但是,他成功的借走了夫人的两条命之后,便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他能在梦里找到夫人,而且也大概借着梦境多次骚扰过夫人。”姬先生压低了声音,此事不能再让他人知道。朱北遇是个正人君子,说给他倒是放心。 皱眉,朱北遇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所以?” “按照赢颜的说法,半个月之前他还能入梦,虽然没见到过夫人。可是,之后他便不能入梦了,所以他才认为夫人可能遭到了不测。”这种说法尽管被申屠夷驳斥,可是姬先生却不禁担忧,兴许是真的呢? 赢颜用的是叶鹿的命,他们之间有感应。可是那感应忽然没了,或许就是一方出了问题。 朱北遇深吸口气,“若是这入梦是真的,那,是不是申屠夫人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姬先生摇头,“夫人有了身孕,情况并不好。可是,许先生定然与夫人在一起,不信其他人,许先生还是信得过的。” “那这赢颜如今摆兵在黄江对岸,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怀疑申屠夫人遭到不测,他要报复么?”报复谁呢?又是什么立场? “赢颜这种人是没有道理可言的,谁知道他想做什么?朱大少爷,就是让你忧愁了,距离黄江最近的就是铁朱二城。”姬先生起身,向朱北遇拱手作揖,他这是代申屠夷。 “姬先生言重了,朱家在铁朱二城百多年,为的便是守住齐国土地。当下,不知寻找申屠夫人的事情可有进展?一点点踪迹都没有么?”朱北遇不相信会找不到一点踪迹,叶鹿,许老头,他们俩怎么可能藏匿至此。 “没有。”摇头,姬先生也是颇为费解,他们俩到底怎么做到的。 凭他们二人,无论怎么想都是做不到的。身边无人供差遣,一个孕妇,一个残疾,总是会留下痕迹的。 “先不说申屠夫人,那许先生就不是寻常人,或许,他们想了什么法子把自己藏起来了。我们凡夫俗子,有时还真是无能为力。”即便有千军万马,却根本无用。 “没错,城主也认为是如此。他们二人皆不是寻常人,其实若是想刻意的避开谁,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没留下一点的踪迹,这就太让人难以想象了。”姬先生叹气,无可奈何。 黑夜即将,黄江的水滔滔绵延,一望无际。 大晋的土地上,兵马森严,战船也已停靠在岸边,只等那上头的人一声令下,便挥兵齐国。 一艘战船灯火通明,比之其他的战船都要明亮。 身着盔甲的兵士来来往往,十分森严。 战船内,琉灯明亮,桌椅齐备,正对面一张软榻,铺就着紫色的毯子,被灯火照耀着好似凝固的血。 一人白衫,靠在上面,姿势随意,却让人无法靠近。 赢颜注视着那琉灯,褐色的眸子一动不动,他已经僵持很久了。 没什么表情,眸子里更没有任何情绪,若不是他还在呼吸着,还真会让人误解,他似乎定住了。 终于,他在很久之后眨了下眼睛,其实他是想睡觉的。试一试,这次能不能入梦。 半个多月,他三番两次的试,可是再也没有入梦。 他感觉不到叶鹿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阻隔他和她的感应。而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死了。 这是他唯一的答案,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死了?单是想想他就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可能会死呢? 她是九命人,命应该很长才对。 而能让她死的可能就只有一个,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是申屠夷的,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否则他怒意难平。 缓缓闭上眼睛,他深吸口气,可是却缓解不了胸腔的憋闷,他感觉自己似乎要窒息而死了。 子江的黑夜同样有白雾飘渺,使得天上的星子也若隐若现。 不过,这岛上花香四溢,即便看不见星子,也完全不影响人的心情。 这次清机带来了许多的灯油,终于不用再舍不得燃灯了,烛火幽幽,叶鹿躺在床上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肚子里那个小生命好像在回应她,不时的动一动,动的她也痒痒的。 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她和肚子这小淘气交流以及想念申屠夷的特别时间。 她猜得到申屠夷现在定然在满世界的找她,并且焦急又气急败坏,可是没办法,她不得不躲在这儿。 即便他生气,叶鹿也觉得可爱,眉眼弯弯,她心情特别好。 “儿子啊,你爹现在肯定在骂我们俩呢。不过呢,你也不要生气,他就是担心咱们俩。到时你和他见面了,就撒娇,他肯定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即便申屠夷要放弃这个小家伙,可是他又怎么能不爱呢? 那时他就说,这是他的骨血很神奇,蓦一时他眼睛都在闪光。 相信到时他见到了孩子,一切怨气就会消散了,说不定还会感动的泪流满面。 “乖乖的,健康的长大,然后去见你爹。”他还在动,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她几乎可以猜想到他的样子,淘气又可爱,应该长得和申屠夷很像。 这里果然是个玄妙之地,来到了这里一切都变好了,连许老头都赞许,他认为因为这里的环境所有的危险都降到了最低。 叶鹿也心下安定,不管外面之事,即便申屠夷着急的不行,但是她也要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其他的事情,她无心去想。 168、执着 子江之上不知时间匆匆流过,外面的一切事情好似都与这里无关,没有喧嚣,没有嘈杂。 若是没有任何心事,人住在这里定然会很长寿,因为环境实在太好了。 叶鹿亦然,她除却会想念申屠夷之外,的确没有任何的心事。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真的如同吹气球似得,好似并没有经过多少时间,她的肚子就变成了这吓人的模样。 虽然这里很好,但是感知力却下降的厉害,叶鹿如此,许老头和清机更是如此。 上次清机来这里住了半个多月就离开了,而后过去三个月,他又来了。 他当真是掐着时间过来的,带来了大量的补给,吃的用的,甚至还有孩子的衣服。 在这个地方,一切预测都很难,因为根本行不通。 甚至许老头眼下掐算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命格,也还是不行。 叶鹿不甚在意,管他是什么呢,天煞孤星还是杀破狼,她都不在乎。 对于外面的消息,叶鹿问过清机,但清机摇头说不知道。因为他害怕被盯上,所以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生怕惹祸,所以一直声称闭关,躲在紫极观里不出来。 前来子江,也是偷偷摸摸,专门挑拣无人的地方,外面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叶鹿几分遗憾,她其实真的想知道申屠夷都找了哪些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个诡异的地方,发现她的踪迹。 尽管不想让他找到,可是不禁也有几分期待,虽然他进不来,可是能找到这儿来也说明他够聪明。 孩子的小衣服小裤子做的精致,这都是清机的徒弟在帝都置办的,尽管花了不少的钱,但是清机还算大方舍得花钱。 “真是好看,师弟啊,你徒弟很有眼光哦。”叶鹿依旧师弟师弟的叫,清机拿她没办法,所幸也不管了,当做没听到那两个字。 “帝都的绣娘都是最好的,这一件衣服布料不多,可是价钱却贵得很。二两银子。”说着,清机竖起了两根手指头,以表示有多贵。 看着他,叶鹿缓缓挑起眉毛,“二两?确实不算便宜。师弟,破费了哦。到时我离开这儿回申屠城,要申屠城主双倍还你哦。” 清机哼了哼没搭理,师弟,这两个字让他很是不爽。 拿起小裤子,这是开裆裤,别说,还真有意思,好看又可爱。 “对了,帝都情况如何?麦棠知道我不见了,肯定特别着急。”猛地想起这事儿,叶鹿微微噘了噘嘴,让麦棠着急她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她现在是皇后了,还有小太子需要她照顾,为她担心,肯定着急坏了。 清机看了她一眼,随后道:“皇上派出大内侍卫在寻找你,估计所有城池都搜了个遍吧。我想,接下来搜寻的方向该朝着周国大晋来了。” “唉,把皇上也惊动了,还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换言之,我这个国师还是蛮有影响力的,失踪不见,那么多人在找我。”叶鹿笑眯眯,尽管有些抱歉,但是心里暖融融,现在有很多人关心她。 “是啊,国师大人,惊动全国,的确很有影响力。”清机神色淡淡,提醒她,她现在有多出名。 “真的?嘿嘿,到时我忽然抱着个儿子出现,肯定又会惊动全国。”想她当年是个骗子,如今居然变成这样,不得不感叹啊。 清机微微摇头,看着她摆弄那些小衣服,忽然道:“你认为大晋皇帝会找你么?” “嗯?你说赢颜?他找我干嘛?自从我来到这里,切断了一切,居然没有再入梦!真是好事啊,我睡着了都会笑醒。”不用经受他的骚扰,清净了很多。 清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师弟,你怎么会忽然提起赢颜?这厮,不会在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吧?”清机不长舌,忽然提起赢颜,很奇怪。 “我又怎么知道?我都说了,怕惹到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鲜少打听外面的事情。只是那时在周国山中赢颜看起来并非只是对你感兴趣而已,很危险。”杀破狼他们无法窥见,可是通过他的行为举止,还是看得出来的。 “师弟,你原来也可以这么长舌!”看着清机,叶鹿缓缓摇头,她还真没看出来,清机有这种眼力。 清机几分不乐意,“我好心好意,你不领情就算了。若是赢颜真折腾出来什么乱子,怕是到时没法收拾。” “你的话真的很奇怪,师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扭头盯着他,叶鹿很想穿透他的脑袋。 清机依旧是没什么表情,“我听说他也在找你。” “找我?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人啊,那时明明已经说清楚了。”那时入梦后,叶鹿认为她和赢颜已经说清楚了,他又想做什么? “所以说,你得好好想想。若是有一天离开这儿,你最好和他说清楚,免得到时两国生乱,你就成了罪魁祸首了。”清机的话,说的意味深长。 叶鹿咬唇,缓缓眯起眼睛,罪魁祸首?这她可担当不起。 不过,赢颜到底想做什么呢?她现在不能入梦,彻底切断了和外面的联系,又无法找他对峙。 但,清机明显话里有话,外面的情况,她不禁有些好奇。 今天的风很大,使得海上飘渺的雾气也游动的厉害,蓦一时还能看到远处的小岛。在这里,这样的情形较少见。 站在石崖边,叶鹿裹着披肩,瞧着远方,随着白雾飘飞,那些小岛的形状也进入视线当中。 这是世外桃源,人少清净,蓦一时因天气而变换的风景更是绝妙,她很喜欢。 “把这个披上吧,那个披肩实在太小了。”清机从后面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件披风。 看了一眼,叶鹿接过来,边披在身上边摇头,“这披肩太丑了,师弟,你哪儿都好,就是审美太差了。” 清机很无语,现在已经没什么兴致和她吵嘴了。 也看向远方,清机不禁点头,“真是好风景。” “到了师弟你无欲无求的时候,就来这里养老,肯定能活过二百岁。”叶鹿微微点头,对这里的风景,她是绝对高度赞扬的,没有哪里能比。 “师父他倒是有从此以后住在这里的打算。”清机其实理解许老头的想法,想做的都做了,没什么心事了。 “也好啊,免得他在我那里不自在。”叶鹿点点头,也不是不行。 “其实,若说起来,还是师妹你孝敬师父的更多。和你比起来,我这个徒弟好似什么都没做过。”清机鲜少的菲薄自己。 叶鹿抿嘴笑,“所以,你得叫我师姐,谁让你什么都没做过。” 摇头,这个话题,清机不和她讨论。 望向远处,飘渺的白雾被风吹开,那些许波浪的水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叶鹿眯起眼睛,仔细查看,蓦地道:“师弟,你看那水面上漂的,是不是人?” 闻言,清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不由得皱眉,“像。万道,下去查看查看,那水面上是什么人。” 万道,就是清机的徒弟,力大无穷,什么活儿都能做。 他动作迅速,跳下去后解开小船,然后便划着船朝着那方而去。 叶鹿与清机看着,不眨眼睛。 叶鹿倒是心下几分不安定,莫不是这里已经被发现了? 将近半个时辰,万道才撑着船回来,靠近小岛,叶鹿和清机也看清了他身后,果然有两个人躺在那儿。浑身都是水,并且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力气大就是牛,万道直接扛着那两个人跳了上来,看到了那两个人,叶鹿不禁一惊,“这是、、、这是申屠夷的护卫。”和黑甲兵不同,他们相当于死卫,无时无刻不跟在申屠夷身边,关键时刻,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的生命护主。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难道,申屠夷真的找来了? “申屠城主的护卫?看来,这里已经被发现了。不过你放心,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很显然的,这俩人就是迷路了,船可能也毁了,所以此时他们才会在这儿。 “多亏今天有风,否则他们俩必死无疑。”万道蹲在地上给他们二人挤压胸肺,一边道。 “命大。不过既然活着,就不能让他们离开。万道,你是不是会封穴?封住他们俩的武功,否则到时谁也制不住他们俩。”武功高超,而这里除却万道没人会武功。 万道看了一眼清机,得到了他的肯定,他点点头答应了。 “终于到这儿了,但是,申屠夷也未必会肯定我就在这儿。不能让他来,我肚子里这小东西出世之后,才可以和他见面。”叶鹿抚摸着肚子,他在里面动,好似在回应她。 清机自是也如此认为,申屠夷若此时来了,只有坏处,没有益处。 万道将两人胸肺中的水压出来,那两人咳嗽了几声,但大概是在水里泡了太久,所以并没有醒过来。 他一手一个,便提着那两个人回去了。 叶鹿看着,不禁摇头,“满身的力气果然有用处,瞧眼下就知道了,我们俩可谓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得靠人家。” 清机看了她一眼,“你有这感叹的时间还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反正想进入这里不容易,申屠夷也不会再那么随意的让自己的护卫来送死。不过,他肯定不会放弃就是了。”尤其这里又这么诡异,他就更会想一探究竟了。 那两个护卫昏睡了一夜才有了动静,其中一个醒了,睁开眼迷茫了好一阵儿,直至叶鹿的脸进入他的视线内,他整个人便蹦了起来。 “夫人?真的是你,夫人,属下终于找到你了。”浑身没力气,不过他好似并没有在意,仍旧沉浸在找到了叶鹿的激动之中。 看着他,叶鹿弯起眉眼,“一直在找我,辛苦你们了。你们城主,他人在哪儿?” “回夫人,属下在进入子江之前,城主刚刚进入周国境内。不知现在过去多久了,城主大概应该靠近这里了吧。”护卫猜测,因为他也不知道过去几天了。 “原来如此。只不过,你先别急着高兴,我不能让你们城主找到我,所以,你不能去传消息。”抚着隆起的肚子,叶鹿悠然道。 护卫愣住,看了一眼叶鹿的肚子,他随即感觉到不对劲儿,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他穴道被封住了。 “别紧张,你只是被封住了穴道而已。这个地方,寻常人进来就是死,你若是想偷偷溜走呢,我想也是出不去,你还会在子江中迷路,兴许会没命。”叶鹿看着他,这是申屠夷的忠卫,她是相信的。只不过,就是因为他们对申屠夷极其忠心,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肯定会想法子给他传信儿。 护卫些许为难,“夫人,城主他找您找了很久,而且,很着急很着急。”护卫没有那么多的形容词,只是实话实说。 眨眨眼,叶鹿点头,“我知道,但是,还是不行。你就在这里安心静养吧,别想着离开,你真的会死在子江里的。”最后看了他一眼,叶鹿转身离开。 三天的时间,两个护卫的身体都好了,只是没办法动武,万道的封穴还是很厉害的。 他们俩很焦急,并且在半天的时间内走遍了小岛,查看了每一处。 雾气蒙蒙,显然他们是没办法离开的,否则没走出去多远就会迷路。如同来时那般,最后迷失方向然后一股邪风吹翻小船,他们俩就莫名其妙的落水了。 叶鹿话说的明白,俩人虽是着急,可是却走不出去一步。 “你看,他们着急的不行。按照这势头下去,他们俩肯定会在有一天试探着跑出去传信儿。”清机研磨着珍珠,一边淡淡道。 “哼,申屠夷是他们的主子,我也是。要是真敢往外走,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这儿一共就这么大,谁不听话就把他拆吧拆吧埋在树下做肥料。”叶鹿吃着果脯,新鲜的水果送到这里就不新鲜了,所以清机带来的都是果脯,各种果脯,超级好吃。 清机无言,“积点德吧,嘴也要积德。” “师弟,你怎么又装老大?叫师姐。”眯着眼睛笑,叶鹿就喜欢逗清机,他实在爱惜自己的脸,怕长出皱纹所以根本就不敢笑,太有意思了。 不再理会她,涉及到这个话题,清机便不和她辩驳,否则没完没了。 “夫人,夫人,属下看到岛下不远处好像有人在漂着。会不会是后队的人?”护卫不能动武,所以看到了之后只能回来求救。 睁大眼睛,叶鹿和清机对视了一眼,又来? “万道,赶紧下去救人。”清机叫来万道,眼下,这个岛上,万道是高高手。 划着小船往那边走,有白雾,所以也看不大清楚,但是若隐若现,依稀能看到一些。 叶鹿与清机也赶过来,果然,的确有人漂在水面上。 “你们到底派了多少人过来?按理说,你们应该只是四处查看而已,这地方有你们俩查看,就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进来了吧?”叶鹿眯着眼睛,这些护卫都跑来找她了,谁去保护申屠夷? 虽然他是天煞孤星,可是天煞孤星也会受伤啊,更何况,他现在焦急的找她,精神状态未必有多好。 “属下们应该是在子江上漂了很久,所以没有定时的往外传消息,他们这才来寻找我们的吧。只不过,没想到他们进来也迷路了。”但,幸好他们也被水冲到了这里来。 万道划着船回来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把一个人扛了上来,那两个护卫立即围上去,正是他们的同伴。 只不过,他没有他们俩的幸运,奄奄一息,只剩下一丝气息了。 万道立即抢救,虽然他话不多,可是做起这些事情来可是熟练的很。 两个护卫围在一边帮忙,叶鹿站在不远处看着,虽然有些觉得这些都是因为她而起,可是没办法,她不得不躲在这儿。 “唉,瞧你们这样子,我都生出罪恶感了。”摇摇头,叶鹿转身走开。 是夜,万道终于出来了,他看起来几分轻松的模样,显然人被他救回来了。 那两个护卫也放心了,其中一个留在那儿守着,所谓患难见真情,这话诚然不假。 “他没事儿了吧?”裹着披风,叶鹿偌大的肚子也被遮挡住了。 “回夫人,张弓他没有危险了,只是万道道长说,他可能会昏睡很久。”护卫低着头禀报道。 “你们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是我又真的不能让你们出去通风报信。这子江很危险,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们三个这么好的运气被水冲到这里来。”再来几拨,估摸着都凶多吉少。 “夫人说得对,属下们出任务,大都两人同行。此次只找到了张弓自己,怕是与他同行的兄弟已经没命了。”不知被水冲到了哪里去。 叹口气,叶鹿无可奈何,为了她自己的命和肚子里这小家伙的命,她必须藏在这儿。 可是,看着他们一拨一拨的往子江里冲,她又心生不忍。 申屠夷啊申屠夷,他真是太执着了。 ------题外话------ 小伙伴儿们五一假期快乐~· 169、亲生的丈夫 在水里泡了很久的张弓终于醒了过来,不过,的确是在水里泡的太久,身体仍旧不适,躺在床上起不来。 见到了叶鹿,如同惊弓之鸟,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叶鹿挑眉,“别紧张,我是活的。” “夫人。”没想到醒来会看到叶鹿,张弓惊讶到不行。 “嗯,没错,就是我。你命真大啊,居然顺水漂到了这里。不过,你现在需要回答我,你们城主在哪儿?”叶鹿看着他,她眼下就想知道这个。 张弓微愣,随后道:“回夫人,城主他现在在周国境内找您呢。” “周国?那想来到这里也很快啊,用不了多久。”微微眯起眼睛,叶鹿无声叹气,若是申屠夷发现了这里,估摸着得派大队的人进来。那个时候,估摸着都得折在子江里。 “夫人,城主他焦急的不得了,生怕您有什么闪失。您回去吧,否则城主一定会把周边列国都翻个遍。”张弓想起来,但试探了几次还是不行。 “我知道他着急,所以,还需要你传话。”挑眉,叶鹿似笑非笑。 “传话?属下可以。”他能做的。 叶鹿笑笑,“既然你答应了,那么就好好养着吧。身体养好了,就帮我去传话吧。” “那、、、城主知道了您的下落,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属下现在就能去传话,夫人您尽管吩咐。”说着,张弓撑着床非要起来。 “行了,不急这一时。这两天你就好好养着吧,而且你的兄弟们想来应该有话要对你说。”说着,叶鹿转身走开,而那两个护卫过来,张弓看见他们俩,更惊讶了。 不再管他们,叶鹿走出房间,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她希望不要再有人进来了。否则,结果都是一样的。 张弓或许也是心急,所以恢复的也很快,精神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 他下了床,就要求立即回去给叶鹿传话,但显然他着急的不是这个,而是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申屠夷,别再让他无头苍蝇一样的四处寻找了。 “张护卫还是不要急的好,这个地方,出去或是进来都不容易。你还是先等国师大人将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再提出去之事吧。”清机觉得张弓是想的太好了,叶鹿可不只是让他传信这么简单。而且,想要出去,就再也进不来了。 “清机道长,没想到你也早就知道夫人她藏身于此。若是一早属下们就能查探到的话,城主也不用四处乱找了。”张弓是怎么也没想到清机会在这儿,不过想想又很合理,因为许老头是他师父。 “我们的行踪又怎么会让寻常人知晓?”清机不免满脸高傲,任凭他们手眼通天,但也斗不过他们只身一人。 “行了,师弟你就别吹捧自己了。没错,你不只是传个信儿这么简单。这个地方,想进来不容易,想出去也很难。待你出去后,就再也别想进来了,你们城主也一样,他更不能进来。”但叶鹿觉得很难,一旦知道她在这儿,申屠夷必定会来。 所以,让张弓传这个信儿,必须得阻挡住他,否则,传任何口信儿都没意义。 “夫人,外面有些情况您可能不知道。不止城主他在找您,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在找您,他们也很着急。而且,大晋赢颜也找您。”说到最后,张弓语气变低。 挑眉,叶鹿看着他,一边道:“皇上和皇后找我我知道,但是赢颜他凑什么热闹?除了找我之外,他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讨人嫌的事情?”否则,张弓干嘛特意提起赢颜,毕竟他完全没有任何的理由提。 “这、、、属下不敢说。”张弓微微低头道。 “你都提赢颜了,其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我听着。”哼了哼,叶鹿可不这么认为。 似乎下定了决心似得,张弓想了想,随后道:“是这样的,不知为何,赢颜突然断定您遭遇了不测,兴许已经没命了。所以,他就忽然摆兵黄江对岸,目前已经与朱大少爷交手两个回合了,双方均有损伤。” “什么?”叶鹿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赢颜抽的什么风? 张弓低着头,这件事他不知该说不该说,但是他势必得让叶鹿出去,不管用什么法子。 “等等,赢颜为什么会断定我死了?这很奇怪。他不会早就想打仗,所以借着我当理由吧!这个王八蛋,还真是会找机会,简直是苍蝇,无缝不入。”叶鹿拧着眉头,越想越气,这个王八蛋。 “所以,若是夫人您出去的话,赢颜估计也就没有再打仗的理由了。”张弓适时道。 看向他,叶鹿眨眨眼,“不行,不能出去。他赢颜若真的想打仗,不管我出去与否,都挡不住他杀戮的*,说不准儿会让他更丧心病狂。这些事情我管不了,我只是一个想要生出健康孩子的女人,什么国家大事,打仗不打仗,和我都没什么关系。张弓,你很聪明,但是,用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当下,我要告诉你,你可以回去告诉申屠夷这里所有真实的情况,不用你说谎。但是,有一点是最重要的,这个地方,进来必死。你们三个是运气好,被水冲到了这里,但往后未必会有这种运气,但凡再进来的,都别想活着出去。” 张弓哽住,还是没说动叶鹿,可是他若回去将此事禀报给申屠夷,他定然会进来的,不管会不会死。 “这个地方很玄妙,她完全可以安全顺利的生下孩子,但申屠城主绝对不能在这里。一来,他是天煞孤星,二来,因为他的关心会让事情更糟。他若想到时见到健康的孩子和夫人,就不要进来,在外面等。”清机开口,他字句真切,并非虚假骗人。 张弓迟疑,这种事情说不好,尤其不管是清机还是叶鹿都是方士,他们心里很清楚。 但,申屠夷想找叶鹿,有多焦急他们都亲眼看到过。 这事儿,难办,张弓甚至怀疑自己若是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申屠夷,申屠夷会直接给他降罪,谁让他没有把叶鹿带回去。 回到房间,叶鹿怎么想也是不踏实,申屠夷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这厮,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想了想,她起身,铺好纸张,准备写一封信让张弓带出去,让申屠夷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而他也是很关键的,不能有分毫差错。 直至现在为止,叶鹿写出来的字还是很难看的,而且很显然的,她这辈子也不会有长进了,就这程度了。 想想那时申屠夷嘲笑她的字难看,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时间真是匆匆如流水啊。 张弓在这岛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十分不安,他想出去赶紧将这事儿禀报给申屠夷,但是又不知该怎样说。 终于,叶鹿开口要让他回去了,然而,张弓却有些忐忑,因为叶鹿的笑看起来很诡异。 “万道,送张护卫一程。”叶鹿红唇弯弯,很是友善。 万道上前一步,抬手一挥,“张护卫,请吧。” 张弓看了看叶鹿,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兄弟,随后转身朝着停船的地方走去。 然而,他也只是走出去两步而已,万道重手一砸,准确的砸在张弓的肩颈处,他整个人一软躺在地上,晕死过去。 两个护卫一愣,哪知万道轻松的把张弓扛起来,然后大步离开。 “这样就能保险了,他们记忆力非凡,没准儿就记住了怎么出去呢。”叶鹿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们若是笨蛋,她也就不用多虑了。 清机摇摇头,“眼下我们也出不去了,申屠城主在外,若是抓住了我们,定然会逼迫给他带路。”这些他很清楚,所以,他也不出去了。 叶鹿轻笑,“说的没错,你若不答应,没准儿会受到严酷的拷打。依照我师弟这么爱护自己皮肤的性子,肯定立即就招了。所以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也不会放师弟你出去的。” 清机无言,不和她打嘴仗,因为根本说不过她。 万道将张弓送了出去,所幸这个时候申屠夷还没有带兵过来呢,所以子江外也根本没人瞧见。 他将张弓送到了岸上,便撑船回去了,速度很快,两天后他就回来了。 按照时辰判断,叶鹿估摸着张弓已经找到了申屠夷了,他也知道了她就在这儿,希望看到她的信之后他能淡定。 她没死,还活着,只是想安全的生下这个孩子,再无其他愿望。 还有一个月,肚子里这个小东西就要出来了,许老头很谨慎,将所有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并且,每日都要查看一遍,免得有纰漏。 叶鹿反倒是心境平静,每日都去岛边瞧瞧,风平浪静,再也没有人漂过来,她很放心。 只是,蓦一时想起张弓说的事儿,她就不禁心情极差,赢颜这厮,到底想干嘛? 她认为他只是满足他自己的嗜血*,完全就是用她做借口,这种手段太烂了,就算她真的死了,也死不瞑目。 不过,他为什么认定她死了?莫名其妙啊。 想了想,叶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自从进入了这里之后,便切断了一切感知力。包括入赢颜的梦,也再也没有过。 他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认定她死了呀?难道他也不能入梦了? 或许,真的就是因为这个。叶鹿心下咯噔一声,若真是如此,那么就代表赢颜他兴许是认真的。摆兵黄江,和齐国发生冲突,没准儿真的是因为她? 不禁骂脏话,很难弄明白他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但,终究是很气人,即便她真的死了,和他也没啥关系。若真的要因为她杀人,那个人也应该是申屠夷,而不是他赢颜。 站在岛边,轻轻地风吹过来,白雾飘渺,这个地方一如既往的如同仙境一般。 拢紧身上的披肩,叶鹿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她真的已经迫不及待要这个小东西出来了,她带着他实在太累了。 抱紧双臂,叶鹿转身欲走,哪知视线看向江面,却忽然发现水面上有东西。 暗咒一声,叶鹿轻嘘出声,不会又有人进来了吧? 申屠夷啊申屠夷,她那封信上写的还不够清楚?未免太执着了。 “万道?万道?”扬声叫万道,眼下能下去撑船的只有他了。 不过片刻,万道抵达,他也看到了水面上有东西,尽管距离太远,但是很明显那不是水上该有的东西。 跳下去,解开绑船的绳子,万道便撑着船朝着那些东西而去。 岛上其他人听到了动静也陆续走过来,两个护卫较为激动,若还是他们的兄弟,不知命大不大,会不会已经死了。 清机则连连摇头,申屠夷果然执着,即便如此他也仍旧在派人进来。 万道撑船的身影都被白雾挡住了,随着轻风吹过,白雾飘渺,万道的身影也若隐若现。 许久后,他才撑着船往回走,划破水的声音很响亮,但又很好听。 渐渐近了,叶鹿等人不禁诧异,因为万道拽回来的不是人,而是另一艘小船。 那小船被绳子捆绑的结实,乍一看好像粽子似得。 但若细看,就会发现那小船上装了很多东西,以免船摇晃那些东西洒出去,所以才用绳子捆绑了起来。 不禁唏嘘出声,叶鹿扭头看向清机,清机也垂眸看向她,“看来,申屠城主是听你的不会再派人进来了。但是,挡不住他送东西进来,即便我们这辈子不出去,也不会饿死了。” 叶鹿脸上的神经在抽搐,缓缓的扭头看向万道带回来的小船,“真是挡不住他,果然是我丈夫。”这丈夫是亲生的,不是假的。 万道终于将那船带回来了,两个护卫也跳下去帮忙,接下来,船上的东西一点点的被送上来,吃的用的,一大堆。 “申屠夷肯定不止送了一条船进来,但风向不对,应该有不少都被水冲到别处去了。唯独这一条船到这儿来了,这几率真是太小了,浪费。”嘴上这么说,叶鹿却是笑着的,显然很开心。 170、小天煞孤星 子江上的风总是变幻,有时朝着这边吹,有时朝着那边吹。 而在风向顺利的时候呢,就总是会有一些小船被吹过来,上面载满了各种食物和用品,捆绑的结结实实,即便有风吹,也没有将它们推倒。 想当然的,这小船带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比之清机送来的那些好上几倍。 由此,叶鹿笑话了他几次,惹得清机很是不爽。即便他送来的不是最好的,但若不是他送来吃食,叶鹿早就饿死啦。 “这申屠城主啊,还真是够贴心,送来了这么多婴孩的衣服。显然的,他已经默认了这孩子的存在,即便也是天煞孤星,他也善待。”清机微微摇头,只要他不再排斥这孩子的存在,到时离开这里也不会有麻烦了。 “他本来就很期待,只是害怕我会死而已。这些衣服确实挺好的,师弟,比你那二两银子一件的还要好。”叶鹿提着一个小开裆裤,给清机看。 清机扫了一眼,“即便如此,到时你也应该将我所花的银子还给我才是,并且你曾说过,要几倍的还。” “师弟呀,我和你谈感情,你和我谈钱,太俗气了吧?再说咱们姐弟情深,谈什么钱呀。”叶鹿笑眯眯,完全想赖账。 清机很无语,“算了,到时我可以管申屠城主要。” “嗯,我相信他肯定会先和你算隐藏我行踪的事儿。”叶鹿微微噘嘴,告诉他申屠夷可不糊涂,脑子清楚的很呢。 “师父他老人家这辈子做过的错事只有一件,就是收你为徒。”最后撂下一句话,清机转身走开,被叶鹿气的不行,但偏偏他又辩驳不过她。 叶鹿笑出声,看清机生气她就开心,每天闲的无事,若是再不让她说话,她真的会闷死。 小衣服小裤子,还有折叠整齐的尿布,叶鹿弯起眉眼,申屠夷想的真是周到啊。 不过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也不知他花了多少钱,说不定附近周国的店铺都被他买干净了。 将所有的小衣服小裤子整理好,一张纸却从衣服中飘下来。 翩翩飘落在地,叶鹿将衣服放到一边,然后几分费力的弯身把那张纸捡了起来。 折叠了一道,叶鹿展开,熟悉的字迹进入视线当中,这是申屠夷的字。 果然啊,还是他的字好看,只不过,这内容却是不忍直视,因为他在骂她。 不禁撇嘴,不过叶鹿却是没跳过一个字,仔仔细细的看。 一直看到最后一句,除了这最后一句他才交代让她注意身体之外,其余的都是在骂她,可见这次她是把他气着了。 笑,叶鹿把那张纸举到头顶,仰脸再次查看一遍,笑得更大声。她几乎都能想象的到申屠夷在写这封信时的表情,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想他呀。 躺回床上,叶鹿仍旧举着那张纸,透过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她似乎都能看到申屠夷的表情,愈发的开心。 不知不觉睡着了,自从进入这里,叶鹿每晚都安睡,几乎没有做过梦。 而这次,她在起初的安然之后,却忽然身子一抖,进入了梦中。 明知是梦,但叶鹿却不禁有些害怕,因为她此时此刻立于半空,而下方就是滔滔流水的黄江。 战船林立,箭矢如雨,正是大晋的战船与齐国的战船在交战。 她是以第三方的视角观看的,又处在高处,所以极其特别的清楚。 那些箭矢划破空气,将甲板上的士兵穿透,鲜红的血飚出来,落到了黄江之中,那滔滔的流水似乎都被染红了。 张弓那时说过大晋和齐国已经交手了几次,但没想到真的打的这么大,赢颜彻底疯了? 战争还在继续,听着那箭矢的声音,叶鹿就觉得浑身不适。 若真的如张弓所说,这场战争是因为她,那她就真的变成了罪魁祸首了! 她只是想安全顺利的生下孩子,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 但这一切追根究底,她认为不能怨她,这所有的一切估摸着老天都盘算不到,谁让他们是绝命呢。 赢颜是,申屠夷是,她肚子里的这个也是。包括她,亦是九命人,并非寻常命格。 这所有的一切凑到一起,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每一步的发展都让人无法预料。即便是再通天通地的方士来预测,也根本测不出分毫来。 绝命体质,就是这般霸道。 但,战争是真的,有人流血有人死亡也是真的,她终究是不能坐视不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既然赢颜认为她死了,那么她就应该让他瞧上一瞧,她到底有没有死。 流箭从眼前划过,叶鹿立即向后退了一步,身子一抖,她猛地睁开眼睛,从梦境中出来了。 身上都是汗,叶鹿轻嘘一口气,抬手,申屠夷写给她的信已经被她抓成了一团。 这个梦太真实了,显然并不是她胡思乱想,而是真的。 梦中的想法是对的,她应该让赢颜知道自己还活着,并且让他亲眼看到自己。他这开战的理由也就站不住脚了,若是他还不死心的想继续打仗,她就弄死他算了。 咬紧牙根,叶鹿撑着身子坐起来,哪知她才起身一半儿,肚子却忽然抽痛一下,让她当即止住了所有动作。 肚皮在抽紧,就好像所有的神经都被刺到了一样,迫使它们不得不做出反应。 而肚皮抽紧的后果就是隐隐作痛,肚子里那个小东西也在动,似乎在转似得,搅得她肚子更是抽痛不止。 动作僵在那里,叶鹿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隔着衣服,她都能瞧见自己的肚皮在动。 这、、、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似乎,她应该是要生了。 “清机!许老头!来人啊!”叫,不敢用力,因为她一嗓子出去,肚皮抽的更紧了。 不过片刻,人影快速的汇至房间,清机连衣带都没系上,可见叶鹿这一嗓子还是很好用的。 “别动,躺下。”清机扶着叶鹿躺下,随后扣住她的手腕,试探她的脉搏。 两个护卫以及万道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进。 许老头拄着拐进来,鲜少的面色几分激动。 “快,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搬进来,不要着急,不要慌张。”许老头吩咐万道以及两个护卫,他还是很镇定的。 万道自然听令,那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随即去帮忙。 “真的要生了?许老头,你这时辰掐算的确实挺准。你计算好的那十天,今天刚刚是第一天。”这是后半夜,可以说是第一天刚刚开始而已。 许老头微微点头,视线始终在叶鹿的肚子上,尽管隔着衣服,但是他也看得出来,那孩子迫不及待要出来了。 “你不要紧张,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放松心态,生孩子而已。”清机放开叶鹿的手腕,依据脉象来说,会很顺利。 “生孩子,而已?说的好像你生过似得。我没事儿,我心理强大,目前还挺得住。只是,他好像很不平静,一直在动。”动的太厉害,都让她怀疑是不是她肚子里缺氧了。 “没事,莫急躁。”许老头安慰,在他看来这是正常的。绝命出世,按照常理,叶鹿是不会这般轻松的。 但这个地方极其特别的玄妙,所以,有这些小动静,完全在常理之中。 他在肚子里动,就好像在转来转去,叶鹿的肚皮也跟着动弹,看起来肚皮好似马上就要被撞开了似得。 万道和那两个护卫把该用的东西都搬了进来,又快速的去烧热水,动作迅速。 清机不时的试探一下叶鹿的脉搏,但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叶鹿的肚子动弹的厉害,不用她说,在外就看得到。 “别急,时辰差不多了。我去外面看看,切莫急躁啊。”许老头掐算时辰,但是心里又有些没底,随后拄着拐转身走出去。 叶鹿躺在那儿,心下还是较为镇定的,只是肚子里那小家伙不消停,她担心他缺氧。 许老头拄着拐走出去,已要天亮,但是这天空却黑暗不已,天上尽是乌云,连白雾也尽数散开了。冷风吹袭,要变天了。 果真是绝命,连许老头也不禁几分感叹,他从未见识过绝命出世是什么样子,但是今日算是见到的。 随着太阳要跳出来的时辰到了,但天空依旧阴暗,稍稍有些光亮,但却与傍晚无异。 房间里,叶鹿终于发出了声音来,倒不是极端痛苦,只是有些惊吓。 肚子里的小东西动的太厉害,好像他真的要绷不住跳出来了,叶鹿的肚皮随着他的动作而鼓起塌下,她觉得不止自己的肚皮要被撑破,她的内脏都要破裂了。 清机明显也几分慌乱,毕竟他又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帮忙接生,他也很是不安。 挽着袖子,清机连连深呼吸,“我开始了。” “师弟,说真的,我很想管你叫师妹。别磨叽了,我觉得他要出来了。”叶鹿捂着自己的肚子,明显感觉这小东西在朝下走,虽然还是在转圈似得。 “好。”清机点头,恍似也下定了决心。别看他年纪大,但显然某些方面很幼稚。 外面,许老头看着天空,乌云滚滚,冷风呼啸,岛上的树一直在摇摆,好似马上就要被拔根而起了。 树上的花也随着冷风掉落,只是这么大一会儿,一半的花儿都被吹走了。 蓦地,叶鹿的大叫从房间里传出来,或许没人知道她原来是个女高音,那叫声几乎穿破了乌云,刺得人耳膜几乎要爆掉了。 然而,下一刻就只听得清机不顾高冷的惊叹声,“真是个孩子!” “废话,不是孩子还是狗啊!”叶鹿几分无力的斥责,床上,叶鹿满头都是汗,不过精神却很好,没有任何的不适。 清机托着那个光溜溜身上还带着血的孩子,显然是被惊着了。孩子他见过,但是这样刚生出来的还真没见过。 且,这孩子显然不是常人,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来,把孩子交给我。”许老头从外回来,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去接孩子。 清机转手把孩子给他,然后看向叶鹿,却发现叶鹿居然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师父,您看这、、、”明明刚刚还特别有精神来着。 许老头看了一眼,随后道:“先把止血的药给她吃了,免得出意外。这孩子非比寻常,你守在这儿,不要走开。” “是。”清机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都是血。 赶紧给叶鹿吃上止血的药,清机又试探了一番叶鹿的脉搏,试探起来是无事的,只是她忽然间就昏睡过去了,实在奇怪。 外面,狂风呼啸,天上乌云滚滚,几乎就要压到头顶来了。 岛上的树被吹得所有的花都没了,连同叶子,可见这狂风的威力。 万道跟在许老头身边,他怀中抱着刚刚出世的孩子,用被子将他包裹起来,但这孩子睁着眼睛,看起来精气神儿十足。 而且,他从出来到现在都没哭过一声,这实在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 站在台阶上,狂风吹袭,许老头拄着拐似乎都有些站不住。 万道抱着他,一边抬头看向天空,“师公,这怕不是好预兆啊。”他们在这里几个月,这岛上从来没下过雨,更别说如同今天这乌云滚滚的情况了。 但,今日这孩子出世,天空就出现了异象,可见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孩子而发生的。 “绝命出世,有异象是正常的。但所幸这个地方玄妙,不会有大事。不过,这孩子、、、”说着,许老头看向万道怀中的孩子,他正在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狂风呼啸,吹得花瓣树叶满天飞,他似乎也看到了,所以看的连眼睛都不眨。 抬手,他以食指点了点那孩子的额头,“这孩子也是个天煞孤星,不能让他留在他娘身边。两个天煞孤星,她再有九条命也不行。”更何况,这个孩子比之申屠夷与叶鹿的关系更亲近,有血缘瓜葛。 万道点点头,他就觉得这孩子并非寻常,果然,居然是个天煞孤星。 也幸亏找了这种地方,否则,凭这天煞孤星,别说他娘活不了,怕是得不少人受牵连。 “师叔她应该深知其中利害,但是申屠城主未必懂,怕是不会轻易放手。”万道说着,一边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他还睁着眼睛满是好奇的盯着瞧,这样的孩子,他真是没见过。 “没事,只要叶鹿无事,申屠城主一切都会听她的。”许老头反倒笑了,狂风乌云席卷,他的笑看起来倒是有些奇怪。 似乎是瞧见许老头笑了,那襁褓里的小小婴孩也笑了起来,咧嘴,没有牙齿,倒是几分可爱。 只不过,在万道的眼里,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怪异,怪的不能再怪了。哪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就会笑的?还睁着眼睛不睡觉,太怪了。 “走吧,抱着他去岛边走走。”不畏惧这狂风乌云,许老头拄着拐走下台阶。 万道跟随,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可是抱起孩子来姿势却很正确。 房间里,叶鹿依旧在昏睡,而且,睡得相当沉,没有一点动静。 清机洗干净了手,又回来给叶鹿把了把脉,平静的很,没有任何的异常。 只不过,她这昏睡着实诡异,看起来一点都不正常。 可是,他又的确弄不明白,毕竟,他从未见过其他的产妇。 叶鹿这昏睡,便是一天一夜,那刚刚出世的小儿也一直都没有睡觉,睁着眼睛精神的不得了。 且,天上乌云滚滚,始终没有散开,狂风呼啸,整座小岛上的树木,所有的花朵和绿叶都被吹走了。好似只一刹那,就进入了深秋一般,荒芜满地,红绿皆无。 许老头带着襁褓中的婴孩走遍了整座小岛,更像是让他接受风雨的洗礼。 第二天的清晨来临,天上的乌云终于缓缓的散开了,也就在这时,那精神的不得了的婴孩终于闭上了眼睛。 而且,这一天一夜以来他什么都没吃,如今说睡就睡,没有一点饥饿感,倒是稀奇。 万道以及两个护卫都围着看,这般神奇的孩子,还真是没见过。 然而,这边婴孩睡着了,那边昏睡的叶鹿就睁开了眼睛。 澄澈的眸子在睁开的时候颜色深暗,好似被浓雾蒙上了一般。 不眨眼的盯着床顶,好半晌叶鹿才回过神儿来,她清醒了,从梦里出来了。 长出一口气,她整个身体立时放松了,这梦,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差的梦了。 “醒了?可感觉身体有不适?”清机的声音传来,叶鹿扭头看过去,他已换上了一身道袍,干净的不得了。 “我儿子呢?”这孩子,从他出生她就只看到了一眼。 “已经睡了。倒是你,有没有不适?你已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抓住她的手把脉,清机还是不能放心。 “感觉不太好,杀戮太重,梦里都在找我索命呢。”闭了闭眼,她无奈长叹。 “嗯?”清机不解,她说什么跟什么? “别嗯了,把许老头找来,我有话要说。这地儿啊,我待不下去了。”叶鹿撑着床坐起来,皱紧眉头,如果没猜错,她这灵窍彻底开了,比许老头开的还要广。 171、错过 许老头进来,瞧见叶鹿已坐了起来,他观察一下她的脸,稍稍放心,没事了。 “我儿子怎么样?”虽心下已差不多知道那小东西是什么命格,但她还是想听许老头说。 在椅子上坐下,许老头轻声叹口气,“天煞孤星。所以,他不能在你身边。”开门见山,许老头也并未多加修饰语言。 缓缓眨眼,叶鹿点头,“嗯,我知道。唉,虽然心里有准备,但是听到了还是不免伤心。” “命是如此,改变不得。天煞孤星虽是穷凶极恶,但也未必是坏事,就如申屠城主,他也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依我看,这孩子十六岁之前就在这里吧,最好不要出去。待得心性定了,再让他出去不迟。”这是许老头的想法,这地方很玄妙,非常适合天煞孤星修身养性。 微微皱眉,叶鹿无声叹气,“师弟,麻烦你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清机点点头,似乎已经完全忽略叶鹿那师弟两个字了,随后转身走开。 “若是按你说的,把他留在这儿也不是不可。只不过,还是得让申屠夷看看他才行,否则他是不会放心的。这样吧,让万道撑船出去,把申屠夷带进来。我呢,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当下得离开这儿。”她这更重要的事情,绝对必须得去做。 “你要做什么?”许老头不解,她这又怎么了? “赢颜这厮没完没了的闹腾,我得去一趟。否则,这仗打下去就停不下来了,趁着伤亡还没有太多之前,停战还比较容易。”叶鹿自是有自己的理由,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得去。 许老头倒是没多说什么,看着她半晌,然后点点头,“好,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万道出去把申屠城主接来。不过,你最好不要和他见面,否则,我估计你走不成。”许老头还是很了解申屠夷的。 “师父啊师父,您真是个聪明人。我现在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更没觉得疼。唉,我儿子来了,快给我抱抱。”一眼看到清机抱着孩子走进来,叶鹿立即笑开了花儿。 清机的姿势不是很熟练,而且还刻意的让孩子距离自己远点儿。 走到床前,清机把孩子递给叶鹿,然后赶紧弹了弹自己的袍子,免得生出褶皱来。 抱过孩子,叶鹿发出轻轻的唏嘘之声,“长得真好看,在我肚子里这么久,原来你就这模样啊。”他在睡觉,就是不知眼睛什么模样。应当很有精神才对,不知那眼神儿像不像申屠夷。 许老头微微点头,“像你。” 笑眯眯,叶鹿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脸蛋儿,“嗯,确实像我,估摸着到时申屠夷该生气了。” “取个名字吧,已出生一天一夜了,还没有名字呢。”许老头的脸上有丝丝笑意,可见他很喜欢这个孩子。 “名字?等申屠夷吧,这名字的事情就交给他了。对了,这一天一夜我一直在睡觉,他也没吃东西呀,你们喂他什么了?”看他睡得安逸,看来是不饿的。 “什么都没吃,他似乎没有饥饿感。既然你要走,那么必须得找个奶娘来才行。这些事情待万道出去后需要告诉申屠城主尽管办,否则会把孩子饿坏了。”许老头还是心疼孩子。 “嗯,说的是。奶娘嘛,这事儿交给申屠夷就行了,他是不会饿着他儿子的。小乖乖,亲亲。”低头在熟睡的小东西脸蛋儿上亲了亲,他睡得熟,一点反应都没有。 “来吧,我把他抱回去让他睡觉。”清机俯身,将孩子抱走,依旧还是那不熟悉的样子,但还算很稳,不至于把孩子扔出去。 “既然如此,就赶紧让万道出去接人吧,我也收拾收拾离开。”叶鹿动了动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大概没有哪个女人刚生完孩子像她这般舒坦。 “好。”许老头把拐拿起来,随后撑着离开。 叶鹿也下床收拾自己,除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肚子还有些松松的,其余一切都很正常。 不禁感叹这地方玄妙不已,生了天煞孤星不仅没事儿,连自己都恢复的这么快。 清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回到床边,床铺上都是血,而且已经干涸了。 真是吓人啊,自己如今这么一瞧也还是觉得慑人,流了这么多血,果然这生孩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男人嘛,倒是轻松啊,提供一颗种子就行了,其余的罪都得女人来承担。 将床单什么的收拾起来,叶鹿这才觉得有些晕眩,这是饿的,饿的低血糖了。 不过饭菜来的也快,做饭的是那两个护卫,他们俩也不熟练,完全赶鸭子上架,做出来的东西凑合吃还能入口。 草草的填饱肚子,那边两个护卫也已经把食物包好了,而且一副要跟着叶鹿走的架势。 看着他们俩,叶鹿缓缓眨眼,“你们真要跟着?” “夫人,属下们若是不跟着的话,城主他来了之后一定会宰了我们的。”他们这完全是实话实说。 闻言,叶鹿倒是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申屠夷的确会这么做。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跟着我好了。”点点头,为了他们俩的小命,带着就带着吧,而且,还有人帮她撑船。 两个护卫立时轻松,他们是真的不想被申屠夷惩罚,兴许连小命都没了。 准备妥当,叶鹿打算当即就走,去看了一下安睡的小东西,他果然还在睡,睡得昏天黑地的。 真是稀奇了,她这孩子居然不饿,莫不是在她肚子里都吃饱了? “万道已经出发了,相信明日就会将申屠城主接来,你不用担心,去吧。”许老头看着那熟睡的孩子,带有几分笑意。 “嗯。”点点头,叶鹿又低头在小家伙的脸上亲了亲,但他依旧睡得香甜,没一点反应。 从他出生至现在,叶鹿还从未见过他睁开眼睛时的模样,想想还真是可惜。 只不过,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拖沓。 转身离开,叶鹿步伐从容,她也一样自信满满,即便此时去闯龙潭虎穴,她也能安全无虞的出来。 坐上小船,白雾蒙蒙,两个护卫撑船,刚刚开始就有些不识方向了。 “这边。”坐在船头,叶鹿指示方向,十分淡定。 护卫立即调转船头,在白雾之中穿行,还当真不容易。 迎着白雾,叶鹿抬手碰触它们,湿湿软软的,很温柔。 待得他们出去了,估摸着申屠夷也就进来了,瞧见了儿子,估计他会相当激动。 想到此,叶鹿不禁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折腾了这么久,终于把这孩子生下来了。也不枉她东奔西走,又躲了申屠夷这么久。 只不过,这之中最让她没有预测到的就是赢颜了,这厮闹腾的这么大,她势必得先把他解决了。 裹紧身上的披风,离开那小岛,还真有点冷。 那地方果真玄妙,连温度都与四周不同,那小东西在那个地方成长,也是好事。 深吸口气,将一切情绪压在心底,前路虽白雾弥漫,但在她的眼睛里却是光明一片。 小岛上,自叶鹿离开后,那小小的婴孩一直都在睡觉。真是稀奇的很,他睡得时间太长了。 果然是不同于其他普通的孩子,这刚出生时精神奕奕不睡觉也不饥饿,睡下了呢,又不睁开眼,着实稀奇。 许老头和清机轮流看着,还有些担心他醒了之后会饿,可是他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这孩子没醒来的迹象。 第三天一早,终于有船靠近了小岛,蒙蒙白雾之中,那些小船如同天上的星子一般,缓缓的朝着小岛驶来。 大概两刻钟后,所有的小船停靠在岛边,随后,人影一个个的跳到了岛上。 当先一人魁伟挺拔,如同行走的乌云一般,让人不敢靠近。 申屠夷看起来戾气很重,漆黑的眼眸恍若深渊,脸颊冷硬,而且明显消瘦了很多。 他步履沉稳,但每一步却都好似要将地面踩碎一般。 速度很快,走至那楼阁,快速的环视了一圈,他快步踏上台阶。 “申屠城主,您来了。”清机走出来相迎,似乎有叶鹿的话在先,他看起来倒是几分心虚。 看了他一眼,申屠夷皱眉,“叶鹿呢?” 清机想了想,随后道:“孩子就在这房间,申屠城主进来看看吧。”说着,他侧开身子示意。 申屠夷随即大步走进房间,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椅子上的许老头,视线一转,床上,一个小人儿果真躺在那儿。 走近,申屠夷看清了他,他也睁着眼睛,那五官与叶鹿极像。 黑眸深处几分闪烁,申屠夷微微俯身,靠近那躺在床上的小人儿。 然而,就在申屠夷靠近他时,他忽的张嘴哭出了声。 申屠夷随即弹起来退开,许老头和清机也一愣,“居然哭了?”自从他出生到现在,可是从来没哭过,甚至一丁点儿的声音都没发出来过。 “好事,好事。申屠城主,不知奶娘可带来了,自他出生至现在,他还没吃过东西呢。”许老头满脸笑意,一边摸着那小人儿的手,高兴不已。 “没吃东西?没吃东西还哭的这么响亮,中气十足。”申屠夷看着那小小人儿,哭的是声嘶力竭,整张脸都通红的。 “毕竟不是普通孩子,这些不正常也在情理之中。”许老头倒是很满意,看他哭,他就放心了。 “我听说了,他也是天煞孤星。”说起这个,申屠夷明显脸色变了,这不是好事,天煞孤星会怎样他心里清楚。 “没错。”许老头点点头,认证这孩子的确是天煞孤星。 “叶鹿呢?”前去接他的万道说叶鹿无事,好的不能再好了。可是直到现在他也没见到人,他不信。当初他出世之时,母亲便大出血而离世,诞下天煞孤星,不会有好结果。 “她有事,已经离开了。”许老头很淡定,虽然明知告诉申屠夷,他会生气。 “离开了?去哪儿了?”果然,一听此言,申屠夷的脸立即被乌云笼罩。 “大晋与齐国摆兵黄江,不时的发生冲突,她是为这事儿离开的。”许老头边说边看着那嚎哭不已的小人儿,看他哭的这么有力气,不禁笑。 眉头紧皱,申屠夷可想是什么心情,简直怒火中烧。 尤其那小人儿嚎的惊天动地,更是让他心烦不已。 “申屠城主,赶紧将奶娘叫来吧,若不然这孩子该饿坏了。对了,小鹿临走时说要申屠城主为孩子取名字,他还没有名字呢。”许老头安抚着那小人儿,但基本没用,可见他是真的饿坏了。 申屠夷最后看了一眼那小人儿,随后转身走出房间。 不过片刻,奶娘果然来了,而且还有一干的下人,开始动手整理这楼阁。 洒扫的洒扫,布置的布置,一时间这小岛好似都活了过来。 申屠夷来到叶鹿曾住的房间,满满的都是她身上的气息。一个椅子上,染血的床单扔在那儿,申屠夷这心里的火气立时就消了下去。 她在这个地方生活了数月,又独自生下孩子,的确让他心下很是难过。 不过,她确实又很欠打,没等他过来她就走了,太任性了。 那小小人儿不哭了,看来还真是饿了,不过也是稀奇,从出生到现在过去几天了,居然一口东西都没吃。 思及此,漆黑的眸子浮出几分笑意来,果然是他儿子,一切都与寻常人不一样。 小家伙极其能吃,终于吃饱喝足了,也不再哭了。 