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一章升仙大会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成仙者,须得抛下一切世俗包袱,放下爱恨嗔痴七情六欲,把一切过往与累赘的魂魄统统抛弃,然后才得以修炼成仙。 ——前言 天梯的尽头被浓雾裹挟着,看着越发的险峻陡峭,仿佛没有终点。天梯上早已挤满了求仙之人,他们昂着头,坚定地向前走着。 这是一次升仙之旅,天梯每五百年开放一次,只有足够虔诚的信徒,才能够看到天梯,才有机会得道成仙。 他们一步一步地走着,越走越发觉得身子越来越轻。一步接一步,记忆在一步一步被舍弃;一步接一步,世俗在一步一步被抛下。他们离仙界越来越近,离凡间也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走到了终点,在浓雾的最深处,一丝光照射了进来像水一样把雾气一点点的融化掉了。在天梯的尽头,他们终于看到,传说中的那座宫殿——“紫微宫”。 踏出天梯,踩在云端之上,绵延尽头之处,是梦之所向。 ———————————————————————————————— 宫殿里走出一位仙人,他手执名册,信步走下台阶。望着眼前的众仙,拱了拱手,说道:“欢迎各位真人。” “他是谁呀,长得真高贵,不会是天君吧。”人群中,一位女真人小声地询问着身边的女伴。 “不会吧,我们怎么有这个荣幸让天君亲自来迎接我们呢。只是这位仙君好好看呀。神仙都这么好看的吗。” “欢迎各位真人,我叫荷寅生,负责管理天界内所有初入仙门的仙人生活和修炼,叫我荷仙君即可。”荷寅生说完,便拿起名册准备宣读升仙名单。 眼前的真人们听到荷寅生名字后,不觉肃然起敬,在凡间谁没有听过荷寅生的升仙传说呢。大梁国的皇帝,为国为民耗尽了心力一生未娶,死时百姓千里送葬,凡间万里飘雪。生前他是众人敬仰的陛下,死后直接升仙加冕。据说因为他的灵魂太过纯净,让天地都感动。这样的人物,不管过了多少千年,在凡间都是一个传说。 ———————————————————————————————— 此时天庭各处的仙君都在忙碌,升仙大会一结束,又要开始迎接凡间驻扎的仙君们上天述职了。天庭和热闹氛围总是不太协调,有了人气,可是麻烦的紧。 与各处不同,太微宫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冷清安静,门口威严的守卫,把一切闲杂吵闹都隔绝在外了。 太微宫庭院中只有一位少女,她站在凉亭中,眼前是一盘棋。黑子正在被白子围困,生死只在一线间。她执着黑子,眉头紧锁,落还是不落,一步是生是死。 良久后,终于她下决定。 “姐姐。” 她的决定被打断了,不满地蹙着眉,望着来人:“小姝!”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太微宫玉清府的兰殊星君。 兰殊瞧见她生气,赶紧拱手行礼,哄声道:“帝君姐姐您别生气,升仙大典准备开始了,您该出发了。” 少女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坐了下来,说:“你就做我们太微宫的代表吧,我不去。” 兰殊见状也坐了下来,继续说:“牧铃姐姐,我怎么够资格代表太微宫呢。实在是你不去不行啊。而且你答应过臣哥哥的,你不去,他只能亲自来找你了。” “烦人。” “而且你答应过今年要致辞的。” “好啦。”牧铃终于站起身,“输了一次棋,真是后患无穷。迟早要赢回去。” 兰殊见此松了一口气,起身和牧铃一起准备出发。 “对了,杜康回来了吗?他答应给我带凡间的酒的。”牧铃想起来,随口问到。 “还没有,姐姐你放心,大典快开始了,杜康仙君应该很快到了。” “那就好。” 牧铃抬手施法,换上了帝君的正式装扮,绣着金边的衣襟,头顶的金冠,在阳光下隐隐发亮。少女一抬眼,天下都将臣服。 兰殊看着牧铃,心中微微一震,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姐姐这个模样了。如今四海升平,一代战神只能退隐,但不管过了多久,姐姐永远是四海八荒最威风的女帝君。 “姐姐,下次跟臣哥哥下棋,你穿着这衣服去,没准能镇住他,你就赢了。” “是吗?可是我打不过他,不过他也很久没打架了,没准可以试试。” 兰殊笑了笑,又问道:“那要是姐姐赢了,会怎么惩罚臣哥哥。” 牧铃眉毛挑了挑,眼神变得狡诈,“我会让他去把季心的花给拔了。” 兰殊的心一下骤停,希望姐姐永远不要赢,希望世界和平。 ———————————————————————————————— 此时荷寅生这边已经点好了升仙名单,新入门的真人,须得经过三百年的基础修炼,通过了考验之后,就可以被分配职能和得到真君的称号。不过在正式入门之前,还有一关要闯。 牧铃和兰殊赶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这最后一关的考验。远远地听见荷寅生说:“请各位真人排好队,一会有序地进入太虚幻境。” “哎,刚好赶上了吃瓜现场。喏,小姝,吃吗?”牧铃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包梅干,一边吃着一边递给了兰殊。 兰殊伸头望了一下远处的荷仙君,转头看向牧铃,笑着说:“好,姐姐,那我们就在这等等。”兰殊接过了牧铃手里的梅干,吃了一口,“哎,怎么不见季心神君呢?” 兰殊的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阴沉沙哑的声音。 “拜见帝君。”来者正是季心神君。 兰殊被吓了一跳,牧铃倒还是一脸淡定,他们一起转身看到了身后的季心。 “拜见季心神君。”兰殊朝他拱手行礼。 “季心来啦,不必客套,快去吧。”牧铃说着给季心让出了道。 “好。”季心应了一声,便向前走去。 牧铃和兰殊随即隐了身形,跟在了季心一旁。 ———————————————————————————————— “哎?” “嘘。” 很快真人们便看到了季心。 一位身着玄色衣袍的仙君正缓缓朝他们走来,他戴着帽子,逆着光,阴影盖住了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缓步走到荷仙君身旁,荷仙君恭敬地朝他行了礼。 “拜见季心神君。” “拜见季心神君。”底下的真人见此,也赶紧毕恭毕敬地行礼。 倚在旁边柱子上的牧铃看着底下谨小慎微的小真人们,觉得有趣极了,恰好此时荷仙君正往她和兰殊的方向看了过来,她调皮向他眨了眨眼,用意念传音跟他说:“你好呀,小生生。” 荷仙君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对着季心说:“神君,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 “嗯。” “大闷瓜和小木头。”牧铃轻轻笑着说。 ———————————————————————————————— 真人们排着队一个一个走进季心的太虚幻境里。 一个人若是心中存有欲望、渴望、有无法解脱的执念,那么他将无法走出太虚幻境。凡人若是要成仙,总要经历这么一次考验;仙人要证明自己没有被凡气污浊,也得走这么一着。 太虚幻境没办法杀死任何人,他只是让你直视自己的欲望,避无可避。得不到放不下,若是真的过不去该怎么办?那就只好,先回到原地,把罪孽赎完,把一切都放下时,再来吧。 太虚幻境在轮回播放着各个真人经历的一切,不外乎是重演那些曾经的爱恨纠葛。无欲无求的道长,也曾经历过一番爱恨;正直不阿的父母官,也曾被金钱诱惑;一生修炼追求成仙的修仙者,也曾面临过邪术的蛊惑。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远离是不够的,重要的是不被它吞噬。 牧铃吃着手里的梅干,看着看着打了个哈欠,转头望了望周围:“说起来,怎么不见小昱。” “凡间的花仙们提前上天述职了,茶昱上神在忙着接见他们。”兰殊答道。 “那这样的话,这次的升仙大会小昱也不会参加了。” “是的。估计会有段时间见不到他了。” “怪不得大闷瓜气场不对,原来是他的小花仙忙起来了,估计也很久没见了吧。”牧铃突然觉得还是这个瓜香一点。 “季心神君不是一直都这样严肃的吗?而且他和茶昱上神同住在同心殿,怎么会见不到。” “我和你还一起住在太微宫呢。你有每天跟我请安吗?” “我......”兰殊听此,顿时语塞。 “好了,我也没想每天见到你。”牧铃又一句话给他堵了回去。 兰殊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牧铃脸色大变。 “怎么了,姐姐。”兰殊顺着牧铃的视线方向看去,原来是有一位真人被困在太虚幻境里。 “怎么会?”兰殊大吃了一惊,心中涌上不祥的感觉。 此时几乎所有的真人都已经通过了太虚幻境的考验,只有一位无法通过。是因为贪欲,对至高无上法力和统领五界的贪欲,即使这位真人已经看破了这是一片虚假,但他还是没能走出来,而是甘愿留在了幻境里。 “不好。”此时季心已经出手将此人从幻境拉出,并束缚了起来,牧铃见此知道季心是想按照常规将此人逐出天界,重新下凡修炼。她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准备现身阻止。 “等等。”众人被一声清亮的喊声吸引,一抬头只见一位穿着橙色仙裙的仙子翩然落下,她清冷的气质仿佛一朵高岭之花,让人不敢靠近。 “拜见凌霜神君。”众仙恭敬地向眼前的仙子行礼。 菊凌霜,天庭法令执行者,在天庭权威极高,基本可以代表天君和帝君。 凌霜神君朝着牧铃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说:“季心神君,先不要把他打下凡,把他关起来,我来处理。” “好。” 一个小插曲结束后,升仙流程又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很快荷寅生也带着众仙离开了,季心也走了。 待众人离开后,牧铃和兰殊现了身,走到菊凌霜身边。 “凌霜,你是不是也察觉出不对了。”牧铃问道。 “这等类型的欲望,按道理早就该被天梯净化掉了。哪怕是有情割舍不掉,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贪欲。”菊凌霜思索着,眉头紧锁,“而且这欲望很像是......” “魔才有的欲望。”牧铃和菊凌霜同时说到。 “魔?难道是沾了魔气。不对,沾了魔气连天梯都见不到的。”兰殊大惊,这事难道真的跟魔界有关吗? “应该不是魔气,如果魔族的人都随便上天了,天界早没了。”牧铃深思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凌霜,你先去加派人手,把那个真人看管好。然后去找天君汇报,等一会升仙大会全部结束了。我们再一起商量。” “是。”菊凌霜说完,便告辞离开了。 牧铃看着菊凌霜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哎,我就知道特意让我参加,准没好事。想当个清闲退休老人,真难。”牧铃说完转头看向兰殊,“走吧,小姝,该轮到我们上场了。” ———————————————————————————————— 升仙大会最后一个环节,便是升仙大典,依旧是老套的训话环节,不过能有幸得以觐见天君、帝君和各位神君,也值得了。 天君已经走到了紫微宫的宝座前,他还没坐下。他看了看近处的帝君宝座,还是空的。 “天君大人,久等啦。”能这么不正经跟天君打招呼的,也只有牧铃帝君了。 天君看着来牧铃走来,笑着对她说:“时间刚刚好,铃儿没有迟到。” “拜见天君。”牧铃身旁的兰殊朝着天君行了礼,天君朝他示意后,他向牧铃点了点头,便转身先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阿臣,你这次又给我挖了什么坑了,这么多事。”牧铃想着,就不能让我愉快的当个闲人吗? “没什么事,只是想见见你。而且此次升仙的女真人比以往多,我想着你来说说也是好的。”他温柔地跟她说着,心底在想,是很久没见铃儿穿着帝君的服制了。很威风,很好看。 “对了,今天的太虚幻境。” “我知道,凌霜刚跟我汇报了。我已经让桂馥上仙先去调查了。一会升仙大会结束,我们一起商讨。” “好。”牧铃说完,想起什么转头望了望四周,“天同水君还是不来吗?” “你知道的,他不肯出天池。” “好吧。”牧铃叹了口气,“哎,杜康呢。都现在了,他还没回来?” “应该快了,如果有事,他肯定会提前禀报的。” 此时荷寅生带领的真人们也陆陆续续入场了,天君和牧铃见此也回到了自己的宝座上坐了下来。 牧铃坐下后,悄悄地问在一侧坐着的兰殊,“天同在三生石上的伴侣,还是没有查到是谁吗?” “没有,五界之中,查无此人,命簿上也没有任何相关记载。” “哎。”牧铃又叹了口气。 “姐姐,其实天同水君也不记得她是谁了,虽然不明白三生石上为什么还有名字,但都是从前那些查不清的过往。没准那名女子早已魂飞魄散。” “说不记得了,又不肯出天池一步。放不下,成不了。” 兰殊听此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天君那边点头示意他们,准备开始了。 ———————————————————————————————— 除了牧铃,众仙全部站了起身,“拜见天君。” 牧铃转头看着眼前的阿臣,此刻这位天地的王,正站起身,在接受众仙的朝拜。这样的时候,她总是想起从前他们在凡间的时光。那时候还没有仙界人界,那时候他还不是王,那时候他们一起创世、一起打架,一起说着保护苍生。还是从前一起打架的时光自在的多呀,牧铃想着。 阿臣在上面讲着话,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牧铃在下面,看着他,在发着呆。 终于天君看向牧铃,向她点头示意,轮到她了。牧铃站了起身,看着眼前的众仙,莫名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你们好,我叫牧铃,就是那个住在太微宫的退休老人—牧铃帝君。以前从来没有在升仙大典上讲过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成仙也就那么回事,长生不老以后,事情多着呢,一件一件大家慢慢去体会吧。” 牧铃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什么,笑着继续说道:“如果有哪位仙人对我这太微宫感兴趣的话,很欢迎大家来挑战我。谁打赢了我,我就把这帝君之位让给谁。” 一语毕,众仙吓了一跳,这帝君老人家又想干什么。真人们在想,谁能打得过帝君呢。天君看着牧铃,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兰殊听此,心底有些着急,下意识伸出手,拽了拽牧铃的衣角,却又听见牧铃开口说道。 “你们努力啊,不努力等我仙陨了,兰殊星君就直接继承太微宫了。”语毕牧铃还朝兰殊眨了眨眼。 兰殊愣了愣,尴尬的把手收了回去。 “好了,我说完了。”牧铃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就高兴转身坐下了。 天君没有说话,只是在听到牧铃说仙陨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 ———————————————————————————————— 天君和帝君讲完话之后,照例该是几个高品阶的神君自我介绍的。只是今年神君们大多有要事处理,凡间的仙君也多数也提前上天汇报了。于是在牧铃讲完之后,很快天君便宣布升仙大会正式结束,让荷仙君把众仙都带下去安排了。 牧铃还是慵懒地倚在自己的宝座上没有起身,她等着阿臣兴师问罪呢,心里也忍不住在抱怨。该死的杜康,怎么还没把酒带回来,就该罚他去给季心的花园拔草。 天君见众仙散去,走到牧铃身边。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一位小仙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喊:“拜见天君、帝君,各位神君。不好了,杜康仙君受伤了,现在昏迷不醒,他的神马把他从凡间驼了回来,现在已经在华音殿了。”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二章魔族的阴谋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远离是不够的,重要的是不被它吞噬。 ——前言 夕阳照进深山,树木细碎的影子投落在石板路上。雨水落在蜿蜒的藤蔓,藤蔓向前攀爬接住了古树的落叶。枯萎的花瓣被流水卷走,晚归的鸟儿落在枝丫上,小桥上游人牵着马,远处是炊烟袅袅的人家。 他牵着马走下桥,看着眼前的酒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好酒。” ———————————————————————————————— 杜康随手把马绳系在酒家门口旁的树上,他把头挨着马脑袋说:“乖,等我回来。” 总算是找到了,不枉这次在凡间逗留了这么久。离升仙大典还有不少时间,我还可以喝几壶,哈哈。 杜康想着,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他走进酒家,到柜台前放下酒壶和一锭银子,对着店家说:“来,给我装满。” 小二看着眼前这位豪气的客人,有些为难地说:“很抱歉客官,你的酒壶太小了,一锭银子我们找不开。” 杜康笑了笑,倾下身又说:“没事,装满为止,不用找。” 小二听此于是不再反驳,拿起酒壶开始装酒。只是没想到这酒壶看着小小一个,竟装了很久都装不满。小二满头大汗,但也还是继续装着酒。终于在几乎把店里的酒都装完的时候,酒壶终于溢出了酒,满了。 “好了。”杜康伸手把酒壶拿了过来,看着满头大汗十分紧张的小二笑了笑,又给他递了一锭银子,“谢谢。” 小二拿着银子,定住了一动不动。杜康拿着酒壶,走出酒家,随手一指,解开马绳。 “小远,走了。”马儿一听,立即跑向了杜康。 ———————————————————————————————— 小二终于清醒了过来,疑惑的看着手中的银子。 “小二,上酒。”一位客人高声喊着。 “哎,来了。”小二放下银子,准备拿酒,“咦,今天的酒怎么卖的这么快。” ———————————————————————————————— 马蹄踏在古道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杜康骑着马,手里拿着酒壶,眼前夕阳只剩下一抹残影,霞光混着晚风浸润着衣角,风把酒香吹散,影子也醉倒了。 “百事尽除去,唯余酒与诗。”杜康喝着酒,对着斜阳说着。他又伸手摸了摸马的脑袋,“小远,等我喝完这口,我们就回去吧。再不回去啊,我就真的要给季心那老头除草了。”杜康说完,拿起酒壶就要喝,却被一声惊呼打断。 “杜康仙君,总算找到您了,大事不好了。” 杜康不满地皱起眉,看着来人,“你是谁。” “禀仙君,我是凉城的驻守仙童,现在凉城正被魔族侵扰,我们留守的仙人实在抵御不住,望仙君可以前往支援我们。”匆匆赶来的仙童风尘仆仆,衣服上也染了不少污迹,他拱着手没有抬头,在大口喘着气。 “魔族!”杜康一听便下了马,他沉思一下,又看了看眼前的仙童。此时仙童已经抬起了头,脸上满是灰尘,眉心的仙印也映衬得有些黯淡了。 杜康皱了皱眉,说道:“好,你先去。我随后就到。”看着仙童疑惑的表情,杜康笑了一下,又说:“我需要把我的马安顿好,你先去吧。” “是。”仙童拱手施了礼,便准备施法离去。 “哎,你们有通知桂馥上仙吗?”杜康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啊,通知了,上仙也在路上了。” “哦,好。” 看着仙童离开后,杜康把酒壶挂在马的身上,瘪了瘪嘴看着马的眼睛,说:“小远,帮我把酒运回天界,记住跟帝君说,酒是哪里带去的。”他伸手摸摸了马背,“去吧。” 杜康看着小远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哎,劳碌命,走一趟吧。” ———————————————————————————————— 一位又一位仙童捧着人高的卷宗走进寒香殿,寒香殿书房里的卷宗堆得一个比一个高。终于书房里传来一声咆哮:“都给我出去,不许再搬卷宗进来了,谁还要再递,让他自己从妖界上来见我。” 一位小仙童抱着卷宗灰溜溜的从房间里逃了出来,顺带关上了门。 书房里有一位极好看仙女,她眉如新月,双瞳剪水,鼻梁高挺,朱唇榴齿,体态婀娜。这位仙女是天地间唯一修炼成仙的九尾狐,是负责沟通妖界仙界,统领凡间驻扎仙人的桂馥上仙。 此刻桂馥正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望着一座座小山似的的卷宗,她郁闷极了,忍不住踢了一下脚边的卷宗。 “啊。”她吃痛地揉了揉脚,不满地抱怨道:“妖族的老头怎么越来越啰嗦了,一个个的什么陈皮烂谷子事也给我写这么一堆。这么多,看得我毛秃都看不完。” 桂馥郁闷地坐了下来,趁着没人,九条狐尾伸展了出来,她挠了挠鼻子,拿起一本卷宗,打算开始审阅。 “咚咚咚。”此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上仙,我是邱符。我有要事禀报。” 桂馥被这敲门声吓了一跳,尾巴也缩了回去。 “哦,你进来吧。” 邱符打开门走了进来,他神色有些慌张,连行礼也忘。 桂馥见他慌张的样子,连忙问道:“怎么了。” “前段时间凉城驻守的仙君说有要事禀告,说要提前上天,我们批准了,可是按照凡间时辰计算,已经过去半年了,仙君不但没有上天,我们也联系不上,还有凉城也探不到任何消息了。只怕是出事了。” “什么!”桂馥一听站了起身,心中涌上不详的预感,“你再去联系试试,然后还有凉城附近的城市,不,是整个西边的都排查一遍。排查完马上跟我汇报。” “是。”邱符犹豫了一下,又说:“上仙,这件事要不要跟天君汇报一下。” 桂馥想了想,说道:“现在整个天庭都在忙升仙大会的事情,说了也只能会后处理了。”桂馥这么说着,可是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是觉得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于是她沉思了半晌又说道:“排查完周边的城市,没事后就把人手调派去凉城,如果有其他变故,就继续调其他城市,不管联系不联系得上,我都必须要知道凉城现在的实际情况。”桂馥顿了顿了又说,“等升仙大会结束,我会跟天君汇报,到时候有需要我亲自下凡一趟。你这边有任何情况随时找我。” “是。” ———————————————————————————————— 一阵疾风吹过,几个魔族使者倒了一地,地上扬起烟尘滚滚。杜康收起掌,看着眼前的魔族使者说:“特意引我过来,就这么不禁打。把最大的给我叫来,不想跟你们玩。” 倒在地上的魔族使者大多身陨,只有一位抬起了头,竟是刚刚来找杜康的仙童。此刻这位仙童眉心上的仙印已不见踪影,衣服也变成了魔族的黑袍。他大力咳嗽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用最后一丝力气平静地说道:“仙君不要着急,魔君已恭候多时了。”他说完便断了气倒在了地上。 杜康皱起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周围死寂一片,已经完全没有仙气的存在,只怕在这里的仙人,都凶多吉少了。杜康继续往凉城的深处走去,越往里走,魔气就越重。路上布满了灰尘与落叶,户户紧闭门窗,连一丝鸟叫声都没有。 “听说是魔君你邀请我来的,现在我都到了,怎么还不出现。你们魔族就这么喜欢当缩头乌龟吗?”杜康一边走一边高声喊着,可周围还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不会是乌头你这大脑袋吧。怎么上次给我打的还不够吗?”杜康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又继续说道,“难道是传说中的魔王护法?原来我牌面这么大,不跟着魔王,来跟着我。那还不如叫那个老魔头跟我直接打一架。”周围还是一片死寂,杜康大力地踩了一步,又说道,“不然就是魔族大美人你看上我了,哎,长得帅就是没办法,只可惜和你们魔族的审美不一致,我看不上你。” “哇哇哇......”终于远处传来了几声粗劣嘶哑的乌鸦叫声。 “哼。果然魔族都是胆小鬼”杜康说着,耳朵动了动,身后来人了。杜康转身,看到七位仙君降落。他谨慎地扫视了一下,还好,这次是真的了。 “拜见杜康仙君。”七位仙君朝杜康恭敬地行了礼。 “好,你们是?” “我们是附近驻守的仙君,因天庭联系不上凉城驻守的仙君,派我们来了解情况。”为首的一位仙君说道,“杜康仙君怎么会来此处?” “我是被魔族的人引来的。你们啊来晚了,这里早就被魔族占领了,原本在此的仙君,恐怕也凶多吉少。”天庭已经收到了消息,那就还好,杜康心里想着。 “那仙君有看到魔族的人吗?” “就只有几个小兵,大的还在里面躲着呢。这凉城可是不简单。”杜康扫了扫附近,又说道,“你们留几个人随我在这里继续查看,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另外的人回去报信。” “是。” 于是他们决定派两位仙君回天庭汇报,剩下的五位与杜康一起再继续探查情况。 回去报信的仙君走后,杜康对着剩下的五位仙君说道:“天已经黑了,你们跟紧我,不要分散开。”说完杜康就转过身,准备向前走去。 突然杜康感到背后一冷,连忙转身向后退去,竟是身后的一位仙君想要偷袭他。众仙都被这突然变故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加入战局与杜康一起制服这位仙君。 这位袭击杜康的仙君,脸色已经发黑,似是中了什么毒,他双眼无神,一直朝着杜康攻击。杜康下不去狠手,只能一边躲着他的攻击,想一边办法与其他仙君一起把他抓住。 此时突然刮过一阵风,风沙漫起一片。杜康暗叫不对,他挥了挥手,视线清晰了起来。竟发现又多一位仙君中毒,现在他不只是攻击杜康了,他趁着身旁的仙君不备,下了重手。现在两位中毒,两位仙陨,一位仙君跟在杜康身边,不知该怎么办。杜康狠下了心,一掌把中毒的两位仙君杀死了。 “你快走,现在马上去天庭报信,要来人增援。我在这里看着。”剩余的那位仙君已经被这场景吓呆了,杜康又大声喊了一句,“快去。” “是,是。”这位仙君终于清醒了过来,连忙乘云远去。 杜康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了望四周,大声喊道:“我早就应该猜到的,魔界第一情蛊高手,魔族第一美人罗曼。”杜康又笑了笑,继续说道:“看来你这蛊毒又有增进了。怎么,费尽心思引我来,是想给我下咯。”杜康话音刚落,眼前便翻滚起一阵暗紫色的旋风,旋风里走出一位女子。 一位身穿深紫色衣裙的美女出现在杜康的眼前,此女身材修长,体态婀娜轻盈,有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她挑了挑眉,对着杜康说:“杜康仙君,初次见面,你好。” ———————————————————————————————— 黑压压的云遮住了圆月,古道上躺着三位仙君的尸体。一位魔君站在旁边,他看了一眼脚下的尸体,又转头看了看远处的凉城。 “不过如此。”他说着。 ———————————————————————————————— 凌厉的白色旋风一刀一刀的劈了过来,罗曼在拼命躲闪着,只是已落下风。她稳了稳身形,左手举起反击之势,右手又再暗自蓄力着蛊毒暗器。杜康一个招式打了过来,她退闪不及,倒在了地上。 罗曼侧躺着,吐了一口鲜血。她用衣角轻轻地抹掉嘴角的血迹,看着杜康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看来大脑袋没有告诉过你,千万不要惹我呀。”杜康已经走到罗曼跟前,他稍稍低下头,又说:“啧啧啧,我是真不懂怜香惜玉。可惜了,卿本佳人,奈何为贼。”杜康说完,收起了眼神里的调侃,一下子变得狠厉起来,他举起手,准备最后一招。 “轰”突然一位魔君从天而降,一招打在杜康身上,杜康躲闪不急,生生挨了一个重招。 杜康被这一招打飞了好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狠狠地吐了一口鲜血,看着眼前的魔君,说道:“原来是大脑袋,魔族就是魔族,只会偷袭。” 来人正是魔界杀手乌头魔君,他没有回应杜康的话,也没有看过去,只是走到罗曼身边扶起她。 “还好吗?”他问道。 罗曼没有回答乌头的话,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受伤的杜康。她站了起身,甩开了乌头的手,慢慢地走到杜康跟前。 杜康此时一下子动弹不得,他暗暗地准备着防御。罗曼对着杜康一挥手,一股紫色的烟爬进了杜康的鼻腔里。杜康一下子变得晕乎乎的,他暗叫不好。他用尽全身力气运功,让自己保持清醒。 罗曼见杜康眼神开始变得迷离,心中大喜,于是弯下身,朝杜康又走近了一些。 就是现在。见罗曼走近,杜康反手就是一掌,把罗曼打飞了出去。罗曼本就受了重伤,这一招更是躲闪不急,一掌便飞出去好远。乌头见此便赶紧飞身去接住罗曼,杜康趁此机会逃跑了。 ———————————————————————————————— 在潮湿阴冷的山洞里,杜康的思绪越来越乱,气息也越来越不稳。没想到罗曼的情蛊已经这么强了,看来他们是真的想拿我来当试验品。 虽然罗曼的情蛊干扰到了杜康,但也不算有效。只是现在他受着伤,虽然一时半会罗曼他们也来不及找他,但总不能这么耗着。 万一我这试验品真成了怎么办,杜康心里这么想着,心中也有了主意。 他起身打坐,开始施法,决定封住自己的五识。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用最后的力气传了一个信号出去。 “小远,我在这。” ———————————————————————————————— 收到杜康受伤的消息后,天君一行人匆匆地赶到华音殿。赶到杜康卧寝的时候,正看到门口边停着的小远和一旁紧张得在不停踱步的仙童。 “拜见天君、帝君和各位神君。”仙童看见天君一行人,赶紧向前行礼。 “现在怎样了。”天君问道。 “茶昱上神已经在里面医治了。”仙童回答道。 季心听此,往里看了看,扔下一句:“我进去看一下。”然后便走了进去。 牡铃走到马儿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对着他说:“小远,辛苦啦。” 此时桂馥也赶了过来,她朝各位施了礼,赶忙说道:“都查清楚了,是魔族干的,不止凉城,西边好几座城都沦陷了,我已经调派了人手,邱符也下凡了。联系不上的仙人应该是被蛊惑了,不只是仙人,还有不少凡人,但具体原因尚不清楚,也许杜康仙君受伤也跟此事有关。” 桂馥语毕,众人皆皱起了眉。此时季心走了出来,说:“醒了。” 大家赶紧走了进去,此时的杜康已经清醒坐了起来,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床边还站在一位穿着粉色衣衫的少年,此人正是茶昱上神。此刻他正在给杜康做最后的治疗。 “好啦。蛊毒都清除了。”终于茶昱收起了手。 杜康深吸了一口气,松了松肩膀,看着茶昱笑了笑,说:“谢谢小昱。” “没事。”为了治疗杜康,茶昱耗损了不少灵力,此刻身子也有些虚弱了,他一下子竟没站稳,脚步摇摆了一下。季心见此立即闪现到了茶昱身后,扶住了他。 杜康心中有些歉疚,也紧张地看着茶昱,却正好对上了季心阴冷的眼神,于是赶紧转移了视线。 “杜康仙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君走上前问道。 “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凉城。”见众人点了点头,杜康又继续说道:“是魔君罗曼干的,她的情蛊又上了一层,不仅可以迷惑凡人,连低阶的神仙也可以迷惑了。他们甚至想迷惑我。” “什么!”众人大惊。 “不只是情蛊,还有其他蛊毒的混合。”茶昱补充到,“只有情蛊是不会有这么强大的威力的,此次的蛊毒能迷惑心智,被控制者将会无条件听从下蛊之人。而且一旦被控制,永远无法解除。”茶昱看了看杜康,又说道:“还好杜康仙君及时封住了自己的五识,不然等蛊毒入心,谁都救不了。” 听到茶昱这话,杜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这试验品还真成了。 “那这蛊毒就没有解决或者防范的办法了?”天君追问到。 “有的,就算这种蛊毒再厉害,也是可以被净化的。只是可能需要出动高品阶仙人去做这件事。在蛊毒严重的地方,用我们纯净的灵力凝结成法珠,吸收附近的蛊毒,然后净化。只是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解决,就得找到制作蛊毒的原料,然后把它摧毁掉。” 众人听此,眼光都集中在茶昱身上。茶昱深感愧疚,又缓缓说道:“我还需要一点时间研究。”茶昱说完,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众人。 季心拍了拍茶昱的肩膀,以示安慰,抬头扫了一眼众人。大家见此又把目光看向了杜康。 真是护犊子,牧铃想着。她突然想到了这次升仙大会上抓到的真人,于是说道:“这次升仙大会在太虚幻境里抓到的有贪欲的真人,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有可能的,说不定他也来自西边的城市。”兰殊紧接着说道。 天君深思了一下,对着兰殊和桂馥说道:“兰殊星君,你去查一下这位真人的所有过往,桂馥上仙你再去跟凡间的仙君联络一下,问他们认不认识此人。” “好。我们现在就去。”兰殊和桂馥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天君又继续说道:“凌霜神君,你去审问一下那位真人,特别是要审问清楚他有没有接触过魔族的人。” “是。”菊凌霜领命后,也离开了房间。 “我觉得这次升仙的所有真人,都要再重新审核一遍。”季心看着天君,突然说了一句。 “没错。”天君也表示了认同。 “小昱,走吧。”季心说完便要走出房间。 “好。那天君我先退下了。我会尽快查出蛊毒原料,跟您汇报的。”茶昱说完,又再次行了礼后,便跟季心一起走了出去。 见众人都走了,天君看了看床上的杜康,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杜康说:“天君,让我下凡吧。” “你......” “我身上的毒都已经解了,而且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至少我已经跟罗曼正面交锋过,就让我去吧。”杜康看着天君犹豫的眼神,着急地打断了天君的话。 天君听后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着。 “天君,我本来就是负责管辖凡间的,这是我职责,就应该是我去。”杜康见天君没有回应,仍不死心地继续说道。 “好了,你还真当你有九条命啊。要不是小远没有走远,一直留意你的气息,你早死八百回了。”牧铃看出了天君的犹豫不决,见他还是没有说话,便把杜康的话接了过来。 “帝君,我。”杜康一着急就想要起身。 牡铃伸手按住他,眼神变得坚定,她说道:“好了,你别逞强,你一个人不行的,我跟你一起去吧。” 牧铃这句话说完,天君和杜康都惊住了。 “牧铃,别胡闹。”天君终于开口了。 “天君,让我去吧。小昱不是说,必须要高品阶的仙人去处理吗,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牧铃看着严肃的天君,又调皮地笑了笑,说:“至少我是个女神仙,这罗曼的情蛊,怎么都下不到我头上的呀。” 天君看着牧铃许久没有说话,牧铃摇了摇他的手,又抬起头看着他,说道:“阿臣,时间紧急,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就控制不住了。” 他看着她良久,终于说:“好。” 牡铃松了口气,转头对着杜康说道:“哎,杜康,这次小远送的酒都充公了啊,你还是欠我酒的,这次完了,记得还我。” “好,都是帝君你的。一定还。”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三章魂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凡人最伟大之处,是他们创造了灵魂。凡人痛苦的根源,是因为他们有了灵魂。 ——前言 紫微宫天君的书房案上已经摆好了桂馥上仙和兰殊星君的调查卷宗,他早已看完了。他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看着卷宗在沉默。 “魂。”他在反复念叨着这个字。 他的目光从卷宗上离去,看着近处的屏风,屏风上画着的是首次仙魔大战。他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那次厮杀。鲜血、白骨、永无止境的杀戮。 “再来一次吗?”他问。 “咚咚咚。”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 “天君,我是方元。”原来是他的首席仙使,方元。 “进。”他说着,顺手收起了卷宗。 方元走了进来,对着天君行了礼,说道:“天君,一切准备妥当了,您随时可以闭关。” “好。” 方元表情有些犹豫,他看着天君抿了抿了嘴,还是开了口,“天君,帝君要下凡了,没有她护法,这时候闭关好吗?” 他抬头看向方元,对他说:“来不及了,仙魔大战一触即发,要开始准备了。”他停了停,又说道:“不要跟铃儿说这些,闭关只是闭关而已。” “是。” “我闭关这些日子,有什么事情,你直接找凌霜拿主意就行。不用多久等铃儿把事情处理完回来,有什么大事就找她。”他继续吩咐着。 “是。” “还有铃儿下凡后,让小殊多留意,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他相信铃儿可以处理好的,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你可要快点回来啊,他想。 “报。”天君话音刚落,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位真君,“拜见天君,仙使。不好了,太微宫出事了。” “怎么了。”一听到是太微宫,他马上站了起身。 “你慌慌张张干什么,慢慢说。”方元严厉地看了这位真君一眼,示意他不要在天君面前失了态。 “升仙大典上,帝君说谁能挑战她,就能继承太微宫的话已经传遍天界了。现在太微宫里挤满了要挑战的人。”这位真君说到此处,忍不住看了一眼天君的神色,却看不出任何变化,他紧张地抿了抿嘴,又继续说道:“帝君她在太微宫的前院里搭了擂台,让挑战的仙人和太微宫首席侍卫傅仁善去打,说是如果打赢了他,就可以挑战帝君。现在天界好多闲赋的神君仙君都在那里排队打架了。” “这。”怎么临着天君闭关,还出这样的事,方元想。 “哈。”他突然笑了,表情也不再严肃,方元和真君都吓了一跳,“没事,随她吧。”他说。 他突然想起之前铃儿跟他说,阿臣你不觉得现在每天都很无聊吗?天界的退休老人越来越多了,战斗力也退化了,你说我要不要给他们找点事情干,这样等下次我们再跟坏人打架的时候,都会变得超厉害了。 好,我们一起变得超厉害去打坏人。他在心里说着。 ———————————————————————————————— “怎么闭关也不告诉我。”牧铃急匆匆地闯进紫微宫,在紫微宫的后院看到正在凉亭里独自下棋的天君。 “来啦”天君温柔地看着她,“坐吧。”他说。 牧铃看着他这个样子,突然想问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了。她走向前,在天君的对面坐了下来,“都要闭关了,怎么还在这里下棋。” “在你下凡之前,我们最后下一盘?”他说着,拿起一颗黑子,递到牧铃的眼前。 “好。”她接过了他手里的黑子。 “没有我护法,你干嘛闭关。”在沉默地下了两步之后,牧铃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你快点回来,给我护法。” “好啊,反正对于天上来说最多不过几天的事情。” “嗯嗯,我等你回来。” 牧铃沉默地看着在低头下棋的阿臣,她总觉得他在瞒着她什么,但是他不想说,她便不问。 “哥哥,好好地等我回来。” 牧铃已经好久没叫他哥哥了,在他们都是天君帝君以后,她已经没有这么叫过他了。他的心抖了抖,他抬起头,看着她,“嗯。”他应了一声。 “刚刚阿馥来找我了,说这次妖族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此次蛊毒净化起来,应该很快就好了。”牧铃抬手下了一子。 “那就好。” “还有,小殊被我叫去应酬那些来打架的老头了。”牧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天君的神色。 “好,我知道了。”天君说着,见牧铃没有答话,便抬头看着她,说:“怎么你的首席侍卫打不赢,需要我给你派人?” “不不不,不用劳烦天君您。我就只是跟你汇报汇报。” “汇报完啦?” “完啦。”牡铃端正了身体,乖巧地对着他笑了笑。 他看着她,这样漫长孤寂生命里,还好有你,他想着。 “凌霜来了。”这时牧铃看到菊凌霜正朝着凉亭走来。 “拜见天君、帝君。”菊凌霜走到他们跟前说。 “是审问有结果了吗?”天君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他放下手中棋子,看着菊凌霜问道。 “是。这位真人确实有接触过魔族,因为只是被蛊惑,暂时还没有更深的接触,所以依旧能登上天梯。”菊凌霜回答道,“季心那边重新审查,也发现了一个没有根除欲望的真人,审问过后,发现也是同样有接触过魔族的。” “好。”天君说。 “及时发现就好,魔族也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看来以后升仙审查要更严格了。”牧铃对着菊凌霜说。 “是,帝君,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了。”菊凌霜答道。 天君听着,没有再说话,他又重新拿起了白子,看着棋盘。 “那现在这些人怎么处理,还在关着吗?”牧铃继续问道。 “按照天规,勾结魔族,应打入诛仙台,剔除仙根,永世不得超生。”菊凌霜平静地说着。 天君听此拿着白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抬头看向牧铃,她神色变得有些不好。他伸手按了一下牧铃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说话。 “好,执行天规的事情,你决定就好了。”天君对着菊凌霜说着,“退下吧。” “是。”菊凌霜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恰好此时杜康迎面走了过来。 “神君你好。”杜康朝着菊凌霜昂了昂脑袋。 “嗯。”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移走了视线不再看他,直接走了。 杜康耸了耸肩,走到了牧铃和天君的跟前,对他们说:“天君、帝君好呀。”杜康看了一眼棋盘,又抬头用讨好的眼神看着天君,“天君,我是来接帝君老人家的,我们该下凡了。” 牧铃听此站了起身,对着天君说道:“阿臣,我该走了。” 天君还是坐着没有站起身,他挥了挥手,用法术把棋盘罩了起来,他抬头看向牧铃,对他说:“去吧,我等你回来和我下完这盘棋。” “好。” ———————————————————————————————— 一本又一本的草药书籍被堆积在书案上,茶昱已经在百花阁里看了很久的资料了,他一本一本地找,一页一页地翻,就是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迷惑仙人的草药。 “啊。”他把头埋进书本里,懊恼地喊道,“怎么办?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药,魔族难道还能凭空造物吗?”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鼓起腮帮子,用手撑起脸蛋,“不行啊,小昱,你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他越说着,越是觉得垂头丧气。茶昱把手里的书盖了起来,去百花园看看吧,他想着。 茶昱走进百花园,却看见季心正在此处。他拿着水壶正在浇花,一朵一朵很细致地照料着。他把自己灵力融进了水里,百花园的花朵被带着仙气的天池水浸润着,每一叶的花草仿佛都在雀跃地舞动,茶昱很清晰地感受到百花的灵气正慢慢地朝他聚集,他的仙气在快速地恢复着,霎时间神色清明,精神抖擞。怪不得刚刚在书房,就感觉灵力在慢慢地恢复,原来是你来了。 “神君。”茶昱喊一声。 季心听见了茶昱的声音,转过了身,“来啦。”他还是一身不变的玄色衣衫,只是已把帽子摘了下来。他嘴角微微一翘,但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淡然神色。不过这一抹笑,茶昱还是看到了。 “神君怎么有空来这。”他问。 “已经审问完了。” “那......” “不用我汇报,凌霜神君会去的。” “嗯。”茶昱突然觉得此刻有些尴尬,实际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前些日子,他总是借故要处理凡间的事务,早出晚归一直躲着季心,没想到现在他直接过来了。 二人之间沉默了片刻,季心没有再说话,他又转身继续浇花。 茶昱见此走向前,对他说:“神君,你不必干这个的,让我来吧。”他走到季心跟前,想要接过季心手里的水壶。 “没事。”季心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拒绝了,“以前不都是我来料理的吗?你今天耗损了不少灵力,应该好好休息。” “嗯。”茶昱放下了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原地。 季心又继续向花园的深处走去,沉默了几步后,他突然说:“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啊?” “你不要在意三生石上有你的名字,只是一个名字,算不得什么事。”季心停了停,没有回头看茶昱,见他没有回应,又继续说道:“而且你是百花园诞生的花仙,不会有什么事的。” 茶昱看着季心,就这么看着他浇花背影,他还是没有说话。一个名字而已,可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呢。若是你的名字也在上面,旁边又会是谁的姓名呢。他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季心浇完了最后一朵花,他转过身看向茶昱,看着他有些可怜的表情。他的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朝茶昱走去,走到他的跟前,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的发梢,“小昱,我们是神仙,神仙是没有灵魂,也不懂爱恨的,你明白吗?” 他实在是不会安慰别人,这样的话,你会开心一点吗?季心想着。 茶昱抬头看着季心担忧的神情,他扯出了一个笑容,“嗯,知道啦。” 季心听此稍稍放下了心,他走向前,把水壶放到一边,说了句:“那我先走了。” “嗯。” 季心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那个,厨房的仙童最近问起,你怎么不一起用膳了,是不是他做的不好吃。我觉得如果你不忙的话,还是来吧。就……不然他该不高兴了。”他说的话断断续续的,说完又对自己的表现有些气恼,便快步的想要离开。 “好,我会去的。”茶昱大声应了一句。 此刻已经一脚踏出门外的季心顿了一下脚步,他嘴角勾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在心底应了一句——好,便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 茶昱独自一人继续在百花园里走着,他看着花,看着季心越来越远的身影,“没有灵魂,没有感情,便不会有故事了。”他嘴里念叨着。 世人费尽心思想要剥离沉重的灵魂,想要飞升,想要得道成仙。可是却不知灵魂的珍贵之处,没有灵魂,没有欲望,也没有爱。 茶昱思至此处,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有欲望。对呀,仙人没有魂,哪里来的欲望。”茶昱暗想,不对,“魂。” ———————————————————————————————— 檀木作梁,玉璧为灯,珍珠幕帘,镶金柱础。这是一间极尽奢华的寝殿,它的地上铺着白玉,灯台置着夜明珠。西侧摆着六尺宽的沉香木榻,榻上设着和田白玉瑞兽枕,铺着软纨香云纱。一位穿着暗红色长袍的男子正侧躺在塌上,他右手执着一把利剑,左手拿着绢布在细细地擦拭。 “叮叮叮......”寝榻门口的珍珠幕帘,不知被何人撩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位穿着黑色窄袖长衫身材纤细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对着榻上的男子拱手施礼,说:“尊上,牧铃帝君下凡了。” 塌上的男子一听,停住了擦剑的手,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夜明珠发出的光映在榻上男子的脸上,一双精致的丹凤眼,高挺的鼻子,薄薄的红唇,半长的卷发散落在肩上,还有半张带着鬼魅金面具的脸。他便是让天界都忌惮的魔界之王,魔王钩吻。 “好。”钩吻说着,顺手把剑放在了榻上的矮桌上,他站了起身,问道:“罗曼的伤怎样了。” “乌头还在给她疗伤。”男人回答道。 “把这个药给她,跟她说,不要坏了接下来的计划。”钩吻走到男人跟前,递给了他一瓶药。 “是。”男人接过钩吻手里的药,“那尊上,我先退下了。”男人说完,便转身准备向外走去。 “等等。”钩吻叫住了他,“箭木,给我转告乌头,抓紧干正事,要开始了。” “是。” ———————————————————————————————— 远处传来蟋蟀凄切的叫声,麻雀从树下飞过,一片枯叶从树上落下,掉落在了书生的箱笼里。阳光透过密林的缝隙,在路上洒下斑驳的树影。风掠过草尖,惊起一连细碎的声响。 一位背着箱笼的书生正独自一人在森林里赶着路,森林太大了,他急需要走出去,至少找到一处可以歇息的地方。 “啊。”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惊呼,书生愣了一下,随即加快了脚步往声源处赶去。书生赶到前方,发现是一个小男孩,看着七八岁的样子。好像是摔伤了,他正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膝盖。 “你还好吗?”书生走到小男孩跟前,蹲了下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的家人呢。”书生问道。 “我没有家人。”小男孩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书生,他眼睛里蓄满了泪,将落未落,“哥哥,我受伤了,好疼啊。” 书生留意到了小男孩有些破旧的衣服,他的脸脏兮兮的,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自己。真可怜,书生心里想着。 “我懂医术,我给你看看吧。”书生说完,便伸手卷起小男孩的裤脚,想要给他检查伤口。 “原来你小子躲在这。给我抓起来。”此时书生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连忙站了起身,向后看去,随即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人,这些人生的都十分奇怪,头上长着毛绒绒的耳朵,有的人还长着尾巴,他们手里举着各式的武器,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 “妖怪……”书生的声音都在颤抖。 为首的妖怪,长得最为强壮凶狠,他没有理会书生,直接朝着书生身后的小男孩喊道:“快跟我们回去,你逃不掉的。” 小男孩躲在了书生的身后,他紧紧地抓着书生的衣服,声音颤抖着,他抬起头对书生说:“哥哥,我好害怕,这些坏人要抓我。” 书生的脑子一片混乱,妖怪会吃人吗?他十分害怕,但还是继续挡在了小男孩的前面,“你们不要乱来啊,我也是很厉害的。”书生强装着镇定,大声说话给自己壮胆。 “大哥,这有凡人怎么搞。”一旁的小妖对着为首的妖怪说道。 “没事,敲晕了,完事。”为首的妖怪说着,便示意身边的小妖前去。一旁的小妖朝他点了点头,便向着书生走去。 书生吞了一口唾沫,他很小声地对着身后的小男孩说:“不如你快跑吧,我给你垫后。” 没想到他们真的不顾及有凡人在,小男孩心里想着。他看了一眼书生,真没用,我还是自己现身打吧。小男孩于是起手式准备施法,这时远处突然飞来一把折扇。 折扇在空中翻飞,一起一落狠狠地砸在了走向书生的小妖头上,被砸中的小妖马上就晕了过去。众妖怪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这突然出现的折扇打得七零八落。 为首的大妖怪很是气恼,刚想大喊一声。却看见一位身着淡紫色留仙裙的仙女从天而降,她一落地把折扇收回,便大呵道:“大胆狗妖,胆敢蓄意伤人,该当何罪。” 仙女的周身萦绕着一股淡紫色的仙气,为首的狗妖看着仙女身上的仙气,又看了一眼她眉心的仙印,心中暗叫不好。他赶忙跪了下来,求饶道:“帝君饶命,帝君饶命。” 一时间众妖们跪倒一片,齐声喊着:“帝君饶命。” “烦人。”牧铃嘟囔了一句,随手一挥,一众妖怪全都不见了。她转过身看向旁边呆住不动的书生,问他:“哎,你怎样了。” 书生看着牧铃,没有说话。 眉目如画,恍若倾城,他的脑海只剩下了这么一句话。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四章人间桃花始盛开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前言 月华如水洒落在郁郁葱葱的树梢上,古树投下暗绿色的波纹,像是一簇簇波涛海浪,在这寂静的夜里,翻滚起波涛汹涌。远处几缕淡烟从一山洞口飘出,它绕过了洞口的垂柳,拂过树上白鸦的羽毛,往月色深处飘去。 牧铃手心紧紧地握住折扇,正坐靠在洞口近处的墙边休息。洞里不远处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着,篝火旁坐着一个长着毛绒绒小耳朵的小男孩。他手上正拿着一个插着兔肉的木棍,在篝火上仔仔细细地烤着肉。 外面漆黑一片,偶有月光溜进此处,瞬间就被这如墨一般的漆黑吸收了。牧铃看向洞外,对着月色发呆,她随手一挥,瞬间洞里亮如白昼。突然刺耳的光,让她也忍不住眯了眯眼。小男孩的小耳朵动了动,神情没有变化,还是继续在烤着肉,好像快好了。 牧铃转过头,看向山洞的角落。角落的草堆上正躺着今天救下的书生,他正正地躺在稻草堆,两只手乖顺地搭在肚子上,他抿了一下嘴角,睫毛在轻轻地颤动,他的眉头紧蹙着,好像在做什么噩梦。牧铃朝他的额头处抬了抬手,他的眉毛又舒展开来,眼角也溢出了一点欣喜。牧铃用一只手撑着脸蛋,转过身坐着打量他,心底在想,果然人傻,睡着了也像个傻小孩。 她就这么看着他,想起早上魔族使者突然出现的时候,这傻小子走上前挡在她和小妖怪面前,对他们说,快跑。明明都吓得腿在发抖,还在那里死死地硬撑着。你这么傻,又是一个凡人,却有着最容易招惹神魔怪异的体质。她好奇地打量着他,为什么上天会选中你呢? “姐姐,兔肉烤好啦。”坐在篝火旁小男孩的声音把牧铃的思绪唤了回来,牧铃转过头看着小男孩站了起身,他将兔肉分开,拿起最大的一块走到牧铃跟前,对她说:“姐姐,给你。”他对着牧铃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牧铃看着他,带着一点审视和一丝谨慎,她接过小男孩手里的兔肉,淡淡地回了一句:“嗯,谢谢。” 此时一阵轻微的风从洞口飘了进来,一位执着一把长剑的男子走进了山洞,他带着一身银辉从漆黑的深处走进明亮的天地里,就像是清风拂过最安谧的一湖水,洞里的光映照他温润如玉的脸上,愈发清姿卓然。 “杜康,来啦。”牧铃看着他说道。 杜康一走进来看到眼前这光景便愣住了,听到牧铃对他说话,才恍然醒了神,“嗯。”他应了一句。 今日跟魔族打斗他与牧铃失散,他是从很远的地方寻到了牧铃的仙气才找来的。来时也察觉出不对了,这里有很重的妖气和很奇怪的气息。只是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帝君和一只妖,还有和不知哪里来的凡人呆在一起。 “拜见仙君。”小男孩朝杜康走了过来,恭敬地朝他行礼,“仙君你好,我是一只狗妖,我叫耀月。” “耀月!莫非你是。”听到名字,杜康心中一紧,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 “是的。”耀月很淡定地抬头看着杜康,向他天真地笑着。 杜康眉头紧锁,他想要追问下去,却看见牧铃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不打紧,只是一只妖而已,我是看在他还能抓兔子,就留着他。”牧铃用轻松的语气玩笑说着,示意杜康不要追问,但眼神却依然谨慎地注视着耀月。 耀月没有回应牧铃的视线,他只是又把手里的兔肉分出一点,他抬手把兔肉递到杜康的眼前,“仙君,要吃吗?”他问道。 “不用了,谢谢。”杜康拒绝了耀月的兔肉,他径直走到牧铃的身边坐下,他问:“帝君,这是怎么回事?” 牧铃微微地叹了口气,她看一眼正在大口吃肉的耀月,也拿起自己手中的兔肉咬了一口,才说道:“今日路过这片密林,发现妖气很重,然后就顺手救了这个凡人。”牧铃说着,抬眼看了看在稻草堆上躺着的书生,“本来救了一个人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突然来了一群魔族的人,有了凡人在场,就很麻烦。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那魔族的人?” “都杀了,不是我,是他干的。”牧铃伸手指了指正在低着头大口吃肉的耀月。 杜康看着耀月,又握紧了一些手中的剑,“那这个凡人呢。他都看到了吗?” “弄晕得不太及时,看肯定是看到了。不过就算没看到魔族,他之前也早被一群妖怪吓到了。”牧铃说着,目光又看向了躺着的书生,好像是没有在做噩梦了,她想。 杜康看了一眼躺着的书生,又看向牧铃说道:“应该把他的记忆清除掉的。” “我知道,等你来嘛。”牧铃又恢复了这种耍无赖的语气,她歪着头看向杜康。 “好。”杜康对着牧铃无奈地耸了耸肩,便走向了躺着的书生。他伸出手,对着书生的额头处准备施法。 “等等。”牧铃突然打断了他。 “嗯?”杜康有些疑惑,他停下手,转过头看向牧铃。 “留住他对耀月的记忆。”耀月听见了牧铃的话,停下了吃兔肉,抬头看着牧铃。牧铃也看向了他,说道:“你把这个凡人带出这片密林,这里被妖下过禁制,你把他安全带出去,我保证追你的那群狗妖,不会知道你的踪迹。” “好。”耀月天真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眯起眼睛,对着牧铃微微一笑,说:“成交。” 杜康继续施法,抹去书生的记忆。牧铃还是正坐着,她打算先把手里的肉吃完。杜康施法的时候,她看向了洞外,月光越来越黯淡了,好像是要准备日出。她挥一挥衣袖收回了洞里的光,此时一抹晨光溜了进来,它先是一点点慢慢地跳进洞口,然后接着是一条条轻柔的光线随着风飘入,最后是铺天盖地的从洞口涌了进来。它就这样朝你扑来,暖洋洋地给你抱了个满怀。 “帝君,该走了。”杜康对着牧铃说道。 “好。”牧铃站了起身,朝洞口走去,快到洞外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书生一眼。 “走吧。”她转过头,一脚迈出了洞口。 ———————————————————————————————— 光透过窗户溜进了室内,风伴着光撩动着床帘上的流苏,书生被光刺了眼,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他坐了起身,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普通的木床,放着茶水的小圆桌,床边的地上放着他的箱笼。 我怎么会在客栈里,他想。 他感到莫名的头晕,他捂着额头仔细地回忆着。好像是在一片森林里,我好几天走不出去,然后......哦,对了,还有一个受伤的小男孩。书生思至此处,突然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抬头望去,看到正是那个受伤的小男孩。他应当是伤已经好了,脚步走起来并不见阻碍。小男孩手上正端着一些吃食,他看见书生醒了,眉眼间尽是欣喜,他把食盘放到桌上后,走到书生的跟前对他说:“哥哥,你醒啦。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此时书生的肚子恰巧叫了起来,咕咕咕的几声让书生红了脸,他应了一声便走到桌前坐下,吃了起来。他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小男孩,他觉得他很熟悉,又觉得他很陌生。 “哥哥,我是小月呀。你不记得我了吗?”耀月看出了书生眼底的疑惑,不等书生回应,耀月又说道:“我在森林里受了伤,是哥哥救的我,给我医治带我走出森林。”耀月说着小步跳转了小半身,又接着说道:“多亏了哥哥,我现在都好了。” 书生听此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是记忆为什么会这么模糊呢。书生越想越觉得头晕,他看着耀月一脸困惑担忧的表情,“可能是赶路太累了。”他咬了一口馒头,对着耀月说道。 “嗯嗯。哥哥多吃点,就好了。”耀月笑眯眯地看着书生,他坐上了椅子给书生倒了一杯茶,“哥哥,喝水。”他伸手把茶杯递了过去。 书生接过茶杯,正要喝下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还有人的呼救声。书生听此赶忙放下了手里茶杯往外跑去。 “又管闲事,这凡人天天惹麻烦。”看着书生急匆匆的背影,耀月一把拿过书生的茶饮了下去。 耀月喝完茶,手里继续把玩着茶杯没有放下,他的目光追随着书生,看着他跑到楼下抢救一位晕倒的老人。 “凡人和神仙都是一样,容易操心过多。”他说道。 此时耀月身侧突然出现一团白雾,白雾中走出一位侍者打扮的男子。他对着耀月极恭敬地行了礼,并对他说道:“殿下,我们回去吗?” 耀月没有看向突然出现的侍者,他的目光还是紧盯着楼下的书生,他说:“你回去吧,我还要继续跟着他。” “为什么。”侍者很是不解,“帝君不是只让您带他出森林吗?” “他身上有仙缘。”耀月看着远处书生的眼神越发锐利,他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喃喃说道:“很快了。” ———————————————————————————————— 耀月慢慢地走下楼,楼下晕倒的老人好像已经清醒了过来。书生累得一身的汗,他收起银针,正在对老人把着脉。