而且精神奕奕的,睁着眼睛,好像能看到所有他视线内的东西。 看着他,申屠夷薄唇微抿,尽管动作只是细微的,但看得出他已不如刚刚抵达时那般生气了。 许老头看了他一眼,随后道:“申屠城主可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了?” “他出生那天其实我有感觉,子江外亦是乌云满天,狂风呼啸,还真是特别。这种孩子,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了吧。”申屠夷看着他,一边淡淡道。 “没错,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许老头点头,对这孩子,他满心喜欢。 “但,还是平常一些好,有时独特也未必是好事。就叫平常吧,申屠平常。”伸手,申屠夷试探的摸了摸他的小手儿,希望他能有个平常的人生,不要有那么多坎坷。 “也好,平常。”许老头颌首,这名字也不错,无论寓意还是字面,都能压制他的天煞孤星体质。 “叶鹿走的时候还说了什么?”申屠夷开门见山,他自然知道叶鹿不会什么都不说的就走。 “这孩子是个天煞孤星,让他离开这儿未必是好事。这里很玄妙,让他在这个地方待上十六年,待得十六岁过了之后,再让他出去。那时,说不定能化掉不少他身上的煞气。”许老头也不多话,挑拣重要的说。 微微皱眉,申屠夷看着那小小人儿,半晌后才开口,“她同意了?” “当然,否则,两个天煞孤星在她身边,她再有九条命也不够。”许老头微微摇头,他们想一家三口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所谓有舍才有得。 “既然如此,那就随她吧。这些人手留在这儿,之后我会再派人过来,不过还是得要清机道长的徒弟出去迎接,否则没人能进的来。叶鹿,许先生确定她前往大晋了是么?”提起叶鹿,申屠夷真的很想抓到她打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没错,不过,申屠城主还是不要急的好。小鹿她此去安全无虞,定然来去自如,便是赢颜他有千军万马,也抓不住她。”许老头话里有话。 不过,申屠夷却并未多听他说什么,他着急是真,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最后看了一眼那睁大眼睛好似在听他们说话的小小人儿,他转身离开,步履生风。 万道负责撑船将申屠夷以及几个护卫送出去,白雾茫茫,若没有万道,怕是都会迷失在这白雾之中。 黄江依旧滚水滔滔,宽阔的江面两侧,战船林立,恍似下一刻随时都会开战。 一条小船顺着黄江往下走,在进入大晋的地界时,便缓缓靠了岸。 这是大晋以西的一座城,大概是因为近几个月大晋和齐国有了战事,所以这城中的百姓过得并不快活。 瞧见这些,叶鹿就不禁想骂赢颜是个蠢货,既然做了皇帝,那就要负责任。为自己,也为大晋的百姓。 可是他现在做的完全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愚蠢之极,他就不怕百年之后还被戳脊梁骨么? 就算他想做昏君,但叶鹿可不想也被他连累着骂,她还想享誉后世呢。 所以,当下她必须得找他说清楚,要是他还执迷不悟,叶鹿就给他点天灯,让他上天! 172、谈判 大晋各个城池不尽相同,但是百姓的情况却都差不多,因为大晋与齐国开战,所有的百姓皆心慌慌的。 路过大晋皇都,情况也一样,尽管这里异常繁华,可是百姓的担忧还是处处可见。 相信没人愿意打仗,平和的过日子,吃穿不愁,才是百姓想要的。 而赢颜当下的这种做法显然所有百姓都不乐意,可是王权在上,天下都是人家的,又怎么能轮到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话呢。 在皇都逛了一圈,叶鹿随后前往屯兵之地,跟随在她身后的两个护卫不禁担心,摆兵之地十分森严,他们不容易往里闯啊。 可是,再瞧叶鹿,她是毫无所惧,好似她即将要靠近的是自家后院。 “你们俩啊,别操心那么多,跟着我就行了。若是不听话,我就把你们俩甩开,相信到时申屠城主定然会治你们办事不利的罪过。”知道他们俩紧张,叶鹿幽幽的吓唬他们俩,果然一吓一个准儿。 “夫人,属下定然追随夫人,不做给夫人添麻烦之事。”两个护卫赶紧表忠心,尽管心下还是几分没底。 哼了哼,叶鹿还算满意,继续前行,那黄江就在前方,但是她毫无惧色。 这种层次,完全不在话下,她以前是很菜很面,但那都是以前了,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骗子呢。 夜黑风高,靠近黄江,便听得到滔滔滚水之声,伴着冷风,载着一些战船才有的味道。 那味道,熟悉战争的人就会知道,那味道带着血,只有见了血,战船才会是这个味道的。 “从现在开始,跟在我身后,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来,更不要见怪不怪的叫出声来,听见了么?”抖了抖身上的长裙,叶鹿轻声吩咐道。 “是,属下从现在开始就是稻草人。”两个护卫对视一眼,若想寸步不离的跟着叶鹿,只能听她的。 听到他们俩答应,叶鹿也就放心了,随即举步前行,那巡逻之人就在不远处,但是她却好似根本没看见一般。 本以为再靠近一些就必定会被发现,然而,叶鹿却忽的拐弯,就好像提前知道路径似得,轻巧的避开了巡逻的兵士。 即便身经百战之人怕是也得提前勘察一番才敢往里闯,像叶鹿这般,第一次进来就轻车熟路的,还真是少见。更况且,她完全没有潜入敌营的经验,让那两个护卫也不禁心下紧张。 不过,叶鹿却好似真的以前来过似得,轻巧的避开了所有巡逻的人,还能找到地方隐藏自己一会儿,接下来再继续前行,她极其特别的轻松。 兜兜转转,上了战船,那么多的战船在黄江沿岸一字排开,但是她却好似长了透视眼,一下子就找到了赢颜所在的船,然后登上。 这艘船不同于其他,巡逻的人没有那么多,而且还有些分外的寂静。 叶鹿登上了战船的上层,随意的扫了一眼,她便径直的朝着船舱而去。 船舱之中烛火幽幽,那暗淡的颜色更像是一层朦胧,让人不禁卸下心防。 这里没有下人看守,更显幽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味儿,倒是好闻。 走进船舱,叶鹿稍稍停下脚步,“你们俩等在这儿,别发出任何声音。” “是。”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尽管不放心叶鹿自己走进去,但是又实在没法跟随她。 举步,叶鹿走进船舱当中,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横在对面软榻上的白色身影。他姿态几分慵懒随意,但即便随意也生出一股杀气来,让人不敢靠近。 看见了他,叶鹿倒是稍稍几分意外,这么长时间没见,这厮变得妖娆了。 软榻下散落着几个酒瓶子,可见这都是他喝的,这厮不止变得妖娆,还学会酗酒了。 微微摇头,叶鹿朝着他走过去,脚步很轻,但也足以让小憩的赢颜惊醒。 睁开眼睛,褐色的眸子有片刻凝滞,下一刻,他转头看过来,却忽的愣住了。 瞧他愣神,叶鹿就笑了,“皇上,您还真是好兴致啊。战船摆在江边,你就在这儿喝酒,喝畅快了,就指挥战船出战,真是让我羡慕不已啊。” 看着她走近,赢颜似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境。他坐起身,不眨眼的盯着走近的人,“真的是你?” “不是我,难道是鬼呀。”叶鹿翻了翻眼皮,表情生动,足以证明这个就是她,不是假的。 猛地,赢颜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便将她拽到了自己面前,死死地盯着她的脸,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被他拽的整个人晃悠,叶鹿也睁大眼睛盯着他,“看吧看吧,我没死。你之前说我死了,实在用心险恶,不过却是满足了你嗜血的*,心里是不是很爽啊?” “你真的没死。”看她说话时那灵动的模样,果真是她。 “看起来,你好像很失望。”叶鹿挑高了眉毛,尽管话如此说,可赢颜脸上那还真不是失望。 但具体是什么,叶鹿也不想研究,更不想知道。 如今知道她没死,这厮总该停战了吧。 猛地,赢颜将她拽入自己怀中,叶鹿睁大眼睛,“赢颜,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我今日会来,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没死,所以你已经没有理由再打仗了。你的险恶用心已被我看穿,你若执迷不悟,我就把你送上天。” 拥着她,她身上的味道飘入鼻端,此时赢颜才有了实感,她果真没死。 “可是你没死,为什么我不能入梦?甚至想做梦都不行。”这就很奇怪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管呢?赶紧放开我,我今儿来就是和你说清楚眼下这事儿。你什么意思呀?打仗挺好玩是不是?可是你打仗就打仗,没人管你,但你为什么拿我当借口?说说说。”用力推开他,叶鹿瞪大了眼睛盯着她,恍若要吃人一般。 “我那时就与你说过,你若死了,谁也别想安生。更何况,能让你死了的因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申屠夷。你认为,我会放过他?”说着,赢颜的眸子倒映着幽幽火光,看起来竟几分慑人。 叶鹿缓缓眨眼,“你说过么?我怎么不记得了。”她还真不知道赢颜说过这话。 微微歪头,赢颜看着她,“我说过的话你记得多少?是不是,都忘记了。” “确实是没记得。诶,不过我为什么要记你说过的话?你这人啊,无时无刻不拿自己当根葱,我忙着呢,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记你说过什么。别给我扯开话题,我活着呢,活的好好的,所以别再拿我当借口和齐国打仗,否则,要你好看。”举起手,手如刀,在赢颜面前比划两下,虽她是个花架子,但这花架子做的也好看。 看她噼里啪啦的,赢颜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申屠夷呢?你这肚子平坦如初,数月已过,相信那孩子已经出世了。这申屠城主莫非为了两国停战,在家照顾尿床小儿,将你派来了?” “赢颜,你知道有句话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说的就是你。随随便便的以自己的逻辑来猜测他人,然后加以鄙视嘲笑,无聊。”将他的腿推下去,叶鹿在软榻另一侧坐下,抖了抖自己的长裙,姿态诸多有腔调。 “看来,我说对了?”只有他说对了,叶鹿才不会骂人。 “我来的时候他的确是去看孩子去了,不过这会儿嘛,我估摸着他应该杀到大晋来了。”根据时辰,她觉得差不多了。 “如此甚好,这么久以来,他东奔西走,我想抓他都抓不住。”语气变冷,他正想找申屠夷呢。 “喂,你到底要干什么?还要接着打是么?你要是想打呢,我齐国也不惧。不过,你最好先声明,你打仗只是因为你想打,和我没关系,听见了么?”瞪大眼睛,叶鹿很是不满。他想打仗,那就打,没人阻拦。可是用她当借口,现在她活着呢,他亲眼看见还拿她当借口,王八蛋。 “在骂我?”看着她的眼睛,赢颜似乎都能听到她的腹诽。 “有自知之明,就是在骂你。我呢,现在心情还好,和你谈判你最好也想想。你若是不同意的话,那么,咱们就只能兵戎相见了。”抬手拍在软榻的扶手上,叶鹿一副谈判之相。 褐色的眸子浮起淡淡的笑意,赢颜蓦地抬手托住她的下颌,“停战也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抬手打开他的手,“要钱没有,要命也不可能,我们不要你赔钱就很宽宏大量了。”还有条件?不要脸。 看了一眼自己被打的手,赢颜笑意依旧,“钱,我有很多。命,我也不稀罕。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在这里,陪我半个月。我立即撤兵,停战。” 缓缓挑眉,叶鹿用一种看傻子似得眼神儿盯着他,“赢颜,你没吃错药吧?要我陪你半个月,你当我是什么?勾栏院的妓女么?” “你想错了,尽管我很喜欢强人所难,但也有做不到的时候。你就在这里,让我每天都能看到你,就行了。”赢颜身子一转,靠在了软榻上,他面色冷淡,看起来并不似叶鹿所想的那般。 “看到我?说真的,赢颜,你真的很奇怪。在我的印象里,你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现在,我反倒看不懂你了。好吧,我答应你,就在这儿住上半个月。但是,必须得让我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否则,别怪我随时拔腿走人。”站起身,叶鹿看向他,她答应了。 看着她,赢颜的眼角眉梢浮起淡淡的笑意,“好。” 看了他一眼,叶鹿不再理会,起身走出船舱,外面那两个护卫可是吓得不行。 “行了,你们俩也休息去吧,这大晋皇帝请客,咱们又怎能拂了他的面子呢。淡定淡定,擦擦那满头的汗。”叶鹿抬手拍拍他们俩的肩膀,随后便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不过片刻,丫鬟出现,带着叶鹿转到船尾的方向,她的房间在那儿。 那两个护卫仍旧不放心,似乎赢颜也知道,安排人把那两个护卫的住处安排在了叶鹿的附近。 房间好的不得了,别看这是战船,但和画舫差不多,简直是温柔乡。 身子翻转,叶鹿直接躺在了软榻上,想把她留在这里半个月?还得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事儿若是被申屠夷知道了,估摸着马上就得杀过来,说不定还会把赢颜这厮宰了。 不过,叶鹿倒是信他的话,他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想看看她罢了。 其实吧,思考起这些事情来,叶鹿心下还是几分叹息的,说到底,她一直以为赢颜是骗人,但是现在,怕不是骗人。 但,他想要的她可给不了,所以,趁着现在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说明白了比较好。 环视一圈,这房间烛火幽幽,甚至不错。这种条件,要比子江中那小岛里好得多了。在那里住了那么久,猛地换到这种环境里来,她还一时不太适应。 想起子江,她就不禁想起那个小小人儿,现在不知正在做什么。 申屠夷到了岛上,定然会给他取名字,也不知申屠夷给他取了个什么名字。 这姓申屠,其实不管取什么名字应该都挺好听的。 红唇弯弯,叶鹿摇晃着腰带上坠下来的流苏,越想越开心。 虽是此后一家三口不能长久的生活在一起,但是她能顺利的生下那小人儿,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即便申屠夷满肚子火,现在怕是也化去大部分了。到时相见,她哄哄他就好了,哄那位申屠城主,叶鹿还是很有经验的。 ------题外话------ 听风起了荨麻疹,昨晚一夜没睡,今天着急更出来四千字,见谅 173、绝命的再次相逢 安睡了一夜,叶鹿起了个大早,丫鬟捧着干净的衣服送来,这态度亦如以前叶鹿居住在赢颜府上时候那般。 叶鹿也没再客气,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便走出了房间。 这是战船的上层,站在这儿,可以看得到很远很远。 大晋果然财力雄厚,而且水军特别多,这战船也数不胜数。 立于岸边,一望无际,在太阳下面泛着光,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看了一大圈,叶鹿其实还是比较佩服的,若是两国真的打起来,那种殊死的拼,其实齐国也根本占不到便宜。更何况,大晋还有赢颜这个杀破狼。 丫鬟将叶鹿带往昨日见赢颜的房间,这里已收拾一新,昨晚看到的那满地酒瓶子也不见了,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香味儿,这熏香的味儿还挺好闻。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人,叶鹿随意的打了声招呼,便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皇上的早饭还是那么丰盛,谢了,我就不客气了。”看了赢颜一眼,叶鹿拿起筷子,十分不客气。 “知道你能吃,吃吧,都是你的。”赢颜也不动筷,只是看着她,褐色的眸子几分淡淡的笑意。 “别用那种眼神儿看我,我答应留在这儿是为了两国停战,你最好痛快点儿,别惹得我不高兴,把你这里的战船都送上天。”叶鹿边吃边恐吓,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看你的样子,想来这数个月没少受苦,你到底藏在哪儿了?几个月来,我一直无法入梦,所以才会以为你死了。”将桌子上的盘子推到叶鹿面前,他一边问道。 “藏在什么地方不能告诉你,但是那地方确实玄妙,会切断和外面一切的联系。你不能入梦,我也不能入梦,这很正常。不过,我这人啊,命大,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希望你以后也不要总想着我会死,你这等同于咒我。”叶鹿瞪大了眼睛,颇为吓人。 “看你这样子,想来还能活很久。”盯着她,赢颜缓缓摇头,其实的确是,她哪里那么容易死。 “废话,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待得你死了,我肯定会来送你最后一程的。”翻白眼儿,叶鹿的表情的确生动极了。如同赢颜所说,任何赝品都替代不了她。 笑,她的话赢颜倒是不甚在意,蓦地道:“我还不知,你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而且,也是个天煞孤星。”叶鹿倒是没隐瞒,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天煞孤星?你、、、你能安全无虞,倒是幸运。”皱眉,没想到是这样,绝命,并非好事。 “我福大命大,自然没事。”其实若不是在子江那个地方,说不定她也没命了。 “不是福大命大,而是心大。为了生孩子,连命都不要了,这申屠夷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身子向后,赢颜靠在椅背上,神色淡漠。 “不是他上辈子做过什么好事儿,而是,我愿意。”叶鹿看了他一眼,这些事情,是查找不到原因的,一切都凭她的心。只要她愿意,什么她都做,要是不愿意,给多少好处也不做。 闻言,赢颜却是微愣,看着叶鹿,半晌后他缓缓点头,“说的没错啊。”一切都是因为她愿意。 弯起红唇,叶鹿没搭话,她说的自然有道理,但是她的道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想。 有些事情呢,就是这么奇怪,看起来毫无道理,但是若细究,就能找出答案了。 当然了,这个答案还是要他自己心里接受才行,否则很可能适得其反。 “既然是天煞孤星,那么想来必须得想些法子才行,否则依你这弱小的身板,怕是扛不住。”一个天煞孤星已经够呛了,再来一个,这就是杀人啊。 “多谢你好意哦,我们自然有法子,不劳你操心。”叶鹿放下筷子,扯着唇角笑,笑的不进心。 “有法子就行,还说会死在我后面,希望你能尽力活的长久。”赢颜看着她,却不觉得她能活的长久,两个天煞孤星,一切都是双倍的。 “你是打算这半个月就和我讨论我能不能活的长久么?你们这大晋的战船这么拉风,不带我去看看?”吃饱喝足,叶鹿觉得无聊,尽管大晋这地方是不错,但是她不喜欢,熬过一分钟都和一年那么长。 “走吧。”起身,赢颜笑看着她,这般活泛,看起来倒是能活很久。只可惜,两个天煞孤星,但凡想想,也知她抵挡不住。 走出船舱,立于战船的船头,滔滔江水就在脚下,好似能卷走一切。 旁边的战船各个雄伟,若是想击毁这战船,叶鹿认为除了火药用其他的东西均白扯,太结实了。 “好看么?”双手负后,赢颜看了她一眼,不知她看出什么来了。 扭头看向他,叶鹿点点头,“挺好看的。有个词儿叫铁锁连舟,我以前一直想象不出是什么画面。但现在,我想我知道了。不过,你知道么,想要破铁索连舟也是很容易的,就是放一把火,全都跑不了。”叶鹿弯起眉眼,侧面告诉他,再霸气的设备,都有死穴。 “这些战船只是大晋水军储备的五分之一,你若想点火,尽管点吧。”他笑着,恍若春风,比之此时此刻的阳光还要暖和。 叶鹿缓缓挑眉,“没看出来,皇上你还挺大方。我只是随便说说,谁烧你的战船啊。”看他那架势,还真是君临天下指点江山,他是杀破狼,但是同时也有做皇上的气势。 “我以为你是惦记太久,以至于想藏掖都藏不住了。”赢颜却不这么认为,叶鹿的破坏性还是很强的,并且看起来现在想要阻止她,也不似以前那么容易了。 “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堂堂一皇帝,能别总把别人想的那么龌龊么?”撇嘴,叶鹿扭头不再看他,这蓝天白云,江水滔滔,若是能钓鱼的话,那就更好了。只可惜,这黄江里的鱼现在可不敢吃。因为那时衣筑的损招儿,这黄江里的鱼极其不安全,不能吃。 “在这里只看战船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去个在梦里去过很多次,但是却从未涉足过的地方如何?”赢颜蓦地开口,提议道。 “嗯?你说的是大晋南方的草原,你母亲儿时居住的地方。”那片草原,叶鹿不禁眯起眼睛,的确不错。 “没错。”就是那片草原。 转了转眼睛,叶鹿点头,“可以呀,以前一直在梦里,不知真实的草原是不是也如梦里一般,毕竟梦里的草原是你脑子里的,也可能不是真的。”那是赢颜的梦境,任何的环境都是由他创造出来的,其实也未必是真。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阳光下,他轻笑,那张脸极其好看,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长得好,叶鹿是早就有定论的,她见过那么多的人,好看的也不少,但是都不如赢颜。 前往大晋南方的草原,赢颜还真不是说说而已,当即备了车马,这就要启程。 跟随叶鹿身边的两个护卫自然也要跟着,赢颜也没有异议,其实他更像是看不见他们二人似得。 两个护卫自是谨慎又谨慎,在战船上时,他们俩就已经很担忧了。如今又要前往大晋南部,那距离齐国更远。要是到时出了什么事儿,想救人都来不及啊。 他们如此想,但叶鹿似乎真的不担心,上了马车,然后队伍一路朝南,说走就走。 马车里,叶鹿占据了两侧的横榻,她坐在一侧靠着车壁,双脚却搭在对面,优哉游哉。 赢颜坐在主座,因为叶鹿那肆无忌惮的姿势,使得他看起来在这马车里分外憋屈。 “你一向都是这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么?”看着她,赢颜似乎还真是第一次知道她是这样的,明明这姿势奇丑,可是她看起来却很恣意。 “看不顺眼?没办法,我一直都这样,看不顺眼你也只能忍着了。”晃了晃腿,她很自在。 赢颜几不可微的摇头,“能忍得了你有为数不多的优点以及数不胜数的缺点,申屠城主还真是比我想象的要难过的多。” 斜着眼睛看向他,叶鹿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我缺点是很多,但是我们家申屠城主,能把我的缺点看成是优点。这一点,就是寻常人做不到的。” “确实。”此时此刻,赢颜倒是稍稍佩服申屠夷了。 红唇弯弯,叶鹿闭上眼睛,估摸着此时此刻申屠夷已经杀到了大晋。不过,赢颜都不在战船上,他去了也只能扑个空,他会很生气。 想申屠夷生气的模样,她就觉得好笑,这么久没看到他,再见他就得看到他生气的脸,怎么想她都是开心。 大晋的南方,叶鹿从未涉足过,她两次被赢颜掳到大晋,一次皇都,一次临江的他的太子府,这是第三次。 这个季节,草长莺飞,靠近了那片草原,就远远地瞧见了一望无际的绿油油,还真是草原。 坐在窗边,叶鹿推开窗子瞧着,不禁发出赞叹之声,“果然是草原,真不错,和你的梦没什么差别。” “是啊,我母亲就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能在这个地方成长,想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 叶鹿点点头,“真是个好地方,想来你母亲应该是个极其开朗的人吧。”每天和草原蓝天作伴,想小气也小气不起来啊。 “应当是吧。”一切,他也只能凭猜测,毕竟他也没见过他母亲。而且,唯一与母亲一同长大的舅舅,却根本无话可说。 闻言,叶鹿看了他一眼,才恍然他也没见过他母亲。 两大绝命,似乎都没有什么父母缘分,赢颜这样,申屠夷也这样。 如今,她也生了个天煞孤星,不过他应当是幸运的,即便父母不能陪在身边,但好歹父母健在并且都很爱他。 进入草原深处,车马缓缓停下,叶鹿与赢颜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进入视线的,和梦境里差不多。 天高云淡,青草茵茵,一望无际,在远处还有一些牛羊在吃草。 这种场面,当然让人满心欢喜,即便是叶鹿,也很喜欢。 “真是不错,和你梦里的一模一样。此时要是能忽然出现一匹帅的不得了的马,那就更一样了。”叶鹿赞叹着,这地方真好,只是齐国没有草原。 “你说的是这匹?”赢颜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扭头看过去,一个护卫果然牵着一匹马,那鬃毛油光发亮,四肢矫健,帅的要命。 “这不就是在梦里见到的那匹么?还真有啊。帅,马中赢颜。”叶鹿看了一眼赢颜,以赞叹这马有多帅。 挑眉,赢颜笑意不改,“你这是在夸赞我,还是在骂我?” “废话,当然是夸马了。我见过的人之中你长得最好看,我见过的马里面嘛,它最帅。”叶鹿哼了哼,然后走过去,伸手去摸那马儿的鬃毛。 打了蜡,顺滑的不得了,叶鹿不禁赞叹,比她的头发还要好。 “骑上去,转一圈?”赢颜走过来,笑道。 “算了吧,我不会骑马,只是看看就满足了。”她可不骑,说不定她会从马背上摔下来,那可丢人了。 “不骑?那我骑了。”说着,赢颜接过护卫手中的缰绳,随后纵身上马,动作流畅。 叶鹿后退一步,看着他,不禁点头,“姿势很到位,就是不知技术如何?皇上,走着。” 骑于马上,赢颜笑看了她一眼,随即一抖缰绳,马儿立即飞奔出去。 叶鹿轻声唏嘘,瞧着疾驰的马儿,她连连点头,“好马就是好马,这跑起来的姿势都不一样。”帅到掉渣儿。 赢颜看起来很开心,骑马在草场上飞奔,不止马儿酣畅淋漓,他似乎也很尽兴。 看这杀破狼开心,叶鹿心底也几分感慨,这半个月若是能舒坦的过去,停战什么的也就不在话下了。 无意间扭头看向北方的天空,叶鹿不禁眯起眼睛,这天象,天煞孤星来了。 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他们才刚刚到这儿,申屠夷居然就杀过来了。 缓缓摇头,叶鹿再看向纵马疾驰的赢颜,他还想占用她半个月的时间,怕是不行了。 ------题外话------ 谢谢亲爱的们关心,今天还是痒,晚上用艾草水洗了澡,目前舒服一些了,希望明天会好,么么哒 174、想念 夜幕降临,在草原上安营扎寨,军帐坚固,烛火幽幽,再听着草原上的风,简直惬意到不行。 晚膳还是很丰盛的,其实赢颜也很会享受,只是他不似申屠夷那般吹毛求疵。 美酒佳肴,只可惜叶鹿不能喝酒,但闻着味道还是不错的。 “真不喝?”看叶鹿在那儿闻味道,赢颜不禁觉得好笑。 “算了吧,这东西我闻闻味道就行了。”摇头,叶鹿才不会喝,若是被申屠夷知道了,他会气到爆炸。 她不喝,赢颜也不勉强,看她吃的两腮鼓鼓,他眸子里始终带着笑意。 “以前喝过么?”美酒醇香,回味甘甜。 “喝过啊,不过喝多了,从此后,申屠夷便明令禁止我喝酒。”没法子,谁让她那次喝多了呢。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喝多了什么模样,但想来自己都断片了,估摸着形象很难看。 “原来如此。”这就说通了,除了申屠夷,似乎也没什么人能让叶鹿这般听话了。 “如此什么呀如此?喝多了很失态的。别说申屠夷不让我喝酒,即便真的让我喝,我也不敢乱喝,太丢人了。”叶鹿哼了哼,继续吃菜,这些菜做的不错,随行而来的是大厨,否则做不出这个味道。 “原来,你还知道丢人啊。”赢颜看着她,似乎很稀奇似得。 “喂,再用这种眼神儿看着我戳瞎你眼睛啊。我怎么就不知道丢人了?我也是有脸皮的好么。”好话说不过三句,叶鹿的火气就上来了。 看着她,赢颜笑的开心,烛火幽幽之中,他看起来更像个妖精。 “你别笑了,怎么笑也不如这菜下饭。你们大晋南方的米倒是挺好吃的,每年的产量应该很少吧?”这是十分精细的米,和齐国的完全不是一个口味儿。 “嗯,只能供皇室享用。”给别人吃,根本就不够。 “果然啊,在这个世界,还是做达官贵人吃香。小老百姓即便有钱,也根本吃不到这些东西。你看,做皇帝多好,干嘛还要打仗呢?知道你是杀破狼,不见血难受,但是多想想这些吃食,那股要见血的*也就能被压制下去了。”叶鹿夹着米饭晃悠着,那米饭在烛火下好似透明的。 看她侃侃而谈,赢颜面带笑意,似乎觉得挺有意思。 “别只笑啊,我说的有道理么?”睁大眼睛看着他,叶鹿希望他能认真的想一想。 “有。所以,你打算这半个月都要这般与我说话么?说着说着,就开始说教。”知道她的想法,不过从赢颜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他高兴还是生气。 “也未尝不可啊,只要你愿意听。”叶鹿眨眨眼,她倒是希望他能想一想停战之事,立即就把摆在江边的战船撤了。 “我不愿意听。”赢颜缓缓摇头,他自然不愿意听她说这些。 撇嘴,叶鹿不甚在意,“不爱听也拦不住我想说,那你说怎么办呢?” “既然如此,那就说吧,我当做听不见就可以了。”赢颜也很无言,和她比执拗,似乎他胜不过。 “看吧,咱俩又无话可说了。唉,我吃饱喝足了,去睡觉了。”说着,她站起身,打算离开。 “等等,夜色不错,出去转转吧。”赢颜放下酒杯,也站了起来。 “好啊。”看了他一会儿,叶鹿点头答应。 一前一后走出军帐,草原的夜色也分外不同,吹来的风带着青草的味道,好闻的很。 踏着柔软的青草,叶鹿双手负后,动作倒是与赢颜一样,只不过,由她来做,反而充满了恣意。 前后护卫相距十几米开外,举着火把,照亮这漆黑的夜空。 跟随叶鹿的那两个护卫也在,对于他们来说,此时此刻也是煎熬。 “由你来看,我大晋如何?”赢颜看了她一眼,轻声道。 “嗯?这个问题有意思,你是想问关于大晋的气运么?说句实话,你是皇上,我还真测不出来。”如今这皇位上坐的是杀破狼,她就看不出来了。 “你看不出绝命,身边却有数个绝命,就没觉得心里没底么?”赢颜几不可微的挑眉,原来她现在还是测不出绝命。 “其实啊,看不出才好。若是什么都看的出来,那我整天都得提心吊胆。”所有的事情呢都是有两面性的,好处坏处需要各自品味。 “你就是这样,总是能给一切不合理找出合理的解释,我想说坏话都没机会。”赢颜缓缓摇头,无话可说。 “你想说什么坏话?你要是能说出坏话来,那我可就要说脏话了。”皱眉,叶鹿扫了他一眼,让他闭嘴,别总伺机想着挑拨离间。 “你的脏话我的确不想再见识了,闭嘴吧。”他不说坏话,所以她也不要说脏话,免得一会儿场面难收拾。 几分得意,叶鹿不再说话,这草原的黑夜还是比较有味道的,如果此时此刻身边人能换成申屠夷的话,叶鹿觉得自己会更开心。 遛了一大圈儿,消了食儿,叶鹿直说困倦,要回去睡觉。 赢颜也没有勉强,他现在更像是以客人之道对待她,并没有半点强迫。 军帐里收拾的不错,一张床上铺就着柔软的被子,叶鹿洗漱了下便躺下了,身心轻松。 即便此时身处赢颜的地盘,她看起来格外的恣意,没有一点不自在。 躺下不过片刻,她便睡着了,可见她是真的很放心,完全不担心。 草原的夜空也是很高的,但是那些星辰却极其明亮,好似走到高处,只要一伸手就能够摸得到。 星空缓缓的挪移,一切都是寂静的,但,异动也在寂静之中忽现。 熟睡之中的叶鹿也是被忽然而起的打斗声惊醒的,睁开眼睛,她盯着帐顶,有片刻以为自己是做梦了。 不过,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因为她感觉灵敏,一下子就感觉出来,是申屠夷来了。 翻身下床,叶鹿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穿上靴子随后跑出军帐,微微亮的草原上,无数的影子缠斗在一起,恍若暗夜之中的鬼魅一般。 不禁唏嘘出声,虽然知道申屠夷会生气,但是没想到气这么盛,来了就开打。 稍稍一搜索,就寻到了申屠夷的影子,他煞气浓厚,即便这天色再黑,也能寻到他的气息。 两个身影缠斗,难分上下,并且每一次出招都用尽了力气,叶鹿在军帐前就听得到两人掌风交汇时那震动耳膜的声音。 申屠夷所带来的便衣护卫与赢颜的护卫也打在了一处,这整个草原变成了战场,以死相拼,根本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 即将天亮的天空也莫名的飘来了乌云,它们凭空而来,毫无预兆。 吹袭的风也变得剧烈,这便是绝命效应,想忽视都忽视不得。 蓦地,远处那两个身影于半空中交汇,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下一刻,他们俩飘落下来,然后落在地上。 皆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一步,那二人之间煞气揉着杀气,周遭让人根本无法靠近。 瞧着他们俩,叶鹿不由得抿唇,下一刻,她迈开步子,绕了个大圈儿,奔向那两个人。 “喂,你们俩还要打?”走近,这俩人还在互相盯着对方,看起来‘难舍难分’。 她的声音响起,那边两个人终于移开了视线。 背对着自己的人转过身来,吓得叶鹿后退了一步。 看着他,叶鹿不免几分心虚,“嗨!”招招手,瞧着申屠夷那极黑的脸色,她已经完全不能注意其他了。 黑眸如渊,申屠夷盯着她,下一刻,他大步而来,恍若天上滚滚的乌云,直接罩在了叶鹿的头顶。 抓住她,恍若拎着一个物件似得,瞬间离开了原地。 高岗后,两道身影如同旋风似得忽然出现,娇小的身影被原地转了一圈,叶鹿整个脑袋都晕了。 “别转了,我要吐了。”猛地抓住申屠夷的衣服,叶鹿这才制止住他‘疯狂’的惩罚,还不如打她一巴掌呢。 拎着她的肩膀,申屠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偷跑出来又跟着赢颜到了这儿,叶鹿,你的屁股是不是不想要了?” 天上乌云密布,草原上冷风吹袭,但叶鹿觉得都比不上此时申屠夷的脸色慑人。 眨眨眼,她那甜美的模样看起来反倒几分可怜兮兮,“我这可是为了顾全大局,他已经答应停战了,你现在应该夸我机智才对。” “机智?打仗而已,我齐国还怕了他不成?”申屠夷冷斥,斥的叶鹿直抖肩膀。 “是是是,不怕不怕。可是,你们打仗拿我当借口算怎么回事儿?所以,我必须得讨他要个说法。现在呢,他答应要撤兵了,也不会再打仗了,皆大欢喜嘛。”仰脸儿看着他,这么近距离的瞧着他,还真发觉他瘦了。只不过,还是那么俊,直逼她的眼睛,让她想眨眼都觉得是浪费。 “少废话,不管你现在说什么,你犯了错误是事实。说吧,你想怎么受罚?”拎着她往自己面前拎了拎,他的确如同煞神一般。 眨着眼睛,叶鹿更是无辜,“好吧,既然你真的想打我,那就打吧。枉我心心念念着你,连做梦都哭湿了枕头。” “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信,转过去。”眯起眸子,申屠夷看似真的铁了心。 噘嘴,叶鹿猛地抱住他的腰,“这么长时间没见我,见着了我不说想我,反而就要打我,我生气了。” “你生气?我生气怎么解决?”垂眸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人,申屠夷依旧冷声冷脸。 “你瞧见我给你生的儿子就不高兴?没有功劳我也有苦劳吧,你真是没良心,不知道我受了多少苦。”抱怨,叶鹿哀怨的不得了。 微微皱眉,申屠夷缓缓的抬起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孩子我自然看到了,长得很像你。而且,我给他取了名字,申屠平常。” “诶?平常?这算什么名字?”仰脸儿看向他,叶鹿很无言,以为他能取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呢。 “不满意?”看着她,申屠夷的尾音变冷。 “好吧,我满意。本来命格就不寻常,叫平常倒是也不错,无论是字面还是其含义,都能压制一下他的煞气,好。”重重点头,说好。 “哼,躲到那个鬼地方,待我去了你又提前溜了,叶鹿,我现在真的很想把你捏死算了。”说着,他的手顺着她的腰滑下去,在她的屁股上重重的打了一巴掌。 叶鹿忍不住闷哼出声,“你还真打呀,好疼的。”脸皱在一起,她委屈的很。 “知道疼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么?我把整个齐国都翻过来了,你藏得倒是深。”虽是如此说,可申屠夷也不得不佩服,若是有一天她真的想藏起来,怕是他真的找不到她。 弯起眉眼,叶鹿用力的抱紧他的腰,“知道你着急,看你现在的脸色就看出来了。申屠城主,你瘦了,不过,还是那么俊。” 抬手捏住她的脸颊,申屠夷依旧用冷冷的眼神儿盯着她,“花言巧语也不管用,看我怎么惩罚你。” “喂,要惩罚那也是回家之后的事儿,在这儿你给我留点儿面子。”微微噘嘴,不乐意。 捏着她脸颊的手指一转,改成托着她的下颌,申屠夷低头,吻上她的唇。 踮脚,叶鹿用力的拥住他,呼吸之间满是他的气息,此时才发现,她真的如此想念他。 天上的乌云在汇聚,冷风吹袭,不过片刻,就有星星点点的雨滴落了下来。 军帐驻地,那两伙打斗的人也不知在何时停战了,只不过气氛依旧紧张,两方远远的对峙,好似只要下一刻就会忽然打起来一般。 军帐之中,赢颜坐在椅子上,周身肃杀环绕。 听见外面有了雨声,他缓缓眯起眸子,一直没有与申屠夷真正的交手较量过。这次,倒是个难得的机会,不分胜负,实在愧对此时机。 ------题外话------ 今天买了氯雷他定吃,晚上倒是不痒了,希望它不会变成慢性的,明天不会再复发,么么哒,谢谢小伙伴儿们关心~ 175、依旧甜蜜 大雨终于落了下来,叶鹿与申屠夷也回来了,只不过气氛依旧不好。 进入军帐,叶鹿拍打掉身上的雨水,然后扯着申屠夷的手,“就两国目前的情势,你们二位谈谈吧?大晋的皇帝陛下呢是有意撤兵停战的,就是不知申屠城主意下如何?”坐下,这外面大雨不断,这军帐里也显得异常寂静。 “战争是大晋先挑起的,但说停战的选择权却未必在大晋手中,皇上说是么?”申屠夷开口,语气冰冷,显然想停战没那么容易。 叶鹿挑了挑眉,两国想打仗那就打,反正不要再用她当借口了,她拒绝。 “申屠城主仅能代表自己的申屠四城,似乎无法代替整个齐国发言吧。”赢颜亦面色淡然,他是皇帝,而申屠夷不过是一城之主,差距就在这里。 “皇上当真想试试么?”能不能代表的了整个齐国,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什么试试?要接着打仗可以,不过必须得告示全世界,你们打仗是因为国家利益,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想被百姓戳脊梁骨,但不代表我也想。你们愿意遗臭万年是你们的事儿,我还想享誉后世被人赞颂呢。”叶鹿插嘴,这是最主要的,她不想挨骂,更不想让她儿子挨骂。 看向她,申屠夷眸色很冷,让她闭嘴。为她而战,也没什么不可以,正好也让赢颜知道,觊觎别人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 “我本来就答应了你,便不会反悔。只是,申屠城主如今做客大晋,不送些礼物,总是显得我大晋太过刻薄,你说是么,申屠城主?”看着申屠夷,赢颜的目的似乎很明显了。 “皇上相送的礼物,在下又岂敢不收?”无需明言,申屠夷完全了解赢颜所说为何。 看着他们俩,叶鹿微微撇嘴,“你们俩还想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打吧。不过,你们应该先立下规矩,只你们二人交手,其他人不准插手,无论伤亡。”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面色冷淡。赢颜却是笑,“私人恩怨,与两国无关。外面大雨,时机正好,申屠城主,请。” 没有多话,申屠夷起身,与赢颜一前一后走出军帐。 叶鹿坐在原位连连摇头,他们俩交手她倒是不担心,只是现在身处大晋的地盘,她担心申屠夷把赢颜伤了,对方人多势众再生出什么意外来。 不过,赢颜既然答应了,那么她就放心了。早晚得打一场,正好当下是个好时机,打吧。 雷雨不断,两方护卫各站两边,远处,飘落下来的雨水好似中了邪,纷纷的朝着四周飞溅。 那正当中,两个人交手,他们二人势均力敌,又都没有收力,使得雨水都变了轨道。 砰!沉闷又结实的声音进入耳朵,叶鹿站在军帐门口都不禁觉得肉疼,若是打在她的身上,估摸着她的骨头都会变得和皮肉一样软成一摊。 眯起眼睛,叶鹿后退回军帐里,觉得还是不要再观战的好。不止看不懂,而且还看的她肉疼。 雷声和着打斗的声音不断的传进耳朵,叶鹿坐在椅子上,喝光了一杯茶,外面的打斗还在持续。 看来,这回俩人是真的发了狠,还真要分出个生死来! 叶鹿倒是不担心申屠夷,他武功高超,凭赢颜还真不能把他如何。 蓦地,一声炸雷惊破天,叶鹿不禁抖了抖肩膀,俩绝命在一块,果真没好事。 不止他们俩要打仗,连天气也变成这样。 不过片刻,军帐的门被从外打开,满身雨水的赢颜走了进来。 他脸色几分苍白,褐色的眸子更是被肃杀所笼罩,恍似杀神附体。 这才是杀破狼的真面目,但凡此时谁见了他,都会相信他是杀破狼。 上下看了他一眼,叶鹿站起身,绕过他快步走出军帐。 大雨不停歇,魁伟的身影就在前方,叶鹿快步走到他身边,随后宽大的披风罩住她的头,将她彻底挡在了里面。 “走。”没有过多的言语,申屠夷直接带着她离开。 叶鹿也没多说什么,顺着申屠夷的力道前行,不过片刻马儿出现在眼前。被直接揽到马背上,那宽大的披风直接把她彻底包裹住。申屠夷在她身后,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驾马前行,冒着雨离开这草原。 整个人被包裹在披风之中,叶鹿抱着他的腰,耳边传来的是他过于急骤的心跳声。 “申屠夷,你受伤了?”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心跳这么快。 “闭嘴。”手隔着披风拍在她头上,申屠夷的声音冷淡且沉重。 不再吱声,叶鹿继续抱紧他的腰,马儿疾奔,恍若飞一般。 终于,天上的雨不再往下落了,裹在身上的披风也被掀开了。叶鹿长舒一口气,随后仰头看向一直揽着她的人,入眼的是他的下颌,刚硬且布满了胡渣。 “申屠夷,你哪里受伤了?这么长时间,你的心跳的还是这么快。”一手抚上他心脏的位置,他的心脏跳的真的挺快的。 “我没事。”垂眸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收紧手臂,将叶鹿勒的发出欲窒息的声音。 马队疾奔,天上的乌云也终于散了,太阳出现在半空,已经时近中午了。 进入一个小镇,随即寻了一个客栈,众人快速下马,当即休息了下来。 上了楼,叶鹿便被申屠夷挟着扔到了床上。叶鹿躺在那儿,下一刻弹起来,“我自己能走,你能别这么粗鲁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你绑架了呢。” 在她身边坐下,申屠夷不眨眼的看着她,那漆黑的眸子恍若深渊,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叶鹿缓缓挑眉,“好吧,我不说了,你想骂就骂吧。”知道他肚子里都是气,她任他发泄就是了。 然而,叶鹿却是想错了,申屠夷并没有骂她。 “你受苦了。”他如是说。 “嗯?受苦?你说在哪儿啊?我没觉得受苦,这几个月来我过得都挺好的,除了在想你的时候。”最后一句,叶鹿眯起眼睛,故意讨好。 抬手,申屠夷摸了摸她的后脑,“所以刚生下孩子就跑了,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身体么?” “你说这个呀,告诉你吧,我好得很,那个地方特别玄妙,不止我没有流很多血,好转也很快。再说,我做了特别差的梦,不能再视而不见了。”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怀中,却惊觉她在靠上去的时候申屠夷有短暂的躲避。 抬头看着他,叶鹿高高的扬起眉毛,“你就是受伤了,脱下衣服我看看。” 申屠夷垂眸瞅着她不动,叶鹿索性不再和他废话,直接动手。 扒开他还有些潮湿的衣服,将最后一层中衣扯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上一块紫黑,不是受伤是什么? “赢颜这王八蛋,手是驴蹄子呀,这么狠。”皱眉,叶鹿试探的摸了一下,申屠夷没什么反应。 “没事,他伤的也不轻。”申屠夷似乎不甚在意,这点小伤无伤大雅。 “看出来了,他脸色也不怎么好。诶,咱们就这么走了,他也没说什么,这倒是不太附和他脾性,原来他也挺大方的。”看着他胸口的紫黑,叶鹿一边噘嘴冷哼道。 “不许再提他。”看着她,申屠夷冷冷警告道。 眨眨眼,叶鹿点头,“好,不提。不过,我的城主大人,显然你的伤需要处理一下,你的护卫应该有药吧,等等。” 起身去取药,不过片刻,叶鹿便跑了回来,身轻如燕,精神状态特别好,早已不是她身怀有孕时的样子了。 看她活蹦乱跳,申屠夷的脸色似乎也柔和了许多,任她脱掉自己的衣服,她这个模样堪比流氓。 上半身光裸,肌肉纠结,单单是看着他,叶鹿就觉得男性荷尔蒙爆棚,都要把她压趴下了。 “别动哦,我要擦药了。”叮嘱,把瓷瓶里的药倒在手心,然后略轻的擦在他胸口上。 他嘴上的确是说不疼,但是他又在躲,可见说不疼都是假的。 叶鹿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疼吧!怎么可能不疼,都成黑色的了。”总是嘴硬,说不疼谁信啊。 “小伤而已,对于我来说,这不足以致命。”申屠夷依旧神色淡淡,他真的不在意这些伤痛,即便真的疼。 “是不足以致命,但是对于我来说很致命,会吓死我的。”扔掉瓷瓶,叶鹿凑近他胸口,轻轻地吹了吹。 看她的样子,申屠夷不禁弯起薄唇,“倒是你总做一些会吓死我的事情,和你比起来,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吐舌头,叶鹿哼了哼,“又提这茬儿,我还不是为了能顺利的生下孩子。有些事情啊,我没跟你说,衣筑的咒在你身上不管用,但是你太担心我,你的咒会落在我身上,那就变成双重的了。而且,我儿子又是天煞孤星,到时候我除了死没别的选择了。所以,我不得不躲你远点儿,你根本用不着为这个生气。” 缓缓皱眉,申屠夷看着她,“原来如此,我的关心,还会致命。” “当然了,有些事情是没法解释的,而且也阻挡不了。子江那个地方呢,会切断和外面一切的联系,连我的感知力都变得没那么敏感了。所以,赢颜也没有再入梦见到我,他才会以为我死了。哎呀,不能提他的,我忘了。”弯起眼睛,叶鹿主动认错。 抬手罩住她的脸轻轻一推,她就恍如不倒翁似得被推倒在了床上。 温热的身体欺压而上,申屠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你就应该说清楚,害的我差点把周边列国都翻了过来。”他以为她避开一是因为他当时想放弃孩子,二是因为他是天煞孤星,为天煞孤星生孩子,更是难上加难。 “其实,我想象得到你着急的样子,我吧,也挺开心的。尤其我在岛上无聊的等着生孩子,我唯一的乐趣就是想象你焦急的模样了。不过,我的申屠城主的确是瘦了,辛苦你了。”抬手摸着他的脸,胡渣有些扎手,但不影响他的男人味儿。 “这么坏。”眸色幽深,申屠夷抓住她的两只手举到她头顶,就这般将她禁锢住。 眨着眼睛,叶鹿笑眯眯,“你什么意思?申屠城主,你这么快就打算变成流氓了?” “没错。”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在这客栈停歇了一夜,翌日,再次启程。 而且此次,马队直接光明正大的走在了大晋的官道上,不似申屠夷来时那般,挑拣小路,且心急如焚。 一夜过去,申屠城主也不再生气了,诚如叶鹿那时所说,想哄申屠城主,还是很容易的。 背靠在申屠夷的胸膛上,叶鹿优哉游哉,一路可谓走马观花,恣意的不得了。 如今这般正大光明的走在大晋的地盘上,其实叶鹿还是很好奇当时申屠夷与赢颜交手之后又说了什么的。只可惜,申屠夷现在明令禁止她提起赢颜,所以,她也只能闭嘴了。 “咱们回子江?说真的,我还真的想我儿子了。我当时走的时候,他还在睡觉呢,我居然都没看到过他睁开眼睛的样子,真是失职。”提起这个,叶鹿不禁斥责自己。 “他样貌像你,但眼睛像我。”低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申屠夷告知,但叶鹿不免心里不痛快,他都瞧见儿子睁开眼睛的模样了。 “那他吃东西了么?我走的时候他居然一口东西都没吃,可是看起来好的不得了,我儿子真是神奇。”担心是肯定的,但又不免觉得开心,她儿子就是与众不同。 “吃了,你就别担心了。只不过,这孩子嗓门大的很,没吃东西哭的也很响亮。”说起这个来,申屠夷的语气似乎也带着骄傲之气。 叶鹿轻笑,“你还听到他哭了?你真是幸福啊,估摸着他也感应到了你是他亲爹,专门哭给你听的。”连这叶鹿也羡慕。 “知道我是他亲爹,故意气我才是真的。”申屠夷语气淡淡,他本想抱抱他的,可是哭的惊天动地,他就放弃了。 笑出声,叶鹿连连点头,“也有可能,他也是天煞孤星,你也是,这父子缘分可是很难。唯一遗憾的就是,我们不能陪着他长大,有时给了他生命就给不了其他的东西了。”说起这个,叶鹿不禁落寞。 “那么多人陪着他,什么都不缺,你就别乱想了。如你所说,儿女缘分有深有浅,今生能有子女,已是求之不来的福分了。”申屠夷的劝慰听起来没什么诚意,可是他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缓缓点头,叶鹿抓住他的手臂圈住自己,“说的是啊,大概真的是我们儿女缘分太浅了吧。” “申屠四城堆积了许多事务,不如我们先回申屠城,待得我处理完了之后咱们再秘密前往子江。你要知道,现在如果我们离开大晋的话,赢颜可能会派人跟踪我们。”子江,那个地方是个秘密,申屠夷不希望任何不相干的人知道。 眨眨眼,叶鹿扭头看了他一眼,“现在要想跟踪我可没那么容易,不信的话,你试试?” 垂眸看向她,申屠夷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不许再耍花招,若是还敢旧事重演,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笑出声,叶鹿连连点头,“好嘛好嘛,听你的。”这人就是嘴上狠,若是真的像他所说每次惹他生气都要打屁股,那她的屁股就烂掉了。 “不用着急,那岛上不缺人手,一个小人儿,一大群人伺候着,比你过得舒坦。”申屠夷淡淡的安抚,无论如何那是他儿子,他又岂会亏待了他儿子。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多了。唉,天煞孤星这命格是不怎么样,但是他不缺荣华富贵是真。”亲爹是城主,的确是不会亏待了他。 “你再不停的想他,那我就真的要生气了。”她一副心都飞了的样子,让申屠夷几分不满。 “好嘛,不想了。唉,我这一走几个月,的确是让你把申屠四城耽搁了。不好意思哦,我倒是想把自己摘出去,说自己并非红颜祸水,但貌似现在已经是了。哎呀,我居然还能成为红颜祸水,瞧瞧我的脸,真的像祸水么?”都说祸水倾国倾城,原来她也是这样的么? “臭美。”罩住她的脸,申屠夷微微皱眉,什么祸水,难听的很。 “嘿嘿,开玩笑嘛!不过说真的,没有耽搁什么大事吧?不然到时连皇上都得生我气。”说不准儿龙治一个生气,就把她这国师的头衔给撤了。 “姬先生一直在申屠城处理,暂时没什么大事,但琐碎的事情很多,需要我定夺。”无论如何,那是他的城池,他不能放任不管。 “哦。”点点头,“好吧,咱们先回申屠四城,其他的事情暂时搁后。”她那可爱的儿子,还得再等等呀。 “乖!”低头,在她耳边亲了亲,气息吹得叶鹿发痒不禁躲避。 马儿飞奔,但挡不住俩人嬉闹,分别数月,再次相见,依旧甜蜜。 ------题外话------ 母亲节到了,祝已经做妈妈的小伙伴儿们开开心心,么么哒 176、该做的事 终于抵达了黄江,上游有船在等着,人和马儿都上了船,随后便启程返回齐国的地盘儿。 在这里看不见大晋摆战船的地方情形如何,但叶鹿认为,赢颜是会说话算话的,他会撤走战船的。 江面宽阔,船也晃晃悠悠,不过也终于在经过一夜后停靠在了岸边。 这是齐国的土地,果然,踏上自己的土地,心里要更踏实些。 岸上,便衣黑甲兵都已做好了接应的准备,车马齐备,这才是自己的地盘,一切都极其方便。 “唉,还是自家的设备舒坦,这儿、这儿都是我的地盘,你不许抢啊。”圈地己用,叶鹿霸道的占据了一大片地方,只分给申屠夷一小片,并且他不能越界。 似乎很无言,申屠夷也不跟她一般见识,正襟危坐,他恍若不会倒塌的孤峰。 横在那儿,叶鹿背后靠着软垫,舒坦至极。 “其实我这生了孩子跟没生也没什么区别,咱俩依旧是二人世界,只不过心里多了个念想而已。”往申屠四城的方向走,这与子江是另外一个方向,叶鹿不免心下惦记。 “嗯,不止多了念想,还多花很多钱。”申屠夷淡淡回应。 “喂,这个时候你居然谈钱?为了儿女,倾家荡产都心甘情愿的,你能不能别再这个时候抠门。”皱眉,叶鹿不乐意,既然钱都花了,那就花的大方点儿,免得被人说抠门。 “我没有抠门,只是实话实说。”申屠夷看着她,几分不乐意,居然说他抠门。 “你财运那么好,特别是有我这个福星之后,你陪我挖个坟都能大赚一笔,别那么小气嘛。”抬腿碰了碰他的腿,叶鹿笑眯眯。 看了一眼她的腿,申屠夷抬手淡淡的拨开,“不许过界。” 冷嗤一声,叶鹿刷的收回自己的腿,“讨厌,不和你玩了,我睡觉,不许吵我啊,否则要你好看。”话落,她闭上眼睛,说睡就睡。 薄唇微抿,申屠夷不语的看着她,那模样虽说一点儿气质都没有,但的确可爱的很。 其实她有句话说对了,她现在的模样的确是生了孩子和没生一样,还是那个模样。 车马速度很快,上了官道,颠簸了一天一夜,便抵达了铁城。 自然是不放心,车马进入铁城,然后直抵江边。 铁城的战船仍旧摆在江边,这战船不比大晋的差,叶鹿亲眼瞧见了不禁赞叹,若是这两国的战船相撞,定然不相伯仲。 战船上,一个人走下来,身形挺拔满身正气,不是朱北遇是谁。 “朱大少爷,好久不见。”隔着车窗,叶鹿笑眯眯的挥手打招呼。 瞧见了她,朱北遇也不禁笑,“你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不然我怕是这辈子都再也见不着申屠城主了。”申屠夷为了找叶鹿东奔西走,哪怕大晋齐国开战他也没出现,可见在他心里叶鹿的分量有多重。 “知道你想我们家城主,瞧,这不把他带来了么!”叶鹿自是开心,尤其从别人嘴里听到申屠夷爱她这件事,她就更开心了。 车辕上,申屠夷双手负后缓步走下马车,“朱大少爷,大晋撤兵了么?” “看样子是撤了,走,上战船看看。”说起这事儿,朱北遇自是谨慎,挥手邀请。 二人并肩同行,快步的上了战船,叶鹿趴在车窗边看着他们俩,不禁摇头,其实申屠夷还是很重视战事的。只不过,正好那时她不知所踪,所以他也无暇顾及了。 那二人上了战船,叶鹿在这儿能瞧见他们俩站在甲板上的身影,风在吹,他们俩看起来也好似从天而降。 大概过去了半个时辰,那两个人才走了下来,叶鹿单手托着下颌,一边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怎么样?情况如何。” “的确已经撤了,赢颜这次倒是说话算话。”申屠夷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漠的没有温度。 点点头,叶鹿很满意,“就是这样嘛,他要是真言而无信,我就给他点天灯,让他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畏惧于你的淫威,才撤了兵?”走至窗外,申屠夷一只手托住了她的下颌,让她重新考虑一下再说。 “什么叫淫威?你说话真是难听至极。拿开,讨厌。”打开他的手,叶鹿缩回脑子,什么淫威,这人说话不经大脑。 既然已经确定了大晋撤兵,他们也要启程回去了,朱北遇骑马相送,一直将他们送到铁城外。 “这几个月朱大少爷受苦了,在这儿我还是得说一声不好意思。”赢颜发疯也是因为断定她死了,否则也不会有这些麻烦。 “这是什么话,赢颜他贪心不足,我教训他也是应该的。”朱北遇摇摇头,赢颜是什么心思,他大概已经知道了。 叶鹿笑眯眯,“朱大少爷这样说,那我就真的不再说客气话了,到时去申屠城做客。” “我倒是希望有机会可以见一见申屠小公子,费了这么多周折才出世,定然不凡。”其实朱北遇早就想问他们孩子在哪儿了。 眨眨眼,叶鹿耸耸肩,“好啊,到时有机会,我带朱大少爷去见见,不同凡响。” “好了,咱们走吧。朱大少爷,后会有期。”马车里的另外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将占据窗口的人拽走,与朱北遇道别。 “后会有期。”朱北遇拱拱手,潇洒利落。 队伍启程,离开铁城,叶鹿的脑袋探出窗口,她朝着朱北遇挥挥手,最后被强硬的拽回了马车里。 “哎呀,当我是面袋子呀,总是拽来拽去的。姓申屠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被拽的终于火起,叶鹿直接冲到申屠夷的面前,一屁股坐在他腿上,两手掐住他的脖子,欲报仇。 稳坐如山,申屠夷任凭她发威,黑眸被笑意所覆盖,她这发疯的模样实在好笑。 “还笑?那么有意思么?”掐了半天他一点儿反应没有,叶鹿彻底放弃,两手搭在他肩膀,认真的研究他的笑。 “你若是我的对手还好,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偏偏不死心,不自量力。”以两根手指捏住她的脸颊,申屠夷淡淡训斥。 “你就不能装作打不过我么?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瞧你这个样子我就不禁想我儿子,他肯定比你有意思。”叶鹿连连摇头,若是她儿子长大后也这么无趣,她岂不是要无聊致死? “打不过你?换个战场或许我可以假装一下。”考虑了下,申屠夷淡淡道。 挑眉,叶鹿上下审视他一番,“什么战场?” 薄唇缓缓的抿起,申屠夷的笑染上几分邪恶,“床。” “去死。”一把捂住他的嘴,乱说话,被别人听到成什么样子。 路过杨城,那杨曳的眼睛好似飞出来了一样,居然知道他们今天会路过杨城,所以提前在官道那儿等着了。 还没瞧见他,叶鹿就有所感觉,这桃花满天飞的感觉,除却杨曳也没别人了。 走近了,杨曳也从马车里出来了,一袭白色滚金边的华服,美的千树万树桃花开,让人睁不开眼睛。 “杨城主,您打扮的这么漂亮,是特意为了等我给我看么?”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叶鹿扬声笑道。 “申屠夫人,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若再失踪个一年半载的,申屠城主就得失心疯了。”连连摇头,杨曳颇为申屠夷感慨。 “失心疯我也能治,让杨城主费心了。瞧杨城主这满面桃花的模样,想必近些日子过得很舒坦。”马车悠悠停下,叶鹿瞧着杨曳,他几乎在闪光。 “托申屠夫人的福,在下相当惬意。得知你们今日会经过回申屠城,我特意在这儿等候,只为送上一份谢礼给申屠夫人你啊。”说着,他挥挥手,一个护卫走出来,手上托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谢礼?”眼睛睁大,叶鹿随即收回脑袋,下一刻从马车里走出来,站在车辕之上。 申屠夷也随后走出来,二人并肩而立,怎是一个相配了得。 “托申屠夫人的指点,我的儿子已半岁有余。他出生之时申屠夫人你不在,所以这份谢礼也一直放到今日。这是我真心实意的谢礼,绝不是客套,还请申屠夫人不要嫌弃。”说着,他示意护卫将礼物送过去。 这边,申屠夷的护卫上前接过,然后径直的送到了叶鹿的手里。 接过来,叶鹿掂了掂,“还挺沉,杨城主大手笔,我就不客气,谢了。” “这是应该的,若是时间充裕,不如申屠城主与申屠夫人前往杨城小叙休息,明日再回去也不迟。”杨曳是真的很高兴,如今所有大事都已完成,他也不用再为传宗接代愁苦了,可谓身心轻松。 “不了,申屠四城耽搁了许多事务,我须得尽快回去处理。”申屠夷开口,淡淡拒绝。 听申屠夷拒绝,便是脸皮再厚的人也说不下去了,杨曳拱拱手,“那咱们日后再叙,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申屠夷微微颌首,随后便转身回了马车。 叶鹿掂着手里的小匣子,一边朝着杨曳挥挥手,“杨城主,谢谢你的礼物了,后会有期。” “申屠夫人千万不要客气,日后若是有困难,还需要请你多多帮忙啊。”杨曳笑的灿烂,但凡任何雌性看见他这笑脸,都会移不开眼。 叶鹿眉眼弯弯,随后转身走回马车。 离开杨城,叶鹿坐在马车里把那小匣子打开了,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金条,摆的严丝合缝。 “这杨曳,真上道啊,知道我不喜欢其他的东西,这回直接送的黄金。”叶鹿笑的眼睛都成了弯月,这礼物她喜欢。 看着她手里那金灿灿的黄金,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挑眉,“给我。” 立即满脸警惕,叶鹿睁大眼睛瞪着他,“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这是杨曳送给我的谢礼,你不准没收。你要是敢染指我的钱,我跟你不共戴天。”每次都这样,瞧见她手里有钱就搜刮走,这个周扒皮。 用莫名的眼神儿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抬手,叶鹿立即后退躲避,坚决不让他碰自己的钱。 “你打算一路这么抱着?放下,回家之后你再抱着,我不抢。”无言,申屠夷表示自己不抢,她那些钱,他还真看不上眼。 哼了哼,叶鹿将小匣子盖上,然后放到一边儿,“你说准了啊,不准抢。我到现在手上也没什么钱,都被搜刮走了。还是有些钱比较稳妥,我心里舒坦。对了,作为国师,我应该每个月都有俸禄才对。说,我的俸禄呢?这都两三年了,我那些俸禄都去哪儿了?”才想起这茬儿来,她从来没见过她的俸禄,连每个月有多少她都不知道。 “你是我妻子,自然由我代收了。”申屠夷语气淡淡,说的理直气壮。 “果然是你,申屠夷,你这个周扒皮。”不乐意,就知道是这样,自己的口袋比脸都干净,有这厮在,她别想攒钱。 “你若真的想要什么,想买什么,尽管可以跟我提,我不会拒绝。那些钱都是死物,你放在身边做什么?不嫌沉重么?”申屠夷很不理解,她整日跟他在一起,想要什么他都给她买,还要钱用来做什么呢? “那你把我的钱搜刮走又是为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他,叶鹿要他回答。 “你身上有钱我不放心,若是再无声无息的溜走,凭你身上的钱,鬼混多长时间也不愁吃喝。若你没钱,一步也走不出去。”当然了,这是申屠夷之前的想法。而这次她一走几个月,身上也没多少钱,但是下定了决心,什么都没挡住她。 “申屠城主,你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这话应该我说才对。算了算了,不和你讨论这个了,总是你有道理。反正这些钱你不能抢,怎么花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抬起两条手臂交叉,她严厉拒绝他再抢她的钱。 看她那样子,申屠夷最后移开视线不再搭理她,财迷。 一路晃晃悠悠,终于回到了申屠城,这一走数个月,叶鹿都觉得好像过去好几年了。 “唉,还是自家好,这个时候要是能把我儿子也接回来,一切就都圆满了。”抱着一匣子的黄金走下马车,叶鹿边眯眼瞧着城主府,边叹道。 申屠夷抓着她的手臂,避免这个财迷跌倒,一边淡淡道:“别着急,待我处理完了这里的事儿,咱们便启程前往子江。” “我不急,你慢慢处理,别抢我金子就行。”歪头看向他,叶鹿笑眯眯。 瞪了她一眼,申屠夷放开手,“先回去休息吧,我晚些时候就回去陪你用晚膳。” “好。”点点头,叶鹿欲走。 前方,姬先生快步而来,这段时间他一直代为处理申屠四城的事务,忙得很,那身上的袍子看起来都宽松了许多。 “城主,夫人,你们终于回来了。”可谓日夜盼,而且又极其担心叶鹿会出事,姬先生在这城主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姬先生,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叶鹿一瞧他就瘦削了不少,她这一走,倒真是折腾了不少人。 “夫人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应该的。诶,对了夫人,有件事需要您知道,府中西侧小院子里的纸人,在一个多月前又莫名烧毁了三个。虽然在下不太懂其中玄机,但这似乎也并非好事,不如您去看看吧。”着急的事情有好几件,这也是其中一件。 闻言,叶鹿立即挑眉,扭头看向申屠夷,他也正在看着她。 一个多月之前?那不正是她临盆前后么?在子江之中她没有任何的不妥,但是这里她的替身,却依旧代替她‘死’了。 当即前往存放替身的小院儿,叶鹿微微皱着眉头,情绪不是太好。 申屠夷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他以为在子江那个地方,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没发生。 打开锁,进入房间,果然,又多了三摊灰烬,它们莫名燃烧,又没有殃及旁边的纸人。 看着它们,叶鹿长长的吐口气,“没事,只是替我挡灾而已。”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此后你就什么都不要做了,也不要出任何的风头,或是不听我的话私自偷跑。眼下只剩下三个了,若是这三个也没了,你知道会怎样。” “嗯,听到了,别警告我了。”微微噘嘴,叶鹿又怎会不知道。只剩三个了,她若是再做出什么大事儿来,说不定一次三个都‘消灭’掉了。 “害怕了?知道害怕才对,只有害怕你才会乖乖听话。”看着她,申屠夷淡声轻嗤,随后揽着她离开。 往回走,叶鹿一边摇头叹气,“我自己的事情我预测不了,但是我该做什么我却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 “你要做什么?”皱眉,申屠夷几分不悦,他认为,她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他身边任他保护,什么都不要做。 仰头看了她一眼,叶鹿却没有多说,“反正是我该做的事儿,要是不做,估摸着会来梦里找我的。” 老天给了你这种天赋,就定然有其意义,而现在这种意义叶鹿知道了,并且也会顺从,不会违背。 177、深懂 浴室水雾蒙蒙,它们带着温度,所以特别温柔,打在身上岂是一个舒服了得。 许久都没有这般泡过澡了,叶鹿浸在水池里,她已经泡了半个时辰了,可是却不想出去。 所以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尤其这城主府还不是草窝,舒坦的一塌糊涂。 若是再让她离开,说不定她还真舍不得。 靠着池边,叶鹿缓缓的拿出自己的手,手指被泡的有些发皱,时间太久了。 在这府里她当真觉得一切舒坦,若是此时儿子能在身边的话,那就更圆满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并非一切事情都会十全十美,有得必有失。 转身,叶鹿从水池里走出来,热水泡的时间太长,使得她出水之后皮肤都在冒热气。 可是,真的很舒坦,叶鹿舒展着筋骨,随后才将浴巾展开裹在自己身上。 湿发撩到一侧,拿毛巾缓缓的擦着,一面铜镜矗立在地上,虽然不是十分清晰,但是却也能将她照的清楚。 生完孩子之后,她倒是一直没太注意自己的身材,不过眼下这么一看,她并没有发胖。 而且,那时有些松懈的肚子也紧致了些,看来她在生完孩子之后第一时间选择跋山涉水的走动是正确的。 较为满意,叶鹿眉眼弯弯的擦头发,再次抬眼,却在镜子里瞧见了一个魁伟的身影正在走近。 看着他,叶鹿笑眯眯,“城主大人,你终于忙完了!看来,这段时间真积压了不少事务,从晌午到现在,几个时辰过去了,你才脱身。” 走近,申屠夷垂眸看着身前的人儿,在他面前她显得如此娇小,不堪一击。 “还有很多没处理完,明天再继续吧,否则我今晚都不用睡觉了。”抬手,他搭在她手臂上,轻轻地抚摸,然后将她圈在怀中。 靠着他,叶鹿依旧在镜子里看着他,此时此刻她也才发现,原来他比她宽阔那么多。 “怎么了?是不是越看我越觉得可爱呀。”长发潮湿的散在一侧肩颈,她笑眯眯的,的确甜美的如同一颗蜜糖。而且,这颗糖还散发着成熟的气息,让人无法拒绝。 “嗯,的确可爱。”黑眸如渊,看着镜子里的她,申屠夷薄唇微抿,他的脸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 笑眯眯,叶鹿脑袋向后枕在他身上,“有没有想一口把我吃掉的*?” “有。”淡淡的吐出这个字,申屠夷俯首,轻轻地顺着她的耳侧轻吻。 他的呼吸吹着耳朵,使得叶鹿不禁歪头躲避,同时笑出声。 不过,他依旧不放弃,吻顺着她的颈侧下滑,落在她的肩膀上。 水雾蒙蒙,却挡不住如火的热情。 夜半时分,终于吃上了晚膳,不过这也算不上晚膳了,只能算宵夜了。 饭菜很清淡,毕竟晚上吃的太多也不好。 裹着睡袍,叶鹿坐在大床上,长发披散,因为没有适时的梳理,所以她的长发有些乱糟糟,看起来像个狮子狗。 小桌子摆在她面前,申屠夷坐在她对面,只着中衣,与她一同用饭。 “申屠城主,我觉得有件事务必要和你商量一下才行,我们得达成共识。”拨开落在眼前的发丝,叶鹿的脖子露出来,一些青青紫紫的痕迹,显然就是对面那人所为。 “什么?”看了她一眼,申屠夷的视线在她的头发上过多停留了一下,然后放下了筷子。 “我觉得啊,以后你能不能别那么‘粗鲁’?你看我的脖子,我这样怎么出去见人啊!”不管怎样,她也是国师啊。 起身,申屠夷走至床头小几前拿了一根发带,之后返身走回床边坐下。 “别动。”淡淡的说了声,然后他便抬手,将叶鹿额头之上那些随意滑动的长发束起,然后用发带缠上。 转着眼睛任他动作,叶鹿不时的皱一下眉头,他扯得她头皮好疼。 系好,申屠夷放手,她脑袋上多了一个小辫儿,而且这小辫儿还是朝着一侧歪着的。 抬手摸了摸,叶鹿将那小辫儿拨弄好,“好看么?” “嗯。”申屠夷微微颌首,在他看来是不错的。 忍不住笑,“肯定很蠢,还好看呢。算了,你说好看就好看吧,反正不管弄成什么样子也是给你看的。喂,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呀?”这个很严重,衣服挡着看不见的地方也就算了,脖子又挡不住,这大热天的,她总不至于把脖套也戴上吧。 “好。”黑眸隐有笑意,申屠夷答应了。 看他那样子,叶鹿几分无语,腿从桌子下伸出去,蹬在了他腿上,“别只口头答应,你到时得落实才行啊。” “不然现在就落实给你看看?”抬眼看向她,申屠夷觉得任何口头上的答应都没用。 “我的城主,你身体行么?”挑眉,叶鹿笑眯眯。 “试试不就知道了。”放下筷子,申屠夷觉得没什么不行的。 “好吧,我错了,我知道你行。”低头,她塌下肩膀,承认他威武雄壮,还是比较明智的,不然他真的会‘证明’给她看的。 折腾的晚,翌日起的也晚,连一向生物钟准时的申屠夷也被连累的日上三竿才起床。 懒散的下楼,申屠夷走在前,叶鹿直接趴在他的背上,免得自己用力了。 申屠夷也好脾气的带着她,这般娇小的累赘,对于他来说也几近于无。 终于下了楼梯,叶鹿上半身都贴在了申屠夷的后背上,双手圈着他的腰,两条腿无力,坚决不自己用力走路。 一直将她带到餐桌前,申屠夷反手一捞,便将她揽到了身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他俯身在她发顶上亲了亲,“吃饭吧。用了饭让丫鬟给你好好梳理一下头发,乱糟糟的像稻草。”昨天他给弄得那个小辫儿还在头上,不过已经压扁了。 “嗯。”点点头,她没啥精神,眼前的早餐也不能让她提起精神。 在旁边坐下,申屠夷看着她那模样不禁笑,拿起糕点塞进她嘴里,“打算让我喂你?” 看着他,叶鹿眨着眼睛几分可怜,“算了吧,要是再喂我,估摸着今天你又不用做事了。快吃吧,然后去忙,我一会儿再回楼上睡会儿。” “乖。”申屠夷微微颌首,恍若看着自己女儿终于明事理了,颇为欣慰。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瞧他那眼神儿就不对,叶鹿慢悠悠的抬腿踹了他一脚。 申屠夷不甚在意,恍似被踹的不是自己。 这数个月申屠四城堆积下来很多事,申屠夷着手处理,并且一时之间分身乏术。 叶鹿也没想到会积压这么多事务,也不禁开始同情申屠夷,管理着几座城,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远在帝都的麦棠知道叶鹿出现了,也第一时间派人过来给送信,这段时间把她和龙治也急的不得了,派了无数的大内侍卫寻找她。可是,几乎翻遍了齐国也没找到她的人。 如今她回来了,不止麦棠,连龙治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总算回来了。 麦棠更担心她的孩子,那孩子并非普通人,她十分担忧会出什么事儿。 信里写的真切,叶鹿心下也几分不是滋味儿,她这一番‘失踪’,不止申屠夷着急,把麦棠也焦急的够呛。 回信,字依旧很丑,不过叶鹿回的认真。让麦棠放心,若是有机会,带她去看看她的孩子。 回了信,叶鹿交给快马而来的大内侍卫,他带着信当即启程离开,依照这速度,用不了六天就能抵达帝都。 府中管家将置办来的孩童衣物玩具等等物品送来给叶鹿过目,专程订做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衣服由小到大几百件,整齐按顺序的折叠起来。玩具更是数不胜数装满了几个箱子,从小小的手抓玩具到可以骑可以坐的大型玩具,花样繁多。 叶鹿倒是没想到速度这么快,不管是缝制衣服还是制作玩具的绣娘工人都身手不凡,连她也不禁佩服了起来。 “不错,料子好,颜色也很好。男孩子嘛,总是不能穿的花花绿绿,可是暗沉的颜色又太影响心情,这些蓝色的很好,鹅黄色也很不错。”查看,叶鹿一边连连点头,这管家办事还是很牢靠的。 “夫人说的是,只是不知道小公子是胖还是瘦,这些衣服也不敢做的太瘦。不过幸好这后面都缝了带子,衣服太肥的话,可以系上。”丫鬟站在一边儿,拿着那些小衣服也颇为开心的模样。但凡是谁,见着了这些可爱的东西都会爱心泛滥。 “嗯,很贴心。我儿子嘛,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胖还是瘦。”说起这个,叶鹿不禁几分感叹,心里分外惆怅。 丫鬟微微噘嘴,“夫人不用愁,城主他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儿,不是就要去看小公子么?其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你这丫头真是会安慰人,我呀,现在就等着他老人家忙完了。我就是不会处理那些事情,否则我就去帮他,说不定眼下已经处理完了呢。”各人有所擅长,没办法的事儿。 “你帮我处理?我这申屠四城估摸着就得乱套了。”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申屠夷是谁。 扭头看过去,叶鹿弯起眼睛,“城主大人,还剩下多少事儿没处理完啊?看啊,这些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我的心啊,要飞走了。” 走过来,申屠夷垂眸看着她,下一刻抬手覆在她胸口,“真飞走了?” “讨厌!”打开他那公然骚扰的手,叶鹿哼了哼,旁边还有人呢,不检点。 丫鬟识相的退走,这大厅眨眼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别急,还差一些。今天帝都来人了,是皇后吧。”将她肩上的发丝拿走,他修长的指缠绕着那黑色的发丝,烛火下竟几分撩人。 “嗯,她知道我回来了,但还是很担心。若不是她现在分身乏术,肯定会过来的。”点点头,她是一国之母,承担的不仅仅是后宫那一点点事儿。整个南国都是她的后盾,亲近的不用刻意拉关系,但是以前不亲近的现在却刻意拉拢,她得不近不疏的处理,这样才不会落人话柄,其实很累。 “待得有时间咱们前往帝都,你亲自把这些事情说给皇后听。只是写信,那只言片语,她还是放心不下。”她们二人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却堪比亲生姐妹。 “申屠城主,你真贴心。我们姐妹情谊地久天长,有你一半功劳。”仰脸儿不眨眼的看着他,叶鹿极尽吹捧。 薄唇微抿,申屠夷抬手以两指捏住她的红唇,“吃蜜了。” “好听么?好听的话,我每天说一车给你听。”身体向前,叶鹿靠在他身上,两手环住他的腰,眉眼弯弯恍若蜜糖。 “好啊,每天就说上一车给我听。”单手拥紧她,微微用力,怀中人立即发出欲断气的声音。 “好疼的,轻点儿。”一条腿抬起来,勾住他的腿,固定后再抬起另外一条腿,故技重施,她恍若猴子一般挂在了申屠夷的身上。 看她这模样申屠夷不禁笑,“丑死了。” “丑你还看?就说明你也喜欢我丑的样子。”继续扒在他身上,叶鹿这姿势的确不好看。 抱着她,申屠夷举步前行,一步一步的往楼上走,她这点儿重量对于他来说,等同于无。 叶鹿也乐得被带着,不用花自己的力气,怎是一个舒坦了得。 上了楼,走至床边,申屠夷身子向前倒,带着叶鹿倒在了床上。 被压在下面,叶鹿发出断气儿的声音,“压死我了。”整个人陷在床铺里,也幸亏这床铺较软,否则她就真的被压死了。 听到她这动静,申屠夷似乎满意了,翻身而起,终于放过了她。 躺在那儿,叶鹿大口喘气,“我这小身板儿啊,可经不起你折腾了。再来两回,我就真的散架了。” 听她抱怨,申屠夷始终在笑,“你确定真的会散架?我倒是认为你可塑性极强,越来越柔韧了。” 转了转眼睛,叶鹿猛地扭身看向他,“你什么意思?总说这些话你羞不羞啊?” “若是我不说这些话,你又会说我无趣,是不是?总之道理都是你的。”深懂她心,每一块都他都摸的清楚。 178、双煞 历经大半个月,申屠四城堆积下来的事务终于处理的差不多了,不止申屠夷得以喘口气,连叶鹿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去过书房几次,没想到堆积了那么多需要申屠夷处理的事务,这申屠四城才仅仅四座城而已,可想龙治每天有多忙了。 “唉,终于处理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咱们即日就启程上路吧。这一去啊,路上就得用上个二十几天,还是按照路上不出岔子来计算的。等咱们到了子江,我儿子就该过百天了。”扳着手指头算,叶鹿等同于抱怨,她是真的想她儿子了,孩子一天一个样,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模样了。 “别着急了,已经在准备了。待得准备好,咱们便启程上路。”拍拍她的头,申屠夷恍若哄小狗,尽管语气淡淡的,可是多了许多耐心。 眨着眼睛看着他,叶鹿缓缓点头,“好吧,我现在就等你了,快些啊。” 又两天过去,车马也准备好了,申屠夷将他不在时的事务分配好,这才启程。 单单是给孩子用的东西便装了四五辆马车,还有小厮丫鬟几十个,便衣黑甲兵前后几百人,护卫护航,车马队伍浩浩荡荡。 上了马车,叶鹿站在车辕上朝后看了看,较为满意。 “我儿子的体质不同于普通人,所以这伺候的丫鬟小厮也得定时换一批,否则会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幸好他爹是城主,是土豪,钱有很多,更换丫鬟小厮不是难事儿。”靠着车壁,叶鹿悠悠长叹,这若是普通人家,还真养活不了这孩子。 “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奶娘,嬷嬷,丫鬟,小厮;这些必不可少,但都要定期更换。底下有人置办,无需你亲自过问。”申屠夷面无表情,这些事情他比叶鹿要更清楚。从小到大,他身边的这些下人死了多少他尽数记得,这辈子也忘不了。 看着他,叶鹿缓缓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其实吧,这小子虽然是个天煞孤星,可是也挺幸福的,身边这么多人为他操心,吃穿用度什么都是最好的。就是啊,不能总在咱们俩眼皮子底下晃荡,唯一的遗憾。” “嗯,比较来说,他算幸福的。”申屠夷微微颌首,和他比起来,这小子当真幸福。 “又想到你自己了?人各有命,你要是没那些经历,没准儿就遇不到我呢。”叶鹿挑着眉毛,适时的发挥自己的重要性。 黑眸染上笑意,申屠夷抬手将她拽了过来,“这话尽管没什么道理,但是我就姑且当真了。” “什么叫且当真?你就要当真才行。我多来之不易啊,和你的悲惨相比,我更重要。”拍拍自己,力证自己是来之不易的。 搂着她,申屠夷薄唇微抿,她说的对,转换一下想法,心里果然就舒坦多了。 前往子江,需离开齐国,并经过周国。 周国现在不平静,因为大晋屯兵周国边关之事后,周国内似乎蔓延着一股无形的风波。 所以,还在齐国境内时,便换了水路,从黄江前往子江,尽管有些迂回,但总比在周国生风波要好得多。 几艘大船在黄江上前行,逆流而上,速度不是很快。 这一番下来,路上的时间就得再多一些,叶鹿也不禁几分郁闷,等到了子江,没准儿她儿子就真的过百天了。 站在船头,叶鹿抱着双臂,前方远远地,依稀的有白雾在飘动,距离子江近了。 “进入白雾的区域后,就得靠你来指路了,否则定然迷路。”几艘大船正在准备,到时进入子江要捆绑上,不然可能会分开。一旦分开,就有迷路的可能。 “放心吧,有我在,谁都丢不了。就是可惜了你那时送到江里的那些东西,一大半的船都不知去向了,白白浪费了许多钱。”那时申屠夷完全是用笨法子,不过倒是也贴心,只是现在想想,叶鹿还觉得暖心。 “既然有人能顺水漂到那岛上,船也一定会。所以,投入的多一些,总是会有漂过去的。”那时没办法,他只能以多来取胜了。 笑,叶鹿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申屠城主财大气粗,我之幸运。” “知道就好。”摸了摸她的头,申屠夷又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几分温柔。 船终于进入了白雾之中,这里面偶有微风,但无伤大雅,连那些白雾都吹不走。 几艘大船各自以铁索连接,白雾浓厚之地也不用担心会分开。 当先的大船上,叶鹿从始至终站在船头指引方向,对于她来说,在这种地方辨别方向根本不用眼睛,用的是感觉。 白雾很浓,连看向其他人都有些困难,申屠夷站在叶鹿身边,蓦一时白雾挡住了他的眼,连她都变得模糊了。 “没事儿,方向一直很正确。”很准确的抓住了申屠夷的手,叶鹿的声音响起,对于她来说,在这种地方更恣意。 “我也有些迷糊了。”申屠夷辨别方向是很厉害的,可是现在,他也糊涂了。 “正常的推测方向在这里都不管用,你就别找了,免得一会儿头疼。走,咱们去下面,我估摸着一会儿这些桨手就都该迷糊了。”刚刚还能瞧见她,所以她指示方向他们也瞧得见。但是现在雾气太浓了,她指示他们也瞧不见,所以还是她下去比较好。 抓着她的手,虽然看不见眼前,但是这船什么模样申屠夷记得清楚,按照记忆,带着她走下去。 子江很大,而且白雾很浓,船行的慢。 不过,终是有尽头,三天的时间过去,白雾终于散了些,那些小岛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不得不佩服叶鹿的方向指引的好,这江里这么多的小岛,大大小小无数,一路而来竟然都避开了。 小船想避开还算容易,大船想避开却是有些难度,尤其白雾浓厚能见度太低。 那小岛也出现在了视线里,那时申屠平常出生之时狂风呼啸,岛上的树被风吹得花和绿叶都不见了。而今,它们又都开花了,整座小岛都是彩色的,分外灿烂。 “它们还真是顽强,这么快又开花了。你上次来的时候没看着吧?其实这岛上的树都会开花,你儿子出生那天狂风大作,把这些花都吹走了。”还是这个样子有生机,住在这岛上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世外桃源。”那时登岛,在申屠夷眼里这就是一座荒岛。 “尽管偏僻了些,但胜在风景独好,你儿子在这个地方长大,其实怎样都不用担心。”说不定会影响他的心境,这孩子以后性格平和,那样能有效的压制他天煞孤星的体质。 船缓缓的靠近,那岛上的人自是也瞧见了。除却丫鬟小厮,一些护卫也都在这里。 而且,这小岛下面还修起了码头,尽管简陋,不过却大有用处。 船停靠,叶鹿与申屠夷便快步的下了船。 “这小码头弄得不错嘛,你们在这儿倒是做了不少实事。”大块的石头和木头搭建钉做的,结实的很。 “这只是暂时的,接下来要修建一个更大的,以后船只停靠更为方便。”申屠夷还是不太满意,他儿子住在这儿,这里所有的条件自然都应该是最好的。 看了他一眼,叶鹿抿嘴笑,“果然是你亲儿子,花多少钱也不在乎。” “谁说我不在乎?要他长大以后还我。”揽着她,申屠夷语气淡淡,但听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笑他嘴硬,叶鹿也不揭穿,对自己的孩子好,那是当然的。 码头上方的石头也被打凿出来了台阶,这样再登岛就方便的多,无需再跳来跳去了。 上了小岛,满眼的都是开花的树,当真恍若世外桃源。 一条小道直通远处,那尽头,拄着拐的许老头站在那儿,旁边还有一个丫鬟,她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脸蛋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爱至极。 一眼瞧见,叶鹿差点流泪,“申屠夷你快看,我儿子。” “嗯,长大了些。”明显长大了,而且圆嘟嘟胖乎乎。 放开申屠夷的手,叶鹿快步奔过去,那小小人儿似乎也瞧见了奔他跑过来的人,黑色的眸子瞪得更大了。 “儿子。”张开双臂把他抱在怀里,叶鹿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他有所感觉,然后朝后晃着脑袋,似在躲避。 “哎呦,你还躲我?不想让我亲你啊。”这小东西,叶鹿睁大眼睛,想不到这小玩意儿坏毛病还不少。 “知道你想他,但是也不用亲起来没完没了,是不是眼里存不下任何人了?”许老头看着她连连摇头,眼里容不下别人了。 “谁说的?我瞧见你了,还是那么年轻有精气神儿。”看向他,叶鹿笑眯眯,许老头在这儿陪着她儿子,她其实放心的很。而且也看得出,许老头很喜欢这孩子。 “许先生,辛苦了。”申屠夷走过来,虽语气淡淡,但他能说这种客气话也是难得。 “申屠城主客气了,这孩子与我有缘,我在这里陪着他,也是缘分所致,没有辛苦不辛苦。”许老头微微摇头,所谓缘分,便是心意所起,一切都是他愿意的。 “来吧,你抱抱。”转身,叶鹿把小小人儿往申屠夷怀里推。 后退了一步,却挡不住叶鹿,没办法,申屠夷抬手,把那小人儿抱在了怀里。 “诶,别说,你们俩这眼睛长得还真像,都黑幽幽的。不过,申屠城主,他好像挺喜欢你的,一直在盯着你呢。”站在旁边瞧着,申屠平常这个小人儿睁大了眼睛盯着申屠夷看,就好像没见过似得。 申屠夷也微微垂眸看着他,这俩人四目相对,那神态的确有几分相似。 “你亲他一口试试?刚刚我亲他他居然躲,你亲亲他,看他躲不躲。”盯着他,叶鹿觉得这小人儿很像申屠夷,一样臭毛病多,居然躲她。 微微皱眉,申屠夷扫了她一眼,“我亲他?成什么样子了!”不像话。 “成什么样子?正常的样子呗,他是你儿子,有什么不能亲的。你看,他还盯着你看呢。儿子,你爹有那么好看么?”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这小家伙都不带眨眼的。 “那也不行,抱一抱很正常,不过长大了就不能抱了。走吧,不能总是抱着他,否则日后贪恋,后果很严重。”申屠夷没表情,他怀里的小小人儿一样没表情,只是盯着他瞧,那黑幽幽的眼睛也看不出含义来。 无言,叶鹿摇摇头,看着申屠夷的背影,抱着那小小人儿明明一副很小心的模样,可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无情的很,这人啊,自相矛盾。 “申屠城主说的对,这孩子是天煞孤星,不能让他贪恋某些事,否则于他于别人都不利。”许老头拄着拐与叶鹿一同往回走,一边道。 “只是觉得可怜,不能常在他身边,又不能总抱着他。”而且,她这儿子似乎脾气还不小,亲亲他都躲避。 “世事哪有十全十美,你要求的太多了。”许老头微微摇头,道理她都明白,可是看见了孩子又不忍。 “唉,算了,我不强求了。”听许老头一说,叶鹿也忽然发觉自己要求太多了。那时觉得能顺利生下他就是最大的福分,现在又不禁想得到更多,果然啊,凡人就是不知足。 那楼阁依旧,不过在楼阁两侧却建了数间房子,毕竟人太多,单单那楼阁并住不下。 留在这里的人手各个都非有一身力气而已,建房子,更况且是挨着石壁建更容易。 如今瞧见了,叶鹿也觉得十分有必要,这么多的人,日后怕是还得再安排人过来,单单那楼阁根本住不下。 虽说在这里是为了照顾那小小人儿,但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踏着台阶上了楼阁,这里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并且摆放了不少的装饰品。地上一些地砖不太好,都已经换成了新的,这帮人手艺相当好。 叶鹿也不禁赞叹,申屠夷的手下没有哪个是吃干饭的,各个身怀绝技。 申屠夷已经将那小小人儿放在了椅子上,那椅子是特制的,四周有栏杆,下面还能让他把腿伸出来;柔软的垫子把整个椅子都包裹上了,怎是一个舒坦了得。 “啧啧,瞧把你舒服的。这椅子谁做的?真是有智慧,发明家啊。”叶鹿摸了摸,栏杆打磨的光滑,绝不会扎到他的小手儿。 “这是李护卫做的,他最擅长做这些小东西。”许老头在旁边坐下,一边给解惑。 叶鹿点点头,“相当不错,申屠城主,你的手下尽是人才。” 申屠夷没有回话,坐在旁边看着那小人儿,黑眸如渊,但很轻易的就能看出他眼里的柔和来。 “平常小公子,来瞧瞧我。”这小人儿也盯着申屠夷看,他们俩大眼瞪小眼的,好像对方身上有磁铁似得。叶鹿几分不乐意,捏住他的小脸蛋儿,强制性的让他也看看她。 那小人儿被迫转移视线,仰脸儿看着叶鹿,他靠在那儿,活像个老佛爷。 叶鹿不禁笑,他的脖子还不能自如的转动,因为力气不够用。但是那眼神儿却是不耐的很,叶鹿肯定他绝对是不耐烦。 笑着,叶鹿却忽然觉得鼻子一热,下一刻,那边申屠夷一步冲过来,两指捏住她的鼻子,另一手托住她下颌抬高她的头。 “别动,流鼻血了。”皱眉,申屠夷看了一眼那胖墩墩的小人儿,随后揽着叶鹿快步走出房间。 许老头几分诧异,看向那小人儿,复又摇摇头,天煞孤星,这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儿。 外面,申屠夷捏着叶鹿的鼻子,一边拿出她怀里的丝帕擦掉她流出来的鼻血。 “两个天煞孤星在你身边,确实不会有好事。”当时他一人便煞的叶鹿经常流鼻血,后来有了替身倒是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但眼下这孩子和叶鹿关系更亲近,同处一起,她不会有问题才稀奇。 “没事儿,我已经习惯了。”鼻子被捏着,叶鹿的声音也几分怪异,不过听得出,她的确不怎么在意。 “流鼻血事小,说不定还会有更糟糕的事儿。咱们在这儿住几天,然后便离开吧,不宜久留。”想念孩子也没办法,这样是不行的。 叶鹿噘了噘嘴,“好吧,听你的。” 缓缓放开手,申屠夷看了看,然后又给她擦了擦,“不流了。你呀,别总盯着他瞧,也别让他盯着你瞧,你受不住的。”他也是天煞孤星,所以那小人儿怎么瞧他都没事儿,凭那小人儿的煞气还不能把他怎么着。 但叶鹿就不是了,她这小身板,肯定遭不住。 “我自己的儿子,我连看看都不行了。唉,好吧,不能强求,我刚刚还说呢,现在又忘了。人啊,真是不知足。”摸着自己的鼻子,叶鹿复又抬头看向申屠夷,几分委屈。 摸摸她的头,申屠夷微微用力将她揽入怀中,“我知道你想和他亲近,但也不能把什么都忘了。你历尽艰辛才把他生下来给了他生命,已经是莫大的恩赐福分了,的确不该再强求了。” “好吧,我不强求他,我强求你。我累了,把我抱进去。”张开双臂,叶鹿蓦地变脸,恍若变天似得。 几不可微的挑眉,申屠夷没有说什么,俯身将她抱起来,运送进房间。 申屠平常那小小人儿当真安静,一般时候不会发出声音来,而且吃的多。 两个奶娘在这里,但也仅仅能供得上他吃的。 这次来又带来了两个奶娘,现下这里一共四个,一时之间估摸着这小人儿吃的饱。 晚上,四个丫鬟围着帮他洗澡沐浴,他倒是乖,不会躁动不安,一直都很配合。 叶鹿在旁边看着,其实她很想自己动手给她儿子洗澡,但想来想去还是不要动手的好。若是再流鼻血,申屠夷就真急了。 看着那小人儿胖嘟嘟的躶体,叶鹿倒是忍不住笑出声,“还真是胖啊,没有白吃白喝,都变成了肉贴在身上了。” 好似听到了叶鹿在说话,那小人儿下半身浸在水里,也不忘转脸往这边瞧。那肉嘟嘟的小模样,可爱的紧。 和自己长得像,尤其胖墩墩,怎么都是可爱。叶鹿满眼满脸的笑,爱之不行。 终于洗完了澡,丫鬟快速的给他擦干身体然后穿上衣服。那小头发半长不长,又没办法捆绑上,刚刚擦洗干净几分乱糟糟,活像被蹂躏的小狗。 “唉,瞧你舒坦的,是不是困了?”走过去,叶鹿看着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那小嘴儿一点点,好像一颗红豆。 “夫人,小公子很乖的。晚上从来不会闹,躺在那儿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丫鬟在旁边说着,这些事情其实叶鹿都想知道。 “还真是乖。”以手指点点他的小下巴,他小嘴儿就张开,一副要吃东西的模样。 “馋猫儿,想吃东西?那是不可以的,不能吃太多,半夜饿了再吃吧。”刚刚吃完奶没多长时间,不能没节制的吃。 “夫人,您也去休息吧,奴婢们在这儿守着,不会有事的。半夜奶娘会过来,也不会饿着小公子。”几个丫鬟都是轮流看守的,从不拖沓怠慢。 “辛苦你们了,这小东西似乎还能折腾一会儿。”起身,叶鹿又俯身摸了摸他,不过这小东西和她不亲近,并没有因她要走而哭闹。 离开,叶鹿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看,这小东西,还真是和她不亲。 179、暗流 小岛上一晃半个月,叶鹿每日都在那小人儿身边,却是不再经常抱他亲他了。静静的看着,其实于她来说已很满足。 她这个样子,倒是让申屠夷几分不忍,虽说过顺利生下这孩子已是福分,但眼下就在身边不得亲近,这更像是煎熬。 小人儿的百天也过了,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的,百天都过去了。 不能长久的待在这儿,许老头也劝叶鹿尽快离开,若是想念,可以过些日子再来,也好过一直待在这儿。 自是不舍,叶鹿瞧着那小家伙,真是恨不得把他一同带走算了。 风和日丽,岛上的花开的好,江中白雾缥缈,好似天地之间只有这一座小岛似得,再无其他。 丫鬟抱着小人儿,身边跟随着另几个丫鬟以及奶娘,缓缓的在树丛间散步。 隔着几丛树,白雾缥缈的江水就在那儿,虽是除却白雾什么都看不到,但这风景却是独绝。 叶鹿牵着申屠夷的手走在后面,瞧着那被抱着的小人儿,他似乎很喜欢出来散步,眼睛睁得大大的四处瞧,连眨眼都舍不得。 “他还真是喜欢出来逛,其实和你也有些相似,只不过,申屠城主现在已经不外露了,隐藏的比较好。”叶鹿觉得这小人儿和申屠夷极像,除却外貌,皆一模一样。 “我隐藏的这么深,都被你发现了?”申屠夷不反驳她,只是淡淡的顺着她说。 “那当然,你身上有多少根汗毛我都知道,更何况这个。”叶鹿下颌微扬,她是这世上最了解申屠夷的人。 薄唇微抿,申屠夷垂眸看了她一眼,“你这么说我倒是信服,这天下只有你一个知道我身上有多少根汗毛。” 微微眯起眼睛,叶鹿斜了他一眼,“申屠城主,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露骨呢?”明明她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什么我便说什么,你却偏偏说我露骨,天理何在?”申屠夷缓缓摇头,并不承认。 “和我辩论还要什么天理?我就是天理。不过,听你这么说话也挺有意思的,只是我劳烦您老人家以后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时候,随便你怎么说。”微微噘嘴,叶鹿几分不满意,她是国师,她想要威严。但申屠夷这厮和她说这种调笑的话,她的威严都扫地了。 “你知道什么是主子么?”抬手罩在她的头上,申屠夷淡淡道。 翻了翻眼皮,叶鹿哼了哼,“你又不是我的主子。” “所以,你我说话时,即便有旁人在,也得把耳朵关上。若敢乱嚼舌头,那根舌头怕是保不住。”揉了揉她的头,申屠夷的手落下来,这次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抿嘴,叶鹿算是无言了,“成成成,你是城主你说了算。有你这么残暴,估计谁也不敢乱嚼舌头。”尤其他淡淡的语气,听起来煞是慑人。她若是个下人,肯定也得被他吓死,哪还敢乱嚼舌头。 被说残暴,申屠夷也不甚在意,不管他做了什么,总是有人说他残暴冷血,已是家常之事。 树上的花开的艳,还散着淡淡的香味儿,这香味儿闻久了也不会令人头昏脑涨,怎是一个舒坦了得。 走出树林的围拢,旁边一米之外就是石崖,下面十几米就是江水,白雾缥缈,若是一时失神,没准儿还真会一脚踩空掉进江里。 那小人儿好似也很好奇那近在眼前的白雾为什么不过来,睁大眼睛瞧着,看样子还想伸手摸摸试试。 叶鹿瞧着他,不禁眉眼弯弯,自己的孩子,不管做什么都可爱。 “你在这儿陪着他,我去去就来。”蓦地,申屠夷开口,话落便转身离开了。 叶鹿瞧着他的背影几分不明,不过却不甚在意,继续盯着那小人儿,他看起来很开心,真是没心思。 其实叶鹿倒是想抱抱他,只可惜,不能过于亲近,这是她心底里最大的遗憾了。 这婴孩时期亲近不得,待他长大了懂事了,那就更无法亲近了。 随手从树上折下一枝花,叶鹿拿到鼻端闻了闻,淡香袅袅,这树不知名,花也不知名,但好看好闻是真的。 “夫人,您瞧,有人撑船出去了。”蓦地,那边丫鬟忽然道。 闻言,叶鹿顺着丫鬟的指引看过去,白雾缥缈间,果真有小船划出去。 微微探身往码头那边瞧,几个护卫站在那儿,还有申屠夷。 “这是做什么?”不解,叶鹿随手扔掉那朵花,然后转身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踏着凿刻出来的台阶,叶鹿也下到了码头上,护卫侧身让到一边。 “怎么有人撑船出去了,你要做什么?”走至申屠夷身边,叶鹿仰脸儿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低头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没什么表情,“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微微噘嘴,神神秘秘,搞什么鬼。 等着,白雾一直在动,那小船也若隐若现的。终于,两刻钟后,瞧见它回来的影子了。 好半晌,那小船近了,叶鹿也瞧清楚了,那船上多了一个人,躺在那儿,不知死活。 “这、、、莫不是几个月前进来探路的护卫?还是,谁误入了子江。”只是显然的,不识路,进来了便出不去。 “不知。”刚刚申屠夷远远地瞧见了有个东西漂在水里,白雾虽浓,但随着它们飘动,他自知没有看错,这才派人撑船出去。 小船划到码头前,等在一旁的护卫赶紧过去帮忙,那人被抬了上来。 放在地上,护卫稍稍试探了下,然后摇头,“主子,这人已经死了。” “不止死了,看样子死了好几天了。我瞧他这脸色不对劲儿,你们查看一下他的头顶。”叶鹿看着,一边摇头,不像是误入这里之后被水淹死的。 护卫当即俯身查看那人的头顶,结果这一查不要紧,“这头骨碎了。”头皮虽没破,可是一按下去,竟软软的。 申屠夷面色微冷,“这一身劲装怕不是寻常人,翻一翻身上可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护卫翻找,那身上的衣服湿哒哒,但看得出料子并非粗布,更像旁边这些护卫身上的衣服料子。 一通翻找,什么都没有,这人身份不明,但诚如申屠夷所说,通过他这身衣服就能看出来不是普通人。 看着那人的脸,叶鹿猛地脑子里一闪,“这人、、、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看向她,申屠夷缓缓挑眉,“见过?” 歪头想了想,叶鹿摇头,“想不起来了,但看着面熟。他要是能睁开眼睛,或者说句话给我听,我估计马上就能想起来。” 无言,申屠夷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他若现在真的蹦起来说句话给你听,你可没时间回想他是谁,会吓死你的。” 弯起红唇,叶鹿抱住他的手臂,上半身贴在他身上,“不是有城主大人你么?即便他真的诈尸跳起来,你也会保护我的。” 这种话申屠夷爱听,尤其从她嘴里说出来,掺了蜜一样。 “既已死了,便埋了吧。”又不知身份,摆在这儿不成样子。 护卫立即将人抬走,不能再扔回江里,但这小岛四下荒芜之地众多,埋个尸体倒是容易事。 抓着申屠夷的手,两人朝着岛上走,踏着台阶,猛地叶鹿脚下一顿,身边申屠夷立即垂眸看向她,“怎么了?” 仰脸儿瞅着申屠夷,叶鹿睁大了眼睛,“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曾在哪儿见过那个人了。他是赢颜的护卫,我在大晋的战船上时曾见过他。”怪不得眼熟,她就觉得自己一定是见过,还听过他说话。 入鬓的眉缓缓扬起,申屠夷的表情几分耐人寻味,“你确定?” “当然确定,肯定错不了。稀奇了,赢颜的护卫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莫不是,这厮派人在跟踪咱们,想打探我把儿子藏哪儿了?也不对啊,要是他真是跟着咱们进来的,那他迷路之后应该会淹死,不应该是被人打死的。”这猜测不对,叶鹿立即摇头。 “这些时日咱们在这里不通外面的消息,兴许是赢颜又兴风作浪也说不定。”对于赢颜的人品,申屠夷自是信不过。贪心不足,总是暗戳戳的偷鸡摸狗。 叶鹿缓缓眨眼,申屠夷这话倒是也没什么不妥,只不过,她还是觉得赢颜也没那么闲。他这人呢,吃不得亏,但又不似之前她对杀破狼的了解那般喜欢厮杀。但若说现在猜测他,叶鹿是猜测不出来的。“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她不说话,申屠夷看着她,很想知道她内心所想。 “我能想什么?无非就是各种可能性呗。咱们南国距离大晋较近,他们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咱们也得防着点才是。更况且,今儿这人都漂到这儿来了,我就想啊,是不是这赢颜还想对周国动手脚啊。”上回从周国拿走那么多的钱,按理说应该满足了才是。 “难说。”在申屠夷看来,赢颜是绝对不满足的。 不再多说什么,反正这些也都是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得出去之后调查一番才知道。 又过了三五日,终于要启程离开小岛了。 叶鹿自然是不舍,不过她那没心没肺的儿子似乎毫无感觉,叶鹿几分生气,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他还几分不耐烦。 “没良心的,暂且就不怨你了。若是到时能跑能跳能说话了,你还这样没心没肺,我就把你的屁股打开花。”终是不舍,叶鹿将他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这身上泛着奶香,好闻的很。 “又不是分别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了,若是想他,一个月两个月之后的再过来。”许老头看不得,这气氛被叶鹿弄得好似生离死别一般。 “我现在倒是恨不得变身成老头你了,能日夜在这儿看着他。唉,我该去做什么我心里有数,待得空闲了我就过来。乖儿子,亲亲。”又忍不住亲了亲,叶鹿这才放了手,把他又送回了丫鬟的怀里。 告别,叶鹿任申屠夷牵着,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船。 “别看了,到时再来便是了。”申屠夷最后看了一眼那小人儿,一副没心思的样子,他此时太小什么都不懂,想等他有情感上的回应,且得等着呢。 叹口气,叶鹿不再看了,转身与申屠夷走向下层,这子江浓雾缥缈,须得叶鹿给指示方向,否则必然迷路。 几艘大船缓缓的被白雾挡住,之后就不见了影子,可见这子江上的白雾有多浓厚。 走出雾气笼罩之地依旧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待得那些白雾缓缓散去,阳光也洒了下来,照亮了一切。 登上船头,叶鹿明显几分上火之相,这思念啊,果真是伤人。 “来,把这药喝了。”申屠夷走过来,手上端着一个茶盏,不过里面不是茶,而是清火的药。汤色微浓,但味道不错,几分甜香。 看了一眼,叶鹿接过喝了一口,“挺好喝。” “好喝你便把它当水来喝,什么时候火下去了这药才能停。”申屠夷知她是心火,郁结太久对身体可不好。 弯起眉眼,叶鹿笑看了他一眼,“申屠城主果然是我亲丈夫,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我。成,看在你的这份儿心上,别说喝这甜兮兮的药,就是苦的肠子打结我也喝。” 话落,她托着茶盏再次送到嘴边,却不料还没等喝,大船却猛地摇晃,她整个人朝着船舷的方向倒了过去。 申屠夷自是也随着船的摇晃而身形不稳,但他反应极快,下一刻便稳了下盘,随即伸手将叶鹿拽了回来。 茶盏摔下去,里面的药洒了叶鹿满衣服,青瓷掉在船板上也摔得粉碎。 剧烈的摇晃只是一瞬,随后就恢复了平静,后方的人也惊得不轻,下层的人赶紧去查看。 “我的衣服啊!”被申屠夷搂着,叶鹿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襟,就好像喝多了酒似得,洒的胸前都是。 “衣服脏了也好过你掉下去,吓着没?”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申屠夷随后看向一侧,只见护卫快步奔过来。 “还好。到底怎么回事儿?来的时候可是顺风顺水的,这江水里也没暗礁。”拍了拍衣襟,但已然湿了,拍打也没什么用处。 “禀主子,水下有铁索,不过被咱们的船撞断了。依桨手来看,那铁索是专门用来绊小船的。”护卫禀报,语气也压得低。 闻言,叶鹿与申屠夷均一诧,铁索?谁会在这种地方的江里下铁索绊小船? 180、大麻烦 走至船下层,已有护卫刚刚下水将那断了的铁索拿了上来。 沾满泥水的扔在那儿,只有一截,但是看得出做工良心,并非糟烂货。 只不过,这铁索还是细了些,他们的船又大,所以一下子就撞断了,还断了好几截。 看着,叶鹿倒是仍旧疑惑不解,到底谁干的呀?这个地方距离人居住的地方很远,况且鬼江的名字声名远播,都知道进来这里便没有活路。 有人在这里下绊子,显然就是因为另有人在这里行走,否则下这铁索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抓鱼吧。 他们来这里以及此次出来,也没碰见任何船或是人,到底是谁干的这事儿呢? 正在思忖间,大船猛地又一晃,而且从船下发出砰的一声,显然又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被申屠夷搂着,叶鹿也抱住他的腰,这撞的一下摇晃的厉害,她这小身板很容易被甩出去。 “我的天啊,看来水下还有。咱们的船再结实,也禁不起这般折腾啊。”死死地抱住申屠夷的腰,叶鹿眉头紧皱,这若是把船撞坏了,他们都得落水。 看向滔滔江水,不见尽头,可是很显然,的确有这个可能。 “船只靠岸暂停,你们几人再下水查看,摸清这沿途的情况。”申屠夷担心的不是这些铁索会把船撞坏,担心的是若真有人生事,他们会误打误撞的也跟着掺和进去。 这里本就不是齐国,来回走动只敢低调,不惹事自然是最好的。 几艘大船当即缓缓的朝着右侧的岸边移动,船大,江中水流湍急,靠岸也并非容易之事。 而且,在靠岸的途中,另一艘船也撞到了铁索,大船摇晃,所幸早有准备,并无意外。 “这水下铁索还真是多,到底是冲谁来的呢?”叶鹿认为冲他们的可能性不大,若真的早就盯上他们了,那也肯定知道他们都是大船。弄那种铁索横在水里,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各国之间利益纠纷不断,谁又能知道这是谁做的。我们不急,更况且准备周全,什么情况都应对的了。”申屠夷安慰,尽管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暖意。 深觉有理,叶鹿点点头,“准备周全我是相信的,不过我认为不到危急时刻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咱们自家的事儿还多着呢,可别惹得一身骚。”不禁联想赢颜护卫的尸体顺水漂到了子江深处,她就更觉得这事儿八成和赢颜有关了。 但凡和赢颜扯上关系,那还是走远点儿好,不止惹麻烦,而且申屠夷还会生气。 船终于靠岸,但岸边水浅,又不敢太接近。 黑甲兵跳下船,以铁索把船和岸上的粗壮树木连接,一时之间倒是将这几艘船都固定了。 那边,护卫开始下水盘查,这一段水域到底有多少铁索。 站在船头,叶鹿与申屠夷遥遥看着,瞧他们不时的冒出水面,然后互相配合又钻进水里,显然就是水下有东西。 “还真是不少,若是这么下去,咱们得什么时候能回去?”说不定耽搁上个把月的,等回了申屠城,她又想儿子了,转眼就又折回来了。 这般下去,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待他们盘查过之后再说。若是这一路都被布下了铁索,那就留下他们照顾船只慢行,咱们走陆路。”陆路就是得经过周国境内,但小心些基本上不会有差错。 “也好。”叶鹿点头同意,申屠夷这城主总是不能在外晃荡,上次数个月便堆积了那么多的事务,她现在想起来申屠夷忙于处理的模样就不禁几分心疼。 护卫在水中沿途排查,尽管精通水性,但是仍旧很费力气。天色暗下来,他们逐一返回,各个累的不行。 但这一下午的排查是有收获的,起码在他们排查的这段水域中,每隔几百米就有铁索,它们各自连接,到底布下多少,根据目前推测是还有很多。 大船行驶的快,想要靠岸也不容易,所以,最起码得先确保几里地之外的江水安全才敢再行启程。 然而排查掉几里地也需要很多时间,斟酌了下,申屠夷决定走陆路。带着一部分护卫,剩下的护卫以及黑甲兵则留在这里,负责将船只送回去。 既已决定,那么便不再拖沓,翌日一早,离船上岸,这就启程。 山中路并不好走,不过在周国境内申屠夷亦早就安排了人手接应,本来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眼下真的用上了。 于林中穿梭了接近一日,终于瞧见了一个小镇,镇上没有太好的马儿,但也买来了几匹。 “不是说有接应的人么?按理说这镇子距离子江最近,你的人呢?”骑上马背,叶鹿倒是几分疑惑了,按理说,申屠夷的人都很谨慎的。会一路探着消息一路转移,这会儿怎么不见影子了。 “兴许是出了什么事情。”申屠夷自是也几分疑惑,他的人什么样子他最了解,如今一个人都没出现,诡异。 “莫不是,这周国真出什么幺蛾子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得赶紧撤,离这儿远点儿。”叶鹿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异常,这周国自那时和衣筑搅和在一起她就觉得国运呈衰退之势,现在还是那样。 若事不关国运,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她可感觉不出来。 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行路,不论如何,他们这一行人还是很惹眼。 两日后,在一座小城附近,终于和安排在周国准备随时接应的人手碰见了。 瞧他们完好无损,叶鹿倒是稍稍放心,至少他们没掺和进什么糟烂事之中。 树木茂盛,透过枝叶间,依稀的能瞧见远处那不大的城池,城墙陈旧破烂,这小城好似已经被遗弃了似得。 不远处,申屠夷正在听那几个手下的汇报,声音压得低,她在这儿也听不见。 也不知是什么事情,非得神神秘秘的汇报。 半晌后,申屠夷缓步走过来,叶鹿扭头瞧着他,不禁微微挑眉,“到底怎么了?他们是瞧见了什么还是听说了什么?” 在她身边停下,申屠夷垂眸看着她,蓦地道:“他们发现了几拨大晋人潜入周国,眼下周国各城都在严密盘查,凡是大晋人都被抓起来了。” “嗯?还有这种事。莫不是,赢颜这厮真干了什么?真是不消停啊,刚刚和咱们停战,就又和周国较起劲来了。”他真是闲得慌,杀破狼就是杀破狼,不打仗就难受。亏得叶鹿那时还以为他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呢,看来是她想错了,本性难移。 “难说,既然眼下周国大肆盘查大晋人,咱们就更不能多待了。走吧,尽早离开。”这浑水不能趟,离得越远越好。隔岸观火,也是保身之道。 城中盘查,按申屠夷的手下来说,盘查的比较严格,出城入城都得出示身份牒,官兵还会盘问一些身份牒上所示地址的问题,相当严苛。 有些人可以伪造身份牒,但是一般的鲜少得知身份牒上那些地址当地的风俗特征,一问之下便露了馅儿。 一直都在山中行进,周国的山很多很茂密,不过并不影响赶路。 将近十天的时间,终于距离齐国近了,当下所处的这片山是当时追捕衣筑时走过的。 这里发生过地震,那时下大雨也发生过泥石流,至今仍旧是疮痍遍布。 而且,当时山萃被埋在了山中,别人兴许感觉不到,可叶鹿感觉到了。 走在这里让她十分不舒服,申屠夷也立即命人加快脚程,赶紧离开这儿。 “山萃威力大,即便被埋起来了也仍旧影响巨大。”心慌慌,她就觉得自己好似很害怕,其实心里明知怎么回事儿,但就是止不住这心慌。 快行,终于抵达了边界,进入齐国的关口轻松容易。随着踏入齐国的土地,众人的心也皆落了地。 入了关,之后的路就好走了,本想尽快的赶回申屠四城,哪想入了关之后申屠夷却收到了来自探子的传来的一些消息,让他当即决定暂停歇下。 “出什么事儿了?”叶鹿没什么感觉,按理说应当是没什么大事才对,除非是她感知不到的。 看向她,申屠夷缓缓挑眉,“之前我们估测错了,不是赢颜挑事,而是周国。” “嗯?”不解,在叶鹿看来,赢颜不找别人的事儿那就是幸运了,谁敢找他的事儿。 “事因应该是几个月前大晋与齐国的几场打斗,周国大概以为两国势必还会发生更大的战争,所以趁机暗暗下手打算报复,毕竟之前赢颜让周国颜面扫地。”申屠夷也是推测,不过*不离十,周国必定就是这种心态。 “这样啊,那的确有可能。不过,周国到底做什么了?还有,在子江里那个赢颜的护卫,应该就是周国干的。周国还真是有人才啊,武功高超,能一掌把人的头骨打碎。”叶鹿看着申屠夷,若是周国把赢颜惹急了,没准儿就真得开战了。 “赢颜的心腹死了多个,这说明周国把人安插在了赢颜身边。若不是没找到机会,他们肯定也早就对赢颜下手了。”申屠夷面无表情,他似乎也有些遗憾,周国没有得手。 “这么厉害?能把人安到赢颜身边去,这周国真不简单。可是,周国皇帝都能衣筑这种货色同流合污,可见也不是什么英明神武,他能有这种脑子?”报复赢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兴许,也并非周国皇帝所为。”申屠夷也想法一样。 “所以,赢颜也怒了,开始派人潜入周国打算反击?没想到,周国内有高人,他的人已经有一个死于非命了,而且很显然,肯定还有没看见的。”这样算下来的话,他们两国开战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根据探子传回来消息,赢颜不在大晋。”申屠夷抚着精致的茶杯,淡淡道。 缓缓眨眼,“你是说,赢颜也在周国?”可是,在周国境内穿梭时,她并没有感受到杀破狼的气息啊。除非,他在周国北方,可北方很远的。 “有可能。”探子没有搜索到赢颜的行踪,大晋内没有,周国内自然更没发现。 深深地吸口气,叶鹿噘起嘴,看着申屠夷那无表情的脸研究了一会儿,“你打算在这儿等消息?”他们两国若真的开战,南国自然得第一时间做好准备,毕竟距离很近。 “探子在寻找赢颜,所以,等几天再说。”申屠夷还是想知道,赢颜此时身处何处。而周国,又到底是谁谋划的这一切,这个人不一般。 “好吧,不管他是死是活,总得有个信儿才行。”尽管想杀赢颜不容易,但难保这世上不会再有聪明人,比之那杀破狼更高一筹。 “是死还是活?”看着她,申屠夷没什么表情,但这问题却诸多问题。 眨眼,叶鹿抬手遮住他的嘴,“不管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很多层意思,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你明知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般猜疑她,实在让人不爽。 