老人的眼神有些迷迷糊糊的,他好像是想对书生说些什么,但一直没能说完一句整话。 看到苏醒过来的老人,围观的群众都连连称赞起书生,夸他是神医,再世华佗。听到这些言语,书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做分内的事,遇到有人受伤,医者自当是要挺身而出的。 书生低下头继续默默地为老人检查身体,没有对人群的话语做出回应。 不久后老人的家仆来了,他们急匆匆地赶来一大群人,书生着急地想给他们嘱咐几句,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们就把老人接走了。 老人家应该会被照顾好的吧。书生看着老人被抬上豪华的轿子,心底在想。 “哥哥,你流了好多汗。”书生听见了耀月的声音,低头看到他向自己递了一条帕子。 书生接过了耀月的手帕,他伸手摸了摸耀月的小脑袋,对他说:“谢谢。” 耀月看着书生,他眯起眼睛,书生身上萦绕着淡紫色的气,这气越来越浓了。 ———————————————————————————————— 黑色的浓雾在破败的城区街道蜿蜒前行着,腐锈的味道混着浓重的血腥,一点点染过路上的生灵。浓雾中仿佛有低吟的呼啸声,它在怒吼,它在吞噬,它在毁灭。 一把闪着银光的利剑突然划破天际,它从空中落下,一剑斩中了浓雾。浓雾发出一声恐怖的哀嚎,绿色的幽光从浓雾中不停的渗出。一位白衣仙君从空中飘然落下,他抬起右手施法,一道又一道凌厉的白刃狠狠地打在了浓雾上。利剑在上下翻飞着,它直直地刺入浓雾的中央,绿色的幽光仿佛已被利剑锁住,不再往外渗出。浓雾倒在了地上扭动挣扎着,它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刺耳。 白衣仙君起式把剑收回,他最后往浓雾打了一掌。浓雾像是被割断了喉咙,声音戈然而止。它突然开始膨胀了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淡,终于安静的烟消云散了。 白衣仙君伸手挥了挥眼前的烟尘,把剑收了起来,他扭了扭手臂,对着眼前的空气说道:“帝君,好了。” 杜康话音刚落,牧铃就从他眼前显出了身形。 “好。”她应着同时拿出了法珠,准备施法净化。 杜康见此也顺势退到一旁,为她护法。 紫色的光环绕着牧铃围成一个大圈,牧铃坐在光圈中央,周身被白色的雾气围绕。随着她念起符文,四面八方的黑气不断地朝光圈聚集。紫色的光圈外不一会就被黑压压的一片黑气包围了,黑气不断往光圈里渗去,就像是一滴墨水被滴落到大海,黑气瞬间就化做白雾。 杜康在一旁执着剑,黑气从他身旁慢慢地拂过,他的额头涌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皱着眉看着在光圈中紧闭双眼的牧铃,她身边的雾气越来越透明,紫色的光也越来越亮。终于法珠发出刺眼亮光,又迅速暗淡了下去,黑气消散,净化完成。 牧铃身上的光圈消失了,但她没有睁开眼睛。杜康走到她的跟前,着急地询问道:“帝君,怎么了吗?” 牧铃缓缓地睁开双眼,她伸展了一下手臂,喃喃地说道:“好累啊。”她抬起头,满脸疲惫看着杜康。 杜康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对她说道:“帝君辛苦了,我们已经连续净化半个多月,先休整几日,再启程吧。” “嗯。”牧铃站了起身,心里想,怪不得小昱说净化必须高阶神仙,太累人了。牧铃松了松筋骨朝前方走去,又说道:“还好时间充裕,不然真想搞几个分身替自己去做这些事。” 杜康走到近处的树旁,把小远牵了过来。他的脸上已恢复了轻松的神情,他顺着牧铃的话,接过来说道:“分身太麻烦了,万一他私自牵扯了什么情缘,会影响我们自己的。还不如搞个影子……”杜康突然止住了声音,他小心地观察着牧铃的神情。真的是,一放松下来就忘了,影子可是禁忌。 牧铃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淡淡地说道:“影子更麻烦,一不小心,就没有影子了。” “嗯。哎,我记得现在的时节正是人间的花朝节,近处就有一座城,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晚上会有花灯会。”杜康赶紧岔开了话题,“帝君还没看过凡间的花灯会吧。” “花朝节。是庆祝花神的节日吧。”牧铃说道,“以前在天庭听小昱说过,这应该算是小昱在凡间的生日了。” “是的,小昱一直挺想亲自下凡看看的,可惜他身体弱不适合下凡。”杜康说着又忍不住想起每次回天庭,小昱缠着他讲凡间故事时季心看他眼神。思及此处,杜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呀,那去看看吧,顺便给小昱带点什么。”牧铃说着转头看向杜康,“当然花朝节最重要的还是…..” “桃花酒。”杜康和牧铃同时说道。 ———————————————————————————————— “哥哥,花灯会开始了。我们也出去看看吧。”耀月手里拿着两个面具,他兴奋地摇着书生的手臂,“哥哥,我们去嘛。” “不行,我还得温习功课。这几天在赶路都没看多少,在等过几天继续赶路之前,我得多看一些。”书生有些抱歉地看着耀月,他还是没有放下手里的书。花灯会有什么好玩的呢,不过就是看看烟火放放花灯。 他看着耀月撒娇的小眼神,没有一丝动摇,还是继续说道:“不然你自己去玩吧,别太晚,早点回来。” “可是哥哥,面具我都准备好了。”耀月嘟着嘴,把手里的面具递给书生,“你看,我挑了很久的,可好看了。我给哥哥挑的是小猪面具,我这个是小狗狗的。” 书生接过耀月手里的面具,合上了书,他的眼神有了一丝犹豫。 “哥哥,晚上那么危险,你放心我一个人出门吗?”耀月说完又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书生。 “好吧,就今晚。”书生终于松了口。 “好!” ———————————————————————————————— 月色正清明,杨花过无影。东风撩动着夜色,百花盛放,香气随着东风绕着树上的彩灯。五彩的灯光随着风、随着月、随着星光点点在摆动。豪华的马车在在飘香的街道上行走,车上装饰的垂饰在风中飘动。远处传来悠扬的箫声,醉人的琵琶乐,乐声中混着街道上人们的欢声笑语,一弦一曲动人心弦。 春光如织,又是花朝。 在一个面具摊位上,一位带着猪面具的紫衣少女正在仔细挑选着。俏皮的小动物、传说中生灵、奇异故事里的志怪,各色形态各异的面具在摊位上摆列着。摊主对少女说,这里每一个面具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传说在花朝节这一天戴着面具参加花灯会,会邂逅自己的命定之人,遇见自己的故事。 少女听着摊主的话,没有回应。良久后她终于挑中了一个面具,一个简单的金色人脸面具,仅可覆盖上半张脸。面具上只有手工敲打、火花舔舐过的痕迹,便再无半点装饰。她轻轻地抚摸着面具上的印痕,小昱肯定会很喜欢的,她想。 挑好了给小昱的礼物后,牧铃的心情大好,仿佛疲惫也消减了不少。她兴奋地转过身,想要跟杜康分享,却四周都不见他的人影。 “真是的,又被哪里的酒给勾走了。也不说一声。”牧铃有些小气恼,但很快就被远处高昂又抑扬顿挫地说书声吸引了。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挤进人群中后,看到是一位在卖捏面人的摊主在侃侃说着神魔怪异传说,恰好现在是讲到“天下唯一的女帝君牧”。 “天地初开,天君和帝君是天地孕育出的第一对仙身。帝君的名字已不可考,只留下’牧’一姓。她是大地之母,是天下苍生的保护神,是天界最厉害的战神。” 这是牧铃第一次听到自己的传说,她心中一时涌上了骄傲和自豪。看来我在凡间还是蛮受欢迎的嘛,她想。 摊主一边讲着女帝君的故事,一边在捏着女帝君的面人。面团就像是被摊主施了魔法一般,不一会一个栩栩如生的女帝君形象面人便做好了。牧铃看着这面人,眼里都是惊喜。其实这面人一点都不像牧铃的容貌,只是人间对女帝君的一个幻想而已,但牧铃还是很喜欢。 我得买回去,就放在我的寝殿里,她想。 “爷爷,我要这个面人。” 牧铃刚往前走了两步,准备跟摊主说要这个面人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孩抢先跑到了摊主眼前,把面人接了过去。牧铃有些气恼,她站在原地,羡慕地看着小孩手中的面人。 “你好,请问这个能再做一个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牧铃的耳中,她从面人上移开了视线,看到了身穿水蓝色衣衫、头戴一片毡巾的书生。他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光洁的额头,容貌也被脸上的猪面具遮盖,只剩下纤长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纯净的瞳孔。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她想。 “很抱歉,行规规定是不能在同一天捏同一个面人的。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好。”店家拒绝的话,让书生有些气馁,他懊恼地转过身打算离开。 只是他一转身抬头,却正好对上了牧铃的视线。 眼前的少女穿着淡紫色的衣裙,齐腰的黛发似泼墨一般撒下,她的发髻上簪着一支木兰花玉簪。面具遮盖住了她的容颜,他只看见她如水一般的双眸。顾盼之际,让人让人为之所摄,魂牵梦绕。 彩灯的光染上了少女的衣裙,清亮的月点缀着少女的发梢,他看见了她眼角微微的笑意,像是振翅的蝴蝶一闪一闪地扑进他的心底。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蓦然一动,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他朝少女走近了一步,正准备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把他的视线挡住了。他急切地推开人群想要向前走去。 当他终于走近,却早已不见少女的踪影。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五章命定之人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冥冥中自有一双翻云覆雨的手摆弄着芸芸众生。它说神须得断情绝爱,它说你们会彼此相爱。 ——前言 “帝君,我找到桃花酒啦。” 眼前杜康带着一身的酒气,脸上的面具也早已不知丢到何处。他拿着两个酒壶快步地跑到牧铃的跟前,并把其中一个塞进牧铃的怀里。 “好酒。”他拿起自己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大口说道。 牧铃很是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杜康,她说:“你偷偷喝了多少,面具又去哪了。” 杜康脸色有些发红,但眼神依旧清明,他对牧铃说道:“哪有喝酒带面具的,我就喝了一点点。”他抬起手,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就一点点,真的,我就只是替帝君先尝尝味道。” 牧铃看着他笑了,也不再逗趣,她摘下面具,打开了手里的酒壶闻了闻,“好香啊。”她说着,随即也喝了一大口酒,“好酒,酒仙挑的酒,果然是极好的。” 杜康听此对着牧铃憨憨地笑了。 拿到了桃花酒的二人也无心再看繁华的花灯会,他们就这样拿着酒壶慢悠悠地踱步在街道上,偶尔惊叹一下孔明灯的绚丽,偶尔沉迷于画舫传来的琵琶声。两个小酒鬼在街道上哒哒地走着路,在夜色中带着春风沉醉在桃花的香气里。 很久没有这么尽兴的喝酒了,也很久没有看过这么明亮的月亮了。牧铃抬头看着头顶的圆月,天界永远是亮堂堂的,在那里不需要太阳,更不需要月亮,只是夜色如此美好,让人心甘在黑夜中沉沦。 牧铃继续喝着酒没有说话,她转头看着在旁边絮絮叨叨的杜康,他在说着月色,念起春景,吟着诗句。这样洒脱不羁、无拘无束的杜康也就只有在时候才能看到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又笑了笑,拿起酒壶想要再喝一口。突然四周安静了下来,牧铃听不见杜康的声音,也听不到周围的喧闹声,时间仿佛静止一般,一切都停住了。落叶停在了空中,河灯不再流动,风在行人的衣摆处刹住了脚步。 牧铃看着眼前,一位半张脸带着鬼魅金面具穿着红色衣衫的男子正朝她走来。他带着浅淡的笑意,在朝她慢慢地走近。终于男子走近,他在距离她仅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好久不见,帝君。 她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 牧铃的酒意立马就消散了,她手里的酒壶化作了一把利剑,她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目光凌厉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钩吻看着牧铃紧张执剑的样子微微地笑了,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一阵风拂过,他消失了,一切也恢复了正常。 牧铃皱着眉停在原地,魔王亲自出手,他到底要干什么。 “怎么回事,我怎么被定住了。”杜康此时也清醒了过来,他察觉出了不对劲,“帝君你手里的酒壶怎么变成了一个小木盒。” “嗯?”牧铃抬起手,才发现钩吻把她的酒壶换走了,她打开手里的木盒,里面竟放着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小面人。 “这是?” “刚刚是魔王钩吻。” “啊?”杜康被惊住了,他看着牧铃手里的面人,眼里都是困惑:“那这算什么。恐吓?” 牧铃看着手中的面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 午后的光透过南街的绿树,投下一片浓荫。柳絮从树上落下,飘零在游春的道路 牧铃独自一人执着折扇在南街慢慢地走着,午后的烈日并没有让街上的喧嚣声减弱几分。匆忙的行人,街边叫卖的摊贩,马车走过掀起的烟尘,一切都是那么的吵闹。 前几日魔王钩吻的出现让牧铃心中很是不安,她决定先留在这座小城探查一下情况。可是一连几日什么发现都没有,这里别说是魔王,连一丝魔气都不曾再出现,独自去查探的杜康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而魔王留下的也只是一个普通面人而已,甚至连魔气都没有残留。 可魔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呢,他到底想要什么? 牧铃思索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时一个匆忙的路人撞了她一下,然后就急速的往前跑去。牧铃一下子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她的钱袋没了。 你要倒大霉了。牧铃脸色沉了下来,眯起眼睛,就要跑向前追这个小偷。 突然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冲到了她的面前,还大声喊着:“小偷,别跑。” “是他?”牧铃有些惊诧。 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他再见了。书生跑得匆忙,刚买的新书都掉落在了地上,牧铃走上前把他的书捡了起来。她拍了拍书上的灰尘,“真是个傻小子”她说。 牧铃寻着气息往前赶去,很快就找到了书生和小偷。她看到在一个幽暗的小巷里,一大群人正在殴打着书生,其中便有刚才的那个小偷。 “住手。”牧铃朝着他们大喊了一声。 众人停住了手,还没反应过来,牧铃就已经冲上前把他们全部打翻在地。小偷们倒在地上鼻青面肿的,他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很快就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小巷。 “哎,你怎样了。”牧铃对着躺在地上的书生说。 书生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身,他的身上都是灰尘,脸也肿了一大块。他看见眼前的少女愣了愣,随即掏出了在怀里一直捂得紧紧的钱袋。 “姑娘你的钱袋。”他说。 书生站在她的面前乖顺极了,他的眼角被大片红痕遮盖,鼻头也有些发红,样子十分可怜。哎,她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他们会再见的,只是没想到他还能傻成这样。傻瓜,她在心底说着。 牧铃接过了书生手里的钱袋,刚好看见他的额头渗出血迹。她拿出一条手帕盖在了书生的额头上,“你流血了。”她说。 书生有些呆呆地伸手按住了头上的帕子,少女把手收了回去,他看着她在近处的脸,心忍不住在跳动,他说:“谢谢,姑娘。”。 他捂住额头,看着少女头上的木兰花玉簪发着呆。少女如水一般眼眸闪着晨曦露珠一样光,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一点点地挠动着他的心。 “在下何牧,敢问姑娘芳名。”他这一问仿佛已用光所有的勇气,心跳动得更快了。 听到何牧的名字,牧铃愣了愣,随即便回过神来答道:“顾瑶。” ———————————————————————————————— 室外的凉风绕着窗台,伏在少女的手上。少女的手抚上何牧的额头,却带着丝丝的暖意。她正拿着纱布仔细给他包扎着。何牧直愣愣地坐在客栈房间内的椅子上,他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眼眸、鼻子和嘴唇,他感到口干舌燥,他紧张极了,就这么坐着动也不敢动。 “好了。”少女终于包扎好了,她坐到他前面的椅子上,对他说:“你手上应该还有其他伤吧,让我看一下。” 何牧听此瞬间红了脸,“不不不用了。”他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懂医术的,剩下的伤不打紧,我自己弄就好,麻烦顾姑娘了。” “嗯。”牧铃拿出一瓶丹药放在了桌上,“吃这个药,可以快些恢复。” “好。”何牧还是脸红红的正正坐在椅子上。 她看着他拘谨的模样觉得有些有趣,又想起每次见到他的样子,更是忍不住想笑。于是她朝他微微一笑,对他说:“别总是逞强,下次可就不一定有我了。” 何牧呆呆地看着她,他总觉得他是在哪里见过她的。他想起前几日在花灯会上遇见那位带着猪面具簪着木兰花玉簪的紫衣少女。是你吗?他想。 恍惚中何牧的脑海闯入一个很模糊的画面,一位紫衣仙子对他说,哎,你怎样了。他看不清仙子的脸,或许因为只是一场梦吧。他也不知怎么的,看到眼前的少女就想起那场梦,想起梦里那位紫衣仙子。 牧铃看着他呆呆的样子,摇头叹了口气。真搞不懂为什么这一次天道会选中这么一个傻小子,以前的荷寅生至少是位皇子,现在的何牧不过就是一个傻书生而已。不过倒都是一样的莽撞,这样的担子压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这傻小子能不能承受得了。 “我也住在这个客栈,大约几天吧,你有什么事可以去隔壁的房间找我。”牧铃说完便站起身准备告辞。 何牧也站了起来,他看着牧铃表情有些犹豫,但在牧铃准备转身之前,他还是开口了,“顾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没有。” ———————————————————————————————— 斜照在屋檐留下影子,微风拂过栏杆留下一室茶香。牧铃站在客栈的二楼凭栏眺望着,她的手里拿着一杯还未喝下的茶。 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来人关上了门,走到牧铃的身边,并顺手给周围下了静音咒。 “帝君。”来人是桂馥上仙。 “坐吧。”牧铃转过身饮下了手中的茶,与桂馥一起坐了下来。牧铃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准备给她和桂馥倒茶。 “茶昱上神已经查清楚了,此次仙人中毒事件,不是因为蛊毒。”桂馥一坐下便赶紧说道。 牧铃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放下了茶壶,有些惊诧地看着桂馥,“不是?” “嗯,是灵魂。”桂馥一说,牧铃就变了脸色,“他们给了神仙灵魂。” 神有仙根,人有灵魂。人要成仙,就要舍弃灵魂。神有了灵魂,就会坠魔。被魔气沾染的灵魂会把仙根污染,从此仙人便再也回不去天界了。 牧铃神色凝重,她急切地问道:“那,杜康那次受伤?” “对,确实是跟这个有关。还好那时他们还没能真正研发成功,再加上杜康仙君即时封住自己的五识,所以才逃过一劫。”桂馥缓了缓又继续说道:“根据茶昱上神地调查,现在这种‘毒’暂时还只是半成品,也只有低阶仙人才容易中‘毒’,中毒之后也只是有了一个短暂附身的灵魂。所以现在还是可控的,我们的净化也能达到效果。但是他们现在还在不断升级这种‘毒’,一旦真的炼制成功,他们就可以利用这个,引诱仙人坠魔了。” 牧铃听完桂馥的一番话,沉默了许久。 可以毁灭仙人的灵魂,可以让仙人拥有欲望的灵魂。灵魂对于凡人来说是一切的根,对于神仙来说,却是最毒的毒药。 牧铃暗暗地握紧了拳头,眉头紧锁着,她又继续问道:“那小昱找到他们炼制这种‘毒’的材料了吗?” “找到了,是用人间游荡的恶鬼炼制的。最初的时候他们引诱凡间道士,利用他们去抓游魂,后来游魂无法满足他们了,他们就四处抓捕恶鬼去炼制。不过我们已经发现他们的踪迹了,现在冥界也介入了,冥王已派人去处理了。”桂馥说道。 “那......”牧铃觉得此事不会如此简单,她叹了口气,还把冥界也牵扯了进来,总觉得会出什么事,“那现在魔族的人去哪了?”她又问道。 “他们去了酆都。”桂馥答道。 “酆都!冥界与人间的交界,他们去那里干什么?”牧铃越想越觉不对,酆都是在冥王的管辖范围,那里哪里有恶鬼可以抓。 “是不对劲,按道理酆都更难抓恶鬼,只怕他们还有别的图谋。难道......” “不会,冥界被我们下了禁制,仙魔人妖都无法出入冥界的。”牧铃说着,心底在想,冥界他们肯定进不去,但进不去不代表他们不会做什么。 “既然他们在那里,那我们就去会一下。”牧铃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抬头看向远方。不管你们想要干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好,那帝君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呢。”桂馥随即问道。 “等杜康回来吧。” “说起来,杜康仙君去哪了?”桂馥这才发现这附近都没有杜康仙君的仙气。 “魔王来过这,他去探查情况。” “什么!”牧铃的一句话让桂馥失了色,这件事要是有魔王钩吻亲自介入的话,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帝君,莫非......” “不管他们有什么企图,就算是魔王亲自来,我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牧铃坚定地看着桂馥。 桂馥听着帝君的话语,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只要有帝君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阿馥,你回到天庭后,顺便把魔王出现的事跟天君汇报一下,让天界做好准备。还有替我找一下小殊,让他去查一下命簿,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妥的,让他马上找我。” 再来一次吗?若是战,便奉陪到底。 “是。” 牧铃又拿起茶壶给桂馥倒了杯茶,她说:“喝点茶吧。” “嗯嗯,多谢帝君。”从进来后桂馥就没有喝过一口水,现在她才觉得自己有些口渴了,她拿起茶杯一口饮了下去。桂馥满意地舔了舔嘴唇,抖了抖自己的小鼻子。 “咦?”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吸了吸气,用鼻子大力地嗅了嗅,“帝君,这客栈怎么有股奇怪的气息。” ———————————————————————————————— 纯白的云在绕着小城转悠,斜阳的光透过云朵,在空中卸下几簇火红的花束。这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城,连天空的云都没有奇异的形状。太阳在慢慢西斜着,鸟儿发出嘤嘤的叫声,在晚风中回到自己的巢穴,这只是小城在日日夜夜重复的普通的一天。 但此刻在小城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在一座小小客栈的上方,出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透明金色雾气,它正绕着小城上方的云,在围着客栈不停地飘荡。 杜康踩着乘云浮在空中,他俯瞰地看着眼前这座小城。他看着那股雾气在空中不断升腾,他看着四面八方的灵气在不断地朝客栈聚集。 万灵齐聚,天命所归。 连续好几日,杜康都在小城探查着,但是这座小城太干净了,没有一丝魔气,就连偶尔出现的小妖也是无害的。越是干净的地方越是可疑,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座小城竟然会出现天命之人。 根据仙籍记载,每过一万年,天道就会选一个拥有最纯净灵魂的凡人,让他经历劫难,涅槃成仙。但这个凡人的灵魂会引诱魔族去抢夺,一念成仙,一念成魔,若是被魔族得到他的灵魂,五界就会迎来一场大浩劫。但不管发生什么,天命之人出世定会挑起一场改变世界的大变局。 天道选的第一个人是荷寅生,那这二个人是谁呢?荷寅生最终被引导成仙,五界由此躲过了一场劫难。那他呢?他会选什么。 杜康盯着那股雾气,心中惴惴不安。他想起前几日遇见的魔王钩吻,难道他也是为了这个灵魂而来吗? 被那股雾气吸引过来的四面八方的灵气,在不断与金色的雾气融合在一起,他看着雾气的颜色,有越来越深的迹象。 很快五界就会都知道此人的存在了,他想。 突然金色的雾气旁边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光圈,小小的一个在朝着雾气靠拢着。 杜康愣在了原地,他喃喃地说:“怎么可能。”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六章灯火阑珊处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前言 “十殿下,好巧啊。”桂馥一只手倚着门,站在房门口中间,低着头看着正准备出门的耀月。 “上仙。”耀月抬起的脚往后缩了缩,他一边强装镇定地说着,一边往房间里退去。 桂馥随着耀月后退的节奏慢慢地朝他走近,她走进房内,顺手关上了门。 耀月退到一张椅子前,他刚想绕开,就听见桂馥说,“坐吧。”桂馥说完,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耀月的前面。 “是。”耀月坐了下来,并开口道:“不知道馥上仙此次来,是为何事?”他神色淡定,目光敏锐地看着桂馥,已不再是平常的无辜孩子样。 “我为何出现,你会不知道吗?妖王找了好几十年都寻不到你,没想到十殿下竟然躲在这。我听说你这次差点就被抓回去了,能够让帝君帮你隐藏气息,你也是够厉害的呀。”桂馥说着,同时锐利的目光一直看着耀月,妖界的恶魔出现在了人间,你想做什么呢。 “上仙言重了,我只是帮了帝君一个忙而已。我不回妖界自有自己的理由,仙界怕也不会插手妖界的事吧。”耀月一字一句皆十分谨慎,同时在心底暗暗地盘算着会不会因此出现什么变数破坏自己的计划。 “够了。”桂馥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她用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桌面,“是你自己主动说,还是我把你抓回妖界你自己跟妖王说。别糊弄我,你一直跟着这个凡人,到底想干什么。”她直接把话挑明了,想着大不了自己把这个麻烦抓回妖界。 耀月吞了一口唾沫,他伸了伸脖子,说道:“上仙,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要找一样东西。我跟着这个凡人,是因为他有我要的东西。”耀月站了起身,目光变得诚恳。他经常说谎,不过这一次他决定赌一把。 “跟着一个有仙缘的凡人,你的盘算倒是深的很。”桂馥还是坐着,她把手倚在桌面上淡淡地说道。 “上仙,我可以保证我做的事情绝对不会伤害天界和人间,只要等我找到了,我自会回妖界领罪。” 桂馥看着耀月诚恳的眼神,没有答话。十殿下巧言令色、油嘴滑舌是五界都传遍的了,看着诚恳真心,谁又知道背后在打着什么鬼主意。而且就算是真的,这十殿下未免也过于天真了。 桂馥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笑,说道:“那你真的能确定他有吗?万一他没有情劫呢?” 桂馥的一句话让耀月愣在了原地,他沉默了,他无法反驳。他低下头没有说话,许久才抬起头说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失望了。” 桂馥听着耀月的话,用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突然门口传来“咿呀”一声。桂馥和耀月看向门口,看到何牧推门走进了房间。 走进房间的何牧错愕地看着桂馥,他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他退了半步又看了一眼房门,才开口道:“请问姑娘你是?” “哥哥,这是瑶姐姐的妹妹。”耀月抢先说道。 “哦,姑娘好,在下何牧。”何牧朝桂馥拱了拱手。 桂馥从何牧进门开始就一直看着他,她站了起身,眯了眯眼睛。这凡人的仙缘竟跟帝君有关,还有这气息。她没有说话,只是朝他走近。可是看着就是一副很普通的皮囊而已,她想。 何牧看到桂馥走近,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姑娘?”他问道。 耀月站在桂馥的身后嘴角微微翘起,看来这次不会失望了。 ———————————————————————————————— 他站在她的房门外,一个人来回地踱步,他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嘴里一直在反复练习着说辞,又总觉得不够好。时间越久,他的心就跳动得越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又再次抬起了手。 “咿呀”门突然打开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有事吗?”她说。 牧铃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何牧,她其实早就知道他站在门外了,只是没想到他会在她的房门外走来走去这么久。凡人都这么麻烦的吗?有事不直接说,在别人的房门外吵着人休息。 “那个,顾姑娘是有事要出门吗?” “没有。你有什么事吗?”要是再不说,我就要打人了,牧铃想。魔王的事情没有结果,杜康也还没回来,你又要有什么事啊。牧铃对着何牧微微一笑,拳头却暗暗在握紧,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何牧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顾姑娘,要一起去赏花灯吗?” “啊?”她还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要求助,她下意识松了松自己的拳头,表情有些疑惑。 “今天是花朝节最后一天,晚上会有放花灯的活动,顾姑娘要一起去看看吗?”何牧说着,左手不停地在绞着自己的衣袖。 牧铃有些愣住了,他邀约的话让她突然想起那晚花灯会上的偶遇,她看着他眼角还未消去的淡淡红痕,忍不住笑了,还真的有点像只小猪了。 “好啊。”她应道。 ———————————————————————————————— 绚丽的彩灯从大地慢慢浸染上天空,天际被孔明灯的暖意点缀着。远处烟火如同繁花一般在空中盛放,转瞬又如星星一般坠入银河。靠着高楼的灯在与月亮攀比着,清冷的月却只顾追随少女的脚步。少女美好的笑容映照在九枝的火光下,月影被少女的笑容迷醉,它携着花香拽上少女的发髻,再也不肯离去。 何牧和牧铃并排走着,前方不远处桂馥和耀月在嬉笑打闹。牧铃一直微笑看着眼前的桂馥,心底在想,说是要来监视耀月,实际上玩得最高兴就是她。也好,也好久没这么放松了。下一次这样的时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顾姑娘,你觉得这花灯如何?你喜欢吗?” 听到何牧的话,牧铃转过头看向他。这一次在花灯下看到的何牧没有带着面具。但她看向他的脸,还是一眼只看见他深邃纯净的双瞳。 “叫我阿瑶吧。”她说。 她从不在人间使用化名,只是路过,也不需要。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她脱口而出就是‘顾瑶’二字,也许是因为我们不会路过吧,她想。 “好,阿瑶。”何牧的眼里盛满了笑意。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牧铃看着眼前的景色,心中便闯入了一句不知何时看过的诗句,“人间是彩色,也只有人间是七彩的。”牧铃说着。凡人太弱小了,但她很佩服他们。神创世人,而世人创造了七彩的世界。 “是呀,世人大多向往蓬莱仙境,却不知人间更有暖意。”何牧说着,心里在想起牧铃念起那首诗词的最后一段,‘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看着身旁的少女,一路光华洒在少女的玉簪上,玉簪钩住了一路的花香,路过的风拂过少女的衣袖,淡淡香气从袖口游出,一点点的把他的心锁住。 “难得你也觉得人间比仙境好。”牧铃听着何牧的话心中有些诧异,天选之人不喜欢仙境,有趣。她顿了顿又说道:“何牧,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你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是的,我是要去赶考,赶明年的春试。”何牧答道。 “那还有很长的路啊。我记得你说过你懂医术,我还以为你是大夫呢。” “也是的,家中世代行医,所以我也懂医。只是如今世道纷乱,百姓受难,行医无法拯救人心,也无法平定天下。所以我想高中,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实现自己的理想。” 何牧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散发着光芒。牧铃看着他坚定的神情,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天道要选中他。大约是因为只有这样‘傻’的人,才会想要拯救世界吧。 牧铃注视的目光让何牧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挠了挠头,说道:“抱歉,说这些,你会觉得无聊吧。” “没有啊。我相信你会实现你的理想,一定会的。” 牧铃的话像一剂强心剂一般注入何牧的心里,“嗯。”他坚定地回应道。 “只是……”牧铃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世道险恶,人心难测。你说要是这个世界最后没有如我们所愿变好,该怎么办?也许你背负的,是你背负不了的责任。”她看着他满怀希望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天道选择了你,只是这责任太重,这一路不会好走的。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悬崖。 “但总要有人去做不是吗?人生不是因为有希望而坚持,而是因为一直坚持才有希望。”何牧的话一字一句刻进了牧铃的心底。 “对,总要有人做的。”这个世界总是要有人去背负着什么,从前牧铃总觉得凡人考虑太多,把什么都往身上背。但细想来神仙不也是吗。拯救苍生,守卫大地,听着就没有那么肆意畅快了。 我们都有自己要背负,那便走吧,反正也没有回头路了。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何牧看着牧铃,他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为何。恰好此时他们已走到了放花灯河岸边的桥上,那头桂馥和耀月已经在桥下放花灯了。 “阿瑶,你想要放花灯吗?”何牧问道。 “不用了。”牧铃摇了摇头,她说完便停住了脚步站在桥上,她望着河上漂浮的花灯说:“真好看。”不知道放花灯的人们都许了怎样的心愿呢,牧铃心里想着。以神之名,我祝福他们都能实现。 “阿瑶,我给你数花灯吧。”他说。 “好啊。”她回过头看着他,“你说是天上的星星多,还是河上飘的花灯多呢。” “一、二、三……” 远方烟花在天空中绽放,身边何牧在细细地数着花灯,牧铃转头默默地看着他。她其实已经知道这个天命之人身上有仙缘,这仙缘还与她有关。 这么算下来,你也算我的天命之人了。可为什么是你呢?天道选中我,是想让我渡你吗? 她看着他,目光变得深沉。 神灵护着大地,守护着他的子民,我也会护着你的。 何牧,虽然不知道天道给你安排了怎样的路,但我会护你无恙。以神之名,我祝愿你此生不染纤尘,可以平凡安稳地度过这一生。 天空中紫色的光圈在慢慢地旋转着,它在一点点地融入进金色的雾气中,雾气悄悄地延展开来,它把光圈揽进了自己的的怀抱。 ———————————————————————————————— 金线刺破厚重的云层,初升的红日把雾气驱散。牧铃站在悬崖边,俯瞰看着远处的小城。看着四面八方朝小城涌来的灵气,她挥了挥手,一个紫环飞向了客栈,远处的灵气瞬间就停住四散开来。 “帝君,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可以出发了。”杜康走到牧铃身后说。 “好。”牧铃说着,便转过身和杜康一起向前走去。 “帝君,那位天命之人要怎么办?”杜康问道。 “我刚刚已经用法力暂时圈中他的气息不扩散了,至少短期内五界不会那么快发现他的存在。” “不过,他身边的十殿下。” “没事,以他的修为还看不出来这是天命之人,他需要找仙缘就随他吧。或许有他在,还能防一防魔族的人。” “是。不过……”杜康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虽然彻查过是没有魔气了,可魔王已经出现过,也许何牧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呢?万一魔界动手了怎么办?而且耀月也不是值得信任的。” “不怕。”牧铃一脸淡定,“已经有人保护他了。” “谁?”杜康感到疑惑,同时心中涌上隐隐的不安。 “我。”牧铃的语气十分平静。 只是她这句话把杜康吓了一跳,他停住了脚步,一把拉住牧铃手臂,急切地说道:“帝君,不可以……” “好啦。”牧铃拉下了杜康的手,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神情严肃并无半分玩笑的样子,她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说道:“你放心,我没有分出自己影子去保护他。我不会像小殊一样,把自己的影子弄丢的。我只是变了一个分身,她会跟着他,顺便调查魔王出现在凡间的目的。而且有她在,也能震慑住耀月。” “但分身的情绪是会直接影响本体的,帝君,万一……”杜康还是很不放心,自从影子事件后,天界已经禁止了所有仙人指派影子下凡。在凡间驻守的仙人更是被下过禁令,连分身也不许变,要是沾染上不该有的红尘,污染仙根可就酿成大祸了。虽然帝君是仙胎,从未沾染过红尘俗气,但是凡事就怕万一。万一帝君出了事…… “没有万一。”牧铃打断了杜康的话,“这个分身不会留太久的,等我们从酆都回来,这件事也就差不多可以结了,到时候我就把分身收回来。这次跟从前荷寅生不一样,我不给他设什么考验了。”牧铃看到杜康犹豫想要说什么的样子,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他身上有我的仙缘。我给他赐福了,他会过得很好的。”牧铃抬头看向远方,“只要人间安定,他此生定会平稳安康。”我会保护你的,她想。 “好,那我们快点把事情解决完。”杜康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他深深地呼了口气,便继续和牧铃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分身可以遗留的法力很少,帝君有留下什么法器给她吗?” “嗯,我把玉清剑给她了。”牧铃答道。 “玉清剑不是兰殊星君的吗?” “我炼的剑,他不用,我拿来用用没事。”牧铃说着,又想到了什么,随即补充道:“哦,对了,小远我也留给她了。” “嗯嗯。”杜康跟在牧铃的身后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后才反应了过来,“哎,不对,帝君,你怎么这样呀。”杜康说着却发现牧铃早已乘云远了,他赶紧施法向前追去,“帝君!”他喊道。 ———————————————————————————————— 白色的烟雾从香炉溢出,它向上升腾,绕着房梁上的夜明珠在打转。殿内几人跪倒了一片,半张脸带着鬼魅金面具的魔王正坐在殿内的宝座上,他的手里拿着一瓶散发着绿色幽光的药水。他沉默地看着手中的药瓶,神情晦暗。 底下跪倒的众人,个个都低着头。大殿安静极了,偶尔风吹过响起珠玉碰撞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震耳欲聋。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魔王放下了手中的药水,他站了起身。他缓缓走到下面跪着的一人跟前,语气平静地跟她说道:“这次又失败啦。”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跪着的魔族女子抬起头,原来是魔君罗曼,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尊上,现在天界已经介入,我们很难抓到恶鬼了。您再给我一些时日,我一定可以炼制成功的。” “好啊。”钩吻轻声应着,然后便一运气,一掌打在了罗曼的身上。 “砰“一声巨响,罗曼撞在了远处的墙上,她倒在地上默默地把嘴里的血咽了回去,没有喊出一声。 “你的时间不多了,要是等她回了天界,你就自行了断吧。”钩吻还是很平静的语气,他甚至还勾了勾嘴角。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双手,又转身往宝座走去。 “是。”罗曼撑起身,又跪着低头说道。 “尊上。”钩吻刚回到宝座上坐下,箭木就走进了殿内。大家看到箭木都稍稍松了口气,有魔君在,魔王大人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箭木看见了角落受伤的罗曼,又扫了扫在发抖的众人,他信步走到钩吻的身边。钩吻见他走近,顺手把自己擦完手的手帕递给了他,“怎样了?”他问。 箭木把钩吻的手帕收了起来,他低下头在钩吻耳边小声说道:“乌头来报,帝君去酆都了。” 钩吻脸色稍稍一变,他抬头看向身旁的箭木,他说:“箭木。” “嗯。” “我们去酆都。” “好。” ———————————————————————————————— 何牧背着箱笼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他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小二跟他说的话,“哦,那位姑娘已经退房了。” 没想到竟然没来得及告别,我们还会再见吗?他看着手里猪面具,心里想着顾瑶对他说过的话,这一次我能再寻到你吗?他想。 “是姐姐。”身旁的耀月喊了一声。 何牧一愣,随即马上抬起了头。他看见前方有座凉亭,一位绿衣少女正低着头倚在凉亭的柱子上。她的腰间系着一把剑,还牵着一匹马。 “姐姐。”耀月朝着少女喊了一声。 少女听见了声音,抬起了头。 何牧朝少女走去,他的脚步不自觉在加快,只是还剩余不到七步距离的时候,他又慢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仿佛在走进一个梦境里,一个虚幻的、美好到不真实的梦境。 他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顾瑶的脸,看着她的双眸,看着她嘴角的笑意。 一只蝴蝶向玫瑰花飞去,它落了下来,不再走了。 “一起走吗?”顾瑶说。 “好。”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七章酆都之谜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生者不得入,死者不能出。 ——前言 在人间的最西边,在离仙界最远的地方,有一座城。它连接着人间和冥界,它藏着五界去往冥界的唯一入口。生者不得入,死者不能出。它就是鬼城—酆都。 当初为了管理死后凡人的魂魄,神创造了冥界。后来为了保护冥界,神给冥界下了五界最大禁制。人妖神魔无法踏入冥界一步,除了指定冥界使者,任何魂魄也无法踏出冥界半步。 ‘阴阳路,有去无回。’ 牧铃朝着酆都走近,她远远看见写着‘酆都’二字的牌匾高高的悬挂在城墙之上。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她看着冥王走入冥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了。这里仿佛还是从前的模样,枯草遍地,风沙弥漫,往来的行人用面巾裹着脸步履匆匆。冥界散发出的阴冷气息笼罩着这座城,一点点地侵蚀着来往的生灵。牧铃皱着眉头,静默地看着眼前的光景,她突然想起从前她跟冥王说过的一句话。 ‘这是神恩赐。’ 她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着。走到城墙下的时候,身旁的杜康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的眉目挂满了忧愁,他捂着胸口,许久后神色才恢复正常。 “你怎么了?”牧铃疑惑地问,冥界的阴气按道理不会对神仙产生影响才对。 “我也不知道。只是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悲伤。”杜康摇了摇头说道。 “你之前在凡间来过酆都吗?”牧铃问。 “没有。”杜康思索了一下,又说道:“会不会是因为魔族?” “有可能。”牧铃皱着眉凝视着眼前的酆都城,浓重的阴气盖住了所有的一切,她看不见人气,也看不见魔气。 不管你们藏在哪里,我都会把你们一个个揪出来的,她想。 “麻烦,让一下。”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牧铃的思绪。是守门的士兵,他拿着一张布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牧铃和杜康侧过身,看到士兵拿着布告走到近处的布告栏去张贴。布告栏早就被贴满了,挤得密密麻麻的。只见士兵随手撕下一张布告,把新的张贴了上去。被撕下的布告被风一吹,飘落到了牧铃的跟前。她拾起地上的布告,看到是一张失踪案悬赏讯息,日期还很新不过半月。牧铃心中大惊,她连忙走上前,看到布告栏上贴满的皆是各种失踪案的悬赏讯息。 “你好,请问这份布告是因为人已经找到了,所以才撕下来的吗?”牧铃向着士兵询问道。 “不是。失踪的人太多了,一周没找到,就当死了就好。”士兵的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罢了。 士兵说完,便又径直回到了城门旁继续站岗,不再说一句话。 牧铃看着手中的布告,拳头暗暗握紧,她抬头看向城内,对杜康说:“我们走。” 二人走进了酆都城,这座城很是静谧,往来人群的脚步、铁匠铺的敲打、屋檐积水的掉落,各种细小的声音交叠在了一起,唯独没有人的说话声。除了冥界的阴气,牧铃还是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的气息,但这里不该是这样安静。 “符咒?” 牧铃看到街道两旁不管是店铺还是住宅都被贴满了各种符咒,大大小小的黄色符咒把大门和屋檐盖得严严实实的,像一个巨大的罩子把这座城市闷在了里面。 牧铃和杜康走到近处的一座住宅前,仔细看着符咒上的符文。他们发现这是驱魔符,不过写符的道士应该只是半吊子,因为这张符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这里的符咒几乎都是这样的样式,难道这里的人已经知道有魔了吗?只是这符咒又是谁画的。”杜康说道。 牧铃思索着没有回话,这时一位路人经过,她走上前想要询问,但还没开口,路人看了她一眼,便惊恐地加快脚步跑远了。 牧铃愣在了原地,很是不解,“我有那么吓人吗?” “有的。”杜康在旁一本正经地说着,然后就被牧铃回应了一记直勾拳。 “走吧,我们去找一些店家,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好。”杜康捂着被打的半张脸,含糊地应着。 牧铃和杜康继续往前走着,不多时他们看到了一家正开门营业的客栈,二人走到客栈门口,店小二立即热情地迎了上来,小二满脸的笑容,他一路小跑从客栈内跑到牧铃和杜康的跟前。 而他对牧铃和杜康说的第一句话是,“二位好,你们也是来我们这驱魔的吗?” 难道他们真的已经知道这里有魔了吗?牧铃的心中满是疑惑,她随即回道:“是的,我们是来驱魔的。请问你们这里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没想到二位这么年轻,就会驱魔了呀。你们去官府报道就好,是官府在招募。”小二听到牧铃的话后,立即后退了一步。他的眼里还是堆满了笑意,只是明显有了戒备。 “我们想要住店,请问有房吗?”在旁的杜康突然对小二说了一句。 “没有了。”小二的回答很是迅速,“你们快去官府吧,我要去忙了。”小二说完,便跑回了店内,不再回头看他们一眼。 “驱魔,又防着驱魔的人。看来刚刚那位路人也是看到我们是陌生人,觉得我们是来驱魔的,所以才不敢靠近我们。”牧铃说道。 “只是他们到底在驱什么魔,为什么又要防着驱魔人?总感觉不对劲。”杜康说。 “等等。”牧铃突然绷直了身体,拳头也握紧了,“魔气,我感受了魔气了。” ———————————————————————————————— 阴冷的风带着沙砾裹着瘆人的寒气,在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路边的门窗,黄色的符咒在风中摇摇欲坠,红色的朱砂在沙砾的侵蚀下变得越来越淡了。 牧铃和杜康追着魔气的方向,一路到了这个偏僻幽暗的街道,只是到了此处后魔气就悄无声息的断了。二人握紧了各自手中的武器,一前一后走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景象。 “有凡人在过来。”牧铃停下了脚步,“你去拦住他们,我继续往前查探魔气。” “是。”杜康应着,随即转身往后走去。 他循着人气走到了路口转角处躲了起来,看到原来是三位捕快正巡逻到此处。 “哎,这次能找到吗?”看着年纪最小的一位捕快叹了口气,“这个新的失踪案快超过十二时辰了,感觉又没希望了。” “别灰心,我们一定能找到的。”为首的捕头说道,“我们不能放弃,一定要抓到连环失踪案的幕后黑手。” “其实我们来有什么用,让明府老爷请的道士去抓不就好了。”另一位年纪稍长的捕快说。 “什么妖魔鬼怪,你看那些道士来了之后,情况有一点改善吗?这一定是人祸,要是连我们都放弃了,谁来保护百姓。”为首的捕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坚决,他有些生气地看着那位年长的捕快,他对他说道:“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再提我就把你调去跟那些人一起去驱魔。” 捕快们随即都沉默了下来,没人再说一句话。三人又继续向前走着,走到转角处的时候,他们突然看到一位身穿白衣的陌生剑客。不知来人是善是恶,三人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 “各位捕爷你们好,我叫杜康,是一名闯荡江湖的侠客,正好途径此处。”杜康面带笑意朝他们拱手行礼。 “你好。”为首的捕头说着,他警惕地扫了杜康一眼,说道:“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这里如此偏僻又没有人烟。” “听说你们这里有很多百姓无故失踪,我行走江湖多年,遇到不平事,就想要拔刀相助。虽然比不上各位捕爷的厉害,但也积攒了不少江湖经验,也希望可以为这里的百姓尽自己的一份力。”杜康回答道。 “你是明府新请回来的道士吗?”年轻的小铺快问。 “道士?”杜康佯装疑惑,“难道你们认为是什么魔物在作祟吗?” “不是。”捕头说道,“只是多宗失踪案悬而未解,百姓心中不安,明府才请了一些道士来此”。 “这样啊。只是我以为这应当是人祸,而不是什么邪魔妖物。”杜康说着,“我去看过城门口布告栏上张贴的失踪案,失踪者皆是男性青壮年,感觉是针对特定人群的规律作案。” “没错。”捕头的声音有些激动,他正了正身体朝杜康拱了拱手,说道:“上报失踪的青年都在14到20岁之间,尚未婚娶,皆是晚上独自出行,彻夜未归后被家人报案失踪的。” “难道是贩卖人口吗?”杜康问。 “感觉不像。”捕头摇了摇头,“我们早在所有出城关卡重兵把守,别说把活人弄出去,就是尸体也带不走。而且失踪人员虽然年龄相仿,但不都是身体强壮,也有身体孱弱染病的。现在全城各个区域皆有失踪案上报,失踪人员之间也毫无联系。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失踪了那么多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捕快说到此处,心中更是郁结不散,他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公子想要伸张正义是好事,只是要保护好自己,出门还是结伴的好。” “既然出不了城,就应该是被关在城里的什么地方了吧。”杜康说着:“既然犯案者只挑选固定年龄段的青年,就肯定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失踪者之间不可能毫无联系的。” “如果只有穷人失踪算不算联系。”年纪最小的小捕快突然说道,“刚开始的时候失踪案发生的区域确实没有规律,不管是员外还是普通老百姓,皆有上报失踪案。但后来那些道士来了之后,就只有穷人才会失踪了。那几个员外都被保护的好好的,现在说是有效果,他们还在不断鼓动明府招募道士来驱魔。” “那些道士是从哪里来的?”杜康问。 “我们也不知道。”小铺快回答:“他们都不是本地人,是看到我们的招募自己找过来的,好像还都是一批人吧,看着像是互相认识的。” “只帮富人驱魔吗?他们来了之后都干什么了呀。”杜康袒露出埋怨的语气。 “我感觉他们就是来骗钱的,他们来了之后弄了好多驱魔符卖给镇上的居民,然后就是每天开坛驱魔。有什么用,还不是天天有人失踪。”小捕快说这话的语速极快,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怒气。 “他们在哪里开坛。”杜康赶紧追问。 “就在西边城郊,为了他们开坛不被人打扰,明府还把那附近都封锁住了。”小捕快说着,伸手往西边指了指。 杜康顺着小捕快指的方向看去,心中若有所思。 “好了,别再说那些道士了。我们继续查案要紧。”捕头拍了拍了小捕快的肩膀,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又朝着杜康拱了拱手,说道:“公子,就此别过,你多保重。”捕头说着,就要往前走去。 “捕爷,我能和你们一同前行吗?”杜康喊住了捕头。 捕头沉默思索一番,说道:“好。” “不知道捕爷怎么称呼。” “司杰。” 杜康就这么跟着三人向前走去,于是三人也没有发现,他们已经换了行走的方向。 ———————————————————————————————— 萧瑟的风卷着几片落叶在空中翻滚,厚重的乌云把太阳完全吞没了。牧铃看着眼前的荒野,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层台累榭。 “这也太粗糙了吧,凭空出现一片荒地,你觉得我会信吗?”牧铃说着,朝眼前挥了挥手。 刹时间荒野之上,浮现出一座高大的宅邸。 “好重的妖气。”牧铃朝宅邸走去,她一掌推开了大门。 大宅的前院是一个很精致的小丛林,各种小生灵在郁郁葱葱小树之间来回跳跃着,鸟儿发出雀跃的声音,还有偷偷藏着果实的小松鼠在树洞里悄悄地探出脑袋。 没想到在了无生气的酆都城中,还藏着这样一块宝地,充满着生机与活力。能够在鬼城里造出这样的小世界,此妖肯定不是凡物。 眼前生动的景象,让牧铃也忍不住有些沉醉。她握紧手中的折扇,慢慢往里走去。 牧铃谨慎观察着四周,突然一个黑影在她眼前闪过,她挥手把手里的折扇飞了出去,然后紧跟着折扇飞行的方向赶去。 飞行的折扇追逐到了黑影的前方,亮起金色的光,迅速变成一个巨大的金光罩,把黑影困在了里面。 牧铃赶到的时候,黑影正逐渐显出它的原型。一条通体黑色,头部为青的巨蛇出现在了牧铃眼前,这是上古神兽—巴蛇。巴蛇在金光罩中不停地扭动挣扎着,金光罩一直缩小着把它往下压。它挣扎的越剧烈,体型就变得越小,最后它伏在了地上化作人形。 金光罩里的巴蛇抬起了头,是一位少女的模样,她的脸颊两旁长着青色的鳞片,蛇瞳闪着琥珀一般光。 古籍记载:巴蛇,上古神兽。以象为食,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其肉,无心腹之疾。 牧铃看着眼前的巴蛇,现在巴蛇已经很少见了,他们大多隐居在高山密林处,从不出世。只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是在这么了无生气的酆都城。 “帝君饶命。我没有恶意的。”巴蛇跪在了地上,主动开口说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酆都,你来此有何目的?”牧铃问着,心底在想这巴蛇会不会跟酆都出现的魔族有关?她仔细地探查周围气息,但没有发现一丝魔气。 “禀帝君,我原居住在南荒的森林,后来出现了一批邪恶的修道人,他们传播食巴蛇肉可以治百病,长生不老,紧接着就开始大批抓捕我们巴蛇。他们还大肆破坏我们居住的地方,已经有很多森林被他们毁掉了,森林里的生灵也遭到了杀戮。我要保护我的同伴,于是我就带着他们来到这里。酆都是人间最没有人气的地方,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最安全的。”巴蛇说着,蛇瞳闪着泪光。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她只是想和她的同伴好好活着。 “这个世界是你做的?”牧铃听闻叹了口气,她伸手把折扇收回,对她说道:“起来吧。” 巴蛇从地上缓缓站了起身,她朝着牧铃恭敬地行礼后,答道:“是的,这是我用千年灵力造出来的另一个南荒小森林。” “那你们到了这里后,就一直没有出去过吗?”牧铃朝着她走近了几步,问道。 “没有,我们已经不敢再接触外界了,也是怕泄露踪迹,我们躲在这已有上百年的时间,一次都没有出去过。”巴蛇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你最近有感觉酆都城有什么异样吗?”牧铃走到了巴蛇的跟前,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巴蛇想了想,说:“有,大概是一个月前吧,我感觉我设下的禁制有异动,我查看的时候发现是被沾上了魔气。” “魔气!”牧铃的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她又追问道:“那你知道魔气是怎么来的吗?” “城郊。我能感受到它聚集的方向是在那。”巴蛇回答道。 “可城郊离这里很远啊。几乎就是两个方向。怎么会经过这?”牧铃思索着,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又说道:“莫非……最近是不是有怨灵靠近过你这。” “是有,其实一直都有怨灵。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变多了,好像也确实是怨灵多起来后,就开始发现有魔气。” “除了这些,你还有发现其他异样吗?” “还有的话……哦,这两天怨灵反而变少了。我感觉酆都城也越来越没有生气,以前偶尔我还能看到几个人经过这里,现在都看不到了。周围的花草树木也在加速枯萎。”巴蛇说着叹了口气,她恨那些邪恶的修道人,但她也心疼着万物生灵,他们都是无辜的。 “怨灵变少。”牧铃心中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看来我得赶紧去城郊走一趟了。 牧铃于是跟巴蛇告别,巴蛇见牧铃要走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恭敬地把牧铃送到门口,牧铃一路无话,一直在想着什么。只是当她走到门口时,却停住了脚步,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巴蛇。 她对巴蛇说道:“你的禁制缺陷很大,虽然普通道行的修行者看不到,但是你这里极容易沾上阴气和魔气,一旦沾上了,就很容易把禁制破坏掉,让这里被发现。” 牧铃说着抬手施了一个法术,一束金光朝着天空飞去,在宅邸的上方四散开来,把房屋笼罩了起来。 “我帮你加固好了,以后不会再有人发现你们。至于那些修道者,我会帮你处理好,把家还给你的。”牧铃伸手拍了拍巴蛇的肩膀,“好了,走啦,不见。” 牧铃说完,潇洒地转过身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牧铃的一番话,让巴蛇铭感五内。她眼里含着泪水,一下子跪了下来,她朝着牧铃离去方向拜了三拜,大声地朝她喊道:“帝君的恩情我永世难忘,来日我定会报答帝君,我替我们南荒所有的生灵谢过帝君了。 ———————————————————————————————— 恢胎旷荡的荒野中,有一座用巨石砌成的黑色大祭坛。祭坛的周围燃着熊熊篝火,篝火飘起青色的烟,青烟走过台阶上干涸的血迹,穿过黑色的浓雾,慢慢地进入到祭坛的中心。 十多个凡人被绑在祭坛的中央,他们闭着眼,脸色发黑干瘪,互相靠坐在地上。四位道士装扮的魔族使者在祭坛的四个角下打着坐,黑魔气凝结在他们的四周,在一点点地往祭坛上延伸。 