抓住她的手,申屠夷微微用力便将她拽了起来,她身子一转,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尽管我希望赢颜没命,但是能要他命的人,绝对更不简单。”天下之人,狼子野心,若是能做到,没有谁会安分守己。 闻言,叶鹿顿觉有理,的确是这样。 “我测不了赢颜,否则说不定还能测到他此时身在何处,就算具体位置不确定,大方向也有用。”他若死了,也并非是好事,总之,这是一件让人两相为难的事儿。 “等消息吧,现在探子已进周国了,相信用不过多久,就能有消息送回来。”申屠夷却隐有预感,赢颜此遭怕是遇到大麻烦了。 181、梦中见 时近傍晚,冷风飘摇,天空很高,太阳落下去的地方,红色的云在那里,与蓝色的天空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儿。 站在高处,叶鹿不眨眼的盯着那些红云,其实与其说是看红云,还不如说是看周国的方向。 直至今日,探子仍旧没有消息传回来,赢颜身在何处是未知,而且周国对大晋人的盘查更严苛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叶鹿觉得哪怕死了也得有个响儿啊,这一点消息都没有,莫不是赢颜这杀破狼真的遭暗算了? 想不出什么人能暗算的了赢颜,这厮心机深,做什么事儿都得留无数的后手。就像那时他抓她续命,最后连申屠夷都没防住他,叶鹿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陷入囹圄。 “别在这儿吹风了,小心着凉。”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一刻,一件披风落在身上,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扭头看了他一眼,叶鹿叹口气,“你的人还没回来?” “没有。”申屠夷双手负后,面无表情。 “唉,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这一天没消息回来,我这心里就十分没底。”叶鹿噘了噘嘴,反正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好。 “这么关心?”申屠夷垂眸看着她,尽管语气还是淡淡的,可是听起来却不太对劲儿。 眨眨眼,叶鹿摇头,“不是关心,只是想知道事态发展到哪一步了。你别又乱猜疑我行不行?”真讨厌,总用那种语气,就好像她心飞了似得, “没有猜疑,你别心虚。”抬手拍了拍她的脑门儿,申屠夷的语气加重。 叶鹿眯着眼睛盯着他,“姓申屠的,我才没心虚。你知道心虚是什么模样的么?我这个样子才是心虚。”说着,她做西子捧心状,可那也不是心虚,而是胃疼。 无言,申屠夷不再搭理她,否则她会继续控告他乱猜疑。 天色暗下来,两人也缓步返回住处,晚膳已准备好,香气四溢,让人不禁口水直流。 洗了洗手,叶鹿在餐桌边坐下,“菜色还真是丰盛,不管在哪儿,这吃的都是最好的。申屠城主,跟着你就是幸福,什么时候都不用担心亏了嘴。” “吃着还堵不住你的嘴,这么能唠叨,不如你就站在那儿,什么时候说够了再吃饭。”申屠夷坐下,一边夹起色泽金黄的丸子塞进她嘴里,一边淡淡道。 味道好的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真好吃。算了,我不和你唠叨了,吃饭才是正事。” 她终于停了嘴,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摇头,看她爱吃什么,他就淡淡的将盘子推到她面前,表示自己不跟她抢。 吃饱喝足,又洗漱了一番,叶鹿直接滚到了床上,这种时候没什么娱乐项目,所以有无数的时间躺在床上发呆。 盯着床顶,叶鹿又不禁开始想这几天的事儿,其实若想知道赢颜在哪儿又做了什么,也不是没办法的。 那就是,她入梦,在梦里见到赢颜,一问就清楚了。 只不过,自从她从子江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入过梦。具体原因不知,但叶鹿觉得和自己的心境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她不想入梦。 不过,这入梦也得时机正好才行,赢颜也得在同一时刻睡觉入梦,否则没戏。 但,叶鹿觉得赢颜似乎也刻意避开入梦,此后互不相见,所以也就不再入梦相见了。 不知,她若是想入梦的话,能不能见着赢颜。 “眼睛睁得那么大,是睡不着还是强撑着不睡?”申屠夷也洗漱好了,走至床边,他站在那儿开始脱衣服。 扭过头来看着他,叶鹿眨眨眼,“你这么风骚的脱衣服,是专门脱给我看的么?” 解开腰带,申屠夷随手扔到一侧的屏风上,腰带准确的挂在上面,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 “不想看?”几不可微的挑眉,申屠夷淡淡道。 抿起红唇,叶鹿侧起身子,一手撑着头,姿势几分妖娆,“谁说的,我想看。申屠城主穿着衣服都让我压抑不住内心的躁动,更何况你脱衣服呢?只恨我没长一副金刚的身板,否则我非把你推倒不可。” 黑眸染上笑意,申屠夷将外袍脱掉,中衣下,他壮硕的身体足以窥见,让人不禁想扒了他的衣服。 解开中衣,肌理分明的胸膛露出来,叶鹿忍不住唏嘘出声,“申屠城主,你勾引我呢?” 没有理会她,申屠夷缓缓的脱掉中衣,一并扔到屏风上,随后转身坐在床边。 叶鹿抬腿,细白的腿搭在他腿上,缓缓向上,脚趾头就碰到了他的腹部。 腹部肌肉坚硬,她用脚趾头触了触,“真硬!申屠城主全身上下都很硬。”她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抓住她的脚,申屠夷微微用力,便将她拽到了自己身边。随即倾身悬在她上头,黑眸如渊,里面更恍似有火在烧。 看着他,叶鹿满眼都是笑,“申屠城主,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盯着她的脸,申屠夷的手却好似长了眼睛,轻而易举的解开她的衣带。 “你要耍流氓。”环住他的颈项,叶鹿抬起双腿圈住他的腰,用力,整个人便离开了床,吊在了他身上。 单手拥住她的腰背,申屠夷起身,她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这房子隔音不是太好,咱们最好动静小点儿,否则,明儿人人都知道申屠城主有多威武了。”话说的好听,铁石心肠也会被哄得软成一滩水。 这种话对于申屠夷更像鼓励,他是主子,想做什么做什么,谁也不敢乱嚼舌头。 直至半夜,叶鹿才重回‘自由身’,瘫在床上,已无半分力气。 身边的人很热,而且身上的余汗还未消,申屠夷看着她,不禁笑,“累了?” “你说呢?我感觉下半身已不属于我了。”腿都抬不起来了。 “没错,属于我。”申屠夷捏住她的下巴,她这模样像个小猪。 “你一本正经的跟我说情话,真是让我觉得自己的情话弱爆了。算了,我不说了,我要睡觉了。”抓住他的手,温热永不褪温,若是寒冬之时,怎么都不会冷。 “睡吧。”申屠夷将她搂入怀中,光溜溜的,好似剥了皮的鸡蛋。 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叶鹿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一片平和,劳累之时,这种睡眠十分有助于补充体力,而大部分时间,叶鹿的睡眠都是这种状态。所以,不管前一天有多累,她只要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就会恢复精力充沛。 不过,她沉稳寂静的睡眠并没有持续多久,身子一晃,她入梦了。 而这次,入梦的地方不是那片草原,反而是一间红烛遍布的房间。 这个地方?叶鹿扭头环顾了一圈,这是哪儿? 而且,满屋子的红蜡烛,好像是成亲时的布置,太诡异了。 正在疑惑间,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整个人立时跳起来。转身看向身后,熟悉的脸进入视线,不是赢颜是谁。 “你扮鬼啊,吓死人了。”叶鹿捂着心口,真吓了她一跳。而且,这也太诡异了,她睡前还在想,要是能入梦见到他的话,就能知道他在哪儿了。没想到这睡着了,居然就入梦了。 “你做贼心虚,否则有什么可害怕的?”赢颜笑,恍若春风,尤其烛火幽幽,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人移不开眼。 “做什么贼心什么虚?我还没问你呢,你现在人在哪儿呢?还有,周国是不是对你下手了?你不会真掉进他们陷阱里了吧?”看着赢颜,瞧他那笑着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被陷害了。 “看来你还真没把我忘了,我心甚慰啊!”似乎很满意,赢颜笑着,然后举步绕过她,最后坐在那张铺着红色锦被的床上。 转过身瞧着他,叶鹿则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不眨眼的盯着他,这厮看起来很闲适嘛。 “想说什么?还是许久没看见我,过于思念?”笑看着她,赢颜的脸上的确没有愁苦之色。 “少臭美,说吧,你现在人在哪儿呢?周国是不服气你之前敲诈了他们那么多的钱,现在想报复你。虽然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可是毕竟南国距离很近,难免会牵连到我们。”尽量忽视他那欠揍的笑,叶鹿的确很好奇。申屠夷的探子到现在还没传回来消息,明显情况有些棘手。 “没错,周国的确是想报复我,而且,他们已经成功了。”赢颜的笑容淡了些,并且给叶鹿解了惑。 缓缓眨眼,叶鹿抿起唇,“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已经死了?那现在我瞧见的,是鬼!” “什么鬼?我自然还活着,想让我死,哪儿那么容易。不过,我现在被困住了。”赢颜淡淡的拂着袍子,轻声道。 “困住了?太好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得到你的死讯了。”叶鹿点了下头,笑容浮上脸庞,看起来她还挺开心。 “用得着这么开心么?而且瞧你这么关心我,想来也是不想让我死。我的人正在想法子救我,若是不成功,那我就只能靠你了,毕竟我能与你自如的见面通信。”赢颜很自如,瞧他也不像着急脱身的样子。 皱眉,叶鹿哼了哼,“我没那么闲,你还是靠你的下属吧。反正我知道你的情况了,这是你们大晋和周国的恩怨,我们不参与。” “你不想知道暗算我的人是谁么?”赢颜笑容依旧,似乎已看穿了她的内心。 “其实我还真想知道,谁呀?”的确是这样,叶鹿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看她那模样,赢颜笑意更甚,“你猜?” “猜个鬼!赶紧说,到底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周国地方不大,人才倒是不少。”叶鹿冷嗤,这种事儿有什么值得卖关子的。 “根据我的调查,此人应当是周国的棠王,据传他久病缠身瘫痪在床,似乎命不久矣。可是,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假的。”赢颜也不太确定,可见这次的对手的确非凡。 眨眼,叶鹿倒是几分诧异,“棠王?没听说啊,你确定你的情报是真的?周国的皇帝的确是个酒囊饭袋,肯定不是他。棠王,棠王。” “应该*不离十。”赢颜调查的虽是不清楚,可也差不多能确定了。 “那,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前些日子路过周国,也没感觉到你的存在。”叶鹿看着他,瞧他这模样,好像并不着急似得。 “周国的扬城,这地方好像有鬼,我自从进了城之后便觉得不舒服。之后,便暴露了踪迹,然后被追杀。现在,被困在城中,外面都是人,我出不去。”赢颜说着,几分淡淡的气怒,可见被困住,他心里也是不爽的。 “扬城?诶,好像扬城就在周国南方吧。按理说,我们当时穿过周国时,扬城距离的不远呀。你若是在扬城,我应当能感觉到才是。”可是,显然的,她什么都没感觉到。 “这么在意?”赢颜笑起来,似乎很开心。 如同看傻子似得看着他,叶鹿很不耐烦,“看你也不着急,那你就继续待在那儿吧。若是哪天得到你挂了的消息,我肯定会放炮欢送你的。”站起身,她不想再继续坐在这里了。谁知道赢颜又出了什么毛病,现在的梦境居然是这样的,真是煞风景。 “别呀,我的人现在找不到我,还希望你能帮忙传个话。当然了,这得劳烦申屠城主,希望他能乐意帮这个忙。”赢颜这种寻求帮助的态度,可不是很真诚。 叶鹿看着他,然后缓缓摇头,“我们家城主是不会帮这个忙的,你就别想了,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你的下属身上吧。” “不如你转告申屠城主,我大军就要来了,到时与周国开战,不知他是想隔岸观火还是想分一杯羹?请他斟酌一下,毕竟,千载难逢。”赢颜满目自信,即便此时他被困了,但显然他认为想拿下周国轻而易举。 “这、、、你来真的?依我来看,周国的国运呈衰退之相,不过却是没那么快被拿下,你确定要动手?”不过,赢颜是绝命,由他引起战争的话,这结果还真没法儿说,毕竟她无法预测。 “这是他们自找的,我若不成全他们,岂不让他们失望?”赢颜笑着,却几分血腥。 叶鹿抿唇,这事儿,虽然不好掺和,可是诚如赢颜所说,的确是千载难逢啊! 182、分一杯羹 “我怎么看你也不着急,既然你想成全周国,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入梦找我了,不过我这人儿较为善良,等你死了之后,我允许你托梦一次给我。但我不保证能完成你的遗愿,就这样。”淡淡的阐述,叶鹿摊手,反正是不帮忙。 “无情无义到这个份儿上,我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样吧,你帮我这个忙,我帮你保守秘密。”赢颜起身,单手负后,他缓步的走了过来。 满眼疑问,叶鹿看着走过来的人,“什么秘密?我还不知,我有秘密掌握在你手上呢。”天大的笑话,她可没秘密。 在她面前停下,赢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据我所知,你那宝贝儿子在子江深处。如果我没记错,那是周国的地盘。” 高高的挑起眉毛,叶鹿盯着赢颜,猛地一脚踹在他腿上,“姓赢的,你还真歹毒!跟踪我们。你这种人啊,死了也活该。” 瞧她瞪大的眼睛,赢颜笑,下一刻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换来叶鹿的一巴掌。 “绝非我刻意跟踪你们,而是无意撞见的。看来,我猜对了,你那儿子真的在子江深处。”看了一眼自己被打的手,他不甚在意。 冷哼,“我告诉你,你若敢乱说,我就给你烧纸钱,咒你早死。” “所以,你得答应我才行,否则我可能真管不住自己的嘴。若是和周国的人多言语两句就露馅儿了,那可怎么办?”赢颜颇为为难似得,要他保密,还得看叶鹿的行动。 “威胁我?我能受你威胁,但我家申屠城主可未必。没准儿,他还会联合周国,将你一网打尽。”叶鹿翻着眼皮,赢颜想威胁他们,可不容易,申屠夷不吃这一套。 “说的也是,的确有可能。”赢颜微微点头,这一点叶鹿倒是说对了。 “知道就好,你就挣扎着吧。”眉眼弯弯,叶鹿很是得意。 “当真不帮这个忙?”伸手,赢颜抓住了她的手腕。 看了一眼他的手,叶鹿挑起眉毛,“放开。” “一定要这么无情么?”看着她,赢颜倒是不认为她是心狠之人。 “成成成,我呢,会和我们家申屠城主说说的。但是,他能帮忙的可能性极其小,你最好还是不要指望了。”提起自己的手臂,赢颜的手还挂在她手腕上,恍若粘了胶水。 “你能传话就行。许久不见,你丰腴了些。”缓缓放开手,赢颜轻笑,更像是揶揄。 “要你管。”收回手,叶鹿重重的冷哼一声,转身朝着墙壁走过去,没有任何的停顿,整个人撞在墙上,下一刻她眼前翻覆,再次睁开眼,醒了。 深吸口气,叶鹿扭了扭身子,随后抬手用力的搂住身前的人。他胸膛裸着,温热的不得了,只想让她贴上去,一天也不下来。 “醒了?醒了就起吧,太阳晒屁股了。”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让叶鹿不禁飘飘然,真舒坦。 “申屠夷,你抱着我。”语气懒洋洋,叶鹿的脸贴在他胸口,听得见他沉稳的心跳声。 “这不是抱着呢嘛,还要怎么抱?将你嵌进我身体里?”申屠夷低笑,随后手臂用力,抱的叶鹿发出欲窒息的声音。 “哎呀,你的话真好听。只不过,你太用力了,我要断了。”他是真的特别有劲儿,叶鹿觉得哪怕两个自己也打不过他。 放开她,申屠夷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起吧,兴许今日会有消息回来。” 闻言,叶鹿一诧,她差点要把在梦里的事儿给忘了。 翻身坐起来,叶鹿将被子夺过来裹住自己,眼睛盯着申屠夷的胸膛,一边道:“我做梦了。” 眸子一顿,申屠夷看着她,然后缓缓坐起身。脊背挺直,那胸腹的肌肉纠结在一起,勾的人不禁想伸手摸一摸,体验一下是否如看到的那般。 “见到赢颜了。”肯定句,但凡叶鹿说做梦,那肯定就是入梦见到了赢颜。 “嗯。”点点头,叶鹿坦然,没有隐瞒。 “他人在哪儿?”申屠夷面无表情,看得出很想得到赢颜的死讯。 “他被困住了,在周国的扬城。”如实说,叶鹿瞧着申屠夷的脸色,他是不会帮忙的,他比她更想得到赢颜的死讯。 “扬城?他怎么会被困在扬城。”这就很奇怪了,居然真的能困住他。到底是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让申屠夷也不禁稀奇了起来。 “他遇到高人了呗,据他的调查,对方那人可能是周国的棠王。诶,这人你听说过么?”反正叶鹿是没听说过,应该不是个特别出彩的人物。 “棠王?周皇一母同胞的兄弟,据说出生之始便疾病缠身,几年前已经下不了床了。”申屠夷微微皱眉,他还真知道。 “这说法和赢颜倒是一致,他也说那人瘫痪在床不能动弹了。可是,一个瘫痪在床的人会有这么大的本事?那这脑子得精明成什么样儿啊。”不禁稀奇,叶鹿倒是好奇了。 “据我所知,那棠王也并非聪明人,常年浸在药中,你认为他的脑子还能清明到什么程度?”申屠夷却是不信,药物的浸染,威力比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眨眨眼,叶鹿点头,“说的也是,那就奇怪了,到底是谁呢?”兴许,赢颜的情报出现了错误。 “不过,对方能困住赢颜,的确出乎意料。而且,也并非是坏事。”申屠夷在幸灾乐祸,他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叶鹿看着他,抿了抿唇,“他现在被困在扬城,他的人在找他,但是显然并不知他身处何处。所以,他希望你能帮忙传个信儿。” “要我帮忙?他还真说的出口。”果然,申屠夷恍似听到了笑话一般。 “是啊,我就说你不会答应的,和帮忙相比,你更乐见他去死。不过,他说他的大军已经朝着周国过去了,他问你,想不想分一杯羹。”叶鹿将散乱的长发拨开,她光溜溜的裹在被子里,暖和的很。 闻言,申屠夷倒是略迟疑,叶鹿歪头盯着他,“莫不是,你还真想分一杯羹?”看不出,申屠夷居然也有这种想法。 “两国大战,咱们势必会遭牵连。日夜严防,倒是不如借由出兵,只不过,得有个正当的出师之名。”申屠夷面色淡淡,对于他来说,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正当理由?上次赢颜敲诈了周国一大笔钱,用的倒是正当理由。只不过,被他先用了,咱们也不能再用一次。而且,你真的打算和他同流合污啊?”战争?叶鹿不喜欢,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 “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这周国与衣筑同流合污之事。而且,他们那才叫同流合污,我们与大晋,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这个信儿,我给他传,不过,毗邻齐国的七座城,他日后得让出来。”七座城,连接着漫无边际的山林以及子江。他们的儿子就在子江,若是赢颜最后真的得逞了,子江落在他手里可不是好事。 眨眨眼,叶鹿点头,“成,既然如此,那今晚我试试看还能不能入梦。告诉他你的条件,他同意的话咱们就帮忙传信儿,不帮忙嘛,那咱们就等他死讯,然后放鞭炮庆祝喽。” 叶鹿的话似乎很对申屠夷的口味儿,薄唇微抿,蓦地抬手抓住裹在她身上的被子,微微用力,便将被子连带着被子里的人拽到了自己怀里。 扑在他身上,叶鹿哼了哼,“我说入梦你居然都不生气,果然啊,利益才最重要。还总说我财迷,你才是财迷。” “说的是啊,我应该打你一顿才是。”申屠夷顺势说,手也滑进了被子里。 叶鹿立即扭动身体躲避,不过申屠夷却显然不想放过她,抓她肋间,叶鹿立即躺倒。 “痒痒痒,放手放手。申屠夷,你再不放手我翻脸了。”紧紧地抓着被子想把自己裹住,但他的手却怎么也赶不出去,抓的她痒的不得了,只能打滚大叫。 终于被子散开,光溜溜的人也露了出来,申屠夷黑眸含笑,拦腰将她又抱了回来。 弯着身子好似一只虾,叶鹿环住他的颈项,他光裸着上身,温热的不得了。 “哎呀,累死我了。真讨厌,以后不许挠我痒痒,我最怕痒了。”大喘气,叶鹿特别的不满,要把她累断气了。 “故意气我,就得教训你。你梦里不知能不能随时变出一把刀来?若是能的话,你就拎着刀,趁机捅他几刀解解恨也好。”抚着她乱糟糟的长发,申屠夷给出着主意。 “我倒是真想变出一把刀来,只可惜,那梦境不由我做主。赢颜是想什么就来什么,我就不行,不是我主场。”以前是赢颜向往的草原,之后去过了那片草原,然后这次就变了。 几不可微的扬眉,这些申屠夷倒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轻薄过你?” “想什么呢?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吃素的呀!若是不服气,咱俩现在就打一架,让你瞧瞧我的战斗力。”抬起头,叶鹿十分不忿,她厉害着呢。 “你确定?”申屠夷看着她,显然瞧不起她的战斗力。 “确定。”话落,她先发制人,然而,也只是刚刚出手,就再次被申屠夷放倒。求饶声起,她的确是打不过他,除非他刻意让着她。 183、玄 闹腾了一上午,两人终于离开了床。 叶鹿穿上衣服,自然避免不了瞄到自己身上红痕片片,这都是申屠夷的杰作,这厮最喜欢在她身上弄这些东西。 那时她警告他不要弄在脖子上,这货果然听话,放过了她的脖子,只不过身上多了两倍。 穿上衣服遮挡上,脖子白皙光溜溜,这样就很好了,谁也看不出她昨晚被申屠夷‘蹂躏’过。 洗漱一番,用过早膳,叶鹿派人找来了香,点燃后朝着四方各拜了拜。 “做什么?”申屠夷看着她,不解。 “今晚入梦找赢颜谈判啊!这入梦啊,也并非随我心愿,所以,为了事情平稳进展,我先拜一拜。”她许久都没拜了,也有些像临时抱佛脚,不过她相信老天是不会和她计较的。 几不可微的挑眉,申屠夷看着她,淡淡道:“看来,你对入梦很期待。”她这言语态度让他不满意。 眨眨眼,叶鹿哼了一声,“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当真期待了!总是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申屠夷,你想和我吵架是不是?”无聊,还说女人愿意乱想,其实男人也一样。 摇头,申屠夷自是不承认,“只是看你过于积极了。” “喂,我在帮你好不好?你要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入梦了,爱怎样怎样。”不忿,叶鹿瞪视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这态度我倒是喜欢,过来。”申屠夷似乎满意了,然后朝她招手。 哼了哼,叶鹿走过去,顺便抬腿踢了他一脚,“不气我你就难受是不是?” 抓住她的手,申屠夷微微用力,叶鹿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抬手环住他的颈项,叶鹿依旧不忿,“我告诉你啊,再说那些没用的气我,我就出家去。正好我师弟是紫极观的观主,我就去那儿,做道姑去。” 薄唇微抿,黑色的眸子浮起淡淡的笑意,申屠夷点头,“好,我知道了。你这恐吓还真是吓着我了,不信你摸摸,心脏跳的厉害。”说着,他抓着叶鹿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虽隔着布料,但是完全能感受到他坚硬的胸膛。 “哼,心跳什么样我没摸到,不过申屠城主有色相是真的。看在你这么牺牲自己的面子上,我就暂时原谅你了。放开我,门口路过的人都瞧见了。”放开手,叶鹿站起身,清白天日的,和他黏黏糊糊她怪不好意思的。 本以为今日会有消息回来,可是,直至日落时分,依旧没人回来。 这种情况较为少见,申屠夷也不得不重视了起来。又调派了一拨探子进入周国,打探情况。 “按照这形势下去,估摸着赢颜真得死在那儿。若不是那个棠王的话,到底是哪个人物啊?说真的,我真想知道,脑子好用到这种地步,把赢颜都算计了。”洗漱完毕,叶鹿躺在床上,翘着腿,一边悠悠道。 “不是好事,你还好奇上了。赢颜已是大患,再来一个,的确堪忧。”尤其两国接壤,距离这么近,的确不是好事。最起码,齐国与大晋还隔着一条黄江呢。 看着他,叶鹿弯起红唇,“赢颜现在变成了笼子里的小鸟儿了,没了翅膀,飞不出来。不过,我看他挺淡定的,倒也不像是穷途末路了。谁知道呢,也许是他故意表现淡定,你们这些人的心里,能模拟出一副棋局来,猜不透。” “贬低他人可以,连带着我一起贬低,你就不觉得心疼?”旋身在床边坐下,申屠夷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滑溜溜。 看向他,叶鹿不禁弯起红唇,“你说对了,我还真不心疼,忘了你贬低我的时候!” “皮痒了是不是?”侧身躺下,申屠夷面对着她,好似又要开启惩罚模式。 “好好好,你是最好的,我错了,不贬低你了。”赶紧拿被子掖住自己,叶鹿可怕他再痒自己,根本打不过他。 抬手搂住她,申屠夷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睡吧。若是入梦,将该说的说完就不要理他了。而且,他若不答应我的条件,就让他自生自灭吧。兴许,我们为了边界太平,会和周国往来也说不定。” 笑,叶鹿点头,“我知道了,我昨儿就说了,他要是不谦虚些,咱们就和周国合作,把他大晋瓜分了。” “做得好。”申屠夷抚摸着她的后脑,很是满意。 “哼,你就愿意听这种话。算了,不和你说了,我睡觉去办事了。唉,人家办事都绞尽脑汁东奔西走,我呢,就是闭眼睡大觉。瞧瞧,我像不像高人?”抱着他的腰,叶鹿一边哼道。 “嗯,的确是高人。就是这高人,长得有点儿矮。”申屠夷无声的笑,她最喜欢夸自己。 “去你的。”叶鹿在他腰间抓了一把,几分不乐意。长得矮怎么了?要是有选择,她也想长大个儿,大长腿一米八,吓死他们。 搂着她,申屠夷不再说话,叶鹿的脑门儿抵着他的胸口,温热的气息和着他身上的味道,好闻的不得了。 不过片刻,叶鹿也昏昏然,她最喜欢在申屠夷的怀里睡觉了。 黑夜寂静,蓦地,叶鹿眼前一亮,红色的烛火进入视线当中,她又来到这间屋子了。 红烛幽幽,寂静的没有声音,红色的大床摆在那儿,冷不丁一看,叶鹿不禁觉得瘆的慌。 赢颜的梦境是这样的,真是让人无话可说,谁知道这厮心里又在想什么,以至于梦里跟闹鬼了似得。 蓦地,叶鹿只觉得脖子后一凉,她刷的转身,一张脸进入视线,就在她身后。 “我刚在想你这梦境跟闹鬼一样,你就真的像鬼一样的出现了。”神经病,鬼鬼祟祟的。 “等我很久了?”赢颜笑着,烛火之中,他那张脸不禁让人迷惑。 “还好,刚刚来到这里而已。”叶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入梦。 “外面情况紧张,按理说我不应该睡觉才是。不过,我知道你定然在等我,所以冒险一睡了。”赢颜垂眸看着她,那褐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叶鹿的脸,几分朦胧。 皱眉,叶鹿几分嫌弃,“既然时间紧迫,那就别说废话了。昨天的事儿我已经与我家申屠城主说了,他呢,并不是很想帮这个忙,毕竟咱们交情有限。” “所以?”赢颜看着她,就知她话没说完。 “所以什么呀所以,要是让我们帮忙也可以,不过有条件。”挑起眉尾,叶鹿看着他,正经的谈判姿态。 “说。”赢颜笑,让她接着说。 “我们要周国南方的七座城,连接着子江,到时,你得拱手相让。”叶鹿很直白,就是这样。 “胃口不小啊。”赢颜缓缓点头,这倒是像申屠夷说的。 “没办法,谁让你有求于我们呢。我们呢,是不接受再行商议的,只是这个条件,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的话,我们即日派人去找你的属下,将你目前所在的位置告诉他们。若是不同意,那就没办法了,你只能等死了。”叶鹿微微歪头,她的谈判没什么诚意,爱答应不答应。 “果然啊,与谁合作都不如与申屠城主合作来的艰难。你们要那七座城的目的我也知道,毕竟你们的宝贝儿子在子江。也好,并非不可以。”赢颜微微点头,似乎同意了。 叶鹿高高的挑起眉尾,刚欲说话,却发觉赢颜的身影忽然变得很淡,就好像透明了似得。 “赢颜,你怎么了?”伸手,叶鹿迟疑了下,可是就在这一瞬间,赢颜的身影变成了一抹淡淡的影子,下一刻就不见了。 “诶?赢颜!”伸手去抓他,可是抓了个空,明明刚刚还在眼前的人就这么莫名其妙不见了。 “赢颜?赢颜?”叫他,可是没有回应。满屋子红烛,也在一瞬间消失。 叶鹿身子一抖,刷的睁开眼睛,醒了! “怎么了?”房间内燃着幽幽的烛火,时近天亮。 长出一口气,叶鹿撑着身子坐起来,小脸儿也纠结成了一团。 随着坐起身,申屠夷看着她,“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申屠夷,我觉得,赢颜好像出事儿了!”他莫名其妙的忽然消失,这太诡异了。 “为何这么说?”不过赢颜身处那个境况,也难保。 “很奇怪,他忽然间就好像变成透明的了,然后就不见了。”除非是他遇到危险了,否则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忽然消失。 “他身处周国,并且有无数的人在搜寻他,你认为,他能安全的了?这很正常,而且,他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尽管,申屠夷倒是希望他能尽快死了。 眨眨眼,叶鹿深觉申屠夷说的有道理,“他答应了,七座城连着子江。他知道咱们儿子在子江,所以还说很理解。反正不管他怎么说,既然答应了,那么咱们就派人和他的人接头吧。”反正就是传个消息的事儿。 “这事儿他也知道,不过无碍,子江他进不去。”这一点,申屠夷倒是放心。 “他就算想进去现在也顾不上,我估摸着呀,他摊上大麻烦了。诶,赶紧派人去给送信儿吧,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还是得赶紧办才行。”主要一想到赢颜消失的情景,叶鹿就觉得不对劲儿,也有过一次赢颜先从梦境中离开,可却不是这样的。 “嗯。”看着她,申屠夷倒是没多说什么。 叶鹿瞧着他那眼神儿,不禁笑,“真是稀奇了,你怎么没说奇怪的话?按理说,这个时候你都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来气我的。”譬如说她真关心啊什么的。 “睡觉之前你都威胁我了,若是再乱说,你就出家去。”申屠夷抬手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即使他没说,可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 “看来我这威胁还真好使,既然如此,那么往后我就用这个威胁你。”仰脸儿看着他,叶鹿的眼睛好像两颗星星,亮晶晶的。 低头在她眼睛上亲了亲,申屠夷按着她后脑贴在自己怀中,“随你,若有一天把我惹怒了,我就将你禁足,实在不行就捆绑起来。别说出家,离开家都不行。” “算你狠。”冷哼,叶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心底里倒是还有那么一分不确定。赢颜这厮,该不会真快挂了吧! 虽然她总说让他去死,可是和周国那个不确定不知名的‘高人’比起来,还是那人去死比较好,毕竟不了解。 不了解的敌人,和了解的敌人,这么一算计就有结果了呀! 申屠夷的动作倒是快,随即便派人潜入周国,寻找赢颜的属下。 周国寻找大肆搜寻抓捕大晋人,赢颜的属下估摸着行动也很艰难,但想来人却不会少,想要寻找,也并非难事儿。 等待着消息,探子倒是每天都传回消息,寻找大晋人马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第三天的时候就碰到了。 周国境内搜捕森严,现在不止大晋人被大肆抓捕,连齐国人的盘查也严密了起来。 所幸各方进入周国的都是个中高手,潜伏这种事情完全得心应手。 “连咱们齐国都开始被防备了,周国这高人还真是够严谨,而且也没打算与咱们沟通。更况且,看在子江的面子上,他想跟咱们合作,咱们也不能搭理他。不过,再严密的网也抓不住滑溜的泥鳅,找到他们就好,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主子估摸着已经被送上烤架了。说不准,马上就能吃肉了。”叶鹿摆弄着小杯子,里面装着半杯水,而且在面前摆放着六个,皆一个样子。 看着她面前的杯子,申屠夷眸色幽深,“大晋的兵马的确已经汇聚至周国边境,接下来,即将开战。” 看了他一眼,叶鹿继续摆弄着那六个杯子,缓缓的将它们调换位置。 “怎么不说话?”他刚刚说完话但是她没接,申屠夷倒是想知道她的看法。 “你说的有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不会是想让我反驳你吧,我可没什么反驳的,我觉得你说的都对。”叶鹿一手撑着下颌,笑眯眯,恍若一颗蜜糖。 看着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你若是永远都这般不与我唱反调倒是好事。”但她向来喜欢与他唱反调。 噘了噘嘴,叶鹿拿起一个杯子,将里面的水泼出去,又道:“情况不太妙啊。” “此话怎讲?”她摆弄这几个水杯想做什么申屠夷不知道,也不知她到底看出了什么来。 眨眨眼,叶鹿深吸口气,“我在测周国那个高手呢,可是,没什么苗头,按理说,凭我的本领,不会一无所获的。”这很奇怪,就好像有一道屏障在挡着她。 “兴许,对方命格非凡,譬如也是绝命。”申屠夷倒是觉得也有这个可能。这世上,奇怪命格的人有很多。 “哪儿那么多的绝命,不会的。而且,这两天晚上我都没办法入梦,明明我潜心焚香来着。要不然,就是这两天赢颜根本没睡觉,可是,我还是感觉不对。”叶鹿又摇头,这是一种感觉,她用语言说不清楚。 “见不着他,心里没底?”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这个表情,足以证明他心里不爽。 手上动作一顿,叶鹿歪头看向他,“申屠城主,你现在是醋桶么?动不动的就说一些酸话。”酸的她现在连牙疼的力气都没有了。 眸子微闪,申屠夷直起腰背,“现在还觉得我无聊么?” 噗嗤笑出声,叶鹿摇头,“好好好,算我以前说错话了,申屠城主不无聊,我错了。”她算是败了,甘拜下风。 似乎满意了,申屠夷薄唇微抿,“你摆弄这几个杯子,就看出这些了?” “唉,可不么,所以我才说事情不对劲儿啊。我再来一遍,我就不信了。”将那六个杯子里的水都泼了出去,又重新倒水,叶鹿和自己杠上了。 申屠夷看着她的动作,虽是不明白,但是却相信她所说,兴许,周国真的有高人。 将赢颜所在何地的消息告诉了他的人,不过,营救并不顺利。 据探子送回来的消息,那扬城四外都是人,被围绕的别说人,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而且,叶鹿数次试图入梦,可是根本没办法,就好似这几天下来,赢颜根本就没睡觉一样。 越是这样,叶鹿就不禁担忧,这种情况,似乎不是赢颜没睡觉,而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阻挡着。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尤其这几天传回来的消息,那扬城进不去,里面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似乎也是因为此事,大晋的大军压境,一往无前的踏进了周国的土地。 周国的兵马立即前往边境,两军相遇,大战突起。 得到消息的时候,那边的第一波大战已经暂停了,大晋来势汹汹,周国兵马以死抵抗,不过仍旧被逼退十几里地。 “我就说打起来了,有我在,你的消息已经不新鲜了。”夜观星象,叶鹿就说两国大军交战了。果不其然,今儿消息来了,和她观测的结果一模一样。 几不可微的摇头,申屠夷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是,若有下次,在你说的时候我肯定当即附和。” “哼,听我的肯定没错。”叶鹿哼了哼,不免得意。 “那你说,接下来的战况如何呢?赢颜人在何处?何时能逃出生天?”申屠夷看着她,倒是想听听她如何说。 眨眨眼,叶鹿扬高了下颌,“战况?大晋有杀破狼罩着,战斗力自然强悍。周国嘛,根本不是对手。但是,赢颜没消息,大晋的兵马估摸着也不敢太狠。至于赢颜,我真的说不准,我现在啊,特迷惑。这几天我一直试着测,可是,没结果。”摊手,没辙了。 申屠夷没有再言语,起身,他举步走出去,背影魁伟,风雨不催。 甩了甩自己的手,叶鹿随即抓了一把一旁棋罐里的棋子洒在桌子上,棋子散布不均匀,但叶鹿却能在其中看出些许玄机来。 逐一查看,她眉头缓缓皱起来,“不对劲儿啊不对劲儿。”还是不对劲儿,这相啊,迷惑。 她现在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挡着,否则她不会一点都查探不到赢颜的迹象。而且,周国那个高手隐藏的深,同样是什么都测不出。 最后将棋子抓回棋罐里,这相啊,看不明白。 关于大晋与周国的战况不断的送回来,又生了几次冲突,大晋恍似杀红了眼,周国又后退了十几里地。照这个势头下去,周国似乎不堪一击。 夜幕降临,叶鹿裹着披风站在高岗上,看着远方的夜空,她眉头紧锁。 身后,申屠夷缓步走过来,抬手将披风上的兜帽盖在她头上,这天气冷了,夜晚的风的确有些凉。 这是南国,不会如同北方那般大雪飘飞,可是季节到了,仍旧需要注意。 “看出什么来了?”她每晚都要来这儿,今晚,看她脸色似乎不太好。 叶鹿摇摇头,“瞧着不太好,我觉得要出事儿。按理说有战争就有死亡,但是这死亡有点沉重,看来有许多人要丧命了。” “两军交战,大战小战无数,有死亡很正常。”申屠夷不觉有异,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扭过头来看着他,脸在兜帽下也显得特别小,摇摇头,叶鹿叹道:“天生异象必有妖,这事儿啊,不正常。” 184、天降大火 轰隆隆! 沉闷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就好似天空被轰炸了一样。 叶鹿一下子被惊醒,猛地坐起身来,长发乱糟糟的包裹着她的小脸儿,衬托的她的脸更白了。 她一动,身边的申屠夷便也醒了,坐起身,他抬手将她脸上的长发拨开,“没事儿,大概下雨了。” “下雨?我看不是下雨。”说着,叶鹿爬起来,越过申屠夷,下床穿上鞋子便直奔窗边。 推开窗子,夜风袭来,可是却没有雨意。夜色虽黑,可是星辰遍布,哪里像是有雨的样子。 轰隆隆的声音再次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叶鹿看向天边,有房子挡着,她并看不出清楚。 披风落在肩头,申屠夷在她身后将她裹住,随后也看向夜空。星辰明亮,确实不像要下雨。 “走,咱们去外面看看。”裹紧身上的披风,叶鹿转身看向申屠夷,她就觉得事情不对,这会儿真来了。 “好。”点点头,申屠夷也觉得不对劲儿了。 两人走出房间,直奔高处。 高处视野开阔,高矮不一的建筑物已不成阻碍,再次看向那天边之处,只见黑云密闭,电闪雷鸣。 “看,那闪电并非天象,而是人为的。糟了,大晋的兵马此次怕是要遭殃了。”略略一测,叶鹿便有了结果。这周国的确是有高人,否则谁也弄不出这等场面。 “你是说,有人引来了天雷?”申屠夷所知道有这本领的少之又少,而且他和赢颜同处一片天空之下也会引来天雷。 “不止天雷,是天降大火。”叶鹿眯起眼睛,有人作妖,简直丧心病狂。 皱眉,申屠夷倒是没想到居然是大火,“那么此次,大晋会损失惨重。” “没错,是损失惨重。不过,大晋别的不多,就是兵马多。这回啊,是别想停战了,周国真把大晋惹急了。而且,这人本领极大,我看啊,咱们还是不要惹为妙。但是,我还真好奇这人是谁。”叶鹿也不禁心下打鼓,若是她和那人对上,也不知胜算几何。 “天降大火。”低声叹了一句,申屠夷下颌微绷,这若此时天上落下大火来,怕是谁也抵挡不了吧。 “回去吧,太遥远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这种忙最好是不要帮,否则很快就会惹火上身。”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最好不要动手。 “说得对。”申屠夷微微点头,正是这样,无论如何,得做好准备才行。 那遥远的轰隆隆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天明,叶鹿与申屠夷也一夜没睡,听着那动静,不禁心下惴惴。 翌日,天晴日朗,那遥远的天边亦是晴空万里,就好似昨晚那黑云以及电闪雷鸣都没出现过一样。 这大晋与周国起了战事,齐国各城自然都知道了。 而朱北遇则知道申屠夷与叶鹿在边关,所以便赶来了。 “这赢颜虽说贪婪无比,但是此次的确是被算计了。据我所调查,他人现在不在大晋,不知所踪。我认为,他人应该在周国。”朱北遇自然也派人调查了,并且调查的*不离十。 “没错,赢颜的确人在大晋,并且现在生死不明。”申屠夷确认,朱北遇的调查没错。 “生死不明?怪不得大晋的兵马如狼似虎。周国距离咱们实在太近了,说不准就会波及到我们。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了,同意南国各城调派人马驻扎边关。”朱北遇此次前来也带来了几千兵马。 叶鹿看了申屠夷一眼,随后道:“申屠城主,咱们这边倒是有兵马严阵以待,但是子江那儿可是没几个人。那时候咱们认为一般人进不去,可是,眼下周国有个高人,子江那浓雾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你说,他要是进去了可怎么办?” 看向她,申屠夷缓缓皱眉,“我这就派人过去,死守子江外。” “太明目张胆的将人安排在外面,反倒会引得周国兵马关注。这样吧,我们过去一趟,把人送进去,这样我才能安心些。”叶鹿是担心儿子,他是申屠夷的儿子,又有齐国皇家血统,很容易被利用。 “你过去?不行,现在大晋与周国打的厉害,根本不能行走。”若是他派人过去,倒是不担心这个问题。可是叶鹿却是不行,他不敢带着她冒险。 叶鹿眨眨眼,随后抬手托住自己的下颌盯着他看,“可是我有信心能行走与战场之中不被发现呀。”这点儿能力,她还是有的。 申屠夷缓缓扬眉,“你确定?” “哼,当然确定。只要不碰上周国那个高人就没事儿。”说起这个,她倒是几分担忧,若是真碰上了,她得怎么才能脱身。 看着她,申屠夷几乎不用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真的确定?你不能冒险,我这就着人先过去守着,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申屠城主说的没错,你不能冒险。如你所说,周国有高人,若是真的碰上了,这战争没有我们的事儿估计到时也得被牵连,尽管我们不怕打仗。”朱北遇开口,他也不同意。更况且,叶鹿数次死里逃生,实在不适合再冒险了。 “可是,我真担心我儿子啊。”子江距离战场也很近,若是被波及,那可麻烦了。 “别乱想了,我这就去办。”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申屠夷起身,快步离开。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叶鹿转眼看向朱北遇,“朱大少爷,你带兵和大晋战斗过,你觉得他们战斗力如何?” 看着她,朱北遇脊背挺直,满身刚正,“大晋的兵马的确很彪悍,这也与他们的民族优势有关,毕竟他们的确较于我们齐国大部分人都要彪悍。”给予对手的评价是公正的,朱北遇就是这样一个人,绝不会说片面的话。 叶鹿点点头,“而且赢颜是杀破狼,他就是弑杀的代名词,有他在,他的兵马更残暴。我不认为周国能有胜算,但是现在他们有高人做助攻,这场战争势必要比预想的更激烈。” “你所说的高人,到底是谁?”朱北遇只是听他们说,可是却不知这人是谁。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依据赢颜的调查,他说是周国的棠王。但申屠夷却不那么认为,这棠王从出生开始就疾病缠身,常年浸淫在药中,不可能有这等计谋。”叶鹿摊手,总的来说,现在周国对于他们来说还很神秘。 “棠王?我听说过,的确是说生来有病。赢颜的调查或许不是真的,而且,他现在人在哪儿?”人都不知在哪儿,又怎么知道他调查的结果的。 “他被围困了,前些日子还能联络上呢,这几天根本就不见影子。我试图入梦找他,但是根本无法入梦。我认为是有什么东西阻挡了我们的联络,而有这个本领的,非高人莫属。”叶鹿倒是几分担忧赢颜是不是已经挂了,可是当着申屠夷的面儿不敢说,怕他生气。 “这样?我记得你那时不见踪影,赢颜他入不了梦,便断定你遭遇了不测。有没有可能是,他已经死了。”朱北遇倒是觉得这个也很有可能。 眨眨眼,叶鹿摇头,“兴许?我现在也不清楚。” 测了那么多次,但是结果都是迷惑,她现在是真迷惑了。 申屠夷与朱北遇的探子分别送回来了消息,周国的山中在夜晚之时突然天降大火,那火正好落在大晋兵马驻扎地。 将近两万的大军,只逃出来一半,剩下的全部葬身火海。 而且,那火十分邪门,太阳升起来之后自己就灭了,只剩下烧毁的山林以及烧焦的尸骨。 这种事情,让朱北遇十分震惊,怎么还有这种事儿? 申屠夷因为叶鹿之前就说过,所以心里有准备,但是死了那么多人,他还是较为担忧,太厉害了。 咬着手指头,叶鹿坐在椅子上盯着一处不眨眼,她这心里愈发的焦急不安。 她试探着入梦,可还是不行,这都将近十天了,赢颜死活不知。 周国又有一那样的高人,这就在隔壁,真是让她不安。 敲击着桌面,朱北遇也眉头紧锁,若是他们与这样的对手交战,不知胜算几何。 蓦地,就在这时,一护卫快步走进来。几步走至申屠夷身边,俯身附耳说了几句话,申屠夷的脸色瞬间变冷。 看向他,叶鹿也不禁拧眉,“怎么了?”申屠夷一般时候可很少表情变化这么大。 “派去子江的人被袭击了,有人埋伏在那儿。”手成拳,申屠夷站起身,他儿子就在子江。 “什么?我儿子在那儿呢!不行,决不能让他们进去。”那里护卫不到一百个,剩下的就是丫鬟小厮奶娘,还有缺了一条腿的许老头,根本保护不了她儿子。 更况且,在那里不能预测,许老头根本就不能提前知道风险,更不可能提前躲起来。 “别急,他们未必就知道申屠小公子在那儿。我们或许可以声东击西,将他们引走。”一看他们俩开始乱了,朱北遇立即开口道。 夫妻俩看向朱北遇,随后四目相对,他的话有道理,声东击西,可行! 185、对峙 边界线,山林无际。天上太阳照着,这林子里几分沉闷。 不时的有风吹过,但吹来的风都带着闷热的味道。 天气凉了,但是这南国依旧很热,除非夜晚之时会稍稍凉一些。 手持罗盘,叶鹿站在高处,能瞧见下方连绵的山林。不过,一山更比一山高,再远处,她就瞧不见了。 “山萃威力太大了,明明距离这儿还挺远呢,可是我的罗盘就不好使了。正好,我还能利用利用它。”手中的罗盘转的奇怪,显然受了影响。 身边,申屠夷与朱北遇都在,身后是各自的护卫几十人,一行人在这林子里没有任何声音,若不是叶鹿说话,还当真以为这里无人呢。 看向她手中的罗盘,朱北遇几不可微的挑眉,“它的确转的很不正常。”即便他不懂,但也看得出来。 “被山萃影响了。而且,我现在也觉得心底几分发慌。”无来由的,那山萃就影响的她心下惴惴,尽管她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抵挡不了。 “那怎么办?”朱北遇看着叶鹿,倒是看不出她发慌的模样。 “没事,这是正常现象。好了,我准备好了,你们几个跟我下去。”将罗盘收起来,叶鹿朝后挥了挥手,随后便举步朝着山下走了过去。 后面,十二个护卫也立即跟上,他们各不相同,但是却又有许多相似之处。 看着他们下去,朱北遇深吸口气,随后看向申屠夷,“申屠城主,此事能成么?” 申屠夷面无表情,黑眸如渊不见底,“朱大少爷放心吧,定然成功。”对叶鹿,他十分的信任。 “如此一来,这边出事,他们也没时间顾着子江了。不过,申屠城主,小公子要一直住在子江深处么?那毕竟不是齐国的土地,实在不安全。”朱北遇虽然不知道子江那里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只要想想都觉得不妥,太远了。 “他不住在那儿,小鹿的生命堪忧。”申屠夷语气平淡,可是依稀的也能听出他的遗憾之意来。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那是最好的,可是不能在一起,也不能强求。对于他来说,叶鹿还是最重要的。 微微颌首,朱北遇了然,原来是因为这样。 林子里渐渐起了风,不似刚刚那般闷热,此时的风倒是带着些许冷意,而且有着淡淡的潮湿之意。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朱北遇环顾四周,随后恍然,“这就开始了。” “嗯。”申屠夷双手负后,静心等待,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对于他来说已属平常之事,没有任何的奇怪。 果不其然,不过一刻钟之后,太阳便被挡住了,天上乌云忽然出现,凭空而来。 它们翻滚着,笼罩住天空,冷风吹袭,大树摇摆,整座山林好似都要被吹翻了一般。 站在林中,衣角飞扬,看着山下的方向,不一会儿的功夫,叶鹿以及那十二个护卫的影子出现,他们正快步的朝着山上走来。 申屠夷随即举步走下去,步履沉稳且快,很快走至叶鹿身前,将她揽住,随后返回来。 “走吧。”叶鹿抱着申屠夷的腰,这个时候她根本无需自己动脚,因为有申屠夷。 一行人快速返回,冷风吹得更厉害了,天上乌云密布,好似就压在头顶,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在返回住处大院时,头顶有星星点点的雨滴落了下来,再次看向远处,乌云之下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那雨水就好像是从天上倒下来的一样。 不过神奇的是,这边只有一些小雨滴而已,似乎那边的雨根本不往这边走。 都看得清楚,不禁发出唏嘘之声,尤其朱北遇,他是着实没想到雨会这么大。 按照这势头下去,那边的山林非得被冲的垮塌不可。 “这回等着吧,他有大火,我有大雨,瞧瞧是水厉害还是火厉害。”引来瓢泼大雨,这对叶鹿来说现在是极为轻松的事儿。 “不知那人会不会测到这大雨都是你做的?若是被他测到了,似乎有些麻烦。”朱北遇担心叶鹿会成为下一轮直接攻击的对象。 “他会测到有高人,但不会测到是我。放心吧,估摸着他们还会以为大晋也有高人了呢。”叶鹿耸耸肩,她不甚在意,遥望着远处那天地白茫茫的样子,她很是得意。 违逆天地做这些事情其实是不对的,不过叶鹿却也不是不会做。眼下就足以证明,这种事情她完全做得来。 “走吧,先进去再说。”雨滴不断的落下来,风吹袭,带着些许凉意。 “没事儿,雨不会过来的。”叶鹿看向申屠夷,让他放心。 看她那得意的模样,申屠夷不禁薄唇微抿,“那也不用站在这儿看雨。”话落,他揽着她,朝着房间走去。 大雨极大,白茫茫的把天地都遮盖住了。遥望着那边,从中午直至傍晚,雨势都没停。 站在窗口,叶鹿瞧着远方,那边天色阴沉沉的,而且有风吹过来的时候都能闻得到雨水的味道。 “这雨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这般雨势,只要再下一夜,那边的山里就会发生垮塌。 “起码得二十几个时辰,别急。”叶鹿微微摇头,她很满意那持续的雨势。 “既然得二十几个时辰,那你就不必在这儿看了。回去休息吧,明日再看。”申屠夷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叶鹿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吧,抱我就寝吧。” “嗯,就寝。”申屠夷无言,抱着她,返回大床。 天还没彻底大亮,叶鹿和申屠夷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坐起身,叶鹿揉了揉散乱的长发,“干什么呢这群人?”尽管听得出是压低了声音,可是许多人嗡嗡嗡的,那声音可不小。 起身,申屠夷快速的下床穿衣服,随后举步走了出去。 叶鹿盘腿坐在床上,将自己乱糟糟的长发顺了顺,这一夜睡得她有些头疼。 就在这时,申屠夷快步走了回来,看向他,叶鹿发觉他脸色似乎不太好。 “怎么了?”不眨眼的盯着他,叶鹿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出去看看。”申屠夷没多说,只是动手帮她将衣服穿上了。 穿上衣服鞋子,叶鹿快步的跟着申屠夷走出房间,天空刚刚放亮,而且空气中有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院子里,朱北遇也醒了,还有不少的护卫,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看,正是昨天天降大雨的地方。 转眼看过去,叶鹿随即拧紧了眉头,只见那边天空上的阴云已经不见了,那飘着的云彩带着淡淡的红色,就像是傍晚时的火烧云。 乌云不见了,雨更消失无踪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过雨一样。 “太过分了,这是挑衅啊。”叶鹿立即就精神了,她的雨被赶走了,还弄了这么一片云彩来嘲笑她。 “这是那人弄得?看来,他真的知道这边也有高人了。”朱北遇看着那片天空,很难想象这是怎么做到的。 “哼,雕虫小技。申屠夷,你把那几个人都叫来,我要过去教训教训他。”蹬鼻子上脸,这就开始和她较上劲了。 “不能着急,你确定不会出问题?”申屠夷抓住她的手,虽说相信她的本领,但还是不免担忧。 “哼,这就是挑衅!别说让我小心的话,该小心的应该是那个人。”斗智斗勇呗,她还真不怕。 深吸口气,申屠夷与朱北遇对视了一眼,昨日他们俩单独商议之事看来要提前了。 带着人,叶鹿当即前往边界线,申屠夷自然在叶鹿身边,他寸步不离。 而朱北遇则没有随行,不过叶鹿此时满身都是气,根本没注意到。 山林之中,抬头就能瞧见那红色的云,它们就好像是一张嘲笑的大脸,嘲笑叶鹿技不如人。 越看越气,叶鹿带着人直奔山林深处,申屠夷在一个高岗上等待。 不久之时,天上的红云缓缓变了颜色,深红,紫黑,最后全然都变成了黑色。 本来即将天亮,可是因为这些黑云,这天似乎恍似傍晚了似得。 冷风吹袭,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那些留在上面的雨水也乱飞,打在脸上冰冰凉。 因为昨天的雨势,所以这山中的泥土也黏糊糊的,连申屠夷的靴子都沾上了泥巴。 不过片刻,雨滴落下来,随着风吹,那些雨滴打在树上,整座山林都在响。 申屠夷微微皱眉,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密布,好似马上就要沉下来了。 就在这时,山下的人回来了,叶鹿的靴子上都是泥巴,不过她很开心,笑的都成了一朵花。 “下雨了,咱们回去吧。”这次,叶鹿就不信那人还能逆转。 抬手将她披风上的兜帽拿起来盖在头上,申屠夷看着她,“你确定不会再出问题?”无论如何,这次势必是杠上了。 周国未必知道在这儿做法的是齐国人,所以,可以很好的利用这个时机。 想了想,叶鹿哼了哼,“也未必,我心里还真没底。” “所以,暂时在这儿等着吧。”申屠夷看了旁边一眼,护卫立即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成,那就先等等。不过,可不能在这儿,这儿正是大雨聚集地。再往前走走,躲开这片云彩。”叶鹿自然知道哪片云彩有雨。 下山,朝着边界线的地方移动了几里地,雨果然小了,只是淅淅沥沥。 正好有一个较浅的山洞,容得下这所有人避雨。 将兜帽摘下来,兜帽已经湿了,那边的雨十分大,在这儿都听得到轰隆隆的声音,好似要把树木都拍断了。 靠着申屠夷,叶鹿后背暖融融的,山洞外的大雨淅淅沥沥,但是耳朵听到的声音却是轰隆隆,好似头顶这山洞就要被砸塌了似得。 “诶,朱大少爷没跟来啊?”这静下来才发现,朱北遇居然不在,他昨儿那么好奇,今儿怎么没来呢? “嗯,他也有自己的事儿。”申屠夷没有多说,只是缓缓的抬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固定在自己怀中。 四周护卫一致面朝外,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 “你这语气有点儿奇怪,昨儿你和朱大少爷关在屋子里一下午,你们俩干什么了?”叶鹿挑眉,听他这话茬儿可不对。 “我们能干什么?还总是说我说话奇怪,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更奇怪。”听着就不对劲儿。 叶鹿嘿嘿一笑,“你别误会,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们来商量出什么来了?依我看,你担心儿子,是绝对不可能不掺和这事儿的。可是,怎么掺和也是讲究方法的,你们的方法是什么呢?”说着说着,叶鹿就说到点儿上了。 薄唇微抿,申屠夷低头看向靠在自己怀里的人,“这脑子还真是没白长,有些聪明才智在里面。” “你这是骂人呢!很显然嘛,你除非是正事儿,否则会跟一个男人关在房间里一下午?我不了解别人,你我还是了解的。”叶鹿哼了哼,申屠夷这就是在骂人呢。 拍了拍她的肚子,申屠夷淡淡道:“朱大少爷此时想必已经前往大晋兵马驻扎地了,大晋的主将他曾打过交道。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是敌人可能还会成为盟友。” “哦,这样啊。说真的,连接子江那七座城我真的想要,如今我才发现我儿子在子江里有多危险。他爹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可他爹是城主啊,还是齐国当今皇上的兄弟,若是被利用,那可不是小事儿。有句话叫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太有道理了,这世上有我一高人就行了,再来一个又不是朋友,就必须得让他动弹不得。”叶鹿说着,不禁激动,只要想想她儿子安危受威胁,她就受不了,全身都在抗争。 “说得是。不管他人,单单是儿子,这地盘我们就必须抢。”申屠夷不认为这是不道义,与赢颜分一杯羹也成了首选。 叶鹿轻笑,可是这笑却没持续多久,因为眼前淅淅沥沥的小雨忽然停了,并且轰隆隆的声音也不见了,空气中飘来焦糊的味道,起火了! 186、豺狼 天空之上,黑云密集,云层之上,闪电交错。 随着它们发出耀眼的火花,刺眼的闪电落下来,正好击中山林高处的树木。那些树木被一击即中,瞬间燃烧起来。 闪电在头顶亮起,随即刺眼的火花落下来,正好击中前方不远处的大树。 大树哗啦一声被点燃,那火苗冲天,就好似大树提前被泼了油一般。 申屠夷抱着叶鹿快速后退,焦糊的味道冲入鼻腔,竟是这般浓烈。 “王八蛋,跟我来这套。别抱着我,松开松开,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还真以为我是吃素的。”拍打腰间申屠夷的手,叶鹿蹬着腿儿,着实被气急了。 “这是火,被烧到你会没命的。”申屠夷冷斥,坚决不放手,同时脚下不停。 “不行不行,快放开我。申屠夷,我要和他斗到底,放开我。”蹬腿儿,叶鹿坚决要和那人斗到底。欺人太甚了,这就是在嘲笑她,并且都嘲笑到家门口了。 她挣扎的厉害,申屠夷不得不停下脚步,再次看向那边的天空,闪电依旧在继续。 随着闪电,刺眼的火花落下来,山上的树被击中,瞬间燃烧,此时此刻那边有一个山头已经全部着火了。 浓烟往这边飘,申屠夷都觉得刺鼻,不禁屏息。 “放开我,我去收拾他。”从申屠夷的怀中挣脱出来,叶鹿就往那边跑。 申屠夷两步冲过去再次将她拦腰抱住,“你要怎么做?” 仰脸儿盯着他,叶鹿整张脸都是红的,“我把这火给他送回去。” 略迟疑,随后申屠夷点头,“走。”话落,他抱起她,快速的冲向密林。 护卫跟随,一行人恍若安插了翅膀一般,眨眼间消失在浓烟深处。 一个较高的山头浓烟滚滚,在远处就瞧得见,伴随着漫天黑云以及刺眼的闪电,让远处观瞧的百姓都不禁忧心忡忡,那天是不是要掉下来了。 边界的军队也严阵以待,并且已经开始挖掘深沟,以防那边的火势太强再过来,那时再挖坑已经来不及了。 一条深坑很快被挖出来,沙土堆积在内侧,这些事情他们做的极其麻利,训练有素。 深坑长达数百米,他们还在持续的挖,然而站在高处的哨兵却忽然敲了鼓,众人随即停下手中的活儿,朝着远处望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那边沉重的黑云居然在朝着西方走,并且速度还挺快。 尽管在走,但是闪电在持续,依旧能瞧见有刺眼的火花从天上落下来,慑人不已。 速度很快,它们只用一刻钟的时间就消失在了天边。这边的黑云不见了,反而积压了层层乌云,冷风吹袭,树木摇晃,不过片刻白茫茫的大雨落下来,浇灭了山中燃烧的大火。 短短时间内,由大火到大雨,但凡观看此过程的人无不唏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山林之中,烟依旧还在飘,不过雨水落下来,那些着火的地方已经灭了。 靠着一棵大树,叶鹿气喘吁吁有些脱力,那小脸儿上一些黑灰,看起来颇为滑稽。 申屠夷站在她面前,他的袍角被烧坏了一些,不过并无碍。 天上的雨还挺大,不过此时此刻也不在乎这些了,相较于刚刚那大火,这大雨可好太多了。 看着申屠夷,叶鹿不禁笑出声,“申屠城主,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真好笑。”身上都是灰,就好像在泥地里打过滚似得。 “你也没干净到哪里去?”戳穿她,申屠夷一边抬手将她脸上的黑灰抹掉。不过他手上也有灰尘,这么一抹,叶鹿的脸更脏了。 瞧见了他的手,叶鹿随即拍开,“你的手更脏,讨厌,我的脸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花猫了?” 黑眸染上笑意,申屠夷再次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不是花猫,是黑猫。”整张脸都黑漆漆的。 “那你还往脸上摸?看我变丑你是不是特别开心。让开让开,正好我洗洗脸。”推开申屠夷,叶鹿上前一步,仰脸朝着天,雨水落下来,正好洗脸。 看她那模样,申屠夷眼里笑意更浓,伸手将她拽回树下,“越洗越脏,别洗了,这雨水也不见得有多干净。这雨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了,咱们回去吧。” 用衣袖将脸上的雨水擦掉,叶鹿那小脸儿还当真像个花猫。 闻言,她略思虑,“我觉得回去不成,那人已经和我杠上了,我今天把他的火送回去了,他肯定还得另想法子对付我。咱们去周国吧,若是这高人潜心对付我,倒是给大晋的兵马带来便利了,说不准儿几天的功夫,那七座城就拿下了。” 看着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那你打算先去哪儿?” “扬城。”叶鹿睁大眼睛,这是第一目的地。 “扬城?你还不如直说是去瞧瞧赢颜是否活着。”她直白一些,也免得他猜疑。 “顺便呗!这都几天了,快半个月了,赢颜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挂了。”叶鹿微微噘嘴,而且说的也是申屠夷心中所想。 “倒也是,说不准他已经死了。”说起这个,申屠夷莫名的有些开心。 叶鹿也忍不住抿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走吧。” 拗不过她,申屠夷也不再反对,冒雨前行,朝着周国的方向出发。 那一大片带着闪电的黑云果然飘到了周国的一座城池附近,天将大火,将那城池附近的山林田地都烧了。 所幸时节到了,大部分的粮食都收回来了,否则定然会被一把火烧光光。 后来大火马上就要蔓延至城池了,天上忽然又降下来大雨了,直接将那火浇灭了。 大火,大雨,轮流着来,可是把城里的百姓吓得够呛。 而且,大晋的兵马就在边关,已经大仗小仗打了无数了,单是想想也不禁让人担心。这若是真的打进来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扬城,距离边关也不远,城池四周山峦重叠,这座城就好似被掩埋在了山野之中。 不过,此时的扬城却不似以前那般平静和乐,城外,官兵来回巡逻,甚至城门也是关闭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四周的山林之中也有官兵进去巡视,惊得连鸟儿都不住在这里了。 扬城以北的山巅之上,一行人站在最高处遥望着城门紧闭的扬城。 “这官兵看守的还真严实,不过这城里倒是拐弯抹角巷子胡同众多。按理来说,这么近的距离我肯定能瞧见赢颜在哪儿,可,还是那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挡着,我瞧不见。”叶鹿皱着眉头,她颇为费解。 这是什么意思呢?那高人总不至于还知道赢颜和她能在梦里沟通吧!那就是有其他的目的,想做什么呢? “经勘察,倒是有几个角可以进入城里。不过,眼下都不确定赢颜是否在城里,咱们就闯进去有些不合适。”申屠夷微微摇头,他不赞同进城。 “我倒是有把握自如的进城又自如的出城,只是,如你所说,我不知赢颜在哪儿,进城之后说不定得抓瞎。”这城里旮旯胡同无数,要是一点一点的找人,得费多大的劲儿浪费多少时间! “那就让他们先进去探探路。”身后带着几十个护卫,都是个中高手。 看了他一眼,叶鹿几分无言,让他们进去?还不如她进去了,干等着更着急。 “这城里啊一定是有什么,否则我不会什么都感觉不到。那时赢颜跟我说这城里有鬼,看来还真是这样。”叶鹿边说边点头,心下却忽然的几分激动,说不准儿那个高人正在这城中? “有鬼?吹嘘也不是这么个吹法儿。我先派几个人过去打探打探,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在他们没探清情况之前,你不能进城。”申屠夷语气严厉,这次坚决不许她冲锋陷阵。 扭头看着他,叶鹿满脸无语,“申屠城主,我只身一人就能进城你信不信?那时我进入大晋,在人海之中无声无息的上了赢颜的战船,任何人都没瞧见我。你就别担心了,我再测一测,找一找赢颜到底在哪儿。若真的找不到他,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死了,二是他逃走了。” 申屠夷才是被她说的无力反驳,“行,开始吧。”点点头,他同意了。而且,他十分希望得到赢颜已死的消息。 笑眯眯,叶鹿将脸上的发丝拂走,随后走开到一边。上下左后的看了看,寻了一个有利的位置停下,四周人勿近。 申屠夷远远地看着她,希望她能测得出。 再次看向扬城,那城池四外官兵无数,来来回回的巡视,当真是一只苍蝇飞过去都会被杀死。 这城池一些地方很破烂,在这儿都瞧得见,申屠夷设身处地的思虑,若是他的话,会藏在哪个位置较为安全。 略一查看,他便寻到了几个地方,一是那些破破烂烂的地方,二是府衙附近,毕竟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如果想印证他的猜测,自然需要人前去查探一番。他可以派人过去查探,不过叶鹿貌似很着急,根本等不了。 风吹袭,整个林子都在沙沙作响,申屠夷微微皱眉,随后看向叶鹿,她背对着这边,但是可以看出她的身体在抖。 心下有些不安,申屠夷朝着那边迈了一步,下一刻,他猛地转头看向扬城的方向,只见扬城那里大风发作,吹得城中的树木都在剧烈摇晃。 外面巡逻的官兵也不得不抬手挡住自己,因为风沙乱飞,就好像沙尘暴一般。 那边,叶鹿转过身,缓步的朝着这边走过来,脚步微微无力,不过脸上笑意盎然,很是开心。 “唉,天擦黑了咱们就进去,这点雕虫小技,还真挡不住我。这天时地利人和说的没错,差一样都不成。”走过来,她身子一歪靠在申屠夷身上,遥遥的看着扬城的方向,那里飞沙走石,怎是一个热闹了得。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明明只是站在那儿,什么都没做。 “在那高人的基础之上加工加工呗!你知道我刚刚站那地儿有什么讲究么?你知道刚刚太阳所在的位置又有什么作用么?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只是时辰恰到好处,而扬城那里又很容易被利用,她帮忙而已。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申屠夷眉尾微扬,“我现在是不是该尊称你一句国师大人了?” “得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像嘲笑。好吧,我承认,我能轻易成功还因为你,你这尊煞星在这里,事半功倍。”叶鹿环住他的腰,承认了。 无声的笑,申屠夷抬手揽住她,“果然还是因为我,所以你得说一声谢谢我才成。” “哼,不说。”叶鹿扭头,脸贴着他的胸口,不说谢谢却靠着人家不松开。 等待着太阳落下去,扬城的风沙也在持续,它们就好像中了邪,围着扬城转圈,怎么也不离开。 太阳终于落了下去,天色也变暗了,风沙继续,不过却挡不住一心朝着扬城而去的人。 一行人脚下无声,就好似踩踏着棉絮。当先一人个头娇小,整个人裹在披风当中,看不清她的模样。 此次进入扬城,完全由叶鹿带领,她就好似提前知道似得,在田地之间兜兜转转,很快的接近了扬城外的护城河。 因为到了晚上,扬城四城门外的桥都拉了起来,河水虽不急,但是河面很宽,并不好通过。 不过,叶鹿却好像十分熟悉这里的路,挑选了一条路,河面虽宽,可是显然水很浅,衬着微暗的天色,都能看到河中心露出来的石头。 倒是没想到叶鹿能带出这么一条路来,申屠夷薄唇微抿,随后揽住叶鹿的腰,带着她直接过了河。 城门已关闭,可是这扬城年岁已久,城墙破败之处很多,有些地方砖头掉落,露出大块的空缺。 那空缺不足五六米,凭借这些护卫的身手,轻而易举的便翻越了过去。 伸手不见五指,翻过城墙落了地,一众护卫却忽然冲至前方,刀剑出鞘一致对外。 只见前方十几米外,黑夜之中一行人劲装在身,正虎视眈眈,犹如黑夜中的豺狼。 ------题外话------ 亲爱的们,明天女儿比赛,我得全天陪同,可能会断更,不好意思,么么哒 187、等死 看着他们,叶鹿的嘴也成了圆圈儿,这里头居然有人! “你不是说带的路必保万无一失么?还说,能自如的进城,又能自如的出城?”揽着她的人淡淡开口,尽管没什么情绪波动,可是很显然他在嘲笑她。 眨眨眼,叶鹿扭头看向申屠夷,“喂,这个时候说风凉话算什么呀?有人在这儿,我居然不知道,你说这事儿神奇不?” “神奇与否一会儿再说,先解决了他们才是正事。”话落,申屠夷挥手,护卫立即上前,与那一行人交手一处。 叶鹿后退一步,躲在申屠夷身后,一边歪头瞧着那一伙人。 这些人是武功好手,而且交起手时也毫无声音,看起来各个深谙此道。 不过他们提前埋伏在这儿,叶鹿居然会没有感觉,这让她很是费解。 一个人被护卫一剑刺穿,血飚出来,叶鹿立即缩回脑袋,很怕溅到自己的脸上。 申屠夷不动如山,他站在叶鹿身前,的确如同一座孤峰,将一切危险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这一行人训练有素,但是申屠夷的护卫更深谙杀人之道,不过片刻,一行人尽数躺在了地上,除却护卫过重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我说我怎么不知道他们在这儿,这几个人命格奇特,凑在一起,就能把我糊弄过去了。就像,那时我找的那六个人,能把我隐藏起来。这种事情只有高手才会做,所以,我现在更断定那个高人就在扬城。”从申屠夷身后走出来,叶鹿缓慢的走至那几具尸体旁边,这么一看她就明白了。 “所以,现在可以断定,你的出现对于那个高人来说也不是秘密。”申屠夷面色微冷,他们来了,有人知道。 “没错,不过,想抓到我也不容易。不止有申屠城主你保护,他把这扬城弄得十分奇怪以助于隐藏自己,同时,也隐藏了我。走吧,去找赢颜,我感觉到他了。让申屠城主很失望,他还活着。”抬手拍拍他的胸口,叶鹿举步前行,还是由她带路。 “你真的知道他在哪儿?”申屠夷几步跟上,诚如叶鹿所说,他还真失望,没想到赢颜还苟延残喘着。 “嗯,这回放心吧,我知道他的路数了,不会再碰见人了。”叶鹿朝后挥挥手,极其自信。 无法,申屠夷走在她身边,不敢离开寸步。她这个劲头,尽管让他心里几分不爽,可是却也不得不由着她,毕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而且他很想瞧瞧赢颜此时是个什么鬼样子。 夜色很暗,城中巡逻的官兵也很多,还有许多黑衣人三五成群的出动,他们就好似连体婴儿不分开。 走在巷子里,叶鹿的方向分辨的极其清楚,作为领头人,她这路的确带的十分好,没有再发生刚刚进城时的事儿,并且还躲过了几伙人。 尽管那些人是专门用来搜捕她的,不过都被她一一躲过。 “这地儿真破啊,这周国地广人稀城池破,足以见得最高领导者是什么层次。”走在破巷子里,脚下的地砖坑坑洼洼,旁边的房子也倒的倒塌的塌,而且,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臭臭的味道。 “又不归你管,操的什么心。”申屠夷的手罩在她后脑,边说边轻拍,恍若拍小狗。 “我还不能说说了?本来就是嘛,咱们申屠四城最破的地儿也比这儿强。”叶鹿哼了哼,这周国皇帝有钱估摸着也都拿来自己享受了,哪儿管百姓死活。 “这话说的倒是中听。”申屠夷薄唇微抿,这种话就是在夸他。 看了他一眼,夜太黑,不过他魁伟的轮廓却是不会模糊,只需一眼就知道是他。 “知道你喜欢听,以后天天说给你听。不过眼下,咱们就要到了,那个破庙,我肯定赢颜就在那里。”一片林子黑漆漆的,四周的房子都是破败的,还有一个破庙,也已经塌了一半儿了。 “你确定?”申屠夷环视了一圈,赢颜若是藏在这个地方,相信应当早就被抓住了。 “我确定。”叶鹿点点头,可是她都能知道赢颜在那儿,那个高人更应该能知道啊,可是他怎么没来抓他呢? 一行人小心靠近,护卫打头阵,脚下破破烂烂的,别说黑天,就是白天过来都得小心被绊倒。 走进破庙,木头腐烂的气息飘过来,而且不远处还悉悉索索的,是老鼠。 这破地方,赢颜会藏在这儿? 蓦地,前方的护卫脚下一顿,下一刻同时一致对外,直指破庙右侧的一处。 申屠夷将叶鹿护在身后,也盯着那处,几秒钟后他开口,“出来吧,我是申屠夷。” 不过片刻,那黑暗处果然走出来两个人,手持长剑,杀气浓厚。 “申屠城主?你怎么会来这里?”一人开口,语气冷硬,但显然认识申屠夷。 “赢颜呢?”申屠夷没多说,并且语气很冷,他们的杀气的确不如他的煞气来的强盛。 “主子很好,不劳申屠城主费心了。”这赢颜的护卫仍旧十分谨慎,防备心很强。 “很好?躲在这种地方能有多好!你们就别苦苦支撑了,躲在这儿多久了?我相信他们肯定知道你们躲在这儿,但是为什么没有来抓你们就暂且不知了。所以,当下对你们来说还是赶紧逃跑的好,说不准,你们主子就真的要挂了。”叶鹿出声,赢颜的护卫维护保护他是对的,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更况且,她真想瞧瞧赢颜什么模样了。 闻言,那两个护卫倒是沉默了。 “喂,想清楚没有?这扬城可很危险,你们若是还想继续躲在这里那就躲着吧,我们走了。”叶鹿叹气,然后拉着申屠夷作势要走。 “主子他病了,病的很奇怪。”那护卫开口,并且让开了身子。 仰脸儿看向申屠夷,申屠夷也低头看着她,什么可能他们俩都想过了,倒是没想到赢颜居然病了。 “走吧,去看看。”叶鹿抓着申屠夷的手,这赢颜也不知到底得什么病了。 这破庙有个地下室,入口就在破庙的佛龛后面,一半陷入地下,若是进去得弯腰钻进去才行。 那两个护卫先进去了,随后申屠夷带着叶鹿也钻了进去,七八阶台阶,然后就是十几平方的空间。 微弱的烛火亮着,一张木床上铺着寻常的棉被,一个人躺在上面,乍一看好像一具尸体。 瞧见了他,叶鹿便拧紧了眉头,随后快步走了过去。 “赢颜,你死了?”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映衬着烛火,他脸都是青色的。 “你就不能想我点儿好?”闭着眼睛的人说话,有气无力,下一刻,他睁开眼睛,褐色的眸子也蕴满了无力。 哼了哼,叶鹿上下看了他一番,“抱歉,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好来。你怎么会病了?而且,我看你这脸色也不太好。”说着,叶鹿抓住他的手,捏住他的中指指根,一边不眨眼的盯着他的脸。 “就是病了,以前生病时的症状。”赢颜任她查看,下巴上都是胡渣,看起来真的很糟糕。 申屠夷双手负后站在叶鹿身边,其实瞧见赢颜这个模样他的确很惊讶,他抢走了叶鹿的两条命,从那以后他就好得不得了,如今这样子的确是在意料之外。 “看出什么来了?”叶鹿也不吱声,赢颜不禁问道。 眨眨眼,叶鹿的手顺着他的手掌往上滑,最后捏住了他的手腕。 “你这不是病啊,有人暗算了你。你、、、你后来在梦里见着别的人了?”叶鹿眉头皱的紧,她眼下似乎知道为什么赢颜会被困在扬城了。 “没错。”赢颜缓缓眨眼,承认了。 “见着谁了?”叶鹿放开了他的手,这事儿不简单啊。 “我以前就说过,周国的棠王,钟雉。”赢颜有气无力,他脸色青的就好像胆破了似得。 “真的是他?”叶鹿扭头看向申屠夷,他也较为费解,那样一个人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领。 “你不会以为我之前在骗你吧?”赢颜很无言,他那时说的就是真的。 耸耸肩,叶鹿也承认,“没错,我们以为你那时的调查是错的。你确定真的是他?” “就是他。他有病,卧床不起,但是在梦里他倒是自如的很。以前倒不知这人本领如此高,失误啊失误。”连连说失误,赢颜以前根本就没想过去认真调查一个废人。 “现在说失误也不好使了,你已经这样了,依我看,你只能等死了。”看着他,叶鹿说的极其认真,而且脸上还几分伤心遗憾。 赢颜看着她,下一刻闭上眼睛,“谢谢你来看我最后一眼。” 叶鹿忍不住弯了弯唇,“别客气,我这人一向善良,等你死了,我肯定去给你上柱香。唉,事已至此,我们这就走了,你等死吧。” “这就要走?即便我死了,我也不能死在这儿。把我带走。”抓住她的手,赢颜睁开眼睛看着她,那褐色的眸子尽管无力,可是很显然,他等了很久了,终于有人来了,他势必要离开这儿。 188、秘密 啪的一声,响彻了地下室。 赢颜的手收回去,同时费力的掀起眼皮看向申屠夷,“申屠城主,我眼下无法反抗,你用得着这么狠么?” “即便你时日不多,但是也不能随意的碰触我夫人,望你自重。”申屠夷看着他,毫无温度。 “我随意碰她?那她刚刚碰我的时候怎么不见申屠城主你着急呢?”赢颜自认自己也吃亏了。 申屠夷冷冷的看着他,“我很想阻拦。” 叶鹿无言,“姓赢的,你别惹我家城主生气,我告诉你,要带你出去,还得全靠我家城主呢。” 赢颜无力的眨眼,“好,有劳申屠城主了。” 申屠夷冷哼一声,可见他不是很想帮这个忙。 “瞧你这样子,其实我倒想留在扬城再研究研究。”一手托着下颌,叶鹿看着赢颜,那眼睛好像都在闪光。 “你若想研究也可以,不如你把我送出去之后再回来研究?”赢颜看着她,他已经很糟糕了,实在不想再如同一具尸体似得躺在这里了。 “哼,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你求人得有个求人的姿态吧?”叶鹿不乐意,这是什么态度? “你想如何呢?我现在连起身都会咳血,不然我定然给你作揖道谢。”赢颜有气无力,连说话都把他累的够呛。 忍不住笑,瞧见赢颜这生不如死的样子,其实她还觉得蛮有意思的。毕竟,从始至终她所瞧见的赢颜都是诡计多端又自鸣得意,老天的确是公平的,人人都逃不过这一遭。 她的嘲笑现在已经对赢颜没有任何杀伤力了,他只想赶紧离开这儿,说不定过不了几天,他就真的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了。 “也好,先把你带出去,之后我再审问审问。一个半辈子都瘫在床上的人,是怎么忽然间变成高人的?”这是个问题,她很想知道。 闻言,赢颜闭上眼睛,“到时我肯定将我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你,解开你的困惑。” “嗯,这配合的态度倒是还让我满意。申屠城主,咱们撤吧。”扭头看向申屠夷,他面无表情,煞气磅礴的甚是吓人。 不过,他这脸色可吓不到叶鹿,她笑眯眯的恍若一颗蜜糖。 赢颜的护卫将他扶起来,随着他身体直起来后便开始咳嗽,但是显然他也不敢太过用力,所以那咳嗽的声音也很压抑。 叶鹿听着也觉得不舒服,那咳嗽是来自胸肺深处的,并非来自喉咙。也怪不得他说咳血,就这么个咳嗽法儿,不咳血才怪呢。 把他架起来,这边一行人也开始离开地下室,几个护卫一直在外面守着,同时也在外面接应。 帮把手,赢颜终于是被抬了出去,外面依旧乌漆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对于这些经常走在黑夜中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行人走出破庙,无声疾走,好似脚下踩得是棉花。 依旧是叶鹿带路,她就好似生长在这城池似得,清晰知道该怎么拐弯怎么前行。 赢颜被搀着,完全不敢用力气,并且他一直在控制自己的呼吸,压抑那咳嗽的*。 蓦地,前方带路的叶鹿脚下一顿,身边申屠夷也在同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她,“怎么了?” 叶鹿将头上的兜帽摘下来,小脸儿紧绷,“不能走这边,这边有人。走这边,虽然冒险了点儿,但是这边人少。”说着,她直接拐弯,朝着另一侧走去。 申屠夷没有任何怀疑,与她同行,身后护卫也一样。 不过赢颜似乎有意见,尽管没力气,但还是强撑着说话,“你确定这边人少?不会我们过去之后就被人海包围了吧。”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闭嘴吧你。”叶鹿冷斥,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他,自身都不保了,还有心情质疑她。 “就怕我不说话你真的把我当哑巴了。”赢颜无力的长叹,听得出他身体状况十分不好,甚至有可能随时晕过去。不过,即便这样也挡不住他说话。 顺着破旧的巷子拐出去,更加破落的城墙就在几十米开外。 一队官兵正走过来,大约十几个,人果然不多。 “就趁现在,等不了了。若是等他们过去,会有更多的人过来。”叶鹿左右分别看了一眼,之后当机立断,就是现在。 护卫听令,下一刻冲出去,眨眼间与那十几个官兵缠斗一处。 这边申屠夷带着叶鹿,赢颜被自己的护卫带着,快速的朝着那破落的城墙冲过去。 恍若带着翅膀,轻松的越过那破城墙,后面断后的护卫也一个一个的跳过来,之后便听到了里面大队人马接近的声音。 “快走。”果然来了,众人提速,直接朝着城外的山中奔去。 黑夜里,那群山也墨黑的,就好似被浓墨染出来的一般。 申屠夷带着叶鹿狂奔,后面众人速度也不慢,那扬城的官兵追出来,顺着破落的城墙如同蝗虫一般的跳跃。 “这边这边这边。”进了山,叶鹿指示着方向,申屠夷立即顺着叶鹿的指示调转方向,后面一行人紧紧跟随。 越过一座山头,下方就是一条河,众人越过那条河,直接上了对面的山。 “停吧停吧,追不上来了。”尽管一直被带着,可是叶鹿也累的够呛,气喘吁吁。 申屠夷停下脚步,一边放松手臂把她放在地上,“你确定?” “确定,他们已经跟丢了。”叶鹿转身便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散架了似得。 申屠夷垂眸看着她,尽管没什么表情,但是他呼吸也几分沉重。一口气狂奔了这么远,不累是不可能的。 “主子?主子?”就在这时,赢颜的两个护卫突然急声道。 众人看过去,只见赢颜被放在地上,他那两个护卫一边一个跪在地上,正在焦急的唤他。 “怎么了?”撑着地面站起来,叶鹿随后走过去,只见赢颜双目紧闭,下巴上还沾着血。 眼见此,叶鹿不禁心下一震,随后抓住他的手。 蓦地,另一人在叶鹿身边蹲下,一手拍在赢颜的胸口,另一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 赢颜的护卫立即伸手去挡,申屠夷则冷冷的收回了手,“想让他死你们就把药抠出来吧。”话落,他站起身,显然他很想让赢颜去死。 叶鹿仰脸儿看向他,天色微亮,他看起来格外的威武英挺。 “申屠夷,你给他吃药了。”真没想到,申屠夷在关键时刻还会出手相助。 “嗯,大还丹。”申屠夷语气冷淡,他很可惜那颗大还丹。 “哦?那可不便宜,你真舍得!不行,这药钱得要赢颜出,等他醒了就管他要钱。”想想不禁觉得肉疼,让她吃亏可不干。 申屠夷没理会她,看着已经晕厥过去的赢颜,最后淡淡的收回视线。 一听是大还丹,赢颜那两个护卫倒是消停了,蹲在一边不眨眼的看着赢颜,寸步不离。 一时寂静,众人各自休息,刚刚一番折腾,当真是没了半条命。 叶鹿也不眨眼的坐在地上盯着赢颜,抓着他的手,掐着他的中指,表情几分晦暗。 “不用看了,他死不了。”申屠夷终于看不下去,弯身将她拽了起来。 站起身,叶鹿仰脸儿看着他,“我知道他死不了,我只是想知道他都发生了什么。依我看啊,我给他做的那些替身应该都挂掉了。这钟雉还挺狠,看来是真的想要赢颜的命。这绝命啊,死也不容易,死后也容易作妖。所以,就得想点儿其他的法子,他够狠。” 几不可微的扬眉,“所以,他还是要死了?” 眨眨眼,叶鹿摇头,“倒是也不会,他把我的两条命抢走了,最起码还剩一条呢,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只不过,这病是他生来就有的,这会儿又勾起来了。”他这病很难治,那时衣筑给他治病,还千方百计的取走了她的血才控制住。 申屠夷淡淡的哼了一声,在他看来赢颜是活该。 弯起红唇,叶鹿瞧着申屠夷那模样,一边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赢颜到底是怎么被夺走那些替身以及那另外一条命的。按理说,他是绝命,无论怎么对付他也都是不容易。而且,我看他也不是那种一点儿折磨就经受不住的人,期间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他还说刚刚调查了钟雉,想来也是对对方不太了解,可是既然不了解,为什么就被人得逞了呢?”这是个问题。 “你怎么就知道他能经受的住折磨?没准儿开始他就认怂了呢。”申屠夷可不觉得赢颜有多硬气,否则也不会被人得逞。 叶鹿哼了哼,“算了算了,你说得对,成不?”反正她是不能说赢颜的好话,申屠夷定然生气。 就在这时,那晕厥过去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他的手抬了抬,不过没什么力气,又落了下去。 听到动静看向他,叶鹿随后蹲下,“醒了?既然醒了那就和我说说,钟雉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你给我吃什么了?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刺鼻的味道熏得他要吐了,他估计叶鹿是给他吃了毒药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天气热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呀,尤其是肠胃。听风已经连续拉肚两天了,身边许多人都染上了,归根究底就是天气热,吃的东西也油盐太重。大家也注意些,拉肚实在太难受了。 189、命 哼了哼,叶鹿直接坐在地上,“是给你吃了毒药,而且你人缘也不怎么样,喂你吃毒药,你这两个护卫都没阻拦,看来他们也盼着你去死很久了。” “你说的别的我信,但是这一条不能信。我的人,各个忠心。”如此一说,赢颜倒是放心了,给他吃的肯定不是毒药。 翻了翻眼皮,叶鹿无言,“你还挺自信,怪不得刚刚放心的晕过去了。眼下正好有时间,你跟我说说,你梦里发生的事儿。那个钟雉,都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很想告诉你,只是现在真的疲累无力。而且,这会儿还在别人地头呢,能先撤么?”赢颜闭上眼睛,他很无力,但看起来又像不想说似得。 叶鹿瞪了瞪眼,可是他那模样的确糟糕,她又不能真的把他揪起来强迫他说。 “好吧好吧,咱们走。”站起身,叶鹿仰脸看向申屠夷,他也垂眸正看着她。 赢颜被小心的抬起来,众人开始转移。眼下,应该将赢颜送到大晋的大营里去,毕竟他这个模样实在不好照料。 牵着申屠夷的手,叶鹿心下倒是几分忐忑,这赢颜还说出来之后就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可是她怎么都觉得他有顾虑,还没思考好怎么说。 “申屠夷,你觉得赢颜是不是不想说呀?”压低了声音,叶鹿寻求申屠夷的意见。 申屠夷看了她一眼,随后道:“他眼看着就要咽气了,你还要他说什么?” 眨眨眼,叶鹿轻声哼了哼,“按照他的脾性,有仇必报,这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报复。可是,我看他现在根本不热情,有古怪。” “待他缓过来了,你再审问不迟。作为救命恩人,我认为你想怎么审问都不敢有人阻拦。”申屠夷语气淡淡,听起来似乎也不太热情。 “行,那就给他缓口气的机会。诶,申屠城主,你这语气也不怎么样,是不是生气了?算我求你啊,别胡思乱想,我可承受不起。”叶鹿扭头看着他,天色微亮,他的侧脸冷硬没有任何的温度。 “你才不要乱想,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在思虑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一场大战似乎不可避免了。”事情已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是无法挽回了。 “不可避免就不可避免呗,事已至此,若是钟雉知道有我们参与,他也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而且,儿子就在子江,距离这里太近了,我实在不放心。这七座城,我一定要拿下。”叶鹿皱紧了眉头,反正齐国就算不在明面上参战,也肯定得暗地里配合赢颜,到时抢过那七座城。 “这心倒是狠。”申屠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这说法并不反对,不反对应该就是赞同了。 “和那人比我这算什么狠呀?瞧把赢颜折腾的。好吧,其实这些也都是他自找的,谁让他之前敲诈了周国那么大一笔钱,还没分给我一分一厘。”叶鹿说着,不禁冷哼,没给她分钱就是原罪。 这回轮到申屠夷无言了,“财迷。” 想找到赢颜的属下其实也容易,他们一直都在扬城四周转悠呢,只不过不敢接近,因为总是会和巡逻的人碰上。 终于,这次他们碰上的不是扬城的巡逻队,而是他们的主子。这么久了,他们一直想进城把赢颜救出来,这会儿人就出现在眼前了。 这主仆相见,场面还算感动,叶鹿倒是不知原来赢颜这么得人心。别的不说,他这些属下确实挺忠心的。 见到了人,便立即要将赢颜送回大本营,那里有大夫,有需要的药材,当前最紧急的就是赢颜的身体。 叶鹿与申屠夷一行人也跟随前往,而且根据申屠夷的说法,朱北遇此时正在大晋军中。 穿过曾发生过大火的战场,树木焦糊,大部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干。地上更是黑漆漆一片,现在还能闻得到那焦糊的味道。 时间仓促,叶鹿也未能仔细的查看,不过的确够狠的,几座山都被牵连烧光了,更别提有多少人死在这儿了。 这个钟雉,别看一直瘫痪在床,都说久病成妖,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抵达大晋大军的驻地,军帐连绵无尽头,眼下可是几万大军都在这里。 朱北遇果然在,并且与大晋主将谈成了几个计划。 赢颜回来了,大晋军中的所有主将均放下了手头的事情,集体的冲进了军帐。 站在外面,叶鹿环顾着四周,这驻扎地的位置选的不错,风水很好。 “这么说,赢颜性命堪忧?”朱北遇听了申屠夷所说,不禁皱紧眉头小声道。那时在黄江开战,赢颜可是一直都在,而且可不是马上就会死的样子。可眼下,这说躺下就躺下了,还当真让人想象不到。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是他这病难治。我看啊,没有我他还真治不好。”叶鹿听见了,扭过身来幽幽道。 申屠夷随即看向她,“你要做什么?” “别用这种眼神儿看着我,好像我要冲进火坑里似得。那时啊,衣筑给赢颜治病,费了很大的力气,而且还千里迢迢的要一飞贼来盗我的血。现在啊,想要治好他的病,还得我。”叶鹿歪头看着申屠夷,很明确的表示自己作用极其强大。 朱北遇略迟疑,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申屠夷,随后道:“申屠夫人,你确定要帮他?” “没啊,我没确定要帮他啊,我正在思想斗争呢。”叶鹿莞尔,让她帮忙可没那么简单。 闻言,朱北遇缓缓摇头,果然啊,这叶鹿一般人弄不明白她的路数。 “你的思想斗争一般都以我不赞同为结果,是么?”申屠夷看着她,他很明白她。 眨眨眼,叶鹿摇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思想斗争完之后还得征求你意见呢,是不是?” 抬手在她脑门儿上轻轻敲了下,申屠夷状似惩罚,实际上却根本没用什么劲儿。 叶鹿笑眯眯,凑近申屠夷,一边抓住他的手,“不如咱就这样,这赢颜若是老实交代咱就帮他,他要是还遮着掩着,那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他还有事隐瞒?”朱北遇倒是没想到赢颜有事瞒着,毕竟现在同处一个阵营,想不出他有什么事情要隐瞒。 “嗯,没错,他好像挺纠结似得,谁知道呢。”叶鹿微微噘嘴,随后仰脸儿看向申屠夷,“申屠城主,我这样有没有满足你的自尊心啊?什么事儿都过问你,你说成我才做。”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的表情可想而知,若不是这儿有人,定然会先在她屁股上来几下不可。 大晋军中的军医倒是不少,并且聚满了军帐,一些副将被挤了出来,各个满脸气怒,看样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杀进周国去了。 他们这些人的脾气倒是附和赢颜的命格,在他强大的笼罩之下,脾气温和的人都变得格外易怒。 不过,这也并非是坏事,起码在战场上的时候,绝不会轻易的被斩于马下。 作为客人,叶鹿可是一点没感受到大晋有什么待客之道,他们这个民族就是这样,粗鲁蛮横,毫不讲理。 晚餐也不尽如人意,不过还能吃,最起码他们没在里面加什么奇怪的东西。 申屠夷没有吃,他说这是给猪吃的东西,听得叶鹿不知把嘴里的东西该吐出来还是咽下去。 “算了,还是叫咱们的人自己弄点儿吃的吧,否则啊,申屠城主你非得饿死不可。”放下筷子,叶鹿也不吃了,被申屠夷说的没胃口。 “也好。”申屠夷看了她一眼,自己饿着倒是没什么,但是把叶鹿饿着却是于心不忍。 笑眯眯的看着他,叶鹿就知道他最舍不得就是她。 夜幕降临,叶鹿走出军帐,这营地火把照耀,亮的一只老鼠经过都会被瞧见。 裹着披风,叶鹿倒是觉得有几分清冷,看来真到时节了,这一年又一年,过得还真快。 遥望夜空,漆黑的如同浓墨染成,星辰很远,远的几乎看不清。 两大绝命同处一地,不过杀破狼暗淡,所以这天象倒是平和。 看来,这次赢颜真伤的挺重的,她若真不去帮一把,可能他会一直这么半死不活的状态。 瞧着夜空,叶鹿却蓦地发觉几分不对劲儿,她转过身子四处瞧了瞧,下一刻她举步朝着赢颜所在的军帐而去。 军帐门口有护卫守着,不过叶鹿过来他们倒是没阻拦,她很顺利的直接进入了军帐内。 烛火幽幽,此时此刻赢颜躺在床上,倒是不似那时在地下室那凄惨狼狈的模样了。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清洗了一番,胡渣也刮掉了,整个人都光鲜了许多。 走过去,叶鹿旋身坐在床上,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赢颜的脸,他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睡觉。 看着他,叶鹿就觉得不对劲儿,他此时睡觉的这个模样,像是正在梦中。 略一思索,叶鹿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两指捏在他中指,微微用力一掐,她指甲都陷进了他的肉里。 这个地方,再加上叶鹿施力过大,疼痛刺激的赢颜瞬间睁开了眼睛。 弯起红唇,叶鹿微微倾身,“醒了?” 听到了叶鹿的声音,赢颜似乎才发觉自己醒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整个身体都一松,“终于醒了。” “这话说的好像你的梦不怎么样啊,焦急的想醒过来,可是却醒不过来,真是难熬啊。”叶鹿笑看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看着她,赢颜的脸上倒是有了笑意,“这么关心我?申屠城主还在呢,你这样他可是会生气的。不过你若有心弃暗投明,我定然护你周全。” “看来你现在挺舒坦,都不忘了在嘴上讨便宜,是不是?”说着,叶鹿猛地掐住了他的手臂,一拧,赢颜瞬间将手臂撤走。 “就不能轻点儿?我现在可是病患。”下手这个狠,别看她长得没多高,可是劲儿却不小。 瞪了他一眼,叶鹿双臂环胸,姿态高傲,“老实交代,你梦里到底都做过什么?那个钟雉到底怎么知道你有替身还有两条命的?你是绝命,身上有这些东西,一般人看不出来,除非你自己说。” “不愧是国师,一眼就看出来了。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么想来有些事情也不用我说,你应该能看出来才对。”赢颜笑着,虽然有些憔悴,但绝对不损他的美貌,这人是真好看,连如此糟糕时都好看。 “哼,赢颜,你是又打算言而无信?你知道么,总是言而无信以后生不出儿子的。”叶鹿恶意诅咒,不知这厮到底在隐瞒什么。 笑出声,但是胸肺有些受不住,他不禁咳嗽起来。 叶鹿冷眼瞧着,“活该。” 自己顺了顺气儿,那咳嗽的*被压下去,赢颜笑看着她,“你关心的倒是不少,不过我也的确没想过要生儿子,所以接着言而无信也没什么。” 眯起眼睛,叶鹿此时当真是恨不得暴揍他一顿,他这样子实在太欠揍了。 “行,你不说就不说,不了解那个钟雉,我也能对付他。你就在这儿躺着吧,我明儿就再去扬城会会他。”站起身,叶鹿还不和他周旋了呢,废话不少,关键的事儿一个字都没说。 “不行,你不能去。”赢颜却蓦地严肃起来,并且很严厉的制止。 看着他,叶鹿缓缓挑高眉毛,“我为什么不能去?告诉你,即便我只身一人闯进扬城,也不会像你似得丢掉半条命。”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了解透彻,你去了只能送死。”赢颜看着她,褐色的眸子十分认真。 叶鹿不眨眼的盯着他,“赢颜,你到底知道什么?”说着,她重新坐下,她还是认为赢颜知道些什么,但是不说。 “我说的话你不会信,所以我也不多说,只是这一句,你不能去。”赢颜转眼看向别处,他脸色苍白发青,可是却异常的认真。 这话他说的倒是真的,叶鹿的确不太敢相信他,只是,瞧着他此时那模样,她心底里却有几分想相信了,而且是不用迟疑的那种相信。 “你入梦之后都发生过什么?说真的,你这个样子什么大夫都治不好,你要是还想生龙活虎的还得靠我。所以,眼下你最好跟我实话实说,否则你下半辈子都这样半死不活吧。”叶鹿看着他,就想等他说实话呢。 “你能治我的病?”赢颜看向她,倒是几分疑惑。 “废话。诶,是不是在你眼里我还是个骗子啊?我才发现,在你眼里,所有神神叨叨的人都比我能耐是不是?你若是这种想法那咱俩就得好好的掰扯掰扯了。”说着说着,叶鹿拧起眉头,他还不信她?她还不信他呢。 笑,赢颜看她那模样似乎觉得分外好笑,“你还当真是风一阵雨一阵,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就开始对我横眉竖眼了。我不是低估你,只是、、、你还不能死。” 一听这话,叶鹿倒是略迟疑了下,“你最好别说这种话,被我家申屠城主听到了,你可麻烦了。尤其你现在毫无反手之力,很容易变成残废的。”他的话听起来怪怪的,让她颇为不舒服。想起以前的事儿,她就更觉得不自在了。 “算了,我说什么你都不爱听,所以你还是别再追问了,反正你也不爱听。”赢颜闭上眼睛,不说了。 “不行,赶紧老实交代。你看你,说了那么一大堆的废话,就是不说正题。”叶鹿实在无言,这厮就是会绕弯子,废话连篇。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再次睁开眼睛,赢颜看着她,低声道。 “我和你是两个个体,我不用你替我担心害怕。”叶鹿皱眉,他这种口气就好像是她爹似得,真奇怪。 似乎拗不过她,赢颜缓缓的抬手,将身上的被子掀开了去。 看着他的动作,叶鹿倒是有那么一秒要阻止的,不过待他掀开了被子,她也瞧见了他敞开中衣下的胸膛,一时间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他胸口的地方,一些黑色的痕迹在上面,却都是在皮下,并非在皮肤上。 抬手,把他的中衣再掀开一些,叶鹿看见的更清楚了。 他胸口,一条手掌长的弯弯曲曲的黑色纹路,乍一看就好像鬼画符。 可是,寻常人不认得,叶鹿却是认得,这和她后肩上的纹刺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你入梦时被刺得?”以手指碰触那些黑色的纹路,完全就是在皮下,皮肤之上没有痕迹。 “你的命太抢手,但奈何所剩无几,我只能将自己的分给他一个了。”赢颜看着她,褐色的眸子几分悠远,那苍白的脸上若有似无的一丝享受。 190、魂 “手艺不错,看起来比衣筑还要熟练。”赢颜没有否认,侧面的说这个人能耐在衣筑之上。 看了他一眼,叶鹿继续研究那纹刺,随后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更熟练,看起来好像做过很多次。”这种手艺,估摸着寻常人做不出来。 “所以,你知道厉害了?我已经这样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得我身体恢复了些,便将这周国踏平。”说起此事,赢颜的声音带着诸多杀气。 “哼,还想将周国踏平,你现在先把地上的杂草踏平试试?那些无用的废话别再说了,现在交代,你所知道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叶鹿无言,这个时候还不忘夸海口。 “我累了,想睡觉。”赢颜依旧不说,看着她,满身无力,看样子他的确很难受。 “你、、、好好好,你睡吧,不说没关系,我总有法子让你说。”叶鹿冷哼,她就不信了。 赢颜笑了笑,随后闭上眼睛,他当真要睡觉,不再和她说一字一句。 看着他,叶鹿气的直咬牙,清亮的眸子转动着,猛地灵光一闪,有了。 她是不知道赢颜都发生了什么,但是,想要探寻也不是不可能。 尽管可能有些些麻烦,不过她还是决定试试,否则想要从赢颜嘴里撬出来说不定得浪费多大的力气和时间。 看着闭着眼睛的赢颜,叶鹿小声的哼了哼,随后她起身将一把椅子拖过来,放在床边。 转身坐在椅子上,叶鹿抓住赢颜的中指,然后身子一歪躺在了床边。 从扬城回到这里的路上,其实叶鹿就想试试入梦后找赢颜说清楚了,但是情况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入不了梦。 而眼下,她势必要入梦,不止能和赢颜说清楚,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躺在床上的人睁开眼睛,赢颜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床边的人,“你在这儿睡似乎不太合适,若是被申屠城主看见了,估计会当场发难。” “少废话,你不是要睡觉么?赶紧睡。”闭着眼睛,叶鹿一边冷斥。 “看在你这么想和我睡觉的份儿上,不如你上来?我可以搂着你。”赢颜轻笑,似乎很开心。 “哼,你若是不打算睡,我不介意给你一拳帮你睡。”现在听他说这些废话,叶鹿只是觉得这厮当真烦人。 叹口气,赢颜道:“好吧,那咱们就一同入睡。”话落,他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在这儿睡觉并不容易,叶鹿闭着眼睛,心里默默念咒,不过片刻,她倒是有了些困意。 迷糊之间,叶鹿只觉得手上有些发痒,最后被一片温热覆盖,将她整个手都罩住了。 黑暗,安静又自如,这种睡眠对养精蓄锐十分有效,只要叶鹿经历了这种睡眠,醒来之后都精神头儿十足。 蓦地,叶鹿身子一抖,下一刻,天地明亮,四周树木葱葱郁郁,甚至空气中都飘着草木的味道。 左手是温热的,叶鹿扭头看过去,只见赢颜站在自己身边,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里。 猛地,叶鹿将手从他手里挣出来,“赢颜,你有病啊。” 扭头看向她,赢颜笑,“是你睡觉之前抓着我不松手你忘了?我倒是还没说你有病呢。” “哼,有病的是你,我正常的很。”叶鹿哼了哼,然后扭头看向别处,这里风和日丽的,当真好看。 “非要和我入梦单独相处,即便我不想想歪,似乎也控制不住。”身子向后,赢颜靠在一棵树上,树冠茂盛葱郁,他站在树下笑着,让瞧见他的人不禁欲醉。 看了他一眼,叶鹿便调转开视线,“那人什么时候出现啊?” “等着吧,相信用不了多久。”赢颜看着她,褐色的眸子因着阳光而颜色更加浅淡,不过却异常的好看。 梦境之中恣意幽静,梦境之外夜色浓重,更是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蓦地,几个身影走进军帐内,一个魁伟的身影快步走至床边,视线由赢颜与叶鹿的身上划过,最后定在了他们俩握在一起的手上。 脸色冰冷,申屠夷直接将叶鹿的手从赢颜的手底下抽了出来,不过这二人毫无反应,根本没有被惊醒的样子。 赢颜的护卫站在一侧,尽管对于申屠夷闯进来很不满,可是此时眼下这情景更让人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们俩入梦了。 尽管对于他们俩入梦申屠夷很是不爽,不过,叶鹿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种事,想来,她为了从赢颜那儿得到消息,已经黔驴技穷了。 不过,这兴许也是赢颜故意的,骗叶鹿入梦,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说一些轻薄的话。 思及此,申屠夷是恨不得直接一掌将赢颜拍成一摊。 俯身,申屠夷把叶鹿抱起来,随后快步的走出军帐。 梦外之事梦里之人自然不知,阳光温和,叶鹿靠着树干,一边享受阳光。别说,这梦里还挺舒坦。以前都焦急于早点离开不见到赢颜那张脸,她根本就没享受过。 赢颜就在她身边,这般恣意,对于他来说也很难得。 “这人是不是知道我出现了所以就不来了?既然如此,那他定然是怕我了。姓赢的,你要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以后少低估我。”叶鹿双臂环胸,一边冷哼道。 “你既然还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那就更应该谨慎才行。”赢颜打击她,并且他不认为钟雉的能耐不如叶鹿,兴许要高于她。 “我很谨慎,我脸上都刻着谨慎二字,瞧见没?”转脸看向他,叶鹿满脸骄傲。 看着她的脸,赢颜笑,“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另外一个字。” “什么?”审视着他,叶鹿心里估计他是没好话。 “丑。”轻轻的吐出一个字,换来的就是叶鹿横眉冷对。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从娶得媳妇儿到生的孩子以及子孙后代都无敌出奇的丑。”她丑?好吧,她是没他长得漂亮。 赢颜一直看着她笑,“这嘴里不干净的人我见多了,像你这样不会让我有一掌拍死*的还是唯一的一个。” “我谢你哦。”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叶鹿懒得搭理他。 “不客气。”明知她不是好话,赢颜却也能配合的上。 蓦地,叶鹿扭头看向林子深处,有人来了。 她有动静,赢颜自是瞧见了,脸上的笑敛去了,也随着叶鹿的视线看了过去。 不过片刻,一个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瞧见了这个人,叶鹿的眉毛也跟着高高的挑了起来,这是、、、鬼吧! 只见那人瘦的好像一根竹竿,这若是来一阵风,他定然会随着风飞走。 那张脸也瘦的没有肉,所以显得五官格外的突出,脸色青白,比赢颜那时还要吓人。 这是钟雉?叶鹿不眨眼的上下打量,他这模样倒的确像个病鬼。久病成妖,他眼神儿也挺像妖的。 赢颜缓步走至叶鹿身边,褐色的眸子隐藏着压抑不住的弑杀,他记恨,并且记得深,恨不得现在就把这鬼似得人杀了。 “传说中的九命人出现了,不愧是九命人,就是和寻常人不一样。”那钟雉在两三米开外停下,他双手负后看着叶鹿,那模样可是很诡异。 “你却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这面如枯槁如鬼一般,难看之极。”叶鹿嘴上却是不客气。 “有一副难得的皮囊已是幸事,其他的条件可以后天再行弥补,东拼西凑,怎么也能凑出一个完整的人来。”钟雉对叶鹿的攻击却是不甚在意,并且说的话极其奇怪。 叶鹿听在耳朵里也是奇怪,扭头看了一眼赢颜,他也低头看着她,以一种就是如此奇怪的眼神儿。 几分疑惑,叶鹿再次看向那钟雉,上下打量他,如今再这么一看,这人更奇怪了。 “他从始至终都这样么?你初见他时也这样?”叶鹿还是觉得诡异,打从心眼儿里的诡异。 “没错。”赢颜微微点头,此人就是这样。 缓缓的眯起眼睛,叶鹿脚下一动,旁边赢颜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走近了瞧瞧,毕竟没见过这么丑的人,像鬼似得。”叶鹿看着他,她须得走近瞧瞧。 “你最好离他远点儿。”赢颜抓着她,坚决不让她靠近。 “晋帝说的没错,你最好离我远一些,否则,我可能会失言。”那钟雉看着叶鹿,似笑非笑的,看起来更像是鬼。 这种话,听在耳朵里就更奇怪了,而且,叶鹿觉得自己遭受到了侮辱。 “这世上有一种人一向死的很惨,那就是自以为是的人。看你十分自信的样子,想来是断定能耐在我之上了?既然如此,那你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就近的瞧瞧你,也无碍的吧。”叶鹿不管赢颜扯着自己,一边朝着钟雉走过去。 赢颜不松开她,随着她一起走,抓着她的手腕,他表情几分严肃。 走近了,叶鹿上下打量钟雉,这么近距离的看他,她发现他长得更像鬼了。 走在黑夜里,估摸着都能把人吓死。不过幸运的是,现实中的他无法离开床铺,只能在梦里站起来来去自如。 那钟雉也看着她,苍白的脸从内里透着青,吓人的很。 叶鹿微微眯起眼睛,将这钟雉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她缓缓的皱起眉,“你、、、你不是钟雉吧。” 赢颜垂眸看向她,不知她这忽然间的说的什么话。 钟雉笑,本就像鬼一样,这样笑起来就更是吓人的不得了,“这双眼睛还真好用。” 后退了两步,叶鹿看着他,此时此刻她满目警惕,“钟雉命格奇特,死人也能加以利用,尤其再有高人协助,让某些死去的人起死回生也是有可能的。这种缺德的高人我只见过一个,那就是衣筑。他那时曾在周国许久,看来并非是为了报复,还另有原因。” 赢颜抓紧了她的手腕,她这种话在他听来更是慑人,这钟雉不是钟雉,而是一个死人鸠占鹊巢。 “真是聪明,稍稍推测,就说的*不离十了。既然如此聪明,为何不再猜猜?我是谁呢。”钟雉很得意,那样子看起来就更丑了,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叶鹿缓缓的眨眼,上下的看了他一番,蓦地道:“能让衣筑费这么大力气的人必定对他很重要,据我所知,对他最重要的就是他的祖父了。你,是神杵衣蒙。” “哈哈哈。”钟雉忽然笑起来,岂止是得意啊。 叶鹿反手抓住赢颜的手,“咱们撤。”话落,她扯着他往回跑。 树木茂盛,叶鹿扯着赢颜直接奔着树冲了过去。撞在了树上,没有疼痛,黑暗袭来,一阵天旋地转,刷的睁开眼睛,醒了! 叶鹿躺在床上,盯着床顶愣了好一会儿,待得回过神儿,才发觉自己满手的冷汗。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刻一只手抹过她额头,将她脑门儿上的汗擦走了。 “申屠夷,你把我抱回来了。”自己是在赢颜那儿睡着入梦的,但现在显然不是那儿。 “嗯。”申屠夷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回应道。 “遇上大麻烦了,真真是大麻烦啊,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完了完了,他肯定会报仇的。”翻身坐起来,叶鹿将手心里的汗蹭掉,一边嘟囔着。 “你说什么呢?莫不是,在梦里你见到了什么?”申屠夷也随着她起身,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那一副失神的样子好像被吓着了。 “是见到了,而且很恐怖。你知道钟雉是谁么?这衣筑是真缺德啊,即便是一丝丝的残魂,也被他给弄回来了。所以,这钟雉现在像个鬼似得,不只是生病的原因。”叶鹿盯着申屠夷,说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衣筑?你是说,衣筑没死?”申屠夷皱起眉头,可是当时他们不是确定衣筑魂飞魄灭了嘛。 “不是衣筑,他死了,死的彻底。是另有其人,这人啊,大有来头并且本领不小,我现在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他。而且,就得趁现在,否则日后他再养一养,就对付不了他了。”说着,叶鹿爬着下床,恍若有火烧屁股似得。 申屠夷看着她,仍旧不知她所说是谁,但是看她这样子,的确是有大麻烦了。 191、兴风作浪 夜已过半,天空也更远了,这星空无限,看起来却几分慑人。 从军帐里出来,叶鹿仰头看了看夜空,小脸儿也愈发的紧绷。 这种事情是她绝对绝对没有想到的,衣蒙?神杵衣蒙!这个名字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许老头对他恨之入骨,由此这仇恨才牵连到了衣筑。 而,早已作古的一个人,现今却又回来了,尽管只是回来了一缕残魂,但是也足以兴风作浪。 前些日子的天降大火,赢颜又被抢走了一条命,这些事情他做的手到擒来。 他所在的那个身体,的确是糟烂的不能再糟烂了,所以,他才会说可以东拼西凑。 东拼西凑?那他可需要凑很多,不仅得要那个身体继续支撑下去,还得借更多健康人的阳气,否则他那鬼似得样子,根本见不得阳光。 可是,即便想想叶鹿还是觉得恐怖,怪不得那时传说这神杵衣蒙多有本领,看来是真的。衣筑和他相比,大概也仅仅是皮毛吧。幸亏此时他只有一缕残魂,否则就惨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傻站在这儿想什么呢?”魁伟的身影从军帐里走出来,申屠夷将披风裹在叶鹿身上,一边淡淡道。 叶鹿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道:“重大的事件,十分重大,这件事,比世上出现十个赢颜还可怕。必须当即解决,不能让他再强大下去,否则,我们都得死的很惨。” “到底是谁?莫不是,周国的钟雉?”