此时第五位魔族使者正沿着台阶缓缓走上祭坛,他走到祭坛的中央,抽出一把匕首。他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他一边念着咒语,一边握着手心让血液滴落在血槽上。 终于咒语念完,祭坛下的黑魔气也全部蔓延上了祭坛。他蹲了下来,扶着一位凡人的肩膀。他把匕首举了起来,对准了这位凡人的心脏。 突然一个白刃朝他打了过来,他被打下了祭坛。他倒在了地上,抬头隐约看见祭坛上一个模糊的紫色身影,随后他便和他的匕首一起化作了粉末。 牧铃执着利剑从空中落下,她站在祭坛之上,俯瞰看着祭坛下的魔族使者。她一挥手,把祭坛上的魔气全部打了下去。台下的四位魔族使者被黑魔气反噬,一下子弹出去了好远。 倒在祭坛下的四位魔族使者站了起身,他们擦掉嘴角的血迹,隐去了道士的装扮,随即便同时飞身朝牧铃扑来。 “不自量力。”牧铃说着,拿起剑朝他们挥去。 瞬间密密麻麻的剑雨朝着四位魔族使者刺去,牧铃施施然地站在剑雨的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四股剑雨追着四位魔族使者,剑雨在一点点地割着他们血肉,在一寸寸地刺入他们的胸膛,他们的经络血脉在被慢慢地摧毁,锥心刺骨的痛在被深深地刻入骨髓之中,只是他们始终存着一口气,无法喊叫,无法死去。 终于牧铃挥手收剑,剑雨发动了最后一招,四位魔族使者瞬间灰飞烟灭。 牧铃看着眼前越来越淡的魔气,表情很是平淡。她收起手中的剑,看到剑稍上挂着几滴血迹。她伸手轻轻一拂,剑稍上的血迹便消失了。 “帝君。”她听到了声音,转头看是杜康来了。 杜康喊她的声音有些小,他看着牧铃的表情很是复杂。刚刚帝君用的是天界的凌迟天罚攻击魔族使者,这一招下去,受罚者将堕入冥界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受凌迟之苦。 这样严酷的刑罚,他还是第一次见帝君使用,这也是第一次让他对帝君产生了恐惧。 “你来啦。”牧铃看着杜康的神情,她猜到他在想什么,“你觉得我的惩罚太重了是吗?” “没有”杜康答道。 “你觉得重,但是被他们杀害的凡人都会觉得太轻了。”牧铃说着把手里的把剑收回变作折扇,她转身走下了台阶,又说道:“你把剩下的事处理了吧。” “是。”杜康应着,回头施法把祭坛上的凡人送回家。 牧铃慢慢地走到祭坛下,突然她的心头涌上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她愣愣地停在原地,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之情蔓延上她的心房。不过这样的感觉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困惑地摇了摇头,这时背后响起‘轰’的一声,她转身看到杜康已经把祭坛给毁掉了。 祭坛轰然倒塌化为粉末,几缕幽魂从废墟中飘出。这是之前在祭坛上死去的凡人怨魂,魔族使者把他们封印在此,还未来得及炼制。现在祭坛被毁,他们自由了。 牧铃看着飘荡在空中不知要往何处去的怨魂叹了口气,她伸出手准备施法召唤冥府鬼差。 此时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写着符咒的黄布袋,把怨魂都吸了进去。黄布袋收了怨魂之后,便往他的主人处飞去。 牧铃看见,不远处,站着的是魔王钩吻和魔君箭木。 ———————————————————————————————— 和煦的光照在延长的官道上,轻柔的风拂过路人的衣袖。有二人骑着马,一路谈笑风生。骑马的少年看着身旁骑马的少女,她对着他一笑,如明媚的春光,照入他的心底。 去路迢迢,与君同行。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八章去路迢迢,与君同行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但为君故。 ——前言 午后的光游过轻柔的云,绕过和畅的风,它歇着春日的暖意,捧着沁人的香气,它迫不及待地带着世上最美好的所有,奔向人间。 顾瑶骑着马,在慢慢地踱步。她转过头看着身旁同样在骑马的何牧,还有正趴在何牧背后呼呼大睡的耀月。 午后的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折射出绚烂的光影,她有些愣了愣神,心中莫名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若是这条路,我们永远走不完该多好呀。 “阿瑶,有觉得晒吗?”何牧对她轻声说着。 “还好呀。”她抬头看了看天,又转过头朝他着笑,她说:“天上有云替我们挡着呢。” “是呀。”何牧应着,他望了望四周又说道:“可惜这里的景色太过寡淡,我们前两日经过的地方倒不错,高山峻岭,风景秀丽。真令人难忘。”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顾瑶也想起了这一路路过的风景,一句诗脱口而出。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何牧随即接到。 他们望着对方相视一笑。 “其实这样也很好呀。一眼望不尽的路,我们一起走到路尽头,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呢。”顾瑶说着,眼睛望向前方。 我们一起走过的路,风景都是美好的。 何牧看着顾瑶,没有说话,他的脑海里回荡着她说的那个‘我们’。 顾瑶又转过头看向何牧,她看着他稳稳当当骑马的样子,不禁想起前几日他们一起在高山上赛马,一起追赶着路过的羚羊。 她对他说:“其实我原本以为你不会骑马呢。结果还挺厉害的。”她看着眼前的何牧,和之前的文弱书生形象一点都对不上了。 “从前一直跟着家父到处行医,攀山越岭,骑马是家常便饭了。”何牧回答道,“阿瑶你才更让我佩服,武功高,见识也深,实在难得。” “没有啦。”顾瑶听到这话,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她佯装着镇定,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 何牧看着她,温柔地笑着。 他看着她的时候,总觉得她看不透。她的每一个面对于他都那么的特别,她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很是惊喜。 只是他总觉得她离他好远,即使此刻她就在自己的身边,他还是有种她在遥远天边的错觉,而自己只能远远地望着她。 蝴蝶随时会飞走,花永远捉不住蝴蝶。它只能等,等蝴蝶自己停在它的怀中。 “阿瑶,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吗?”他问。 “我......没有安排可以吗?”她看着他,心底在想,我的安排就是保护你呀。她说:“我一直独自在江湖闯荡,前路迢迢,我就走哪算哪吧。” “阿瑶。” “那你。” 二人同时对着对方说。 何牧看着顾瑶,他笑了笑,说道:“你先说吧。” “那你有什么安排吗?”她问。 “考取功名,然后......”何牧停顿了一下,他看着她,其实他想说娶妻生子。但不知怎么的,他咽下了这半句话,他摇了摇头,又如往常一般回答道:“实现自己的抱负。” “真好呀。”顾瑶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未来和安排,保护你,是我出现意义,然后就没有了。我的未来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还有多远呢。”顾瑶说着,她看着前方的路,若有所思。 “不管多远,我们一起走。”他说。 她看着他,他的声音随着路过的风,钻进了她的心底。 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她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跳动,跟从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的跳动。这不是属于帝君牧铃的感觉,是她的心,是属于顾瑶的喜悦。 “阿牧。” “嗯。” “今天天气真好。” 这是属于我们一起走的路。 ———————————————————————————————— 云朵在空中拥挤着,它们堆叠在了一起,厚重的一片盖住了天空和阳光。风收去了脚步,它停在树梢上,一动不动。空气愈发的闷热,落花拥进冰凉的河中,随着流水渐渐远去。 顾瑶走到河边,轻轻地抚摸着小马的背脊。她抬起头看向太空,这是要变天了。 何牧在河边取好了水,他收拾好水壶,便跟顾瑶说道:“看来要准备下雨了,我们就在河边搭营吧。这一路走来也没发现其他可以歇脚的地方了。” “嗯。”顾瑶应着,她伸手拍了拍马背,示意小远起身。 突然她微微变了脸色,顾瑶收起拍马背的手,她转过头眯着眼看向密林深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顾瑶朝耀月看去,使了一下眼色。耀月心领神会,马上跑到何牧身边。 他对着何牧说道:“哥哥,我也想要搭帐篷。我来帮你吧。” 何牧闻声下意识抬头看向顾瑶,但他还没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到顾瑶说:“我去外面捡些柴火。”顾瑶说完,便转身往密林深处走去了。 顾瑶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在布满枯枝败叶的森林小道上谨慎前行着。她总觉得不对劲,她没有帝君敏锐的五感,能察觉出任何来人的气息。但她能感受到黑暗深处有一双眼睛,或者说是有一场风暴,她能感觉得到它在慢慢靠近他们。 她沿着小道走去,不多时发现了一条马车碾轧过的痕迹,她顺着车轮的痕迹往前探去,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处营帐。 营帐前已燃起了篝火,有三位壮汉正围着篝火烤肉。他们长得凶神恶煞的,脚边就放着重兵器。顾瑶躲在大树后,仔细地观察着他们。 这时营帐里又走出来一位壮汉,他比那三位壮汉还要魁梧。 “肉好了吗?”营帐里走出来的壮汉喊道。 “好了,大哥。”其中一位壮汉答道。他站了起身,把最大的两串肉拿给了他。 他拿过那两串肉,马上就咬了一大口,“饿死了,等我们摆脱掉那些官兵,拿到赏金,我就带你们吃香喝辣的。”他说道。 “谢谢大哥。”三名壮汉大声地齐声应着。 这时营帐里传出什么声音,好像是闷闷的撞击声。 “公子哥就是麻烦,绑那么一会动静贼多。哎,你们几个在外面看好了,我拿东西给他吃。”他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他又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手中的肉串,才踏进了营帐内。 躲在大树后面的顾瑶看向营帐,营帐的入口盖得严严实实的,她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她低头想了想,这其实与她无关,她只需要保护好何牧就好,其他凡人的事情她不应该牵扯进去的。可是就这么走掉好像也不太好。 顾瑶纠结地看着眼前大口吃肉的强盗,此时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他们好像有很多好吃的,她想。 虽然表面上看跟何牧没关系,但我们两处的营地离得如此近,万一遇上就不好了。不管怎样,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 嗯,顾瑶觉得这样的理由,甚好。 说做就做,她立即动用了一点玉清剑上的法力,探查着周围,她发现其实追捕这伙强盗的官兵已经不远了,就是需要再耗费大半日的时间。她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 玉清剑发出蓝色的光,透明的仙气从剑上慢慢升起,它沿着风走到强盗的身边。坐在篝火旁强盗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晕乎乎地倒在了地上。 见那三个强盗晕倒后,顾瑶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她轻轻地走到营帐旁边,对着近处的篝火把剑一挥,剑气化作狂风带起一阵飞沙走石,把篝火吹灭,也弄出了嘈杂的声响。 外面的吵闹声果然引起了营帐内强盗头子的注意,不一会就看到他掀起门帘探出头看向营帐外。此时狂风已停住,强盗头子只看到熄灭的篝火和睡得东倒西歪的三人。他有些生气,他大力地掀起门帘,走了出来。 “喂,你们......”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倒在了地上。 顾瑶就站在他的身后,她放下了高高举起的剑,说道:“没想到这把剑砸人也挺顺手的。” 不一会顾瑶就把这四个强盗五花大绑了起来,她又顺手用玉清剑施了法。在官兵到这之前,他们是醒不了了。 解决完强盗之后,顾瑶走进了营帐内。一进去,顾瑶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少年。 他看着年约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袭绣着玄纹的暗红色长袍,头上带着精致的白玉冠。他双脚被捆绑着,坐在一张矮桌前,桌上放着各式的佳肴。他抬起头看着顾瑶神色淡然,眼底平静无波,若不是他的双脚都被捆住,顾瑶还以为他不是被绑架的。 “你是来救我的。”少年先开了口,他没有在问她。少年的声音低沉稳重,像是历经了沧海桑田后被敲响的暮鼓。 “是。”顾瑶说。 明明只是一个小孩,但不知为何少年的目光让顾瑶感到有些紧张,就好像一眼就能被他看穿一切。 她理了理心神,走到他的身边给他解开了绳索,对他说:“那几个强盗已经被我制服,我把他们都绑了起来,一会官兵就到了,你就安心在这等他们,那几个强盗不会醒的。” 少年沉默着没有回应,他只是一直专注地看着顾瑶。看着她给自己解绑,看着她解绑之后,到处收刮食物。 不一会顾瑶就打包起了一大堆,除了少年桌前的美食,其他的吃食她基本搜刮完毕了。她看着眼前的大包袱满意地笑了,心里想这几天终于不用再吃野果。 少年扫了一眼被顾瑶丢在一旁的金银珠宝,看着她对着一包袱的美食在傻笑。 “你都要拿走吗?”少年突然开口。 “啊?”顾瑶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小孩。她看向少年,他的表情还是很淡漠,眼底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莫不是他也想吃,哎,果然还是小孩子,顾瑶心想。于是她又扒拉了一下,从包袱里分出了一点放在桌上。 “喏,这些给你了。”顾瑶说。 少年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顾瑶又说道:“不能再给了,我家里还有几口人呢。” 少年突然笑了,他的笑容极其好看,像是极寒冰山里开出的花,花香勾人,带着能融化冰川的温度。 “谢谢。”少年说。 “不客气。”顾瑶朝少年摆摆手,这花瓶一般的小孩还挺有礼貌的,顾瑶心想。 少年说了谢谢之后,又再次沉默了。 顾瑶看了少年一眼,她拿起地上的包袱,对他说:“我先走啦。” “你要去哪?”少年问。 “我回家。”顾瑶答道。 顾瑶看着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心想,他是不是害怕了,他被人绑架这一路肯定很难吧。 “你别害怕,一会官兵就到了,你不会有危险的。如果真的有事,我保证我会马上出现在你面前。”顾瑶走到了少年身边,她蹲下身对少年说道。 少年的神色出现了变化,但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他抬起了手,从头上的玉冠上取下一颗珠子。 “给你。”他说。 “不不不。” “不能吃的,不过我希望你拿着。”少年拿着珠子的手没有放下,他看着顾瑶,他如墨一般的瞳孔倒映着她的模样。 “好吧。”顾瑶接过了少年手中的珠子,“那我走啦。”她又说了一次。 “嗯。” 顾瑶放好珠子,站了起身。走出营帐前,她听见少年问。 “姐姐,你叫什么?” “顾瑶。”她转过头笑着对他说。 ———————————————————————————————— 顾瑶抱着包袱在密林中走着,她在这里来回转悠,还是没有离开。她偶尔往少年营帐的方向望去,偶尔看向密林的更深处。 这里很安静,也很安全,没有凶猛的野兽,也没有路过的行人。但就是太安静了。 她还是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在暗处紧紧地盯着她。可她已经查探过很多遍了,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是我多虑了吗?她想。 顾瑶有些气馁,她想起了帝君临走前的嘱托,更是觉得自己没用。她低着头,往何牧他们的方向走去。 这时一滴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几乎同时她感觉到了自己衣衫被浸湿,漂泊大雨顷刻就来了。 雨水瞬间就把她浇了个透心凉,她有些赌气地抱着包袱站在原地,又狠狠地往地上踩了两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生谁的气,气她自己,又或者是气这个鬼天气。 她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着,脚踩在半截陷入泥土的枯叶上,一丝声响也没有。玉清剑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在轻微抖动着,但顾瑶摇了摇头,它又安静了下来。她不想用法术避雨,也不是赌气,她就是不想躲。 很多事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它是你终将要遇见的,与其躲避,不如踏入雨中痛痛快快地淋一场。 突然雨好像停住了,顾瑶感受不到雨水滴落,她抬起了头。 然后她看见了他。 何牧远远地就看见顾瑶了,他看着她低着头手里不知道抱着什么,她一个人在雨中孤零零地走着。他快步跑到了她的跟前,她也没有发现。 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头发早已湿透,脸上挂满了雨水,手上的包袱倒还是干干净净,只沾了些许雨水。她扁着嘴,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他心疼极了,他一边撑着伞往她身上倾斜,一边掏出手帕给她擦脸上的雨水。 “我们回去吧。”他说。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说一大堆没用的安慰话语,他只是来接她回去的。 “好。”她说。 何牧给顾瑶撑着伞,二人就这样慢慢地走在回去的路上。雨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下雨的世界总是特别嘈杂,但此刻顾瑶却觉得好安静,她转过头看着他,她看着雨水滴落在他的耳侧,她看着他撑着雨伞骨节分明的手,她看着在自己身边的他。 你知道吗?有些雨就是躲不过去的。 “你手里一直抱得紧紧的是什么?”他问。 “吃的。”她说。 “好吃的”她又重复了一句。 “好。”他朝她笑着,伞又往她那里倾斜了一点,“那可要好好保护。” ———————————————————————————————— 一个小小的光圈包围着耀月,发出暗绿色的光。耀月紧闭着双眼独自一人在帐篷里打着坐,他起手式施法,光圈的颜色越发深了,他的眉头紧皱,额头皆是细密的汗珠。他的脖颈处显出一条血红色的脉络,它在往他的心脏延伸。 “恶魔。” “魔鬼。” “天煞孤星。” “你就死在锁妖塔吧。” “没人会要你,你已经被抛弃了。” “你若真的为妖界着想,就应该死在那里。你回来干什么。” 记忆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闪回,他想要驱赶它们,却只能眼睁睁听着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拳头越握越紧,他努力想稳住气息,却抵挡不住心魔在不停地侵蚀着他的心。 “噗。”他倒在了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周身的绿色光圈在一片片碎落,他漠然地看着地上一大摊的血迹。 “哼。”他笑了,伸手一挥隐去了地上的血迹,“我才不会如你所愿死去,即使是真的成了魔,我也不会死的。” 他抬起手挽起袖子,看到那根血色的脉络又往前了一点点,他感受到自己胸口剧烈的疼痛。 痛苦让人有活着的感觉,绝望刺激着你拼命挣扎。 每次这样疗伤不过是饮鸩止渴,但时间足够了,他想。 巨大的疲惫感涌了上来,耀月随手拿起了身边的外套想要披着躺下,这时他发现外套原本破损的地方被缝补好了。 “多管闲事。”他说。 他突然想起这几日何牧晚上总是不睡觉,亮灯亮到很晚,那时候他还以为那个呆子是在看书呢。不过这样就不呆了吗?更呆了。 他伸手抚摸着缝补的痕迹,“补得真丑。” 但随即他便披上了这件外套,他躺了下来,没有再用法术去修复。 ———————————————————————————————— 他站在擂台中央看着眼前的挑战者,第一百零一个,他在心底数着。 “在下太微宫首席侍卫傅仁善,请赐教。”他朝来人拱了拱手。 “西海驻守仙君许永朋” 话音刚落,擂台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刀光剑影。 “竟然能过三招,还不错嘛。”坐在不远处凉亭里的兰殊咬了一口梅干,说着,“哎,还是过不了五招。” “下一位。”傅仁善说。 兰殊拿起本子,又记了记。这个本子上写满了各个挑战者的战力值和评分,‘这个潜力还是不错的,可以多培养。’他在本子上写道。 突然他执笔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奇怪我的玉清剑怎么被人用了,还是凡人。” 兰殊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笔,他伸手一挥,眼前显现出景象,他看到一位跟帝君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在使用着玉清剑施法。 “不会是......哦,还好,只是分身。”兰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不对,分身也不行啊。” 他立即站了起身,往玉清府跑去。 他跑到了放置命簿的书架前,看到书架上的一处果然在亮着红光。书架上多了一本命簿,一本本不该出现的命簿。 他把命簿拿了下来,封面上写着‘顾瑶’。 他翻开了命簿,看到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的心发颤。 ‘顾瑶与天命之人何牧有一段天定的世俗姻缘。’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九章魔王的蛊惑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沉吟至今。 ——前言 “帝君,别来无恙。”钩吻收起手中的黄布袋,从半空中翩然落下。 牧铃和杜康看到突然出现的钩吻和箭木,迅速摆出了战斗姿势。 “本尊终于出现了。”牧铃对着钩吻说道。 “我上次送给帝君的礼物,帝君可还喜欢。”钩吻的脸上带着笑意,仿佛真的只是在跟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在叙旧。 “你到底想干什么。”牧铃紧皱着眉头,手中的折扇又化作利剑。既然这次你本人来了,我就不会放过你。 “看来帝君是不喜欢上次的礼物,那我下次再重新挑个好的送给帝君。”钩吻说着,又朝牧铃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牧铃看着钩吻在朝她走近,一挥手就打了一掌出去,一道紫色的光锥直直地朝他刺去,但他依旧淡定地站在原地,他眯着眼看着朝他飞来的光锥,光锥在离他的瞳孔只有几厘米处停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顷刻间光锥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看来帝君退步了,还是帝君舍不得下重手呢。”钩吻说这话还是带着笑意,他又朝牧铃走近了一步。他的目光就这么追随着牧铃,一刻都不曾离开。 牧铃听着钩吻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到钩吻又走近,她举起了手中的剑对准了他,她说道:“我不管你要干什么,今天你都要留下你手里的魂魄。魔王出手吧。” “帝君想要这个吗?很抱歉现在这个礼物还不能给帝君。”随着钩吻的话,一旁的箭木也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那便战。”牧铃一语毕,立刻就执起剑飞到空中朝着钩吻刺去。 几乎同时杜康也对箭木发起了攻击。 牧铃紫色的剑气不停往钩吻身上砍去,钩吻闪躲着,同时也挥出黑魔气攻击牧铃。但黑魔气对牧铃的攻击几乎无效,浓重的黑气在飞到牧铃身边之前,就已被围着牧铃的紫色仙气净化了。 可虽如此魔王的实力还是十分强大,牧铃连续祭出了三道天雷往钩吻身上打去,都没能击中他一次。 此时第四道天雷又朝钩吻砸了下来,连续四道天雷终于让钩吻有些躲闪不及,但随即他便用黑魔气变幻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屏障。天雷打在黑色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但屏障也仅仅只是抖了抖,并无半点破损,而站在屏障下的钩吻也依旧是毫发无损。 只是在钩吻躲避第四道天雷的时,几乎同时牧铃又出手了,她集中起法力往剑上发力,她举起剑,一个巨大的紫色光罩在她的上方出现。她伸直剑对准了钩吻,对准了他的黑魔气屏障。 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碰撞到了一起,刹时间天地都在震动,一旁打的难舍难分的杜康和箭木,也被这股力量震飞了出去。 此时的牧铃和钩吻都飞到了半空中,牧铃用尽了全部法力在朝着钩吻攻击,而钩吻也调动了全部的力量。两个巨大的屏障碰撞在了一起,交界处发出刺耳的光芒。 二人就这么透过这光看着对方,细密的汗珠已爬上了牧铃的额头,钩吻的黑魔气也开始有了减弱的迹象,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他依旧没有后退半步,黑色屏障还是抵住了紫色光罩的攻击。 这时在一旁观战的箭木,想要冲进去助钩吻一臂之力。但他刚往前一步,立即就被杜康挡了下来。箭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中了杜康一剑,后退了一大步。就在二人又要再次打起来时,突然有一人从空中落下。 来人执着金锏,身着官服,双目如电。杜康一下子就认出,这是冥府察查司判官陆之道。 陆之道一出现便马上加入牧铃一方,与她一起对抗钩吻,杜康见此也赶紧朝箭木发起了猛烈地进攻。 有了陆之道的加入,钩吻明显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角也出现了血丝。 箭木一边与杜康打着,一边在分心留意钩吻的情况。看到钩吻开始落下下风,他的心里十分着急,但此刻杜康地攻势太猛,他根本无法脱身。 就在钩吻被逼退了第三次后,黑色屏障终于出现了裂痕,屏障碎裂的声音响彻天际,紫色的光芒更加刺眼了。 钩吻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二人,他的嘴里都是浓重的血腥味,他把血咽了下去,并同时把黄布袋拿了出来。黄布袋呆在钩吻的手掌心,掌心涌出的黑魔气在绕着它旋转。 “不好。”陆之道知道钩吻这是要毁掉黄布袋。与此同时,顾瑶也加大了攻击力度阻止钩吻的破坏。 就在钩吻分神抵抗牧铃攻击之际,陆之道拿出了一座宝塔,这是他出冥府前从冥王那里讨来的法器—镇魂宝塔。 他念起咒语,掌心的宝塔飞上天空变得巨大。宝塔发出金色的光,黄布袋里的怨魂受到了宝塔的感召,在拼命地突破着黄布袋的禁锢。 牧铃的攻击越发强势,但钩吻掌心的魔气依旧没有丝毫减弱。 此时三人僵持不下,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钩吻掌心的黄布袋上。于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在宝塔的光亮起的同时,杜康出现了异常。 宝塔的光笼罩着黄布袋,就在光亮起时,杜康突然心口一闷,就好像有人伸手拽住了他的心脏,不光是疼,还有愁绪伤感和不尽的遗憾…… 突然被扰乱的思绪,让杜康走了神。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走神,让箭木得到了可乘之机。箭木的黑魔气立即化作利刃狠狠地朝杜康刺去,当杜康思绪恢复正常时,利刃已划破了他胸口的衣衫,他连忙躲避,却还是被直直地插进了肩膀。 黑魔气穿过了杜康的身体,他倒在了地上,吐了一大口鲜血。 这边重伤的杜康并没能引起牧铃他们的注意,此时黄布袋已经出现了松动,怨魂就要突破它的封印了。 但这时摆脱了杜康的箭木出手了,他拿出一瓶药水朝牧铃扔去。牧铃瞬间就警觉起来,在半空中炸开了那瓶药水。但没想到被炸开的药水一瞬间就化作了白雾,浓重的雾气立即四散开来,把周围的一切都盖得严严实实的。 牧铃赶紧施法驱散雾气,但为时已晚。 等白雾散去时,眼前早已不见钩吻和箭木的身影。 ———————————————————————————————— 雨水滴落在帐篷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耀月半躺在帐篷的角落里,抬头看着帐篷顶在发呆。 此时门帘被掀开,顾瑶和何牧走了进来。 耀月看向走进帐篷二人,看到淋得湿漉漉的顾瑶。哎,他摇了摇头,拿起身边的毛巾走到她的身边。 “姐姐,擦擦吧。”耀月对着顾瑶说。 “谢谢。”顾瑶接过耀月手里的毛巾,她对着耀月露出了感激的笑容,随即便走到一旁,擦着自己的头发。 何牧看了一眼走到一旁的顾瑶,便低下头看向耀月,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对他说:“等很久了吧。” “没有啊。”耀月回道:“下雨了,自然是要去接姐姐比较重要。” 被提到的顾瑶愣了愣,她看了过去,恰巧对上了何牧的眼神,她立即低下了头。她抬起手拿着毛巾挡住自己的脸,然后情不自禁地偷偷笑着。 看着顾瑶的小动作何牧嘴角微微翘起,他看向耀月,对他说:“诺,送你的。” 何牧将手掌向耀月伸去,在他的眼前缓缓张开,他的掌心里放着一只草编的小蚂蚱。 耀月有些呆住了,他看了一眼小蚂蚱,又抬头看了看何牧,他伸出手小心地拿起何牧掌心的小蚂蚱。 他沉默地着看着自己手里的小玩意,他的脑海突然闪过一瞬的回忆,他用指腹轻轻地抚摸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在慢慢地上扬。 “谢谢。”他低着头小声说。 一旁坐着的顾瑶看到了耀月的笑,一时间她的心不知为何也变得暖暖的。她笑了笑,又继续拿起毛巾盖住头发悄悄地施法烘干。 突然她看见了什么,拿起毛巾的手放了下来。耀月在向着她走来,他走动时,手腕口的袖子被收起一些,然后她便看到那根狰狞的血红色脉络。 顾瑶的眉头皱起,她看着耀月在自己身边慢慢坐下。她这才留意到他的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也残留着些许薄汗。她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转过了头不再看他,神情也恢复如常。 “小月,饿了吗?”她听到身旁的何牧对耀月说。 “我带了很多吃的回来。”顾瑶马上把话接了过来。她拿起身边的包袱,像是对待一份珍宝一样把包袱的食物拿了出来。有烤肉、干果、面包……她一件件地说着,如数家珍。 “哇,好多好吃的。”耀月十分捧场,他看着眼前的食物笑弯了眼睛,“姐姐好厉害,带回来这么多好吃的。” “厉害吧,多吃点,多补补。嗯嗯,小孩子多吃点,长高高。”顾瑶对着耀月说。 耀月还是笑着,他拿起烤肉大大地咬了一口,对着顾瑶说:“好吃耶,姐姐。” 何牧看着眼前的大小孩,心情也变得愉快,他也拿起了食物吃了起来,而他的目光依旧在看着她。他在看着她和耀月说话,在看着她吃着东西一脸幸福的模样。 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眼底是无尽地温柔与缱绻。 一旁的耀月咬了一口手里的肉,他看了一眼何牧,又看了看一心在专注吃东西的顾瑶。 “哥哥,你不是准备了花吗?”耀月突然说道。 “嗯。”何牧突然红了脸,他有些无措地看向顾瑶,却发现她什么反应也没有,还是在专注地吃着手里的肉。 于是他又转过头看着耀月。 真笨啊。耀月在心底默默吐槽着,他走到一旁拿起那束花,一把塞到了何牧的手中。 “哥哥,之前我们搭帐篷的时候,你不是特意采的,说是要送给姐姐的吗?”最后那几个字耀月故意提高了声音,他拼命地给何牧使眼色。呆子,赶紧的。差一点他就要把这句话也说出口了。 听到耀月的话,顾瑶终于停了下来,她放下了手中的肉,看向何牧。 她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她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只是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这个送你的。”何牧拿起花递了过去。他看着顾瑶的眼睛,他看着倒映在她眼中的自己,他看到了自己溺倒在一片汪—洋的海中。 顾瑶看着眼前的花束,她抬起手想要触碰又有些犹豫不决。她抬起头看着何牧的眼睛,看向他的眼底,她知道她看到了,他的深情,他的眷恋。 你此刻看到是我,对吗? 顾瑶看到自己站在悬崖的边上,她看到何牧就站在另一边,他在朝着她招手。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在猛烈地跳动,她听到律法天条在自己的耳边不停地回旋,她听到远处轰轰作响的雷声。 她看着他,心在剧烈疼痛着,心脏仿佛被闪电击中,在不停地被击打,被撕裂。这是一种绝望,是包裹着希望的绝望。 她颤抖着,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她,她抬起了手,她咬紧了牙,她深吸了一口气,她接住了,她接过了他手里的花。 她的心还是向他走了过去,她一把推开了身后那股力量,她看见顾瑶奔向了悬崖,义无反顾地奔向了他。 她拿起了花,她朝他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此刻她的心更痛了,但在疼痛的最深处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甜蜜突然涌了上来,就好像是蚀骨的鸩酒被蜜糖包裹。她的心放松了下来,她任由着这股甜把她的心填满,她任由着自己喝下这杯酒。 “谢谢。真好看。”她说。 她终于还是跳了下去。 “你喜欢就好。”看到顾瑶终于接过了自己手中的花,何牧松了一口气。他缓了缓,又说道:“可惜的是没有看到木兰花,阿瑶你应该很喜欢木兰花吧。” 何牧的话让顾瑶愣住了,她突然变得有些含糊起来,“嗯……我。喜欢吧。”她说。 “下次我一定送木兰花给你。”他又说道的。 顾瑶的心情突然沉了下来,她沉默着没有答话。她看向他的眼底,她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的眼中。 那是我吗?她想。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是啊,帝君会喜欢木兰花的。 “好啊。”她轻声应着,随即便不再说话。 她又抬起了头面色如常,她平静地放下手中的花。她拿起眼前的食物,转过头不再看他,她对着耀月说:“好吃吧。” 何牧看着顾瑶,他并没有察觉出她的异常,他随即也拿起东西吃了起来。他歪着头看着眼前的顾瑶和耀月,心中溢满了欢喜。 外面的雨开始有些减弱了,雨滴落在地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顾瑶与耀月说着话,偶尔悄悄地转过头看向何牧。 路终会走完,雨也会停的,只要开始了,就会有结束的一天。 何牧,你一定要记得我,好吗? ———————————————————————————————— 层层叠叠的枝桠遮挡住了所有的光,墨绿色斑驳的树影沿着森林小道在蜿蜒前行。 牧铃从空中落下,她执着剑观察四周。安静的密林没有一丝声响,偶尔有风,惊醒了沉睡的小鸟,但也只是掀起了一阵翅膀的煽动。 “你这个法器靠谱吗?真的能追踪到魔王的位置?”牧铃对着身旁正拿着镇魂塔寻找方位的陆之道问道。 “请帝君放心,被镇魂塔打过的魂魄即使没有被收服,魂上也会被打下印记,不管他们到了哪里,我都能通过镇魂塔找到他们。”陆之道回道。 “只是追踪印记,魔王很快就会察觉到吧,万一印记被破坏了怎么办?”牧铃又追问。 “帝君不必担心印记会被破坏。这法器是冥王亲手炼制,五界中除了冥王,谁都无法破除它打下的印记。而且已经到了酆都的魂,是走不出酆都城的,离了就魂飞魄散,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必须在酆都城就地炼制。我敢肯定他们现在一定还在酆都城内。”陆之道神色淡然,还从来没有一个鬼魂能逃离冥界的抓捕,这次也不会例外。 他看着掌心在发亮的镇魂塔,塔上的指针摇摆的速度正在逐渐放缓,马上他就会知道那几个怨魂被带去何方了。 听到陆之道的回答,牧铃放松了一些,她转过头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杜康。 “伤还好吗?”她问。 “没事,不过就是一点黑魔气。”杜康的脸色有些发白,但他只是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一句话。 “这次看到箭木,感觉他的修为是精进了不少。等这些事解了,你也该闭关一段时间了。” “是。”杜康回道。 一向叨叨的杜康此刻安静得有些反常,但除了微微发白的脸色,他的神情与平常并无两样。看来是伤的有些重了,到时候让他闭关疗疗伤就没事了,牧铃心想。 就在此时,镇魂塔上的指针终于停了下来,它稳稳地指向了一个方向。陆之道心中大喜,他对着众人说道:“就在那边。” 陆之道说完,便要往镇魂塔指的方向走去。但牧铃拍了拍他的肩膀拦住了他,说:“等等,不对。” “怎么了?”陆之道停下脚步,他转过头看着牧铃。 “我也感受到魔王的气息了,但不在那边。”牧铃紧皱着眉头,她追逐了一路都不曾察觉到魔王的魔气,现在突然寻得了踪迹,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但不会错的,这样霸道浓烈的魔气,只能是魔王钩吻留下的。 “方位不一致?”陆之道思索着,突然他变了脸色,“莫非是魔王他发现了印记,把鬼魂放走了。” 没有了怨魂的怨气遮挡,所以他才突然掩盖不住自己的魔气吗?牧铃想。 “帝君、仙君,我要赶紧去追捕被魔王放走的怨魂了,就怕去晚一步怨魂就要变成恶鬼害人。告辞。”陆之道一说完,便立即施法离去。 牧铃看着陆之道离去的身影在沉思着,她总觉得不太对。钩吻费尽心思把怨魂抢了过去,现在又轻易地把他们放走。投降可不是魔王的作风,就算是发现被追踪,他也应该是把怨魂都毁掉,而不是放走他们。 你想干什么呢?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魔王。”牧铃对着杜康说道。 等我抓住你,就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了,她想。 于是二人又继续追寻着魔王的气息向前飞去,很快他们便到了密林的边缘,牧铃透过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的树木,她看到了在密林外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魔君箭木,看来魔王就在附近了。”牧铃说着。她与杜康立即做出了战斗姿态,并加速朝前飞去。 而当他们走出密林时,密林四周突然涌出一大批魔族使者,他们把密林围得水泄不通,浓重黑魔气裹挟着密林,群魔高举着手中的兵器齐齐对准了牧铃和杜康。 “看来他就在前面了。哼,凭这些虾兵就想拦我。”牧铃说着就要动手,一旁的杜康却突然开口了。 “帝君,你先出去继续追魔王,我留下来对付他们。”他说道:“就怕是什么缓兵之计。现在抓住魔王才是最重要的。” 牧铃看着杜康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就这几个小喽啰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不了就是人数多点,扫起来费些时间,只是她还没想着要留杜康一个人在这里。 杜康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朝着牧铃点了点头,他坚定地看着她,相信我,帝君。 “好。”牧铃看了杜康一眼,她终于不再犹豫。她高举起剑对准眼前的魔族,她用力一挥,剑气往眼前密密麻麻的魔群砍去,一瞬间就开出了一条道。 牧铃立即化作白光往前飞去,她刚飞到魔群外,身后的的通道便关闭了,而她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有几个零星的魔族使者想要纠缠牧铃,但很快就被牧铃甩开。她一心寻着魔王的气息向前飞去,她可以感受到他就在前方不远处。 终于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座村庄,村庄被黑魔气包围着,她远远地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好重的阴气。”牧铃的速度慢了下来,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慢慢靠近眼前的村庄。她有种预感,她在接近真相。 突然一个声音在牧铃的脑海中响起。 “姐姐。”竟然是兰殊给她的千里传音。 “干嘛。”牧铃有些急切,她停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村庄。 “姐姐,你分身已经有了自己的命簿。” “哦。” “你可知道她红鸾心动了。”兰殊的语气变得有些着急。 “好。”牧铃有些心不在焉,“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一个分身而已,就算有什么也都是假的。 “姐姐,这件事我还没向天君汇报,你私自变出分身,还与凡人有了纠葛,这可是触犯天条......” “那你就继续别说就行,这件事我会去处理的。好了,忙着呢。挂了。”牧铃打断了兰殊的话,随即便掐断了他的千里传音。 很快就会结束了,牧铃看着眼前的村庄,目光灼灼。 很快我们就会再见了。 ———————————————————————————————— 阳光、微风、生灵,万物不知道是被它吞噬了,还是它们都在它的门前刹住了脚步。 牧铃走进村庄,阴冷的寒气瞬间把她裹住,阴气萦绕在她的四周,被紫色的仙气隔绝。她看着眼前鬼火闪烁,长明灯的烛光在轻轻摆动,但没有一丝风。 周围的房屋早已破败不堪,道路两旁的草木也皆已枯败,牧铃眯着眼看向前方,这里不知道封印了多少阴灵,估计有很多已经变成恶鬼了。牧铃往手里的剑运气,剑刃立即发出紫色的光芒。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剑气拂过,吸收着一路的黑魔气。 突然她举起手中的剑往前一挥,剑气卷着黑魔气往四周散去。只听见一阵惨叫,四周出现了七位道士装扮的魔族使者。他们被剑气反弹的黑魔气反噬,从空中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他们挣扎了一会,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又是道士,看来这驱魔人就是魔本人了。 牧铃皱着眉又继续往前走着,她看向前方,手中的剑越握越紧。她闻到了浓重的阴气,有一大股怨灵正在靠近,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怨灵。 突然她的额发浮起。不是风,是他们终于来了。 黑压压的一团黑雾出现了牧铃眼前,黑雾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婴儿啼哭,又像野兽的嘶吼。黑雾朝牧铃扑来,牧铃挥动衣袖,一座透明的墙格挡住了黑雾的侵袭。她念起咒语,挥动剑雨往黑雾身上打去。 剑雨朝着黑雾袭去,万剑齐发直直插入黑雾中,剑雨就像是一条连环的锁链,牢牢地困住了黑雾。黑雾不再移动,它停在原地剧烈地扭动挣扎着。黑雾发出的声音越发刺耳,震得人心神不灵。牧铃施法屏蔽了听觉,她收起剑雨合并成一剑,向黑雾发动最后一招,她挥动着剑朝着黑雾的中央直直地刺去。 就在剑快要刺入时,一股黑魔气突然袭来,牧铃迅速反应躲闪,却发现黑魔气不是朝着她来的。黑魔气向着黑雾飞去,并迅速与它融为一体。 黑雾发出一阵嘶吼,融合了黑魔气的怨灵变得更加疯狂。它开始膨胀起来,变得更加巨大。同时打出黑魔气的一群魔族也出现了,他们携着黑雾朝牧铃发起猛烈地进攻。 牧铃被彻底激怒了。 魔气入灵,魂入魔道,永世不得超生。 那么你们就一起去吧。 她在剑上灌注了更多的法力,她用力把剑重重地插在了地上,剑刃立即发出耀眼的光芒。牧铃的周围迅速结起了一个巨大的金光罩,朝着牧铃扑过来的几个魔族使者躲闪不及,被突然出现的光罩生生截成两半。 牧铃的目光变得凶狠,她拔出剑,站直了身体。 她举起了手中的剑,对准了眼前的黑雾。 牧铃念动咒语,周身的光圈不断扩大。魔族使者们惊恐地四处逃散,但都不过是徒劳,很快他们就都被光圈吞噬掉了。或是身体,或是四肢,或是脑袋,皆是一瞬罢了,来不及感受疼痛,来不及喊叫一声,便死去。 终于身边魔气四散,只剩下牧铃与仍在嘶喊的黑雾。牧铃看着它,眼神充满着悲悯。 她透过雾气看着里面的怨灵,魔气早把他们人类的心灵侵蚀殆尽,现在他们已化作只会杀人的恶鬼,只有鲜血和死亡才能让他们存活。 牧铃施法悬浮在空中打坐,她拿出法珠闭着眼。她要净化掉他们身上的魔气,即使再也无法—轮回,他们也不用在人世间受苦了。 白色的雾气包裹着牧铃,眼前黑雾在逐渐变淡,它身上的黑魔气在往牧铃飘去。 雾气中的声音越来越低了,当黑魔气终于消失殆尽时,它变得透明,而在它其中的怨灵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们皆是十几岁的青年男子,此刻他们正闭着眼漂浮在空中。 这时一丝光穿透了厚厚的黑云,笼罩了在雾气之上,怨灵们受到了召唤,他们跟随着光往天空飞去。他们一起穿透了黑云,一起离开村庄,他们在光的怀抱中一起化作点点尘埃。 怨灵离去后,牧铃周身的光圈也自动消散,她从空中落下,有些疲惫地张开了双眼,她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 这些也不过是沾染了黑魔气的怨灵而已,只会攻击,没有思想,但只是这样就已经如此难已对付了。牧铃心中涌上不详的预感,之前她以为魔王抢着要那几个怨魂是因为炼制的恶鬼不够用了,可现在感觉他们抓捕恶鬼已经不仅仅只是为了炼制,又或者是更坏的结果,他们已经快要成功了。 这村子被黑魔气镇压着,明明有那么多怨灵,却一个鬼差都进不来。在冥王的眼皮底下藏着这么多恶鬼,能够造出这样的‘鬼村’,也只能是魔王自己。 费尽心思收集如此多的魂魄,在酆都城打造这样一个‘地狱’,魔王钩吻你到底要干什么? 引诱仙人坠魔。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牧铃往前走着,她的周身萦绕着凌厉的紫色剑气。她盯着前方,朝着魔气最浓的中心走去。 此刻牧铃的身边皆是残垣断壁,魔族的尸首挂在四周七零八落的。刚刚穿透了黑云的那束光投射在了牧铃的身旁,光影映出空气中的尘埃,它们在上下飞舞着,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她有些累了,但还是没有放慢脚步,她还是紧紧地抓住手中的剑,剑气划过,依旧吸收着黑魔气。 这样的时候,牧铃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 不知道何牧此刻在做什么,她突然在想。 只不过是一瞬的念头而已,但她嘴角的笑意还是停留了很久。 ———————————————————————————————— 无数的鬼火在集聚着,它们在沿着台阶向上攀爬。篝火在熊熊燃烧,红色的火焰被黑色的魔气慢慢浸染,火芯开始变绿。 空旷的广场上,有一座巨大的祭坛。祭坛的台阶上布满了干涸的血迹,绿色的鬼火早已把祭坛包围。黑魔气漫上祭坛,有一股黑色的旋风,它在祭坛的中央不停地旋转。蜂拥而来的鬼火,被吸引过来的阴灵,死去魔族的魂魄,旋风在疯狂吸食着周遭的一切,它越来越强大了。 一位穿着红衫,戴着半张鬼魅金面具的男人站在祭坛下。他朝祭坛伸出自己的手臂,他的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深可见骨。血液从伤口流出化作血珠朝着祭坛中央的黑色旋风飞去,旋风在贪婪地吸食着。 旋风的中央有一抹红色,那仿佛是它的心脏,那一抹红色在跳动着,那股旋风在成长着。 终于红色的篝火变作绿色,黑色的旋风变作绿色蠕动的黏液。一声刺耳的尖叫从绿色的黏液中传出,它直立了起来想要奔出祭坛外。 穿着红衫的男人放下手臂,他手掌往伤口处一抹止住了血。他又一挥手,巨大的铁网从天而降。铁网牢牢地锁住了绿色黏液,它摊在了祭坛上,缓慢地蠕动着。 男人看着眼前的祭坛,心中在默数着。 一、二、三…… 一把飞剑从他身后袭来,他倾身躲过,利剑一把插在了祭坛的台阶上。他转过身,看着飞剑的主人。 眼前是一位紫衣少女,她正抬起手中的剑对准自己。 时间刚刚好。 “你来啦。”他说。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十章若是神仙动情会死吗?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平生不会相思。 ——前言 墨绿色的鬼火映照在眼前男人的脸上,黑色的魔气在他的手臂上蜿蜒爬行着,他的身后伫立着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被一张铁网笼罩,铁网发出暗绿色的光。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他眯着眼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意。 “你来啦。”他说。 牧铃挥了挥手,灰暗的天空亮起了光,鬼火消散。她抬起手中的剑,对准了眼前的魔王钩吻。 “这次你逃不了了。”她说。 “我也没想逃呀。”钩吻说着,他扭了扭脖子,散去了周身的魔气,他朝着牧铃走去,“帝君脸色苍白了不少,刚刚净化那么多的怨灵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牧铃看到钩吻朝她走来,立即向剑上运功,她的周身瞬间被紫金色的光圈包围,偶有魔气飘过立马就被光圈吞噬了。 “对付你足够了。”语毕,牧铃便加快脚步朝着钩吻飞去,她的剑对准了他的喉咙。 紫金色的光破开了一路的黑魔气,牧铃一下子就冲到了钩吻眼前。钩吻侧身躲过了她的攻击,他朝着身后的祭坛退去,剑气一刀一刀地砍在祭坛之上。牧铃的攻击越发猛烈,但钩吻始终在往后退,并未反击。 即使是受伤的牧铃,她发出的能量依旧足以毁天灭地,钩吻虽极力躲避,但也被剑气震伤。鲜血又从手臂上的衣衫上渗出,钩吻咬紧了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拉开了与牧铃的距离,并快速往祭坛上飞去。 终于他悬浮在了祭坛的台阶之上,现在他离祭坛上的铁网只有几步之遥了。铁网下绿光越发亮了,暗绿色的气息沿着钩吻的脚底往上攀爬着,有一丝嘶吼声隐隐地从铁网下传来。 牧铃又再次冲了上来,她的剑离他的脖颈只剩下几公分的距离。 “帝君,我给你礼物准备好了。”钩吻说着,他终于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也不再往后退去,他瞬移到祭坛外伸手一掌,打破了祭坛上的铁网。 仿佛是惊雷一声,炸开的铁网与牧铃的剑气碰撞在了一起,形成巨大的冲波。牧铃飞身往后一退,避开了铁网的碎片,她执起剑又再次准备攻击。 此时天地突然摇晃了起来,猛烈的震动撕开了大地。铺天盖地的乌云聚集在了一起,还带来一轮血红色的圆月。地面上鬼火在急速地旋转,并朝着天空飞去。 一声尖利刺耳的嘶吼声从祭坛上传来,在祭坛的中央有一团庞大的绿色黏液,它蠕动着站了起身。 它散发着暗绿色的光,有一条红色血线贯穿着它的身躯。周围的黑魔气萦绕在它的四周,它眼睛是血红色的,一如天上的月。它扭了扭庞大黏稠的身躯,歪着头直直地看着牧铃。 一切不过是瞬息,铁网被打破,天地忽变色,有一双血红色眼睛的绿色黏液嘶吼着朝牧铃扑来。 紫金色的光罩应声而碎,紫金色的碎片从空中落下化作尘埃。绿色的鬼火在一点点侵蚀着天上的红月,绿色的粘液把牧铃吞进了怀中。 ———————————————————————————————— 桌案上放着展开的本子,本子上自动书写着一字一句。兰殊坐在桌案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命簿。 此刻凡间顾瑶和何牧的相处,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书写在了命簿之上。 顾瑶只是一个分身而已,她的情感言语行为看似和帝君不一样,但也是由本体决定的。帝君大约也是知道如此,才会对这件事不屑一顾吧。 更何况何牧是天命之人,天命之人是没有情劫的。而且与他有仙缘的是帝君,不是这个虚假的分身。 何牧不会动情,我不相信他会爱上一个假的人。但是姐姐,我怕的是你动心了。 如果你没有动心,顾瑶怎么会动摇呢。 可姐姐,我们是神,我们是上古的神祇,我们没有魂,三生石上也没有名字,我们怎么会动情呢。 甚至这一次还不是影子,只不过是由尘埃化作的分身。 姐姐,会不会只是我想多了?不过是分身而已,什么都是假的。 兰殊看着命簿里的顾瑶,她的心在动摇着,但她并不敢有一丝的逾矩,她只是在认真地执行着帝君吩咐的任务保护着何牧。 他多想直接拿起笔干涉他们的命运,但这涉及到帝君的仙运,他根本没有能力去改动。 也许姐姐心中已有决断了吧,兰殊心里想。 顾瑶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别做一些一厢情愿不得善终的事,不然我一定会出手干涉的。兰殊看着命簿,嘴里在念叨着,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星君,我是方元,有事求见。”门外突然传来方元急切地喊声,打断了兰殊的思绪。 兰殊听到声音,手里的匕首立即消失了。他随手盖上了命簿,并把它反扣在了桌上,“请进。” “拜见星君。”方元走了进来朝兰殊行礼。 “怎么了吗?”兰殊看着方元满头的汗,觉得很是诧异,还是第一次看到方元这么匆忙的样子。 “星君,天君闭关出事了。” “什么!”兰殊站了起身,“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天君在闭关时突然心绪不灵,导致反噬受了伤。现在凌霜神君已经前去护法了。” “昆仑的几位神君去了吗?” “去了,刚刚我已经派人把他们从比武场上拉下来了。” “好,那知道天君受伤的原因吗?” “现在暂不清楚,无人打扰,是我收到预警才发现的。”方元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兰殊,他缓了缓又说道:“星君,现在凌霜神君去护法,帝君又下凡了,天庭事务需要有人来主持。”他说着双手捧着帝玺朝兰殊递去。 兰殊看着眼前的帝玺沉默着,他抬起了手停在空中,许久后才接过了帝玺。 “好。”他说。 看到兰殊接过帝玺,方元终于放下了心,他对着兰殊说道:“星君,我们快去紫微宫吧,现在有很多事等着处理呢。”看到兰殊要说什么的样子,他又赶紧说道:“傅将军那里我交代过了,现在太微宫的挑战已被叫停,大家都陆续回去了。有傅将军看着,太微宫不会有事的。” “嗯。”兰殊应着,眼睛却一直注视着桌上的命簿,“好吧。我们走。” 帝君你快点回来吧,他在心底说着。 兰殊说完便与方元一起走了出去,桌上的命簿他也没有收起来。 他走后命簿又自动翻开了,里面还是继续书写着故事。只是这一次命簿上的文字不再是墨色,而是变成了赤色的朱砂。 ———————————————————————————————— 雨后的山风带着一丝寒凉,它轻轻地拂过盛满水珠的树叶,带着草木的芳香往下坠落在泥土之上,小小的嫩芽在扭动着身躯,拼命地想要破土而出。 尚未散去乌云笼罩着天空,被半掩着的月只漏出点点光影。顾瑶执着剑,在他们的扎营的周围来回查探着。 眼下安静极了,只偶有几声虫鸣,树枝簇拥摇摆,枯叶迎风碎落。 顾瑶看着地上行走的痕迹,猜想那位少年大约已被安全接走。如今周遭皆无人烟,应当是安全的。只是她依旧心绪不灵,顾瑶抬头望向密林深处,那里如墨一般的漆黑,把周围一切的光芒都吞没了。 你最好是一直躲下去。 她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眯着眼盯着前方。 许久后她才转过身,往他们扎营的方向走去。 此时营地上已燃起了篝火,红色的火焰映照着墨绿色的树影。凉凉的风吹来拂过少年的衣袖,跃进火堆温暖的怀中。 顾瑶听到了柴枝燃烧的声响,她看见了坐在篝火旁的他,有一丝暖意携着湿润的香气蔓延上了心房。 “回来啦。”她听见他说。 顾瑶朝着何牧走去,她对他说道:“我已经巡视过一遍,周围是安全的。”她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真暖和,她想。 她弯着背往前倾了倾,又搓了搓手,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又说道:“这一路来多亏有你呀,生火搭帐篷,像我的话只能找山洞过夜了。” 何牧放下了手中撩动柴火的枯枝,他坐直了身,也转过头看向她。 “我以前经常长途走访行医,只是熟能生巧罢了。辛苦的还是你呀,这一路保护我们,今天淋了雨还得去巡逻,辛苦了。” “没有啦,我们这算是合作无间。你主内,我主......”顾瑶下意识脱口而出,话及此处时,何牧突然朝她靠了过来,她一下子止住了话。 他抬起了手臂,好像是要拥抱她。她有些愣住了,身体变得僵直,脸也开始发红。 “别着凉了。”原来他只是要给她披上衣服。 “内。”顾瑶说完最后一个字,立即就把脸转了过去,这火焰好像烧得更猛了,好热啊。 “谢谢。”她又含糊地说了一句。 “阿瑶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样不算什么。”何牧专注地看着身旁的顾瑶,他看着风停驻在她的发梢上,他看着淡淡的月光映照着她的脸颊,他看着树叶飘落在她的怀中流连。 “阿瑶,你怎么不带你的木兰花玉簪了。”他突然问。 “啊。”顾瑶的心漏跳了一拍,她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空荡荡的发髻,“没有......就丢了。”她说着,随即沉默了下来。 顾瑶的表情变得有些失落,这玉簪一定对她很重要吧,何牧想。 于是他不再追问,他看着她的侧脸沉默了半晌,又开口道:“阿瑶你还记得之前的花灯会吗?那次我们去的时候都要结束了,也没有面具卖了。其实最初几天的花灯会才是最精彩的,那时候小月也买了面具。阿瑶你有去看过吗?有买了心仪的面具吗?” “我......”顾瑶转头看了何牧一眼,她想起了那个帝君特意携带在身边的猪面具,“没有。”她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 听到顾瑶的回答,何牧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还是微笑着,他又拾起地上的枯枝摆弄了一下燃烧的火堆。 他沉默了半晌,又说道:“我还记得与你初遇那天,你穿着一身紫衣,像是九天的仙女。你的第一句话是问我,你怎样了。”他说到此处,忍不住笑了。 她转过头看着他,只是依旧沉默着没有答话。我也记得与你初遇的那天,我问你的第一句话是,一起走吗? 顾瑶思及此处,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她用手扶着脸,歪着头用玩笑的语气对他说:“那我现在穿着绿色的衣衫,还像仙女吗?” “还是一样的好看。”他答。 她听到他的回答,没有回话,只是朝他笑着。 此刻夜色幽暗,月光只投下浅淡的碎影,她看向他的眼底,那里如明月一般皎洁,如湖水一般清澈。她看见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如一片偶然飘落的碎叶,在随着清波渐渐远去。 顾瑶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喃喃道:“今夜是看不到星星了。” “有的。”何牧立即说道。 他朝帐篷里走去,不一会就走了出来。 他拿起手中的东西递到她的眼前,“你看,星星。”原来是手持烟花棒。 他坐在她的身边,点燃了一支烟花。 他用掌心护住四散的烟火,对她说道:“我还记得你问过我是天上的星星多还是河上飘的花灯多。可惜我们今天不能数星星了,不过我们有这个可以握在手心里的星星。” “公子,你这星星是怎么来的呀。”她终于漏出了开怀的笑意。 “在花灯会上买的。”他答。 她也往‘星光’靠近了些,她不想要九天的星辰,她只想要此刻手心里一瞬的暖意。 “阿牧。” “嗯。” “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亮起的‘星星’,谢谢你伴我的时光,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烟火在手心绽放,乌云在天际消散,熊熊的篝火在猛烈燃烧。二人在烟火中,在月色下慢慢的越靠越近,月光携着晚风带着醉人的香气悄悄地溜进了他们的怀中。 帐篷里耀月掀起了门帘,他看着眼前的顾瑶和何牧。他沉默着脸色平静,他看见何牧身上的紫气越发浓厚了。 “快了。”他说。 ———————————————————————————————— 夜色渐深,耀月独自一人在帐篷里,他半倚在帐篷的角落,撑着脑袋,看着眼前闪烁的烛光。他伸手拿起枝条挑动了一下烛台上的灯芯,烛火在空中摇摆,烛光更加明亮了。 这时有人掀起门帘,风趁机溜了进来,被风打扰的烛光也忽闪了起来。 顾瑶走了进来在一旁坐下,开口道:“今晚何牧会在外面守夜。” “嗯。”耀月应了一声,他拿起身旁的小毯披在身上,就要躺下。 “你确定不疗伤吗?”顾瑶说道。 耀月愣住了,他的手绞着小毯,脸色晦暗不明。 “你的伤若不尽快治好,只怕后患无穷。”她又接着说道。 耀月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顾瑶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虽然我只是一个分身,但给你疗伤还是足够的。” 