申屠夷抓住她的手,她手发冷,并且手心里都是汗。 “嗯。其实,他不是钟雉,钟雉应该已经死了,被人鸠占鹊巢,现在另有其人占据了他的身体。这一切都是衣筑做的,当时他来到周国为的就是这个。我们当时都以为他是要报仇,根本就没想过他要做别的。当初错了,真的错了,我们应该再仔细的盘查盘查才对,他和周国的皇室接触,是有目的的。”这就是失误,有过这一次失误,叶鹿才知道严谨的重要性。 “你是说钟雉死了,而现在的钟雉是别人。到底是谁?”申屠夷明白了叶鹿所说,而且,听起来匪夷所思。 “说出来你可能会不相信,那个人和衣筑有重大的关系,否则他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那个人,是他的祖父,衣蒙。”扭头看着他,叶鹿一字一句道。 “衣蒙?他不是早就死了么。”申屠夷皱眉,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衣蒙。 “我估摸着,当初衣蒙死的时候可能就跟衣筑说过他要起死回生,而且衣筑对衣蒙感情深厚。所以,衣筑才会又帮赢颜续命拿了那么多的钱,满世界的找合适的人选。而钟雉,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所以他才接近了周国皇室。衣蒙尚存一缕残魂,衣筑着急,而且时间紧急,他便将衣蒙的残魂召了回来。没想到,之后的事情他还没做呢就被咱们宰了,魂飞魄灭。现在,衣蒙的状况并不稳定,所以,我们得当即行动把他宰了,不然后患无穷。”叶鹿也是猜测,不过也都合理,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儿。 “衣蒙!他本领应当很大,你打算怎么做?”申屠夷却觉得不简单,而且,他不想让叶鹿涉险。 “我得想想,容我几天吧。”叶鹿叹口气,虽然有些阻力,但是她认为能成。 “若是不行,咱们便撤吧。”申屠夷看着她,若是他自己他不会有任何的惧怕,可是他担忧叶鹿,她实在不经折腾了。 “你害怕啦?别怕嘛,我没事的。而且,相比较起来,最惨的是赢颜。对了,有件事我还得问他呢。”思及此,叶鹿随即转身朝着赢颜所在的军帐走去。 申屠夷自然不会让她一人过去,步伐大,几步便追上了她。 “你别担心,我是有正事要问他。而且,我今天在赢颜那儿睡着又入梦也没见你生气。申屠城主,你的胸怀可是越来越宽广了。”弯起眉眼,叶鹿倒是没想到申屠夷此次居然没生气也没说那些酸溜溜的话。 “哼。”淡淡的哼了一声,申屠夷什么都没说。他倒是很想告诉她,在看见他们俩都睡着时,他真的很想一掌拍死赢颜。 拉着他的手,即便他冷哼连连,叶鹿也开心。 来到赢颜的军帐前,因为有申屠夷,那护卫便拦着不放人,随后另一人进去禀报。 叶鹿不禁翻白眼儿,这会儿倒装上了,还真是皇帝作风呢。 下一刻,进去的护卫走出来,这才放行。 无言,叶鹿与申屠夷一前一后走进军帐,汤药的味道飘在空中,赢颜正在吃药。 从梦中醒来,赢颜便再也没睡着,而且到了吃药的时辰。 那汤药的味道并不好闻,浓郁的让人不禁想屏住呼吸。 “你这药味儿真难闻,不过,我还喝过更难闻的,而且是拜你所赐,所以眼下我这心里还真舒坦。”叶鹿不乏冷嘲热讽,看着赢颜躺在那儿不能动,心里倒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可怜他。 转过脸来,赢颜看向他们俩,脸上白中泛青,他依旧很糟糕。 “就知你坐不住,不过你说钟雉是神杵衣蒙?我还是不太相信。”入梦之后发生的事让赢颜有些疑惑,若钟雉是衣蒙,那他定然会报复杀了衣筑的所有人,那他那条命,真是白白的送出去了。 “不信也得信,就是他。倒是你,他把你的命拿走自己用,说不定哪天又入梦拿走你另外一条命。这人啊,绝对不能留着,是个祸害。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把他宰了,否则啊,永无宁日。”在椅子上坐下,叶鹿盯着赢颜不眨眼。 申屠夷在她身边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赢颜,他这个模样的确很糟糕。不过,就是这般糟糕才让他更看不顺眼。 “那不知国师大人有什么高见呢?”赢颜是没办法,而且,他现在怒火攻心。 “你少用那种语气说话,我正思考着呢。不过眼下,我有件事要问你,你得如实说。那衣蒙说什么他要失言,又一副对我很熟的样子,是不是你和他说过我什么?”看着他,叶鹿诸多疑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出卖了你?”赢颜语调上扬,显然是不满了。 “那倒没有,你虽然是个小人,但应该还不至于这么下流。我是九命人,知道的不多,衣筑应该与衣蒙说过也有可能。不过,我听他的语气,还是觉得你和他说过什么,你老实交代。”叶鹿盯着他,就是不明白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事已至此,你纠结我说过什么有用么?而且,你就不怕申屠城主生气?依我看,申屠城主已经要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我身体欠安,无法与他一较高下。”赢颜就此掠过这个话题,他还是不想细说。 扭头看向申屠夷,叶鹿弯起眉眼,“我家城主才不会趁人之危呢,在人品上,我家城主胜你几筹。” 申屠夷扫了她一眼,以眼神儿警告她少吹捧,就算她溜须拍马,他该生气还是生气。 “算了,你若不说我总是不能把你的心挖出来问个清楚。反正,只要不是事关我对付他的就成,随你怎么保密。我从今儿起要闭关,我能把衣筑的魂魄都扒了,还对付不了他爷爷?都别来烦我啊。”起身,叶鹿也不和赢颜磨叽了,这人隐藏着秘密,尽管有些可疑,但她也不想再刨根问底了,免得到时申屠夷生气。 “好吧,那就全靠国师大人了,诚如你所说,我现在生不如死,什么忙也帮不上。”赢颜无力,而且听着那语气也不太好,看起来心情也不太美丽。 眨眨眼,叶鹿扭头看了申屠夷一眼,随后道:“我可以帮你治病,不过有条件,你意下如何?” “条件?说吧。”赢颜倒是有了些兴趣,叶鹿的条件,他想听听。 “那时就说过,我们要周国南方这七座城。现在,这七座城要由你大晋抢夺过来,然后拱手送给我们,我们不会出一兵一卒。”叶鹿歪头看着他,就是这个条件。这场战争,他们齐国不会在明面上参与。 “你还真是不贪心。”赢颜正话反说,但是又很无奈。 “随你怎么说,答应不答应?若是答应,我就给你治病,若是不答应,那就算了。”叶鹿微微摇头,这世上大概只有她知道怎么治他了。 “行,答应你,到时我打下了那七座城,就送给你。”赢颜答应了,并且用的词句几分暧昧。 申屠夷随即冷脸,“你自身难保,用七座城交换乃是无奈之举,并非你大方相送。晋帝,你能把话说清楚么?” 叶鹿就知会这样,抓住申屠夷的手晃了晃,“行了,别和他废话了,他就喜欢这样说话,这样才显得他胸怀博大。” 申屠夷看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讪笑,她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随后起身,走到床边。 “你这病以前衣筑给你治过,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能治。一会儿就把我的血给你,掺在你喝的药里喝下去就行了。那时衣筑故意弄得神神秘秘骗你钱,现在是不是很气愤?”叶鹿不乏幸灾乐祸,衣筑为了钱,做过不少的缺德事儿。 “你和他也没什么区别,衣筑只是骗钱而已,你要的是七座城。为了这七座城,我得送进去多少将士。”赢颜戳破她,不过脸上倒是笑意依旧。 “不管,你想治好自己,那就只能把自己的将士送出去了。”叶鹿可不管那么多,她要潜心对付衣蒙,这其中多少危险呢,都是未知。所以,这抢夺城池的事情只能由赢颜来做了,这也算各司其职。 “好。我是真的不想再躺着了,我感觉自己要腐烂了。”长叹,赢颜是真的受够了,还不如去死。 “既然如此,成交,等着吧。”打了个响指,叶鹿随即转身拉着申屠夷离开。 走出军帐,天色已经微亮,天边泛白,好看的很。 “治他的病,还得用你的血。你的血,莫不是能治百病?”申屠夷倒是不知这其中还有如此玄妙。 “我的血治不了百病,但是能治他的病。若是没有我那两条命,其实他早就死了。如今我的命借给了他,所以我的血也好使。”叶鹿点点头,就是这样。 申屠夷没有言语,但显然是介意的。 “我现在啊,还是得想怎么对付衣蒙。别打扰我啊,我得琢磨琢磨。”朝着远处的树林里走,叶鹿瞅着地面,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上面。 申屠夷走在她身后,不远不近,恍若一座孤峰,永远矗立在她身边,挡风遮雨。 叶鹿贡献了一点儿血,加到了赢颜喝的汤药中,效果是很见效的,连赢颜自己都没想到,喝过了之后他想咳嗽的*就减轻了不少。 不过叶鹿可没时间去看他,她除了在林子里就是在军帐里,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了,叶鹿似乎有所突破。 然而,还没等她与申屠夷分享呢,赢颜那边儿倒是来人了。 说赢颜有事要告诉叶鹿,很焦急的那种。 “麻烦。”叶鹿自然是不爽,她正忙着呢。 “去看看,他到底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远道而来的探子离开,申屠夷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叶鹿的身上来。 “走吧。”几分不耐,叶鹿站起身,与申屠夷一同走出军帐。 赢颜已经能走动了,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已没有那青色,他整个人就看起来好了很多。 “虽然你是皇帝,但是我们又不是你的子民,更没有义务随你通传。我说皇上,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呀?”走进来,叶鹿双臂环胸,她这两天用脑过度,以至于头有些疼,所以也很烦躁。 看着叶鹿,赢颜已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看申屠夷,与他无声交手。 “这是一件大事。你听着,我昨晚在梦中又见到钟雉了。不,应该是衣蒙。这老东西出尔反尔,要我另外一条命,幸亏我跑得快,否则说不定已经被他得手了。”说着,赢颜脸色难看,肃杀弥漫,他当真是恨不得马上挥军,将周国踏平。 “要你另外一条命?他这么说的话,那就证明你给他的那条命出问题了,他用不了多久了。不过,出尔反尔?这是什么话。”叶鹿微微皱眉,听他说话真是奇怪。 “你先别管出尔反尔,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不再入梦?或是让他不要入我的梦。”赢颜看着她,褐色的眸子几分焦急,但更多的还是怒火中烧,向来只有他出尔反尔,还轮不到别人。 眨眨眼,叶鹿点头,“有法子啊。” “什么法子?你尽快帮我,我不想再在我的梦里看见那老东西了。”赢颜鲜少骂人,如今可见,他若是想骂人,也有很多词汇。 叶鹿弯起眼睛,单手托住自己的下颌,笑眯眯的看着他,“那就是,不睡觉。这样,你不就不会入梦了?” 赢颜眸子一顿,下一刻抬手从她眼前挥过,“这是什么法子?坑我呢。” “哼,没办法。你能入梦这个秘密被他知道了,他当然逮着空子就钻了。你就先撑着吧,再在梦里见到他,就赶紧撞墙醒过来,躲着点儿。我眼下倒是有法子了,不过需要时间,你就先拖着吧。”叶鹿微微摇头,没办法,能入梦这个秘密被破了,而且衣蒙又抢走了赢颜的一条命,没法儿阻止他。 “你有什么法子?”赢颜皱眉,让他拖着?那得拖多久。 “你不用知道,我马上就去办。城主大人,咱们走吧。”站起身,叶鹿抓住申屠夷的手就走,根本不理会大难当前的赢颜。 离开军帐,申屠夷抬手揽住叶鹿的肩膀,随后道:“衣蒙若是真的想抢走赢颜的命,他躲得过么?” “没那么容易被抢走的,上回啊,我觉得是赢颜配合他了,否则衣蒙想抢也得耗费一番功夫。”由此,叶鹿就更加肯定当初赢颜肯定和衣蒙约定过什么。然而,他这个小人遇见了更狡诈的小人,人家说反悔就反悔了,瞧把他恨得。 “这么说,赢颜和衣蒙有见不得人的事,只不过现在闹翻了。”申屠夷不信任赢颜,但是瞧他今日也是很急,衣蒙抢他命的事儿也是真的。 “或许吧,不管了,让他拖着吧。我想到了能对付他的法子,不过眼下得找个东西,你知道周国内哪个地方的香火最旺盛么?善信最多,香火旺盛,名扬天下的那种。”叶鹿仰脸儿看着他,一边道。 “佛门还是道门?”申屠夷垂眸看着她,微微皱眉。 “都行啊,没有特别要求。”叶鹿眨眨眼,她要的就是香火最旺盛的。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只要调查一下就行了,等着。”摸了摸她的鼻子,申屠夷随即转身去办。 叶鹿弯起眉眼,若事情进展顺利,她就能宰了衣蒙,让他和他那龟孙一样,魂飞魄灭。 她身边有两大绝命,这是无敌致胜的法宝,衣蒙,纵使他真的本领巨大,怕是也得忌惮三分。 但她希望申屠夷和赢颜能够配合,并且互相信任,否则到时,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192、撒豆成兵 周国香火极盛的道门名曰青峰观,据说在几十年前还比较得周国皇室的青睐,不过自当今皇上登基后,这青峰观便冷落了门庭。 不过,即便如此,这青峰观在民间仍旧大有声望,诸多善信前去烧香请符,据说家中发生古怪之事,只需青峰观的一道符,便能解决了所有麻烦。 而且,听闻这观中的道士也各个有大本领,在善信中说起来,那都是各个赫赫有名。 青峰观,距离周国皇都倒是不远,但距离这南方就有些远了。 申屠夷打听到了,叶鹿便坐不住了,当即准备前往。 尽管申屠夷不知她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是也没有多说,命人准备车马,准备启程。 “去皇都?我说,你是真的觉得我现在的情况不严重是么?我一夜没睡,看我的黑眼圈。”赢颜调度了大军,一部分已经朝着北面压近,他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再琢磨着这些,很累,可是又不能睡觉。 看着他脸上那两个黑眼圈,叶鹿很不厚道的笑了,“是挺好看的,要是到时这黑眼圈遍布你整张脸,那就更好看了,和锅底很像。” “你还笑得出来?你去皇都到底想做什么?这么危险,你还是不要走动的好,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帮你。”赢颜当看不见她的幸灾乐祸,很是不同意她往外跑。 “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我有我家城主保护,一根头发都不会掉。等着吧,到时我回来,给你好消息。不过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睡觉,撑住,我看好你哦。”站起身,叶鹿最后不忘嘲笑一番,随后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赢颜无言,看着她的背影,倒是潇洒的很。 车马已准备好,无论车还是马,都是赢颜的手下置办的,马是好马,车是好车,但外观低调,不出风头。 随行的人马乃是申屠夷的左膀右臂,朱北遇已带人离开了大晋军营,不过他并没有离开周国。 申屠夷和朱北遇是怎么商量的叶鹿不知,而且她也没有过问和猜测,周国这七座城齐国势在必得。所以,也不能完全等着赢颜攻打下来,他们势必要做一些什么的。 但这些叶鹿不管,她当下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前往青峰观。 车马上路,在走出山林许久之后才上了官道。不过这周国的官道实在不怎么样,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颠簸的叶鹿屁股疼。 转身,她想了个好法子,一屁股坐在申屠夷的腿上。果然啊,还是他腿上舒坦,尽管紧绷绷的,但也比被颠簸的屁股疼要强得多。 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人,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舒坦么?” “舒坦,极其特别的舒坦。我家城主不仅人长得俊,身体也万能,有多种用处,哪一种用处我都满意。”凑近他,叶鹿吹捧着,而且吹捧的很恶心。 不过,申屠夷爱听,薄唇微抿,显然是开心了。 “喜欢听?瞧你那样子,在大晋的军营里一直板着脸,这会儿终于有笑脸了。我瞧瞧,帅的惊天动地。”话落,她直接凑上去用力的亲了一口。 收紧手臂拥紧她,申屠夷看着她,低声道:“你到底要去青峰观做什么?” “找个东西,道观里都有的东西。”叶鹿笑眯眯的,恍若一颗蜜糖。 “若当初这香火最旺盛的不是道门而是佛门,你还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么?”申屠夷仍记得她那时所说,佛道两家均可。 “那就找佛门里才会有的东西呗,无论佛还是道都没差,只要香火最旺盛的。”打了个响指,她的要求很简单,香火最旺盛。 “香火定然是最旺盛的,但有没有你要找的东西,现在还不能太肯定。待得到了青峰观,我们先装作善信走一趟再说。”申屠夷不知道她要什么,道门才会有的?那就是灵符了。 “自然要先走一趟,确定了位置后,还需要申屠城主帮我把它偷过来。”叶鹿笑眯眯的看着他,这个时候就用得到他了。 “偷?我还真是许久都没偷过东西了。”申屠夷无言,有她那就定然没好事。 “尽管许久没偷过,但是申屠城主天赋异禀,相信你会做好的。别皱着眉头,好像我想偷个东西就天理难容似得。”抬手撑住他的眉间,用力的让他舒展开眉头。 “不是天理难容,你想偷东西那都是正确的。”申屠夷淡淡的说着,听起来更像是讽刺。 叶鹿佯装听不懂,就当他是在夸她好了。 一路向北,官道设卡比较多,不过叶鹿总是能找到最好的时间错过搜查,完美躲避。 申屠夷也算佩服她,这种时间都能掐算的准,估摸着这世上没有她掐算不了的事儿。 大概五天的时间,终于靠近了周国皇都,这皇都如今也情势紧张,毕竟南边在打仗。 靠近了这皇都,也感受到了盘查有多严,叶鹿没有休息的时间,一直都在指示车马朝着哪个方向走。 周国皇都的禁军太多,毕竟天子脚下,没人敢偷懒。 无论官道还是山里都有人盘查,远远地碰见了好几拨,但所幸叶鹿指示的方向都是对的,完美的避开了。 接近青峰观,一条通往山间的路不宽,而且显然也从未经过修整,但是路面竟然光滑平坦,这完全是靠人的脚走出来的。 善信很多,去往山上的,还有从山上下来的,数不胜数。 车马走不上去,只能下车以双脚走路。这条小路虽是不宽,但俨然所有前往青峰观的人走的都是这条路。 “虽然城主大人会很夺眼球,不过你可别生气,你是天煞孤星,任何一个有点道行的人都看得出来。”并肩而行,叶鹿给申屠夷提前打针,免得到时他不爽。 “我不会生气,你只需尽快的找你要找的东西,待得日落之后我便给你偷来。”申屠夷语气淡淡,他是天煞孤星他自己知道,不用时时都提醒他。 “成,好说。”笑眯眯,叶鹿连连点头,她就喜欢申屠夷这般痛快的。 山路十八弯,不过胜在路平坦,很快的便瞧见了青峰观的山门。 果然香火极盛,这瞧见了,叶鹿也给予了肯定,并非空穴来风,这道观里有她要的东西。 “怎么样?”瞧她眼睛好像在发光,申屠夷心下便有了底,这里没错了。 “有我要的东西,进去再说。”叶鹿眉眼弯弯,与申屠夷快步的朝着山门而去。 进入山门,香火味儿飘出来,来来往往的善信也特别多。一些穿着道袍的道士进入视线,并且他们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头朝着这边看过来。 叶鹿说的没错,但凡有点本领的,在天煞孤星出现时总是会第一时间感觉到,而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些人都有些本领,都发现了这道观来了一个天煞孤星。 申屠夷面庞冷硬,更像是冻了几百年的寒冰,让人不禁望而却步。 煞气满盈,更是让人不敢靠近他,免得被他煞着。 不管那些道士,叶鹿环顾四周,眼睛睁的大,更好像在放光。 看了一会儿,她便锁定了一个地方,那就是这青峰观的玉皇殿。 牵着申屠夷的手,叶鹿直奔玉皇殿,身后一行护卫也紧紧跟随。 玉皇殿,与穹顶一般高的玉皇像矗立在大殿正当中,还有几个道士在殿中洒扫,寂静无声。 不管他们,叶鹿近了大殿,眼睛便定在了玉皇像的上头,仰着头,她眼睛都不眨。 申屠夷环视了一圈,随后顺着叶鹿的视线看过去,那玉皇像的上头就是穹顶,穹顶上是八卦图,雕刻在了穹顶上。 “你不会告诉我要那穹顶吧?”他若是偷走,那么这整个大殿就没房顶了。 “才不是呢。那后面有面八卦镜,我要那八卦镜。”叶鹿弯起眼睛,这八卦镜是个好东西。 “好。”微微颌首,申屠夷答应了,不是穹顶就行。 “青峰观是个好地方,卧虎藏龙,这周国皇帝不信他们,反倒是他的损失。”叶鹿边说边点头,对这个地方很肯定。 “他们是不是损失我不知道,但是有人过来了。既然是同行,你要偷东西的意图大概已经被看穿了。”申屠夷的声音很低,不过叶鹿听得清楚。 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清瘦的道士走过来,他下巴上一缕黑须,精神头倒是十分不错。 看着他,叶鹿始终眉眼弯弯,即便被看穿又如何?她势在必得。 “福生无量天尊,道友可有相中的东西?除却这玉皇殿与玉皇像,其他能搬走的,道友尽可以拿走。”道士施礼,随后说的话让人防不胜防。 叶鹿笑容不改,一边道:“道长还真是客气,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推脱了,而且也免得我接下来费工夫了。我呢,看中那八卦镜了。” 道士看了一眼,随后便点头,“道友若是能取下来,随你拿走。” “城主大人,靠你了。”叶鹿拍了拍申屠夷的手臂,却一直看着那道士笑眯眯。 申屠夷没有说什么,尽管这道士挺奇怪的,可是他们这一行的人都奇怪。 后退一步,脚下轻踮,跃起,直奔玉皇像而去。 然而,没想到与此同时,观中其他洒扫的道士也一并而起,直奔申屠夷。 眨眼间,几人于半空中交手,申屠夷武功高叶鹿知道,但是那几个道士武功同样不可小觑,围攻申屠夷一人。 叶鹿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后退两步,随后看向站在她眼前那道士,“你早知我会来?” “只是早知有人会来偷东西,既然拦不住,那么便不如大方相送。”道士也笑着,很淡定。 “大方相送?你这若算是大方相送,那我们这也不算抢。”无言,再次看向半空,那些小道士还在阻拦申屠夷,不过显然的,他们要撑不住了。 “自然不算,各凭本领。”道士也满脸笑容,尽管头顶在打斗,可是他毫不畏惧。 申屠夷身形快,自小道士的围攻之中脱身,同时将他们几个人都踹了下来。 呯呯砰砰,小道士们落地,摔了个大屁墩儿。 叶鹿忍不住笑,再次抬头看向房顶,申屠夷越过了玉皇像,下一刻翻身回来,眨眼间落了地。 “给你。”八卦镜,申屠夷手掌那么大,递给叶鹿,他看似根本没用什么力气。 拿在手里,叶鹿眉眼弯弯,“多谢城主大人,也多谢道长舍爱。这是我为青峰观捐献的香火钱,还望道长不会觉得少。”说着,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叠银票来,递给了那道士。 并未推辞,道士接过,“福生无量天尊。” 点了点头,叶鹿转脸看向申屠夷,“咱们走吧。” 申屠夷抬手揽过她,转身走出玉皇殿。 如同来时那般,走过之处所有的道士都往这边看,不过目的已达到,谁还管他们看不看。 走出青峰观的山门,叶鹿将八卦镜放在衣服里,便拉着申屠夷开跑。 尽管不知她为什么忽然狂奔,申屠夷倒是也没多问,揽起她,疾步狂奔。 一行人快速的下山,恍若脚下安了风火轮一般。 到了山下,上了马车,队伍随即出发,很快的离开青峰山。 “既然东西已经到手了,为何又忽然狂奔?”申屠夷认为,既然这东西已经给了,那么青峰观的道士就不会反悔再来抢回去。 “因为再不走皇都的禁军就要来了。”叶鹿将八卦镜拿出来观瞧,头也不抬的回答他的疑问。 “原来如此。善信太多,咱们又面生,确实有可能会有人去报官。”申屠夷微微颌首,原来如此。 “不管那些,反正东西到手了。真是好东西啊,这八卦镜起码有一百年了。”拿在手里,叶鹿啧啧赞叹,好东西。 “这东西能制住衣蒙?”申屠夷看不出什么来,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铜镜。 “他肯定会怕,不过我还得加持才行。但,有这个八卦镜,事半功倍。”叶鹿扭过脸来看着他,满眼笑,却是透着异样的诡诈。 看着她的眼睛,申屠夷蓦地抬手罩住她的脸,“像狐狸一样,我都怀疑你会不会算计我了。” “哼,谁算计你呀,你这天煞孤星岂会那么容易被算计。而且,正因为你不会轻易被算计,所以我得想个法子把你带进梦里才行。”说起这个,叶鹿不禁皱起眉头,并不容易。 “入梦?”闻言,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挑眉,尽管他没有过多的表情,可是显然是意外的,而且几分期待。 这入梦,提起来他便不禁心下压火,因为她和赢颜总是会在梦里相见。 “嗯,你不愿意?”仰脸儿凑近他,叶鹿睁大了眼睛。 垂眸看着她,下一刻他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下,“你说呢?” 笑起来,叶鹿张开双臂环抱住他的腰,“你是愿意的,因为你很想知道入梦之后是什么样子的。若是可以,你会把赢颜打出来,让他此后都不能入梦,是不是呀?不过,这回入梦可不是为了赢颜,是为了把衣蒙送到西天去,你不能和赢颜打架。” 淡淡的哼了哼,申屠夷恍若一尊雕塑,任凭叶鹿怎么摇晃他都不动分毫。 回去的路上速度更快,并且皇都附近禁军增多,叶鹿一路的指示方向,皆完美的避开了,没有撞上任何一拨周国的兵马。 在马上要回到大晋兵马驻地的时候,一截官道却无法通行了。那官道被毁,且毁的严重,别说马车,便是马儿都不好在上面奔跑。 站在车辕上,叶鹿稍稍看了一下,随后便皱起了眉头,“这官道被毁事小,但是这山里却有大麻烦。” “你又看出什么了?”申屠夷站在她身后双手负后,随着她说话,他转头看向山林。树木茂盛,即便是这个时节,但依然无法穿透树木窥见深处。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大晋的一小队人马被困住了,就在那座山头上。这事儿啊,你说咱们管不管?”消息闭塞,这小队人马被困估摸着大本营也不知道。 “与我们何干?”果然,申屠夷懒得理会。 叶鹿抿起红唇,“是没关系,不过,我其实倒是想给你展示展示我的本领,免得你总以为我斗不过衣蒙。”他的担心她自然知道,她其实只是想让他放心。 几不可微的扬眉,申屠夷垂眸看着她,“所以,你打算给我好看?” “嘿嘿,你若是这么理解我也不拦着。再说,一小拨人马也是人命啊,总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我若是不出马的话,这天黑下来他们就都得送命。”叶鹿微微歪头看着申屠夷,笑眯眯的,甜美至极。 即便再狠的话,瞧见她这个样子,怕是也说不出口。 申屠夷没什么好气的转眼看向别处,“随你吧。” “谢谢城主大人。既然城主大人善心大发,那咱们现在就启程吧。反正这些车马也过不去,这就进山。”话落,她从车辕上跳下去,步履轻松,更多迫不及待。 没有任何办法,申屠夷自然随着叶鹿走,进了山,这山中的确有人走过的痕迹,而且并非一人两人,是很多人。 “依我看,是周国的兵马围追堵截大晋那一小拨人,甚至不惜把官道给毁了,最后才把他们困在了那山头上。如今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步,但更可惜的是,我来了”叶鹿笑着,一边洋洋洒洒的说着,看来她很有自信能从千军万马之中将那一小拨人救出来。 申屠夷倒是不似她那般乐观,他关心的只是叶鹿能否如她所说那般。毕竟要对付的是衣蒙,她若有闪失,他根本不知该怎么救她。 而且,因为他是天煞孤星,总是带来灾难,他更怕叶鹿会因为他而失败。 “别苦着脸啊,听见我说话了么?”她一直在说话他却不吱声,叶鹿忍不住扭头看向他,果然这人出神了。 “听见了,你在自夸。”申屠夷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哼,你这话就是嫉妒,我不是自夸,而是有什么说什么,很实事求是的。”叶鹿不乐意,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好听。 申屠夷不置可否,随她怎么说,她开心就好。 更深入山中,叶鹿的速度也放慢了,申屠夷派出自己的护卫先行勘察,毕竟他心里也没底。周国兵马到底有多少人是未知,无论叶鹿怎么做,当先还是得调查清楚才行。 又越过了两座山,叶鹿便停下了脚步,连绵的深山远处,偶然能瞧见一些人影,那是周国的兵马。 去勘察的护卫也陆续的回来了,根据他们的目测,周国的兵马很多,不下两千人。 两千人?这对眼下自己的人数而言,绝对是大数目。 “别担心,两千人也是毛毛雨。眼下时辰不到,咱们先等着。待会儿时辰到了,你就派两个人下去接应从山上跑下来的那拨人,尽快撤。”叶鹿靠着树干,盯着天空,一边悠悠道。 申屠夷看向她,几不可微的皱眉,“你确定不是要我的护卫去送命?”那是两千人,两个人下去,太危险了。 “哼,又不信我,往时的信任哪儿去了?”叶鹿哼了哼,他这样说话她就不爱听了。 无法,申屠夷不再质疑她,略一思虑,便点了两个轻功较好的护卫。即便情况不对,他们逃跑的话也能保住命。 静静地等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终于落了西山头,这边叶鹿也终于有了动作。 “可是开始了,总算等到了。申屠城主,从现在开始麻烦你在这儿等着,不要担心,不要质疑,看好戏吧。”走过来,叶鹿将珍贵的八卦镜放在他手里。 拿着八卦镜,申屠夷垂眸看着她,“往时四下无人我才敢让你随意乱走,但现在不远处就有上千的兵马,你要小心。” “知道了,等着看戏吧。”拍拍他的手臂,叶鹿随后转身就走。身形娇小,但气势却不见弱,下了山,不过片刻她就没了影子。 申屠夷自然担心,随即要护卫跟上,就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然而,申屠夷的担心的确是多余了,天色逐渐暗下来,这林子里却好似有了些许变化。 初始时,申屠夷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待得四处观瞧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看到的是真的,起雾了。 这种时辰起雾,的确怪异,天上并没有云,而且也没有要下雨的意思,这雾来的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山林远处忽的响起嘈杂之声,这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奔跑声。 申屠夷自然着急,但是不仅夜色浓,雾气更浓,而且林子里树木茂盛,遮挡住了视线。 环顾一圈,他一跃而起跳上了树,站在高处,隔着那些雾气,依稀的瞧见了远处。 可是,这么一看却不得了,居然瞧见了巨人。 那些巨人比树木还要高,而且人数众多,正在朝着一个方向移动。 再看那边被巨人追赶的周国兵马,迅疾的撤退跑路,但仍旧惊慌不已。 巨人? 申屠夷再次将视线转向那些巨人,雾气游动,他也并非看的清晰。 闭了闭眼,他再次聚精会神,然而,雾气走动之中,哪里还有巨人的影子? 心下疑惑,申屠夷仔细查看,的确没有巨人的影子,不过周国的那些兵马还在奔逃撤退之中。 从树上下来,申屠夷的确还是不解,他明明看见了巨人,为何下一刻忽然就不见了? 而且周国兵马的反应,可见并非他一人瞧见了巨人,他们也看见了。 大概两刻钟后,山下有动静,申屠夷向山下走了几步,便遇见了返回来的叶鹿以及另外几个护卫。 “走吧,事成了。”叶鹿可是满脸笑,开心可见一斑。 上下看了她一番,没缺胳膊没少腿儿,而且也没受伤,申屠夷抬手将她揽过来,“那些被困住的人马下山了?” “嗯,已经往大本营那边撤退了,咱们走。”拉住他的手,叶鹿说走就走。 随着她走,申屠夷将八卦镜还给她,一边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刚刚看见了巨人,可是一眨眼又不见了。” “哎呦,城主大人可以嘛,居然眨眼间就不见了。不愧是煞神,眼睛亮着呢,谁也骗不了你。”叶鹿扭头看着他,还几分意外。 申屠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说说。” “那是障眼法,哪儿来的什么巨人,都是大树。有句话叫做撒豆成兵听说过么?和那个差不多,都是些凡夫俗子,很轻易的就被骗了,包括你的这些护卫。唯独申屠城主你,居然没骗过去,看来我以后还不能骗你了。”叶鹿边说边笑,对自己的本领更有信心了。 “原来如此。不过,你的确是骗到了我,我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申屠夷笑,现在想想可不是荒谬,哪儿来的巨人。 “被申屠城主认可真是不容易,多谢了,我就不谦虚了。”叶鹿下颌微扬,小试牛刀,成功。 193、好听 翻山越岭的返回了大晋兵马驻扎地,天色已经亮了,跋涉了一夜,叶鹿可是累的不行。 车马走不了,完全靠双腿,她从不知自己的双腿这么结实,而且这走的,估摸着肌肉都出来了。 然而,还没等她休息呢,赢颜就出现了,因着他的出现,吓了叶鹿一大跳,他黑眼圈可是极其明显。 叶鹿愣了一会儿就开始笑,“我说皇上,你在模仿什么动物么?这俩黑眼圈,太别致了。” “还说,我撑着不敢睡觉,但总有撑不住的时候。从你们离开到现在,我大概一共睡了六个时辰,曾有两次在梦里见到了衣蒙。”说起这个,赢颜便不禁咬牙切齿。 “真的?你们都说什么了?你是不是有按照我的嘱咐拔腿就跑?”叶鹿不眨眼的看着他,倒是真的想知道赢颜和衣蒙都单独说了些什么。 “不拔腿就跑,难道我还等着他来取我的命。有一次就够了,不能再来第二次。”赢颜冷哼了一声,他鲜少的情绪外露。衣蒙这一次,可是把他气着了。 眨眨眼,叶鹿扭头看向申屠夷,他面无表情,但那漆黑的眸子显然也是几分疑惑,疑惑于赢颜的隐藏。 “这次你可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尽快把衣蒙除去,也免得我不敢睡觉。”赢颜看着叶鹿,根据他对她的了解,从她这情绪能看得出,她大概是成功了。 “当然找到了,只不过还需要些其他的东西,我还得研究研究。”将那八卦镜拿出来,叶鹿一边道。 “这、、、是铜镜。”赢颜看着,一边扬起眉尾。 “皇上还是有些眼力的,它的确是铜镜。不过,这铜镜也不是一般的铜镜,看背面。”转过去,后面是一幅八卦浮雕。 赢颜微微颌首,“原来如此。” “皇上有时间还不如去补一觉,依照你脸上黑眼圈增长的速度,相信用不过几天,你就变成黑脸了。”申屠夷淡淡开口,那冷硬的语气显然是不欢迎赢颜出现在眼前。 “申屠城主不说话,我倒是忘了要向申屠城主说一声谢谢。一拨人马被围困,多亏了申屠城主他们才得以逃出生天。”赢颜也看向申屠夷,这事儿他自然知道,那拨人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向他报备了。 “皇上的谢缺少诚意,而且也无需谢我。”申屠夷懒得理会赢颜说的谢谢,他的谢谢都是假的。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申屠夫人你做的?多谢了。”赢颜似乎也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那些东西显然是叶鹿才会的。 “你说呢?明知故问。这次我是顺手,也不用你谢了。只要到时你别出尔反尔就行了,七座城,拱手相送。”叶鹿靠着椅背,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八卦镜。 “我自是不会反悔,无需总是提醒我。”赢颜似乎很无言,被质疑人品,他很不爽。和衣蒙那个老东西比起来,他简直太光明磊落了。 转了转眼睛,叶鹿不置可否,他的人品,她可信不过。 “尽快吧,否则诚如申屠城主所说,我要变成黑脸了。”站起身,赢颜看似很困乏,可是实在不敢睡觉。若是一个不小心被抢走了最后一条命,他就得去见阎王了。 看着他离开,叶鹿转眼看向申屠夷,“把你带到梦里估计会有些难度,我也不能保证一次成功,这样吧,咱们今晚就试试?” “好。”申屠夷几不可微的颌首,他很想进入她所说的梦里,很难想象在梦里是什么样的。 弯起红唇,叶鹿歪头,“很期待是不是?我也很期待,把你带到梦里,咱们俩也无需躲着人,想做什么做什么。” 无言,申屠夷抬手在她额头上拍了拍,“醒醒,先把我带进梦里再说吧。” “那就试试,我得保证你能在梦里待得长久,要是到时半路忽然消失了,那可惨了。对付衣蒙,就得一次成功,否则惊了他,他就会想法子反攻我们了。”看着手中的八卦镜,叶鹿边说边思虑,可谓绞尽脑汁。 把自己关在军帐里,叶鹿也不管外面的事情,躺在床上,她拿着八卦镜左右研究,其实她倒是想了一些法子,但还是没有太多的把握。 申屠夷的生辰八字她是知道的,但是赢颜的生辰八字她不清楚,保准起见,还是得问问他才行。 军帐外,远道而来的探子正在向申屠夷汇报带回来的消息。 申屠夷面色不太好,因为探子带回来的是子江附近的消息。他们虽然一直都在那儿,可是周国的兵马也一直在附近晃悠,并且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直在试图进入子江。 这不是好事,若是衣蒙注意到了,那么凭借他的本领,想进入子江轻而易举。 衣蒙本领高,许老头没有准备,兴许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当下就是要速战速决,尽快的拿下这七座城,护住子江。 探子禀报完毕便快速离开了,申屠夷站在原地思虑了片刻,随后便转身回了军帐。 走进军帐里,一眼便瞧见床上的叶鹿,那八卦镜放在胸口上,但是眼睛已经闭上了,她睡了。 薄唇微抿,申屠夷走过去,俯身将被子给她盖上,随后在床边坐下。 看着她,申屠夷不禁想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做梦。若是入梦的话,那梦里是什么情景。 梦,按理说应该是虚无的,沉睡之时脑子在胡思乱想罢了。但是,她的梦却不一样,若是能剔除另外一个讨厌的家伙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蓦地,安睡的人忽然身子一抖,下一刻她睁开眼睛,澄澈的眸子盯着床顶,似乎还在迷糊中。 看着她,申屠夷不禁抿唇,“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不长,一会儿就醒了。” “幸亏我睡了一觉,不然,我还真想不出法子来。申屠夷,我取你几根头发你不会介意吧?”坐起来,叶鹿盯着申屠夷,她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好。”头发而已,并没什么。 “你最大方了,估摸着我说要你的命你也会说‘好’。”叶鹿看着他不眨眼,她真是喜欢极了他现在的样子。 “那我得想想。”申屠夷微微摇头,命还是很重要的。 嗤笑,叶鹿翻身从床上下来,“我去找赢颜讨要几根头发去。虽然我不知衣蒙是怎么入的梦,但是我能用我的法子把你带到梦里去。” 微微皱眉,一听她要去找赢颜,申屠夷自是不痛快。不过,还是当下的事件最重要,尽早除了衣蒙,将七座城抢过来,那样他才能放心,不然他儿子在子江里实在太危险了。 “乖,我马上就回来。”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叶鹿便转身快步离开。 走出军帐,太阳还在头顶,不过这个季节太阳也没那么炽烈。 朝着赢颜的军帐走过去,这次是她自己,门口的护卫果然没有阻拦,就好像没看见她似得,让她径直的进去了。 走进军帐,瞧见的便是靠坐在太师椅上的赢颜,他靠着椅背,已经有些撑不住在打盹了。 瞧见他那个样子叶鹿就不禁想笑,亏他还那么嚣张,现如今连觉都不敢睡。 “嗯咳。”咳嗽一声,那边赢颜果然在下一刻睁开了眼睛。 弯起眼睛,叶鹿旋身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皇上您老人家困了?” “托你的福,我还睁得开眼睛。”若不是当下有战事一直在支撑,他真的随时都能睡过去。 “别困扰,今晚你就能睡觉了。”红唇弯弯,她笑的甜美。 “真的?不知你有什么高招?”赢颜来了兴致,她若早有法子,怎么不早说? “给我几根你的头发,顺便再把你的生辰八字透露给我,精准的那种。”她能推测出大概来,但是这次大概不管用,准确的才行。 “你不是要给我下咒吧?”赢颜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睛,很不信任。 “就算我给你下咒,我们申屠四城还有个陵墓可以用呢。到时你就住进去,保证我的咒也拿你没办法。”叶鹿双臂环胸,法子多得是嘛。即便是现在,那些被衣筑的咒摧残的人仍旧住在陵墓里,他们并非绝命,又不是她这个九命人生下天煞孤星逃过了诅咒,所以只能住在陵墓里以躲避了。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有理的,好吧,都可以给你,不过你保证我今晚能睡个踏实的觉?”赢颜有些无力,病刚刚好转,这又不能睡觉,他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能睡觉是肯定的,踏实不踏实?听天由命吧。”说着,叶鹿站起身,几步走到赢颜面前,然后快速的拽下了几根头发来。 赢颜微微皱眉,“你一定要这么狠么?我还活着,会感觉到疼。” “事儿怎么那么多?赶紧闭嘴,没有我你能睡好觉?美得你。反正这回你得听我的,除掉衣蒙,随你怎么折腾。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守护,你若真的想打,没人打得过你。”所以,抢过七座城也完全不在话下。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是好听。”赢颜笑,一边抬手掠过她的唇,尽管没有刻意的碰,可还是碰触到了一丝。 叶鹿立即变脸,眼睛瞪大恍若要掉出来一般,“你再动手动脚,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塞进你的肠子里。” 赢颜笑意不改,恍若春风。 194、入梦 夜幕降临,军帐里烛火幽幽,申屠夷已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而且他看起来十分闲适,并且隐隐的几分期待。 床对面,叶鹿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铜镜,烛火,以及数根黑色的发丝。 那些黑色的发丝根根分明,坚硬且粗壮,能看出它们的主人也并非善茬,否则这头发也不会这般有个性。 而这些头发的主人并非一人,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说,申屠夷和赢颜这两大绝命还是有些相似的。 将那些发丝一根一根的缠绕在铜镜上,叶鹿做的很认真,嘴唇也抿着,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上面。 申屠夷不语的看着她,尽管不知能不能成功,但他仍旧是很期待。 “你先别睡啊,和我一起睡。”叶鹿猛地想起什么,随即开口叮嘱道。 “嗯,在等你。国师大人,你觉得今晚会成功么?”申屠夷虽是没什么表情,可是他躺在那儿的样子却又几分撩人。 “七成,而且我不保证中途会不会出岔子。”所以,今晚就是个实验,她得尽快的将不足弥补好,然后再对付衣蒙。 “出什么岔子?我会中途消失?或者,我能入梦,赢颜却入不了?”后一种可能申屠夷倒是几分满意,若是这样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我说申屠城主,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呢?待这事儿完了,我可以考虑把赢颜扫出去,让他再也入不了梦。”叶鹿不禁笑,她就稀奇了,明明申屠夷很成熟的,但一涉及到某些事情,他就变得特别幼稚,但是幼稚的还挺好笑。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哼了一声,“希望国师大人能成功,若是有可以帮忙的地方,我定不会吝啬。” 噗嗤笑出声,叶鹿连连点头,“我知道,申屠城主一向乐于助人的。” 所有的发丝都被她缠在了八卦镜上,乍一看还缠的挺好看的,不过若是细看那些头发,却不禁有些可怖。 拿着那八卦镜,叶鹿起身走回床边,“完事了,之后的一切就得看我的本事了,希望不会耗费太多,我这小身板儿毕竟折腾不起。” 看着她手里的八卦镜,申屠夷缓缓扬眉,“这就成了?” “嗯,怎么,看见你和赢颜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是不是觉得有点恶心?”瞧他的脸色,叶鹿就猜出他心中所想。 “如你所说。”申屠夷没否认,就是这样。 笑意泛滥,叶鹿连连点头,“那你就不看,所谓眼不见为净嘛。摸摸,看不见看不见。”摸申屠夷的脸,指头掠过他的鼻梁,这货真价实的,怎么摸也不怕摸歪了。 抓住她的手,申屠夷微微用力将她拽到怀里,“既然已经准备好,那么就开始吧。” “好,睡吧。”翻身躺下,叶鹿将八卦镜放在腹部,左手覆在上面,然后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整顿好,申屠夷将被子给她盖上,下一刻也躺下,闭上了眼睛。 刻意的入睡有几分困难,但黑夜寂静,外面巡逻的大晋兵马也似乎提前有预知,都离得远远地。 一切都很安静,更好像脱离了天地间,申屠夷感觉自己被困住了,但是又挣脱不得,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许久之后,他猛然觉得自己身体有一丝松动,下一刻,他眼前一亮,竟从黑暗中挣脱出来了。 然而,他此时所在的地方也并非春暖花开之地,四周天色阴沉,并且那些乌云好像就在身边,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得到。 垂眸看向脚下,申屠夷微微皱眉,因为这脚下踩得既不是草地也不是黄土,而是一面八卦镜。 这八卦镜就是叶鹿手拿的那个,但是此时却变得很大,几乎容得下五六十人。 而且,它放大了,似乎将人也照的更清楚了,申屠夷几乎都在其中看到的了自己。 这里只有他一人,叶鹿不见影子,更别说赢颜了。 双手负后,申屠夷站在原地,恍若一座孤峰矗立在八卦镜之上,四周游走的乌云看起来更诡异了。 蓦地,申屠夷耳朵微动,一丝动静传进耳朵,他转身看向发声之处。只见滚动的乌云一角,一个白色的衣角若隐若现。似乎也在挣扎似得,片刻后终于挤了进来。 然而,来人并不是申屠夷所期待的,而且对方似乎也没想到在这儿看到的是申屠夷。 双方表情一致,心情也差不多,在这种地方相见,实在别扭。 “申屠城主,你终于进来了。”赢颜倒是没想到叶鹿真有这个本事,把申屠夷也弄进来了。 “是啊,很不幸的是,你也进来了。”申屠夷面无表情,看着赢颜,他煞气满盈。 “这是什么话,一会儿申屠夫人就出现了,三人行,我可以勉强适应。”赢颜走过来,一边环顾着这四周的环境,一边道。 “皇上也不用着急,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彻底扫出去,能够每夜安睡,无需入梦。”申屠夷的心情和他的脸色一样,十分不好。 赢颜笑,“那就看申屠夫人的本领了。”他现在的命来自叶鹿,所以他认为很难。 申屠夷没有言语,将赢颜赶出去,也并非不可能,他对叶鹿很有信心。 因着赢颜的到来,四周的乌云似乎有了变化。它们在翻滚着,片刻后,竟然出现了闪电。 申屠夷和赢颜不同程度的扬眉,虽说他们俩同处一片天空下总是出现这种情况,可这是梦里啊。 绝命的影响居然持续到了梦里,这大概是世上最没办法讲理的事情了吧。 微微摇头,赢颜无话可说,若是这般都解决不了衣蒙,他真觉得再无天理可讲了。 “这铜镜也跟进来了,申屠夫人的确有些本领,并非吹牛。”赢颜也注意到了脚底,垂眸看着自己的倒影,颇为满意。 “也兴许她就是在吹牛,皇上还是小心些好,只剩下一条命,若是丢了,你可就没命了。”申屠夷淡淡开口,这说的话绝对是他所期待的。 “申屠城主,若是被夫人听到了,估摸着会大发脾气,到时,还希望申屠城主坚持这个说法,免得我瞧见不该瞧见的,贻笑大方。”赢颜就知申屠夷是嘴上讨便宜,他若真敢当着叶鹿的面说她是吹牛,本事都是假的,她肯定会生气。 “到时皇上将耳朵和眼睛关上不就行了,反正这种遮着脸面继续恬不知耻的事情皇上也做过很多。”申屠夷语气仍旧淡淡然,可是说来的话却是难听的很,纯粹是在骂人。 四周的乌云中闪电不时的噼啪闪现,而它们却不会冲进八卦镜所在的范围内,这里反倒像是被玻璃隔住了一般,能窥见的外面的一切,外面的任何风霜雪雨却都无法触及这里。 “申屠城主骂人好功夫,若是自身的本领能如这骂人的功夫一般,也就能称得上表里如一了。”赢颜双手负后,虽是笑着,可也是在骂人,骂申屠夷功夫弱,只会在嘴上逞能。 “正好我想知道在梦中将人杀了,现实里的人会不会死,不如就由皇上做这个先驱?”申屠夷看着他,漆黑的眸中杀意明显。 赢颜几不可微的扬眉,“谁会做先驱还未可知,申屠城主话说的太满了。” 甩起袍角,申屠夷脚下一动,杀气凛然。 赢颜同样移动步子,两人皆动了杀心,那四周的闪电噼里啪啦,好似要将这天地都炸碎了一般。 就在这时,八卦镜一角的乌云涌动,下一刻,一个影子从里面弹出来,然后直接摔在了八卦镜上。 “哎呦,我的腰啊。”叶鹿屁股落地,震得腰臀一阵疼痛。 那边,两人看过来,申屠夷随后便几步走过来,弯身一把将叶鹿拽了起来。 揽着她的腰,申屠夷一边看向叶鹿的脸,那小脸儿上都是汗,可见是累的不行。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进来。”抬手将她额头上的汗擦掉,申屠夷一边道。 “别提了,稳固这八卦镜,又把你送进来,我自己反倒进不来了。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我总算是进来了,累死我了。”身上都是汗,叶鹿靠在申屠夷怀里,她没了大半的力气。 “这么说,我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这儿?”申屠夷倒是有些心里不稳,若是他忽然间消失了,再进来估摸着就麻烦了。 “不会忽然消失,放心吧。诶,你们俩在这儿多长时间了?有没有叙什么家常啊?”站直身体,叶鹿反手揉着自己的腰,好疼啊。 “申屠城主已然要和我拼命了。”赢颜似笑非笑,若不是叶鹿忽然出现,他们俩现在说不定已有死伤。 哼了哼,叶鹿没理会赢颜,随后仰脸儿看向申屠夷,“你别闹事啊,我好不容易把你弄进来,现在不是和他一般见识的时候。” 没有言语,申屠夷的脸色却不是太好。 抿唇,叶鹿抬手环住他的腰晃了晃,“听话。” “要做什么,现在就开始吧。”若是他和叶鹿两人在这里多久都可以,但是还有个赢颜,十分碍眼。 “好,现在开始。我给你们说一说这八卦镜的各个方位,你们一定要记住,到时衣蒙来了,咱们要把他困在这里,这些方位是关键。他现在只是一缕残魂,若说让他魂飞魄灭其实我没有把握,但是我可以把他困在这八卦镜里。”叶鹿一字一句,她也极其认真。 申屠夷与赢颜也环顾四周,此时是镜面朝上,所以这镜子背面的八卦方位也根本看不见。 “诶,都认真听我说啊。这个位置,是能保命的位置,到时若是有谁害怕了就躲到这里来。到时把衣蒙控制住,这个地方我也得毁了才行。” 申屠夷只是看了一眼,害怕?这个词儿和他不沾边,倒是叶鹿,她才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 “都记住了啊,到时可别记错了方向,说不定会坏事的。衣蒙是一缕残魂,要是和钟雉的身体面对面,其实我们拿他没什么办法。但是在这梦里不一样,他能进来我估计也耗费了许多精力,那一缕残魂支撑的困难。若是到时受到了攻击,他说不定会以残魂入梦来对付我们。当然了,残魂能入梦最好,不能入梦也没什么,把他的意识困在这里,那残魂也没什么用处了。到时毁了钟雉的身体,一把火烧了,他就再也不能出来了。”叶鹿说着,一边在八卦镜上转悠着,走几步,她就用脚尖敲敲铜镜,以标明方位。 “说了这么一堆,你还是缺少信心?”赢颜看着她,其实她说的每个字他都听清楚了。 “不是缺少信心,而是有些压力,咱们须得一击成功,没有第二次。”叶鹿哼了哼,她的确有压力。 “一击成功也未必很难,只是我更想知道,衣蒙被困在这八卦镜中之后要怎么做?若是有一天他出去了,岂不是很危险?”申屠夷更担心的是这个。他能借一个活人的身体重生,就有其他的可能性。 “你还记得衣筑的葬身之地么?山萃在那里,被埋在地下,到时把这八卦镜埋在那儿,让他日夜被山萃折磨,哪儿还有精力折腾?时间久了,他被折磨的形神具散,也就和他孙子一样的下场,魂飞魄灭了。”说着,叶鹿转眼看向别处,她嘴里说的轻松,其实难度有多大她自己清楚。这次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许老头帮她,所以她定然会耗费一番力气。 “那就好,有山萃镇着。”申屠夷稍稍放心了些。 “行了,衣蒙之后的去处我都安排好了。现在你们一定要记得方位,可千万别忘了或是记错了。还有,看见这外面的闪电了么?绝命同在,更是加持,事半功倍。唉,没办法,老天都在帮我,只要你们不掉链子,这衣蒙必死无疑。”叶鹿红唇弯弯,信心倍增。 ------题外话------ 换了码字软件,但是功能还不熟悉,弄了半天才弄好,耽误了时间,不然9点多就能上传的。 195、万事俱备 电闪雷鸣,乌云层叠,唯独这一方空间不被触及,恍若被一大块玻璃罩住了一般。 八卦镜的中央地带,叶鹿蹲在那里,手指头悬在上方,正用力的挤压指腹间的小口,那是被她咬出来的,只不过太疼了,所以咬的伤口并不大。 将血挤出来,它滴落在铜镜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不过,在它碰触到铜镜之时,眨眼间就消失了,好像铜镜是块海绵,被吸走了。 不过,若是看镜面就会发现,那滴血并没有消失,它在镜子里面,存在那儿,不动不移。 将指头含在嘴里,叶鹿仍旧觉得有点疼,果然啊,自己对自己无法心狠,咬这么一个小伤口都觉得疼。 “这又是做什么?恨自己咬这么一个小伤口也要不了命。”赢颜说的话风凉,其实更像调侃。 没理会他,叶鹿站起身,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指头,她掌心没有纹路,连指头也一样,平滑的好似鸡蛋白。 “还要做什么?”申屠夷抓住她的手,一边淡淡道。 “没什么要做的了,你们记好方位才是正事,到时别出了岔子。”叶鹿看向他,她相信申屠夷是不会出错的,但赢颜就不一定了,看他好似心不在焉的。 “嗯。”看了看她的手指头,已经不流血了,小小的伤口,并不碍事。 “差不多了,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我想现在大概已经天亮了。咱们撤吧,待得大战之日,我得把这四周都封上,否则一个不好衣蒙就会逃跑的。”拉着申屠夷往一侧走,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但是她好似看不见。 “这就撤了?也成,路探的差不多,到时该怎么做也清楚了,无需耗在这里了。本是清净之所,眼下实在不清净。”赢颜也随后,走着,嘴里却不闲着。 “清净之所?嗯,也对,是你和衣蒙的相会之地,自然清净。”叶鹿头也不回,对赢颜的隐瞒她有些耿耿于怀,这厮到底曾和衣蒙私下打过什么商量?她隐隐的觉得和自己有关,若是那般,那她岂不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这话说的,真是寒心。”赢颜微微摇头,很是不爱听。 “寒心的事儿多着呢,单凭我可没那么大本领。城主大人,咱们走吧。”说着,叶鹿扭头看向申屠夷,示意他和她一起往这乌云里撞。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微微点头,“走。” 话落,二人一同朝着乌云撞过去,半个身子隐入了乌云,哪知后面的赢颜忽然伸手,将叶鹿一把拽了回来。 身子晃了晃,叶鹿低头看向自己的另一只手,申屠夷的手已经不见了,而且他人也不见了,他出去了。 再看向另外一只手,赢颜抓着她,成功的阻截了她。 “喂,你有病啊。”甩开他的手,叶鹿瞪大了眼睛。 “我仅剩一条命,到时怕是会力不从心,所以,一切还要靠申屠城主和你。一会儿出去之后,我便会命大军行动,用不了多时就会夺下这南方的七座城,我怕是时间也不充裕。待你觉得时机到了,便来通知我入梦。”赢颜淡淡的说着,倒是鲜少的认真。那如沐春风的笑也不见了,可见他心里每日想的事情也挺多的。 微微点头,“你就做你的大事吧,只是别忘了到时把七座城让出来,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给你下咒,让你最后一条命也用不了多久。” 唇微扬,赢颜笑,“你这般威胁,我就是想言而无信也不敢啊。” 冷嗤一声,叶鹿转身就要往乌云那儿走,不过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 转过身,叶鹿看向他,“眼下你还是不想说和衣蒙的事儿?在扬城那么多天,被折腾的就剩下一条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起初她以为是衣蒙要他死,所以才一点一点的折磨他,毕竟绝命没那么容易被杀死。可是,事实证明不是那么回事儿,衣蒙想要命续在自己身上。 “你还真是执着,想起来就问想起来就问,我不想说好像也瞒不住了。”赢颜转头看向一边,微微摇头,颇为无奈。 “那就说呗,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要一直隐瞒。无非就是你英明一世然后被一缕残魂糊弄了,丢掉了一条命。是很丢人啊,不过我可以不笑。”双臂环胸,叶鹿看着他,希望是这个答案。 “我的确是被那个老东西糊弄了,他第一次入梦之后便说我本应是个死人,但是却借了他人的性命活了下来,并且询问我到底是管谁借的梦。你的命也所剩无几我自然不会说,不过衣蒙这个老东西法子多得很,他翌日就派人围追堵截我,最后成功的取走了我的血,没想到就知道你是九命人了。我一想,若是你被他找到了,想必这最后几条命都保不住。我就和他谈了条件,我可以给他一条命,但是他须得满足,不许再找你了。”赢颜说着,语气也很平淡,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儿。 “之后你入梦见到了衣蒙他反悔了?觉得一条命不够自己用,还想要我的命来给自己续上是么?”叶鹿看着赢颜,这事情似乎还真是按照她的猜测进展的呢。 赢颜身上的命已被他用了,所以不如来自她身上的纯粹管用,衣蒙用了赢颜的命之后自是感觉到了。所以,他才会恬不知耻的想要她的命,但是难度颇大。 所以,想来他现在会研究如何在梦里轻而易举的取走她的命,那么,到时在梦中对付他也有七成的可能会成功,因为他为了得到她的命,应当不会那么轻易的逃出梦境,他更想成功。 “不止这样,他说我的命反倒会要了他的命。”赢颜垂眸看向她,这个他不是很理解。 一诧,叶鹿仰脸儿盯着他,“他真这么说?你太蠢了,怎么不早把这事儿告诉我?枉你自夸聪明,简直蠢得可以。对啊,你是杀破狼,我的命被你抢走那就成了你的命,自然会沾染上。哈,好事啊好事,现在衣蒙估摸着痛苦难当,你那条命他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成了,我心里更有底了,撤吧。”抬手用力的在赢颜的手臂上拍了拍,叶鹿随后便转身直奔八卦镜边缘的乌云。 身子用力一撞,她整个人随即隐入了乌云之中。 疲乏涌上身体,叶鹿缓缓的睁开眼睛,只是觉得好累,这一觉睡得,痛苦难当啊。 “醒了。赢颜把你留下,可是说了什么?”申屠夷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额头,一边道。 “他交代了一下之后两次在梦里见到衣蒙的事情,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神秘的,不过倒是有好事。”叶鹿抬起一只手,整条手臂都很沉,太累了。 “好事?”申屠夷抓住她的手,继而轻揉着她的手臂,能感觉到她有些乏力。 “嗯,算得上好事,我倒是能利用上一二。这次成功的把你带进了梦境,事情也已经成功了大半了,接下来就是寻个天时地利的时辰入梦了。这衣蒙应当会一直伺机进赢颜的梦,他想通过赢颜来夺我的命为己用。所以到时,咱们一同进赢颜的梦就是了。”叶鹿任他捏着,倒是舒坦了些。这些事情果然费力,她当真得好好的养精蓄锐,否则到时体力不支。 “还难受么?看你脸色发白,定然耗费了不少的力气。”申屠夷看着她的脸,她眼底都隐隐发青。 “还好,就是有些没力气,而且有点饿。”将还放在自己腹部的八卦镜拿起来,发丝依旧缠在上面,很难想象它被带进了梦里。 “天亮了,早餐马上就送来了,再等一会儿吧。”躺下,申屠夷将她揽入怀中。 贴在他怀里,叶鹿弯起红唇,“梦里一行感觉如何啊?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神秘是不是?”申屠夷一直都好奇,这回总算是亲临了,不用再好奇了。 “是不神秘,如果至此后赢颜能彻底消失,那就更清净了。”多出一个人来,实在碍眼。 笑,叶鹿点头,“成成成,待得此事过去了,我就想法子阻断入梦。”边说边点头,以表示她多有诚心。 “饭菜送来了,等着。”抽出手臂,申屠夷起身下床,几步走出军帐。 躺在床上,叶鹿拿起八卦镜盯着看,她有信心把衣蒙关在这八卦镜里,只是她要用上十二分的力气。 深吸口气,叶鹿撑着床坐起身,这满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似得,昨晚她耗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入了梦,将申屠夷带进去,将八卦镜带进去,这就是代价。 军帐的门打开,魁伟的身影走了进来,申屠夷托着托盘,上面是早餐,还在泛着热气。 这是申屠夷的护卫做的,这大晋军营的饭菜没法吃。 “吃饭吧。”直接放饭菜端到床边,申屠夷坐下,将托盘放在自己的腿上。 看着他,叶鹿不禁笑,“我的城主大人,你把自己当成餐桌了么?这若是被申屠四城的百姓看到了,肯定会笑死的。”尽管如此说着,叶鹿却直接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可惜的是眼下只有你我两个人,这事儿若是传出去,那也肯定是你乱说的。到时,我拿你是问。”申屠夷简单粗暴,尽管如此,但是听着却动人。 翻了翻眼皮,叶鹿无言,“成成成,任何有关你的丑事肯定都是我散布出去的,因为只有我看见过所有申屠城主的丑相。” “我丑?”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他倒是想知道,他这个皮相还有丑的地方么? “不丑,我口误,特别俊。”奉承,叶鹿顺着他说,果然看他笑了,就是喜欢她奉承。 兵马驻地开始了大军的调动,如同赢颜在梦中所说的那般,他开始大幅的调兵攻打,不再给周国喘息的时间。 大晋又有兵马调来,攻打周国南方的各个城池,城不大,但山地多,只是两天的时间,大片连绵的山脉便被大晋掌握在手中。 如此速度,可见赢颜的力度,他是杀破狼,动心起念的要打仗,谁也不是他对手。 叶鹿不管这些,反倒申屠夷有了兴趣,频繁的派人前往战场前线,他随时的掌握着战争的进度。 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在一起可不容易,叶鹿不时的便离开军营走向附近的最高处。 占星之术她虽不擅长,但是也同样手到擒来,找到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日子,也并非难事。 推测了一番,就有了结果,眉头紧锁,这日子来到了,她却偏偏几分紧张。 其实没什么可紧张的,时间拖得越久,心里就越是不安。既然来了那就躲不过,早早结束,皆大欢喜。 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叶鹿转身往山下走,真是时节到了,这树木的叶子都发黄了。 走了没几步,她便停下了脚步,因为山下有人上来了。 弯起眉眼,叶鹿歪头看着走上来的人,“这次你可慢了,我都要下山了,你才来。”往时他很快就会来接她,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能找得到。 薄唇微弯,申屠夷一步一步的走上来,他可比这山中的树木要挺拔的多。 “探子刚刚送来消息,大晋的兵马已经夺下了四座城,目前正在朝子江进发。那里的周国兵马不足为惧,相信明日就能有好消息送回来。届时我会联络朱大少爷调派兵马守住子江,你不用再担心有人会闯进子江了。”走过来,申屠夷抬手将她脸上的发丝撩走,指掌修长蕴满力量,但是动作却很温柔。 “动作还真是快,太好了,没了后顾之忧,我能更集中精力的做事了。”抓住他的手,叶鹿看向他的手掌,薄茧覆在其上,却更有男人味儿。 “你的确需要集中精力,最近总是忽然的出神,真担心你吃饭会吃进鼻子里去。”申屠夷微微颌首,赞同她的说法。 “你放心吧,其他的时候我会出神,但吃饭的时候肯定不会。”别的事情不感兴趣,但吃饭还是感兴趣的。 “你这句话说的我很不爱听。”申屠夷缓缓摇头,不满意。 微微挑眉,“为什么不爱听?你现在要求越来越多了。” 薄唇微抿,申屠夷上前一步,一边揽住她的腰,微微施力,便将她拥入怀中。 “你不觉得你在妻子的职责上更应该注意力集中么?”他低头,压低了声音,可是听起来却让人不禁心头发痒。 恍然,叶鹿笑出声,“你这人,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还真是会拐弯抹角。好嘛好嘛,你不就是心痒难耐了嘛,满足你。” “真的?”看她那笑眯眯的样子,申屠夷也难得的眸中含笑。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不成?过来。”话落,她拽着他的手直接朝着山顶跑去。 太阳偏西,那两个身影才从山林中缓缓的走出来。叶鹿顺着自己的长发,让凌乱的它们都服服帖帖,免得有人看出端倪来。 “它们已经很顺滑了,无需再整理了,否则,它们可能会脱落。”申屠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叶鹿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放下双手挺直脊背,“真的不凌乱了?那就好,我一齐国国师大人,疯疯癫癫的成什么样子。” “不凌乱,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申屠夷几分忍俊不禁,她这装模作样的倒是有意思。不管她有多大的本领,在他眼里她还是那最初的样子,一切都是强撑,非本性。 放心了,叶鹿将披风拢紧,挺直脊背,让她看起来更坚强些。 “对了,时辰我已经掐算好了,五天之后的黄昏时分,正是好时机。须得提前通知赢颜,他现在打仗都要打疯了。”看他的兵马就知道了,势如破竹之势,简直不可挡。 “五天之后?你确定都准备好了么,我不希望你会出意外。因为我不了解,所以总是会担心,即便你说准备万全,我也会担心。”申屠夷正色,提起这个他就免不了的担忧。 “别担心,我说行就行。那日我说的你可别忘了,那样才能让衣蒙逃无可逃。”叶鹿抓着他的手,一边叮嘱道。 “近日来你想起便会说一遍,迄今为止,你已经说了十三遍了,还要继续么?”申屠夷看着她,却是知她心下不稳,否则也不会重复重复再重复。 “是么?那我倒是没注意。好吧,我不说了便是。”莞尔,叶鹿倒是不知自己成了唠叨鬼。 走回营地,来来往往的皆是满身盔甲的将士,出营回营的小队数不胜数。战争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可怕,甚至有些刺激。果然啊,杀破狼的兵,各个都是好手并非孬种。 所以,即便叶鹿测不出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但也坚信,赢颜赢定了。 196、梦中之战 大晋兵马势如破竹,南方的七座城很快被占领,周国的兵马被打的一直后退,似乎毫无反抗之力。 七座城拿下,赢颜倒是言而有信的开始将兵马调离,大军北上,这七座城就由朱北遇调派而来的兵马占据了。 其他的城池叶鹿不管,子江那里尤为重要,当朱北遇的消息传过来时,她吊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如今子江外围被重重保护,江中亦有战船驻守,除非长了翅膀,否则根本无法通过。 心下安定了,也没了后顾之忧,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天也来到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手头的事情尽数处理干净,忙碌的赢颜亦是如此。想着要彻底宰杀了衣蒙,他心里就压抑不住的激动,这个老东西骗了他一条命,如今终于要报仇了。 有仇不报,那是大逆不道,在赢颜心里,衣蒙这老东西必死无疑。 各自的护卫将军帐团团围住,各个杀气凛然,单单是那气场就让人无法接近。 申屠夷与叶鹿缓缓的走进军帐之中,赢颜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一定要三人共处一室么?虽说是入梦,可还是睡觉,这若是传出去,成什么样子。”赢颜喝着茶,一边道。 “我们的护卫向来不多嘴,若是传出去,那也是你的护卫多嘴多舌,或是你瞎说。还有,马上要入梦,你喝这么多的茶,就不怕睡不着?”走过去,叶鹿将他手里的茶杯拿走,这个时候喝茶,故意捣乱的吧。 看着自己的茶杯被夺走,赢颜缓缓的收回手,“前些日子我不敢睡觉,每日喝无数的浓茶来提神,现在,它们对我已经无效了。” 眨眨眼,叶鹿微微点头,“同情。但除了表示同情之外,正事一样重要。皇上,请吧。”伸手一指床,表示赢颜该就寝了。 看了一眼自己的床,赢颜微微叹口气,随后起身。 “这么说来,今日得由我先入梦了。”然后他们依次进入他的梦中。 “没错,拿着这个。”将八卦镜给他,那上面发丝缠绕,依旧整齐。 拿在手里,赢颜看着不禁皱眉,“这是我的头发?” “还有申屠城主的。”叶鹿弯起红唇,一边盯着赢颜的脸。 果然,一听到这个,他的脸色就变了。抬眼看向申屠夷,申屠夷一样面色冰冷,黑眸中掩藏不住的嫌弃。 “这事儿最好不要传出去,否则,我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赢颜走向床铺,一边道。 “同勉。”申屠夷淡淡开口,这也是他想说的。 忍不住笑,叶鹿是真的觉得有意思,两大绝命,有些地方还真是相像。 “皇上躺下安睡吧,待你睡着了,我们便入梦。”在椅子上坐下,叶鹿倚靠着椅背,一边看着躺在床上的赢颜。 申屠夷坐在她身边,同样不眨眼的看着赢颜,相比较叶鹿,他的眼神儿更像是要杀人一般。 看着他们俩,赢颜几分不自在,“我在这儿睡觉,你们二位不眨眼的盯着,你们认为我能安心睡着么?” 眨眨眼,叶鹿转开视线,“不看你总成了吧?” “皇上以为我们很喜欢观赏你睡觉?”申屠夷淡淡反问,问的讽刺。 赢颜收回视线,“我需要酝酿一下,而且你们不要再看着我,否则我即便睡着了也会做噩梦。” “放心吧,有八卦镜在,保证你睡着了就会入梦。衣蒙会探测到你已经睡了,之后就会伺机入梦,你千万别急。”叶鹿眉眼弯弯,告诉他真相。 “你们最好快点儿。”闭上眼睛,赢颜叮嘱,若是他们俩故意不入梦,没准儿自己这最后一条命也得被衣蒙扒了。 叶鹿无声的笑,看着赢颜闭上了眼睛,她扭头看向申屠夷,四目相对,她笑的更欢了。 申屠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尽管此时在这儿看着赢颜睡觉很蠢,不过却别有一番乐趣。 赢颜睡觉,其实有些困难,因为旁边还有两个人。 若是只有叶鹿一个,他倒是会放松,可申屠夷就在这儿,实在让他放松不下来。 听他的呼吸就知道他睡没睡,大概一刻钟之后,申屠夷几分不耐,“若是皇上睡不着,我或许可以帮你一把。” “多谢申屠城主的好意,我再试试。”他帮忙?估摸着会一拳把他打晕,这就是他所谓的帮忙。 “清空你的脑子,放松你的身体。”叶鹿翻了翻眼皮,那时困乏的恨不得闭上眼睛就睡着,如今却睡觉困难,说来说去就是想的太多,担心他睡着了会受到攻击。 其实叶鹿也承认这是大多数人的条件反射,有生人在身边,能安然睡着的确是很奇葩的事儿。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终于,赢颜有了睡意。申屠夷与叶鹿都不说话,整个军帐安静的只有轻轻地呼吸声。 叶鹿和申屠夷不眨眼的看着赢颜,许久之后,他呼吸平稳,终于睡着了。 缓缓摇头,叶鹿身子向后彻底的靠在椅背上,可累死她了,原来看一个人睡觉也是一件如此辛苦的事情。 “接下来怎么做?”在这里睡觉?申屠夷觉得很不自在,他也肯定会和赢颜一样,难以入睡。 “接下来就是我们了,不过依我看你也很难睡着。所以,不如你现在就试着睡觉吧。”看着他,叶鹿倒是无所谓,但他就很难了。 几不可微的挑眉,申屠夷承认自己很难入睡,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他放松身体,准备入睡。 弯起红唇,叶鹿看着他,“放轻松,我在这儿呢,就当赢颜不存在好了。” 抓住她的手,申屠夷薄唇微抿,随后闭上了眼睛。 要申屠夷入睡一样很困难,他不习惯有生人在身边,尤其那个人还是赢颜。 叶鹿任他抓着自己的手,靠在椅子上不眨眼的看着他,黄昏将至,希望申屠夷能在黄昏之前入睡。 许久之后,申屠夷的呼吸也变得均匀了,叶鹿放松身体,他终于睡着了。 他也睡着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她了。 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叶鹿站起身,尽力做到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从怀中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来,叶鹿轻轻地吁口气,疼啊。 将匕首抵在右手食指上,轻轻一划,皮肉便分开了。 血流出来,那颜色鲜艳又刺眼。 走到申屠夷身边,叶鹿将指头按在他的眉间,血沾在了上面,就好像点了胭脂似得。 不禁笑,他一副冷脸,弄个红色的点点在上面,真是好笑。 转身,她缓步走到床边,在赢颜的眉间点了血,随后又返回椅子上坐下。 把自己的指头包扎好,叶鹿这才靠在椅背上,无声的长出一口气,随后闭上了眼睛。 入睡,尤其是有目的的入睡,其实还是很容易的。 尤其是对于叶鹿而言,几乎没用上一刻钟,她就睡着了。 一片黑暗之中,她转悠了一会儿,随后便找到了方向。身体用力一撞,穿破了那层黑暗,光亮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站稳,她抬头看过去,脚下还是那八卦镜,四周乌云层叠,而且闪电交错,好似要将这里轰炸掉一样。 此时此刻,这里一共四人,除却他们三个,那如鬼一样的衣蒙也在。 他独站一处,好似也是刚刚抵达这里,正在环顾四周。 对面,申屠夷与赢颜鲜少的站在了一起,盯着衣蒙,各自谨慎。 弯起红唇,叶鹿朝着申屠夷和赢颜的方向走过去,眼睛却盯着衣蒙,“许久不见,神杵先生你看起来更像鬼了。”那惨白带青的脸,深陷的眼窝,瘦削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恐怕真的鬼魂也不及他吓人。 “看来,今日是为我准备的。”衣蒙将四周瞧了清楚,也总算明白了。 “答对了,正是为你准备的。先看看这里的环境,可还满意?”走至申屠夷身边,叶鹿停下脚步,这么一看衣蒙,他就更像鬼了。 “这小小地方能困住我?无知小儿异想天开。”衣蒙大笑,随着他笑,感觉他那张脸好像要掉下来了一样。 “你现在只是一缕残魂,真当你还是神杵么?这个地方,今日你别想离开。”话落,叶鹿抬手,申屠夷与赢颜恍似商量好似得后退,各站一角。 随着他们二人在那两个角落站稳,四周闪电更烈,使得站在这里的人也不得不眯起眼睛,以免被那亮光刺瞎。 “绝命相逢,天雷不断。你打算用这天雷劈死我?虽我是一缕残魂,但在这个地方,天雷还不能耐我何。”衣蒙看向四周,他的脸在闪电之中更青白,青白的吓人。 “很吓人是吧?你活着的时候见过九命人,但是却不曾见过两大绝命同处一地的情景,想必很遗憾。但今日,这该见的都见着了,也算不枉你重生一遭。现在,咱们就开始算账吧。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你的孙子衣筑,就死在我手里,魂飞魄灭。”好心告知,叶鹿后退一步,她脚下的镜面底层忽然变红,然后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看向镜面,衣蒙随即快速后退,在退至边缘时,身后的闪电打过来,正好击中了他的背心。 他随即向前迈了一步躲避身后的闪电,可是脚下,那血红色蔓延,马上就要冲到了脚下。 眼见此,他右手忽然抓向左手,然后用力撕扯。能看的出他有多用力,以至于哀嚎出声。 叶鹿看着他,不禁皱眉,不知他这是做什么。 衣蒙用了很大的劲儿,成功的将那左小臂从衣袖之中拽了出来,随后便弯身砸向地面。 那截断臂砸在镜面上,使得镜面瞬间裂出了缝隙,急速蔓延的血红色也在瞬间停止,不再流动。 叶鹿皱紧了眉头,看着他手持的那截断臂,瞬间恍然,“怪不得都说神杵衣蒙,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你的左手就是你的神杵。” “聪明。只可惜这身体不是我的,否则,你一早便没了性命。”拿着那截断臂,他那没了小臂的衣袖也沾染了血。不过血并不多,这副身体,也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你偷了你们家族历代祖先凝聚的力量在自己的手臂上,果然是神杵。不过,你一缕残魂,这神杵也没什么用处。”说着,她一只手朝后伸去,然后勾了勾手指,申屠夷与赢颜随后便开始移动。 这二人朝着两侧移动,走的每一步都变幻莫测,而且随着他们二人走动,四周的闪电加剧,并且头顶炸出了刺耳的响雷。 第一声雷便直击八卦镜的中央,停止在衣蒙面前的红色血液开始缓缓游动,即便是他的神杵此时好像也不好使了。 如此一见,衣蒙随即拿起自己的手臂朝后退了一步,却被身后的闪电击的踉跄出来。 他的脚落在红色的镜面上,下一刻他就跳了起来,就好似这脚下是炭火一般,让他无法停留。 申屠夷与赢颜持续走动,只是眨眼间便要碰头了。 当日叶鹿所吩咐的,要他们只是顺着这铜镜边缘踩着方位走一圈,接下来她便没有再说该如何。 几十步,二人走到了一处,再次转眼看向叶鹿的方向,她正一步步的后退。而衣蒙则不断的跳着脚,可是却不放弃的朝着叶鹿面前走。 似乎是瞧见了他们,叶鹿盯着衣蒙,一边扬声道:“到中间去。” 天雷就在头顶炸响,一声一声,恍似脑袋都要被炸碎了。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便朝着八卦镜的中央跃去。 然而,奇妙的事情就此发生,当申屠夷和赢颜的双脚落在中央时,便眼前一黑,所有的东西都消失在眼前。下一刻,二人身体一颤,睁开眼睛,醒了! 申屠夷坐直身体,那边床上赢颜了坐了起来,扭头看向对方,之后看向叶鹿,她却躺在那里动也不动,还在梦中。 “咱们怎么出来了?她还在梦里。”从床上下来,赢颜举步走过来,脸色不是很好。 申屠夷看着叶鹿,黑眸如渊,眨也不眨。 “你额上是什么?血么?”走过来,赢颜看了一眼申屠夷,发现了他眉间的血。 抬手抹掉,申屠夷看了一眼,果然是血,“你也有。”这是叶鹿的血,在他们俩都睡着之后,她做了手脚。 赢颜也抬手抹了下,果然如此。 “这是什么意思?对了,她曾说要封住八卦镜,这样衣蒙才不会出来。可是,我们却出来了,这大概就是她用血点在我们额上的原因。”赢颜不懂叶鹿到底要怎么做,可是稍稍猜测,就能猜出个大概来。 “你说得对,正是如此。”申屠夷抓住叶鹿的手,微微用力,但是她毫无感觉。 看向他们俩的手,赢颜几不可微的扬眉,“那眼下,她自己在梦中孤军奋战。” 申屠夷没有理会他,只是不眨眼的盯着叶鹿,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这不是好兆头,申屠夷了解她,她这个样子,说明她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或许已经流血了。 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赢颜看着叶鹿,她好似在安睡,没有任何的动静,即便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衣蒙的确很厉害,会生生的把手臂拽下来。这世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赢颜微微摇头,若是当时他不答应衣蒙给他一条命的话,说不定他也能强抢了去,只不过他是绝命,他会有些波折罢了,但终究还是会成功。 “那大概是他最后的招数了,一缕残魂,饶是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覆不了地。”申屠夷淡淡开口,视线却始终凝聚在叶鹿的脸上。她的脸色愈发苍白,而且眼皮泛青。 “那倒是,看他刚刚的反应就知道了。”说着,他将桌子上摆放的完整的蜡烛拿起来,凑到烛台上点燃。没想到时间过去这么久,一根蜡烛已经烧尽了。 看着叶鹿,申屠夷猛地发觉她的手指在动。 皱眉,他随即抓紧她的手,“小鹿?” 赢颜也不再说话,盯着叶鹿的脸,随后道:“她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小鹿?醒过来。”抬手拍了拍叶鹿的脸,申屠夷逐渐的有些焦急。 赢颜看了申屠夷一眼,“你觉得她会出不来?” “小鹿?”没有理会他,申屠夷继续唤着叶鹿的名字。 想了想,赢颜站起身,几步走到床边将那八卦镜拿过来,“若是她出不来,砸了这八卦镜如何?”一切都是这个镜子做主导,说不定会有用。 “把它砸了,衣蒙兴许也会出来,那么今日的努力将全废。”申屠夷稍稍心动,但下一刻便否定了,叶鹿耗费了如此多的心血,不能毁了。 在椅子上坐下,赢颜拿着八卦镜一边看向叶鹿的脸,发现她的眼皮在动。 “小鹿。”动手将叶鹿揽入怀中,申屠夷一手按在她的人中,尽管不知这样有没有用,但是希望能让她尽快醒过来。 “你这样会弄疼她的。”赢颜微微摇头,不是很赞同申屠夷的做法。 并不理会他,申屠夷继续用劲儿的按住叶鹿的人中,大概半柱香之后,怀中的人猛地身子一抖,下一刻睁开眼睛,双目赤红,布满了红血丝。 “好疼。”有气无力,说完这两个字,她便又闭上了眼睛,昏厥了过去。 197、大结局 黑夜过去,到了季节,即便太阳初升也没有烘暖大地。 连绵的山峦间,枝叶也好似凋零了一般,没了生气。 大营,兵马小队来来回回,号角声也不时的响起,战争依旧在持续。 军帐里,安静的没有声音,只有外面的声音不时的传进来,不过却无法惊扰到这里的人。 床上,一个人躺在那儿,她已经睡了两天了,而且今天一样没有醒来的迹象。 军营的军医来看过,结果就是叶鹿十分疲劳,并且气血双亏,此时需要的就是休息以及进补,没有其他的办法。 申屠夷自是不满意这个结果,立即命人回齐国将神医接来,他懂得治疗这方面的病症,申屠夷认为只有他有办法。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军医所说,叶鹿躺在床上那样子,的确就是疲累的不行。 可是,疲累也并非一睡不起,偶尔睁开眼睛说上一句话,他心里也就有底了。 不过,申屠夷倒是能确定叶鹿已经从梦境中出来了,因为她那时睁开眼睛说了一句话,‘好疼。’ 在他和赢颜出来之后,梦境里定是又发生了其他的事情,否则她不会这样的。 申屠夷有各种想法,而且每一种都极有可能发生,衣蒙并非普通人,虽他是一缕残魂,但是他经验丰富。 叶鹿以前只是个混生活的小骗子,懂得一些皮毛,深入了解这些东西也是在近几年内。 申屠夷不认为她会一举成为盖世方士,必得经过一些磨练和波折。可是她没有几条命了,已经禁不起她折腾了。 越是想这些,申屠夷便不禁觉得后怕,心中愤恨有增无减,让他无处发泄。 这个时候,赢颜给他送来了一个发泄的机会。 赢颜将南方七座城皆送给了申屠夷,并且兵马已经撤离北上,直接奔着周国的皇都而去。 而,周国自是不甘心那七座城被抢,所以不间断的开始派人捣乱,意欲抢夺回去。 赢颜将兵马撤离了,朱北遇接手了那七座城池,但他人手不足,并不能一一顾全。 申屠夷派人开始调派大军,齐国关口打开,驻扎在边关的大军开始大举进入。 虽说这里原是周国的地盘,但是此时已经由大晋转送给齐国,并且这事儿昭告了全天下,人人都知道这七座城是大晋打下来的,送给齐国的原因是申屠四城的申屠夫人给大晋皇帝赢颜治了病,他报答而已。 齐国的兵马进驻的名正言顺,而且开始肆意且严厉的打击任何对那七座城图谋不轨之人。 包括原住在这七座城的百姓,但凡有谁行为不轨,皆会立即被抓起来。 大晋的兵马北上,所以此处的兵马大营也要撤离,兵马已经离开了大半,只剩下最后的亲卫队还未离开。 申屠四城的探子不断的出入来往,将七座城的消息不断的送过来。申屠夷的作风亦如往时,不轨者,杀无赦。 杀了人,他似乎心里舒坦了不少,让他更能静下心来陪着叶鹿。 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申屠夷拿过小碗,里面是煮的乳白色的鸡汤,泛着浓香。 以勺子舀起,然后送到叶鹿嘴边,微微施力,便撬开了她的唇,鸡汤成功滑进了她嘴里。 她似乎是有所感觉,所以也能配合着喝,但有时会失神,汤就会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 即便如此,也不耽误申屠夷喂她,一次喝得少,他可以再喂一次,总是能喝进去一些。 这种昏睡不知会持续多久,申屠夷希望她能尽快的醒过来,否则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害怕。 “主子,大晋皇上在帐外。”蓦地,护卫进来,低声禀报道。 “进来吧。”看也没看,申屠夷将见底的小碗放到小几上,然后将叶鹿重新放回床上。这次倒是没有浪费多少,申屠夷希望她能每次都喝的这么干净。 下一刻,一袭绛紫华袍的人走进来,因着他的出现,这整个军帐好似都光鲜了起来。 赢颜看起来气色更好了,就好似以前他健康的模样,且没有听到他咳嗽,似乎他的病也好了。 “她还在睡?看来真得找个懂行的人给她看看,这么睡下去不是办法。”鲜少的,赢颜没有说那么多的废话。 “已经有人去接神医了,大概明日就能到了。”申屠夷面色冰冷,不过却能与赢颜安然说话,并不是之前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样子。 “我找到的那个神医还挺有用处,任何难事都找他。也好,养着他也不是吃白食的。”在床尾坐下,赢颜不眨眼的看着叶鹿的脸,依旧苍白,而且没有醒来的迹象。 一时没有人说话,整个军帐都显得很寂静,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叶鹿的呼吸声。 “申屠城主的兵马已经到了,我的大军也要拔营离开了。这七座城我依之前所言送给了她,待她醒来时希望申屠城主转告,我并没有言而无信。”赢颜淡淡开口,他自是还记得叶鹿说他言而无信的事儿,但这次,他绝对言而有信。 “不送。”申屠夷没有过多的话,只是生硬的道别。 “无需相送,陪她吧。”赢颜话落,随后看向申屠夷,蓦地道:“申屠城主,你此时这个模样虽然糟糕了些,但是却不免让人羡慕。” 闻言,申屠夷转眼看向他,黑眸如渊,更如利剑。 “那皇上也只能羡慕了。”毫无他法,只能羡慕。 赢颜笑,恍若春风,这军帐里好似都开了花一般。 “申屠城主这话真是气人,我若是不与你争个高下,好像都对不起你这话。”赢颜微微摇头,只可惜他现在忙着和周国打仗呢,无暇再与申屠夷生事。 “随时奉陪。”申屠夷并不惧,有时,因着一个理由,他不惜搅起战争。 “那就待我踏平周国之后吧,再找申屠城主一决高下。”说着,赢颜看向叶鹿,她毫无反应,他们在这儿说话,她完全听不见。 没有再理会赢颜,申屠夷此时此刻倒是无心和他在嘴上争锋。 最后看了叶鹿一会儿,赢颜便起身离开了,大晋兵马拔营北上,这个地方,就彻底变成齐国的地盘了。 兵马齐聚,浩浩荡荡的北上,周国的兵马也随着大晋兵马的前行而后退。 大晋人彪悍,兵士更甚,七杀、破军、天狼三星汇聚,更是有如加持一般,让他们所向披靡。 齐国的兵马大举进入原周国的七座城,原驻扎在山中的兵马大营也拔营,撤离至附近的城池。 刚刚换了天,这城池气氛几分诡异,不过百姓的苛求无一例外就是安稳。相较于原城池的官兵以及一些官员,百姓可是老实的很。 此城中原官兵和官员尽数被控制了起来,态度顽劣的早已被斩杀,就在城中的南门,诸多百姓都瞧见了。 而且,被斩杀的连带家中九族,第一家几十口被砍了之后,便再也没有闹腾的了。 原周国的府衙,现如今满是申屠四城的黑甲兵以及护卫,来来往往,守卫严密。 后院里,格局漂亮,山水都有,尤其那花园儿,在这个季节里仍有花开。 不过,空气里可是没有花香,反倒飘着一股汤药的味道,不难闻,甚至有些香香的。 护卫端着汤煲快速的穿过花园,然后走进了一个寂静的院子,院外有护卫守着,但凡申屠夷所在的地方,守卫的均是他们。 窗子只开了一扇,房间里燃着檀香,淡淡的,这房间也变得馨香起来。 申屠夷一袭暗色的长袍,坐在床尾,正在给叶鹿擦拭脚丫。 迄今为止,叶鹿已经睡了半个月了,这期间她没有醒过来,一直睡得十分沉。 轻轻地擦拭干净,申屠夷将她的脚丫放进被子里,抬眼看向她的脸,还是没什么反应,以前她可是很怕痒的。 “主子,汤来了。”护卫端着汤煲进来,然后放在桌子上。 起身,将毛巾放在水盆里,申屠夷走至桌边,将汤煲的盖子打开,香味儿扑鼻。 这汤其实是药膳,是神医老头做的,这次他倒是没做出那些味道难闻的药,闻这气味想来味道也不错。 盛在碗里,申屠夷走至床边坐下,一手托起叶鹿,动作熟练,将她揽在怀中。 手绕过她的脖颈,申屠夷开始一勺一勺的喂她,这次她倒是配合的很,每一勺她都喝下去了。 申屠夷不禁抿唇,“看来是好喝,否则也不会喝的这么痛快。”她总是嘴上说着要少吃荤多吃素,但是现在看来还是肉好吃。 将最后一口汤送进她嘴里,申屠夷又将她放在床上躺下,他准备再去盛一碗。 然而,就在此时,床上的人手动了一下,下一刻直接抬起来,扔到了自己的头顶。 头顶就是床头,手上去就打到了床头,疼了,那闭着眼睛的人发出轻轻地呓语。 申屠夷停下脚步,随后转身又坐回床边,“小鹿,你醒了?” “疼!”躺着的人没睁开眼睛,但是嘴里却说话了。 “哪儿疼?”申屠夷抓住她的手,不眨眼的看着她的脸。 “手。”眼皮很沉,叶鹿用力的想睁开眼,可是没什么力气。 轻揉她的手,申屠夷倾身靠近她,在她额上亲了亲,“还疼么?除了疼,你还有什么感觉?” “还想去方便,我肚子要爆炸了。”叶鹿的眼睛终于掀开了一条缝,光亮刺眼,刺得她又不得不闭上眼睛。 松一口气,申屠夷随即起身将她一把抱起来,快速的朝着隔壁走去。 这是叶鹿最长的一次大号经历,她足足坐在恭桶上半个时辰,这肚子要爆炸的感觉才消失。 “这段时间你到底喂我吃了多少东西?我的肚子啊,我若是再不醒过来,估摸着就要爆炸了。到时候,人人都知道申屠城主的夫人是被屎憋死的。”被申屠夷抱出来,叶鹿一手抚着肚子,现在还觉得有些微疼。 “若是不喂你吃喝,你估摸着就要饿死了。”申屠夷黑眸含笑,从她在那儿大号开始到现在,他眼里的笑就没消下去过。 “那倒是,我现在还是没力气。”尤其刚刚,上大号也这么耗费力气,可累死她了。 将她重新放回床上,申屠夷看着她,蓦地又弯下腰在她额上亲了亲,“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么?” 眨眨眼,叶鹿缓缓的躺下,“我想有半个月吧,对不对?” “还真对。”申屠夷倒是没想到她会记得。 弯了弯唇,她的唇不如以往艳红,不过已比她睡着时要好得多了。 “虽然我在睡觉,可是我依稀的记得些什么,大概在做梦吧。这清醒了之后反倒记不清了,明明刚刚醒来时还记得的。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一觉睡得长久,但是却也算救了我的命。”躺在那儿,叶鹿不眨眼的看着申屠夷,他下巴上有胡渣,看来这段日子没少折腾他。 “这话又怎么说?”申屠夷不解她所说都是什么意思。 “衣蒙这个老东西夺走了赢颜的一条命,那条命本来是我的,给他浪费我自然不想。所以,在最后的时候我把那条命抢回来了。不过,我已经用不了了,沾染了杀破狼的气息,只有他自己能用,所以我就还给他了。但是没想到真的很耗费精力,可累死我了。我实在没力气清醒,只能睡觉了。这么一睡倒是稳定了我的精气神儿,我估摸着城主府里仅剩的那三个替身,应该还保下了一个。”叶鹿说着,似乎又回到了梦境里,申屠夷和赢颜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怪不得赢颜的病情好似恢复了,原来是这样。”申屠夷恍然,赢颜连咳嗽都不咳嗽了,原来是因为那条被衣蒙抢走的命拿回来了。 “真的?那就对了,这就是那条命抢回来的结果,把他的病也压制住了。”叶鹿弯起红唇,尽管她没亲眼看到赢颜,但是通过申屠夷的说法,她认定那条命已经还给了赢颜,他自己怕是也不知道。 “所以,你因为此才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甚至损失了两个替身。”因果关系,申屠夷稍稍一想,不禁几分不满。 眨眨眼,叶鹿微微摇头,“这没有必然的关系,我把衣蒙关在八卦镜里,的确耗费了很大的力气。不过呢,这也得力于你和赢颜这两大绝命。诶,对了,咱们现在在哪儿呢?这也不是军帐啊。”说了这么多,叶鹿才猛然发觉,眼下这地儿不是军帐。 “这是凉城的府衙,赢颜打下了七座城,并且他的兵马已经撤离了。”申屠夷摸了摸她的头,一边低声告知。 “这么说,这次他倒是没出尔反尔,哼,还不错,不枉费我把那条命夺回来还给他。”叶鹿哼了哼,心下还算满意。 “他带兵北上,如今已经逼近周国皇都了。”赢颜的速度的确快,申屠夷也不得不承认,杀破狼确实非凡。 “他铁了心的想打,没人能打得过他。”叶鹿微微点头,杀破狼,命就是如此。 “这么说,你对他更有信心?”她说的这话,他就不爱听了。 眨眨眼,叶鹿随即笑,“没有啊,我对我家城主更有信心。哎呀,我有点迷糊,头好晕。”躺在那儿,叶鹿开始耍赖。 看她那模样,申屠夷也不忍再说什么,抚摸着她的头,修长的指掌间浸满温柔。 看着他,叶鹿眯起眼睛,“这次又把你吓着了吧?我发现好像我总是能吓着你,尽管我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睡半个月不起这不叫惊天动地?并非翻天覆地才是惊天动地,你毫无声音,也叫惊天动地。”申屠夷却不认为如此,她每次的举动都声音不大,但都很吓人,尤其对于他而言,若是心脏不好,真会被她吓死。 笑,叶鹿点点头,“申屠城主说的有理,只是你也太禁不起吓了,我一睡半个月,你就把自己折腾成流浪汉了。”抬手,叶鹿还是几分有气无力,不过却准确的摸到了他的下巴,都是胡渣。 “是么?我去清理一下。”抓住她的手,申屠夷不让她摸自己的胡渣,随后起身准备去清理。 “好吧,申屠城主最在意自己的形象了,去吧去吧。”这一点她还比较满意的,申屠夷格外重视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 申屠夷痛快的起身去洗漱,不过片刻的功夫,神医老头出现了。 躺在那儿,叶鹿看着走过来的人不禁笑,“你居然都被带来了,看来申屠城主真以为我小命不保了呢。”尽管他没说他当时是怎样想的,可是显然如此,他真害怕了。 “你醒过来就好,这次你又去哪里神游了?要我说,你就躲得远远地,也免得总是性命不保。据我所知,你又有两个替身没命了。”神医老头倒像是在看热闹。 “神游?这算什么神游,真正的神游是醒来之时还记得在哪儿。但是现在,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我觉得,再有这么一两次,我就真没命了。”叶鹿将被子拿起来盖在自己身上,她有些冷。 神医老头点点头,难得的赞同叶鹿所说,而且没有一句反驳,“你说得对,再这么下去,你必死无疑。” “所以,一切的麻烦都解决了,我也不会再涉险了。而且,我从现在开始要遵从天意,顺着老天的意思行走,为一些该活下去的人解惑。”这就是她这半个月来沉睡醒来之后唯一清楚了解的,做过的梦都忘记了,但仅仅这点她清楚。 神医老头点点头,“这倒是好事,据我所知,方士的职责便是传达老天的话语。而且,大多数方士的生活都很潦倒,尊享富贵,那是不合规矩的。”而显然的,叶鹿就很富贵,夫君是城主,自己又是国师,姐姐是皇后,姐夫是皇上,无论挑出哪一样来,她都富贵的很。 “潦倒?你这个绝对是道听途说,没人规定方士一定得穷困潦倒才行。不过,的确是不能铺张奢靡。”点点头,这个她倒是承认的。 “不管是否潦倒,总之你不能再涉险了,否则定然小命不保。”神医老头抓住她的手,搭在她脉间,略微试探,一边道。 “我知道。”收回自己的手,叶鹿无需他在试探,她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 “知道就好,我走了。”神医老头自从来到这里便被逼着给叶鹿治疗,又要给她做一日三餐,他没一刻闲着的时候。 点点头,叶鹿看着他离开,不禁长吐一口气。 撑着床坐起身,叶鹿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虽是没有力气,但是精气神儿尚可。 蓦地看向桌子,除了汤煲放在那里,还有另一个东西,就是那个八卦镜。 瞧见了它,叶鹿缓缓的下床,走到桌边。 拿起八卦镜,发丝还缠在它上面,她没醒过来,申屠夷也不知该怎样处理它,所以一直保持着原样。 坐在椅子上,叶鹿将发丝从八卦镜上解下来,缠绕的时候费了一番功夫,但是扯下来就很简单了。 将发丝尽数扯下来,这八卦镜就干净多了,看着镜面,已不如以前那般干净,灰蒙蒙的。 衣蒙那最后一缕残魂就被封在这八卦镜里,至此,他将再无回来之日。 “这八卦镜要怎么处理?那时你说要埋在衣筑的葬身之地。”申屠夷洗漱干净了,胡渣也清理了,他走进来,虽是冰冷,却俊的很。 看向他,叶鹿弯起唇,“没错,是要埋在那儿。山萃镇压,纵使他长了翅膀也飞不出这八卦镜。” “既然如此,我这就派人将这八卦镜埋到那里去。”申屠夷微微颌首,早日埋了,也就没有心事了。 “派值得信任的人去,必须将那些塌陷的山石挖开埋在最下面,然后再将山石覆盖上,不能将它暴露在外面接触阳光。”叶鹿将八卦镜交给申屠夷,一边叮嘱道。 “好。”这些都没有问题,小事一桩。 “待得此事完结,我身体休养好了之后,咱们便开始四处走走吧。然后,再去看看我儿子。对了,这国师我是不能再做了,需要写封信给皇上,麻烦他了。”叶鹿身子前倾,额头抵在申屠夷的腰间,她现在还是有些无力。 申屠夷抬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微微颌首,“好。” 醒来了,叶鹿身体的恢复也就变快了,申屠夷已派人将八卦镜带往衣筑的葬身之地埋葬起来,衣蒙将永远被封在八卦镜之中,受山萃折磨,不见天日。 新年过去了,这年前年后最热烈的消息无不是大晋的兵马北上的战事。周国兵马的确不是彪悍残暴的大晋兵马对手,尤其大晋皇帝,铁腕利刃,简直如同魔鬼降世,让人惧怕不已。 并且,此时大晋兵马已经直抵周国皇都,估摸着用不了多时,那皇都就会被拿下。 已被纳入齐国的七座城似乎已经远离了战火,毕竟和北方正处在战乱中的城池比起来,这里要安然的多。 百姓们的渴求无不是安全安稳,现如今,他们初始的恐慌似乎已经消失了,齐国的行事作风虽是迅疾而狠厉,但是他们并非残暴之人,只要老老实实,没有人会送命。 走在城池之中,叶鹿倒是几分好奇,这周国的城池四面环山,其实可利用的有很多。不过这里的百姓似乎一直都过得很清苦,可耕种的土地也不够多,所以大多数人都看起来很清瘦。 单单是身体素质这方面,他们就没办法和齐国与大晋人相比,所以又怎么能胜利呢? “皇上已经昭告全国我这个国师身体不太好,所以只能让清机代国师一职了。如此甚好,他可是很羡慕我那个位置呢。不过皇上也是有意思,让你和朱大少爷一同管理这七座城,估摸着他是知道我儿子在子江,麦棠应当是都告诉他了。”所以,这七座城,申屠夷分管的是挨着子江的那一片。 “如此也好,免得总是长途跋涉。”曾管理申屠四城,该如何管理城池,申屠夷的长项。 “对啊,尤其这里事情多,我已经感觉到了。”叶鹿微微点头,一边看着来往的人。 她的眼睛清透且悠远,随时随地的一眼,就好似能穿透一切。 擦肩而过的百姓亦是观察到了,因着好奇,他们总是想看上一眼。而和她对视的时候,就能瞧见她的眸子,无不让人心下微惊。 “你所说的事情,不知是不是我所理解的事情。”申屠夷垂眸看着她,黑眸之中隐有笑意。 叶鹿眨眨眼,“兴许哦,我和申屠城主不可谓心有灵犀。” “你之前就说过,方士的任务就是传递老天的话语,到如今,你更多的是为我们而竭尽全力,所谓传递老天的话语却是做的极少。我想,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也是时候了。”申屠夷知她,她以前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的。 叶鹿笑,然后点头,“没错,正是如此。我是方士,的确是要这样的。你看许老头,他除却救我,似乎也没做什么正事,所以从始至终一条腿就不好用。似乎老天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所以在最初的时候就夺走了他的腿。我呢,期间受过惩罚,就是我的眼睛瞎了。现在,我应该做早就该做的事情了。” “一些看似不相干的事情,其实都有联系,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没人想过这些事情有联系。”申屠夷倒是依稀的明白了一些,因果就是如此。若是以前他不信这些,可现在却不得不信,为了叶鹿也为了儿子,他愿意相信。 “申屠城主,你也可以做方士了。”叶鹿看着他笑,现在的申屠夷可不是以前那软硬不吃的人了。 “算了,我没有你那骗人的本事。”申屠夷薄唇微抿,说的话却是在揶揄她。 “你又提这个?我那时是为了讨生活,再说我也并非胡说八道,我做过很多功课的。好话坏话看时机说,既能得来钱,又能哄得人心情舒畅,无功无过。”摊手,她认为如此。 申屠夷扬眉,那表情显然就是不信她的话,而且极具嘲讽力。 见他如此,叶鹿冷哼一声,索性不再搭理他,否则越来越来劲。 “黄江就在这座山的后面,这山看似不高,但是却极不好走。”抵达城门,远处,连绵的山横在那里,和四周的山峦连在一起,无穷无尽。 “现在想去子江真是近啊,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接下来,我们应该往山里走,申屠城主有没有兴趣陪我?”叶鹿双手负后,虽是娇小,但那气势却不见弱。 “山里?也好。”申屠夷没有追问没有反驳,同意。 “申屠城主真是痛快,痛快的我准备好的那些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吧,接下来咱们进山,顺着老天的指示走,只是要劳烦申屠城主了,陪着我东奔西走。”身子一转,转到他面前。说着,叶鹿抬手环住他的腰,一脸阳光灿烂甜美如蜜。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既然如此,那么不如咱们再说一件事。” “什么?”歪头,叶鹿倒是想知道他还有什么事儿没说。 继续抚摸着她的头,申屠夷低声一字一句道:“你和赢颜入梦之事,我希望不要再发生了。”自解决了衣蒙之后,申屠夷再也没有入过梦,他不知叶鹿和赢颜有没有入梦,但是只要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浑身不舒服。 恍然,叶鹿便开始笑,“这件事啊,哎呀,我那时还说过的,结果我自己给忘了。好吧,我这就回去研究阻断和赢颜入梦,你别再生气了。看你皱眉,我就觉得我自己在造孽。一直以来,都是申屠城主为我操心操肺,又暗自神伤把自己折腾的很糟糕。都是我的失误,我的疏忽,咱们这就回去。”搂着他的腰,叶鹿边说边晃,倒是讨巧。 申屠夷也不禁抿起薄唇,“这态度不错,继续保持。” “放心,肯定保持。”重重点头,她定然保持。 “走吧。”揽住她,申屠夷带着她返回城内。魁伟的背影虽是仍如同孤峰,但却带着无限轻松之色。 阻断入梦,其实叶鹿没什么把握,赢颜的命是从她这里抢走的,所以无论何时,她和他之间都有联系,那是用寻常的刀剑斩不断的联系。 她痛快的答应申屠夷,也无非是为了让他安心,而她则需试探试探,但是否成功,也是未知。 折了许多柳条,去年的树叶已经干枯,今年的新芽还在酝酿阶段。这些柳条柔软而纤细,就像美人的手臂。 将那些柳条一个一个的折起来,让它们变成一个一个圆圈儿,然后紧挨着摆放在床上,最后铺了满床。 处理完公事的申屠夷回来,瞧见的便是那满床的柳条,扬眉,“这是做什么?打算今晚睡在这上面?”这可不太舒服,他受得了,她却未必。 “没错,的确要睡在这上面,既然要解决入梦之事,必然得一次解决个干净。”叶鹿看了他一眼,一边点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般。能不能有用,她可没把握。 “希望你不会难受的半夜折腾。”申屠夷摸摸她的头,担心她吃不了这种苦。 微微噘嘴,叶鹿哼了哼,“在你看来我就是棉花做的?放心吧,我肯定能睡得着。” 申屠夷不再言语,希望如此。 果然,柳条铺了满床并不舒坦,躺在上面,叶鹿有些难以安睡。而且,她并没有脱衣服,否则只剩一层中衣,她将更难受。 申屠夷躺在她身边,倒是没有任何的不适之意,对于他来说,即便身下是石头他也能一动不动。 身边的人在折腾,他终是看不过去,“不然在身下再铺一床被子,否则你今晚别想睡了。” 眨眨眼,叶鹿随即坐起身,“好主意。” 无言,申屠夷也起身,动手拿过一床新被子铺上。 这次终于舒坦了,叶鹿长长的舒口气,“唉,这回能睡个安稳觉了。” “睡吧。”搂着她,申屠夷倒是也舒坦了些,其实他也不喜欢躺在那柳条上,但他总是不能像她似得来回折腾。 额头抵着他的胸膛,鼻息间皆是他的味道,叶鹿闭上眼睛,不过片刻便身体放空,昏昏欲睡。 阻隔入梦,她没有把握,而事实好像也是这般,她这次又入梦了,并没有阻绝。 这是一个满地鹅毛大雪的地方,天和地是一样的颜色,最初时十分刺眼,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睛。 这鹅毛般的大雪叶鹿只见过一次,就是那时与申屠夷去北方见到的。 而且这个季节,北方的确应当是大雪纷飞,但在南方根本瞧不见。 看着这白茫茫的一片,压根就看不到尽头,当真绝美,不禁让她又想起在北方时的所见所闻。 而且,这是梦里,气温并不低,她脚下踩着白雪,似乎都是温暖的。 这种梦境叶鹿倒是喜欢,能看到自己清醒时看不见的风景,这反倒是入梦的另外一种益处。 “你真的来了?看来,你应当是醒了,否则也不会入梦。”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赢颜是谁。 转身,便瞧见那踏着茫茫白雪而来的人,他穿着一身白衫,乍一看好似和白雪融为一体了。 叶鹿笑,“这若不是在梦里,你这个模样在雪地里走,走丢了也不会有人找到你。”这是常识,在满是白雪的地方,要穿的和白雪颜色不一样的衣服才行,若是遇到意外,凶多吉少。 “多谢提醒,但眼下是在梦里。而且,北方的确在下雪,我只是想让你瞧瞧大雪而已。怎么样,在南方看不见吧。”走到近前,赢颜停下脚步,白茫茫的雪倒映在他的眼睛里,他眸子的颜色变得更浅淡了。 “的确看不见,不过也没什么新奇的,我以前在北方见过。”叶鹿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便移开了视线,他的眼睛和白雪一样刺眼。 “那倒是,齐国也有在北方的城池,有大雪很正常。”大晋是没有的,所以如今正值冬季,他又在北方,见到了大雪自然新奇。 “战事如何了?你预计自己还得用多久的时间才能拿下整个周国?”周国在北边也有很多城池,在地图上那就是一个细条形,一直蔓延至最北。 “你还关心这个?”赢颜扬眉,似乎很新奇。 “呵呵,我没关心,礼貌性的问一句而已。不过你能言而有信的把七座城给我,我倒是小小的稀奇了一下。”叶鹿蹲下身子,想试探的抓一把雪,不过抓到手里就变成了水。 “我的言而有信,对于你来说还成了稀奇事,真是让人伤心。不过,看在你醒了的份儿上,我也便不与你计较了。这次醒来后身体还好么?”赢颜看着她,一边道。 “很好啊,没缺胳膊没少腿儿。倒是皇上你,就没觉得自己多了什么吗?”抬头看向他,从他这气色看来,他的确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问问,被衣蒙抢走的那条命,是不是被你又抢回来了?”他的病好了,似乎就跟从没得过病一样,赢颜隐隐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儿。 “皇上的脑袋还是挺好使的,的确抢回来了,怎么样,用的还好吧?”本来是她的命,现在反倒只有他自己能用了。 “多谢。”赢颜笑,恍若能融化这满地白雪一般。 “别客气,我只是顺便而已。而且,看在我把命抢回来的份儿上,不知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站起身,叶鹿甩掉手上的水,一边道。 垂眸看着她,赢颜微微扬眉,“说。” “很简单,日后不再入梦。”看着他,叶鹿的要求就是这个。 阳光刺眼,大雪白茫茫,一时间,赢颜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叶鹿也看着他,希望他能马上就点头答应。 “申屠夷对此事极为不满是么?”这一点,赢颜是知道的。 “没错,所以,我不能再让他误会生气。更况且,我也不想入梦了。这是最后一次,之后我会想尽办法阻隔咱们两人入梦。”叶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阻隔?我认为,无法阻隔。我现在的命以前是属于你的,这就是联系,用什么法子都阻隔不了。”赢颜笑,一边摇头。 叶鹿眨眨眼,“没错,是阻隔不了,但是也不是不可避免的。你勿要动心起念,我每日行气吐纳,便再也不会入梦了。” “你确定这样就可以?在我看来无论怎么做都无法阻隔我们,若你有一日松懈,那么就会再次入梦相见。”赢颜不置可否,他可不认为叶鹿会成功,他们的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斩不断的。 “别说的这么大,以前我就成功过,持续的行气吐纳,那段时间确实没有再入梦。眼下我只是向你表明我的态度,我会潜心的阻绝入梦之事再发生,希望你能配合。你若不配合也没关系,我单方面努力就行了。”叶鹿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能说什么?我配合你便是,既然入梦和我相见在你看来如此痛苦。”赢颜摇头,语气听起来也几分无奈。 “不是痛苦,是已经影响我了。再言,现在我们很太平,无需再在梦中收拾哪个王八蛋,或是偷偷的制定计划。所以,不用再入梦,不要再入梦。”叶鹿就差举手抗议了,这事儿并非痛苦不痛苦,事关申屠夷的心情,她在意申屠夷的心情。 “说的这般义正言辞,我都不知该怎么回你了。好吧,我不再动心起念便是,不过我还是得说,我只能尽量。”赢颜无法做出保证,必须两个字也说不出口。 “多谢你了,瞧你说出这句话来的困难劲儿,我看着真别扭。明明我可以强硬的要求,现在弄得好像我在求你似得。”皱眉,叶鹿不满,对于赢颜这个样子,很是不满。 “我可没看出来你在求我,反而是在命令,颐指气使。我一个帝王,你也没放在眼里。”赢颜笑,更像是在揶揄她。 “帝王?说真的,你这帝王在我眼里还真不算什么。我还知道某些帝王因为太不得民心而被百姓扔牛粪,那也是帝王,不过得叫牛粪帝王。”叶鹿上下打量他,对于她来说,帝王还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真难听。”赢颜垂眸看着她,一边摇头,实在太难听了。 “本来我也不会说好听的话。”叶鹿挑了挑眉,说好话?她的好话都送给申屠夷了。 “算了,我若是与你计较,用上一年的时间也计较不完。如此说来,这是最后一次在梦中见面了。如此大雪作陪,倒是应景。”赢颜看向无边无际的大雪,这是他曾见过的景色,所以带进了梦境之中。他认为很美,所以想给叶鹿瞧瞧。 “这就是梦里的好处,这么大的雪,居然一点都不冷,神奇。”叶鹿弯起红唇,这一点她最为满意。有着自然之美,但是又没有那些短处。 “所以你真的很亏,我若是将所见过的美景都搬到梦里来,你这辈子无需东奔西走,坐在家里就能看遍世界了。”赢颜微微摇头,为她可惜。 “说的好像我没有腿,需要利用你去看世界一样。看见了么,这两条是腿,不是竹竿,它们能走路。”叶鹿稍稍提起裙子,大声强调。 赢颜失笑,“你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我真的无话可说了。既然如此,看来我们这辈子就要山水不相逢了。” 看着他,叶鹿却忽然间觉得他的话听起来几分凄凉之感,“没错,从此山水不相逢。” 垂眸注视着她,赢颜向前一步,踩着白雪,发出细细的声响。 伸手,他环住她,微微施力,最后将她抱在怀中。 这一次,叶鹿没有挣扎,但也没有动作,任他抱着自己。 “相识一场,虽是不愉快较多,但是在我看来,是愉快的。并且,我还要谢谢你,没有你的两条命,兴许我早已没命了。最初时,我只想要你的命为己用,只是没想到会生出这么多的意外来,曾给你带来惊吓或是伤害,我道歉。申屠城主很好,尽管我不想承认,但他是个良人。若是日后有难处,我能帮到的,定不会推诿,这就当做最后的约定吧,兴许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手轻拍着她的脊背,赢颜淡淡的说着,和着这漫无边际的大雪,听起来的确些许凄凉。 呼吸间带着他身上的味道,这是第一次,叶鹿觉得他身上的味道还挺好闻的,而且和这冰雪的味道很像。 “好,我若有难事解决不了,或许会去找你。不过,我不认为自己会有难事。”叶鹿轻声的说着,她不认为有这种可能,申屠夷会解决掉一切,根本轮不到她去求人。 “何必说的这么直白。”赢颜微微松开她,垂眸注视着她的脸,下一刻,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下。 睫毛颤动,叶鹿的手动了动,最后却没有阻拦他。 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之后,赢颜便松开了她,垂眸看着她笑,恍若春风。 赢颜是叶鹿所见过的长得最好的男人,任何倾国倾城的女人都未必比得上他。他若不是杀破狼,他若不是一个权谋家,大概他的笑容会更纯粹,更好看。 “回去吧,梦的确就是梦,不会长久,也不该长久。”抬手摸摸她的头,赢颜便背过了身去。 看着他的后背,几分瘦削,但他是杀破狼,气势却不弱。 没有再说什么,叶鹿舒展身体,下一刻直接向后倒下去。 身体在砸在雪地上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便消失了,就好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 站在那里,赢颜却始终都没有动,至此后,他的梦境便只有自己了。 身子一动,叶鹿睁开眼睛,醒了。 房间里微亮,此时大概已经清晨了,头顶是熟悉的沉稳的呼吸,叶鹿抬手搭在他腰间,用力的搂住他。 有所感觉,申屠夷收紧手臂,将她更紧的搂在怀中。 “天亮了。”鼻子贴着他的胸膛,叶鹿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哑。 “这一觉睡得怎么样?”搂着她,申屠夷开始抚摸她的长发,只要有他搂着,她醒来后头发就不会乱糟糟的如同鸡窝,若是她自己滚来滚去,那就难说了,小鸟儿都会筑巢的。 “很好,我认为我成功了,从此后,都不会再有入梦的事情发生了。申屠城主,可以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了。”说着,叶鹿的手滑上他的胸膛,摩挲着,又轻拍两下。 “这柳条还真管用。”低头,申屠夷在她发顶亲了亲。 “嗯,它只是帮忙而已。”抬起头,叶鹿往上拱,最后凑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她,申屠夷抿起薄唇,随后凑近她,轻轻亲吻。 任他亲吻自己,叶鹿抱住他的颈项,他的热情亦如往时,总是会让她心境荡漾。 临近子江的山里有不少的村子,虽然没有几户人家,但山一座连着一座,他们总是能相连上。 这般算计开来,人数也不少,及得上城中的一半了。 眼下子江外围皆是黑甲兵,江上亦是有战船日夜巡视,严禁任何闲杂人等进入子江内。 想要进入子江的,无外乎有私心,因为平民百姓都知子江有去无回,谁也不会没事儿闲的闯进那里去。 眼下,周国仍旧不少的探子在窥视这南方七座城,它们会被送给齐国,想必周国上下也是极为不了解的,不了解赢颜为什么这么做。 而且,齐国也没有任何意图北上争夺地盘的迹象,周国似乎觉得有机可乘。 