耀月坐了起来,他转过头看向顾瑶。他看着她的眼睛,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 他打起坐背对着顾瑶,顾瑶便开始运功往他身上输送着气。 淡紫色的仙气绕着耀月的身躯在旋转,他的脸颊开始慢慢恢复血色。他没有闭着眼睛,还是一直在看着眼前的烛火。 “姐姐怎么不问我的目的呢?”沉默许久后,耀月开口了。 听到耀月的话,顾瑶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但她还是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知道。” “姐姐是不是笃定我一定不会得逞。”他苦笑了一声。 “你得不得逞与我要做的事无关,随便你。”顾瑶语气平淡,仍旧继续为他疗着伤。 耀月听闻沉默了下来,他抬起手臂,看着手臂上那条狰狞的血红色脉络。 “那姐姐想知道我的伤是因为什么吗?” 他问道,但他没等顾瑶回应,便又自顾自地说着:“我是在锁妖塔里长大的,在我三百岁生日那天我的母亲去世了,三天后他就把我关进了锁妖塔。他说我是杀害我的母亲凶手,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我进锁妖塔的那天,他跟我说,只是让我去历练,很快我就可以出来了,然后我这一呆就是三千年。” “呵。”他又苦笑了一声。 “我想他大约是想要困住我一辈子,只可惜我跑了出来。你大概也听过我的名号,妖界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其实我不过就是出来后,把他的整个侍团都杀光了而已。我知道他恨极了我,但他已经奈何不了我了。他要掩盖家丑,要护着自己的皇位。如今他还得靠着我威慑其他妖界族群,真是可笑。” 他这么说着,表情却还是十分淡漠,眼角也没有一丝笑意。 “他想着我会死在锁妖塔,却没曾想那妖毒反而成就了我。我知道一旦中毒就不可解,我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法力越精进,毒就越深。终有一天我也会变成锁妖塔里那些只会杀人不会思考的妖魔。” 耀月说着,他的语气很是平静。而在他身后的顾瑶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地给他疗伤。 生或死,他并不在乎。恨到了如今他也无所谓了,他只是想最后做一件事,等这件事完了,他便死而无憾。 “好了。”顾瑶终于收起了掌,“我已经用仙术暂时压制住你的妖毒,至少这段时间你可以睡个好觉。还有......”顾瑶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递给了耀月,“这是帝君临走前留给我,让我给你的。” 耀月接过了顾瑶手中的药瓶,他看着药瓶沉默着没有答话。 “这个药水可以彻底净化你身上的妖毒,不过因为妖毒带来的法力也会尽失,吃不吃你自己决定吧。” 顾瑶说完便径直走到一旁闭目打坐,不再看他。 “我只是要他的一滴泪。”许久后,他开口道。 “我知道。”顾瑶回答,她还是闭着双眼。 “姐姐,若是神仙动情会死吗?”他又说道。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十一章酆都大捷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明明如月。 ——前言 刺耳的嘶吼声响彻云霄,它扭动着粘稠的身躯朝她扑来。紫金色的光罩已随着嘶吼声碎裂,她飞速朝后退去,挥出剑气朝前攻击。 紫色的剑气打在它的身上,没有一丝声响和一点伤口,它飞来的速度也没有丝毫的减慢。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左手,打算聚起法力反击,但此时在一旁的魔王也执起了利刃在朝她攻击着。 她不断地往后退去,同时挥剑抵挡魔王的攻击。而它也来到她的眼前,暗绿色粘稠的液体正沿着她的手臂蔓延开来。 魔王的攻击越发凶狠,但她已无从躲避。只能任由着尖利的刀刃砍在自己的身上。 暗绿色的粘稠液体已将她的双手困住,她听见宝剑掉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她闻到刀刃割破了她的血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她看见一片茫茫的绿,它终于把她吞没了进去。 魔王看着在拼命蠕动地暗绿色黏液,它在扭动着,在缩小着。他停下了攻击,嘴角微翘,他满意地欣赏着眼前的光景。就要成功了,他想。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他伸出右手聚起魔气,对准了眼前的暗绿色液体。 但就在此刻浓液中突然闪出刺眼的金光,浓液被炸开,浓稠的液体仿佛一下子都被稀释掉了,它四散开来,只剩下纯白的雾气。 而在雾气的中央就站着她——牧铃帝君,她的周身闪着金色的光,她的脸色如常,衣衫未沾一丝的血腥气。 她神色淡然,抬起手收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宝剑,并将剑对准眼前的魔王钩吻。 “你好像忘了我是战神。”她说。 钩吻急速地往后退去,牧铃凌厉的剑气划过他的衣袖,把他的衣袍截断。他又抬起手中的利器向前挥去,但一瞬就被砍成了两段。 牧铃漠然地看着眼前的钩吻,她默念起咒语,刚刚散去的白雾又聚集在了一起,这是她用仙气净化后的怨灵。怨灵受到指引朝着魔王追去,无数的怨灵聚集在了钩吻的身上,像是一个千斤担,钩吻被怨灵重重地压倒在了地上。 他被迫跪了下来,他昂起头直直地看着牧铃。他看见了她眼底的杀意,她举起手中的剑,对准了他的心脏。 身上的重量更重了,但他还是高昂着头看着她。 死在你手里也好,只可惜不是这一次,他想着。 此时一阵狂风突然刮来,一股黑魔气朝着牧铃袭来,她抬起左手抵挡攻击,黑魔气瞬息就来到了她的眼前。 但它只是停在了那里,它没有攻击,也没有散去。 牧铃手中的剑刺入了黑魔气,她看见在黑魔气的背后,站在的是魔君箭木。他已扶起了魔王钩吻,正准备离去。 于是她伸手一挥剑,把原本要送给魔王的那一招,打在了箭木身上。 她看见黑魔气中箭木模糊的身影抖了抖,下一瞬他便带着钩吻消失了,地上中只残留下一滩刺目血迹。 而眼前的黑魔气也在顷刻之间消失无踪,牧铃站在原地,她并没有向前追去。 “帝君。”来人是杜康,他终于赶到了。 杜康的衣物有些破损,衣襟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他方才已于箭木缠斗了许久,不慎让他逃脱,他寻着箭木的气息匆忙追着他赶来此处,没想到帝君也在这里。 “那些魔族使者都搞定了?”牧铃问道。 “是的。” “刚刚箭木来把魔王钩吻救走了。”牧铃说道。 “那我们追?” “不用了。”牧铃说着又朝前走了几步,她的双脚踏在了方才箭木留下的那摊血迹上,“现在有的人已经生死难料,他的半条命够拖他一阵子了,剩下的留到天君出关再说吧。” 她说着,同时举起了左手,她张开了手,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正悬浮在她的掌心。 “这是什么?”杜康问。 “这就是他们炼制的核心,一切的根源。” 牧铃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她想不到魔族的野心这么大。竟然想要的是我,你们胃口可真够大的。 “我们尽快做最后的净化吧。”牧铃说着,她没有把魔族的目的告诉杜康,“你把这个交给桂馥,让她带去天庭交给小昱。就这里面裹藏的魔气,肯定不只是恶鬼那么简单。”也许很快就会有下一颗了,她想。 “好。”杜康说着,双手小心地接过了牧铃手里的血红色珠子。 “还有让阿馥领一队凡间驻扎的仙君做最后的巡视检查,其他的收尾我来,我净化的时候,你做护法。”牧铃又说道。 “是。”杜康收好了珠子,他缓缓低了一下头,发现牧铃的手臂上渗出了血迹,大片的鲜血染红了浅紫色的衣袖。他看见她的指尖盛着一滴血,在摇摇欲坠。 “帝君,你流血了。”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帝君流血。 “没事,一点血而已。”牧铃的语气很是平淡,她轻轻地念了一下口诀,施法抹去了手臂上的血迹。 “走吧,还差一点呢。”她说着,又继续向前走去。 杜康看着眼前的帝君,她朝前走着,天空在被她一步一步点亮。她的衣衫整洁,路过的烟尘无法沾染上她的衣袖,周围的血腥气也离她远远的,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好。”他说。 帝君可是战神,他想。 ———————————————————————————————— 漆黑中有一股暗涌,有一场风暴。不知是何处裂开了一口,寂静的村庄刹时涌入一股狂风,卷起风沙走石,魂灵被裹挟在其中随着风上下飘摇。黑暗中鬼火闪着绿色的幽光,枯木影影绰绰的交叠在一起,黑魔气在旋转着,在村庄的中央刮起一阵旋风。 荒野上是碎落了一地的祭坛废墟,在残垣之中一个耀眼的金色光环正悬浮着。风越来越大了,怨灵的嘶哑声越来越刺耳,黑魔气旋风也越来越近。 鬼火萦绕着光环在转动,黑色的雾气在往它身上攀岩着,一丝光从光环中破出,直直地朝着天空飞去,但瞬息便被乌黑的云雾吸收了。 杜康就站在光环的一侧,此时黑魔气旋风已来到他的身旁,魔气化作的刀刃割破了他的衣衫,怨灵的嘶哑声就在耳侧,他挺直着身没有一丝动摇。他双手高举,双脚悬浮与宝剑之上,他默念着咒语,高大透明的屏障绕着光环伫立着。 远处怨灵在不断地被吸引过来,偶尔有黑魔气想要逃脱,也皆被这屏障阻挡了。 此时不曾流动的乌云也被这旋风扰动了起来,远处传来地动山摇的声响,整座村庄都在震动。 大批的乌云也突然涌现在村庄外,顷刻间便把整座酆都城裹得严严实实。风暴就要来了,狂风已经席卷,房屋外符咒被吹落,风沙拍打着门窗,狂风中只余下高大的槐树依旧挺立。 此刻废墟上皆是浓厚的黑魔气,金色的光环被裹挟其中,一丝光都透不出。大地震动的声响越来越大,地面已裂开了大口,深渊在吞噬着一切。 天地都在震动,绿色的鬼火在空中碎裂,旋风朝着光环袭来,像利剑一样刺入光环中央。 被黑魔气裹挟住的金色光环抖动了一下,那根从光环中破出的光柱变得更加耀眼,忽而雷声轰轰,光柱瞬息把天空劈成了两半。 此刻乌云消散,阳光重新照耀大地,阳光下黑魔气被点燃,在空中化作烟尘。 光环又抖动了一下,仿佛是要把身上的黑魔气都抖落掉。它又重新发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 旋风也消失了,它被吸收进了光环里化作丝丝白雾。大地又安静了下来,怨灵不再嘶吼,天地不再震动。土地的裂缝也在慢慢缝合着,有一丝绿意悄悄地从树上探出了头。 “下雨了。”酆都城内,有一人看着天空高声喊道。 雨露从天地落到人间,滋润着大地与万物生灵。 阳光穿透云层,到达人间,赋予了大地生气勃勃。 金色的光环终于暗淡了下来,它变得越发透明,有紫色的仙气从中飘出,白色的雾气在它周围四散开来。 终于光环消散,白雾的中央站着一位穿着紫衣的仙子。 她还是紧闭着双眼,一颗紫色的灵石正悬浮在她的头顶。她默念着咒语,紫色的仙气在灵石的周围环绕着。 此时天际处巨大的天柱若隐若现,这是西天的擎天柱。 灵石出世,天柱召唤。 她睁开了双眼,又最后念了一遍口诀,她头顶上的灵石立即朝着天柱飞去,灵石发出紫色的光,光芒把天地都笼罩了起来。 这是神用仙灵炼制的灵石,它会替神守护着人间万物生灵。 灵石牢牢地嵌在了天柱之上,仙子也从空中飘落。她站在荒野之上,身子显得越发的单薄,她的脸色苍白,手掌在微微地颤抖。 “噗。” “帝君!” 牧铃突然吐了一大口鲜血,她还是直直地站在原地,但却像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杜康被牧铃弄慌了神,他赶紧跑向前扶住牧铃,并伸出手渡着些许仙气给她。 现在的帝君太虚弱了,为了这灵石,帝君几乎损耗了大半修为,帝君必须要进行闭关疗养才行。他心想着就越是着急,只恨自己修为太弱不能及时为帝君疗伤。 牧铃摆了摆手,她伸手示意自己没事,又推开了杜康拒绝了他渡过来的仙气。 “我没事,你也受伤了,别渡仙气给我了。” “嗯。” “我们要回去闭关一段时间了。”牧铃说完便准备动身离去,她往前走了一步,举起手准备施法,但又突然停了下来。 “好,帝君,我们回去。”站在她身侧的杜康说道。 但牧铃好似没有听见杜康的声音,她还是站在原地,此刻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些奇怪的记忆,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看见了一个下雨天,握在手里的星星,还有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二人在牵着手。 她愣了愣神,开口道:“我们要去找顾瑶了。她该回来了。” “好。”杜康回道。 要准备说再见了,她在心里说着。 ———————————————————————————————— 月色越发浅淡,山涧里虫鸟不再鸣叫,风歇在了树丫上。暗绿色的斑驳树影抚摸着灰黄的土地,枯叶滑落在他的肩头,清梦被扰他蹙起了眉。露水带着枯叶垂落,跟着树木的脉络往更深处去了。 顾瑶站在帐篷外看见何牧靠坐在树下,她向他走去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又伸出手拂去了他肩膀上的枯叶。 是个好梦吧,她想。 她拿起手中的衣衫给他批了上去,又顺手执剑施法巩固了一下周围的保护结界。她看着眼前的他,熟睡的样子像一个小孩,她又想起了那些他跟她说过的话,想起了那些他们一路上看过的风景。 我想我会舍不得的。 他突然动了动肩膀,披着的衣衫往下滑落。她笑了笑伸手想要给他拉起,只是手心在触及衣物时,一句话忽而就撞入了脑海中。 “若是神仙动情会死吗?” 她有些愣住了,她给他拉好了衣服,又低了低头,她抬头看着她。声音小小地念道:“我不是神仙,我只是分身。如果我喜欢了会怎样。” ———————————————————————————————— 月坠入云中,风开始苏醒,鸟儿舞动翅膀,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红。 何牧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他抬了抬手,身上披着的衣衫掉了,他下意识伸手抓住,随即抬头便看见了她。她就站在他的眼前,此刻远方天际正透出一丝光,风苏醒了,它带着清晨的微光与露珠,落在她的发髻上。他感受到了一股暖意,带着清晨草木的香气,沁入了他的心底。 “早啊。”他听见她说。 他也站了起身,他站在她的身侧抬头看向天空。此刻乌云已经消散,天边的一抹红也变成亮眼的金色,阳光正迫不及待地奔向大地。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她感受到了一股暖意从心底蔓延,她回过头看向他,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他们相视一笑,朝阳很美好,不是吗? 我见过很多风景,看过很多场日出日落,但我还是最喜欢今日的朝阳。 因为此景有山有水,还有你。 ———————————————————————————————— 牧铃帝君一举击溃魔王钩吻,还拿下了魔族夺魂关键魔物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天界。现在天界上下都沸腾了起来,也比往常更加忙碌了。 帝君击败魔族从凡间凯旋归来,天庭该是要大肆庆祝一番的。只是这一遭凡间被魔族搞得生灵涂汰,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各位仙君下凡解决。 况且魔族还未被完全打压下去,现在天君又在闭关,凌霜神君也去护法了,还是要多小心提防才是。 但迎接帝君的总总事项是要准备起来的,胜利了一定要庆祝。于是这种种的事,都只能压在兰殊一人身上了。 兰殊知道帝君要回来,高兴得不得了,总算是没出什么事。只要帝君回来了,再忙都不怕。 桂馥上仙匆匆来天庭汇报,兰殊硬是反复跟她确认了好几遍。 “姐姐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回来。” 桂馥上仙的回答十分含糊,她并没有见到帝君,她也不清楚帝君有没有受伤,但她很确定帝君马上就要回来了。她告诉兰殊,帝君他们已经要开始最后的净化流程,按天界的时间算不过就是一会的事。 只不过是一会帝君就要回来了,只不过是一会太微宫的主人就要回来了,兰殊觉得自己应当是高兴的,只是不知怎么的他的心中总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是人间数月光景,他总觉得帝君好像已经走了好久一般。很快就好了,他对自己说着。 此时的天界在盛传着牧铃帝君的事迹,天界战神大战魔界魔王。 神也许不是不可战胜的,但是帝君一定是无敌的,他们说着。 现在他们在等着,等待着他们的英雄归来。 ———————————————————————————————— 阴冷的风带着风沙侵蚀着砖瓦,泥土寄居在城墙的缝隙里,花的种子嵌入泥中,有绿芽在伸展着准备破土而出。 她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之上,她的脚边有小小的绿意正在萌芽。她看着它,她向它伸出了手掌。她随手一挥,绿意便消失无踪。 “你可不能在此扎根。”她说。 “帝君。”又有一仙人出现在城墙之上,他恭敬地朝着牧铃行礼,“一切都妥当了,酆都城内已无半点魔气。” “好。那走吧。” “是。” “帝君留步。” 二人刚准备施法离去,便被一声叫住,定眼一看,竟是之前遇见过的冥府察查司判官陆之道。 “是你?”牧铃的心突然往下坠了坠,她朝他走去,“是冥界有什么事吗?” “禀报帝君,刚刚发现冥界的禁制有被魔王破坏过的痕迹。”陆之道回答道。 “那......” “帝君放心,冥王还不知道此事。”见牧铃的表情变得慌乱,陆之道赶紧说道,“这个破坏还不是很严重,只是发现有几只恶鬼跑出去了,但还是要尽快修复好的,不然......” “我留下来几天修补吧。”牧铃立即说道。 “不行,帝君你还要......”听到牧铃还要继续留在酆都,杜康赶忙阻拦道。 “好了。”牧铃没有再让他说下去,“不碍事。你先出发回天界吧,这里我很快就会处理好的,等处理完,我自己去把分身收回,然后就回天界了。” “可帝君......” “放心吧,这禁制损害不会太大,若魔王真的给冥界禁制造成巨大破坏,他估计就站不到我面前了。这禁制不过几天我就能弄好。” “好。”杜康没再反驳,帝君决断好的事情,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里情况你回天界汇报好,还有那个血红色珠子,你去跟进一下,让小昱尽快查清楚。” “是。”杜康回答道,”那帝君我先告退了。” “好。哎,等等。”牧铃又叫住了他,“让小殊留意一下命簿。” “什么?” “他会明白的。有空留意下就好。” “是。”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十二章愿得一心人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何时可掇。 ——前言 珠子散发着血红色的幽光,它被放置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中,玻璃罩下是古朴的木质台架,台架旁侧放置一个燃着藏香的香炉。 熏香从香炉中缓缓溢出,慢慢的渗入进玻璃罩中。珠子在呼吸着,藏香一点点的融入进珠子里,珠子血红色的光逐渐变得暗淡,最后终于湮没了所有色彩。 茶昱挥了一下衣袖,熄灭了香炉。他拿起笔,又往本子上记了记。 记录好后,他把玻璃罩打开,拿出一根银针刺入了珠子内,银针拔出带着几滴细小的血珠。 他拿出了一个装着清水的小碗,将血珠滴落在了碗内。血珠沿着银针滚落,但它并没有与水融合,它只是在水中静静地悬浮着。 而后他又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他从瓶中取出一滴蓝色的液体,并将它滴落在了血珠上。蓝色的液体与血珠一触碰,便冒出一股难闻的黑烟,黑烟四散开来,茶昱伸出手掌一挥,黑烟便又化作白雾散去了。 “黑魔气。”他说着,是意料之中的语气。他又拿起了银针往自己的手指上扎去,鲜血流出顺着指尖落入了碗中。 茶昱的鲜血一瞬便融入了水中,血水缓慢朝着碗中的血珠流去,这时血珠忽然旋转了起来,眨眼后就把碗中的血水吸收干净了。 茶昱顿时脸色大变,“这是魔王的血。” 此时吸收了仙人血水的血珠突然活跃了起来,它还是在不停的旋转,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了。茶昱见此又把香炉燃了起来,片刻后血珠便散作了一滩普通的血水。 这竟然是用魔王的血炼制而成的夺魂血珠,这魔王是要夺哪位仙人啊。 茶昱越想越是心惊,这血珠已被魔王赋予了生命,就算是上古神祇也不一定能抵挡住它的入侵。 好在是帝君已将它拿了回来,这要是等它被炼制成生命体,后果不堪设想。只是帝君是怎么将它夺过来的呢? 他想着手中的银针却在这时掉落在了桌案上,轻轻的一声便把他吓了一跳。 “不会的,帝君已经打败了魔王,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又将银针收了起来。 “怎么了。”这时候季心推门走了进来,他应当是听见了茶昱的话,他放下手中的食盒,走到他的身边,他用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背,“是遇到什么困难吗?” 茶昱没有答话,他坐了下来打开了眼前的食盒,拿起里面的榛子酥咬了一大口。 “慢点吃。”季心说。 “水。”茶昱嘟囔了一句,水已经递到了他的眼前。 他接过水喝了下去,又闷闷地吃了好几口榛子酥,才开口道:“神君。” “嗯。” “等帝君回来,她需要过太虚幻境吗?” “原则上是要的。不过帝君是上古神祇,沾染上凡气,几乎不可能。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好。”茶昱应了一句,又吃了一个榛子酥,“吃完了。”他抱着食盒,两只小鹿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季心。 “嗯嗯,下次我做多点。”季心朝他笑了笑,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吃饱了吗?”季心又问道。 “饱啦。”茶昱松开了抱着食盒的手,往后靠了靠,又说道:“我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嗯。”季心拿过了茶壶给茶昱又倒了一杯茶,“是准备要汇报了吗?需要我去通知一下兰殊星君吗?” “不用了,我还是亲自跟帝君汇报吧。” “好。” “神君,帝君很快就会回来了吧。” “快了。” “好。” ———————————————————————————————— 白日的街道熙熙攘攘,沿街的叫卖,路人的交谈,轿子上摆动的风铃,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一副生动的浮世画卷。 而在这画卷的某个小小角落里,有一书生正摆着一个小摊,这个小摊上只有简单的文房墨宝和一个把脉枕。此时有几人正排着队,他们轮流在书生的小摊前坐下,让书生看病诊脉。 书生这摊已经摆了一个上午了,此时烈日正当头,他的摊位上只有一个窄窄的布伞遮阳,不过好在近处有一颗高大的榕树,他就在浓密的树荫下为一位又一位百姓诊病。 此时的书生在悬壶济世,而他的姑娘正站在路的对面看着他。 她看着他坐在摊位上,细密的汗已经湿透了他胳膊上的衣衫,只是他依旧坐得挺直,还是那样温暖和煦的笑容。 她是觉得他有些傻的,明明说要多留一点时间看书,赶考的日子那么紧迫,却还是要这样花时间免费给穷人看病。他总是这样,给自己揽上很多责任,那么弱小的凡人之躯,却要跟神灵抢着拯救苍生。 这样的他若知道自己是天命之人,若知道自己成神便可以拯救五界,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丢掉自己灵魂,成为神的吧。 他一定会是最慈悲最好的神。 她这么想着握着食盒的手也越发用力了,成为神的何牧会是怎样的呢,真想可以亲眼看到。 她就这样站在路的对面看着他,看着他在路的另一边悬壶济世,一直到不多时,眼前摊位上人群终于散去了不少,她才向他走了过去。 “吃饭吧。”顾瑶走到何牧的摊位前,对他说道。 在顾瑶离摊位还剩下几步的时候,何牧就已经站了起来了。他双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食盒,对她说道:“哎,来啦。” “还是要继续摆到傍晚吗?”顾瑶问。 “是,今天摆久一些吧,明天我再留多点时间看书。”何牧放下了食盒,又继续坐了下来写着药方。 “公子,你夫人真贤惠啊,真好。”正坐在摊位前等着何牧写药方的老人突然说了一句。 老人的这一句话,让顾瑶和何牧都红了脸。 何牧连忙说道:“不是的,我们只是......就朋友。”他说这话磕磕绊绊的,他抬头看了一眼老人,又快速低了下来,他拿起笔匆匆地写着药方,一眼都不敢看向顾瑶。 顾瑶看着他,也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是不该说什么的,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说道:“我先走了。” 听到了顾瑶的话,何牧这才抬起了头,只是她已经转过了身。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突然想叫住她,他抬起了手,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不知为何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放下了手,又在心底叹了口气。他闷闷地低了下头,沉默着将手中的药方递给了老人。 “你是喜欢这姑娘吗?”老人问。 何牧愣住了,他抬起头看向老人,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喜欢的话,就要把握好呀。时光不等人,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 金红色的丝绸从空中飘落,拂过灰色的墙瓦,跃过蝴蝶的翅膀,降落在了桥下的小小扁舟之上。偶有路人从桥上匆匆走过,带走几片遗留的晚阳。 远处晚归的鸟儿正衔着枝叶飞来,它煽动翅膀带动一阵轻微的风,风拂过了书生的纶巾,卷入了西斜的云中。 书生抱着包袱,独自一人在路上走着,身边人来人往,近处各屋檐下的灯火已亮起,晚风习习,耳边是燕语莺声。 不过就是日复一日的景象罢了,实在算不上多有趣,多值得留意的。 他就这样沉默向前走着,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就在下一刻,他看见了她,她就站在桥的那一边,她微笑着看着她,她在朝着他招手。 何牧加快了脚步,他走下了桥,跑到她的眼前。 “我来接你回去。”他听见她说。 “好。我们一起回家。”他说。 他们就这样并肩向前走去,日光变得更弱了,远处隐隐约约的已漏出点点星月。 但此刻何牧却觉得真亮啊,明明那么明亮,他都可以看见她眼底的那汪湖水,他看见远处星光坠落湖中,落花拂过雨石,鱼儿跃起,波澜扩散,水露随着荷叶染上路过的风。 “喏。”何牧突然停了一下脚步,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木兰花玉簪,“这是我前两日在街市上看到买下来的,就想着要送给你。虽说比不上你原本的,但至少它回来了。” 顾瑶看到这簪子有些愣住了,她伸手接过了过来。原来他是一直记得的,一直记得她的木兰玉簪。 真好啊,她在心底想着。 这玉簪可真是好看,做工精美,晶莹剔透的,只是这凡间的簪子终究是比不过帝君的木兰花玉簪,不过是一个相似品而已。 “谢谢,真好看。”她说。 她端详着手里簪子又笑了笑,她抬起头看向他,对他说道:“哎,帮我带上吧。” “好。”他应着拿过了簪子,他看着她目光认真又虔诚,他把簪子轻轻地簪在了她的头上,“真好看。”他说。 现在的我大约和帝君又相似一些了吧,她想着。 若你记住的是这样的我,也好。 她朝他走近了一些,又继续和他向前走去。 我只是想要陪着你走完这一段路,走完我的最后一段路。 远处夕阳已经远去了,弯月在悄悄地把银辉洒向大地,他们在一起走着,一起走在归途。 何牧转过头看向在他身旁的顾瑶,风拂过她的衣袖,带着一缕暗香流连在他的手心。他的衣摆随着路过风晃悠了几步,突然一只软软的小手落入了他的掌心。他愣了一下,随即便抓紧了这只小手。 他看着她的侧脸微微有些红了,他的心也在怦怦地乱跳。 手心好像在隐隐地冒汗,脚步也不知道是变慢,还是更快了。 只是他下意识抓得更紧了,他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他知道的,自己喜欢她,是一定要把握住的那种喜欢。 人生一路归途迢迢且长,他知道他会路过很多的风景,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但不管走到哪,都有她在身旁才好。 “我心悦你。” 在月色下他对她说。 ———————————————————————————————— 屋檐下灯火已亮起,清冷的月光落到屋脊上,晚风带着幽幽暗香拂过冰冷的栏杆。 此时的耀月正站在客栈二楼回廊处,他双手交叠放在栏杆之上,小小的身躯直接趴在了上面。 而在他的几步远处,站着一位穿着灰色长杉的男子,男子头戴着帷帽,身侧系着一柄青绿色的宝剑。 “殿下,什么时候动手。” 男子开口了,声音极其的微小,即使是路过的旁人都不能听闻其声响。 耀月听见了,但他没有回应,他依旧沉默看着眼前,也没有任何动作。 “殿下,臣收到消息,陛下又加派了抓捕人手,据消息他们离这里已经不远了。”男子又说道。 耀月终于动了一下,他将手收了起来,站直了身。但不是因为要说点什么,而是他看见顾瑶和何牧回来了。 他看见他们一起走进了客栈,还有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已经融合完毕了。”耀月说道。 “殿下,是时候收网了,我们要赶在帝君回来之前。”男子也看见了走进来的顾瑶和何牧,他隐去了身形又说道。 耀月并没有立即回复男子的话,他低下了头,又抬起手搓了搓眼前的栏杆。良久后他问:“会死吗?” “啊?” 他摆了摆手,又自顾自地接着说:“不过与我又有何关系呢?”语毕,他便转身往自己房间方向走去,在经过男子身旁的时候,他说:“准备吧。” “是。” ———————————————————————————————— 皎洁的光从灯台的夜明珠上流出,它绕过地面镶嵌的白玉地砖,透过弥漫在寝殿里的沉香,乘着偶然从窗外溜进的风,悄悄地抚动着床上的帷帐。 柔软的光正沿着床帏滴落与卧榻上血红色的魔气融合在一起。 此刻魔王钩吻正侧身坐在他寝殿的卧榻上,而魔君箭木就坐在他的近旁。血红色的魔气从钩吻的掌心中不断传出,包裹着在他近旁的箭木,血红色细丝萦绕在箭木的周围,并慢慢地钻进他的身体里。 箭木背对着钩吻盘腿而坐,他坐得挺直,只是双眼一直紧闭。他的脸色苍白,身上的单衣早已被细密的汗浸染。他的眉头紧皱,有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身上是锥心刺骨的疼。 但他依旧坐得挺直,没有一点动摇,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钩吻看着安静坐在眼前的箭木,他想他是应该说点什么的,他每次这样救了自己,受了伤也不说话,他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希望箭木能理解自己做的一切,而不只是跟着他为他挡住一切。 只是钩吻想着也没有说点什么,他默默地看着他,他发现他好像又瘦了一些,被汗打湿的单衣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显得身躯更加的单薄了。 他想着又再次加大了魔气的输送,他看见箭木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此时他也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也痛了起来,像是刀刮着骨头,针刺入心脏,他知道他也是这样疼的。 “好了。”钩吻终于收起了掌,现在血红色的魔气都已被箭木吸收了。钩吻的话一落,下一刻他便扶住了箭木的肩膀,“还好吗?”钩吻问道。 “嗯嗯。”箭木虚弱地应了一句,他的声音很是微弱,但他并没有倒下来。他又往前挪了一下,他侧过了身子靠在了卧榻的另一边,“谢谢尊上,我好很多了。” “好。”钩吻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他的手下意识朝前伸去却发现箭木离他有些远了,于是他又把手帕塞进他的手中,“擦擦吧。”他指了指他嘴角的血迹。 “嗯嗯。”箭木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又顺手把它收了起来。 “这药你拿着。还好你体内一直有我的魔血,忍着些痛吧,你再闭关疗养一下就好了。”钩吻又开口道。 “好。”箭木应着接过了钩吻手里的药,他的声音淡淡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你不必担心我的计划,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事我来就好。”钩吻又说着,他看着箭木脸色还是那样的苍白,但他想该是没事的。 留在魔界也好,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个计划,他想。 箭木并没有回应钩吻的这句话,他抬眼看了他一下,又继续沉默着。 但钩吻知道,他会听话的。 箭木又动了动身,他朝后伸手想要拿起自己的外衫披在身上,但钩吻却立即按住了他的手,他有些疑惑,却见钩吻念了一个口诀。 下一刻轻柔的风拂过他的身体,带走了他身上黏—湿的汗珠。 “好了。这样会舒服些。”钩吻说。 箭木抬起了头看着钩吻,看向他的眼底,他还是一如往常的眼神。他的心抖了抖,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开口。 他披上了自己的外衫,并暗自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站了起身。 “尊上,乌头魔君求见,说有要事禀报。”此时传来了寝殿外守卫的喊声。 钩吻抬头看了一眼箭木,他站了起身,又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他轻声地对他说:“我出去外殿看看。” 他说着便往外走去,“让他进来吧。”钩吻对着外面喊道。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十三章魔君罗曼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魔最擅长蛊惑,人最喜欢欺骗,神最常是伪善。 ——前言 箭木依旧坐着一言不发,他没有回应钩吻的话,只是看着他离去。珠帘被掀起,碰撞之间发出零叮声响。 他听见屏风外传来细碎的谈话声,钩吻在刻意压着声音说话,箭木随即站了起身走到屏风后,但他并没有隐去气息。 “尊上,一切准备就绪,可以按原计划进行。” 乌头有些激动,声音忍不住又提高了一点,钩吻随即抬起手示意他小点声。 “别吵着他休息。”钩吻压着声音说,“耀月那边怎样了。” “十殿下也给我们发了信号,随时可以开始。” “那个分身现在情况如何,没有怀疑什么吧。” “尊上放心,那个分身连帝君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她是不可能看出什么。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干扰,她身上的凡气已经越来越重了。我想哪怕是现在都可以影响帝君了。” “好,通知罗曼开始吧。” “是。” 乌头说完拱了拱身,便退了出去。钩吻转过头看向屏风,屏风后的影子已经消失了。他低下头笑了一声,对着屏风说:“好好养伤,等我回来,不要乱跑。” 屏风后只有微弱的烛火摆动了一下,无人答应他的话。 钩吻走了进去,里面的人已经走,只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闭关百日,勿扰。” ———————————————————— 明月浮空,月影疏斜,冷淡的月光透过窗纱走进了房间,她轻抚着跳动的烛光。红色的烛泪随着夜色滴落在烛台上,一点红色在黑暗中格外的刺眼,但月光却不敢靠近。只看着一缕深紫色的烟从烛泪中升起,绕过床帏,染上床榻。 床榻上一男子正睡得香甜,深紫色的烟慢慢地潜进了他的鼻腔,他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终于还是睡死了过去。 “进来吧。” 耀月坐在桌前倒了两杯茶,他说着,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何牧。 “放心,他只是睡着了,无害的。”一位身穿深紫色衣裙的魔族女子从门口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她坐了下来,一口把茶饮尽。 “魔君倒是不怕我下毒。”耀月看着罗曼,藏在衣袖后的手还是在续着法力防备着。 “妖界的毒王十殿下杀了魔界的蛊王罗曼,这倒是一个好功劳。”罗曼把玩着茶杯,满不在乎地说着。 “如果你不能帮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这个功劳我肯定是要的。”他此刻的眼神有着浓浓的杀意。若不是为了尽快得到那一滴泪,他才不屑于跟魔界合作。 “十殿下放心,我保证在下次月圆之前,你定能如愿。”罗曼说着,将一瓶药水向耀月推了过去,“这药生效可快,十殿下可要拿准时机。” 耀月看着这药沉默了许久,但他终于还是拿起了药,“这药……” “放心,没有任何副作用。等他体验完死别后,我们就把他的记忆消除掉。什么痛苦都不会有的。” “你们就不怕顾瑶她发现吗?凡人可弑不了神。” “十殿下,弑不弑神你别管,我想你也不想染上我们魔界的什么气吧。”罗曼的声音带着一丝的蛊惑,“你放心,你只是下个药,剩下的脏事都有我们来做。谁生谁死你别管,你既不担罪孽,也不必知晓我们要做什么。”耀月直视着罗曼没有答话,她又继续说道,“至于那个分身,她又懂什么呢。”她顿了顿,“十殿下你不会心软了吧。” “我只是怕你们误了我的事。”耀月不再看着罗曼,他收起了手里的药,“明日巳时到午时。” “好。”罗曼说着转头看了看床上何牧,“这凡人看着……” “别打他的主意。”他立即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是我的。” “不敢不敢,怎么敢跟十殿下抢人呢。我们要那分身,殿下要这个凡人,各取所得。”罗曼笑了笑,收回了看向何牧的眼神,“这笔交易划算得很。”妖界的十殿下这么紧张一个凡人,倒是有趣得很,不过眼下还是魔王的计划要紧,罗曼心想。 “明日不要迟到。”耀月语毕便站了起身。 罗曼见状也识趣的站了起身,说了声告辞,临走前还不忘收起何牧身上深紫色的烟。 何牧的身体动一下,他抬了抬手蹭掉了被子。耀月走了过去,又给他重新盖好。他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他看着他,嘴角微动,像是想说点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 不会有事的,他在心底说着。 ———————————————————— 清晨刚苏醒的日光伸了伸懒腰,金色的床纱随着它的手臂滑落,光扑向大地。廊下树影斑驳,风吹起发丝,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顾瑶问道。 “午时前就回来了,上次那位老翁说来复诊又还是没来,我有些放心不下,我就最后去一趟,看看情况,再给他留多些药。安心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出发。”何牧温柔地说着,他想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但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没有。 “好。”顾瑶伸出手小小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袖,“我等你。”她最后的话说得极轻,脸颊两侧也染上了些许红晕。 何牧背起了地上的箱笼,“走了。”他又说了一句。 “姐姐,哥哥。”何牧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了喊声,耀月从客栈里跑了出来,“哥哥这是要去哪呀?”他跑得有些匆忙,停下来便扶着门大口喘着气, “去给一位爷爷上门看病。”何牧答道。 “那哥哥不会很晚才回来吧,我们说好了今天一起出城的呀。”他不再喘气,只是用着急的眼神看着何牧。 “放心,午时前我肯定回来,你乖乖跟着姐姐,在这里等我。”何牧伸手摸了摸耀月的脑袋,“好了,走了。” “哥哥。”耀月突然又叫住了何牧,何牧转身疑惑地看着他,“你可以去南街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吗?就上次花朝节我们去买面具那附近,街口刘伯伯卖的那一摊。我们都要走了,我好想再最后吃一根。”耀月带着撒娇的语气,“可以吗?”他是难得这么说话的。 顾瑶看着这样的耀月,觉得很是奇怪,心中立刻警惕了起来。他什么时候喜欢吃糖葫芦了,虽然何牧不知道,但上次耀月明明当着自己的面把糖葫芦扔掉的。 “好。”只是这样撒娇的对何牧还是很受用的,虽然去南街并不是很顺路,但何牧并没有拒绝,他宠溺地看着耀月,“好,哥哥给你买,给你买两串。” “哥哥,最好了。”耀月摇了摇何牧的手,表现得像个平常的孩子一样,十分雀跃,“哥哥,快点回来啊!哥哥,路上小心~哥哥,再见。” 虽然耀月的人身就是七八岁的模样,但这样的耀月还是让顾瑶忍不住一阵恶寒,十殿下竟然也会撒娇要糖。他要不是在酝酿什么阴谋,就是傻了,顾瑶心想。 但她只是这么想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朝何牧点了点头跟他示意告别。 看见何牧身影渐远后,顾瑶便转过身盯着近旁的耀月,“你……” “姐姐,我发现魔族的人了。”耀月突然的一句话让顾瑶愣住了,原本要说的话也没再说出口,“姐姐,你难道没感觉最近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吗?” 顾瑶的心咯噔了一下,瞬间就想起了在丛林中的那双眼睛,她找不到却又死死盯着他们的那双眼睛,原来那是魔界的人吗?帝君果然说的没错,他们真的来了。 “他们在哪。” ———————————————————— 直冲云霄的大树把天空盖得严严实实,光透过绿色的幕布在灰褐色的土地上撒下墨绿色的残影。 身着黑衣蒙着脸的男人正斜靠在树上,他有些漫不经心,挑高着眉,斜着眼看着不远处的少女。 眼前的少女正恶狠狠地盯着他,手里的玉清剑萦绕着蓝色的仙气,少女抬起手中的剑,对准了他。 男人依旧没有改变姿势,他还是那样不慌不忙的样子,他知道她不会出手的,他也不会出手。 “仙界帝君在此。”顾瑶朝着男人大喊了一声,她没有贸然走向前,只是又说了一句,“再不离开人间,我就要施行天罚了。” “哈哈哈~”男人仰天大笑了起来,“不过是一个小分身,还敢称帝君本人,真的吓死我了。”男人笑着语气轻松。 被看穿的顾瑶并不恼,她只是接着说道:“我是帝君在人间的分身,见我如见帝君。你一个魔界子弟擅自闯入凡间,若再不悔改,我就替帝君行罚了。”顾瑶说着又往玉清剑注入了一股仙气,剑气瞬时又浓厚了几分。 “你真的觉得你能抓住我吗?”男人轻笑了一下,随即站直了身,他一把扯下了面罩,又说道,“你是分身,我可不是。” 顾瑶看清了男人的脸,心抖了一下,竟然是魔君乌头。只是对付我这么一个分身,魔界也舍得下这么重本,看来这次是真的不简单。 其实顾瑶已经收到了帝君的传信,她知道魔王是为了帝君而来。但帝君早已胜利,现在魔王还派人来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我一个分身吗?一个分身而已,没什么法力,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何牧是谁吧。应该不会,帝君下的禁制还未失效,连天君都是不可能察觉出的。 顾瑶思及此处,又往前走了一步,她看着魔君乌头,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她说道:“我即使只是帝君的一个手指头,也足够对付你了。” 若他攻击我,证明还是为了我,那何牧就没事了。我只要保证自己活着,帝君很快就会回来,一切都会没事的。顾瑶在心底一遍一遍地说着,她顺势抬起手挥剑,凌厉的剑气朝着魔君飞去。 剑气朝前攻击的速度极快,一瞬就在乌头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但下一刻乌头一挥袖剑气就被收住了。 “这么快就用尽全力了吗?”他耻笑了一声,一摆手把魔气化作利刃打了出去。 顾瑶立即后退闪避,但还是被打中了左臂,大片的血迹开始从衣袖渗出,染红了整个手臂。顾瑶大感不妙,执起剑准备反击。 乌头看着这张酷似帝君的脸,此刻紧皱着,额头处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他觉得有趣极了。真想自己直接动手杀了她,不过折磨着也好,反正只是一个分身,魔王也不会心疼的。 他笑了笑,放下了手,又再次准备靠在树上。 顾瑶此刻稳住了自己的气息,想要再次举起手中的剑。 只是刚卸下防备的乌头眼神却突然变得乖张,他突然又站直了身体,挥刀向顾瑶发起了攻击,速度不快,但足够狠厉。 她赶紧后退想要躲避,却发现左臂疼痛难忍,身体反应强烈几乎不能挪动了。看来是真的在凡间太久了,越来越像人,也越来越难恢复伤势。 刹时魔君乌头的刀离她只有最后一寸,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也好,也许她死了,魔族的人就会走了,何牧就安全了。她死了也能立刻回到帝君身边,帝君收到消息,肯定会马上回来的。她死了,一切都会好的。 她这么想着,便用最后的力气给帝君发了信号,也不再挣扎了。下一秒刀锋就割破了她的衣衫,刺进了她的皮肉。果然很疼啊,她想。她感觉自己的眼睛被血红的一片浸染,她脚步踉跄着在向后倒去,在闭眼的一刹那,她看见一抹绣着玄纹的衣袖。好似在哪见过,她想着。 只是倒下后却没有触碰到意料之外的坚硬,后背陷进了柔软的怀抱中,有人用手臂抱着她的肩膀。 顾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异香,她想要睁开眼,但下一刻就晕睡了过去。 ———————————————————— “这些药一天吃一次,三碗水煲成一碗,这是药方,您收好。这样以后您也能自己去抓药了。”何牧坐在桌前,一边对靠坐在床上的老人絮叨着,一边在写着些什么。 “何大夫,谢谢你啊。”老人对着何牧止不住的感谢,“要不是你来,我这把老骨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好好休息。”说完何牧便站了起身,他看了一眼窗外又说道,“这是一些注意事项,我给你放这,我就先告辞了。” 老人听此便抬手想再说点什么,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位老妇人走了进来,她是老人的妻子。 “何大夫这是要走了吗?快午时了,留下来吃个便饭吧。”老妇人看着何牧要离开,赶紧说道。 “大娘,不用了。我该走了。”何牧赶紧推辞。 “可是……” “我家里有人等着我回去呢。”见老妇人还想说些什么,何牧又赶紧说道,只是这话一说完,他的脸就变得有些泛红。许是天气变热了吧,他想。 “噢,原来是何夫人在等你呀,那不耽误你了,何大夫我送你出去。” “好。” 何牧听着老妇人这话,只是暗自低下头红了脸,没有反驳,也没再说些什么。 从老人家里出来后,何牧不敢耽误,赶紧跑去南街买糖葫芦。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猛,何牧走了几步,额头就开始渗出汗水,但他还是不敢有一刻耽搁。 要快点买到糖葫芦,要早点赶回去才好。答应她午时前回到的,就不能食言。 他这么想着,脚步也越来越快。但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看见了一名女子背对着他,站在巷口处。女子黛发齐腰,穿着淡紫色的衣裙,手里拿着一张猪面具。 他愣住了几秒,便不受控制的向眼前的女子走去。 他的眼神像失了魂,呆愣着往前走着,而在巷口的女子也继续往巷子更深处走去了。 ———————————————————— 正午的暑气闷得吓人,即使站在屋檐下,也依旧被太阳烤得发烫。 耀月蹲在客栈门口,手指把玩着一根粗树枝,他的肩膀上渗出了汗把他的衣服都打湿了,但他没有理会,也没有变换动作,只是继续在百无聊赖地数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食客。此刻午时都快过去了,可是顾瑶和何牧谁都没有回来。 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他不知道故意暴露魔族,让顾瑶去跟魔族相斗是不是正确的。她应该不会死吧,魔族总不能现在就杀人。 他思索着皱着眉,一下就把树枝弄断了。他摇了摇头,散去了那些胡想的心思。 “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 说完,耀月便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正好看见何牧回来了。 何牧的样子有些奇怪,失魂落魄的,神智还有些恍惚。身上也脏兮兮的,袖口处还有些破损。 “哥哥,你怎么了?”耀月迎上去问道。 一切都是计划中的样子,这样的何牧也是预想中的结果,只是不知为何,耀月的心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愉悦。 看见了耀月,何牧神智开始变得清醒过来,他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只是可能有些中暑罢。” “哥哥,那我们进去吧。”耀月说着,下意识的便要去牵何牧的手。 但何牧却把手缩了回去,他低下头,有些内疚的样子,说:“我忘记买糖葫芦了。” “没事的,回来就好。”耀月拉住了何牧闪躲的手,“哥哥,去吃饭吧。” 何牧便由着耀月牵着往客栈里走,但刚走两步,他便停住了。 他问道:“阿瑶呢?” “姐姐,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十四章迷雾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魔只能蛊惑有欲望的人,遇见迷雾的时候,千万不要动摇。 ——前言 死亡是什么感觉。 临近的那一刻很疼,然后就是漫长的黑暗。 你会感觉自己行走在深渊,那里无风无光无世事万物,你会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 很快你就会开始往下坠落,在无尽的深渊中。 起初你会挣扎,想要喊出点什么。然后就会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你只能徒劳地挥动着无用的手臂,心脏早已追不上身体下落的速度。 一根弦被绷紧到极致,然后…… 是一切归于寂静。 …… 又或者幸运的话。 会有一道光,刺破苍穹,打碎灵霄。它照耀在你身上,你先是感到温暖,但只是一瞬,接着便是漫长刺骨的冰封。 强烈的刺激,会让你感觉到脉搏重新跳动。 于是你抬起手,你触碰到了那束光。很烫,但你没有松手,它在拽着你,速度很快。 你看见了光明,你看见了参天大树,你看见了鸟儿栖落在你脚边。 你醒了。 顾瑶醒来的时候,她正看见脚边的鸟儿重新展翅,它对着她叫了一声,就转身飞往密林深处去了。 她捡起身边的剑,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又顺手施法修补了自己破损的衣服。她摸了摸自己心口处,又抬起左手看看,发现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愈合了。 她望了望四周,这里还是她晕倒前的地方,只是眼下这里只剩下她自己,残留的魔气也都已消散了。 此时她应当是有一些死而复生的喜悦的,只是她突然想到,自己活着是不是就意味,她的判断是错的。 思及此处,她有些胆颤,于是便马不停蹄地往客栈赶去。 此时太阳依旧猛烈,正午的暑气仍未散去,午时应当未过,这个时候何牧应该是在客栈的。只要他安全回到客栈就没事,那里有耀月在,她想着。 很快顾瑶赶到,她远远地就看见何牧站在客栈门口,耀月在牵着他的手往里走。 他才刚回来吗? 她有些疑惑,但来不及细想,就快步向前跑去。好在何牧和耀月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在说着什么话,她不怕赶不上了。 “何牧!小月!”顾瑶朝着他们喊道。 耀月看到飞奔过来的顾瑶愣了愣,他下意识便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听着顾瑶这话,耀月有些不敢相信,他能看出顾瑶身上的仙气消逝得非常厉害,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感受不到她的气息的。只是现在仔细看她确实没有受伤,也没有任何血腥气。 魔君乌头真的这么沉得住气吗?莫非他们还没有交手过? 耀月非常疑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姐姐回来就好,刚好哥哥也回来了,姐姐也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顾瑶听到耀月说何牧也是刚回来时,转头看向何牧,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他的表情很是奇怪,他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又眉头紧锁着,像是在思索犹豫着什么。 “我刚刚是去……” “我路上耽搁……” 他们两同时开了口。 他们看着对方,突然又都没了话。沉默了几秒后,还是何牧先开了口。 “饿了吗?” “嗯嗯。”顾瑶点了点头,“那个,我……” “吃饭吧。”何牧没有再让顾瑶说下去,“不要紧的。” 顾瑶看着何牧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看穿了自己,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只应了一声:“好。” “姐姐,吃饭啦。”耀月察觉出不对,立刻牵起顾瑶的手往客栈里走去。 只是何牧并没有马上跟着他们,他停留原地沉默着看着顾瑶的背影。许久后,才跟着走了进去。 ———————————————————— 这是第一次他们一起出门走了这么远的路,都没说一句话。 何牧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总找不到机会。一路上顾瑶总是很警惕,周围似乎是有着什么危险,她一直在防范着,见她如此,他便也没有去打扰。 顾瑶也有很多话想问何牧,她直觉何牧是遇到了什么事,虽然何牧没有受伤,也没有沾染到别的什么气息,但她的心里总是隐隐地有些不安。 山雨欲来风满楼。 现在魔君乌头甚至毫不掩饰气息,一直跟着他们。 他们到底要图什么呢? 顾瑶忧心忡忡,她一路骑着马,一刻都没有松下手里的剑。 帝君还没有回信,也不知道几时能赶回来。她只能撑下去,撑到帝君回来,她便可以功成身退。 “姐姐。”耀月突然喊了一声,他用手指着前方,“你看。” 不远处,是一片被浓雾包裹的森林。凡眼看没什么特别,只是一些瘴气罢了。但顾瑶一眼就看出,这是“迷雾”,可以蛊惑人心,迷人心智。 这一片山野精怪奇多,有这么一片密林倒也不奇怪,毕竟很多妖精半仙都会用这种法术来保护自己的巢穴。 但这“迷雾”有点不太寻常,它不像是拿来守门,更像是用来捕获猎物。 顾瑶三人此时已经停了下来,但“迷雾”没有,它在主动靠近。 他们就是猎物。 “快走。”顾瑶大喊了一声,示意何牧一起掉头走。 何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没有犹豫就随着顾瑶一起掉头,往回跑。 只是“迷雾”好似提前就预判了他们的行动,三人刚掉头,“迷雾”就扑了上来。 一瞬就把他们都吞没了。 ———————————————————— 她站在一个农家小院里,近处有一条小狗在朝着她摇着尾巴,眼前是一座小木屋,小屋前的栏杆还挂着着许多辣椒玉米。 她朝着木屋走了一步,木屋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他走了出来,他仿佛知道她早就在那的一样,没有惊讶的表情,只是满脸的笑容,很温柔地跟她说:“娘子,别忙了,我们去吃饭吧。” 听到这话她愣了愣,神情有些迷茫,只是当他走到她跟前,当他把自己手向她伸过来时,她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来,娘子吃饭吧,今天我做的菜都是娘子爱吃的。”他一直在不停地给她夹着菜。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吃着饭。但吃着吃着,却突然掉下了眼泪。 他瞬间慌了,连忙拿起自己的衣袖给她擦眼泪。 “娘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何牧,你做菜怎么都不放糖。”顾瑶看着他,流着泪,但眼神却是一片清明,没有任何悲伤。 “娘子说什么呢,娘子你从来都不吃甜食的,怎么会有糖呢?”他温柔地说着,又抬起手给她擦了擦眼泪,“好了,别哭了。我在呢。” 顾瑶看着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流泪。 “真好吃。”她夹了一口菜,说着。 “娘子喜欢吃就好。”他说着,又给她夹了一块肉,“娘子,一会吃完收拾好,我们就去集市吧,又要去采购了。” “好。” 他牵着她的手,他们一起走在繁华的闹市中。路上他们见到了很多人,好像每个人都认得他们,他们会叫他何大夫,会叫顾瑶何夫人。 他仿佛知道她不记得很多东西了,每到一处就会提醒她,这是什么地方,对面打招呼的是谁,他们平常都是怎么生活的。 路过一片花丛时,他也不忘给她采下一束花。他知道她不喜木兰花,他知道她最喜欢绿色。 顾瑶看着身边的他,静静地听着他诉说,他们的生活。 这只是很普通的百姓生活,二人三餐四季,有人一起吃饭,一起逛集市,一起看日出日落。 只是那样简单的日子罢了,但却最让人感到幸福。 也许我们所期盼的不过就是这样的日子。有个你,有个我,有个小房子,再养一条狗。 每日清晨你会亲吻我醒来,我们相互告别出门,夕阳落下前,又会回到我们的小屋。你送我路上采得的一朵小花,我为你扫去一天的疲惫,相互诉说着今天遇上的趣事。 晚上你抱着我,在院子里看着闪烁的星星,你说真想时光再慢一点,真想和你一起一直这么过下去。 我们一起坐在摇椅上,从黑发到白头,从少年到迟暮。 “何牧。” “娘子,你怎么今天一直叫我名字呢?” “我……相……相公。” “哎。” “相公,我想和你去放河灯。我知道现在不是花朝节,但是我想……” “娘子想要,我们便去放。” 在凡间有个传说,你只要将你的愿望写在河灯上,然后对着它虔诚的许愿,那么河灯就会带着你的愿望飘到河神的住所。神看到你所盼,便会如你所愿。 这个河灯顾瑶折的很认真,这是她第一次折,虽然她学会很久了。她将自己的愿望写了上去,闭上眼虔诚的许着愿。 两只小纸船在河面上摇摇晃晃地向前,它们挨在一起,风在后面给它们助力,一吹又飘去了好远。顾瑶一直看着它们游出了好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娘子,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愿你事事顺遂,万事如愿,福寿安康。 “秘密。”顾瑶假装嘘了一声,“反正是很好的愿望。那相公你呢,许了什么。” “我们生生世世不分离。”他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是无比虔诚和认真,“我想娘子也是这样的愿望吧。” “嗯。”她下意识应了一声,此刻仿佛有光滴落在了他的双眸,变得比夜空的星星还有闪亮。 她忍不住朝他靠近了一些,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她在他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那里真的是她,只有她。 她抬起手,想要触摸他的脸,被他一把抓住了。 “娘子。” 他吻住了她,她没有拒绝。 …… 人真的会沉溺在一场梦中吗? 人真的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吗? 不,也许会沉溺,但不会分不清。 清晨她在他的怀中醒来,他轻吻着她的额头,与她说了一声早安。 她看着他起身忙碌,准备早餐,喂食家禽,劈柴烧水。 又是一天,又是新的开始。只是她知道,她要告别了。不是跟他,是跟这场梦。 “相公。” “哎,怎么了?”他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过身,看向站在木屋门口的她。 “我要走了。” “娘子,你……” “不只是我,你也要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朝他走了过来。 “娘子,我们是要去哪吗?” “其实很像了,可是在何牧眼里,我是喜欢甜食,喜欢紫色,喜欢木兰花,又或者应该说是很帝君喜欢。虽然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跟帝君这么不一样了,明明我只是一个分身而已。我是有过犹豫,哪怕我知道是假的。可我喜欢的是真的何牧。哪怕真的他不喜欢我。如果拥有这一切,不会伤害他,我想我会甘愿放弃生命留在这里。但是现在不可以,他还在外面等我。我要去救真的何牧了” 他脸色微变,抬起手想要说些什么,但顾瑶突然冲过去抱住了他。 “相公,谢谢你给我放的河灯。别怕,我陪你一起走。” 他感到不妙,却发现已经不能动弹,他一脸惊恐,看着玉清剑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刺骨的疼痛能让人清醒,诱惑需要自己亲自去斩灭。 泪滴落在剑上,心痛得像是碎了一地。