这一段时间内,在子江附近,可是杀了不少人。 不用申屠夷说,叶鹿就感觉的到,这里死了很多人。 “眼见为实,这般看着,心下也安定了吧。”揽着叶鹿的肩膀,申屠夷淡淡道。 “说的没错,的确心里安定了。儿子还小,所以就总是担心他,何时他长大了,估计我的担心会少一些吧。”叶鹿弯起红唇,不禁想起那小人儿的模样来。几个月过去了,估摸着他也长大了不少。 “过段时间便去看他,无需着急。”申屠夷心下自是也几分想念,不过那小子是天煞孤星,为了叶鹿的安全,还是不能让他们待在一起太久。 城主府的替身只剩下一个了,叶鹿禁不起折腾了。 “嗯,我不着急,只是稍稍想念罢了。不过,有申屠城主在身边,我的想念倒是能压抑住。”叶鹿歪头看着他,一边轻笑道。 “我还有压抑想念的功能?这种话若是别人说,我非得把他的舌头拔下来。”不止听起来很假,而且还很恶心。 叶鹿笑出声,一边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一边仰头看着他,“申屠城主,你说杀人的时候也特有魅力,看我的眼睛,里面是不是有两个小星星?” 抬手捧住她的脸蛋儿,申屠夷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甜言蜜语胡说八道,奈何我还喜欢听,真是无处说理。” “这种事情没法儿说理。咱们走吧,时辰到了,不能再停留这里了。”看了一眼天空,叶鹿轻声长叹口气,从此后,老天要她走到哪里她就走到哪里。 “嗯。”揽着她,申屠夷没有任何的疑问,她说去哪儿,那就去哪儿。三年后。 盛夏,铁朱二城热闹非凡,齐国各城城主皆陆续抵达。 因何热闹,那是因为朱大少爷朱北遇大婚。新娘乃北方达奔城的大小姐,年方十六,却是样貌甜美可人,北方有名的美人儿。 这一桩婚事的媒人是当今皇后,牵了线,朱老爷子与达奔城的城主就都同意了。而后皇上亲自命钦天监择了日子,黄道吉日,就是后天。 全国各城的城主均来祝贺,这是朱家近年来的第一大喜事,朱老爷子的儿女死了无数,可以说近年来丧事很多。 如今,未来的城主接班人朱北遇成婚,这不可谓是第一大喜事。 临近城池的城主也早就到了,包括杨城以及申屠四城。 铁城郊区的庄园里,早先而来的南方城主大都住在这里,一些小孩子穿的锦衣华服,在各个花园亭子间来回奔跑,嬉戏,听着他们闹腾的声音,也让人感觉没那么憋闷无聊。 一个小男孩儿长得极为粉嫩,眉眼之间几分风流之色,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是谁儿子。 坐在亭子里的摇椅上,叶鹿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在外面来回跑的几个孩子,虽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但还是大相径庭。 “杨曳,你这儿子真是亲骨肉,长得这般像你。待得长大了,招蜂引蝶的功力也定然不比你差。”那小子就是杨曳的儿子,和他简直一模一样,尤其是蓦一时的小眼神儿,成年姑娘都要被迷惑了。 这种话,对于杨曳来说就是夸奖,他坐在对面,笑意盎然,这整个亭子好似都桃花盛开。 “血脉纯正就行,于我来说,他即便长成丑八怪,只要是我儿子,长大之后也不愁没女人。”随着说话,他笑的更开心了,简直迷眼。 “杨曳,你说话是真难听。我现在都想给你下咒了,诅咒你之后再生孩子都是别人的。”说杨曳说话难听,叶鹿说的更难听。 杨曳反倒是笑,“若真有这种事,那我杨城就该死人了。”而且显然不是死一个两个那么简单。 给他冷冷的一眼,叶鹿不再搭理他,瞧他那模样就心气不顺。 “说起来,你们的孩子倒是神秘,这都四年了,他也该像这些孩子一样满地跑了。可是,谁都没见过,大概皇上和皇后也没见过吧。”杨曳不免好奇,其他人和他一样,都很好奇。都知道申屠夷有个儿子,可是从始至终没露过面,据说也不在申屠四城,住在哪里由谁照看也是个谜。 “没错,我儿子的确满地跑了,淘气的很。我想,他和申屠城主小时候肯定很像,因为我儿时可不是这样的。”说着,叶鹿扭头看向身边。 申屠夷没什么表情,眉目间煞气很重,让人不敢靠近,连看上他一眼都很有压力。 “你总是否认自己儿时淘气,不过据皇后所说,你也没少做坏事。”申屠夷看向她,尽管面无表情,可是显然在揶揄她。 “你听麦棠的干嘛,她肯定尽力包装自己,然后说坏事都是我做的。她儿时也淘气着呢,然后做什么坏事都要拉上我。”叶鹿不承认,她那时在佯装小孩子,做的事情都是故意的,并非真正的淘气。 “这种话还是少说的好,她可是当今皇后。”杨曳轻笑,一边提醒道。其实听他们互相拆台很有意思,只不过,知道的太多总是不好。 “是啊,麦棠的确是皇后。我今日在这儿所说的这些话若是传出去,那肯定是杨城主你多的嘴。”叶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若是为了陷害我,你们夫妻二人将今日的对话传出去,然后再栽赃给我也不是不可以。所以,你的这个说法不成立。”杨曳随即反驳,而且反驳的有理有据。 叶鹿无言,“算你厉害。”她还不和他吵了呢。 “行了,若这般辩驳下去,今晚你都不用睡觉了。这几个小子吵得很,回去休息吧。”申屠夷起身,他实在不喜欢这些吵闹的孩子,尽管他认为自己的儿子吵闹时很可爱。 叶鹿抿唇,看了一眼那些疯闹的孩子,随后也站起来,“是啊,挺吵的。不过,还是天真可爱。” 申屠夷没有言语,他可没看出天真可爱来,吵闹是真的。 “走吧,杨城主慢坐。”申屠夷生硬的客气了一句,随后便揽着叶鹿离开了。 看着那二人并肩携手的,杨曳不禁微微摇头,他以为他们之间的热情会在几年内消减至空白。但是,事实证明他猜错了,按照这个势头下去,他估计他们还会这般粘腻恩爱十几年。 离开有小孩子的地方,果然不再喧闹了。 倚靠着申屠夷,叶鹿懒散的挪动着步伐,阳光明媚,照在她身上,衬托的她更懒洋洋了。 “待得参加过朱大少爷的婚礼后,打算往哪儿走?”这三年的时间,申屠夷陪着叶鹿将大半个齐国都走遍了。 “回申屠城。”叶鹿目标已明确。 “也好,很久没回去了。”这几年,所有的事务他都是在路上处理的,但所幸申屠四城无大事,连原周国的那几座城池也没什么大事。姬先生坐镇,他放心的很。 “你主要是想念申屠城的大床了吧?说真的,我有时半夜醒来会恍惚的觉得自己躺在城主府的大床上,那是我睡过的最舒服的床。”说着,叶鹿不禁几分向往。 “你不是说,身外之物都不重要么?”申屠夷嘲笑,这话是叶鹿说过的。 “你就当笑话听吧,身外之物一样很重要。”叶鹿笑眯眯,任他揶揄嘲笑。 摸了摸她的头,申屠夷俯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下,“脸皮越来越厚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叶鹿仰脸儿看着他,那脸蛋儿笑意灿烂,恍若蜜糖。 薄唇微抿,申屠夷用力将她搂在怀中,叶鹿随即便无法呼吸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抱着他的腰,叶鹿连声认错,申屠夷总算是放松了她。 “乖。”听到道歉,申屠夷满意了。 回到小楼,二人躺在床上准备休息片刻,天气热,在外面行走最是折磨。 还不如躺在这床上,睡个一时半会儿的舒坦。 身下是凉席,凉快的很,叶鹿一只腿搭在申屠夷的腿上,肆无忌惮。 申屠夷倒是也不管她,她这般模样他早已习惯,若是哪一天她跟他客气了起来,他才要警惕呢。 闭着眼睛,叶鹿的神思已经迷糊了,身边申屠夷一动不动,和他在一起睡觉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他吵着。 蓦地,那即将要陷入深眠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盯着床顶,叶鹿的眼睛睁得老大。 有所感觉,申屠夷在下一刻睁开眼,转头看向她,微微皱眉,“怎么了?” 缓缓眨眼,叶鹿长吐一口气,“申屠城主,后天朱大少爷的婚礼咱们不能参加了。” “为什么?”这倒是不懂了,莫不是哪里又生了大事? “没有为什么,只是不能参加了。你这就派人去城里跟朱大少爷说一声吧,然后咱们就回申屠城,他会理解的。”依旧盯着床顶,叶鹿一字一句,没有什么表情。 朱北遇为人大方,即便他们提前离开他也绝对不会挑理,只是叶鹿没有任何的理由,仍是让申屠夷不解。 “走吧,别问了。”翻身从申屠夷的身上爬下床,叶鹿穿上鞋子,这就开始准备离开了。 虽是疑惑,但申屠夷终究没有再问,派人去城里知会朱北遇,然后吩咐手下准备启程回申屠城。 站在窗口,叶鹿不眨眼的盯着天空,虽是一片湛蓝,但是她却能瞧见一些别的东西。 这座城,有另外一个人来了,除了他,这世上再无他人有这种因他随意变更的天象。 没错,那就是杀破狼。 朱北遇大婚,赢颜也来祝贺了,他未必是大大方方而来,但是无论他怎么来到,叶鹿都感觉到了。 第一次见到赢颜,也是在铁城,叶鹿记得清楚。 那时她还在迷惑的阶段,无法当即就判断出他的真实身份。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同处一地,她总是会立马就知道。 他曾说过,山水不相逢。既然如此,那么也没必要见面,就还是山水不相逢吧。 队伍准备好,申屠夷在窗外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可以启程了。 长舒口气,叶鹿弯起眉眼,随后举步走出小楼。 不疾不徐的,车马缓缓离开,铁城依旧在,只是无缘再相逢。(全书完) ------题外话------ 小伙伴儿们,这本书已完结,新文不日就会开坑,请大家多多关注哦! 大有来头 大晋人无论男女皆十分彪悍,他们长得高,身形魁梧,外族人根本无法与之比拟。 行走在大晋人密集的地方,是否是外族人,几乎一眼就分辨的出来。 大晋皇都,一家酒楼分外热闹,一楼更是人满为患,喧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得任何寻常人都受不了。 二楼,倒是清净些,不过一楼太过喧闹,以至于在这二楼也听得清楚。 临窗的位置,一个少年坐在那儿,手执茶杯,视线却望着窗外的街道,人来来往往,尽收入他的眼底。 “少爷,茶凉了,需要再换一壶么?”身边,劲装的护卫声音很低,不过却底气十足,显然功夫不浅。 “不用了,这大晋的茶也一样呛人,和他们的人一样。瞧瞧,哪个都是彪悍十足,哪怕是女子也一样。咱们齐国地域广大,北方的女子虽说也格外豪爽,但哪个也比不上大晋的女子,可以用壮来形容了。”申屠平常放下手里的茶杯,然后边说边笑边摇头。 他样貌极好,似笑非笑更是会让人生出好感来。 “少爷,他们大晋与咱们齐国并非同一种族,尽管说着一样的话。”护卫在旁边低声道。 “我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今日才会坐在这儿。咱家的老夫人总说,不要让我涉足大晋一步,今日我想我知道答案了。”申屠平常淡淡的说着,脸上也仍旧笑意不改,他看似心情极好。 护卫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老夫人?若是被家中的夫人听到了,估计又该生气了。 “尽管他们彪悍,但也不代表我打不过他们。二十年的功夫,不是白学的。打不过他们的男人,女人我总该打得过。”申屠平常说着,又点点头,对自己很有信心的样子。 “少爷,夫人说过,您不能和女人打架。”护卫似乎很无奈,叮嘱道。 “唐坤,你真是不会开玩笑。”申屠平常看向他,明确的告知,他是在说笑,他怎么会和女人打架。若是被他的父亲大人知道了,那他可惨了。 猛地,雅间的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唐坤立即拔剑,申屠平常也转身看向门口。 房门又发出了砰的一声,下一刻,一个浅绿色的身影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 唐坤执剑走过去,那浅绿色的身影则奋力的往这边爬,也根本没看到正有人拿剑在身边。 外面的嘈杂声在瞬间消失,接着便是乒乒乓乓上楼的声音,那脚步沉重,好似要将楼梯踩碎了一般。 浅绿色的身影爬啊爬,终于爬到了申屠平常的脚下,抬起头来,是个女子,而且艳丽非凡。 申屠平常缓缓扬眉,然后瞧着那个女人抓住了他的袍摆,他眉尾扬的更高了。 “救救我,他们要把我抓去卖到妓院里去,救救我吧。无以为报,小女子可以以身相许。”抓着申屠平常的袍摆,女子说着,边说边撑着爬了起来。 闻言,那边唐坤提剑几步走至雅间门口,稍稍观望,果真有人从楼下上来了,正在搜查那边的房间。打量了一下他们的穿着,便知不是寻常人。 “以身相许?倒是很有吸引力。”申屠平常缓缓点头,他好似被打动了。 见此,女子攀着他的大腿,又攀着他的腰,终于借着他的身体站了起来。 垂眸看着她,申屠平常眼角眉梢间的笑意更大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眼前这女子是他见过的样貌最不错的了。放眼这整个大晋,估摸着长成这样的也没几个。 瞧着他笑,女子也楚楚可怜的盯着他,本就艳丽,故作可怜,更是迷人。 蓦地,申屠平常的笑僵在脸上,视线缓缓下移,最后定在了自己的胯间。 只见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下半身,而持刀的那个人,正是这楚楚可怜的女子。 “帮我顶住外面的人,否则,我就把你阉了。”女子表情立变,双眸如刀,哪还有楚楚可怜之相。 申屠平常轻轻地吁了一声,然后抬起双手,“姑娘,刀剑无眼,小心。” “照我说的做,否则你就做太监吧。”眼睛瞪大,女子的匕首锋利,已划破了申屠平常的袍子。 “好,好。唐坤,出去挡住外面的人,谁也不许进来。”申屠平常看着眼前这小人儿,一边扬声道。 唐坤回头看了一眼,发觉情况不对,想持剑过来。不过申屠平常却抬头看了他一眼,唐坤脚步一顿,下一刻便走出了房间,顺便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的人也从窗口消失了,就好似长了翅膀一般。 街上人来人往,一条巷子深处,两个人影忽至。 停下,申屠平常也放开了手,后退一步,随后满眼笑的看着眼前还有些发蒙的女人。 手还拿着刀,保持着抵着申屠平常下半身的姿势,她有些发晕,不过却清楚明白自己此时已经离开了酒楼,那伙追自己的人也没跟来,暂时安全了。 不过,眼前这人有功夫,她拿着刀,也对付不了他。 “那些人眼下应该还在酒楼,不过显然无法追过来了,姑娘,还是把刀子收起来比较好。”申屠平常看着她,她这模样还真是几分可爱。视线从她的脸落到她的身上,样貌艳丽,身形妖娆,和他所见的大晋人都不一样。 回神儿,她把匕首收起来,同时左右瞧了瞧,都无人,她放心了些。 “既然没人跟来,那我就饶了你,滚蛋吧。”说着,她转身欲走。 “诶,姑娘说走就走,一句谢谢都不留,似乎不太合理。”闪身上前,申屠平常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回身瞪视他,女子的模样可是吓人的很,“放开我,不然小心我真的给你插上一刀。” “你毫无内力可见不会功夫,不过,倒是有些蛮力。不过,你的蛮力不足以对付有功夫的男人,尤其是我。不如你告诉我因何逃跑,你又是谁,兴许我可以帮你呢。”申屠平常走近一步,他如此说着,又笑眯眯,女子随即警惕起来。 “放开我。”说着,她另一手拔出匕首来,就朝着申屠平常的脸刺去。 申屠平常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她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匕首从她手里滑落,她成了赤手空拳。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说那些人要把你卖去妓院?我不信,定然有其他的原因。我想,应该是你偷了东西吧?”申屠平常微微倾身欺近她,一边低声道。 女子随即后仰身体,还佯装凶狠,但是眼神已泄露她的内心,她害怕了。 “臭流氓,放开我。” “别闹,这就带你走。”笑意盎然,申屠平常一把揽住她的腰身,随即离开小巷。 赢姝怎么也是没想到,这个笑嘻嘻的男人居然真的这般流氓,搂着她的腰,又让她完全贴在他身上,简直太混账了。 先不说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他也不能这般对待她。 直接出了城,赢姝被他一路的带到了山里。 他手一松,赢姝就跳到了远处,死死地盯着他。 申屠平常笑意依旧,兴许是有些累了,他直接靠在了身后的树上,“你到底是谁?看你的衣服,这料子并不便宜。鞋子上缀着珍珠,更非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头上的钗子做工精致,一般的工匠可做不出来,看起来更像官宦之家才能用的。你莫不是,这大晋某一个官员家里的?些许刁蛮,不像是丫头下人,你是小姐?可是,谁家的小姐会拿着匕首跑出来?” 赢姝看着他,随着他说的话,她开始后退,最后靠在了大树上。 “看你的表情,我应该是说对了,你还真是某大户人家的小姐!”申屠平常些许满意,自己猜对了。 “好吧,就算你说得对又怎么样?我之所以会跑出来,是因为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老头。我自然不能嫁给一个老头了,所以我就跑了出来。”赢姝承认,只是神色更几分黯淡,她这种命运,似乎也根本逃不过。 点头,申屠平常十分赞同,“就是,你这般如花年纪,怎能嫁给糟糠老人?你跑出来是对的。” 赢姝不眨眼的盯着他,“是不是对的也与你关系不大,我要走了,你让开。”站直身体,她挺直了脊背,看似根本不惧怕他。 “你一个姑娘如何独自上路?再说,你要去往哪里呢?可有落脚的地方?”申屠平常笑看她,一边好心道。 “用不着你管。”话落,赢姝直接扭身朝着山下走。 “他们在城里找不到你,接下来定然会出城搜寻。你在官道上走,用不上一个时辰就会被他们抓回去。依我看,最安全的法子就是,你离开大晋。世界之大,保证谁也找不到你。”申屠平常看着她的后背,上下打量一番,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浓。 停下脚步,赢姝微微皱眉,稍稍这么一想,的确他说的有道理。 “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大晋与齐国仅仅一江之隔,你可以去齐国。而且,我就是齐国人,或许,我可以帮你。”举步,申屠平常走过来,于她身边停下,她身上的味道飘过来,很好闻。 扭过头来,赢姝盯着他的脸,怎么看也都是不怀好意。 “你是齐国人?” “怎么?对齐国人有偏见么?”申屠平常微微扬眉,些许风流。 “哼,的确没什么好感。若不是你们齐国人,我也不用被逼嫁给一个老头子,更不会逃出来又被你挟持。”赢姝说着,更是愤恨不已。 “这话说的可是让我糊涂不已,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今日若不是我带你逃出城,说不准儿现在你已经被抓回去了。”申屠平常倒是不懂了。 “废话少说,我要走了。”赢姝冷哼一声,扭身就要走。 申屠平常随即出手,在她肩膀上极快的点了下,赢姝便瞬间不能动了。 悠然的转到她面前,申屠平常满眼笑,审视着她那怒不可遏的小脸儿,悠悠道:“你这般不幸,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理。这样,我带你去齐国,保证你不会嫁给老头子。当然了,相应的,你也要表达一下感谢之意才行,不如,就按你那时说的,以身相许?” 赢姝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奈何口不能言,只能恶狠狠的瞪视他,让他知道她有多想扒了他的皮。 “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咱们这就走。”话落,他一弯身,轻而易举的把赢姝抗在了肩膀上。踏着轻快的步子下山,他好似完全不怕遇上城中的追兵。 夜色浓重,一辆马车朝着黄江驶去,驾车的人一身劲装,前后分别两匹马,马上亦是劲装护卫。 马车里,一盏琉灯挂在一角,一个柔弱的身影直挺挺的坐在一侧,身体随着马车摇晃,她不能动。 主座,申屠平常倚在那里,虽是随意,却透出几分风流潇洒来。 身边,唐坤压低了声音与申屠平常说着什么,面色几分严肃。他不时的看一眼赢姝,使得赢姝心里更没底。 半晌后,申屠平常缓缓挑眉,看向赢姝,他蓦地笑了。 “原来,你大有来头啊。”看着那瞪视自己的人,申屠平常饶有兴味儿。 赢姝紧抿唇,那秋水一般的眸子更像一把刀。她样貌艳丽,所以即便恶狠狠的,也仍旧味道十足。 “少爷,您管了这事儿怕是不行,单不说大晋皇帝如何,就是主子和夫人,恐也不会准许。”唐坤继续道,并且是很真诚的劝道。 “我若是不知道这事儿兴许也就是玩玩,可事实居然是这样的,那我就更想掺和一脚了。再说,伯伯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可能要一个小姑娘。而且,这大晋皇帝真有意思,四处送女儿,他女儿还真多。”申屠平常说着,眼睛却不离赢姝,笑眯眯的,看起来怎是一个撩人了得。 “话也不能这么说,属下认为,他是另有目的。”唐坤微微摇头,随后倾身,附耳申屠平常,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 申屠平常的眉毛挑的更高了,盯着赢姝,意味深长。 追兵至 夜色浓重,靠近黄江的城镇皆城门紧闭,这个时候不许任何人进入或者离开。 车马也无法进入,若是在城镇的码头上船,必会遭到严密的检查。 所以,唯一的法子就是进入山中,然后在江边较平稳的地方坐船离开,这也是多数想悄悄离开大晋的人所用的法子。当然了,这有一定的危险性,因为大晋兵马盘查的很严密。 弃了马车,一行人骑马在山中行走,速度不快不慢,而且不时的调转方向,因为要躲避在山中巡逻的大晋兵马。 一匹马儿矫健有力,它载着两个人,但是却丝毫不费力气。 马上,申屠平常悠然的驾马,身前,则侧坐着那身形妖娆的赢姝。她气呼呼,可是又无能为力,她根本打不过他,而且匕首也没了。 “别生气,我带你脱离苦海,怎么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你对我以身相许,总比嫁给一个老头子要好得多。”申屠平常轻声的说着,带着笑意,听起来就是调戏。 “哼,你和老头子相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赢姝冷哼一声,若是用语言就能杀人,她定要申屠平常千疮百孔。 “可别这么说,最起码,我肯定长得比齐国皇帝俊美,而且,比他幽默。相信我,他很无趣,而且他喜欢很强的女人,如你这般,根本不会入他的眼。”申屠平常轻声说着,又像是在逗趣,很难让人相信他的话。 “说的好像你见过齐国皇帝一样。不过,你知道了这么多事,显然你也并非寻常人。你到底是谁?潜入大晋又有什么目的?”这一路上,赢姝就察觉他并非寻常人。瞧他身边的人,以及他说的话,好像他已经把她看透了。 “潜入?你的话可不好听,我并非潜入,只是游玩而已。目的嘛,我想,大概就是为了救你。”说着,他微微倾身,呼吸时的气息打在赢姝的脸上,让她无从躲避。 “油嘴滑舌,看你倒像个小丑。我想,你大概是某个有权势之人的弄臣,专门负责讨好逗笑他们。”嘴上这么说,但赢姝心里却并非这般认为。瞧他身边人管他叫少爷那模样,显然他也是个主子。 “弄臣?我家老夫人说,这世上最聪明的就是弄臣了,无人可比。”申屠平常笑,又摇头,好似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赢姝几分不解,不过却是没有追问,若是她追问,他定会嘲笑她是个笨蛋。 “怎么不说话了?你若问为什么,我也不会笑话你,因为当年我也不解。后来真正见到了弄臣,我才知道,我家老夫人说的没错,的确就是如此。你若是有弄臣的脑子,也不至于今日被追捕,又要被送去嫁给老头子。”申屠平常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边笑道。 赢姝反倒是愣了,半晌后才回神儿,“任何弄臣都无法在皇上那儿生存,无论多聪明都不行,因为他不喜奉承,毫无缺点。” “没有缺点?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人都有缺点。”申屠平常笑起来,那声音很好听,潇洒恣意。 “你别不信,他真的没有缺点,任何人都别想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赢姝说着,情绪也几分黯淡。 “那你眼下不是成功了么?成功的逃了出来。”申屠平常低头看着她,尽管天色微暗,可是他也看得清。 赢姝眨眨眼,然后摇头,“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抓回去呢?” “大晋皇帝一共养了多少儿女?据我所知,好像没有亲生的。他生不出儿女么?”申屠平常压低了声音,更像是窥探八卦。 “他不是生不出,而是不生。”赢姝略鄙视,什么叫做生不出?大晋有世上最好的大夫,任何疑难杂症都治得好。 “为什么?”申屠平常倒真是好奇了,这是为什么,哪个皇帝不生儿女啊?恨不得生一大堆,从中挑选合适的继承人,剩下的在政治上也大有用处。 “听说,皇上曾经很爱一个女人,然后那个女人死了,他的心也死了。”赢姝微微摇头,说起来倒是很凄惨。 “是么?想不到,神秘又凶残的大晋皇帝居然是个情种。”居然还有这种事情,真是秘辛啊。 “他是情种,为什么我们要跟着倒霉?我们都是外戚家中的儿女,若说和皇室也只是沾点关系罢了,我其实姓朱。”赢姝盯着黑夜的一处,将心中苦水尽数倒了出来。 “我知道,你是大晋方城府尹的女儿。你母亲和皇室沾点亲戚,你的外公是大晋皇帝的亲娘舅。不过,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在这外甥的手里了。”申屠平常挑眉,一边懒散道。 赢姝随即坐直身体,扭身瞪视他,“你怎么知道的?这短短的时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还是,你本来就知道我是谁,一切都是你的圈套。” “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我为什么知道?当然是因为我查证的。而且,眼下显然证明我的查证是正确的,除却你说的那些关于大晋皇帝的秘辛之外,我调查的准确无误。”申屠平常笑看着她,天色微亮,她的脸有些白,可是却不碍艳丽。 赢姝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其实我是一只信鸽,专门传递大江南北的信息。当然了,想从我这儿知道信息必须得花些钱亦或是可以用更大的更值钱的秘密交换。告诉你这些,也是因为你对我坦诚相待,这是我的秘密,替我保密哦。”申屠平常欺近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撩人。 赢姝的眼睛好似都要瞪出来一般,“你原来在套我的话!卑鄙无耻,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跟我说话。” “别啊,我特别想知道大晋皇帝为什么会想把你送给我们齐国的皇上。依你这个年纪,给他做女儿都绰绰有余了,他不可能要你的。”申屠平常的好奇心又上来了,他的确是很想知道大晋皇帝在想什么。传说中残暴神秘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根本无需用联姻来表达什么,毕竟大晋国力强盛。 赢姝闭嘴不言,小脸儿绷紧盯着一处,坚决不再和他说话。 若是再搭腔,显然又会被他套话,他实在狡猾。而且长了一张会骗人的脸和骗人的声音,她即便再谨慎,也终究会被他绕进去。 “听说你有很多的兄弟姐妹,他们应该都是大晋皇室的外戚对不对?其实说来说去,你们也并非外人。”申屠平常仍旧在说,对于他来说,大晋的确有些神秘。这些神秘,全部都基于他们家那位老夫人,她不许他踏足大晋,更不许去调查。 “我倒情愿是个外人。”赢姝哼了哼,这句不是外人并没有一丝的荣耀,反而惹来了无数的麻烦。 “为家族做贡献,是每个人都应做的事,尽管有时可能那些事对你来说有点难。诸如此次把你送给我们齐国的皇上,且不说你是否满意,但你的生活肯定会很好,因为在齐国的后宫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任何一个嫔妃胆敢肆无忌惮,通常下场都很惨。所以,即便你去了齐国,做了皇上的妃子,生活也必定会无忧无虑,说不定比你在大晋的生活还要好。”申屠平常笑着,一边道。 赢姝缓缓皱眉,“连齐国皇帝的后宫你都知道,你到底是谁?”他也不像是瞎说,好像真的很了解。 “我刚刚已经说了,我是搜集消息的信鸽。”申屠平常歪头看了她一眼,天色微亮,她那小脸儿看起来诸多疑惑不解。本就艳丽,再配上这表情,倒是几分可爱。 “哼,随你怎么说,你知道的这么多,显然来到大晋是居心不良。你最好祈祷你能顺利的把我带离大晋,否则若是被抓,我第一个就告你是齐国奸细。”赢姝冷哼连连,同时又诸多疑惑,说他是奸细吧,又不太像,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 越过了一个山头,远处便有滔滔的流水之声传来,赢姝也不禁坐直身体,“到黄江了。”这么快。 “嗯,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大晋了。不过我相信,你很乐意离开。”申屠平常歪头看着她,说话时的气息扑在她脸上,让她不禁缩脖子躲避。 看她那样子,他脸上的笑更浓了,“现在才发觉有些舍不得?不过舍不得也来不及了,从现在开始,你只能跟着我了,别忘了你可说过要对我以身相许的。我觉得我也不吃亏,所以我答应了,咱们到了齐国就拜堂。” “你、、、臭流氓,我才没答应。”赢姝一听急了,横眉冷对,可是瞧他那笑眯眯的样子哽在喉咙的脏话又咽了下去。 “少爷,您要拜堂成婚,起码得问过主子和夫人才行。”骑马在后的唐坤出声,这一路来他听着申屠平常逗弄赢姝都没吱声,这会儿是实在听不下去了。 “玩笑,玩笑。”申屠平常笑,他说话一直都这样,也根本让人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 赢姝气愤难平,前一秒说拜堂,后一秒说玩笑,“臭流氓。” 申屠平常看着她笑的更开心,好似她不是在骂人,而是在和他调情。 队伍朝山下走,那水声就更清楚了,尤其天色微亮,那一望无际的银色就更明显了。 赢姝从未来过这里,尽管黄江很有名,距离皇都也很近,可是她没离开过皇都,更别说一览黄江的风采了。 黄江的对岸就是齐国,两国以江相隔,说起来很近,但是这么看着又很远。 大晋是她生长的地方,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未离开过,此时此刻马上就要离开了,赢姝的心底倒是几分悲凉,尤其自己是以这种方式离开。 江边果然有一艘大船停在那儿,赢姝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你早有准备,是不是早就想好要惹祸了?” “此言差矣,这大晋本就非我的国家,我有准备也是正常的。”申屠平常摇摇头,无论做什么都有准备这是很正常的,无头乱闯可不行。 “你就是没安好心,说,你来大晋到底做什么?”赢姝此时此刻更觉得他像奸细了,来大晋没安好心。 “起初我来大晋真的没有任何目的,如今我想我知道我来做什么了,就是把你带走。天下女子千千万,对我钟情的也甚多,解救这些女子脱离水深火热,是我的职责。”申屠平常拉长了音调,心情极好。 “臭流氓,自恋狂。”赢姝冷脸,瞧他那依旧笑眯眯的样子,更是气愤难平。 任她咒骂,申屠平常驾马往山下走,大船停在那儿,护卫桨手皆在,已经等了很久了。 然而,就在这时,前后骑马的护卫忽然警惕起来,纷纷抽剑,然后调转马头一致对外。 申屠平常也敛去了笑意,扭头看向他们身后的山林,急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连树木都在沙沙作响,有人来了,并且很多人。 赢姝也紧张了起来,尽管嘴上说着自己是被掳走,可是若被抓回去,她的下场估计会更惨。 皇上心狠手辣,她这般逃跑,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说不定,会连累她的家人。 “他们追来了,快走。”抓住申屠平常的手腕,赢姝焦急道。 申屠平常看向她,蓦地笑,“你是担心自己被抓回去,还是担心我被抓?” “少废话,再不走来不及了。”赢姝焦急万分,看着那些摇摆的树木,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申屠平常缓缓摇头,“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乌泱泱的兵士从山林里冲出来,眨眼间将他们包围。 赢姝紧紧地抓着申屠平常的手,身体也贴在了他身上,眼睛睁大盯着一处,她连连深呼吸,“完了,来的是徐将军,他是皇上的亲信,连皇上都惊动了,我死定了。” 联姻 日头升的老高,靠近黄江的城池里忽然来了大队人马。他们占用了府衙,不过府尹也不敢说什么,来的是什么人他们清楚,那可是皇上的心腹,徐将军。 府衙之中,气氛严肃,一伙人马劲装在身,立于一处。不过根据他们的站位能看得出,他们尽全力的将坐在那儿的人护住,若是忽然打起来,也能保证他们能保护得了那个人。 坐在那儿,申屠平常倒是神态悠然,看着对面那杀气腾腾的徐将军,他不禁觉得有些不自在。 因为,那个徐将军自从看见他之后就一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儿盯着他,大家都是男人,他这般盯着自己,让他十分不舒服。 没人说话,徐将军又一直不眨眼的盯着申屠平常,这整个大厅的气氛就很诡异。 申屠平常终是忍不住,换了一下姿势,他一笑,“徐将军一直这般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还是,将军很喜欢我这样貌?”若他有那种癖好,那他可奉陪不了,他正常的很。 “你这样貌的确不一样。”徐将军也开口,他也一直盯着申屠平常,并且说的更奇怪。 “经常听到有人夸我俊美,唯独徐将军这种夸奖我没听说过。我想说声谢谢,不过实在说不出来。”申屠平常开始皮笑肉不笑,他已经有点生气了。 “申屠公子无需说谢谢,在下也并非夸奖。”徐将军站起身,气势凛然。 申屠平常微愣,“原来徐将军还知道我是谁。”真是稀奇了,他居然知道他是谁。 “申屠公子与您的属下先暂时在这府衙歇着吧。”话落,徐将军转身离开大厅,他的人也跟着离开,不过很显然,申屠平常别想离开这儿。 申屠平常缓缓挑眉,随后转头看向唐坤,“这徐将军什么意思?他认识我,怕是要拿我当人质了。”这样一来,估摸着大晋和齐国又不太平了。 “这徐将军好似还有别的意思,少爷先不要急,既然他知道我们是谁,那么一时半会儿的就不会做于我们不利的事情。趁此时机,我们或许可以离开这儿。”唐坤环顾四周,外面都是大晋的兵马,但即便如此,若是真的想走,也能冲出去。 “先不着急,兴许这徐将军和父亲大人是旧交也说不定。别管是仇人还是故人,认识也是好事。”又想起徐将军那眼神儿,申屠平常不禁耸了耸肩,真是奇怪至极。 “少爷还是小心些好,有时认识也并非是好事。”唐坤不确定,若是真有仇,他们必会拿申屠平常做人质。 申屠平常哼了哼,随后又道:“赢姝呢?”自从到了这府衙之后,她就不见踪影了。 “她抗命出逃,应该会受罚。”唐坤认为这是肯定的,不遵从命令,势必得挨罚。 “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申屠平常长叹,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带着她回齐国了。 “少爷,您不会真的打算要娶赢姝姑娘吧?”唐坤看着他,此时倒是有些不确定申屠平常的想法了。他玩心重,每次和姑娘有瓜葛也都是玩玩而已,从未认真过。 “成亲?我没成亲那个命。只是她一心想逃,我想帮她一把而已。”申屠平常摇头,笑道。 唐坤点点头,“如此就好,不然夫人定会发火的。” “她若知道我现在身在何处一样会发火。”申屠平常已经不抱希望了,他跑来大晋本来就是她所禁止的,现今又被抓住了,她会气的不行,说不定还会给他几巴掌。 唐坤不言语,申屠平常心里还是清楚的,而且不止他会被骂,连带着他们这一行人都会被训斥。 如今俨然已经成了阶下囚,不过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限制,只是走到哪里都有人在看着。 而申屠平常也没再见到赢姝,她不知道去哪儿了。虽然申屠平常认为她不会立即被处罚,但她出逃,想必大晋皇帝是不会放过她。 终于,在第三天时,这府衙又来了人。 申屠平常之前还在想是否会见到大晋皇帝,尽管可能性很低,但是若有机会,他定然想见一见。 而眼下,他就真的见到了。 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看着眼前这个人,申屠平常缓缓眯起眼睛,这、、、这种美貌,不输任何他所见过的美丽女子。甚至,申屠平常觉得没有女人能比得过他。 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又几分阴郁,尤其那眼中的肃杀之气,看之一眼便让人难以忘记。 月白的长衫,赢颜身上没有任何奢华的饰物,不过即便有,在他那张脸的映衬下也会失去光泽。 四目相对,赢颜的视线从申屠平常的脸上移动,这张脸尽管生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可是仍旧很像。尤其他眯起眼睛时那种神态,像极了。 大厅里无人,徐将军以及唐坤等人都在外面,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都没说话,气氛一时也很怪异。 打量完这大晋皇帝,申屠平常便开始着重于他的眼神儿。和徐将军差不多,但是比那个徐将军又多了一些什么。 申屠平常缓缓的弯起眉眼,似笑非笑,大晋皇帝这种眼神儿在他看来,可不是有仇的样子。 “我的女儿被你掳走,好大的胆子。”蓦地,赢颜开口,那音调不急不缓。 脸上的笑微僵,申屠平常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掳走了她?” “难道不是么?绑架她意图带回齐国,你图谋不轨。好在徐将军及时将公主救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鉴于你是齐国申屠城主的公子,大晋自是要给些面子。大晋已派去使臣与申屠城主交涉,相信不日他便会赶来。不过在那之前,你要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否则刀剑无眼,伤着你我大晋可不会负责。”赢颜神色淡然,每说一句话都带着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漠,让人根本无力反驳。 申屠平常是真没想到,本来他还想或许有机会为赢姝说一句话呢。结果,现在他居然成了绑架犯? “回去休息吧。”没有再说什么,赢颜只是毫无表情的看着申屠平常。 这就完了?申屠平常有许多话哽在了喉咙。与人辩驳或是谈判他丝毫不惧,可是这会儿他连说都没说呢,这就完了? 而且,父亲要来?申屠平常暗暗摇头,这回事情闹大了。 回到住处,外面的天气就变了,乌云笼罩上来,整个天空都变了颜色。 靠在窗边,申屠平常往天上看,这雨说来就来,变天和变脸一样。 想到变脸,申屠平常就不禁想起赢姝来。明明是她出逃,怎么到了大晋皇帝这里就成了他把她掳走?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这大晋皇帝故意栽赃他想从齐国捞好处?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思虑间,小雨落了下来,淅淅刷刷的,天地间都是这个声音。 这雨来的真快,申屠平常缓缓摇头,他还不知这大晋的天气这般多变。来到这里差不多有半个月了,还没下过一场雨呢。 “少爷不用担心,若是主子过来,大晋皇帝别想讨到便宜。”唐坤也几分不忿,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而这大晋皇帝又偏偏这样说,摆明了挑事儿。 “是啊,我也讨不到便宜。”申屠平常撇了撇嘴,他已经差不多猜到到时会发生什么了。 唐坤无言,这话说的没错,主子肯定会很生气的。 申屠平常从小到大几乎没惹过什么祸,但只要做错了事,他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这惩罚包括主子和夫人两方面,可以说是双重的。 而且,夫人严禁申屠平常涉足大晋,这次他是偷偷来的。可是偷偷来却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连大晋皇帝都出现了,估摸着,这次申屠平常会被送回子江,禁足个一年半载的。 这大雨一下就是两天,没有停的架势,并且伴随着压抑的雷声,天地间好似被水包围了。 雨大了,黄江的水也湍急了起来,有时夜晚天地寂静,就会听到黄江的水声,伴随着雷声,好似天地都要塌了似得。 终于,在大雨接连第三天的时候,有人来了。 申屠平常倒是没那么期待,因为他马上就得挨训了,他心里十分清楚。 前往大厅,地上都是雨水,撑着伞,他几分心不在焉。 终于抵达大厅,迎面而来的煞气便让他不得不停住脚步,这感觉太熟悉了,这世上气势最强大最慑人的就是他的父亲大人了。 走进大厅,申屠平常收起伞,然后径直的走向那坐在大椅上的人,“父亲。” 坐于椅子上的人面无表情气势岿然,即便是这外面的雷电也不如他来的吓人。 主座,赢颜坐在那儿,这二人在这里,好似一直没说话似得。伴随着外面的雨声和雷声,大厅的气氛更怪了。 看向他,申屠夷漆黑的眸子恍若是两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站直身体,申屠平常挪到申屠夷旁边站着。 “申屠平常,大晋皇上说,你和大晋的公主已有了夫妻之实,是真的么?”赢颜的鬼话申屠夷不信,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申屠平常一愣,看向赢颜,真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父亲,我没有。”这回申屠平常是真疑惑了,大晋皇帝目的为何? “皇上,我更相信申屠平常的话,若是可以的话,可以着人验证。”申屠夷声调冷冷,赢颜的话他才不信。 “验证也不是不可,不过我大晋公主并非寻常人家的女子,这又怎么说得过去?我大晋的脸面何在?既已有夫妻之实,那么当下不是令公子要负责么?我大晋公主配令公子怕是绰绰有余。”赢颜看着申屠夷,亦是无声烽火。 申屠平常看着他们,似乎是了解到了一些什么,他们之间应当是真的有恩怨。 而自己这会儿,貌似成了他们之间恩怨的长枪。 “申屠平常早有婚约,而且着实配不起大晋公主。”申屠夷冷声回应,这根本不是谈判,就是一个要嫁,一个不想娶。 赢颜看了一眼申屠平常,随后道:“二女侍一夫并非奇事,大晋可以接受。” 申屠平常挑高了眉毛,这也可以?大晋皇帝到底怎么回事儿? 申屠夷下颌微绷,“大晋的公主看来真的嫁不出去了。” “若非令公子引诱,我的女儿也不会失贞。”赢颜冷哼一声,气氛降至冰点。 “我并没有做过此事。”申屠平常听不下去了,他何时引诱过她了? “申屠公子若是不承认,亦可以当面对质。来人,将公主请来。”赢颜看了一眼大厅外,他的人随即离开。 不过片刻,大厅外有人走进来,申屠平常看过去,果然是赢姝。 一身淡粉色的长裙,赢姝步履轻盈,只是艳丽的脸蛋儿上些许忧愁,乍一看她好似也受了很大的委屈。 走过来,赢姝看了一眼申屠平常,然后便收回了视线。 于大厅当中站定,赢姝屈膝,“女儿见过父皇;见过申屠城主。” “平身回话。”赢颜缓缓的眯起眸子,他自信的很。 站直身体,赢姝抬头看向赢颜,脸庞艳丽又有几分苍白。 “姝儿,朕问你,你可与这位申屠公子有了夫妻之实?”赢颜言简意赅,直接问道。 申屠平常看着她,倒是真的想听她怎么说。 那两天的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他们俩清清楚楚,最开始怎么相遇她亦是不可能忘记。别说发生夫妻之实,他从未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大都是逗弄她罢了。 赢姝深吸口气,视线缓缓的转向申屠平常,水眸生动,那里面好似真的有水在流动。 “回父皇,是的,女儿与申屠公子,有了夫妻之实。”她语调很低,但又一字一句,甚为清楚。 要一些瓜葛 雷雨不断,在天空肆无忌惮的轰炸,大雨滂沱,使得黄江的水位不断上涨。 临近黄江的城池总是最先遭难的,不过因为总是会遇到这种事,所以无论是百姓还是这个城池的管理者皆没有太过焦急。 即便黄江的水位涨的再厉害,也总是有办法应对。 府衙,即便雷雨不断,但轮值的守卫依旧是雷打不动,对于他们来说,即便是天上下刀子,那也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 房间里,琉灯明亮,煞气磅礴的人坐在主座,一手成拳,让他看起来极为不容易亲近。 左侧的椅子上,申屠平常坐在那儿,脸上也没了笑意。 外面响起一声炸雷,申屠平常身体微动,下一刻他看向申屠夷,开口道:“爹,我真的没有对赢姝做过什么,她说的是假的。”想起赢姝说的话,申屠平常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大晋根本没理由必须得和齐国联姻,可是大晋皇帝为什么这么做呢? 赢姝会这么说,申屠平常认为是大晋皇帝的命令,这一点他不怀疑。 所以,当下最让人疑惑不解的就是大晋皇帝,他到底想做什么? 申屠夷不动如山,他坐在那儿,恍若孤峰。 “我知道。”他开口,声线冷淡。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清白的。 申屠平常一诧,“爹,您真的这么认为?我还以为您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呢。我自己是什么命我清楚的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和姑娘发生关系。不过,这大晋皇帝这么做显然是有目的的。爹,您说他到底想干嘛呀?”大晋可是威风的很,齐国以西原来有个周国,就是被大晋踏平的。 若是大晋和齐国交战,申屠平常认为齐国未必能占到便宜,说不定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共同后退一百年。 “此事你别管了,大晋的公主名不副实,不能娶。”申屠夷自然知道赢颜要干什么,但是想要和齐国联姻,想也别想。 申屠平常缓缓点头,“这倒是真的,赢姝不是大晋皇帝的女儿,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也都不是。据说,这大晋皇帝深爱过一个女人,不过那个女人死了,然后他就冷心冷情。虽然他看起来老谋深算,可没想到是个情种。” “闭嘴。”申屠夷忽然冷声,反倒将申屠平常吓了一跳。 看向申屠夷,赫然发现他脸色极其难看。申屠平常缩了缩肩膀,一般时候申屠夷脸色这般,那就说明他是真的生气了。 “爹,你没事吧?”研究着申屠夷的脸色,申屠平常忽然觉得这里头大有秘密。 “无事,你去休息吧。”申屠夷看了他一眼,这孩子的脸和叶鹿七分相似,但凡见过叶鹿的,只要见到他都会知道他是谁。 “好。爹,你也早点休息。”申屠平常怎么都瞧申屠夷不对劲儿,看起来,好像仍旧很生气。 申屠平常离开,申屠夷则仍旧动也不动,思虑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愈发的气怒。 这么多年了,叶鹿再也没有见过赢颜,甚至连梦境也阻绝了。但凡赢颜出现,叶鹿都会知道,所以每次她都会远远避开。 而现在,赢颜这摆明了就是要见到叶鹿,尽管他不说,用的是什么联姻的鬼话。 申屠夷清楚赢颜的心思,不过,他别想见到叶鹿。联姻?即便他再送上一座金山,他也不会和他联这个姻。 雷雨在继续,连续几天了,一直不停,而且明显有加大的势头。 这雨说来就来,来了就不走,这样的天气倒是让人很难捉摸。 申屠平常不知申屠夷是怎样打算的,但显然的是,申屠夷是不会答应这个联姻的。 联姻?就算联姻,也轮不到他。他即便和皇室有关系,但是他姓申屠,一个城主的儿子而已。 这大晋皇帝这般费劲,一副非把他女儿嫁给他的样子,怎么想也是不对劲儿。 现在想想,申屠平常觉得,这大晋皇帝和他父母之间大概是有恩怨,否则是不会这样的。 这恩怨到底是怎样的他不知道,但应该大有秘密才对。 赢颜与申屠夷进行了第二次的谈话,具体谈的是什么申屠平常不知,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 大雨倾盆,申屠平常站在窗口,心里却是在打鼓。被困在这里已经很多时日了,看起来若是他们不答应,那大晋皇帝不会放他们走。 眼下父亲和大晋皇帝正在谈,不知道他们都在谈些什么,可申屠平常却觉得心下没底。也不知道,他们俩会不会打起来。 这是大晋的地盘,若是真打起来了,他们未必占得到便宜。 雷电轰鸣,申屠平常看了一眼天空,不禁摇摇头,当下真是遇到难事了。 “唐坤,你说大晋皇帝到底想做什么?和咱们联姻,这么急不可耐甚至不惜让赢姝说谎。”他倒是想认为是因为自己优秀,所以才使得大晋皇帝不放过他。但显然的,事实并非这样。 “少爷,属下认为这其中有很深的隐情是咱们不知道的。而且属下觉得,主子和大晋皇帝好似以前就认识,不是那种简单的认识,是有很深的瓜葛。而且,咱们齐国以西连接子江的那片土地据说以前是原周国的。民间传闻,那几座城当初是被大晋攻打下来的,最后却转手送给了齐国,而且听说相送的原因是因为,夫人曾给大晋皇帝治过病。”唐坤小心翼翼的说着,这些事情他以前就打听过,只是真假不知,所以他从未说过一个字。 “还有这种事?这么说,咱们家老夫人也认识大晋皇帝,并且很有渊源。”这种说法,申屠平常倒是相信。 唐坤点点头,“尽管这都是民间传闻,但二十多年前的事儿,知道的大都是年岁大的人,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想必有些真实性。” 申屠平常忽然笑了,一边摇头叹道:“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真的要大笑了。 唐坤没有接话,对于主子的事情,自然是不好多嘴。 他就在子江长大,若是连接着子江的那一片城池都是大晋皇帝相送的,那这原因想必不只是治病那么简单吧。更况且,他家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他十分清楚,给人治病?该管的管,不该管的给她十座金山她都不会动摇。 而且她严禁他涉足大晋,再想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那些怪异也得到了答案。 想来,这事情和他想象的八九不离十了。 时近晌午,申屠夷回来了,瞧着他脸色十分不好,申屠平常忍俊不禁,“爹,今日谈的不妥?” 申屠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径直的走进房间。 申屠平常跟进去,笑意已经涌到了喉咙,若不是怕申屠夷发火,他真的会笑出声来。 “大晋皇帝还是死咬着要和咱们联姻是不是?其实大晋国力非常,甚至我认为比齐国还要强。这非要和咱们联姻怎么也说不过去,实在奇怪。所以,我相信他有别的目的,只是这个目的是什么还是未知。爹,你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么?”看着申屠夷,申屠平常试探的问道。 申屠夷脸色更冷,缓缓抬眼看向他,那黑眸之中暴风雨翻搅,甚至比外面的雷电还要吓人。 申屠平常耸了耸肩,“爹,你真生气了?” “你娘已经知道这事儿了,并且已经赶来了。申屠平常,日后你若再敢踏足大晋,我必将你的腿打断。”冷声呵斥,将申屠平常吓了一跳。 “我娘来了?这事儿真严重了。爹,我娘过来不会有危险吧?”若大晋皇帝做这些都是为了他娘,不知会不会就此将人留下。 “待得你娘到了,你就速速离开,直接回子江思过半年。这半年内,你不许出来。”黑眸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申屠平常哽了哽,最后只得点点头,“是。” 真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不过,由此倒是看得出,这大晋皇帝还真是个情种。 想想,申屠平常不禁想笑,怪不得他们都对大晋的态度怪怪的,现在找到原因了。 两天后,一大早,申屠平常便被申屠夷莫名训斥了一番。之后便命他准备准备,赶紧离开大晋,之后他便出去了,再也没理会他。 想了想,申屠平常了然,他家老夫人要来了。不过,真的不让他见见老夫人么,这就把他赶走了,也不知大晋皇帝会不会放人? 收拾一番,唐坤将护卫都调来,随后便离开了。 一路走出这府衙,大晋兵士恍若没看见他们似得,根本没理会。 申屠平常几分震惊,前几天他还挺重要的,今儿他居然成透明人了。由此可见,对于这大晋皇帝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家老夫人,而他只是一个诱饵而已。什么非得娶他女儿不可,什么有了夫妻之实他大晋脸面无处放,都是浮云。 几分感叹,申屠平常只觉得无言,他有一天也会成了诱饵。 大雨在持续,不过他们离开并无人理会,马车顺利的前往黄江码头。 在申屠平常坐上船离开不久后,另一艘大船靠近了黄江码头。一行人马穿破雨幕径直的前往府衙,对这个地方甚是熟悉,好似以前就来过一般。 申屠平常被贬回了子江,不过他并不觉得无聊,毕竟在这个地方长大,他有许多消遣的法子。 半年的时间不长不短,申屠平常也老老实实的在这段时间待在子江,未曾偷偷溜出去。 时间到了,他也如重新长上翅膀的小鸟儿,再次飞了出来。 半年前的事儿使得他家那两位都生气了,所以这半年来俩人都没理他,甚至都没派人过来看他。 眼下他可以出去了,第一件事儿自然就是得回申屠城,当面向那二老认错。 申屠平常认为这都是自己该做的,尤其他的老爹,脾气很大,并且生气会生很久。所以,他主动认错是唯一的出路。 出了子江,申屠平常便直接前往附近的城池。这城里有好吃的,他要买一些回去孝敬老夫人。只要把老夫人哄高兴了,那父亲大人也就高兴了。 城中热闹非凡,临街的店铺亦是生意红火,一家专门卖点心的小店人满为患。 一行劲装护卫作为遮挡,为那中间的人开辟道路。申屠平常悠然的买着点心,什么样的点心他家老夫人爱吃,他都清清楚楚。 蓦地,他感觉身体被撞了一下,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纤细背影就在身边。太纤细了,所以从护卫的包围圈中挤了进来。 申屠平常上下看了一眼,随后抬手点了点他的肩膀,“小兄弟,虽然人很多,但是也不要着急,总会买到的。” 那个身影僵了僵,下一刻缓缓转过身来,申屠平常高高的扬起了眉毛。 “赢姝?”这穿了一身男装,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没错,这个穿了男装仍旧纤细的不得了的就是赢姝,她看着申屠平常,叹口气,“终于找到你了。” “你来找我?为什么?”申屠平常反倒不解了。 看着他,赢姝哼了哼,“咱们出去说。” 申屠平常点点头,“你们看着把这几样糕点装起来。” 吩咐过护卫,他便与赢姝走出了点心店。街上人来人往,俩人于阴影处站定。 看着她,申屠平常还是不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不会是大晋皇帝又想故技重施吧?”说着,申屠平常赶紧四处环顾一圈。 “不是的,只有我自己,没有别人。”赢姝摇摇头,倒是几分为难。 “那就好,我是被你们大晋皇帝吓着了,如此执着,真吓人。”情这个字他不了解,但是真钻进去了,想出来就太难了。 赢姝垂眸看了看地面,随后又看向他,“是这样的,我也不想瞒你,父皇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找到你,然后想尽办法让你娶我;二是,把我送给你们齐国皇上。这两个选择,我肯定选择前者啊,所以我现在就在这儿了。” 缓缓的扬起眉尾,申屠平常实在没想到会这样。 “让我娶你?他还没死心。”太执着了吧,他不是应该已经见到他家老夫人了么? “我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怎么了,半年前我说谎,其实我挺抱歉的。可,那是父皇让我说的,我没办法违抗命令。后来你们都走了,他还病了一场,身体好了之后就跟我说了这事儿,我选择了找你,无论你能不能娶我,我定然不会嫁给齐国皇上。”赢姝倒是真的有些歉意,当时说他和她已有了夫妻之实,她现在还觉得愧疚。 申屠平常缓缓点头,算是明白了赢姝的目的。 “虽然有些抱歉,但是我得明确告诉你,我不能娶你。我命格奇特,无法和任何一个女人结成夫妻,否则大难临头。若是你真的不想嫁给我伯父,我可以帮你去说说,他便会拒绝大晋皇帝。”申屠平常一反常态的正经起来,他并不想害了赢姝,包括任何女人。 赢姝微微皱眉,“这么说,你不愿意娶我?”当时他还说接受她的以身相许,原来都是开玩笑的。 “你很好,美艳漂亮,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我不能娶你。”申屠平常笑,他不能成亲。这世上再无九命人,所以谁和他成亲,都不会有好下场。 看着他,赢姝有片刻的愣怔,“不管你能不能娶我,反正我跟定你了,我不想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相比之下,我宁愿跟着你。” 申屠平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随后笑起来,“这么说,你要一直跟着我喽?” 赢姝点头,“没错,不管你娶不娶我,我跟定你了。这样一来,父皇在大晋也不会派人把我抓回去,他知道我在努力。”只要赢颜知道她还在努力,那么就不会把她送给那个齐国皇帝。 申屠平常深吸口气,随后笑起来,“回见。”话落,他转头就走,眨眼间消失在人流之中。 赢姝站在原地,半晌后笑了笑,他躲也躲不掉,反正,她是跟定他了。 举步,她也走入人群之中,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总会找到他。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