她猛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顾瑶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她正身处密林之中,迷雾已散去,她走出来了。 ———————————————————— “不愧是帝君的分身,这么快就出来啦。” 一个树精从树下跳了下来,他一挥手四周就涌出一群树妖把顾瑶围了起来。 “看来你就是这个森林的主人了。”顾瑶并没有做出什么防御动作,只是把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一些。一个将“迷雾”弄成攻击性武器的妖,肯定是有所图的。只是除了魔族以外,她需要尽量避免和其他精怪发生冲突,不惹麻烦,才能保证不暴露何牧的身份。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还不快快放行。不然耽误了帝君的事,你可担待不起。” “仙女姐姐,别急啊。我怎么敢拦您呢?你要走随时可以走。”树精嘴角翘起,假笑了一声,示意树妖们开出一条道。 “我的朋友呢?” “一个仙一个人一个妖,这搭配倒是很奇妙的很。”树精谄笑道。 “他们去哪了?”顾瑶逼问着。 树精朝后打了一个响指,两个树妖就架着晕倒的何牧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个妖嘛,估计还没出来,但这人就在这了。” 顾瑶急忙想向前,但树精却马上挡住了何牧。 “仙女姐姐,你可别误会。你可以走,他不能。” 顾瑶听到这句话,她的剑立刻就脱了鞘飞向树精,停在他额头的前一寸。 “你再说一遍。” “仙女姐姐,你别冲动啊。你们三个人过我的地盘,总要留下些什么吧。我问你要个人,已经很划算了。”树精眼睛都没眨,甚至都没动一下,“你要是想抢,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只是一个分身,你觉得自己……” “唰” 树精的声音突然停止了,顾瑶没有再听他多废话,直接一剑刺破了他的脑袋。 “还是冲动了。”又一个树精从后面走了出来,刚刚那个只是他的一个分身。 “要么你把人还给我,要么我就动手。”顾瑶将法力注入剑内,蓝色剑气萦绕在顾瑶的四周,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那就试试。”树精的话刚落,一大群树妖就围了上来,朝着顾瑶发起攻击。 虽然顾瑶只是一个分身,但这些都只是一些小妖精,战斗力低得要命。顾瑶一剑就能解决好几个,可是他们数量太多了,解决完一批,还有下一批。 不行,不能这么继续下去,要是被他们转移走了何牧怎么办。 顾瑶于是运上九成法力,硬生生用剑在眼前辟出一条道。就算只有几秒,也足够她冲出去,带走何牧了。 只是当她用剑劈开眼前的一众树妖时,在目光的尽头,她看见了苏醒的何牧。他不知道是何时醒来的,她下意识就想到,自己不会消除记忆,他会害怕眼前这一切吗?他会害怕自己吗? 但现在她无法考虑这些了,她冲到何牧面前,随便两脚就把何牧身边的小妖解决掉,然后拉起他就跑,何牧也没反抗,也跟着顾瑶一起跑。 带着一个凡人,她的法力就不够支撑飞行了,她只能拉着他尽力往前跑去,只是身后树妖们依旧紧追不舍,不过好在她的马儿即时出现。 可就在他们打算一起上马时,树精追了上来。他故作诡计没有直接攻打顾瑶,而是将手中的武器打向何牧。顾瑶此刻也正被追上来的树妖纠缠着,她根本没法脱身。 就在树精快要得手时,顾瑶终于摆脱了树妖们的纠缠,她突然闪现到何牧身前,替他挨下了那一招。然后顺势一伸手,拍了马儿一下。 “快走。”她对着马儿说了一声。 何牧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飞起的马吓了一跳,他一边勒紧缰绳,一边往后看去,只看见顾瑶血迹斑斑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哼。还要再来吗?”看到何牧被小远安全带走,顾瑶终于卸下了一口气。她吐了一口血,把剑插入地下,一脸不服输的表情。 树精立即被惹怒了,他举起斧头就想向顾瑶砍去。 “咚” 突然一把剑从远处飞来,一下把树精的斧头击飞了出去。 “是谁。”树精怒吼道。 “是你姑奶奶我。” 此时一位身穿深紫色纱裙的狐狸精从空中飘落了下来,她长着极其勾人的桃花眼,神情很是慵懒,她手一勾,远处的剑又自动飞回了她的手掌心。 “一个老树精带着一群树妖欺负一个小姑娘,真好意思啊。”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树精眯了眯眼睛,他拾起地上的斧头,对着眼前的狐狸精摆出进攻姿势。 “还有我呢。”这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竟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树妖们看着这小孩,差点就笑了出声。只是当他们看清这孩子的眼睛,一下子就被吓破了胆,胆小的妖已经直接跪下了。 “妖族十殿下!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十五章迷局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一场棋局,有棋手,有棋子,有旁观者,那你觉得你是棋局中的谁呢? ——前言 眼下正是曼珠沙华盛开的时候,光照落不了冥界,只有长明灯闪着幽暗的光,橙色的光影映在忘川河上,影影绰绰。 在河岸旁,是一片鲜红,九千九百九十九万朵多曼珠沙华已同时盛放,再过人间历的千年,它们又会同时凋落。 鲜红的花瓣终会沉落河底,墨绿的叶子终会再次苏醒,只是生生世世它们都不会再相见了。 隔着透明的结界,牧铃凝望着忘川河岸边的曼珠沙华。她轻声念了一句口诀,近处的曼珠沙华同时抖动了起来,一粒粒金色的花灵飞了出来,它们朝着结界飞去,并自动与它融为一体。 牧铃看着结界上的洞,已只有米粒般大小。只是即使是这样小的洞,也足够里面鬼怪出逃。她还得守在这一段时间,还好此时正是曼珠沙华盛开的时候,不然再从仙界搬来花,肯定来不及。 也不知道顾瑶那边现在怎样了,进来前也忘了先通知她一声,这里被禁制隔绝着,她发不出消息,也收不到她的传信。 牧铃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她害怕何牧的身份泄露,到时候魔界肯定会出手抢夺,这样的话,只怕顾瑶会招架不住。 “参见帝君。”此时冥府察查司判官陆之道来了,打断了牧铃的思绪。 “不用多礼,说正事。” “禀报帝君,逃脱的恶鬼,我已经抓起来就地处决,知道这次冥界禁制被破坏的几个小鬼和低级鬼使,我也都处理好了。现在冥界除了我们四个判官,没有人再知道这件事。” “好,处理好就行。好在如今曼珠沙华开得正盛,再过十四日,这禁制就修补好了。”知道消息没有被泄露,牧铃也终于松了口气。只要有她守着,其他小鬼想逃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怕,她想逃。 说起想来这么千千万万年都过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她还好吧。”牧铃突然问道。 “啊?”陆之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冥王。” “请帝君放心,冥王并不知道这些事,况且冥王的生辰快到了,现在冥府上下都在忙着筹备这件事。冥王自己也为此事忙碌着,其他杂事都交给我们四个判官。” “是啊,前些日子,我还备过礼,让人给她提前送去呢。”挺好的,当一个王,有什么不好的呢。又有什么不够畅快的呢。 “帝君,那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臣先退下了。” “嗯嗯。” 牧铃朝着他挥了挥衣袖,陆之道便退了下去。 她随即又转过头继续观察着结界的修补情况,发现曼珠沙华的花灵有些变少了。于是便又念了一声口诀,同时变出法器,将自己的一点仙灵加附在了结界上。 有着一丝仙灵的引导,曼珠沙华涌出的花灵又变多了起来,也不再衰减下去了。 只是施法一结束,牧铃的脸色就变得煞白,口中甚至多了一丝血腥气。 “咳咳。”牧铃咳嗽了两声,随手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等快点搞完回去,我要把阿臣收藏的仙丹都吃光,她想。 ———————————————————— 顾瑶在床上打着坐,闭着眼睛给自己疗伤。 时下突然的变故太多,他们只能暂时找了间驿站住了下来。不过好在都是几处轻伤,她想明天他们又能重新启程了。 昨日她又重新给帝君发信号了,她开始担心帝君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为什么会一直没有消息。 现在又多了一个妖,是善是恶也尚不确定。 如果是帝君在的话,她会怎么办呢? 顾瑶思虑重重,已经无暇顾及何牧知道她会法术这件事了。他怎么想不要紧,他就算误会了什么,也无所谓,只要他平安,便都好。 “姐姐。”此时房门被推开,是耀月。 顾瑶睁开眼,看见他托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这是哥哥让我给你带的药,他刚熬好的,说是对伤口恢复很有效。”耀月说着把药放在桌上,并坐了下来。 顾瑶没有答话,只是站起身,走到桌前坐下。她拿起药,轻轻地闻了闻。 “姐姐总不会怀疑哥哥吧。”耀月笑了一声,拿过药抿了一口,又递到顾瑶面前,“喝吧,姐姐。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没有害你的理由。” 顾瑶还是没有说话,但她接过了药一口饮了下去。 见她喝完,耀月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她,顾瑶没有拒绝。 “所以你是要让这个罗曼一直跟着我们吗?”顾瑶喝完那杯水,便主动开口说起那个狐狸精。 “姐姐,放心,她只是我请来的帮手,等我们过了这段山路去到下一座城,她就会走的。”耀月的脸色没有变化,也依旧留有笑意。 “我们出城的时候,你没有说要请帮手,等我们都从迷雾出来了,你的帮手才到,她也挺及时的。” “是啊,她及时救下了姐姐,还好没来晚。”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来的。” “姐姐,说什么?” “我当然是在问,你是什么时候走出迷雾的。” “应该是跟姐姐差不多时候,在看见姐姐前,我也才刚刚走出来,然后就刚好碰到刚赶到的罗曼了。” “是嘛,那是挺巧。只是没想到你也困了那么久。” “是啊,还好我们都没事。” 耀月说完,顾瑶没有接话,二人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她真的只是你的一个侍从吗?”顾瑶又问道,她看似很随意说着,手在摆弄着茶杯,眼神也没有看向耀月,“我只是在想,一个根基那么好,法力这么强的狐狸精做你的侍从,有点浪费了。” “难道姐姐是觉得我不够她厉害吗?” “怎么会呢?在妖界,有谁打得过十殿下。” “姐姐。”耀月看着顾瑶,他犹豫了片刻,“你是相信我的,对吗?” 顾瑶也看向了耀月,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帝君跟我说过,你身上虽有杀孽,但却从不滥杀无辜。我没有帝君可以看破乾坤的能力,但我知道你不会让自己做错的。” “姐姐,其实我……” “她来,是为了帮你完成你的计划吧。”顾瑶打断了耀月的话,耀月听到这话变了脸色,但她没有理会继续说着,“如果你觉得这是对,我不拦你,也拦不了。但你要答应我,不要伤害何牧,更不要伤害自己。何牧是帝君要保护的人,你不要犯傻和天对抗。我们终会有一别,我只不过是你和何牧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你们的一生还有很长,你还要很漫长的余生去体验真正的幸福。我知道你一直过得很苦,但现在你有机会重新来过。放下过去,不是什么坏事。千万不要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姐姐,我……”耀月看着顾瑶,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他不想放弃,也放弃不了。 姐姐,已经太迟了,现在我是回不了头。 但还是谢谢,你相信我。 他不想骗她,但也不能说实话。 “我保证何牧会安全的,我以我性命担保。”这句话是真的。 “好。”顾瑶要的,就是耀月的这句话承诺,“不过,我想何牧那边,你很难解释吧。他已经知道我会法术的事情了。现在你身边又突然多了一位女子,我也是你们带出来的。他肯定明白我们都不是凡人了。” “哥哥还是继续给姐姐熬药,也和我照常说着话,姐姐是觉得,哥哥会从此待我们不同吗?”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故意漏这些破绽。” “姐姐,有些破绽是一定漏出来的。” “我懂了。” 顾瑶看着耀月的眼睛,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明白了。 “阿瑶。”何牧在这时走了进来,他背着药箱,手里还拿着一包药。 “那姐姐,我先出去了。”耀月看到何牧进来,笑着点头向他示意了一下,便端起药碗走了出来,还顺手给他们关上了房门。 “我来给你上药。”何牧说着,走到顾瑶身旁坐了下来,“我记得你的手受了伤,我给你调了药粉,敷一点上去会好的快些。” 何牧看着没有什么异样,还是像从前一样,顾瑶看着他,一时无话,只沉默着挽起衣袖,把左手向他伸了过去。 顾瑶的左手上,有着一条非常深的伤口,只堪堪止住了血,还有很多细小的伤痕。这些血痕横在顾瑶白嫩的手臂上,显得格外刺眼。 看到顾瑶的伤口,何牧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他皱着眉,说:“很疼吧。 “没事的,它会自己慢慢修复的。”顾瑶看着何牧,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些,“就是时间久了些,会好的。” 何牧轻轻地抓住顾瑶往回缩的手,“忍着点,我要开始上药了。” 他托着她的手,温柔着给她擦着药粉,动作格外的轻。在绕纱布的时候,每一下都会问一句,“觉得裹紧了,告诉我一声。” “嗯。”顾瑶也总是轻声应着。其实药粉每碰一下都很疼,现在她的伤口恢复速度也越来越像个凡人,每一次受伤流血也都会让她有种钻心刻骨的感觉。 活着,就像每日在刀锋上起舞,但还是想再多一天,再多一天。 真的很疼啊,可是她怎么舍得打扰这一刻呢。 “记得,最近手臂都不要沾水,我每天都会给你换药的。”何牧给顾瑶两只手上好药后,仔细地叮嘱着。 “嗯嗯。” 他说着又抬头看向顾瑶,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出发不方便,有危险,我们可以推迟几天出发。不打紧的。” “你……”何牧的反应太过淡定,让顾瑶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好像马上就接受了所有事情,完全没有过渡期,“你不问问我吗?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知道的。”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也许我一直是清楚的。” “你真的清楚?你知道,我可是……”顾瑶突然止住了声,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能告诉他真相,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我不是你的心上人,我只是,我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阿瑶。” “嗯。” “以后不喜欢吃糖,就不要吃了。不要为难自己。” “你……”顾瑶愣住了,她有些恍然,也红了眼眶。 “阿瑶,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也许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是我一个普通的凡人应该知道的,但我希望你能做自己。我也不会去问,但你想说,我会听。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苦衷,你的真心我是看得到的。阿瑶,我希望你明白,不管你是谁,不管我知道什么,我对你是不会变的。” 何牧的话,一字一句都敲在顾瑶的心上。 “所以,那也是你的梦吗?”顾瑶沉默了一阵,说了这句。 所以在“迷雾”里没有幻境,那个真的是你吗? “是,也不是。因为我只是旁观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牧说这话的时候,顾瑶看到了他眼底的一丝内疚。 “你醒来的时候疼吗?”她又问他。 “没有,我在意识到梦里的是你,我就醒过来了。就在放花灯的时候。” 顾瑶听着没有回话,她低下了头,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后她突然笑了起来。她笑了几声,抬起手,一把取下了头上簪着的木兰花玉簪。 她把玉簪放在了何牧的手上。 “还给你吧。这不是给我的。” “这就是给你的。” “可是你送给我的时候,想的不是我。何牧,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我不是她,我也不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见到她,只是这根簪子是你为了她挑的,以后有机会再见,你一定要给她。” 她知道自己应该高兴的,只是也许喜欢会让人变得有那么一点小心眼吧。这次就让她纵自己一回吧,反正他知道她不是她了。 何牧,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只是我陪伴你的日子不多了,幸运的是在最后的日子里,你知道我是我。以后你会位列仙班,以后你和帝君都会万古长存,她才是能陪你千秋万世的人啊。 何牧没有回话,也没有再拒绝,只是沉默着,收起了那根木兰花簪。 顾瑶看着何牧不说话,又接着说:“何牧,你为什么不怕我呀,你不好奇,我是妖是鬼吗?你不怕是我害了你的心上人吗?” 她的看着他,明明在笑,眼角却在泛红。如果你遇见的是我,如果只有我,你还会如此对我吗? “鬼怎么会有影子呢?妖怎么会为了救我,跟妖打起来呢?是,在我这,你们不一样。我也是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但同时我也相信你。这些天我们的相处不是假的,阿瑶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你绝对不会伤害别人。我说过的,我信你,对你也不会变。” 何牧的语气十分坚定,他是不会骗她的,她知道。其实原本他这样的话,对她已经足够了。她本就没想过要和帝君争高下,本来他的缘也不是她。只是莫名的,她的心中突然涌出一个念头,她突然想问他。 你爱我吗?你曾说话的喜欢,还算话吗? 但最后她也没问他。 “何牧,谢谢。” 等帝君回来,我会为你申请一剂忘情药。 明年你一定会高中,你此生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我虽没有灵魂,但我绝不会忘记你的样子,短暂一生,有幸与你同行一段路,我真的很高兴。 ———————————————————— “禀魔君大人,这就是那两个人进入迷雾中做的梦了。”树精笑得一脸的谄媚,他弓着背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乌头魔君。 “你确定你没有半句隐瞒吗?”乌头没有看着树精,他漫不经心地看向四周,像是在欣赏森林的景色。 “不敢不敢,小人怎敢欺骗魔君人您呢。他们两人是真的共用了一个梦境。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见,但确实是真的。我想或许是因为他们心意相通吧。” “噢?是吗?会不会是你法力没有你师父深厚,造的迷雾有问题吧。” “魔君大人,我的实力您是有看到,我造的梦绝对没有问题。既然我能亲手杀了他,我又怎么会比他弱呢。” “哼。”一个凡人,竟然可以做仙梦的旁观者,有趣。看来这个凡人不一般啊。 树精见乌头没有说话,赶紧闭上了嘴,他弓着背,小心翼翼地看着乌头。 “这次你立了大功,要赏。”良久后,乌头终于开口了。 “谢魔君大人,谢魔君大人。”树精连忙跪下朝乌头行了个大礼。乌头魔君可是承诺给他传一千年修为的,现在他自己也不过刚好一千年。 这笔买卖可真的太值了,他想。等我修为上升了,我就去占更多的地盘。以后或许还能在妖界称个王,到时候什么十殿下都算不上什么。 树精这么想,更是兴奋。他抬起头,看到乌头向他勾了勾手,立马就站起身,走到乌头身边。 “我现在就给你。” 乌头的话刚落,手掌就附在了树精头上。树精刚刚还是激动的表情,下一秒就变得狰狞了起来。 这不是在传修为给他,乌头是要夺他的千年妖灵。 他反应了过来,但已经晚了。不过五秒,他妖灵和精气都被乌头吸干,就只剩一堆灰烬洒落在地上。 “哼。蠢妖。”乌头弹了一下衣摆,散了散灰尘,又抬起头,对着远处说道:“剩下的,你们处理一下,不要留活口。” 乌头的话刚落,森林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他甚至闻到逐渐浓厚起来的血腥气。 他闭上了双眼,神情是十分的享受。 “好香啊。”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十六章谜面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再难的谜题,答案都在谜面上。 ——前言 窗外夜色已深,独自在房间内的罗曼手里把玩着一瓶药在思索着什么。良久后,她站了起身,打算出门。 推开房门却看见顾瑶已站在门外。 “顾姑娘有什么事吗?”罗曼似乎是早有预料,也没有惊讶的表情,她后退了一步,做出请进的姿势。 “你不是要去找我吗?我等了许久你不来,我就自己来了。”顾瑶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去。 顾瑶一进门,就闻到了很浓烈的熏香,她忍不住皱了一下鼻子。 房间很大,但罗曼只点了一盏灯,室内十分的幽暗,只能勉强看清眼前事物的轮廓。不过倒也没什么不妥,狐狸是夜行动物,不喜光,也能理解,只是…… 这室温也过于冷了。 顾瑶看了一眼罗曼,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色,在微微烛火的照映下,脸色还有些红润。只是穿着未免过于单薄,仿佛时下室内的寒冷她并未感觉一分。 “没想到罗姑娘喜欢香啊。”顾瑶忍住寒冷,点了一下佩剑施了保暖咒,径直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不过是一些小爱好罢了。顾姑娘,要喝茶吗?” 顾瑶伸手制止住了罗曼想要倒茶的动作,只说道:“不用麻烦,坐吧。” 罗曼轻笑了一声,也坐了下来,“顾姑娘,你的伤怎样了,还好吗?” “我没事,又不是凡人之躯,这点伤又有何虑呢。” “那就好。不过毕竟是千年树精,顾姑娘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我看今天何公子还一直给你熬药呢。” “他是个凡人,你知道的,凡人嘛,总是麻烦的。” “怎么会呢,何公子也是关心顾姑娘嘛,我看得出来,他对顾姑娘你,可不是一般的好。” “一个凡人而已,再好又怎样,能有多重要呢。还只是一个书生而已。罗姑娘也知道,我们是不可以跟凡人有什么牵扯的。” “是我看浅了,还是顾姑娘说的好。说来,我今日原本也是想给顾姑娘你药的。凡人是什么都不懂,我们做妖的又怎么会不明白呢。”罗曼说着在怀中掏出一瓶药,就给顾瑶递了过去,“喏,这药可不一般,一粒就见效,是用我们狐狸的妖灵炼制的。” 顾瑶听到这话,皱了一下眉,手也没有伸过去。 “顾姑娘,你别误会呀。肯定是用快要身陨的狐狸妖灵。” “你们狐狸确实残忍。”顾瑶接过药,也没有看,直接收了起来。 “谢谢夸奖。” “难为罗姑娘一直为我着想,还把这么珍贵的药给我。说起来,我还没正式拜谢罗姑娘,拜谢你救命之恩。”顾瑶说着,伸出手加热了一下茶壶里的水,又倒了一杯茶,并把热茶递给了罗曼,“谢谢啊。” 罗曼笑了一声,她接过了茶,也没喝,直接就放在了桌上。 “顾姑娘真是客气,一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罗姑娘也不要只是顾着担心我,也要照顾好自己才行。要是受了什么伤,有什么难处,可得跟我说啊。” “顾姑娘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事呢。” “事可能没有,但这狐狸尾巴得收好,虽然现在只有我们,但万一在外面收不回来就完了。”顾瑶歪了一下头,示意罗曼身后摇来摇去的狐狸尾巴。 罗曼还是笑着,脸色没有变化,她摇了摇尾巴,说道:“让顾姑娘见笑了,我自由惯了,在房间就喜欢随意一些。” “喜欢自由挺好的。”顾瑶发现罗曼特意离那壶热茶远了些,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假装没看到,“只要不是收不起来,就没事。” “哼。”罗曼哼了一声,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顾姑娘不用操心我。说起来我倒是也好奇,也不知该不该问啊,顾姑娘怎么一直护着这个凡人,连自己被困都再所不惜。顾姑娘不也说,这只是一个普通凡人嘛。” “既然不知道该不该问,那便别问。” “噢,看来还是身份不一般呀。” “一个凡人罢了,你我都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像你,道行如此深,还甘愿跟着小月当个小侍从,我想也是迫不得已吧。” “对啊,我们都是听命于人,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罗曼似是叹了口气。 “那不知道罗姑娘是听命于谁呢。” “顾姑娘说笑了,自然是十殿下。既然当了十殿下的奴婢了,又怎敢再有二心呢。” “罗姑娘,可真是一个忠仆。” “我们这些妖,身份低微,当然比不上顾姑娘你了。在凡间讨生活,哪有这么容易呢。还是羡慕顾姑娘你,来自于仙界,比起我们这些小卒子,总是要畅快不少。” “嗯,仙界自然是好啊。不过,你们青丘国也不错啊。在妖界也是一个仙境呢。” “顾姑娘妙赞了。” “自古妖难成仙,可唯独你们那出了一个桂馥上仙。” “桂馥上仙的事迹也是一直在我们那里流传,确实是我们青丘的骄傲。” “说来,上仙与我说起过你们青丘国有一棵直达天庭的通天树,说是正是因为有了这棵树,青丘才格外得天注重。不知道这棵树,罗姑娘有没有见过。” “我身份卑微,这样的神树,我怎么会有机会见呢。不过是听说过的,也就只有皇族才有资格去见了。” “也对,升仙也就只能走天梯,如果青丘都有谁也可以走的通天树,那天下可就真的乱了套了。” “顾姑娘说得好。”罗曼听出了顾瑶言语中的试探,知道自己着了她的道。但她脸色依旧如常,也没有卸下一丝笑意。 “这样的仙境,你不留在那里修炼,也是可惜啊。” “有什么可惜的呢。顾姑娘你也说了,千万年也不过就出了一个桂馥上仙而已,走出去,不一定不好。” “罗姑娘说得也好,看得透。” “多谢,夸奖。” 罗曼微笑着,坐得直直的,顾瑶突然朝她伸了一下了手,看似要触碰她的手背。她有些不明所以,手下意识往后撤,做出有些戒备的样子。 顾瑶暗自笑了一声,又把手收了回来。 “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明天我们还要早点出发呢。”顾瑶说着站了起身。 “好,我送你。” 顾瑶转身后,罗曼也站了起身,身体微抖了一下,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跟在顾瑶的身后。看着顾瑶开门,准备走出去。 只是顾瑶打开门后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罗曼突然问了一句:“罗姑娘,你有感觉到附近有魔气吗?” 罗曼听到这话愣一下,但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她淡然地回答道:“有。十殿下也有跟我说过,是谁跟着我们。” “那就好,我还害怕罗姑娘不清楚,保护不了自己。” “顾姑娘多虑了。多谢关心。” “走了。” “哎。”罗曼突然叫住已经踏出门外的顾瑶,“顾姑娘今晚也要小心一点,好好休息。” 顾瑶没有回头,只回了一句。 “你也是。” 便径直的离开了。 ———————————————————— 厚重的乌云遮挡着月,四下一片寂静。魔气飘荡在四方,它们环绕着眼前的房子,却都不敢向前一步。偶有路过的风吹过,携着一丝魔气触碰,一瞬便泯灭。 这里是箭木魔君的居所,在魔界的最东边,在最隔绝魔气的地方。以前钩吻还不是魔王的时候,住的也是这里。 此时箭木正一人呆在前厅,他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在等着人。 不多时,他等的人进来了。 来人蒙着脸,一身黑衫,也不知是谁。 “大人,他们开始了。”男子一进门就单膝跪了下来,低声说着。 箭木睁开了眼睛,没有让他起来,只是说道:“时下这种季节夺舍能坚持多久?” “这肉身也还算新鲜,她应该可以坚持3天以上,加上法力和一些防腐处理,7天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7天后,那些腐败的迹象就再也盖不住了。为了不影响自己,9天内她也必须要回到自己的本体上。” “那也没多久了。他还好吧。” “他倒是很坚定。” “那我们就帮个忙,推他一把,让他赶她走。” “是。” 箭木又闭上了双眼,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 只是男人并没有起身,又接着说道:“大人,尊上今日来过,因您闭关,我们没让进,他是来给您送药的。药已经给您放在炼丹房了。” 箭木没有睁开眼,只是回道:“他有留什么话吗?” “尊上说他要去凡间一趟,让您安心留在魔界养伤,说是等您闭关结束,就会见到他了。” “他给了多久的药?” “您百天闭关可能需要的丹药,尊上都给您备齐了。” “好。他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是的。” “你顺便去给阿元送个信吧。” “是。” ———————————————————— “嗯。”顾瑶下意识想尖叫一声,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嘴,最后只剩下一声闷哼。 她照着镜子,拳头在暗暗地握紧。 镜子中的自己长出了两只毛绒绒的狐狸耳朵,顾瑶下意识摸了摸后面,还好没有长出尾巴。 “罗曼,你死定了。” 顾瑶有些气愤的跺了跺脚,这一大早的就让人生气。果然看她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仔细回想着昨天是怎么被她趁虚而入的,是什么药吗?是那些熏香?难道是昨日半夜她来过? 顾瑶想着,但没什么头绪。于是她便开始尝试着施法,看自己能不能变回来。 但此时,却有人敲了门。 “咚咚咚” “是我,阿瑶,你起床了吗?我给你带了早餐和药。”是何牧来了。 听到何牧的声音,顾瑶变得有些惊慌。她没有回何牧的话,只是抓紧开始施法,但根本没用。这两只狐狸耳朵,还是牢牢地长在她的脑袋上。 哎呀。她有些气恼,不知该怎么应对,门外何牧也还在敲着门,声音也变得愈发着急。 “阿瑶,你醒了吗?阿瑶,你没事吧。” 顾瑶想了想,还是开口回应了一声。 “噢,我醒了,刚醒的。” “那我进来了。” “哎,等等。我还没收拾,你别进来。”顾瑶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一块丝巾搭在自己的头上。 她看了一下房门,又后退了几步,生怕何牧真的进来。 “好,没事,我等你。你好了,我再进来。” 何牧没有进来,顾瑶暂时松了口气。但这样让他等着也不是办法,一时半会她又变不回去。 “何牧,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好一会。” “阿瑶,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就是还要一会。你别等了。你先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我好了就去找你。” “阿瑶,你收拾好了吗?” 何牧又问了一次,他的语气稍稍有些变了一下,但顾瑶并没有察觉。 她只想着赶快把何牧打发走,于是便又说道:“哎呀,你就把东西放在房门口,我一会就好了。你先回去。”她说着,声音也渐渐变得有些着急。 “阿瑶,你穿好衣服了吧。” “啊,穿好了,你……” 顾瑶话还没说完,何牧竟就推门走了进来。她顿时愣在了原地,头上的丝巾也顺势掉了下来。 走进来的何牧一眼就看到了顾瑶头上的两只狐狸耳朵,他皱了一下眉,便马上转身关了门。 “何牧,我……” “我那里有帷帽,我去给你拿,在之前你不要出去。想着你受伤了,昨日决定说要今日出发后,我就去租了马车了,你就坐在马车里,不会有人看到的。我昨晚也问过驿站的人了,附近不远处就有座小城,现在出发下午就能到。到时候我们先找家客栈休息,等过两日你伤势好全了,我们再出发。” 何牧语气平稳,神色也很淡然。 “何牧,我不是妖。”顾瑶看着何牧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她知道他相信自己,只是不知怎么的,心底还是害怕。 她明白事情肯定不是只有一对狐狸耳朵这么简单,如果真的有什么变故,你还能像现在一样,如此坚定吗? “我知道,我相信你。”何牧的语气很是温柔,他仿佛知道顾瑶此刻的急躁与担忧,又说了一句,“没事,有我在。” “嗯。” 何牧把早餐和药放在了桌上,上前扶着顾瑶坐了下来,“你先吃,我去准备。” “好。” 看到顾瑶在开始吃早餐后,何牧才转身离开房间。 他只是一个凡人罢了,但看着何牧离开的背影,有这么一刹那顾瑶却觉得,他是真的可以保护自己的。 ———————————————————— 走进马车,看到早就坐在里面带着帷帽的顾瑶,耀月是有些惊讶的,但很快他便猜测到缘由。他不动声色的在顾瑶一旁坐下,没有说话。 马车内只有他和顾瑶两人,顾瑶也一直没有出声。 直到何牧在前面开始驱车,顾瑶才动了一下,她拿出剑施了一个隔音咒,并把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 看到顾瑶的狐狸耳朵,耀月下意识想笑,但他知道他要是真的笑出来,会死得很惨,于是又只能憋着。 他忍住捂住嘴的冲动,只能憋着一股气,表情也变得有些滑稽。 “你想笑?”顾瑶看着耀月,表情满是愤怒。 “没有。”耀月开口说着,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赶紧强迫自己收住,便成了尴尬的苦笑。 顾瑶看着耀月这个样子,心里觉得很是不爽,她瞪了耀月一眼,说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发誓,没有。”耀月赶紧伸出手,做出发誓的手势。他确实也不算说谎,毕竟他也不知道罗曼会使出什么手段。 “她不是狐狸精吧。” 听到顾瑶这话,耀月一下子收住了笑意,看来顾瑶是知道什么了。 “姐姐想说什么。” “虽然她用了这么多熏香,但有些味道不是她想盖,就盖得住的。这臭味,跟狐狸的狐臭可一点关系都没有。”顾瑶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耀月的脸色,又说道,“你该不会连冥界都要招惹,搞什么借尸还魂的勾当吧。” “姐姐多虑了。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惹冥府。就算有,我也不敢啊。我以后也是要去那里的,我也怕下地狱的。” “是吗?你不说没事,我会知道的。” “姐姐,我……” “好了,我今天也不是想问你什么,我只是通知你一声。”顾瑶强行打断了耀月的话,“我本来没想管你的事,也想给你机会让你自己处理好。但现在你做不好,我就替你解决掉。” “姐姐,你想做什么。” “要么明天前她自己走了,要么我自己动手送她走。” “姐姐,可能是误会而已,你现在受了伤,还是不要冲动为好。” “误会吗?敢动我,就是在威胁帝君,你真的觉得这是误会?你别忘了我是谁的分身,我不管她是谁,想要做什么,只要威胁到帝君的计划,我都不会姑息。” 耀月看着顾瑶,没有再反驳一句。他看着她眼神,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帝君降临,他知道她说到做到。 此刻马车内剑拔弩张,但马车外却十分安静。 从出发开始何牧就一直沉默着,一旁骑马的罗曼总是在指着什么东西,想挑起话题。但何牧似是没有听到,只一路沉默。 “今日顾姑娘带着帷帽倒是奇怪,她是怎么了吗?” “有些过敏罢,休息下就好了。” 终于在罗曼说到顾瑶的时候,何牧有了回应。 “噢,那就好,我还担心呢。没事就好。哎呀,何公子你对顾姑娘是真的好呀,你们认识多久了呀,你们是……” “罗姑娘,你想知道什么。”何牧打断了罗曼的话,语气也十分的冷漠。 “何公子那么戒备干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大家不过萍水相逢,碰巧要同行一段路而已。我想还是保持一些距离为好。” “何公子这么谨慎啊,莫不是怕顾姑娘吃醋?” “嗯嗯。” 何牧冷漠的回应,让罗曼有些噎住了,但她还是不死心,又想接着说些什么。 但此时马车内突然传出几声咳嗽,何牧听到后,立刻就停了车,转身进了马车内。 不一会何牧就出来了,但他只是扔给了罗曼一句话,又马上转身回到了马车里。 “麻烦罗姑娘帮忙驾一下马车,阿瑶身体有些不适,我要照顾她。” “你……” 罗曼生气地甩了一下衣袖,不情不愿地去系好马。 怪不得尊上这么讨厌这个凡人,还真是痴心一片。但我可不信这世上真有什么有情郎,等着瞧,我就看接下来,你还是不是这么坚定。 ———————————————————— 小城门口熙熙攘攘的,大批官兵把守在城门前,仔细地检查来往的货物行人。 这似乎与普通的城门关卡没什么两样,但今日有些特殊。小城门口正聚集着大量的官兵,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幅画像,他们正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个人虽不知是谁,但一定是非常重要,牵扯颇深,此刻守门的官兵没有一个敢松懈的。他们都紧绷着精神,拦住每一个过往的行人,仔细地查看着每一个来往行人的脸,哪怕是坐着轿子马车商贾贵人都要下车接受排查。 而此时守门的官兵也正好查到了何牧他们的马车,为了安全,耀月也提前下了车给他们查问。只是官兵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依旧坚持要进马车内查看。 顾瑶正坐在马车内,她紧张得攥着手中的剑,跟谁有冲突都不怕,就怕是跟凡人。真的不行,她就只能自己带着何牧先跑了。 正想着,侍卫的手已经准备要把帘子掀起来。 “他们是我带来的,是有什么事吗?” 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喊话,制止住了排查的官兵。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十七章重逢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邂逅一相遇。 ——前言 一路上马车颠簸,顾瑶在马车内靠着,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 她终于是察觉出不对劲,在凡间太久沾染凡气很正常,但身子是不可能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凡人的。 顾瑶仔细地回想着这些日子发生过的事情,这个局,魔族肯定已经布局很久了,只怪自己道行太浅,不能早日察觉。 她思索着,心中怀疑的答案也越来越清晰。但她不敢确定,耀月他怎么敢呢,他真的会与魔族合作吗? 她定要护着何牧,但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帝君受到威胁。 不管他们是谁,在盘算什么,她都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何牧看着顾瑶的眉头紧锁,脸色越来越差,他查看着她的脉象,也是越发不妥。 “阿瑶,一会我找家药铺,再给你抓些药,你身上的伤感觉还是要再多养几天。我们也不要再着急赶路了。这次等伤好全了,我们再出发。” “好。”顾瑶应着,声音倒是精神的。 何牧看着顾瑶,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马车外传来声音。 “快到城门了,城门设了关卡在查人,不出来看看吗?”是罗曼在喊他们。 “我出去看看。”何牧向顾瑶点了一下头,示意让她放心,便带着耀月一起出了马车。 此时何牧他们的马车正在进城的人流中排着队,平时看管松弛的小城门,今日多了许多严兵把守。每个守门的官兵手里都拿着一幅画像,在仔细地核对来往行人的样子。 何牧下意识看向城门的布告栏,但那里并没有任何通缉令或告示。 眼下这城门是不可能躲开的了,就算不在这里歇脚,要想去往目的地,也还是要经过这里。 现在只能希望官兵不会检查马车。 片刻他们四人便到达了城门口,守门的官兵看了看马车外的三人,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过去了。 何牧见状松了口气,但就在他准备驾车时,有一名长官走过来拦住了他们。 “等等。”这名长官向何牧招了招手,示意他下车,“车上还有人吗?” “还有家妹一人”何牧回道。 “让她下车。” “大人,家妹身染重病,还容易传染,实在是不方便见人。” 长官看了何牧一眼,对着旁边的一名官兵说了一句:“你上去看一下。” “大人……”何牧试图拦住那名官兵,但官兵一出手就把他推开了。 官兵爬上马车,手已经触碰到了门帘。 “他们是我带来的,是有什么事吗?” 城门里突然走出一位少年,他衣着华贵,看着年约十五六岁的样子,他的衣袖处绣着玄色的花纹,头上带着皇家子弟才能佩戴的白玉冠。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带刀侍卫。 看到少年,准备掀开帘子的官兵马上停了下来,他赶忙下了马车,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动一下。 那名长官看到少年,也立刻换上了谄媚的笑容,朝着少年走去。 “原来是公子的客人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没长眼。马上放行。” 少年并没有看这个长官一眼,他直接朝着何牧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则带着侍卫站在马车前方,示意他跟着自己。 有了少年的帮助,他们进城再也没了阻碍。 进城后,何牧便靠边停了马车,他走到少年跟前,朝着他拱手行礼。 “谢谢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姓名,恳请告知。来日必当亲自登门拜谢,感谢公子相救。” 何牧并不认识眼前的少年,他也疑惑这位身份尊贵的公子为什么会突然替他们解围。 “不用客气,我只是为了她。”少年随意地朝何牧摆了摆手,说完便走到马车旁,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何牧心中一跳,立刻就想向前阻拦,但少年的侍卫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臂,拦住了他,让他无法上前。 顾瑶被突然出现的少年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拔出一点剑,但很快她就放了下来。 是他。 是那个像花瓶一样的小孩。 “是我。”少年说着便向顾瑶靠近,一把掀开了她的面纱,“好久不见。” “是你,你怎么在这。” “刚好路过。” “这么巧。” “是啊。” “上一次也是你吧。”顾瑶又看到了同样的玄色花纹,上一次果然是他救的自己。 少年没有回答顾瑶的话,他只是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也是路过?”顾瑶是肯定的语气。 “是呀。”少年看着她,眉眼间盛满了笑意。 终于又再见了。 顾瑶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自然是有些怀疑的。再次见到他不奇怪,但一个凡人把她从乌头魔君的手下救下来,是几乎不可能的。 只是她看见他身上萦绕着一股仙气,他身边有高人在助他。而且他身上还有龙气在环绕,这个龙气比她上次见到时,更浓了。 真龙天子,上天护佑,不染凡尘一丝污浊。 “谢谢。”她决定相信他,她有种预感,他能够帮助她解决当前的困境。 “不客气。江启平。” “嗯?” “我的名字。” 江是如今当朝皇室的姓,他果然是皇室的人。 “启平。”顾瑶轻声念了一下他的名字。 江启平听见了顾瑶念他名字,似乎是更高兴了。他拉进了一点他和顾瑶的距离,又说道:“嗯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我想我能帮到你。” 听到江启平的话,顾瑶沉默了几秒,最终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她选择了相信他。 “原来是这样。”看见了顾瑶头上的狐狸耳朵,江启平收起了笑容,身体却并未移动半分。他还下意识伸出了手,想触摸顾瑶的耳朵,但似是觉得不妥,手在半空又停住了。他顿了顿,又把手收了回来。 “你不怕吗?”江启平的淡定倒是有点出乎顾瑶的预料。 “阿瑶,你不是妖,我知道的。” 江启平对她的称呼,让顾瑶愣住了。 他看着她有些微微发红的脸,又说道:“阿瑶,跟我回去。” “啊?” “我能帮你恢复原来的样子。”江启平确实没有说谎,他说能做到,就肯定可以。 “我不能就这样跟你走。”顾瑶并没有不相信他,只是现在情况尚不明朗,她不能就这样离开何牧身边,“我……” “你放心,你不用跟我去哪里,就在这座城,而且很快就能治好。”江启平看到顾瑶已经开始有了一点动摇,又接着说道,“况且阿瑶你不想知道,我救你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启平最后这句话说服了顾瑶,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好。” 何牧在马车外面等得着急,也不知道少年和顾瑶在里面说着什么,顾瑶还受着伤,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一会后,何牧终于是有些耐不住了,他抬起手,想要摆脱身边侍卫的束缚。但恰好这时,江启平和顾瑶一起从马车里出来了。 顾瑶已经又戴好了帷帽,江启平正在一旁扶着她下车。江启平率先跳下了车,双手抬起紧紧地握住顾瑶的手,小心地搀扶着她下来。 “小心点。”他说着。 看见江启平和顾瑶已经出来了,侍卫也不再拦着何牧。只是何牧没有马上上前,他停住了几秒,才终于朝着顾瑶走去。 “阿瑶,你没事吧。”他问她。 “我没事。”顾瑶对着何牧微微一笑,让他宽心,“他,我是认识的。” “嗯嗯。”何牧放下了心,“那……” “何牧,我要跟启平走一趟。”顾瑶抢先说了一句,“他能治好我。让我恢复原来的样子。” 何牧沉默了,他没有回顾瑶的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打算拦住她,他只是看着她,目光里藏着深深的思绪,仿佛这是最后一眼。 “江启平。”二人的沉默还是江启平打破的,他走了过来,主动跟何牧打招呼。只是收起了笑意,神情也变得冷漠。 “何牧。” “放心,阿瑶交给我,绝对安全。” 听到江启平对顾瑶的称呼,何牧皱了一下眉。 “你要带她去哪里。”何牧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很平淡。 “白将军府。” “好。” 江启平和何牧在说话的时候,顾瑶也在特意跟耀月嘱咐了几句。耀月是不会伤害何牧的,这一点她绝对放心。只是她不得不提点耀月几句,让他看好身份不明的罗曼,不要让她接近何牧。 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自己对耀月的怀疑。还不是现在,她想着。 耀月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回了一声好。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句。 “姐姐,我等你回来。” “好,我很快就回来。” 这时江启平的人,也刚好把马车赶了过来,准备接走他和顾瑶。 “上车吧。”江启平走到顾瑶身边朝她伸出手,“阿瑶,我们走吧。” 顾瑶没有回话,她看向何牧,她还有几句话想跟他说来着。不过等回来再说,应该也来得及吧。 “我走啦。”最后她只说了这三个字。 何牧看着就要离开的顾瑶,他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终是没有说出口。最后他只朝着顾瑶点了点头。 他站在原地,看着江启平扶着顾瑶上了马车,看着载着顾瑶的马车渐渐远去。 他只心底默默说着,好好照顾自己。 ———————————————————— 凡间的草料也有很美味的,其中以大草原的风味最佳,皇家园林里次之。但最差的,肯定就是这里了。这也太难吃,太不新鲜了。这干巴巴的草,估计已经放了很多天,吃一口都噎得我难受。 可这凡人还在不依不饶给我喂着,真的不想吃,好想尥蹶子,但我又不能惹他。该死,为什么留下来的是我。 顾瑶你快点回来,帝君别留下我一个马,仙君快带我回家吧。 小远站在马厩里,有些生无可恋。 平常顾瑶和何牧都不太管他,他自己可以出门撒欢,吃饱就回来,反正在他们出发前回来就行。 但今天何牧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一直逮着他喂。 喂,虽然我救过你,你也没必要这样吧。 小远心里吐槽的话,站在他面前的何牧是一句都听不到的。他依旧沉默着,站在马厩前,有些机械地喂着草料。 今天不被噎死,也会被撑死吧。我一代神马没想到要沦落至此。小远苦着脸,一脸生无可恋。 但终于就在小远快要被喂吐的时候,他看到有人走过来了。 快把这呆子拖走,他在心底呐喊着。 “哥哥,你要吃点什么吗?”来人是耀月。 “不用了,你去吧。”何牧一句回绝了,但他终于是停下了喂食。他抬起手抚摸着小远的鬃毛,眼神也没离开。 “哥哥,你在担心姐姐是吗?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没事的。”耀月有些担心地看着何牧,自从顾瑶被接走后,何牧就没有说过话。他一个人去药铺买好药,就来马厩喂马。马都快撑死了,他自己却一口饭都不吃。 “我知道,她一定会没事的。那里肯定能保护好她。” 那个皇子倒确实是顾瑶的贵人,耀月虽未见过他,但第一眼他就看见那个皇子身上的仙缘。只是没想到神仙的分身也可以跟凡人有缘相连。 也不知这是对顾瑶是福是祸。 “罗曼去哪了?”何牧突然问道。 “她出去了。”耀月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小月,你不是凡人,对吧。”何牧声音依旧很平淡,也没有转过身看向耀月,他似乎只是在问着耀月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我是妖。”耀月倒也不惊讶,他知道他总有一天会问他的,他也没打算瞒着他,只是,“哥哥我没有骗你,你确实救过我。我是妖,但我不会伤害你。我来人间,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我现在还不能说,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何牧听着,没有再追问,这答案他也早就猜到了。他沉默了半晌,又说道:“她们是从天上来的,是吗?” “是。”他还是知道了,耀月心想,怪不得姐姐不再戴那根玉簪子了。你现在是真的分清了是吗?还是其实一直都清楚呢。她们二人,本就是不一样的。 “小月,我身上有你想要的,对吗?”何牧垂下了手,头低了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耀月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犹豫了几秒,但还是如实做出了回答:“是。” “你打算怎么拿。” “我……”这次耀月不是在犹豫,他只是开始害怕,他好似要做些什么,“下药。” 何牧,你想要什么呢。 “我吃了药会怎样。”何牧继续追问着。 “我也不知道。”耀月看向何牧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我们妖就是这样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 “是打算这两天动手吗?” “我……” 耀月一时语塞,他不清楚何牧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他应该只是猜到一点皮毛而已,只是他如此淡定,语气也非常的笃定。倒不像是在问他真相,而是在确认自己已经知道的事实。 见耀月没有回应,何牧又接着说道:“你找来的帮手身上的腐臭味已经压不住了,这两天也正好也是阿瑶需要养伤的时候。再不动手,你们后面也很难有机会了吧。” 听到何牧此话,耀月心中一惊。他是怎么闻到这股味道的,罗曼已经用法力压制住了,有一定修为的察觉不奇怪,但凡人是绝不会闻到的。 难道…… 是谁在插手? “哥哥和我说这些,是想劝我放弃吗?” 莫非何牧身后,还藏着什么高人。 “不是,我是想跟你谈个交易。”何牧终于转过身,他看着耀月的眼睛,眼神带着一丝探究,但神色还是如平常一般。 “交易?” “我会配合你拿到你想要的一切,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耀月提起了一点兴趣。 “让阿瑶离开我们,现在。”听到这话,耀月有些愣住了,何牧接着又补了一句,“让她安全地离开罗曼。” “你在说什么?何牧,你有没有想过她走了,你会陷入怎样的境地。而且现在她还受着伤,你让走,她能去哪。” 耀月没想到何牧想要做的交易竟然是这个,他们两个人倒是一个比一个“伟大”。一个让我承诺必须保他一命,一个又要我放她安全离开。 “小月,你只需要告诉我,这笔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何牧,你为什么要答应你呢。你只是一个凡人,你有什么筹码跟我谈交易。”耀月轻笑了一声,表情确是十分的严肃。 “筹码就是我,你不答应,你得到的就只有我的尸体。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想要的肯定是只有我活着才能给你的。” “何牧,你就不怕,没她护着你,你会生不如死吗?” “所以你答应了” 何牧依旧没有迟疑,看来耀月不答应,他是不会罢休了。 耀月看着何牧,又转头看了一眼后边的小远,他苦笑了一声。也好,就如这傻子一回愿吧。 “也好。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他没有那么善良,也不是突发善心就想救谁的命。只是反正死别与生离差别也不大,他想要的一样可以得到。至于魔族想要干什么,他才不会管。 且就当是,我还你一命。 帝君,我们不相欠了。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十八章白将军府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人心很复杂,爱人很简单。 ——前言 “所以你们并没有跟他交过手。” 顾瑶此时正和江启平单独在白将军府的练功房内,他们二人正坐在练功房侧边的两双木椅上。 顾瑶也没有再带着帷帽,那两只毛绒绒狐狸耳朵,此刻正在头上耷拉着。 “没有。不过我和国师见到了他的模样,他肯定也看到了我们。只是我们一过去,他便做出要躲避我们的样子,一下子就消失了。”江启平说着,又给顾瑶倒了一杯茶。 “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顾瑶很自然地接过了茶,喝了一口。 “没多久,我们刚看见你,就看到他朝你攻击了。我原本还打算叫人,可国师说无妨,我们只要出现,他便会停手了。果然如此。” “我依稀记得,我晕倒前是有看到你的。那时候他就走了吗?” “是的。其实你也没有完全被他那一招打中。我们出现,几乎是同时他就马上撤回了攻击。我们当时查看你的状况,也只是晕倒,生命并未受到威胁。” “他这么刻意,倒不像是在躲着你们,更像是在隐瞒着什么。”乌头并没有想要杀了她,但是却要表现出想置她于死地的样子。顾瑶肯定是不相信魔族会突发什么善心,想要放她一马。他们现在留着她一命,肯定是因为还要再继续利用她的命。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不想杀你。”江启平一语中的,“国师也跟我说过他的身份,若他真的与我们交手,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一直说的的国师,应该不是凡人吧,我能够醒来,并且毫发无损,是他的功劳,对吗?” “确实是国师救下的你。但国师他也只是普通的修行之人,至少他是这么对我们说的。他一直是为我朝做占星祈福之事。当时国师喂了你一颗丹药,服下就治愈了你身上所有的外伤。原本给你服下药后,我是想要带你离开去疗伤的,因为你身上的内伤还需要调养治疗。可国师说你还有未完成之事,我们不能阻拦你,只能协助。” “其实你后来也没有离开吧。”那时候醒来,就有人一直跟着她,她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呢。 “嗯嗯,我确实一直在暗处等着你醒来。阿瑶,我怎么会留你一个人在森林呢。不过我也没有一直跟着你,我看到你安全回了客栈后,就离开了。” “你跟着我,大概也发现我身边都有谁了吧。” “有。阿瑶你身边确实潜伏着很多暗线,还不止一条。” 竟然不止魔界吗?还有谁在插手这件事呢? “不过这些暗线,却不一定是黑的。” “你的意思是。”顾瑶一下子就听出了江启平的弦外之音,“有人在帮我?” “我不肯定他们是不是在帮你,但如果没有他们,也许我也不能这么巧能帮到你。” “有人引导你来找我。” “是。” 从来就没有巧遇,只有刻意为之。 事情倒是越发有趣了。那样的话离开何牧几天,她倒也不用太担心。想是帝君也快回来了,虽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能制住魔族,便好。 不过现在最关键还是先把罗曼这颗雷拔掉,管她是谁的人,先解除她的危险才要紧。 “启平,国师什么时候到?” “快了,我已经让人去请。阿瑶你放心,国师肯定可以治好你的。” “我想这位国师一定不是普通的修仙之人,他修为不浅,炼丹造诣也很深。” “国师已经辅助了我朝好几代皇帝了。他能够为我效力,我也是很惊讶。”得国师者,得天下。这后半句,江启平没有说出口。 但顾瑶也猜到了。只是她想,不是因为你得到了国师才得天下。而是因为你本身就是真龙天子下凡,他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当然这话顾瑶没说出来,凡间事情她并不想干涉,也不能插手。 天道自有他的安排。 “殿下。” 正说着,恰好此时国师就来了。 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袍,正逆着光从门口走来。走近时,便看见一张极俊朗的容颜,虽是须发长髯,却难以掩盖出尘的五官,玉石一般白皙的皮肤。 他朝着江启平拱了拱手,又对着顾瑶点头示意了一下。 “在下东方少清。” 顾瑶也对他回了礼,“在下顾瑶。” “国师你终于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吧。”江启平说道。 “殿下放心,都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好。”江启平看了看顾瑶,又说道,“那我先出去了。阿瑶,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好。” 江启平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他这边刚关好门没多久,东方少清就对着顾瑶单膝跪下,重新行了礼。 “拜见帝君。” “国师,快起请。我也不是帝君本人,你不用行此大礼。”这位国师果然不是普通修仙之人,能够一眼就看出她是谁,他的修为至少有千年,甚至可能上过天梯。 “仙君不用客气,就算不本人,分身也代表着帝君,我是该行这个礼的。”东方少清说完这番话,才又站了起身。 接着又说道:“正式向仙君介绍一下,在下是在凡间修行的半仙,也有千年了。两百多年以前,在当朝开国始我就在凡间辅助它的历代帝皇。如今依旧是他们的国师。” “我看你的修为和德善积福,应该是够上天梯的,怎么都千年了还留在凡间。还要牵扯进皇家的事。” “我确实有过登天梯的机会,但我半路后悔了。我无法舍弃尘世,我知道放弃一次,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但我不后悔。至于皇家的事,我只能说,这便是我选的路,这是我留在人间的理由。” 听到东方少清这番真诚的坦白,顾瑶觉得自己是能够理解他的,人间自有比仙界的妙处,谁说升仙就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呢。 至于他擅自参与进皇家的事,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他并没有违背天道,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天而行。 而他愿不愿意成仙,那更是他自己的选择了,她就当是不知道就好。 “我想,国师你一定做出了对自己最好的选择。”顾瑶的意思是,她不会管他的事的。 “多谢,仙君。”东方少清立刻朝顾瑶拱了拱手,表示感谢。然后便示意顾瑶在练功房中间的垫子上坐好,“那仙君我们开始吧。” “嗯嗯,好。国师,你叫我名字便好。” “好,顾姑娘你坐好。我先给你看一下,你的妖毒是怎么来的。” 顾瑶闭着眼盘腿坐了下来。 东方少清轻念了一声口诀,一股仙气便随着顾瑶飞去。不一会仙气又朝着他飞了回来,顾瑶也睁开了双眼。 “是蛊毒。”东方少清说道。 “什么蛊?” “用狐狸尸体练的蛊。这毒虽然与妖有关,但不是妖会炼的蛊。因为不会有妖敢惹青丘国的狐狸。” “那不是妖,就是……” “魔。” 顾瑶和东方少清同时说了出来。 “看来,顾姑娘身边已经有魔混进去了。” 原来不是借尸还魂,是夺舍。 “也不麻烦,等我出去,我就去处理掉。现在就拜托国师你帮我解毒了。” “好。顾姑娘放心,这毒虽少见,但中毒并不深。原本这种毒是不会对仙体有什么影响的,只是因你现在沾染凡气太深,才会中了此毒。只需我施法,替顾姑娘你去除一下凡气,你的仙体恢复了,毒自然就没了。” “那……” “顾姑娘放心,这蛊只对女子有效。”东方少清一眼就看出了顾瑶的顾虑,马上又补充了一句。 “那就好。” “诺。”东方少清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将一颗丹药递给了顾瑶,“这丹药能先压制住你身上的蛊毒,吃了它你的狐狸特征会暂时消失。那样你行动也可以自如不少了。” 顾瑶接过了东方少清手中的药,她看了看,便直接吃了下去。 药很快就生了效,顾瑶头上的狐狸耳朵和一些已显示出来的狐狸特征都不见了。 “谢谢。”顾瑶十分的感激。 “顾姑娘不必客气,接下来我就要开始清理你身上遗留的污浊凡气了。” “要多久?” “至少两天。” “好,那就有劳国师你了。” ———————————————————— 月影的流光在高楼屋梁上徘徊着,偶有有阴冷的风路过,也不敢靠近屋脊半分。金色的华光从深堂内缓缓走出,它将这府邸环绕着,把一切邪魅都抵御在外。 罗曼站在隔壁的屋顶上,看着森严的白将军府。她已经尝试了很多种办法,但依旧无法进入。 此时她半坐在屋顶上,背脊有些微弯,她的左肩膀上透着一丝血迹。她被这白将军府的结界所伤,此刻已不敢再尝试靠近。如今她只能如此对着他们的大门盯梢,等着顾瑶出来。 “曼曼。” 这是乌头魔君来了。 他落在罗曼的身边,轻轻地唤她。罗曼也如往常一般,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曼曼,你的伤怎么样了。”乌头早就习惯了罗曼对他的态度,他还是温柔对她说着。 “我没事。”罗曼语气有些冷淡。 “我给你拿了丹药。”乌头拿着药给罗曼递了过去,还好她没有拒绝,“我刚从尊上那里回来,现在这里情况如何了。” “我还是进不去,真的想要进去可能需要尊上亲自出马了。这白将军府龙气很盛,煞气也重,已经形成了天然的守护结界。非王者,普通妖魔根本破不了。” “情况我也都跟尊上说了,他说进不去就算了。反正只是一个凡人,影响不了我们的计划。我们只管盯着白将军府,等她出来就行。她总不会躲一辈子。”乌头说着,顺势在罗曼的一旁坐了下来。 “尊上什么时候到?”罗曼倒是没有动弹,只是她说话也没看向乌头,依旧看着白将军府的大门。 “还要些时日,尊上说等到帝君现身,他自会出现。现在这个分身交给我们就足够了。” “你跟尊上说了,这个凡人身上的仙缘了吗?” “我说了。尊上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跟正主无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分身也可以牵扯尘缘,但我们并不需要管。尊上的原话是,只要跟帝君无关的事情,我们都不需要管。” “好。” 听到乌头的话罗曼表面还是一样,神色也并无波动,只是她的心底却涌出不一样的思绪。魔王说不用去管,她却在想,若是连顾瑶都可以生出自己的机缘,那是否意味着,他们也会有再相见的一天。 曾经那些已随风消散的缘,也许也会再度相连吧。 只是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你还会认得我吗? ———————————————————— 列队操练的骑兵带起滚滚沙尘,震耳欲聋的战鼓在耳边回响。江启平身穿一身铠甲,站在指挥台上,看着眼前检阅的兵马。 三十万大军在手,现在只消再多一张筹码,那位置便是他囊中之物了。江启平看着眼前的军队,心底在想。 此刻江启平站在指挥台上,台下是在沙场浴血过的三十万将士。而台上的他不过才十七岁,但他站在那,就让人甘愿屈服称臣。他带着一股天生王者之气,一人便可号令万马千军。 现在他身旁随从的将士也都是久经沙场的狠角色,但如今他们站在他的身旁,心中也只有敬服。 他是天生的王,真正的真龙天子。 百将追随,天下臣服。 “殿下,今日集训已经结束,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就等您做最后的检阅指示了。”一位将士走到台上,恭敬地对江启平说着。 “没出什么纰漏吧。” “没有,殿下请放心,新的武器装备今日也都派发下去了,一切都已妥当安排好了。” “那便好。传令下去,让各部将领做最后检阅。” “是。”将士应着,便赶紧下去传令。 有几个在台上的将领也对着江启平行礼示意前去整队。 这时有一名士兵跑上台,他单膝跪了下来,将一封密函递给了江启平。 “殿下,白大将军的密件。” 江启平接过密件看了起来,“好啊,舅舅要回来了。” 信上白大将军说他已经攻下了重点要塞,此刻正在做新一轮的进攻准备。等江启平这边抓到人,也可以开始着手带兵前进了,他会在京城近郊跟他回合。京城里他也早就准备好了人去接应他们,一切都已齐备,眼下只等东风。 “你,传令下去,让各部做好准备,这几天估计我们就要出发了。还有帮我去传一下白小将军,让他来见我。” “是。”传信的士兵收到指令后,便起身行礼退下了。 收到白大将军的消息后,江启平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愉快起来。现在只希望白小将军也能给我带个好消息,江启平想。 江启平传令后,就在台上等着。这次的检阅也非常的快,将领们也都陆陆续续地跟他报告了情况。 而恰好就在检阅准备结束时,白小将军的随从来了,他还真的给江启平带来了好消息。 “殿下,人抓到了。” “好,天都助我。现在人在哪?” “府衙的地牢里,殿下放心,我们早就在那里备好了房间。” “好,刚好现在也检阅完了,眼下也没什么事。我正好去见见我的好大哥。你先回去吧,顺便跟白小将军说一声,大将军要回来了。” “是。” 白小将军的随从退下后,江启平也对着他的贴身侍卫摆摆手,示意他跟着自己一同前去。 然而江启平刚走下指挥台,就又看到有人来了。 这次是白将军府的府兵。 “殿下。” “将军府怎么了吗?”江启平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一丝着急。他嘱咐过将军府的卫兵,一旦将军府有什么异常,顾姑娘有什么需要都要立刻来报告给他。 赶来的府兵走到江启平的身旁,对着他的耳语。 “殿下,顾姑娘已经疗好了伤,眼下也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是国师要我来传话,问您今晚,回不回去吃饭。” “去。你跟国师说,今晚我回去。不对,我现在就回去。” “是。”府兵接到命令,便退了下去。 “殿下,我们不去地牢了吗?”江启平一旁的贴身侍卫问道。 “今天先不去了,也不急这一时。你,过来。”他对着近旁的一位士兵招手。 “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找一下白小将军,跟他说我今晚不去地牢了,明天一早去,让他明天准备好。” “是。” “还有,你跟白将军说,让他今晚好好招待我大哥,毕竟他可是嫡皇子,陛下可最宠爱他了,可不要亏待了他。” “明白。” “还有,我大哥他要是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要给我记录下来。就算是骂我,也不能遗漏半句。” “是。” “好了。去吧。” “遵命,臣告退。”士兵说完,便退了下去。 “宗明,备马,我们回去了。”江启平对着他的贴身侍卫说道。 “好。” 江启平赶回白将军府的时候,日已西斜,天色也变得有些暗了,只剩下一点火红色的云在发着微弱的光。 但他还是先跑去换了一身衣服,即使他已经很迫不及待的想去见她。 他换完衣服,走到后院的时候,恰好看到顾瑶在那里耍着剑。 暖色的斜阳映照在她的身上,沾染上了她的衣袖。就像是一幅画,画里有阳光、有春风、有高山、有流水、有美景,还有爱人。 她的剑带起一阵风,穿过走廊,越过树荫,缓缓地刺进了他的心底。 天上地下,万千事物,都不曾停留在他眼底,人群他只能看见她,在尘世中他只记得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是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就注定了吧。 她是他的计划之外,是他唯一的软肋。 “阿瑶。” 顾瑶终于收起了剑,她也看到了他。 “回来啦。”她就站在那,对着他微笑,那笑容比光还耀眼。 他朝着他的光跑去,一刻也不敢停下。 “嗯嗯,我回来了。”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十九章别离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西风袭袭秋,好云莫回头。 ——前言 明日月就不圆了。 耀月看着天空的圆月自语着。 他身边一团白雾刚刚散去,刚刚侍者汇报的声音仿若还在耳边。 明天,她便出来了。 耀月终于还是决定告诉何牧,既然他都决定好了,是福是祸,他都要让他走一遭的。 “姐姐,明天回来。” 耀月到了何牧房间的时候,他还在弄着那些药粉,他仿佛是要把顾瑶这一辈子可能要用到的药粉都给她备齐了。 但真的到那一步,姐姐又怎么会接受他给的药粉呢。 况且既然不爱,又何必做这些让她多想。 “好,那我们就明天。” 何牧回应着,但手里的活还是没有停下来 “何牧,你还有机会后悔。” 听到这句话,何牧终于停了一下,但随即他便摇了摇头,又继续锤他的药,“后悔什么。” “如果此刻你身边的不是姐姐,是她,你还会舍得伤她的心吗?”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心底的人不是姐姐,但姐姐要是走了,你就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她们是长得一样,但这个世上也只有一个顾瑶。你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再见到你的心上人,但你不会再见到姐姐了。”不知怎么的,在最后时刻,耀月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心疼顾瑶,虽然是有点假,但如果再也不见,他还是希望在消失前,顾瑶看见的是值得铭记的好回忆,“我是想说,明天告别的时候,多看几眼,多说几句话。别让自己后悔,也别让她太难过。” “她知道的,她知道我不爱她。现在离开我,有人可以更好的保护她。她又何必留在我的身边承受这些危险呢。”何牧终于停下了手,“我们都不能回头了,我也不会让她再想着回头。” 哼。耀月没有再说话,他只在心底哼了一声。 也罢,反正那个傻姑娘,一定会随你愿的。 何牧,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傻姑娘有多爱你。 ———————————————————— “阿瑶,你真的现在就走吗?还这么早,要不要留到中午,吃个午饭再走。你确定你都恢复好了吗?要不要我让国师再帮你看看。” “好啦,启平,我真的要走了。午饭,下次再找你吃。”顾瑶打断了江启平的絮絮叨叨,“这两日麻烦你和国师,真的谢谢。” 顾瑶说着又再次郑重的朝着江启平和他身后的东方少清行礼道谢。 “顾姑娘,不用客气。”东方少清也朝着顾瑶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阿瑶,你不用客气,遇到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知道啦。” “阿瑶,我给你的那颗珍珠,你还留着吧。” “在呢,一直随身放着。” “因为我在这座小城也呆不了多久了,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事,就拿着这颗珍珠去京城找我。就算我不在,有了它,皇城你也是能进去的。” “知道啦。” “阿瑶,你东西都带够了没有,我给你准备的吃的,你都拿了吗?” “都拿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记得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不要冲动,要打架,先找我。” “知道啦。我走啦。” “嗯嗯,再见。” 江启平心底又念了一句再见,好像这样他们就真的可以再相见了。他看着顾瑶离去的方向,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殿下,这位姑娘不是凡人。” 许久后,站在江启平身后的东方少清开口了。 “我知道。”江启平还是继续望着顾瑶离去的方向。 “她是仙。” “你想说什么。” “殿下是不是想把她留下来。” “你是想说福呢,还是祸呢。” “她是殿下的贵人,也是殿下的一个劫,可救命也可夺命。” “国师,你知道的,我不信命。” ———————————————————— 走出白将军府的顾瑶,并没有马上回何牧他们住的客栈。 她只是在街上随意逛着,从东街走到西街,从闹市走到城郊。她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在一片小竹林里停了下来。 她抬头望了望四周,心想,这确实是个好地方,就是可惜这些竹子了。 “来吧,地我找好了,打一架。”顾瑶拔出了剑,对着眼前虚空大喊。 “看样子,顾姑娘恢复得不错啊。” 顾瑶的话音刚落,罗曼就在她的眼前现了形。只是她似乎并不想跟顾瑶打起来,她就这么随意的站着,手里也没有变换出武器。 “还得是托你的福,没有你,我怎么会遇上这样一个契机。” “那顾姑娘可得好好感谢我,不过看顾姑娘这架势,可不像是来感谢人的。” “我前两日跟小月说过,如果你不自己走,我就要亲自动手把你处理掉。”顾瑶说着,手已经开始往玉清剑输送着法力。 “哼。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啊。”打一个顾瑶她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顾瑶这样的眼神,还是让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你和我,死一个。” 顾瑶说着,随即便用力使剑往下刺去,剑柄发出刺目的光。几乎是同时,罗曼就感到身体在下坠,她拼劲全力稳住身体。 等强光散去,发现身边已变得白茫茫一片,身边所有的物品都已消散,她只看见眼前站着的顾瑶。 没想到帝君竟然把这个法咒留给了她,看来这个男人不一般啊。 而此时顾瑶已抬起了剑,对准了罗曼。 罗曼也变化出了武器,两个人同时跃起,剑锋相遇,一片火花闪电。 虽然帝君留给顾瑶的这个空间咒可以减弱对手的实力,但毕竟罗曼也是魔界排名前列的魔君,就算是削弱一半的法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罗曼使着剑,毫不费力地反击着,但顾瑶似乎已经开始流出了汗水。 真是可笑,分身就是分身,还敢妄图挑战我。罗曼想,没事就陪你玩一玩,一会我再给你重新下个蛊。 罗曼这么想着,竟然放缓了攻击速度。只是顾瑶并没有趁机发起攻击,她竟干脆停了下来。 罗曼看着眼前把剑插在地上,似乎是在喘气的顾瑶,心中满是嘲讽,“哎,你……” 突然顾瑶身上竟然开始发出耀眼的光,她插在地上的剑也开始闪着金光,罗曼突然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就好像千斤顶重压在身上。 她强忍着压力,直直的站着,看着眼前在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顾瑶。 她是在压缩这个空间,她疯了,如果空间没了,他们会一起死在这里。 顾瑶又挥起了剑,直直的往罗曼砍去。 这次在各方的压力下,罗曼终于有些躲闪不及,但也只是划破了一点左肩。 而顾瑶也没有再停下了来,她不断地朝着罗曼发起进攻。 空间的压力越来越大,她已经快要喘不过气,可她没有停下一秒。 这一次对决,顾瑶和罗曼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二人都被刺得伤痕累累。原本纯白的空间,已经被染得血迹斑斑。 “你真是疯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我吗?”罗曼此刻是有些害怕了,现在的顾瑶是抱在着跟她同归于尽的想法。每一次攻击都是不顾防御,满身伤痕,却没有减弱半分速度。 “我说了,我和你只能活一个。” 顾瑶说着,嘴角竟带着一丝笑意。罗曼心中感到不妙,只那一刹顾瑶便举起了剑,对准了她。 “一剑破乾坤。” 罗曼的心脏感到一股剧痛,剑气已经打入她的体内,她肉身破裂四散。 “啊……”凄厉的叫声响彻四周。 顾瑶看着眼前碎裂的肉身,四散的妖气,在烟尘的尽头,是罗曼的魔身。 果然是夺舍,果然是魔,原来你一直躲在狐狸精的身体里。 罗曼从空中掉落在地上,她没再站起身,剧痛让她的脸色变得无比的苍白,她吐了一口鲜血,恶狠狠地看着顾瑶,“你杀不了我的,大不了就是没了这狐狸肉身罢了。” “我改主意了。”顾瑶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什么?” “不用在我们之间选一个了,我们一起死。” 顾瑶的话音刚落,罗曼就感到头痛剧烈。她看见白茫茫的空间竟开始破碎,隐隐约约透出竹林原本的颜色。 顾瑶手中的剑此刻光芒更加刺眼,并且离她只有最后一指距离。 罗曼想做出反抗,却发现自己已动弹不得,那一剑不止破了她的肉身,也伤了她的魔气。 她垂下双手,苦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可惜,这下是真的见不到你了。 只是罗曼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突然一声巨响,一把利刃强行划破了脆弱的空间,朝着顾瑶的剑打去。两件利器碰撞,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顾瑶的剑被打飞,随后便是巨大的爆炸声,白光碎落四周,方圆几里被夷为平地。 罗曼感觉自己被巨大的力量甩上天了空,极速下坠的失重感太让人难受了,但她已无力挣扎。短暂下落的几秒像是过了许久一般, 只是落在地上的时候,她并未感到碰撞的疼痛。 她慢慢地睁开双眼,想看看自己是否已到了地狱。却发现有人一直在抱着自己,是乌头在护着她。他把自己锁在他的臂弯里,用他的身体替她抗下了几乎所有爆炸的伤害。 她看见他双手已经被鲜血浸染,后背也血肉模糊。 “乌头!”罗曼微弱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我没事。”乌头只说了一句,眼神始终警惕地看向前方。 此时顾瑶已经站了起身,收回了剑。 她又抬起剑对准了他们。 顾瑶其实也已伤痕累累,她肩膀上的鲜血顺着手臂,慢慢流到剑刃,蜿蜒在剑锋,正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泥土之中。 空间咒只能是生死关头使用,一旦用上消耗的是她全部的精血,如今她也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好在这两日东方少清助她恢复了仙体,不然今日她也无法将这法咒发挥到极致。 顾瑶深吸了一口,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剩余的全部法力灌注进玉清剑中。 “斩。” 随着顾瑶的声音落下,一阵剑雨便朝着罗曼和乌头袭来。 乌头其实还能反抗她的攻击,现在的顾瑶受了重伤,他不会打不过,只是如今罗曼生命垂危,他不能拿她来赌。 他抱着罗曼转过身,用魔气变出屏障,抵御住了一部分攻击,但还是有剑气刺入了他的背部。 他忍痛把口中的鲜血咽了回去,轻念口诀,想要带着罗曼赶紧离去。 顾瑶早就猜到了乌头想要带着罗曼逃跑,在他们消失的最后一刻,趁着乌头被剑气所伤有一丝分神之际,她换了一个方向攻击,将一部分剑气向罗曼打了过去。 最后乌头还是带走了罗曼。 但在他们消失的最后一刻,顾瑶确认罗曼已被她打中了。 也许她还能活下来,但至少有一段时间不能再出人间。这个麻烦,她总算是拔除掉了。 终于完成一件大事,顾瑶松了一个气,剑也从手上掉落在地上。 她任由着自己倒下,在地上平躺着,她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 “好累啊,好想睡一觉。” ———————————————————— 小溪的流水总是喜欢奏起‘叮叮咚咚’的乐声,溪边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花,它们被清澈的河面迷了眼,甘愿随着这流水远去。远处几只小鸟飞来,偷偷携上小溪的香吻,满意的离去了。 少女蹲在岸边,仔细地整理着面容。 “这灰怎么这么难擦掉。”顾瑶嘟囔着。 好不容易清洗好了脸,顾瑶又站了起身,对着小溪转了转身体,“嗯,不错,衣服都整理好了。伤口也不太看得出。” 只要别让他知道就行,他知道会担心的。 好了,回去了,他还在等我。 顾瑶的心情又变得雀跃一点,开心是又多活了一天,高兴是又会见到他了,雀跃是他在等自己回家呢。 山河万里,只有你是我的归途。 “要是耀月知道,我自己就把罗曼解决了,他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不能再让他小瞧我,再存什么侥幸心理了。这次他勾结魔族,可不是小事。我得好好教育一下他,让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小孩就是小孩,对魔存在幻想,还敢跟魔做交易。” 一路上顾瑶都在自说自话着,想着见到何牧该有多高兴,盘算着要怎么跟耀月好好聊一下。 不过才分别了两日,她就已经很想他们了。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只是一起无聊的待着,也足够好。 刚刚她又给帝君传了信号,虽然最近帝君都没回消息。但是她已经用上了最后的法咒,她想帝君一定会为了她赶回来的。 她曾经奢望过一直活着,现在她只想珍惜每一天还在他身边的时光。只要你活着,你替我看这个世界便好。 回去的路上她恰好经过墟市,路过卖文房四宝店铺的时候,她忍不住去买了一套。他用的那些文具都太旧了,而且顾瑶还没有送过何牧什么礼物不是吗。 以后你写字的时候,也会想起我吧。只要想起一点点就好。 给何牧买了礼物后,顾瑶就开始想要不要给耀月也买点什么。礼物嘛,还是大家都有比较好。可是耀月他做错了事,难道不要教育一下吗? “不过,如果他很诚恳的认错,给一个礼物也没什么,小孩嘛。”在看着卖小蛐蛐摊位的时候,顾瑶马上就决定了。 “老板,我要一个。”她上次她可见过耀月一个人在野外抓这个的,小孩肯定会喜欢这个礼物。 顾瑶的脚步越发轻快,她提着礼物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回去,再快点也许还能赶个晚一点的午饭。 在快到客栈门口的时候,顾瑶远远的就看见何牧站在了客栈门口,他是在等着自己吧,一定是的。 她很高兴地朝着何牧跑去,只是走近时却没看到预想之中的笑脸。何牧板着脸站在门口,看着她也不说话。 “何牧,我回来了。”顾瑶并没有被影响,她热情的朝着何牧摇了摇手中的礼物。 “嗯嗯。”何牧的语气有些淡漠,脸色也没有变化。 “你怎么啦。”顾瑶察觉出何牧有些不妥,她小心地垂下手,微微抬头看着何牧。 “这两日过得还好吗?” “很好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听到何牧的关心,顾瑶微微松了口气。一会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好安慰他,帮他解决。 “你的伤怎样了。” “都好了。”顾瑶说着,怕何牧不信,还马上转了个圈,“好全乎了,都恢复好了,甚至马上出发都没问题。” “嗯嗯,拿着。”何牧拿出了一个大包裹,示意顾瑶拿好。 “这是什么。”顾瑶小心的接过何牧手里的包裹,她疑惑的看着,但没有打开。 “药,一些制好的药粉。” “这么多,真的够用很久了。”顾瑶手里颠了几下,还挺重,“哦,对了,我也有东西要给你。你看,我给你买的新的文房四宝。我看你之前用的都旧了,刚好看到就给你买了。” 何牧下意识就伸出手想要接过顾瑶手中的木盒子,但手只抬起一点,他就立马放了下来,他终是没有去接。 他皱着眉说了一句,“不用了。” “嗯?” “你拿了药,就可以走了。” “何牧,你在说什么啊。”顾瑶放下了手里木盒子,何牧的话让她一时间不知怎么反应。 “我本来就是打算等你伤好后,就跟你说的。你毕竟救了我,我也感念你的救命之恩。所以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了,现在你也恢复好了,我应该跟你坦白。” “坦白什么。” 何牧说话的样子非常严肃,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冷淡。顾瑶心里突然有些害怕,不是害怕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而是害怕自己所想的事情真的要发生了。 “我心里从来只有她一个人,我是不会接受别人的。” “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顾瑶声音带着一点低落,不自觉的也开始在赌气,“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谁不知道呢。” “我的意思是,我不能接受除她以外的人,在我身边。” 顾瑶抬起头看着何牧,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她终于反应过来,他是要赶自己走。 “所以你是要赶我走?” “好聚好散。我和小月一会也要起程了,我希望顾姑娘也可以有自己的好去处。”说话间,何牧忍不住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拳头,他咬着牙,像是在压住什么。 “好聚好散,何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瑶仔细地查探着何牧四周,她想他是不是被什么妖魔控制住了心神。 但没有。 她的心中涌上一股悲凉,刚刚才压下去疼痛突然又涌了出来。五脏六腑好似又重新开始破裂,身上的伤口也在与法力的对抗中反复撕裂着。 她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不说她也知道。但真的听到他说出口,原来真的很难受。 “顾姑娘,我们总算相识一场。我不想骗你,我心里只有她,再也不能接受别人了。顾姑娘你又何苦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还是早日告别的好。” 顾瑶用力地把口中的血咽了回去,她暗自施法将袖口快要滴落血液也消了去,她实在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在他面前这样狼狈。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走了,你就能见到她。” 顾瑶已经低下了头,她看着手中的装着药粉的包裹,在发着呆。 “就算见不到,我也会去找她的。” 何牧坚定的声音传到顾瑶的耳朵里,像是一把鼓槌狠狠地敲打着她的心。也好,反正现在你身边也没有什么危险了,我如你愿。 别再见了。 “那好啊,我祝你早日如愿。”她又抬起头看着他,眼角红红的,但在笑着,“麻烦帮我把这个给耀月,我送他的。”顾瑶将怀中装着小蛐蛐的竹筒子给何牧递了过去。 何牧皱着眉,克制着自己颤抖的手接过了顾瑶手里的竹筒。 “好。”他没再敢多说几个字,怕多一点就暴露了。 “至于这文房四宝,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扔掉,我就不拿了,我也不需要。”顾瑶看着何牧皱起的眉头,心也变得越来越冷。当喜欢不被需要的时候,就是负担了吧,“再见。” 她最后扔下了两个字,走了,也没有再回头。 何牧呆愣站在原地,看着顾瑶远去,他紧攥的手心也松了下来。 “对不起。”顾瑶,不要再回头了。走得远远的,把我忘了吧。 何牧就这样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一个声音喊醒了他。 “何牧,姐姐呢?”是耀月。 他的声音很是着急,像是从什么地方跑过来的,还喘着气。 “她走了,不会回来了。” “你都说完啦?” “嗯嗯。” “哎呀。”耀月表情变得很是奇怪,“要死了,我刚刚知道,姐姐在回来之前找罗曼打架了。她现在受了重伤,你还这么气她,她估计伤又加重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就后悔去吧。” 听到耀月的话,何牧心中一颤。他突然才反应过来,刚刚是有那么一瞬间他闻道了几丝血腥味的。但消失得太快,他才没有在意。 “阿瑶在哪?” “呆子。”耀月真的觉得要被他给气死了,“跟我来。”还好我鼻子灵,耀月愤愤地想。 耀月嫌着何牧走的慢,直接就带着他腾云了起来。何牧是第一次被带飞上天,但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就算有反应我也不管你,就当是为姐姐出气了,耀月心想。 也算是多亏了耀月的鼻子灵验,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顾瑶。顾瑶受着重伤,眼下确实也没跑多远。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跑到密林深处,她好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顾瑶身上的伤口几乎都已经裂开了,法术也掩盖不住,鲜血随着她的走动滴落在地上,每一步都是一个鲜红的脚印。 她摇摇晃晃地走着路,像是随时要跌倒。 看到顾瑶这个样子,何牧心中满是悔恨。他一直在伤害她,一直让她为了自己受伤。他想要保护她,却成为了伤她最深的人。 “我们快过去吧。”何牧着急的说道。 “不用你说。”耀月觉得自己现在不把何牧踢下去,就算是脾气很好了。 但就在他们准备腾云下降靠近时,竟看到有人也在接近顾瑶。 此时顾瑶也恰好坚持不住,她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那个正在走向顾瑶的男人,立刻跑了起来,他稳稳地接住了顾瑶。 “阿瑶。”是江启平。 顾瑶晕倒在了江启平的怀中,他急切地呼唤着她,但她没有醒来。他刚刚带着人马已经搜寻了好久,他多怕自己找不到他,还好他终于赶到了。 “殿下放心,顾姑娘只是受伤太重晕过去了,我们先带她回去疗伤吧。”东方少清这时也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队兵马。 东方少清早就猜到顾瑶一出将军府就打算先来找魔族算账的,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江启平小心地抱着顾瑶上了马车,也不让其他人帮忙。 “阿瑶,你别怕。有我在。”他对着她温柔地说着。 看到此景,耀月没有再向前,他笑了笑,说道:“没事了,走吧。”看到江启平他们上了马车,准备启程后,他便抬起手施法,转头准备离去了。 只是回头看到何牧还在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似乎是舍不得的样子。 “别看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现在有人护着她了,不需要你了。” “走吧。”何牧终于转过了身,不再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阿瑶,再见。 ———————————————————— 紫色的仙气在缓缓的注入禁制的裂缝中,金色的花灵与裂痕在加速的融合着。牧铃不敢有一丝的松懈,眼下正是到了修补最关键的时候,就快要成功了。 但这时心口处却传来一阵剧痛,牧铃被这突如其来的侵袭打断了施法,她捂着胸口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我这是怎么了,牧铃有些疑惑。 但下一秒她便感应到了答案。 顾瑶竟然用了这个法咒!出什么事了? 牧铃大感不妙,她嘱咐过顾瑶,不到生死关头,不到有人威胁到她和何牧的生命时,都不能使用这一招。 这一招一出,几乎就是同归于尽了。就算侥幸保住了性命,她也不会剩下多少日子了。 看来是真出了大事,难道何牧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都出动了这招,难道是魔界已经插手了吗? 看来这边的事情得赶紧收尾处理掉了。也不知道天界现在怎样了,兰殊有没有看好命簿,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牧铃想着,便想要继续施法修补,但发现心口上的疼痛竟未减弱半分,她只好自己用法力把痛感强压了下去。 奇怪,只是一个空间咒,怎么会反噬如此严重。没道理啊,再怎么用,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小法术而已。 牧铃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她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便想回头先坐一会再说。 “参见帝君。”这时陆之道过来了,“帝君你怎么了?” 陆之道一来就察觉出顾瑶的不对劲,他连忙走向前,搀扶着牧铃,小心的扶着她到一旁坐下。 “没事,估计是太累吧。”牧铃坐了下来,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脸上有些湿湿的。 冥界也会下雨吗? “帝君,你怎么流泪了。”陆之道说着。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二十章别后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故事的后续里,有了新的开始。 ——前言 你很难想象,天界也会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极目望去,皆是一片黄沙。贫瘠的沙土上没有一丝生灵的痕迹,天空被阴霾笼罩着,灰色的云越积越厚。光给它上了把锁,无风无雨,这里只有常年的高温,只有一丝不剩的水汽。 这是天界和魔界的边界,这里也是第一次仙魔大战的地方。 你仔细去聆听,还能听到黄沙流过白骨,发出的沙沙声。 虽说这里是边界,但与其他边界不同,这里并无任何仙人驻守。对于这里仙魔总是有着奇怪的默契,他们一起遗忘了这里。把它同当初的战争一样,扔进了虚空。 但今日却有些特别,因为有人来了。 在此处边界唯一的建筑,那个连匾额都被侵蚀掉的凉亭里,站着天君的首席仙使方元。 他站在那,静静地等待着,眼神一直在望着另一边的魔界。 终于在魔界里走出来一个人,他一身黑衣,蒙着脸,除了一身无法掩盖的黑魔气,其余的都看不清。 “元先生。”黑衣人走进凉亭,对着方元如此称呼道。 “阿观先生,好久不见。”方元坐在了凉亭的石凳上,倒上了两杯茶。 “元先生,主上有新安排。”那个叫阿观的黑衣人似乎很喜欢这茶,一连喝了好多杯,“好久没喝到这茶了。” “什么安排?”方元笑了笑,又继续给阿观添茶,“喜欢,就带些回去。顺便给主上也带些吧。天君吩咐过的,他知道主上喜欢,让我每一次来,都备多一些。” “让帝君快点回天界,人间再有什么事,也暂时不要管了。”阿观说着事,手里也不忘收起方元递过来的茶叶。 “出什么事了吗?主上应该还有其他什么事,要告诉我们吧。”想到眼下天君还在闭着关,方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顾瑶走了。主上说,保住帝君才是最要紧的,必要的时候他可以放弃。” “好,知道了。” “天庭现在怎样了?” “天君还在闭关,眼下是兰殊星君在主管天庭。” “魔王已经去了凡间。”方元听到此话,脸色变了变,阿观又接着说道,“主上这次就不跟着他去了,所以会发生什么,很难预料。而且魔王也没有把这次详细计划告诉主上,眼下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主上的伤怎样了。” “无碍。都是一些肉身的伤罢了。” “魔王是在防备着主上吗?” “没有,他怀疑他自己,都不会怀疑主上的。只是那些他对帝君的隐秘心思,他不想让主上知道罢了。” “主上,有考虑过,把事情告诉帝君吗?” “还是那句,不能。”阿观摇了摇头,“除了主上、天君和我们两个,谁都不能知道。从来是只有天君继位者才有资格知晓这些事的。” “明白了。”方元喝下了最后一口茶,他也该去找一下兰殊星君了,他想。 “走了,话我都带到了。天君那边有什么事,需要我带给主上的吗?”阿观说着站了起身。 “没有,一切都听主上吩咐。”方元也站了起来,他对着阿观拱了拱手,示意告别。 “好,元先生,多保重,走了。” “好的,阿观先生,你也多保重。” 阿观说完这话便朝着边界走去,准备踏出天界边界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方元一眼。他还站在那,依旧在看着他,脸上还是带着那和煦的笑容。 阿元,再见。他在心底说着。 阿观走后,方元还是决定先去看看闭关的天君。 天君跟他约定好,在他闭关时,每日在他闭关的房间门口塞一张纸进来。绿色代表牧铃无恙;红色代表牧铃出了事,需要他马上出关;黄色代表牧铃回来了。 方元想了想,还是继续塞了绿纸进去。 也不算出什么事,他想。 做完这些,他便马上去找兰殊。 兰殊此刻依旧是在紫薇宫书房处理着政事,他也很久没回自己府邸了。 “拜见星君。” 方元走进书房,兰殊也没有察觉,直到方元说了话,他才抬起头。 “哦,方元你来啦,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给星君泡了壶茶。最近星君辛苦了,要准备迎接帝君,还得加班处理天庭政务。星君先来休息一下,喝口茶吧。这茶提神益气,对星君有帮助的。”方元说着把手里的茶盘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并坐了下来,开始倒起了茶。 “哦,没事,这是我该做的。”兰殊不自觉的扭了扭脖子,也来到小桌旁坐了下来。 “听下面的仙使说,星君近些日子都一直留在紫微宫,太微宫都不回去了。” “没办法,眼下事情太多。我也分身乏术。”兰殊端着茶杯,小心地呼着热乎乎的茶。 “星君玉清府事务也多,命簿也是非常重要的。星君的事没有被耽误吧,如果这边有什么事,需要我协助的,星君可一定要说。” “没事,玉清府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兰殊被方元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自己是有些过于忽略府上的事了,虽然安排了人去看着,但命簿是只能他自己处理的,“说起来,我确实是要去看一下命簿了。我一会也要出去处理些事,经过太微宫的时候,我去看看。” “没耽误了星君的事情便好。” “不会。” “星君一会是要去看迎接帝君回来的一些东西准备得怎样了吧。我方才也去瞧了瞧,好像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是的,也就最后收一下尾就好。肯定是能在姐姐回来前处理好的。”说及此处,兰殊不禁皱了一下眉,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呢?这么久了,也收不到确切回来的消息。虽然知道她在冥界,可一直收不到消息,也真是让人担心。 “对了,我昨日去看了一下杜康仙君。他这次下凡,受伤颇重,听闻还需要闭关一段时日。” “杜康的伤很重吗?他倒是没怎么跟我说这次下凡的事,只说事情都解决了。”听到方元的话,兰殊心中不免又担心起来。不知道姐姐是否也受了伤,重不重,现在还要去修复冥界,仙灵会损失更多吧。 “等仙君闭关出来,再问问也不迟。不管怎样,事情解决了就好。” “嗯嗯,是的。” “好了,我也不打扰星君了,星君再喝点茶吧,我就先告退了。”方元说着站了起身。 “好,仙使慢走。”兰殊也站起来,把方元送到门口。 送走方元后,兰殊思索了一番。 还是叫了一个仙使进来。 “你派个可靠的,去冥界找一下帝君,看一下帝君现在情况怎样了,有没有需要我们天庭协助的。还有确认一下,帝君什么时候回来。” “是。” ———————————————————— 如果前途无望,如果一路无光,如果活着只是为了别人,这段路你会走远呢? 这个问题顾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身为一个工具,一粒尘埃,一位仆人,是不可以产生任何自我意识的。不是为了怕你背叛主人,而是有意识的机器会面临惩罚,很可怕的惩罚。 那种惩罚犹如万箭穿心,犹如烈焰焚烧,那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苦痛,将你身体的每一寸都撕裂。 现在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机械地行走着。每踏一步,身上的伤口就会裂开一次,鲜血流出,染红了一路的花。 还要走多久呢? 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有些想家了。想一个只有她自己的家。那个家里每天都会有一盏灯亮着,那个家里她拥有着自己的名字,那个家里她只是她自己。 她真的好累啊,她好讨厌这些莫名其妙的思绪。她感觉自己像是被锁链困住,她想要挣脱,却是越来越紧。 她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真的很痛。 她突然蹲了下来,大喊了一声,发现发不出声音。 她开始哭泣,她就这样蹲着,也不动了。泪水混着血水滴落在黑暗中,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也没有掀起任何涟漪。 就像她一样,只是这个世界可有可无的一粒尘埃。存在或者不存在,都没什么要紧的。 她从来不是改变结局的人,她只是一颗棋子,一颗无关紧要的弃子,一颗连下棋的人都不在乎的弃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她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然后便看见他。 也不对,她甚至不能确认,是不是‘他’。 她看不清他的脸。 她只看见他朝着她伸过来的手,她没有犹豫就握了上去。 那双手很大,把她的小手都裹了起来,真的很温暖。 她随着他站了起身,他带着她往前走去。 要去哪?她不知道。 但她还是跟着他走了。 “别睡了,有我呢。” 那人把她带向洞口,那里有耀眼的光,他站在逆光处,对她这么说。 顾瑶感到一阵恍惚,脑袋有股眩晕,她猛地睁开双眼,大吸了一口气,然后醒了过来。 她感到有些迷迷糊糊,下意识地坐了起身,发现自己身上都是包扎过的痕迹。她看了看四周,身下是一张简易的行军床,近处摆着一张简陋的行军桌,帐篷的角落还挂着一副铠甲,此处是一个行军帐篷。 外面的声音很是吵杂,顾瑶听着像是很多人走动的声音,还有一些马匹兵器碰撞的声响。 她这是来到了什么军营里了。 她感到有些疑惑,便站了起身,想要出去看看。 而此时门帘恰好被人掀开,来人是东方少清。 “国师。”见到东方少清,顾瑶心中原有的疑惑也被扫清了。 这次还是他救了她啊。 “顾姑娘你醒啦,你已经昏迷七天了。这几日殿下一直很担心你,知道你醒来,他肯定会很高兴的,他一会处理完事情,就会过来了。”看到顾瑶醒来,是东方少清预料之中的事,他并没有很惊讶。看样子顾瑶恢复得还不错,他想。 他走向前,给顾瑶倒了一杯热茶。 “这次又麻烦国师了。”顾瑶接过东方少清的手里茶,在行军桌旁坐了下来。 “顾姑娘要感谢的话,还是谢殿下吧,要不是殿下带着人一直搜山,我们也不可能即时救下姑娘。” “那也是要国师能算到,我一出去肯定会先处理那件事。国师和启平,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也是为了殿下分忧。” 听到东方少清的这句话,顾瑶只是笑了笑。她自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启平的心思她不是不明白,她是不能明白。 “国师,现在我们是在哪呢?” “顾姑娘或许已经猜到了,我们眼下是在去京城的路上,殿下正带着三十万大军一路打过去。姑娘昏迷这七日,我们已经攻下不少地方了。”东方少清看到顾瑶低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说道,“顾姑娘不用担心,这些俗事不会牵扯到姑娘的,殿下也绝不会让这些事烦扰到姑娘,你只管安心养伤就好。” “他没受伤吧。”其实顾瑶只是在担心,启平有没有受伤。江启平他自有他要去做的事,他想要去做的,也自有他的道理。但不管他是要这世上的荣华富贵,还是万里江山,顾瑶觉得他只要平安,便都好。 “阿瑶,你放心,我好着呢。”江启平刚掀起门帘,就听到顾瑶关心他的话,他觉得行军一路的疲惫一下子就被扫空了。 他看着他守了七天的阿瑶,此刻终于充满生气,脸色红润的坐在他的眼前。失而复得的喜悦,从头到脚铺满了他全身。 他好想飞奔过去,抱着她,但又担心惊扰到她。 最后他只是走过去,轻轻地说了一句,“阿瑶,你终于醒了。” “你辛苦了。”顾瑶看着江启平脸色发青,下巴处也冒出了一点胡须,看来这几日他也没休息好。 “我没事,阿瑶你没事就好。”瞧见顾瑶确实没什么大碍了,江启平又转头对着东方少清说道,“国师,麻烦你出去帮忙叫人拿些吃食进来吧,阿瑶肯定饿了。” “好。”国师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阿瑶,现在我们还在行军路上定是有些辛苦的,你暂且忍耐一下,等过两日我便会再攻下一座城池,到时候条件就会舒适很多了。” “启平,你不必为我顾虑太多,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觉得现在也很好,不辛苦的。” 听到顾瑶的话,江启平的心又在胸腔里猛烈的震动起来,不受控制的震动。 从前夺位对江启平来说是为了保命,是为了不看别人脸色活下去。但如今看着顾瑶,他突然有了新的体会。 如果你能与我一起看着大好河山,万里江河,那一切才会有意义。 “阿瑶留在这吧。”留在我身边,“留在这里养伤。”他还是没敢说出后面的话。 “那就麻烦你了。”此时顾瑶脑海里还是闪过,不知道何牧现在怎样了。 但是这次,也是第一次她主动压下了这个念头,她拿这次受伤做了一次借口。或许在最后的日子里当一次顾瑶,也挺好的。 江启平,谢谢你带我走了出来。 ———————————————————— “阿瑶,衣服穿得够不够。要不还是上马车吧,我铺了厚厚的被褥,四周都蒙上了油纸,一点风都透不进去的。” 江启平的军队又要出发了,阿瑶想着不能拖他的后腿,执意要自己骑马随军。可江启平还是不放心,执意想劝她去坐马车。阿瑶才刚醒,万一又病了怎么办,或者路上不小心再受了伤,那样他可要心疼死了。 “不用了,启平,我能醒过来,身体就是无碍了。让我去骑马吧。”顾瑶缓声安慰道。 “可是……” “好啦,启平,别劝我了,劝来劝去,行程耽误了。”顾瑶止住了江启平的话,“出发吧。” 他永远是拗不过她的,她说什么他都会让步。大不了多派几个兵跟着她吧,江启平想。 “好。那我去给你牵马。” 江启平把马牵过来的时候,顾瑶有些不可置信。 “你怎么跟过来了?” 这马竟是小远。 小远其实还是有些闹着脾气的,但他被江启平牵着也不好发挥,他只朝着顾瑶哼了几下鼻子,我找你找得很不容易的。 “这马是在你昏迷的时候,自己跑来军营的。”看到顾瑶脸上满溢的笑容,江启平心里也高兴。 江启平随手松开了缰绳,小远便朝着顾瑶走了过去。他原本还是想矜持一下的,但是看着许久未见的顾瑶,闻了闻她有些虚弱的气色,他还是败下阵来。 小远亲昵地蹭着顾瑶的的脸颊,隐隐约约的顾瑶也听见他那声小小的呢喃:“不要再扔下我了。” 好,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 “你现在是在跟我说,顾瑶不见了?”魔王钩吻淡淡地说着,脸色也看似没什么变化,只一直盯着跪在眼前的乌头魔君。 乌头跪着,止不住的颤抖,冷汗从额头滴落,他低着头不敢有一丝回应。 “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就这么从你们眼皮底下消失了。你们这活,干得是越来越好了。” “尊上,其实……” 乌头想了想还是打算开口解释一下,但他刚说了几个字,就被钩吻掐住了喉咙。钩吻单手把他举了起来,对他说着:“我很早就说过,在我这,干不成,就拿命谢罪。”钩吻还是那样淡漠的语气,他的手不断在收紧,乌头的脸色已经变得通红。 “尊上,求你饶了乌头,事情不是这样的。”罗曼这时突然出现,她跪在钩吻的面前,恳求他放了乌头。 看到罗曼出现,乌头却并没有松一口气。罗曼才刚醒过来,身体也没有完全恢复,万一魔王发怒,她是承受不住的。 钩吻看着罗曼虚弱地跪下那里,姣好动人的瓜子脸也没有一丝血色,紫色的衣裙上甚至还沾着些许血迹。 他并没有想要放过乌头,但钩吻还是松了手,他一把把乌头扔在了地上。 “你倒是说说,事情是怎样的。”对着罗曼,钩吻的语气倒是放轻了一些,但他也没让罗曼站起来。 “都是因为我技不如人,被顾瑶打成重伤昏迷了许久,乌头为了救我,才没去看着顾瑶。我们本以为她也受了重伤,跑不了多远。但没想到何牧会把她赶走的。”罗曼说着这话,声音也有些颤抖,她自是知道这样的理由根本说服不了魔王,但此刻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而且这件事本就是她的错,她不能让乌头一个人承担罪责。 “所以你现在是来和乌头,一起请死的吗?” 听到钩吻这句话,乌头先害怕了起来,他赶紧爬到了罗曼身边,用已经几乎失了声的喉咙,颤抖地说着:“尊上,你别听她胡说,这事跟她没关系。监督顾瑶本就是我的责任,都是我办事不利,求尊上责罚。” “尊上,我不是要来和乌头一起死的。虽然顾瑶不见了,但是我发现了一件更大的事情,这件事也许能助我们成事。”罗曼并没有害怕,她站了起身,挡在乌头的面前,说了这番话。 “噢?你倒是说说,是什么事。”钩吻被罗曼这话勾起了兴趣,便也没有怪罪她私自站起来,只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是何牧的身份。” “我知道,不就是跟牧铃帝君有仙缘嘛。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可如果只是一个有仙缘的人,帝君不会专门派一个分身保护他,就算派了也不会给这个分身空间咒。” 空间咒! 听到空间咒,钩吻的脸色变了变,“她用了?顾瑶她用了?”他又重复了一次。 “是。” 空间咒不算低阶法术,要想让分身使出,本体必须留下足够的仙灵给她。也就是说为了保护何牧,牧铃宁愿自己顶着原本就不多的仙灵去净化魔气。 但此刻钩吻心底想的远不止这些,现在顾瑶的身体状况去用这个法咒,是会反噬到牧铃的,她现在怎样了,她在冥界还好吗? 你可不能死啊,就算死也要我亲自杀你,你不能为了何牧去死。 “所以你接下来,计划如何。”钩吻压住了心底的想法,让自己没有表现出异样。 “尊上,既然何牧身份特殊,我相信,只要我们守在何牧身边,就一定可以等到顾瑶出现。而且就算顾瑶不出现也不要紧,因为她用上这个法咒,本来就命不久矣了。我们只需要掌控着何牧,等帝君出现。我相信何牧的身份和仙界有着更大的牵扯,到时候何牧在手,我们能撩动的就不只是一个牧铃帝君了。” “甚好。看来你还是比乌头更有用一些。不过……”钩吻停顿了一下,“这次你们可别再把何牧也给跟丢了。” “遵命。”罗曼又跪了下来,乌头见此,也随着她一起跪着领命。 “拿着。”钩吻递给了罗曼一颗药,“吃了它,你的伤马上就会好了。” “谢尊上。”罗曼双手接过了药,在钩吻的目光下,她不敢迟疑,立刻就把药吃了下去。 “你和乌头马上去盯着何牧,你继续想办法接近他。现在你对他的身份也只是猜测而已,我需要你去找到确切的证据。如果证明不了,顾瑶也没有回来。你们就一起以死谢罪吧。” “是,遵命。”罗曼和乌头齐声说道。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二十一章你有没有考虑过,留下来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有时候,一个人只要好好活着,就足以拯救某个人。 ——前言 墨绿色青苔流动在蜿蜒的石板路上,突然有人出现踩了上去,延开绿色的波纹。路旁枯死的松枝摇摇欲坠,路过风不小心惊扰了它,它便随风飘落。远处枯井把它托住了,将它和岁月一起埋进不见光影的淤泥。 “我们到了。” 何牧听到耀月的声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座雅致的宅院出现在眼前。 这方圆百里,没有一丝人烟,也没有路过的生灵,只剩下这小小的宅院躲在这枯树林中,独享孤寂。 “这是我用法术变换出来的,眼下外面在打仗,人间朝廷这场宫变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就这吧,这地方人鬼都进不了,挺好的。”耀月说着,便领着何牧推门进去。 何牧也没有回话,只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宅院并不小,三进三出,有庭院有楼阁有后花园,就像是一个小小的世界一般。 这宅子不是耀月临时准备的,很久以前他刚出来人间的时候,他就在筹建这个地方了。他挑了好久的位置,又做了很牢固的结界,还参考了人间各式宫廷园林的样式,他原本是想以后能让她看看的。 只是恐怕不会有机会了。 “房间你随便挑,我反正是要去西厢房那边住的,你随意。这段时日暂时都只能在这先了,等外面安稳了,再说后面吧。”耀月说着便自顾自的往里走去,也不管后面的何牧怎样了。 何牧听着耀月的话,也并没有回应。也是自顾自的往院里走去,何牧走的是东厢房的方向。 自从顾瑶走了,何牧就变成这样了。几乎不说话,整日整夜的沉默着,每日做的也只有看书写字。似乎也是觉得自己已经答应任由耀月处置,他就只管跟着耀月,去哪他都不说什么,只管沉默着跟着他。 何牧不开口,耀月其实也不是很想跟他说话。其实顾瑶不在的时候,他挺烦的,总觉得有人监视自己。但是她真离开了,他竟开始想她了。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我就不应该放她走的,他想。我就不应该心软,把她放走。不过就是一个分身的命,有什么可惜的。 住进宅子后的日子,很是平淡,时间好像过得更慢了。宅子很大,也给了耀月更多的理由不去见何牧。 我很忙的,要一直巩固结界,防止这里被魔族发现。 还要一直留意外面的情况,每天听侍从的汇报。 而且那个呆子有什么好见的,每次去看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擦那个木箱子里的东西。哪有人不用新的毛笔砚台还经常擦拭的,真是病得不轻。 耀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或许是在这里太无聊了,只刚几日而已,他就受不了。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 她应该也会很喜欢这宅院吧。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身上的伤恢复好了吗,她会不会也在想起我呢? 其实耀月很想告诉顾瑶,他从来没有把她和帝君混在一起,他其实还蛮喜欢她的。比喜欢帝君还要喜欢,就算帝君在他也这么说。 如果还能再见到你,如果还有机会的话,真亲口想告诉你。 这些日子,每一次侍从来汇报的时候,耀月都会问上一句,“姐姐怎样了。” “安好。”侍从每一次都这么回答。 但这个答案耀月不喜欢。 直到今日,耀月再问,侍从回答:“顾瑶她醒过来了。” 耀月才觉得高兴,心也安定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平安,便都好。 这是近日来耀月听到最好的消息了,但侍从却并不止给他带来这一个消息。 “乌头和罗曼又出现了。” “这么快,是魔王插手了吧。”耀月其实也预料到了,魔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顾瑶,“姐姐那边没被影响吧。” “没有,顾瑶和我们这里,他们暂时都没找到。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好像不只是顾瑶,乌头和罗曼也在很着急地找我们。为了不被发现,我已经让他们在外面先静默下来了。” “你最近也别来找我汇报了,非紧急就别过来了。”还是要早做打算,耀月心想,迟早他们要找到这里。只是他们要找何牧干什么,莫非…… 不过想从我手上抢人,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是。殿下,那何牧我们怎么处置?” “这个你别管,我自有安排。” “殿下,妖王那边也一直在找我们,现在帝君给您弄屏障也越来越弱了,只怕……” “我知道,我有分寸。”耀月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下来去了,“你退下吧。” “是。” ———————————————————— 战鼓发出的轰鸣声环绕着熊熊燃烧的烽火,它随着火焰飞舞,与旌旗一起跳跃,它裹挟着飞箭,带着它冲破了风沙的禁锢,直达云霄。 绵延不断的铁幕似是要把大地淹没,将士一骑绝尘,将风沙留在了身后。 那声轰鸣随着凉风渐渐远去,将军的身影隐没在了黄沙之中。旌旗在刀光下猎猎作响,遥遥的仿似看见铁马疾驰,黄沙金甲。 顾瑶就站在那,目送着他们远去。她遥遥望着江启平的身影,威风凛凛的将军骑着白马,统领千军,义无反顾地踏进了战场。 军队早已远去,风沙也淹没了马蹄下的足迹。但她好似还能听见那战鼓声声,看见那旌旗避空。 将军定能凯旋归来,一定会的。 “顾姑娘要不先回帐篷里吧,外面风大。”东方少清拿着披风走了过来,给顾瑶披了上去。 “国师怎么没随军呢?”顾瑶没有拒绝,只用手把披风拉紧了一些。 “该做的决策战术,我早已与殿下讨论好,剩下的路,就该他自己去走了。” “我想他可以的。” “我也相信他。” 看着东方少清自信的神情,顾瑶笑了笑说道:“还是要多亏了国师的计谋。我之前还看不透,如今看确实是,得国师者得天下。” 顾瑶这番话让东方少清愣了愣神,但随即他又继续带着笑意,回道:“顾姑娘说笑了,这句话,我怎么担得起呢。” “国师担得起的,若是没有国师,启平又怎么能成为真的真龙天子呢。”顾瑶说这话时,一直在看着东方少清。她看到东方少清眼底闪过一丝的慌乱,她知道她猜对了。 “顾姑娘说笑了,真龙天子是谁,自有上天决断,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国师,谦虚了。我只是好奇,原来的‘真龙天子’,你们把他怎样了。” 东方少清立刻变了脸色,他沉着声音说道:“此等俗事,姑娘还是不要管的好。不然只怕沾染上不好的凡气在身。”见已没办法掩饰,东方少清也没有再伪装下去了。 “国师,你别紧张,我并不想管你们事。我只是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提醒你一下,逆天而行,会遭天劫的。” 顾瑶确实并不那么在乎这些事,谁当皇帝她都无所谓。凡间多的是欲望,有权利就会有争斗。只是她与东方少清相识一场,他明明有这么好的根基和修为,真的没必要为了这些权力去损伤仙根。 “他一定会是好个皇帝,他是我亲自挑的,不管命格还是德行。他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他的后人也定能够很好的稳住江山。”东方少清也干脆说出了自己的心底话,他从来就没在意过什么仙根修为,他只想为他护住这江山,他只想实现他对她的诺言。 “你现在这么做,也不过是强行为这王朝续个两三百年。那两三百年后你怎么办?又要继续来一次,继续重新选个真龙天子?然后又为了这两三百年,再遭一次天劫?” “对。”东方少清的声音很是坚定。 “万事万物自有时,你不能为了这个王朝,去跟天作对,少清……” “好了,顾姑娘你别劝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反正都与你无关,我自己做的事,我自会承担后果。” 听到东方少清这话,顾瑶也知道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他还是要去当痴人,她也没办法阻拦。她不再言语,只转过身准备回帐篷里。 “顾姑娘。”东方少清叫住了他。 “嗯嗯。”顾瑶停了下来,又转身看着他。 “你有没有考虑过,留下来。留在殿下身边。” “国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顾瑶听到这话,神色没有变化,语气也依旧是淡淡的。 “顾姑娘,你肯定看得出殿下对你的心思。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不是为了你能帮到陛下什么。只是单纯想圆了殿下的心愿。你对他真的很重要。”虽然东方少清不过是这几年才开始辅助江启平,虽然一开始只是带着利用的心思,但此刻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为他做点什么。就像江启平说的,人总要不为名利,不为结果,去做那件你心底无法舍弃的事。 “国师,你也知道,我没多少时间了。” “我知道,最长也不过这个冬天了。可是姑娘,秋末前,我们应该就能到京城了。你能不能陪着启平去长安看看。冬天的长安也很美的。” “国师,我……” “顾姑娘,哪怕就看在殿下救你这两回份上,就当是还他的恩。你甚至不需要为他做什么,你就留在身边便好,他要的也只是你在这里。” 顾瑶沉默着,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东方少清看了她许久,叹了口气,他知道他尽力了。他拱起手点了点,向顾瑶告别。 但就在他转身离去时,他听到了她的回应。 “我会考虑的。” ———————————————————— 江启平说到的事,果然是做到了。 他真的在两天内攻下了江城。 江城沦陷,附近接连的县城也都乘着势迅速倒戈,太守县官们纷纷捧着乌纱帽出城投降。大火已成燎原之势,朝廷再也抵挡不住了。 江启平刚在江城安顿好,就遣来了士兵接顾瑶他们。 回来报信的士兵刚到的时候,顾瑶很是紧张,即使是料定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问报信的士兵一句。 “他可安好。” “好着呢,姑娘放心,殿下一切安好。” “那便好。” 眼下正是关键时刻,攻下一城,兵马也不过只能稍作歇息,为了把握战机,东方少清单独跟着一队人马,快马先赶去了江城。 他要和江启平商量后续的作战部署。 至于顾瑶,江启平早就为她安排好了。顾瑶和她的护卫队刚到江城城门,就看到早早等在那迎接他们的军队。 江启平已经在江城为她准备好了一处宅院,雅致得很,也够僻静,无人打扰,也方便她调养身体。他早就打算好了,先让顾瑶在这里休息几天,等他行军再攻下几座要塞,再把顾瑶接过去。这样她也就不用随着他太奔波了。 江启平的心意,顾瑶自是明白。只是总不见他,还是让她心底不安。 她看见了他给她准备的宅院了,她真的很喜欢。只是可惜不能亲自告诉他,不能谢谢他的心意。 “启平,他在哪?”她又问了一次带她进城的小将军。 “我在这呢,阿瑶。” 小将军还没有回答,江启平高昂的声音就传入顾瑶的耳中。 江启平急匆匆地从大门口跑了进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战甲。他的脸上还沾着血迹,盔甲上满布着刀光血影。 他跑到顾瑶跟前,没有一刻迟疑。他真想抱抱她,又惊觉自己满身血腥。他在她几步远前停了下来,用手不停地搓着脸上的血迹。可别吓到她,他想。 “累吗?”顾瑶见江启平停了下来,便自己向他走过去。她伸手止住了他擦拭的动作,拿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掉脸上的血痕。 “不累,就算是累,见到阿瑶,也就都好了。”江启平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在给他擦拭的顾瑶。 “我担心你呢,见到你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顾瑶放下了手,正打算收起手帕时,江启平一下把手帕拿了去。 “手帕脏了,我给阿瑶你洗吧。”罕见的,江启平脸红了。 顾瑶笑着看向他,只说了一字,“好。” 江启平觉得自己被顾瑶看穿了心事,脸上一阵火烧,便下意识地说:“不白拿你的,我也给你。” “什么。” “这花,白色的月季,我进城的时候摘的。白色的花,总是难得。我记得你说过你也喜欢这素色,我就想着拿来送给你,我想着你定是喜欢的。”江启平小心翼翼地从胸口掏出一朵脆弱的小花。 看得出来他很珍视这朵花,他已经把它藏在胸口一路了,他一路呵护着,不敢磕碰。只是马上颠簸,一路刀光,这花已被盔甲压得有些扁了,甚至还沾染上了几滴血迹。 江启平看到手里的花已经变了样,他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明明刚刚还那么娇艳的一朵鲜花,怎么这么快就凋零了。 他有些尴尬的想把花收回去,但却被顾瑶即时地把花拿了去。 “这花我很喜欢。”她温柔地把花放在手心,轻声地对他说着,“启平,谢谢。” “阿瑶,你喜欢就好。”只要她喜欢,便一切都值了。 “还有,这宅子,我也很喜欢。” “那便好,那便好。” 似是太高兴了,江启平有些忘了自己刚受伤的左臂,结果不小心动作一大,把伤口扯裂了。他忍住自己的声音,但还是皱了一下眉头。 “你怎么了?”顾瑶看出了他的异样,有些急切地问道。 “我没事。”江启平强撑着否认,他不想让她担心。 “采这朵花的时候,殿下不小心被射伤了左臂。”一旁的士兵突然插话到,他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看到江启平阴沉下来的脸,马上就止住了嘴。 “胡闹。”顾瑶摆出了生气的脸色。 “阿瑶,你别听他胡说。那不过是一支流箭罢了,而且只是擦破点皮,并未伤到筋骨。小事而已,战场嘛,多得是这样。不要紧的,你看我现在多精神,我好着呢。”见到顾瑶生气,江启平害怕极了,他连忙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堆,也顾不上自己的伤了。 “走吧。”顾瑶无可奈何地转过身。 “去哪?” “去包扎伤口啊,殿下,你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可不会再管你了。” “不敢不敢,都听你的。”江启平怒瞪着周围的士兵,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声音则温柔回应着顾瑶,并乖乖地跟着她向前走去。 那些士兵哪里见过这样的四殿下呢。但他们也不敢议论什么,只得乖乖地低着头退下,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阿瑶,是你给我包扎伤口吗?” 见顾瑶没有理他,江启平又在顾瑶身后继续叨叨地说着。 “阿瑶,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阿瑶,以后我受伤都不会再瞒着你了,你别生气了。” 江启平说着说着,看着急切走在前面的顾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什么话,接着他便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句:“阿瑶,你会留下来吗?我是说,以后我受了伤,你也会在的吧。” 顾瑶听到江启平这句话,终于停下了脚步。 “我现在不就在这吗?”顾瑶应着,声音听不出情绪。此刻她背对着他,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走吧,我给你包扎。” “嗯嗯。” 阿瑶,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如果真的有事,我保证我会马上出现在你面前。 江启平其实很想问顾瑶,你还记得吗? 但他不敢问。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二十二章阿瑶,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长安的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日近长安远。 ——前言 小小的蛐蛐趴在耀月的小手上,发出唧唧吱的声音。耀月也不管它,只是托着手掌静静地看着。 几丝绿色妖气从他的手心慢慢渗进小蛐蛐的身体里,小蛐蛐原本微弱的叫声,逐渐变得尖利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缓和。 你若是仔细地看,还能看见小蛐蛐正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它伸了伸自己的小爪子,觉得舒服极了。 “十殿下还挺有兴致去给一只小蛐蛐续命啊。” 耀月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舒展,就听见了不速之客的说话声。 “你还活着呢。”耀月皱起了眉头,声音变得冷冷的,只是眼睛依旧在看着小蛐蛐。 “死不了,就一个顾瑶可杀不了我。”这个不速之客是罗曼。 “你来晚了,她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不晚,反正她都要死了不是吗?”罗曼直盯着耀月,看到他握紧了拳头,满意地笑了笑,“我这次来,是为了何牧。” 耀月将小蛐蛐小心地放回了竹筒里,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罗曼。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他是我的。”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把他抢走,或者你可以自己交给我。”罗曼也看向耀月的眼睛,没有闪躲,甚至还带着笑意。 “魔君现在怎么也变得天真起来了,是被顾瑶打傻了吗?你觉得你有可能从我手上把他抢走吗?还让我自己交给你,笑话。”耀月说着,手上已经开始暗暗蓄着法力,“顾瑶杀不了你,不代表我不行。” “十殿下,我可一直没想过和你打,你和我们魔界不一直合作得很好的嘛。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的。”罗曼好似没有看到耀月眼中的杀意,她甚至施施然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你们已经不能给我提供价值,我不需再要跟你们合作了。”耀月并没有放松下来,他小心地把竹筒收了起来,眼睛一直在警惕地盯着罗曼。 “我想十殿下现在还没有从何牧身上拿到自己想要的吧,你看你一着急破坏了我们原本的计划,现在就只剩干着急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想要拿随时可以,现在人在我手上,我说了算。你们就别费心机了。识相的话,现在就离开我的府邸,不然我就亲自送你走。” 还真是‘情深义重’的两姐弟,这说的话都是一样,罗曼想。 “十殿下要是已经有计划了,我自然是为十殿下高兴的。但还是要跟十殿下说一句,只要十殿下愿意把何牧交给我们,你所求的立马就能实现。我们还有机会把原本的计划完成。”罗曼的声音很是蛊惑人心,如果耀月是已经成人的妖,没准马上就说动了。 可现在罗曼这样的话和语气,在耀月这里,只能听出威胁。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那时候我答应跟你们合作,不过是因为你们的目标是顾瑶,到最后损失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分身的命。就算以后被天道怪罪,我最多也就落一个杀仙的罪名。反正我早就十恶不赦了,这样的罪名我也不在乎。可现在你们要抓的是何牧,万一他死了,我不仅什么都捞不到,还要平白担上罪责,这样的亏本买卖,估计只有你们才会答应吧。” “我们可不敢诓骗十殿下,我能保证何牧就算是死,死之前也能先如殿下的愿。” “我不仅要如愿,我还要让他活着。”耀月不想再听罗曼说下了去,他站了起身,示意罗曼该离开了。 “十殿下,只不过是一个凡人的命罢了,你又何必这么在意。杀一个凡人嘛,又不是什么大罪。多一个小小杀孽而已,殿下难道也会怕吗?”罗曼并没有站起身,她装作看不见耀月的神色,继续说道,“除非……他身份不只是……” “你闭嘴。”耀月真的生气了,“你敢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就是找死。”他说着,举起右手就要朝着罗曼施法。 “那如果我跟你说,我要你用何牧换顾瑶呢。”罗曼的一句话,成功打断了耀月施法。 听到耀月在极力维护何牧,不敢伤他半分,罗曼自觉对何牧的身份也猜了个七八成。虽然表面看何牧只是一个普通凡人,但估计是因为帝君用了什么法术掩盖了。只要把魔王请过来,相信他定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罗曼相信结果跟自己猜的一定相差无几。 只是罗曼终究还是看得太浅,情这一字,有时候也能让人做出很多不合常理的事来。 “魔王已经亲自去请顾瑶了。”罗曼见耀月停了下来,她随手指了指凳子,示意耀月继续坐下来。 “你别想哄我,你们根本找不到顾瑶。”耀月说着,但还是收起了法力,坐了下来。 “我知道现在罗曼有龙气护体,我找不到也靠近不了。但我不行,不代表魔王不行。不过一个分身而已,不过是一点龙气,就算她在天涯海角,魔王也能找到她。” “找到又怎么样,你刚刚也说她是个将死之人了。这根本不算是个筹码。” “算不算筹码,就要看交易的人,自己怎么想了。顾姑娘也是真的惨,就剩半条命了,还要受着折磨,自己在拼命救别人,关键时刻却没人救她。做分身可是真的惨,永远没人在乎。” “够了。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什么条件都不行,我已经不想再跟你们合作了。” 罗曼看着耀月不断握紧地拳头暗自笑了笑,“不着急,十殿下还可以再考虑考虑。殿下还记得那片密林吧,我就在那里等着殿下。不过殿下记得不要太久,我怕顾姑娘等不了多久了。” 罗曼说完,便真的施法离去了,也没有管耀月有没有回应。 “可恶。” 耀月一掌把眼前的桌子拍碎,他平生最讨厌别人威胁自己。 “我才不会在乎呢,谁的命我都不在乎。”他闷闷地在自语着。 ———————————————————— 今夜月格外的圆,只可惜再明亮的月终也敌不过如墨的天。天空压住大地,万物蛰伏于寂静。大雁压着声音飞过,但还是惊动了柳下的风,花鸟虫草不敢再鸣叫,月偶尔映出几丝光亮,也被凉风吹散了。 顾瑶披着披风站在宅院的门口,今夜他就要起程了,她知道他定会过来看她一眼。更深露重,她还是坚持在门口等着他。 身旁的婢女劝她回去休息,她也不作理会。 只说免得他来了,又要再跑进内院,来来回回可就耽误行军了。 顾瑶确实想得不错,即使是半夜整队出发,江启平还是抽了半晌的时间过来了。若是出现前不能再看她一眼,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的。 江启平赶过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顾瑶在门口等他。他心底有喜悦也有几分着急,他赶忙跑上前,又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袍子给顾瑶披了上去。 “怎么在这,夜晚寒凉,你身体又不好,若是病情加重了怎么办。快进去。” “你不是要来看我吗?我们就在这告别就好,行军要紧,别耽误了。还有你这袍子暖的很,可冻不着我。” 因为要给着顾瑶系上袍子,此时他们的二人的距离不免有些过于近了,顾瑶倒还是一脸坦然的样子,但江启平本就心虚,再加上顾瑶的一番话,不免有些脸红。 于是他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还好夜深看不清,他想。 “你一个人在这,我总是不放心的。既然这袍子暖,我也一并留给阿瑶你好了。” “你看你又留了东西给我。宅子婢女,护卫的军队,甚至连大夫都给我备了好几个。都快要比你身边服侍的人还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少看你一眼,我都觉得不放心。”江启平的这句话有些过于直白了,顾瑶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 见顾瑶不说话,江启平又问道:“你现在身体怎样了?我听国师说是没什么大碍了,但还需要服药。要是这几日有什么不妥,就让大夫好好看看,别忍着,药我都让人备好了,都是足够的。” “你放心,我身体没事,前面的伤基本都恢复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寻常的风寒症,不碍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你看你,既是风寒,还跑到这来。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别在这吹风了。阿瑶,以后你可别这样等我了。你记住,万事你只需站在原地,我自会去找你的。”说着,江启平便示意婢女过去扶着顾瑶,自己也走到她的身边,“走吧,我陪你一起进去内院,然后我再走。” “好。”顾瑶也没有再推辞,也由着他随着自己一起。 “阿瑶,你放心,军队那边还未这么快出发,我都留好时间了,我有分寸的。况且国师也在那替我看着,有什么状况他会马上告诉我的。”似是怕顾瑶还在替自己担心,江启平又多解释了一下。 “那便好。我也相信启平定是都安排妥当的。” “阿瑶,只需再等多几日就便好,如今形势大好,已无什么阻碍了。你且安心等我,很快我就会来接你了。” “嗯嗯。”顾瑶轻声应着。 此刻夜色深重,万籁俱寂,顾瑶的回应很快也融进了夜色之中,明明一字一句都听得真切,但不知道怎么的,江启平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他看着身旁的顾瑶,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像是随时会消散一般。 他忍不住轻轻抓了一点她的外袍,像是在确认她依旧存在一般。 “阿瑶,你定会等我回来的,对吧。”他刻意提了一点声音,防止被黑夜吞没。 “你要平安,什么计划都好,你都要平安回来。”顾瑶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江启平的问题,她不敢回应他,也不敢承诺些什么。 如今她这样的身子,与谁都没有未来。她甚至不能确定,他回来的时候,她还在不在。江启平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光明璀璨的未来,他会拥有一个很美满的人生,但这个人生中注定没有她。 “阿瑶。”江启平突然停下了脚步,顾瑶也随着他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看着他,“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长安的牡丹花吗?” 阿瑶,我想为你种满一城的牡丹,我想在你住的地方用花椒涂满屋墙,我想和你一起踏进皇城,我想你和我一起看这万里江山。 “启平,日近长安远。” 启平,我怕我等不了。 “阿瑶,你愿意吗?”江启平又问了一句。 时间静止了良久,但终于江启平还是等到了顾瑶的回答。 “好。” ———————————————————— 顾瑶总是很想拥有一个家,一个她可以做自己,不用活在谁的阴影下的家。顾瑶知道这个想法只能放在心底默默地想,但却没想到如今被江启平实现了。 在他眼里,她只是她,不是谁,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当她住在这座他留给她的宅院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她还是第一次住在一个地方,身边都没有与她有一点联系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自在的做顾瑶,做自己。 这种感觉是会让人上瘾的,让人在某些时候会忘记来时的理由,它让她忍不住沉醉其中,就好似真的能永远一般。 “小远,能过上这么几天的日子,我真的挺高兴的。” 顾瑶坐在院子的假山旁,抚摸着一旁趴着的小远。 小远听不懂顾瑶为什么会说高兴,此刻他正在吃着草料,也没空回应顾瑶。但说起来他也挺高兴的,因为这里的伙食可比在何牧那边好多了。 在军营天天吃的都是上好的军粮,就算是在这小小的宅院,草料也是上乘的,连他住的地方,都是精心装修过的马厩,地上铺都是软乎乎的毯子。 连他都吃这么好,他想顾瑶吃的伙食,睡得床更肯定更棒。也许她也是因为这个感到高兴吧,小远心想。 见小远只顾着吃草料,也没有理会她。顾瑶也不恼,只笑着,继续抚摸着小远。 “多吃点。”她说。 “这里的草料,很好吃。”小远嘴里还含着草料,说话也有些含糊,但听得出来他很高兴。 “好吃就好。别吃那么急,还有很多呢,没人跟你抢。”大约是因为自己与帝君的联系,顾瑶对小远总是有天然的好感,小远对她也很是依赖。 她挺喜欢小远的,也很羡慕他。很多仙人都不理解小远为什么不肯修炼出人身,明明在天界这么久了,修为也足够高了,还是甘愿一直保持着马相。 但顾瑶能理解他。当马多好呀,自由自在的,不用受任何束缚。能够永远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是很不容易的,能够永远享受吃草的快乐也是很幸福的。 小远,若是我们能永远这么高兴,就好了。 “还是要吃多点,等你又回去何牧那里,我就没得吃了。” 小远突然提起了何牧,顾瑶愣住了,再听到这个名字,好像已经隔了好久的时光。她确实是在躲避着,但躲着不代表就能忘了。 小远并没有察觉出顾瑶的异常,他还是在吃着草料,依旧在自顾自的说着:“你都不知道你离开他去白将军府的那天,他有多傻。一个人逮着我就喂,喂得我快撑死了。那些客栈里的草料多难吃啊,我现在都有阴影了。顾瑶,你要是回去了,可千万不要再让他给我喂了,我自己自力更生就好。” “吃吧,别一边吃一边说话了。”顾瑶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她不想听下去了。他该怎样就怎么样吧,她不想管。 “嗯嗯,这里的草料真好吃,还是顾瑶你最好了。”小远说着吃的速度又快了起来,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噎着了,于是赶紧跑到一旁的小池塘去喝水。 “慢点吃,没事吧。”顾瑶跟着小远走了过去,顺着他的背脊摸了摸。 “没事。”小远含糊地应着,他只是吃得太急了。喝完水他又回到原地继续趴着去了,但这一次他没再吃了,他终于打算休息一会。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他身边啊。” 停下不再吃草料的小远,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你问这个做什么。”顾瑶这才想起来,小远是认为她迟早要回去的。也对,在他们眼中,她一个分身,能跑哪里去呢。 “你都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了吧。你不回去,到时候帝君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小远并不知道顾瑶和何牧的矛盾,他只当顾瑶受了伤暂时回不去。而且他想得也简单,帝君吩咐了,他们就一定要在何牧身边等她回来。 他其实也想天界了,很想念帝君,很想念杜康。也不知道杜康有没有想他,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怎样了。 “我回不去了。” 顾瑶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小还是远听见了,他歪了歪头有些不能理解。 “为什么?”他问。 顾瑶沉默了,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说,就算说了小远大概也是不懂的。他只是想回家,而她也想回家。 “因为……” “姑娘,殿下来信了。” 顾瑶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来人是现在跟在她身边服侍的婢女。 “殿下派来接姑娘的兵马已经到了,就在门口等着姑娘呢。” “启平胜利了。” “是的,姑娘,殿下胜利了。” “走吧。” “是。” 因为那里已不再是我的归途。 ———————————————————— 这一仗对江启平的意义不凡,函谷关一破,进京之路已再无阻挡。如今剩下的事,只有乘胜追击,就等着去跟白大将军会师了。 当前路即明,当想成之事已近在眼前时,他不免就想起了还在等他的顾瑶,此刻他只想赶紧把她接到身边,与她一同分享这喜悦。 也不只是这样,他还想正式问她,他想让她名正言顺地站在自己身边,与他一起走进皇城。 在等待顾瑶到来的那几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哪怕是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利剑,哪怕是这十几年来如履薄冰,都没有此刻让他害怕。 但他知道他还是要主动踏出这一步,他不想让自己后悔,让自己错过她。他要去问她,问她愿不愿意,他会把江山,会把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的面前,只要她高兴,只要她愿意。 她终于到了。 “阿瑶,你愿不愿意当我的皇后。” 他站在日光里,在花团锦簇中,在天地的见证下,很虔诚地问他的心上人。 “阿瑶,嫁给我吧。” “可我……” “我都知道。” “我没有未来。” “就算时间在下一刻静止,就算世界即将毁灭,在时光的最后一秒,我也想要与你共同度过。” “启平,你还有更远的未来,你的皇后她在未来等着你。” “今生我就认定你了,不会再有别人。我的皇后必定是我心仪的女子,我的皇后必定是你。什么权势,什么规矩,我统统不管,我认定了你,此生就只有你。” “启平。” “所以,阿瑶,你愿意吗?”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二十三章长相思·长相绝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前言 顾瑶,魔族又出现了,我感觉到的。 这几日他们到处在找你。不过还好,全赖你选的这个地方好,呆在他身边有龙气护体,加上你仙气也没多少了,要想找你没那么容易。 “这是魔王插手了,他们迟早要找到我的。”顾瑶骑在小远身上,有一搭没有一搭的应着他。他们眼下是去和江启平汇合的路上。 顾瑶你是因为要引开魔族,才离开何牧的吗?可是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他那边没人看着,不会出事吧。 我觉得你们两个应该有什么事先一起商量一下的,你知道魔族是为你而来,你想着去解决,他还觉得身边这些妖魔都是因为他才出现,也觉得是自己连累你。 你白受这么些伤了,他也没必要去跟耀月做什么交易。反正都一样。 “你说什么?什么交易?”一直沉默的顾瑶突然开口了。 没什么,就是你去了白将军府的那天,何牧跟耀月说,让他配合他,让你安全离开。说只要耀月答应放你走,他就任由耀月处置,耀月想得到什么他都会配合的。 你说他是不是傻,这种事根本就用不着他操心,顾瑶你离开不离开,还不是自己说了算,那个耀月根本拦不了,哪怕是那个魔君,我们也能自己收拾。 而且要是你不在,耀月估计很快就会发现他其实根本没办法从何牧身上得到什么。不自量力的凡人,我猜现在已经被耀月关起来,不知在哪一个山沟沟里了吧。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耀月对他的性命不感兴趣,抓就抓了呗。只要他活着,我们就完成帝君给的任务了。 顾瑶你也别担心,耀月把他藏哪我都能找得着,我在他身上放了记号的,我驮着你,一下子就飞过去了。 等到时候帝君有消息了,你就跟我说,我马上就能带你找到他,分分钟的事。 “最近那些魔族的人还在吗?”顾瑶又问道。 不在了,估计是放弃了吧,因为就算找到了也接近不了你。 “你说他们现在会去哪里呢?” 不知道,可能去找帝君啦?谁知道呢,反正都是一些没用的家伙。等帝君一出现,就给他们全部收拾了。顾瑶你放心,到时候帝君回来了,肯定会给你出气的。 “你来找我,是何牧放你来的吧。”顾瑶没有理会小远的那些话,依旧自顾地问着。 对,是他告诉我你走了,让我去找你的。其实我想过替你看着他,留下来的,反正你迟早要回来。但他执意要我走,说什么要跟耀月出发去什么地方了,我跟着不方便,让我自己去找你,或者自己自由自在去什么的。 我本来还想默默跟着,但是看着他这个呆呆的样子,无趣极了,我想还是我来找你的好。所以我就给他做了个记号,然后就来找你了。 顾瑶,你可比他好多了。在我这,你也比他重要多了。 顾瑶,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了。 “你呀,莫不是那里草料太难吃了吧。” 没有!我就是想你了。 “现在那些魔族肯定是去何牧那里了,我原本以为罗曼受此重伤,至少在帝君回来前,她不会再出现了。但没想到魔王竟插手了此事,形势不乐观啊。只怕会出什么变故。”顾瑶此刻忧心忡忡,魔王难道已经知道何牧的身份了吗? 那怎么办?魔王会把他抓起来吗?他那个小身板,要是去了魔界,马上就会没命了吧。顾瑶你打算怎么做?我们要马上去找他吗?对了帝君什么时候回来?她最近有传过消息给你吗? 顾瑶,魔王我见过的,好凶的。 顾瑶,我害怕。 “我想想,我先想想。”顾瑶说完便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这一路上顾瑶都怀揣着心事,小远见怎么问她都不回话,也不再言语了。反正他只要跟着顾瑶便好,她做什么决定他都无所谓。 其实顾瑶的心底已默默有了决断,但她想什么决定好,还是要先见到江启平再说。她答应过要等他的,这不能食言。 只是她没想到见到他时,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看见盛满一地的花,她看见他穿着一身正式的皇子朝冠。 偌大的天地此刻只余他们二人。 他朝着她走来,他走到她的面前,眼底里满是深情,他虔诚地执起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像是托着稀世的珍宝。 他问:“你愿意吗?” 那一刻顾瑶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找了好多理由辩驳。 她命不久矣,她配不上他,她不适合当皇后。 但是再多的理由,都敌不过他的坚定。他爱她,是不加掩饰的,是如烈火一般,是山无棱天地合都无法驱散的爱。 他的真心她一直是看到的,他是这世上唯一爱她的,唯一因为她是顾瑶而爱她的。本该她应接住这份爱,本该她应回馈这份爱,她本该要爱他的。 只是…… “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顾瑶的眼泪也忍不住了。 不只是因为她不爱他,不只是因为她辜负了这份爱,更是因为他们再也不能去看长安的牡丹花了。 她永远都不能只是作为顾瑶活下去,即使是最后的时光她也无法真的随心所欲。他的恩情,她只能永远的欠下去。 启平,对不起,我不爱你。我也不能给予你承诺,我也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这世上真的就是这样的不公平,我们会去爱,但很难相爱。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即使他已经把他所能有的最好都送到了她的面前,但此刻,在这样的时候,她的心底还是只有那个人,那个不爱她的人。 她还是只爱他,只能爱他。命运如是说。 “我要走了,我这次,是来跟你告别的。启平,你好好保重。我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顾瑶说完,便转身走了,江启平也没有追。 你若是爱上了蝴蝶,你就只能等它自己甘愿落下。花从来是留不它的,它有它自己的心有所属,它有它自己跨越万水千山,都要去见的人。 日近长安远。 可望不可得。 ———————————————————— 第二日,顾瑶随侍的婢女便来报,她走了,什么也没带走,也没留下什么口信。 江启平听着汇报沉默着,表情也无变化,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许久后他询问了她离去的方向,还是骑上一匹快马,追了出去。 当他看到她时,日暮西沉,她披着他送与她的袍子,牵着马,慢慢地走在驰道上。此时寒风过于凛冽,袍子也太大了,她的背影显得更加单薄。 “阿瑶。”他轻声唤住她。 顾瑶转过身看向终于赶过来的江启平,一如往常一般,她知道他会来,她也定会等着他。这是最后一回,最后一回我还能等你一回。 “冷吗?”他看着她,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只剩余这二字。 “袍子暖的很,冻不着我的。” 她的回话一如往常,恍惚此刻他们不是在告别,只是一同出门散心罢了。江启平听到这话,神色也是没什么变化。他还是如平常一般,自觉地伸出手给她系好袍子。 他给她理了理外衣,又接着叮嘱道:“那便好。药有带吗?” “该吃的药,早就吃完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补身子的补品,吃不吃也不要紧的。” “就知道你过于大意,药也不带。虽说你现在身上的伤都恢复好了,可该调养的还是不能少。我给你带了一些丹药,我专门问国师拿的。你现在身子弱,眼下又要继续去劳碌奔波,只怕很难支撑下去。我给你拿的这些药是可以续命的,虽也是一些凡药,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你带上总是好的。若是遇上什么事,吃上一颗总能帮到你一些。” 顾瑶看着江启平絮絮叨叨,不停嘱咐的样子,与以往催着自己喝药的模样并无二般,她的心底也漫上了几丝暖意,她虽神色没什么变化,也并无回应,但也没有拒绝江启平。她接过了丹药,小心地收了起来。 “阿瑶,下次你再受伤,我就不在你身边了。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好好活着。”你一定要活着,什么都好,我只要你活着就好。 顾瑶看着江启平,莫名地也想起了他们的初见。她那时还对他说,自己会保护他,有危险会马上出现在他身边。但没曾想到头来,还是他一直在保护她。 她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好似都没实现过,反而是他一直没有食言。 “你也要保重。”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启平,这是神的祝福,我用我最后神力赐福与你,平安康健,一生顺遂,你定会有美满幸福的一生。 “阿瑶,你是要去找他吗?” 听到这话,顾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江启平也不是要吃醋什么的,有的人什么都不需要做,便能赢个彻底,他是认输的,不是认输给他,他只是愿意让她赢。 “这是指路罗盘,国师练的法器,我想能帮到你找到他。” 这是昨晚江启平特意去问国师拿的,他早就猜到顾瑶是要走的。昨日他问的时候,国师还说,要不要他使些什么手段,他出面把顾瑶留下来。 江启平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国师,她想走便让她走吧,他不想困住她。他爱她,所以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如她愿的。她想要找到他,他也会如她愿。 此次一别,山高路远,再难相见。他只想最后再为她做点什么。她自有她要去做的事,她想要做什么都好,他只希望她能够平安。我别无所求,只求你平安顺遂,一世安康。 “谢谢。”其实小远自己就能找到何牧,但顾瑶没有说什么,她没有推脱就直接收下了这罗盘。这最后一面,她希望他能放心,放心的与她说再见。 “阿瑶,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明明来时就对自己说好了,告别要体面一些,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怎能像个小姑娘一样犹犹豫豫。 但此刻看着她,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 “启平,忘了我吧。” 启平,对不起,我无意去打扰你的人生。把我忘了吧,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还要当一个明君,你以后还能遇见更好的女子,你的生命里本不该有我,如今也算重回正轨了。 “你会把我忘了吗?” 江启平没有回答,他反问了顾瑶。 “我会永远记得你,不管我是否还活着。”顾瑶没有犹豫就说了出口,这是她唯一可以对江启平做出的承诺。 我永远会记得那日的重逢,我永远会记得你奔向我的每一次,我永远会记得你送我的那朵沾着你温热鲜血的花。 “阿瑶,我等你来长安找我。” 江启平似乎很满意顾瑶的回答,只是在听到顾瑶说是否还活着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颤。但他还是漏出微笑,一字一句的对她说,我等你。 “启平,我……” “你一定会来的,我知道,我也会等你。阿瑶,你要记住,我会一直在长安等你,等你来找我。所以不管发什么事,你一定要来。” 想要拒绝的话梗在顾瑶的喉咙,她说不出口。其实他们两个都明白,这便是此生最后一面了,可江启平偏要她一句这样的承诺,无法实现的承诺。 他是要给自己一个理由,一个永远怀着希望的理由。 顾瑶沉默了许久,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妥了协。她拿出那颗一直在怀中放着的珍珠,示意江启平看一下。 “那到了那时,你可不要不记得这颗珠子,你可不要忘了我,将我与别个混在一起了。” “不会,阿瑶,那说定了,我等你,死等。”江启平说着,抬起手握住了顾瑶拿着珍珠的手,他握得紧紧地,好似要将这一切都刻印在手心里。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再见了,我的爱人。 永别了,我的姑娘。 ———————————————————— 山风吹进树林,树叶飒飒作响。苍茫的天空此刻下起冷冷的雨,雨抹去了青石路面的灰尘,连带着太阳也落入水面。 万物的声音都在萧瑟的清晨悲鸣,鸟儿昨日的叫声似乎还犹在耳,路边的芝兰已经开始枯萎了。 耀月带着何牧徒步走在空寂的森林,他也不言语,只向前走着。何牧也不问什么,也只是跟着他往前走。 眼下正下着雨,但他们也没撑伞,他们二人就在这诡异沉默的气氛中一前一后向森林的深处走去。 “我近日收到情报,这仗快打完了。”不知走了多久后,耀月开口了。 “那便好。” “那江启平是坐定皇位了,原本那位太子已经死了,现在的陛下也在准备退位,没准在江启平入京之前,退位诏书就该出来了。” “挺好。” “你说他要是当了皇帝,姐姐是不是就是皇后了。”耀月说这话,带着笑意,他是故意说给何牧听的。 果然这次何牧沉默了,他什么也没说,但耀月知道他此刻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以前总是看着姐姐受伤,旧伤还没好,新伤又上去了。现在好了,有人能照顾她了,她也不用再为什么人操心了。” 耀月说着这些话,是带着给顾瑶出气的心思。这些日子,他和何牧互相躲着,眼下是最后的机会了,他只想一并都给他说完。 “她所求的不过是成为自己,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再过些日子,她应该就到长安了。我记得姐姐是喜欢牡丹花的,她若是看到的话,应该会很欢喜。” 耀月说着,又叹了口气。 “她终于不用做谁的影子,不必委曲自己,去捂一颗永远捂不热的心。现在有人对她好,有人爱她,多好啊。何牧,你说对不对。” 他知道他不愿,不忍,也不敢再提起顾瑶。但如今他偏要提,他就是要提醒他,他是欠她的。他欠了她情,欠了她一条命。就算有一日她要他为了她死,那也是应该的。 我没有错,我只是带他去还他的债,仅此而已。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耀月在心底反复地跟自己说着。 “只要她高兴便好。”何牧还是回了一句,只是语气很是平淡,也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何牧,姐姐在你身边的时候,才是最高兴的。”其实这些日子,耀月很害怕顾瑶会回头,她是真的很傻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赶走呢。 他倒是真的希望,他说的这些话都成为现实。她真的去做了皇后,她真的找到爱自己的人。余下的日子,她真的能很高兴的度过。 “我知道。”何牧罕见的没有继续沉默,而是回了一句。 “你知道,你肯定知道。你早就看穿了一切,她呀被你拿捏得死死的。”耀月说着,又苦笑了一下,“何牧,其实这么一直等下去,你是真的可以再见到你的心上人的。我想她快回来了。” 这一句,何牧倒是没有应答。但耀月似乎就没想着他会回应自己,依旧自顾自地在说着。 “你是不是很想见她,你是不是很想问她为什么不留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她是谁?” 何牧还是没有回答,但耀月自觉已知道了答案。有的人只出现过一瞬,却抵得过别人的每一刻。 再见或者不再见,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心底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何牧,你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吗?”耀月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前方的路,蔓延崎岖,没有尽头。 “我答应过配合你,所以你要带我去哪都可以,我不会反抗的。”何牧也随着他停了下来。 “呵呵。”耀月冷笑了两声。 其实我都知道了,我所求的终究再也不可得。 耀月抬头看向远方,眼底只剩一片悲凉。 “何牧,我说我要送你去死,你也配合吗?”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二十四章君归时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好久不见。 ——前言 “好。”何牧很平静地回答道。 “呵呵,很好,何牧,看来你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其实耀月并没有答应要跟罗曼做交易,最后也没有。魔王要是想抓顾瑶,谁都阻拦不了,他是想救她,但拿何牧去是救不了的。他能猜到魔界是要做什么,从前他一直以为何牧只是一个有仙缘的凡人,没曾想他身上竟藏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何牧的身份从顾瑶走后没多久,他就知道了。何牧身上根本就不是什么仙缘,他也不可能有情劫。确实是他想得太浅显,凡人怎么可能跟仙人扯上关系,就算有情,也不该是和生下来就是仙胎的神仙。 也不是第一次失望了,只是他也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了。这几日他一直在考虑着要不要喝下帝君给他的药,如果他还想活下来,这便是最后的机会。但他又会想,活着又能怎样呢。就算再活个几千几万年,又能如何,已经失去的,难道还能再找回来吗。 “你走吧。”耀月沉默了半晌,转过身对着何牧说。 他已经让人把罗曼引走了,他会自己去寻找顾瑶,如果魔王真的要去捉她,他会最后为她拼一次命。你欠她的命,这次我先帮你还了吧。 至于何牧,他决定放他走。 我可不是心软,只是你已经没什么用了,我也不想再护着你了。 耀月小心地从怀中拿出那个装着小蛐蛐的竹筒,他走向前郑重将它交给何牧。 “最后拜托你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帮我好好照顾它,这一次别再让它走了。” 何牧接过了耀月手中的竹筒,他看出了耀月眼中的决绝,他心中发颤,立马就问道:“小月,你打算去做什么?” “何牧,你走吧,往南跑,不要回头,记住不要回头。我们就此别过了,你好好活着,然后把我和顾瑶都忘了吧。” 耀月说完,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小月。”何牧没有听耀月的话,他追了上去,“你不要去干傻事。”何牧心下不安,止不住的害怕。他宁愿耀月真的是要他去死,他要干什么都行,但他不想看见他这样,一脸淡然的走向死亡。 “走啊,在我后悔之前。记得一定是往南,只要往南走,你就能见到她,你一直等的人。何牧,最后的时刻,你别犹豫,别存什么善心。我此去不是为自己,是为了顾瑶。她为了你做这么多,只求你能活下去,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她。” 耀月没有理会何牧,他大声说着,坚定地继续往前走去。 “小月。” “如果你真的见到了她,替我说一句,谢谢。也许她的好意,我辜负了。但她的嘱托,我都做到了。我妖族十殿下,有恩必还,有诺必践。” 他从前遇见过许多人,有人对他恐惧,有人对他敬仰,有人对他怨恨,但唯独没有人来爱他。连他的母亲都害怕他,他知道那不怪她,他是妖魔强迫她生下的孩子,她怎么还会爱这个孩子呢。 只是他还是很想她。他想念她给他缝补衣服时的那些夜晚,他想念她在他面前说起家乡时的样子,他想念她想拥抱他却又害怕的模样。 他曾怨恨这世间,厌恶这世上的一切。但如今他还是感受到了上天对他的眷顾,因为后来他遇见了何牧、帝君、顾瑶,他最初不屑,但慢慢地他感受到了那份真诚。原来真的会有人把他当朋友,即使知道他的狠毒残忍嗜杀后,还会愿意对他付出真心。 只是他如何能回报这样的爱呢。 他就要快变成一个恶魔了,像锁妖塔里关着的恶魔一样,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只有永恒的杀戮。 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他不打算挣扎了。 那便走吧,一往无前,永不后悔。 ———————————————————— 何牧走着,先前被雨水打湿衣服在闷热的树林中已被烘干,只是此刻他身上也满是泥泞。森林太大,路太崎岖,不是他想走就能走出来的。 眼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是听着耀月的话,往南走,不停地往南走。此刻他的心像被一个大石块压着,郁结不散。不过几日,原本相聚在一起的人,顷刻间已离散四处,现在只剩下这个在竹筒里的小蛐蛐陪着他了。 其实对于会不会与她再见,他早就不抱什么想法了。再见或者不再见,并不会改变什么。他早就明白,她是九天仙女,是不会与他这个凡人扯上什么关系的,他自己也不想仙女为了他坠落人间,染上烟尘。 若是有机会再见你,我自然很高兴。但若是此生再不能相见,我也会永远记得你,记得曾与你相逢的每一刻。 他这么向前走着,只是不想再辜负了耀月和顾瑶,他们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就是保全自己,不让他们白费了心机。 他一定要活着,活下来,他们三人没准还会有再相见的那一天。 何牧抱着这样的心思,向前走着,一刻也不敢停下。 突然他听到了远处传来什么声音,他想了想,跳到了近处的一个小沟里,用枯草盖住自己藏了起来。 他透过枯草交叠的缝隙,望向外面,只听见那嘈杂声越来越近了。何牧远远地望着,好似看到了一群人,他们手上还拿着武器。 当声音越来越清晰,当这群人走近时,何牧看清了,这些不是人,是一群妖怪。他们有一些长着人脸,有一些还是是兽首,长长的尾巴在身后摆动着。 此刻何牧心中并没有害怕,毕竟这些日子他也算见过世面了,妖嘛又不是没见过。但为了安全,他还是放缓了呼吸,绷紧了身子一动也不动,只祈求这些妖怪赶紧离去。 正想着,妖怪们也走到了何牧这边,走在前面的妖鼻子动了动,好似闻得了什么。何牧看着他们走近,更是紧张,难道他们发现自己了吗? 这些妖确实是因为何牧的气味寻到这的,只是他们并不是为了何牧。没错,他们就是妖王派来抓捕耀月的那群妖怪。 原本他们是寻不到这里的,因为之前帝君给耀月下过保护禁制,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发现耀月的气息了。只是这几日禁制有了些许松动,而且刚刚何牧还跟耀月分开了,他的身上也沾染上了耀月的气息,自然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大哥,这味没错了,就是十殿下留下来的妖气。”一个小狗妖对着为首的妖怪老大说着。 “看来十殿下是这附近了。”领头的妖怪此刻就站在何牧藏身处的上方,何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不过这味道有点不太对。” “怎么了?” “有凡人。”领头妖怪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底下的何牧更紧张了,但此刻他也只能继续在原地躲着。 “不会是之前我们见过那个凡人吧,那样的话,怕是有点麻烦了。” “先找到再说吧,眼下看来方向是没错的,你们几个搜一下这附近,剩下的人跟我往前走。” 为首的妖怪说完就带着大部分妖怪继续往前走去,何牧松了一口气,但附近还剩下了几个小妖在搜索,他知道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不然迟早会被发现。得赶紧趁着他们还没找到这里,偷偷地溜走。 虽然还在想着怎么逃走,但现在自己也算是安全了一些,于是何牧就不免为耀月担心了起来。听这群妖怪的话,他们是来找耀月的,现在他们去往的方向也是耀月离去的方向。何牧只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连为他拖延一点时间,或者提醒他一下都做不到。 不过在这群妖怪还没说到耀月时,何牧心底也有一些疑惑,因为他好像见过这些妖怪,他的脑海中没有记忆,只是这场景似曾相识。而且这些妖怪也说见过他,他觉得自己的记忆缺失了某一块。 他心底有种直觉,这记忆对他很重要,非常重要。 何牧仔细地听着,耐心等待机会,终于那些搜查的狗妖走远了。何牧趁着这个空档,小心翼翼地扒开身上的枯草,弯着身体,想从这半人高的小沟里慢慢走出去。 他也算是幸运,小沟里没有水,只有半干的泥土,走起路来,也没什么声响。只是路上有很多石头,还有不时掉落的枯树枝和路中间的枯叶,为了不发出声音,何牧挪动得很慢,走得非常艰难。 但即使是这样的小心,他还是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树枝。 枯树枝断裂的声响在寂静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刺耳,这声音也让何牧的心凉了半截。果然声音还未来得及在空中消散,那群妖怪就已经出现在了何牧面前。 他们把他团团围住,站在高处用审视猎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何牧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他站直了身体,冷静地看着朝自己走近的领头妖怪。 领头的妖怪故意在何牧面前变幻出兽首,何牧有些被吓到了,但他依旧是站得直直地,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只是目光依然坚定地看向眼前的妖怪。 此时一股死亡的恐惧蔓延上了何牧的心头,但这样时刻,他还是在想,要是他可以拖住这些妖怪一会,没准能帮到耀月。 这短短的一瞬,何牧已经想了多好,但那为首的妖怪却什么也没做,他只是走到何牧眼前,看着他。 是的,他认出了他。 这人就是当初帝君救下的凡人,看来这十殿下也在不远处了。 那妖怪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何牧几眼,又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 “你走吧。”他对着身边的小妖们挥了挥手,示意让出位置让何牧离开。 他并不想为难一个凡人,反正现在也知道十殿下大概的方位了。看这凡人苍白的脸色,他可不想一不小心把他弄死,到时候平白再背上个在人间杀戮的罪名可就太冤枉了。 但站在他一旁的小妖却不这么想,他赶紧拦住想要散开的各个妖怪,并对他说道:“大哥,这么轻易就放他走,不好吧。我们不如带上这个凡人一起走,也许能帮我们找到十殿下。您看他身上沾染的气息这么重,说明他跟十殿下呆在一起很久了。十殿下可是难得跟谁有这么深的纠葛。我们拿住他,十殿下定能乖乖跟我们回去。” 他们已经在凡间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才拿到一点跟十殿下有关的线索,可得好好把握才行,小妖心想。 领头的妖怪听着身旁小妖的这番话,思索着也没有回应,只是他也没让妖怪群再散开了。他其实在犹豫,他自然是知道抓住这个凡人的好处,只是他不想跟凡人扯上什么关系,而且这凡人还是被帝君救过的,他可不敢得罪帝君。 “大哥,您不用担心,我们就只是打晕把他带走,也不要他的命。等找到十殿下,快到妖界时,把他放了就完了。而且天界早些日子传过消息来了,之前魔族惹的那些祸事,帝君已经处理完了,眼下估计早就回天庭了,哪里还有空管这些小事。” 小妖自是知道大哥心底在担心什么,几句话就把他的顾虑全部打消了。 “好。”为首的妖怪说着,他往后退了几步,示意身旁的小妖动手。 小妖领了命,便带着渗人的笑意朝着何牧走来,何牧害怕地不停地往后退。 就在何牧以为要落入妖怪之手时,远处突然飞来一把剑。 飞剑在空中翻飞,一起一落狠狠地砸在了走向何牧的小妖头上,被砸中的小妖马上就晕倒在了地上。剩余的众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这突然出现飞剑打得七零八落。 为首的妖怪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一股熟悉感涌上他的心头,他感到一丝恐惧,他知道他又走错了。 果然下一刻一位身穿绿衣披着玄色外袍的仙女从天而降,她一落地便把折扇收回,大喝道:“大胆狗妖,胆敢蓄意伤人,该当何罪。” 为首的妖怪看着眼前的仙子,这位仙子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仙气,甚至气息很接近凡人,只是她这张脸。 他赶忙跪了下来,连声求饶:“帝君饶命,帝君饶命。” 一时间众妖们也跪倒了一片,齐声喊着:“帝君饶命。” 分身下凡,见她如见帝君。 “烦人。”顾瑶嘟囔了一句,她并不想跟这些妖怪多费口舌,便随手一挥剑,将这些妖怪都带到了别处。 众妖都消失后,她转过身,看向一旁的何牧。 “你怎样了,你没事吧。”她说。 何牧看着眼前的顾瑶,呆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此刻他的思绪一片激荡,因为他都想起来了。 ———————————————————— “好久不见。” 再次见到他,顾瑶的心底竟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她刻意与他隔开了一点距离,并没有走太近。 瘦了。 何牧看着眼前的顾瑶,心底就只想到这两个字。他一想到她那些为他受的伤,他的心立刻被内疚填满。 她最近应该被照顾得很好,何牧又在想。虽然瘦了不少,但脸色还是红润的,之前的病气也少了不少,看来那些外伤基本都已痊愈了。 他也看见了她身上那件比她身形大很多的玄色外袍,看来她也和他相处得也很好。 你无碍,便好。 “你身体怎么样了。”何牧看出了顾瑶刻意的躲闪,便也没有走近,只站在原地询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我……” “那……” “你先说。”他们二人又同时说道。 “阿瑶,你先说吧。” 再次听到何牧这样的称呼,顾瑶觉得恍若隔世,她定了定神,才说道:“我都知道了。” “其实……” “何牧,你没必要这么做的。”顾瑶打断了何牧的话,她打算一口气说完,“保护你是我的任务,怎样都是应该的。她快要回来了,剩下的这些日子,让我继续保护你吧。你要继续去京城也好,去哪里都行,我都会继续在你身边,直到她回来。” 顾瑶从未用过这样冷淡的语气跟何牧说话,何牧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他知道这也是他该受的。 “好。” 何牧其实有很多话想跟顾瑶说,这么久没见了,心底压上了很多未来得及诉说的遗憾。只是此刻看着顾瑶疏离的目光,他有些怯弱了,最后也只剩下一个好,便沉默了下来。 “小月呢?”顾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来的一路还担心会跟魔族来个照面,但一路顺畅,并不见什么意外。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与何牧再见,耀月不在身边,他自己被妖围困,眼下这事奇怪的很。 “他说他去找你了。” “我?”顾瑶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她,耀月突然离开何牧,与魔族有很大关系。 “我们要去找小月吗?”何牧问道。 “我先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他吧。现在还是先走出这片森林要紧,这片区域精怪奇多,不便久留。”顾瑶说着,向远处招了招手。 远处密林中立刻就跑出一匹白马,那便是小远。 “走吧,你上马。小远会带你腾云的,我跟着你们。” “好。” 何牧应着,便朝着小远走去,准备上马。 但此时,钩吻突然出现了。 顾瑶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正面遇上魔王,她赶紧对着何牧施了一个保护咒,并向前挡在了何牧前面。 此番魔王钩吻过来确实是为了何牧,罗曼给他的消息他收到了,他特意亲自来就是为了来看看这何牧是不是真是如他所猜想的身份一般。 其实他也没那么在乎何牧的身份,钩吻向来自傲,他一直坚信自己就算没什么天命之人的助力也可以颠覆天界。况且他最想要的,又不是一个天界。不过多一个筹码在手上,让那些个只会在天上躲着的老人不自在,也挺好。 但他没想到顾瑶会主动回来,这样的时候看见这张和牧铃一模一样的脸,让他有些晃了神。特别看到顾瑶拼命护住他的样子,更让他感到莫名的气愤。 他不明白这个破凡人有什么好的,值得牧铃和顾瑶为他前赴后继。一个没用的穷书生,天道竟然还安排他跟牧铃有情缘,简直是瞎了眼。这个破书生,还没有躲在天庭的那个天君有用。 他辛苦经营了几万年都不能得到牧铃一句好话,这个凡人几天就能得到她的欢心。要不是这凡人还有利用价值,他真想马上杀了他。 钩吻盯着何牧,眼底是盖不住的浓浓杀意。他在心底哼一声,又甩了一下袖子,才转头看向顾瑶。 当他看向顾瑶的时候,眼底杀意已经不在了,他并没有想对顾瑶怎么样。虽然顾瑶只是牧铃的一个分身,但是看着这张与她相似的脸,钩吻产生不了一丝跟她对手的想法。 而且她的脸色也够苍白的了,自己随手一挥煽动的灰尘,估计都能把她呛死。 算了,跟这样小孩计较什么,要打架还是得找牧铃畅快一些。 “你走吧。”眼前看着狠辣无比,让人不自觉心生恐惧的魔王声音竟然如此温柔。虽然没带什么感情,但言语中并不带一丝杀戮之气。 顾瑶听着有些不敢相信,但不管魔王说什么,她都是不能走的,就算拼了这条命,她也要保下何牧。 但眼下她根本毫无胜算,在魔王眼中她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要杀死她,只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只怕这样下去,今天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你要干什么?”顾瑶只能将心底的恐惧压下去,强装着镇定摆出防御姿势,谨慎地说着。 “我只要他,你和这匹马都可以走。要是不肯走,我就一起带走你们。” 钩吻是难得这么好脾气的,要是在平时这顾瑶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但看在这张脸上的份上,钩吻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杀意。 “我是不会让你带走他的,除非我死了。” 顾瑶的这句话,钩吻听着是真的觉得挑衅了。怎么连分身都这么固执,他想。 “随便吧。”他不再忍耐,随即打算施法把这一干人等都带走。 此刻绝望涌上了顾瑶的心头,落在魔王手里,他们不可能再有活路了。 但就在时,希望竟然出现了。 一团白雾突然从远处飞来,快速地朝魔王袭去。魔王立马就注意到这白雾了,他也满不在乎,不过是妖气凝结成的瘴气,不足为虑。 他轻轻一挥手,雾气也就四散开来。 但只是这么一顺,何牧便不见了,那匹神马也不知所终。 他眼前只剩下顾瑶一个人。 “呵,倒是我小瞧你们了,好计谋啊。”钩吻朝着顾瑶走近,并不再遏制身上的魔气。 厚重浓烈的魔气瞬时就把顾瑶裹住了,被魔气包裹的顾瑶异常痛苦,身上像是被千万根银针同时扎着。 但她没有屈服,依旧是直直地站立着。 此刻她的脸色更加苍白,细密的汗水从身上涌出,把衣衫都浸透了。 魔王的声音也在她的耳边响起,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回响。 “那就只好,你先跟我走一趟了。”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二十五章钓鱼人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溪云初起日沉阁。 ——前言 天界怎么会跟西方的佛门有联系呢? 原本是没什么联系,毕竟不同宗,而且佛门所在的西方极乐世界也远比五界产生的时间要晚,原本天道和天界上的仙是瞧不上它的。 不过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罢了。 还记得佛教刚开始盛行那几年,抢了人间的很多香火,为这事天界还差点跟佛门闹起来。 当然这只不过是佛门和天界交流中的一个小插曲,时间很短暂,因为没多久第一次仙魔大战就爆发了。那时候的天界哪里还管得了什么西方佛祖呢。 当年那一战,天界几乎损失了一半的元老级的神君。黑压压的魔族大军直接上了天界,后来打到最后只剩下天君帝君和几位神君在坚持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西方的佛来了,他们帮天界一起镇压了侵犯三界的魔族。 就是从那时候起,西方的佛门和东方的天界正式建交。 为了表示永久的友谊,佛门和天界甚至在各自的地界给对方建了道观庙宇,说是为了方便互相交流时居住,同时各自去给对方的主要诸神诸佛供奉。 当然这供奉对天界来讲,也就只是象征意义上的‘供奉’,就是放几尊佛像的事。也不用真的像凡间一样,天天烧香拜佛,意思到了就行。 不过毕竟都是开过光的佛像,不能总是单摆着,至少摆久了,也要有人去擦拭一下,收拾收拾。 可佛像真身可不是什么普通仙使能碰的,所以这么些年,也就只有方元一个人去做这些事。 你不要问我,方元不在以前,这活是谁干的。反正在大家的记忆中,好像是一直只有他。 像今日,方元又一个人来这庙宇收拾了,他惯例还是先去清洁那几个菩萨像。 这地方除了方元,一般也是不会有人来的,据别的仙人说,这地方会让人有压迫感,除非是修为很强大的神,不然很难靠近。 只是今日却有些特别,因为有人来了这里找他。 方元在殿内听到有人喊他的时候,他是吓了一跳的,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跑到这里来找他。以前就算是再紧急的事,他们都会等他出去再说。 他连忙走出来,看到是兰殊星君。 “星君?” 兰殊看到方元打开殿门后,先对着大殿里面的佛像拱手拜了拜,才说道:“方元,原不该在时候打扰你的,只是如今我有要紧的事要拜托你,实在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要紧的,星君但说无妨。” “我要现在下凡,我想让你去紫微宫帮我看一下,我马上就会回来的,不会很久。”兰殊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急切。 “自然是没问题的,星君。只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要下凡?”天庭戒规森严,一般没有明确指令,仙人是不能随便下凡的,也很少会临时下去。今日兰殊这举动着实有些反常,方元不禁想起了上次邢观跟他说过的话。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东西需要亲自交给帝君,旁人我不放心。你不必担心,也不用跟天君说什么。我原本已经派过人下凡去找帝君了,帝君在凡间的事也快结束了。只是她刚修完冥界的禁制,身体有些虚弱,我去帮帮她。” 见兰殊如此说,方元便也明白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那便好。星君有回过太微宫吗?那边没什么事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没有要麻烦你的,一切安好。” 听到方元提起太微宫,兰殊忍不住微皱了一下眉头。一想到刚刚在命簿上看到的事情,他的心就发颤,都怪自己,一直疏忽没有关注,差点酿成大祸。 这件事得赶紧处理掉,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想。 兰殊的异常被方元看在眼里,但他没有说什么,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那便好。”方元说道。 跟方元交代好后,兰殊就出发了。要下凡的事,除了方元他也没跟任何人讲。只是没想到快到南天门的时候,他看到了荷寅生。 他似乎是特意来等他的。 “兰殊星君。”看到兰殊突然冷下来的脸,荷寅生又变得紧张了起来,想说的话噎在嘴里说不出口。 但兰殊也没有说话,他还是一贯冷漠地看着他,等他自己说。 荷寅生缓了缓,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我是来送星君的。替十一来的,十一告诉我,星君你要下凡了。” “行了,你回去吧。既然十一去你那了,就麻烦你帮我好好看着她。”兰殊语气放缓了一些,只是也没有再看着他。 “好的。星君,没出什么事吧。”荷寅生其实特意赶过来是他也感应到了什么,他很担心他。 “没有。” “星君,是不是因为天命之人的事情?”荷寅生的话刚说出口,兰殊就立马转过头盯着他,眼底满是不安,见此荷寅生连忙解释道,“因为我曾经也是天命之人,所以我是会有感应的。星君,我有点担心你。” “回去吧,这些事有我来处理,不要想太多,等我回来。”兰殊松了口气,语气竟不自觉变得温柔了起来,只是当他说出‘等我回来’时,他也自觉有些不妥,只好又板着脸说,“就这样吧,我赶时间,走了。” “好的,星君,我只是想说,若是星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随时都在。” “好。” 兰殊说完,便不再回头直往南天门走去。荷寅生则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兰殊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 他在想,也许有一天他真的可以和星君做朋友。 十一,今天我们多说了不少话,很棒对吧,他想。 ———————————————————— “滚,都给我滚,要是再找不到,你们都别回来了。” 耀月对着眼前的几个跪在地上侍者发着怒,他把眼前的桌椅通通砸了个粉碎。那几个侍者默默地承受着怒气也不敢说话,只听到耀月说滚后,才赶紧一起跑了出去。 自从上次从魔王手里救下何牧后,耀月就一直让人去找顾瑶,他知道魔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迟早还要利用顾瑶引他们出来。 只是他手下的人也连续找了好几天了,还是找不到一点踪迹。 他甚至主动去联系罗曼,想去试探一番,但也没收到什么消息。 他们到底去哪了,魔王也不可能一直在凡间隐藏着魔气。难道他把顾瑶带回了魔界,不会的,不会的。 耀月不敢再想下去,要是顾瑶去了魔界,根本活不了。 他感到越来越烦躁,一听到侍者说还是找不到,他就想杀人。 一群废物。 耀月觉得自己要快爆炸了,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他感觉身体里的怪物就要跑出来,他满脸涨得通红,很艰难地压抑着。 “小月。”这时何牧走了进来,听到何牧的声音,那只怪物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耀月原本暴躁的情绪也开始逐渐稳定。 “有事吗?” 经历了顾瑶被抓走这件事后,耀月和何牧两个人也没再继续躲着对方,甚至还会一起商量对策,只是下意识的耀月还是不想让何牧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你还好吗?”何牧有点担心耀月,找不到顾瑶,他也很着急,只是这几日耀月变得越来越暴躁,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这让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我没事,只是手下的人办事不利,我训斥了几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姐姐的。我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我知道,我相信你。” 何牧温柔的声音仿佛对耀月有着某种魔力,他的思绪渐渐地平缓了下来,藏在心脉上的怪物也不再吼叫了。 他坐在唯一幸存的椅子上,大口地喘着气。 何牧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直到看到耀月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才说道:“顾瑶的马跑了。他走之前大约是想跟我说些什么的,可我听不懂。” “跑就跑吧,他应该是去搬救兵了,比起我们,他更相信只有她回来才能救得了顾瑶。”也好,要是真的能把她请回来,你就算是保住了,耀月看着何牧在想。 “那我们需要等她吗?”听到小远是要去找她,何牧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现在他只关心怎样才能救顾瑶。 “等不了了。”等她回来,也许只能赶得上救你,“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你打算怎么做?” 何牧看着耀月坚定的目光,便知道他心中已有了打算。 “拿你当诱饵换姐姐。” ———————————————————— 大家都在找钩吻,你问钩吻去哪了? 他没在哪,他一直在凡间呢。 他就是屏蔽了魔气,带着顾瑶在凡间转悠了几天才发现,他没地可去。 他要是抓走的是何牧就简单了,管他死活,带回魔界先关着就完了。但要是带着一个女的,还是一个跟牧铃帝君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的,就这么带回魔界。他觉得自己会被箭木挠死。 当然挠死是他自己想象的,温文尔雅的箭木魔君大人,大不了就是不理他而已。 但也没办法了,如今他只好带着顾瑶来到这孤山里的庄园,这是他在凡间唯一的据地。 钩吻一靠近这座山,庄园的管家就知道是他来了,早早地就等在门口给他开门。 只是当管家打开大门,看到钩吻抱着一位姑娘时,他还是愣了愣。 老爷什么时候胆子那么大了,他想。 “干嘛,我来,很惊讶吗?”见眼前的管家看着他不说话,钩吻被看得有些心虚,便故作大声地说道。 “没有,老爷,您怎么来了。”管家很快恢复了镇定,侧过身将钩吻迎进了门。 “这是我家,我想来就来。”钩吻说完,看着管家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马上补充了一句,“你家箭木大人的家,就是我的家。” “是。”管家笑着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来,你接着。”钩吻示意管家接过他的怀中的顾瑶,“我刚抓了个人,带回去不方便,就先放你这一会。我去休息一下,你给我安置好她,就随便找个地方关起来就行,别让她跑了。” “是。” 钩吻吩咐完,便一个人去了偏厅休息。 其实这里他也是呆不了多久的,他不可能在这里引那些人过来,要是不小心把房子拆了,箭木会要了他的命。 但眼下要去哪里找个适合放饵的地方是个问题。 不过也不着急,因为还可以再等等,他还想等着她一起来看这出戏呢。 钩吻这边在想着,管家也安置好顾瑶过来了。 “老爷,那位姑娘安顿好了,我把她放在了西苑的厢房,您要过去看看吗?或者您刚来,现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让下边的人去传膳。” “你把她放西苑干什么,还专门找个房间。”听到西苑,钩吻被吓到了,一下子从椅子站了起来。 种在西苑的那片竹林可是箭木最喜欢练剑的地方,到时候万一留下点什么气味被他发现,我还用活吗?钩吻在心底默默地给自己祈祷。 “莫非老爷是想?” 钩吻一看管家那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赶紧止住了他的话。 “你打住。你赶紧给我把她扔到别的什么地方,什么苑都不行。你就找间柴房杂物房,或者你平时关人的地牢什么的,都可以。还有现在那间厢房你记得清洁好,别留下什么气味被他发现。” “是。” “管家,以后别自作主张。我也算是你半个主子,你对我也要用点心,别害我。” 现在钩吻的这个样子,要是让魔界的人见到肯定会大跌眼镜,谁会想到一个魔王会害怕他自己的护法,也会对他的护法在人间的奴仆一点辙都没有呢。 “是,老爷。”管家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哄着他说道。 “还有,我今天带了人回来这事,你让所有人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告诉你家大人。别以为你是箭木的人,我就真的不会对你怎么样。我要是不好过,我就……你也不会好过的。”钩吻原本是想说,我就弄死你,但想了想还是吞了这句话。 算了,大不了回魔界再骂他们发泄一下,他想。 “明白,老爷。” 管家应了之后,钩吻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放松了下来,继续坐回椅子上。 “对了,管家,顺便再帮我找个地方。我刚抓回来的那个是个诱饵,你帮我找个适合‘钓鱼’的地,方便我打架的,再帮我布置一下。你现在就去,要快。等找到了,就直接来我。” “是。” 管家说完,便行礼退了出去。 见管家走了,钩吻从怀中掏出一瓶绿色的药剂拿在手上仔细地端详着。 现在就等你来了。 ———————————————————— “大人,尊上去了庄园。” 这边钩吻刚嘱托完管家千万别让箭木知道,那一边箭木就收到了他们的汇报。毕竟谁才是真的主子,他们还是认得清楚的。 当然表面上给予魔王的尊重还是要有,对外公认山庄唯二的半个男主人,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嗯嗯。” 听到汇报,箭木倒没有很惊讶。钩吻向来一去凡间就喜欢赖在他的庄园不走,他自己也不去搞个据地,就只会对外宣称这里是他的地方。 钩吻还给了箭木一个烂理由,这里是箭木的,箭木是他的护法,四舍五入,这里也是他的,非常合理。 对于这种无赖观点,箭木不可置否,但也由他去了,反正他也不会干扰自己,他只是多养一个魔王而已,也养得起。 “大人。”汇报的侍者似乎有些犹豫,“尊上还带了一名女子过去。” “嗯嗯。”听到这句话,箭木表面看着还是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心底在想,怪不得不回来,原来是抓到人了。 “尊上还威胁管家,说不能告诉您。”看到箭木没有什么反应,侍者又壮着胆子说了一句。 “知道了,说重点。”箭木终于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眼睛直盯着眼前的侍者。 “尊上让管家替他找一块地方,他说这女子是诱饵,他要钓鱼。”侍者似乎是被箭木的反应吓到了,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他开始后悔自己刚刚说太多了。 “好的,知道了,就让管家按他的意思去做吧,也不是什么大事。”箭木说着眉头也微微蹙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 “对了,尊上带回来的女子,安置在哪里?” “原本放在西苑的厢房……”侍者的话刚出口,他就看见了箭木变了的脸色,他害怕地咽了一下口水,又说道,“现在已经转移到柴房里了,是尊上特意下令的。” “跟管家说一下,那间厢房里的东西,全都换一遍,那名女子接触过物品,都烧了。” “是。” “还有让管家找人,在鱼上钩前,把饵杀掉。”箭木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倒是恢复如常,但这话还是让侍者听着发颤。 “鱼?” “这你不用管,你只管传话,管家会知道鱼是谁。” “明白。” “行了,退下吧。” “是。” 你可要抓点紧啊,箭木心底在想,我只能帮你做这么多了。 谁都想掌控全局,但不到结局,你永远都会不知道谁才是钓鱼人。 ———————————————————— “依山傍水,藏于深山,易守难攻,而且这么短的时间,还能再弄个像模像样的祭坛。管家,厉害啊。”钩吻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布置,忍不住的赞叹。 原本还想着可能要等个一两天,没想到半天时间管家就能给他找到这么个好地方,不愧是箭木的人,办事确实靠谱。 “老爷满意就好,那位姑娘已经绑在祭坛上了,这个祭坛是以前留下来的,还可以用。”管家在一旁恭敬地说道。 “没事,我就是在这钓鱼,祭坛能不能用都可以。对了,她醒了吗?”这个祭坛他倒是没用过,估计是以前箭木用的。钩吻好奇地围着这个祭坛转悠,仔细地研究着,这审美确实是他的风格。 好看。 “醒了。老爷您放心,她没什么法力,是挣脱不开魔绳的。” “嗯嗯,行。” “那没事的话,老爷,我就先退下了。” “走吧,你也不用再来了,也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打扰我。” “是。” 钩吻说着便朝管家摆了摆手,也不再管他,自己直往祭坛上走去。 他走到祭坛,看到顾瑶果然是醒了。她被法术封住了口不能说话,也解开不了绳子,只能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着。 “嘘,不着急,一会你就能见到他们了。”钩吻说着解开了顾瑶被封口的法术,并顺手施法将她的气息散播了出去。 “你抓我就是浪费时间,不会有人来的。”见到魔王,顾瑶反而镇定了下来,既然落在他手里,她就没想活着出去。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的命对于很多人来讲,可珍贵得很。”虽然钩吻平时不爱跟人废话,但眼下看着这张与她相似的脸,他倒是愿意多说几句,就当是等鱼来之前的消遣了。 “你杀了我吧。” 她不能成为一个诱饵,她不能害了他们。 “放心,你肯定是要死的,但不是现在。”钩吻看着顾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跟她说着,“你说,第一条上钩的鱼会是谁呢?”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二十六章终不悔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你必须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且不能犹豫。 ——前言 黑暗中那结界发出微弱的光,最后一粒花灵与它相融。终于裂痕消失无踪,曼珠沙华不再摆动,忘川河不再逆流,一切恢复平静。 “终于好了。”牧铃看着眼前已经修复好的结界说道。 “辛苦帝君了。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在这附近巡逻,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冥府察查司判官陆之道在一旁恭敬地说着。 “也不怪你们,毕竟这禁制都这么多年,原本也是该修补一下的,这次我也给它加固了,以后非相关人员也很难靠近了。好了,我也该走了,我还有重要的事,不能耽误。” “恭送帝君。” 牧铃便也不再跟陆之道过多的寒暄,眼下她只想赶紧去凡间把顾瑶找回来。 她出了冥界后,就开始试着感应顾瑶的位置,与她联系。但结果却令她感到非常不安,她联系不上顾瑶了。不过好在她还在人间,也还活着,因为她能感知到她的位置。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她现在陷入了险境,如果她有危险,何牧又在哪?耀月呢,他还活着吗? 牧铃不敢再细想下去,现在还是要赶紧去找到顾瑶才行。 于是她开始腾云,想要直接过去顾瑶那里,但她刚出酆都城就被人拦住了,来人竟是兰殊。 “姐姐。” 兰殊似乎是刻意在这里等她的。 “你怎么下凡了?”看到兰殊突然出现,牧铃心中感到不安,只怕不是小事。 “我看过命簿了,我有事需要跟你说。”兰殊的语气难得的严肃。 “什么?” “姐姐现在是要去找顾瑶对吧。” “是,冥界的事情已经都处理完了,等我把顾瑶收回来,我就回去了。” “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诚实回答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你想问什么。” “你有没有喜欢上何牧?”兰殊说这话似乎鼓足了很大勇气,其实这问题问不问无所谓,但他还是想听牧铃亲口说出答案,只为求个心安。 “没有。”牧铃回答得也很爽快,“你在想什么呢?我是仙胎,没有情根的,我怎么可能喜欢谁呢。”牧铃觉得答案是理所当然的,她怎么会喜欢一个凡人,她不会对任何人动情。 “那便好,那我便放心了。”不管怎样,只要能得到这样的回答就好。兰殊瞬间松了口气,也许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吧。 “你下凡不会就是为了来问我这个吧?”牧铃觉得很奇怪,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还需要问吗? “不是,我是来告诉你,你不能把顾瑶召回来了,因为她爱上了何牧,她拥有了自己的喜好和独立的情感,她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凡人,如果她回到你身上,你会承受属于她的记忆,会接收她的情感,从而被她污染仙根。” 听到何牧这番话,牧铃并没有太大反应,好像也没有很惊讶,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一般。 “可我总不能一直留她在凡间,虽然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但她毕竟是我的一部分,我还是要把她找回来。” “我知道,她自然是要找回来的,毕竟她只要还活着一天,就还会对你产生影响。我要说的是,你要杀了她。”兰殊顿了顿,又说道,“你要亲手杀了她,不能是别人,更不能是她自己。姐姐,你拿着这个。”兰殊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了牧铃。 “这是?” “这是我炼的法器,它可以斩断你跟顾瑶一切的联系,你要用这把法器来杀顾瑶,才能保证她烟消云散,不再回来。姐姐你记住,如果你不能亲手杀了她,你要保证她死的时候,你不在她身边,这样我还是有办法让她回不来的。” 牧铃看着手中的法器,思绪万千。她知道这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她的纵容,也许顾瑶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她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了,可她却还要亲手了结她。其实她曾经有过承受顾瑶记忆的想象,她只是在好奇,她对凡间的所有事物都很好奇,所以她才会放纵顾瑶去体验,就好像她也体会过了一样。 但没曾想。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牧铃没有将心中的思绪表露出来,她依旧平静地说道。 “好,姐姐你放心这件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天君也没有。跟你交代好了,我就要回天庭了,我不能下来太久。我在天庭等你回来。” “好,你回去吧。” “嗯嗯。” 牧铃目送兰殊远去,兰殊来此一朝,虽然他没多说什么,但她也猜到如今顾瑶的境况了。现在威胁顾瑶的没准就是魔界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魔王钩吻。 钩吻还真是紧追不舍。 现在就看顾瑶的命先落谁手里了。 也许最上上策她是应该不出现的,她直接等着顾瑶身陨便可。但她做不到留她一个人在那里绝望的等待,故事既然是她先开的头,也应该由她来结束。 牧铃这么想着,便更加坚定地向前飞去,速度也快了不少。虽然她已经知道顾瑶在哪里,但现在她是否安好,身边有谁她都不清楚,为了不出意外,她得赶紧到那才行。 不过没曾想飞到半路的时,上天就给牧铃送来了一个‘引路人’。 是小远。 他终于找到牧铃了。 “帝君,救命。” 小远一见到牧铃,就知道有救了。 ———————————————————— “尊上,耀月联系过我,说想拿何牧换顾瑶。”罗曼对着站在祭坛前的钩吻说道。 “好,让他来吧。” 还真以为我不知道是他救走的何牧,没长大的小孩就是蠢。既然想跑过来送死,那就来呗,钩吻在心底想。 “估计他也快来了,我想他现在已经知道这里了。” “好,知道了。”钩吻听着罗曼的汇报有些心不在焉,他遥遥望着祭坛上的顾瑶,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尊上,需要我留在这吗?或者我从魔界带几个人过来帮您。” “不用了,有需要我会叫庄园的凡人过来,你们这几个来了也是给我添乱。” 钩吻的语气有些不好,罗曼自知办事不力,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说一声,“那尊上,我先告退了。” “等等,你回一下魔界,去看看箭木闭关得怎么样了,那什么刑观给他护法,我不放心。我记得他是乐意跟你说话的,如果见到他,你顺便跟他说一声,我快回去了。” “是。”罗曼刻意忽略了钩吻言语中的嫉妒,她连忙领了命便离开,她感觉自己再留一秒钟都要被误伤。 他们要到了,算着时间你也快要到了。帝君,到时候我送你的礼物,你肯定不会拒绝了。 罗曼走后,钩吻看着祭坛,自言自语着。 ———————————————————— 耀月这边确实是已经找到了魔王的所在地,甚至还获得了一点情报。钩吻是真的有点小看这孩子了,比起钩吻他们的修为,他确实只是个小娃娃,但如果你要说比在人间的经营,钩吻可就不一定比得上他了。 钩吻现在盘算那些事,打的主意,耀月基本都知道。他自以为自己在钓鱼,却不知自己也是其中一条鱼。 你问耀月怎么知道的?你忘了,他可是妖族的王子,这人间你以为就真的只有人吗? 这世间的一花一木飞鸟虫兽都可以成为他的眼线,耀月在人间扎的根远比任何人想的都要深。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妖王抓他抓了这么多年,一点结果都没有。他所有表现出来的弱,都是为了掩盖底下的根。 妖王那么想抓住耀月,不止是因为他恐怖的实力,更是因为他的手段。他这个孩子若是不能为他所用,就只能杀死,他才心安。 “所以你负责带着姐姐跑,你放心到时候你只管往山下跑,没人会阻拦你的。如果恰好你们赶上她回来,那你带着姐姐直接跟她走,或者遇上姐姐的马回来了,也是好的。如果没有你就只管一直往山下跑,记得还是往南,我安排了人在南边的山脚接应你。”耀月对着何牧嘱托道。 他已经想好整个计划,只有一次机会,但一定会成功的。 “那你呢?你说你负责拖住魔王,那你怎么脱身,我们去哪里跟你汇合。”何牧听着耀月说完一整个计划,这计划非常的详尽,调查得也充分,考虑的也很周到,只是唯独漏了耀月自己的退路。 “接应你们的人会把你们先带回这里,这宅子周围我布置了重重结界会很安全。你们就在这等我。”耀月坚定地看着何牧,希望他相信自己,“相信我,等我回来。” 我已经想办法联系帝君了,到时候她会来这里接你们的,耀月在心底说着。 “好。” “这个你拿着。”耀月递给何牧一把短刀,“这刀不是凡物,能割开任何东西,到时候不管姐姐被什么绑着,被什么困住,你都救得了她。这把刀也能给你防身,我给它下了咒,连神仙都能杀。所以你也要小心,别伤着自己。遇到事尽量跑,跑不掉再用这把刀。” “明白。”何牧小心地把刀放在身上。 “我们出发吧,一会你可能会见到很多你以前不曾见过的,别害怕。你只要记住万事有我,而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们的。”耀月对着何牧做最后的叮嘱。 “我知道。”何牧总觉得耀月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他不说,他也就不问了。现在他唯一的能做的就是不拖他的后腿,一起尽力把顾瑶救出来。 “跑之前也是没什么信号的,你不用管我这边,只要你发现魔王被我吸引住了,你就想办法带顾瑶走。那时候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记住,别回头。就像我以前跟你说的,永远别回头,只有不停往前跑,才能保命。” “好。” “还有最后,拿好这个,是给姐姐的。”耀月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递给何牧。 “这是什么?” “好东西,我怕姐姐到时候会受伤,所以你先拿着。” “好的。” 帝君,谢谢你的药,可惜只能拒绝你的好意了,若你还赶得上,也许我还有机会和你说一声再见。耀月还是决定放弃了,既然已经要到结局,不如最后再轰轰烈烈一回,也算不枉此生了。 走之前耀月又跟手下的人好生交代了一番,虽然人走茶凉,但他留下的余威还是可以护着他们两人一段时间的,就点时间也足够等帝君来了。 最后走出宅子的时候,耀月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了好久。 这地方是真的好,倒是可惜了。 原来自己也是会舍不得的。 母亲,你回不来了,那还是我去找你吧。最后的时刻,我还做了一件好事。你若是知道了,也会很欣慰吧。 你且等我,我快到了。 ———————————————————— 黑云在空中翻滚,朝着密林袭来。哗哗大雨击打着山谷,发出巨浪翻滚之声。风卷走了树木上的雨露,惊动了在山中的栖息的鸟。溪涧之间响起了几声鸣叫,但很快便淹没在了漂泊大雨之中。 耀月和何牧站在雨中与魔王钩吻对视着,大雨冲刷着世间的一切,连带着他们的模样都有些模糊。 “人我带来了。”耀月先开了口。 “好。”钩吻随手一挥挡住了他们上空的雨,“你过来。”钩吻朝着何牧招手。 “等等。”耀月做出阻拦的动作,“顾瑶呢?” “诺,就在那里。”钩吻指了一下他后面,一座半人高的小祭坛上方。 耀月和何牧顺着钩吻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顾瑶躺在地上,也没有什么动作,不知生死。 “你自己过去拿。”钩吻又说道,“不过,你得先把何牧交给我。” “好。”耀月给何牧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过去了。 何牧暗自握紧了藏在袖口里的短刀,谨慎地绕过魔王钩吻,朝着顾瑶走去。 看到何牧已经安全走到顾瑶那里,耀月便说道:“何牧既然归你了,顾瑶我就要带走了。” “不可以。”不出所料,钩吻反悔了,“小孩,没人跟你说过不要跟魔鬼做交易吗?”钩吻此时还觉得有些得意,他笑了笑又说道,“你走吧,免得别人说我欺负小孩。” 钩吻以为耀月听到这话肯定会发脾气,但他却十分镇定。 他站在那淡淡地说道:“我不走,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了。” “怎么,你还想从我手上抢人?”果真是个天真的小孩,钩吻心想。 “我抢不过,但我可以跟你打。”耀月说完,双手便开始发力,同时做出攻击姿势,并调动起全身真气流动。 “小孩,你可要想好了,我只是看在妖王的面子上才跟你说这么多,别来我这逞能,你可打不过我。”看到耀月预备攻击的样子,钩吻只觉得不屑,连防御都懒得做。虽然他习惯了杀人,但杀一个孩子也太无趣了。 “我打不过,但是有人打得过。”耀月说完这句话,便咬着牙开始催动真气在身体里更快的游走,他这是在催动身体里的妖毒,让它加速扩散,立刻侵入他的心脉。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现在是时候让住在他身体里的恶魔释放了。 毒素瞬间就蔓延了全身,他咬着牙,嘴角都渗出了血迹,像是万剑在刮着他的骨髓,无数个只野兽啃食着他的血肉。 但他不后悔,他还是没有犹豫一刻。 在恶魔面世的最后一刹,他的自己的意识仍在的最后一瞬,他在心底反复地对自己说。 “记住,你要咬死眼前的这个男人。记住,你不能伤害一个叫何牧的人。记住,你是来救顾瑶的。” 听到耀月的话,钩吻隐隐察觉出不对。但等他看出来他想干什么时,已经晚了。 此刻耀月双眼变得通红,也显出了原型。 一只身形巨大的狼狗,正咆哮着朝钩吻冲来。这只狼狗足有两米多高,嘶吼声大如惊雷,他一伸爪就可以把一颗大树拦腰截断。 钩吻使出法术攻击,但发现丝毫不管用。这只狼狗皮肉很厚,宛若钢筋,肉身抗伤害能力非常强,普通法器法术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多少伤害。而且就算让他受了伤也没用,因为他仿佛对疼痛无知无觉,就算被砍中,就算流着血,也丝毫不减攻击的速度。 他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他只认准了钩吻,咬住他,让他无处可逃。 这边耀月终于死死地把钩吻缠住了,让他无法再分神管后面的顾瑶和何牧,而身后的他们也确实把握住了这个机会顺利地逃走了。 其实在何牧刚走过去,在耀月在开始引着钩吻说话时,何牧就已经开始了行动。 他走进顾瑶身边的时候,看到顾瑶是醒着的,只是躺在地上不动罢了。 顾瑶看到他也马上坐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话,被何牧用手指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 何牧拿出短刀,快速地割开了顾瑶身上的绳子,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看到钩吻他们还在说话。便压着声音跟顾瑶说:“我带你走。” 说完他便牵起顾瑶的手,朝着钩吻他们的反方向跑去。耀月已经给他勘测过了,只要朝着反方向走,就是南边,只要不停地朝着南边走,就会有活的希望。 何牧突然出现让顾瑶有些困惑,她不明白耀月为什么要何牧一个凡人来救她。但他带着她跑,她也没有反抗。只是在听到身后传来声响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于是她便看见了耀月,现出恶魔原型的耀月。 她的心跳骤停了一下,一瞬间她全明白了。这是耀月在用他的命,换他们的生机。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在带着自己奔跑的何牧,她张开口,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他说。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顾瑶看见了何牧的泪水,他也听到了那声吼叫,但他没有回头,他只顾着拉着她不停地向前跑, 他也不知此刻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只知道他不能辜负了他。 看到何牧这个样子,顾瑶把想要说的话吞了下去,她也只管和何牧向前跑去。 他们就这样向前跑着,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就在他们跑出了一段距离,身后的祭坛也变得有些模糊的时候,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还有一声凄惨的狼嚎,从他们身后传出。 这声音响彻天际,那声狼嚎在山谷间久久地回荡着。 顾瑶听到了这声音,便也了然了结果,她忍住了回头的冲动,又抓紧了一些何牧的手,想要继续往前跑。 可这时何牧却停了下来,大约是那声狼嚎太过凄厉,让他的心不停地在发颤。 他颤抖着身体,想要回头看一眼。 就一眼,他想。 顾瑶察觉出他的意图,及时地制止了他。 “别回头,我们继续走。何牧,你要相信小月,他一定会回来的。”顾瑶强忍泪意说着,她压着声音,尽量让不让何牧听出异样。 顾瑶的声音让何牧的神智稍稍回了笼。 他机械地点了点头,又牵着顾瑶继续往前跑去。 而此时顾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那些与耀月的记忆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回旋,那一声声姐姐在她的脑中震荡着,让她浑身颤抖。 但她又能怎样呢,她只能继续向前跑去,不停地向前跑去。 ———————————————————— “不过就是一条疯狗。”钩吻恶狠狠地骂着,也不再去看满地的狼藉。 他随手施了个法术,止住了身上的血。 这疯狗咬的真狠,竟然还不能用法术马上恢复伤口。钩吻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看向身后的祭坛,他眯起了眼睛,说道:“还敢跑,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他说完便腾云向前追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顾瑶和何牧。 看样子他们已经跑了好一会了,身上满是泥泞,衣服也变得破旧。钩吻知道他们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便也不着急。 他在远处落地,慢慢地跟在他们身后。还挺有趣的,他想。 但就在这时,在钩吻想要再走近些时,变故发生了。有一个蒙面黑衣人突然出现,袭击顾瑶和何牧,而且是步步杀招。 “他们怎么会跟凡人扯上什么仇恨。”钩吻见状干脆躲了起来,他对他们的生死是无所谓的,既然有戏看,那就不要错过。 眼前攻击顾瑶和何牧的凡人,身上并没有带着什么特殊的气息,可以判定是普通人,大不了就算是有些修道的底子,但跟仙魔妖都是扯不上什么关系。 只是他的出现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凡人得到顾瑶和何牧并没有什么用,何牧的身份和家庭关系在凡间也是非常简单,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结上什么仇家。 不过这个杀手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虽然表面上是顾瑶在保护着何牧,但实际上杀手对何牧根本不感兴趣,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顾瑶身上。 他的目标,就是要杀了顾瑶。 “有趣。”钩吻忍不住喃喃道,这杀手的身份肯定不简单,竟然还知道来杀我的鱼饵,一会我可得好好跟他聊聊。 钩吻想着,但他依旧只是在一旁默默地观看。 他倒是不着急,因为他知道顾瑶还是可以应付得了一个凡人,就算应付不了,大不了最后时刻他再出手好了。 而且没准刚好可以借别人的手,达到自己目的,也不错。 更重要的是,这戏才演到一半,怎么可以说停就停呢。 钩吻这么想顾瑶倒是没错的,毕竟顾瑶身上还有些法力,就算受着伤,应付一个凡人也还绰绰有余。 但关键是顾瑶她不能杀凡人,除非必不得已,因为这是天规。而且她杀了人,连累的可是帝君,她有可能会因此背上滥杀的罪名。 所以哪怕对方步步杀招,她也只能尽量躲过去,只伤对方非要害之处,损伤他的血肉之躯,把他打倒就算了。 而且她也看出对方目标只是她,并不想伤害何牧,所以她便更加放心了。 “你快走,你继续往前,这里有我。”顾瑶一边应付着杀手,一边对着何牧大声喊道。 只是何牧并没有照做,他还是站在原地。 原本他是应该听话的,他留下来也确实帮不上顾瑶什么忙。只是他突然不想走了,因为他想到了刚牺牲的耀月,他不想再让她为自己牺牲了。更何况今日他来这,就是为了来救她的,所以他不能走,要走就一起走。 而且也是时候轮到他报她的恩了。 “你还杵在这干嘛?快走啊。”看到何牧不走,顾瑶变得有些着急。 她其实体力也有些不支了,现在她还受着伤,不可能跟人打持久战。见何牧实在劝不动,她只好不管,索性加重攻击,想让眼前的凡人知难而退。 眼前的杀手也看出了顾瑶的攻击速度在变慢,但攻击也变得更加狠厉,现在他也受了重伤。但他知道他必须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不能失败。于是他拿出了最后的杀招,一支淬了毒的飞镖。他趁着顾瑶为了躲避他的杀招往后退时,将飞镖朝着她飞了过去。 这毒见血封喉,哪怕只是擦破了一点皮,顾瑶都活不了。 但谁也想不到,这飞镖并没有打到顾瑶身上。 是何牧,他看到了那个飞镖,就飞身扑了过去,替她挡了下来。 这突然的变故,让杀手和顾瑶都愣住了。 看着往后倒在自己身上的何牧,顾瑶便只顾抱着他,那一瞬间她忘记了眼前的杀手,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剩下心慌、麻痹、颤抖。她看着何牧的嘴唇很快变黑,七窍在不停地流血,身体渐渐变得僵硬,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何牧!何牧!”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她瞬间失了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人在何时。 杀手看到顾瑶此时的模样,知道是个好时机,于是他试探地走向前想要一剑把顾瑶也解决了。 但他刚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他好似感应到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像是在害怕什么,终于还是跑了。 “她来了。”在暗处观察着一切的钩吻说着。 是的,她来了。 牧铃帝君,她终于来了。 牧铃实在没想到自己一到这,就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已经死去的何牧,和抱着他在痛苦的顾瑶。 怎么会这样,何牧不是天命之人吗?她不是已经给他赐福了吗?他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去。 耀月呢?耀月哪去了? 牧铃一出现,顾瑶也感应到了,她终于稍稍回了神,她看向牧铃,满脸的悲戚,但她的眼中又含着一丝希望。 “帝君,救命。”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她满脸都是泪水,身上也沾满了血,“何牧他中毒了,帝君你救救他了,只有你能救他了。” 她不断说着,反复地恳求,也不顾已经嘶哑的声音,只是不停绝望地喊着。 “他已经死了,太晚了。”牧铃此刻心中也满是悲戚。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过几日再见,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她还说要保他一世平安,他还说自己要去考取功名,这个傻子还想着拯救世界呢。 凡人生死不过平常,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却感到心痛。大约是份缘,让我的心也会被你牵连吧,她想。 “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么会死呢?帝君,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他可不是普通凡人啊,他可是……” “够了。”牧铃制止住了顾瑶继续说下去,就算何牧死了,他的身份也是不能说的秘密,这墙边还有耳朵呢。 “不管你信不信,他就是死了,你跟走我吧,我们回去。”牧铃压下了心中的悲伤,人死不能复生,一会我定会好好安葬你,你的魂魄我也会安置好,只是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牧铃悄悄地抽出匕首藏在衣袖中,慢慢地靠近仍在抱着何牧哭泣的顾瑶。 她其实是有些不忍的,连带着她的脚步也变得迟缓。但该要结束的,绝不能犹豫,这多出的几秒,就当是让你好好地跟他告个别吧。 就在牧铃想要靠近顾瑶时,在近处的钩吻也察觉出了她的意图,他的眼神暗了暗,准备出手阻止她。 鱼上钩了,这鱼饵可不能死在鱼手里。 但就在钩吻想要出手的那一刻,顾瑶却突然有了别的举动,让牧铃和钩吻都停在了原地。 顾瑶抽出了何牧身上的短刀,那把耀月给他的短刀。 “你要干什么。”看到顾瑶此时的动作,牧铃大感不妙,连忙想向前阻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顾瑶没有犹豫一秒,在牧铃的话刚出口,她就已经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在牧铃的话刚落下时,刀也刚好插入了她的心脏。 牧铃看着她,她只记得她最后看向她的目光,是那样的绝望,那一瞬间她与她共享着那深入骨髓的痛楚,那一把刀仿佛是扎在了她的心头。 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与他同生共死,这次谁都无法阻拦她了。 牧铃呆愣在原地,也没有再做些什么。她便只是看着,看着眼前的顾瑶化作闪烁的星光,看着这星星点点随着这雨,被风带着,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从此这世上,便不再有顾瑶。 人间也不会再有那个叫何牧的少年。 那个叫耀月的小孩,也不会再见了。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二十七章千百度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早晚复相逢。 ——前言 “陆之道。” 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牧铃帝君,陆之道有些讶然。酆都冥界的事不都已经了了吗?怎么几日不见,帝君又回来了。而且看着面容很是憔悴,声音也怪怪的,感觉像是出了什么事。 “参加帝君。”陆之道不敢迟疑,立马向牧铃行礼。 “我有事要找你。”牧铃的声音满是疲惫。 “帝君请讲。” “冥府这几日,有没有收到一个叫何牧的魂魄。” “何牧?不会是?”其实如果某个凡人身份特殊,冥界生死簿上也是会有记载的。当然生死簿是冥府机密,除了拿着生死簿的判官,外人是不会看到的。 “就是你想的那个。” “虽然不知道帝君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但我可以肯定回答帝君,没有,冥府没有接收到他的灵魂。” “没有?”牧铃不敢相信,但陆之道也没必要骗他,“难道是因为还没有过头七吗?” 他死了?陆之道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他在心底疑惑的问。因为他一直都在留意着生死簿,他昨日才刚看过,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只是依旧沉默着。 “那要去哪里勾魂的通知应该有了吧。”牧铃又问道。 可陆之道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有关他的消息,我们什么都没收到。” “怎么可能!你们冥府现在干活效率都低成这样了吗?我可是亲眼看着他死的,他都死了五天了。一个人死了这么久,你们连他的魂魄去哪了都不知道?” 牧铃知道自己不应该发火的,她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太着急了,也变得不像自己了。 “帝君息怒。我想或许是他的阳寿未尽吧。” “他没死吗?”牧铃的声音缓了下来,她问着,但又自己马上回答道,“可他确实是死了。” “有些意外死亡的人,是有可能阳寿未尽的。在他们预定的寿数没有走完之前,他们都会在人间飘荡流浪,直到耗尽寿数,才能重新进入轮回投胎。”其实陆之道也不确定何牧是不是真的阳寿未尽,但他决定不告诉帝君真相,不只是因为生死簿是机密,更是因为他感觉出帝君的状态不对。 有些事情或许已经脱轨了,但他只是一个冥府判官,他什么都阻止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护好冥界的安全。 “可是我都找过了。”牧铃的神色变得更加疲惫,“我找了好多天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就算他死在了我面前,我也看不到一点他灵魂的痕迹。” “那……” 看到这样的牧铃,陆之道心中不忍,但刚想出口安慰,就被牧铃打断了。 “生死簿在哪?” 闻言,陆之道立刻变了脸色,他一脸正色地说道:“帝君,生死簿是冥府机密,是不能给外人看的,甚至是连冥王都不能随意翻阅。” “算了,我直接回去看命簿吧。”看到陆之道这个样子,牧铃也不想跟他过多纠缠。不就是一个烂本子嘛,我直接去问兰小殊,知道的还比你多呢。 见牧铃没有坚持下去,陆之道也松了口气。还好帝君依然是理智的,不然要是真的硬抢,他可打不过。 “不过,如果他是死于被下过咒的法器,他的魂会怎样?”牧铃突然又问道。 这件事还是她去检查何牧尸体时发现的,原本她也以为那飞镖上的是毒,但一检查才发现是法咒,还是致命的恶咒。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为了帮她杀了顾瑶,可算是费了一番苦心了。怕杀不死,还专门下了咒。但谁又会想到,这个咒会应到何牧身上呢。 “那就要看那法器上的咒,是谁下的了。仙魔人妖魅都可以下咒,咒也分善恶,这些都会使法咒产生不同的效果。” “我也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法咒,我查不到来源。下咒的人就好像脱离了五界一样。不过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是恶咒。” “那样的话,最坏的结果,这魂可能已经不在了。”说到这,陆之道不禁也皱起了眉头,“最轻,这魂也会受损,至少不会完整了。” 听到这,牧铃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卸下了。她不相信是这样,可她确实找不到他。茫茫江湖,三千世界,她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他呢? “不过,也会例外。”陆之道又继续说着。 “什么?”牧铃追问着,但语气很是平淡,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例外就是,他不是普通人,他的命本来就是与常人不同的。要知道他的命不归常理管,也不归我们冥界管。”这话陆之道本不应该说的,但他还是希望帝君能明白,天命不可违,这本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事。 “不归你们管,还能是谁管。”此刻牧铃也听出陆之道言语中的规劝,但她并不想理会。 “一切自有天意。” “天意,好一个天意。”牧铃知道从陆之道这里已经不能再问出什么了,她朝他摆了摆手说,“谢了,走了。” 牧铃说完,便转身向前走去。 “帝君。”陆之道叫住了牧铃,“你还要去找他吗?” “判官,我也是天意。” 上天自有安排,可我偏要勉强。 ———————————————————— 爱是什么呢? 是因为遇见他。 还是因为那些记忆。 顾瑶刚回到她身上的那两天,她其实很迷茫。那些点点滴滴的记忆似乎与她有关,又似乎是另外一个人的。 她身体里好像多了一个人,那个人很陌生又很熟悉,那个人在她心底与她不停地撕扯着,那个人对她说,我才是你,我才是真正的你。 于是随着这些记忆侵入心底,,那些在她的脑海中关于她与他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了。那些藏在心底的蝴蝶,也终于破蛹而出。 是顾瑶先爱上他的吗? 也许,是她先开的头。 她已经不年轻了,哪怕是按神的时间算,她也是个老人了。 她已经在时间长河里游荡了很久很久,这人间她看过了无数遍,那些来来往往的凡人她也见过了许多。 但是,他不一样,只有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知道。 就像是人间每一次晴天中的那个暖烘烘的太阳,就像是微风吹拂过的金黄麦田,就像是从天而来的山间泉水。 很平常,好像随处可见。但又很难得,拥有只能全凭运气。 爱是什么? 爱是。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爱是一个灵魂遇见另一个灵魂,爱是遇见唯一的你,爱是一期一会一生一世。 爱,这种体验让牧铃感觉很新奇,她没有害怕,也没有抗拒。 天规说,神仙有了爱就会污染仙根,是天大的罪过。 但此刻拥有这天大的罪却让她感到高兴,高兴不只是因为爱上一个人,更是因为她学会了爱,懂得了爱。很多以前她不曾理解的,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其实神仙也是有爱的,不然怎会有人愿意无限包容一个人;不然怎么会有人甘愿损伤仙体,也要为了某人去挡天雷;不然怎么会有人莫名其妙的就躲着某人不肯见。 只是神被夺了灵魂,被断了情根。所以他们有爱,但不会明白爱,他们永远都不会懂得那些因为对方而产生思绪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算是天道的恩赐吗?还是惩罚? 她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一定会受到惩罚的,但她不后悔。反正都已经活了那么久了,反正她也守了这人间这么久了,反正这孤寂的看不到尽头的日子也过了这么久了。 难得现在有了颜色,难得现在她的世界不一样了。 她知道她应该要回去的,她不能再耽搁了,哪怕只是为了自己这一身伤也该回去了。但人要是固执起来,就真的很难办。 她想要找到他。 为什么?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为了五界的安全,她必须要去找他。 因为他是为了她才死的,所以她欠了他一条命,她一定要确保他安好。 因为她想见他,这是最重要的。 原本她以为再见很简单,她甚至还能等个几十年,她还可以抽个空去看他老了是什么样子。 我想你老了,肯定也还是那么可爱。 只是命运总爱捉弄人,倏忽间便阴阳两隔,一错身她便与他再也不得相见了。 她总觉得是自己的错,因为他原本的命途是可以平稳无忧的,是她突然出现才让他卷进了这一切的纷扰。 若他从来不曾遇见她,大约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终归是她欠了他,既然欠了债,她就得还。 可是她还能还的上吗? 她找不到他,她好像再也找不到他了,她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还存在。 你在哪呢? 她寻着记忆,沿着他曾走过路,走过那些‘她’曾与他去过的地方。她追寻着,但除了更加深刻的记忆,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我还能去哪里找你呢?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还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你要听吗? ———————————————————— 看到小远一个人回来找到他的时候,兰殊的心就凉了半截。 他赶忙去翻阅命簿,却看见何牧和顾瑶的命簿都已经被消掉了。 怎么会这样?一个人就算死了,他的命簿也不会被消掉的。哪怕是他升了仙,坠了魔。 顾瑶的命簿被消是正常,原本她就不属于五界,消失了就是永远消失了。但何牧怎么会呢,他是不可能消失的,他可是被天道选中的人,就算这一世匆匆结束,下一世也会让他重新经历这些抉择。 如果明明不可能消失的却消失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兰殊心中了然了。 如今这事已不是他和姐姐能干预的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把姐姐带回来。现在姐姐身上还受着伤,要是继续在凡间待下去,只怕还会出什么事。 至于何牧,反正现在他们找不到,魔界也不会找到的,以后还能再想办法。 另外现在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就是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这可是违反天规的,既然当初瞒着,现在也只能继续瞒下去了。只希望姐姐并没有陷很深,过些时日便能忘了。 如今他只能再亲自下凡,他一定要把姐姐带回来。只是这次下凡,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就怕一时半会了不了,或者再出什么变故。 但他现在还能去托付谁呢? 这事不能告诉方元,他知道天君也会知道,而且他也没其他什么正当理由跟他解释自己又要下凡。 他只能再找一位仙君,自己相信的,还有能力帮忙处理一些事情的。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的时候,兰殊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荷寅生。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这毫无理由的信任让他感到发慌,其实在天界他们是真的不熟。 你不能再把以前人间的事当真了,他心底反复地告诫自己。 但虽如此,他现在能找的人,确实也只剩下荷寅生了。而且细想一下,荷寅生也是天命之人,也许找他还能问问他有没有感应到什么。 我就临时找他帮忙而已,没有什么的,也不会怎样。 兰殊在去找荷寅生的路上反复地自语着,好像这样就能压住自己的心虚。 看到兰殊主动来找他的时候,荷寅生很是惊喜。他立刻就让聚集的真君们都解散,让他们自己去修炼,然后带着兰殊去书房谈话。 能让星君主动来找我的事,一定是最重要的,不能耽误了。 或许是因为信任,面对荷寅生,兰殊并没有任何隐瞒。他直接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跟荷寅生说了,还把自己准备下凡,希望他出面帮自己处理政务,为他掩盖下凡的事情都说了。 莫名他就觉得荷寅生是能帮到他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在这样的时候,在姐姐不在的时候,在这诺大的天界,只有他让他想去依靠,想去相信。 “明白了,星君。万事有我。我会帮星君处理好一切事情。星君就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吧,我等你回来。”能够得到兰殊的信任,荷寅生心中的喜悦抑制不住,这样的时刻,他可是等了一万年。 “谢谢。”听到荷寅生的话,兰殊心中的压力突然就卸下了一半,“对了,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仙君想问便问。”你问我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何牧死了,魂魄也不见了,命簿也凭空消失了,你说他去哪了?他是真的死了吗?”兰殊抿了抿嘴唇,他也知道自己这些问题是有些过了,但他实在是着急,“你……不也是天命之人嘛,我就想你会不会知道。” 荷寅生没想到兰殊竟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他有些犹豫,这问题不好答,答不好就是泄露天机了,但他也不想不回答,他永远是无法拒绝他的。 “他没有死。”荷寅生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他不会死的。” “那他去了哪里?”兰殊追问道。 “星君,对不起,我只能回答你这些了。一切天道自有安排。”荷寅生顿了顿,又说道,“其实我和何牧都是身不由己,天命之人这个名号也就听着好听,但选择或者不选择,这一生要怎么度过,路要怎么走,从来都由不得我们自己。哪怕是我们自己的命,也由不得我们自己掌握。”荷寅生早就忘记自己在人间时的事情了,但心底那块空落落的地方总是在提醒着他。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事,他弄丢了很重要的人。 其实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也没有那么想成仙。若不是因为有你在,这天界与我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荷寅生心底有种感觉,他和兰殊星君渊源不浅,他们也许在很早的以前就认识了。虽然他不记得了,虽然兰殊星君也总是躲着他,但不要紧,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重新认识。 兰殊还是第一次听荷寅生说这样的话,但他是明白的,他可是旁观了他一生的人,他可是亲自引导他升仙的人。他的那些遗憾,那些不可得,那些怨别离,也都是拜他所赐。 只是又何止是荷寅生身不由己,他自己也是没得选。他这个始作俑者也不过是遵循着天命,然后把自己和他都带进了坑里。 “我明白了。” 一切自有天意,天意下容不得你去勉强。 “星君,你好好劝劝帝君,让她不要再找何牧了,把他忘了吧。既然他消失了,那就当做没这个人。她是不可能找到他的了,现在是天在阻止她找,与天作对,后果不是她可以承受的。”荷寅生知道自己已经说太多了,但看到兰殊忧虑的模样他又不忍心。只希望帝君赶紧回来才好,希望快点恢复以前的日子,希望兰殊星君永远可以开怀笑着。 “嗯嗯,我会的。”兰殊点了点头,“谢谢你,荷……寅生。”似乎是为了表达感谢,这次兰殊很郑重地念了一下他的名字,这也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星君,我永远都在。”荷寅生也很高兴,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后,站在你这一边。 “你可以叫我名字。” “兰殊,小殊?”荷寅生试探地叫着,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他更加紧张。 “嗯嗯。” 兰殊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小皇子,小皇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可惜他终究没能告诉他。 谁又能想到,这么一别,一万年以后,他才能站在他的面前呼唤他的姓名。 那些执着,那些执念,他此刻突然就放下了。何必再这么躲着呢,反正我坦坦荡荡,反正你早已忘记了那些过往,反正我们永远只能相望了。 “走了。”兰殊朝着荷寅生浅笑了一下,“我现在就下凡。”他说着即刻就转身离去。 “小殊。”荷寅生叫住了他,“我们是朋友了对吧。” “是。” 兰殊说完便走出了书房,只是走出去几步后,他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回头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荷寅生还在门口目送着他。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他与兰蕊的最后一面。如今他也终于明白,兰蕊为什么宁愿永远流浪在五界以外,也不愿回到他的身边。 她只是怕连累了自己。 他还记得她最后的话。 “星君,对不起,我爱上了他。星君,永远不要来找我了。星君,你替我看他成仙吧。” 兰蕊这一走,就走了一万年了。 他只是莫名的在想,就在刚刚,就在他看到在书房门口的荷寅生的时候。他突然好奇,如果他的影子回来了,如果当初兰蕊没有离开。 我会爱上你吗? “呵,我在想什么啊。”兰殊边走边摇了摇头,这念头实在是有些可笑。不可能发生的事,想来做什么呢。 也许兰蕊是对,那时她只是故意散回一点记忆给他,他就已经仙根不稳了,要是她真的回来,只怕已酿成大错。 也罢,我也受到该受的惩罚了。 兰蕊,一万年了,如今你还好吗?你在哪呢?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二十八章重蹈覆辙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一万年太久了,只争朝夕 ——前言 这次有小远带着兰殊下凡,找牧铃倒是简单。 不过一晌功夫,他便看到她了。 只是兰殊没想到牧铃会在这,他原以为她会在顾瑶记忆中的什么地方,她不是着急想找何牧吗,怎么突然又想起来这了。 不过想来要是顾瑶去过这也不奇怪,毕竟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 “来啦。”还是牧铃先开的口,只是她也没转身去看身后的兰殊,依旧自顾地看着眼前的高山流水。 “小远都跟我说了。”兰殊走到了牧铃身边,也随着她看眼前的景色。 一万年的沧海桑田,这里早就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以前这里还没有山呢,也没有这么高的瀑布,以前这里可是种满了桃树。你看那边,现在是一片沼泽了,记得以前兰蕊在那里埋了好多桃花酒,我还偷偷地拿了她不少。她可生气了,还在庄园门口立了牌子,帝君禁止入内。”牧铃说着忍不住笑起来了,那时候多好啊。 牧铃已经很久没有在兰殊面前说起兰蕊了,她今日也确实是为了兰蕊来这的。虽然很久不再提起,但她知道兰殊不会忘记兰蕊,也不会忘记这里,他们都不会忘记的。 她今日突然来这,或者是因为顾瑶让她想起她了吧,如今她才明白,当年兰蕊有多勇敢。 你愿意为了爱,永远流浪吗?你可以吗? 兰蕊可以。 她只是不想忘了他。总要有人去记得这份爱,你忘了不要紧,我记得便好。 “一万年了,什么都变了。”兰殊说着,但心底也还是被牧铃这番话牵动了思绪。他与兰蕊的最后一面也是在这里,不知道这一万年她有没有回来过这,不知道她还记不记他们呢。 “景会变,站在这的人会变,但心不会的。只有我们不忘记,就永远不会变。”兰蕊,我想你也是记得的吧。你如今还好吗? “姐姐怎么突然来这了。”兰殊刻意没有接下牧铃的话。 “我就是想她了。”牧铃叹了口气,“哦,对了。这个还给你。”牧铃说着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了兰殊,“这刀,当初你用不上,现在我也用不上。” 兰殊沉默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接过了匕首。 “姐姐,你怎么知道?”良久后,兰殊才开口。 当年兰蕊跑了后,为了天庭不再追捕她,兰殊撒了个谎,说他已经亲手杀了兰蕊了。也刚好兰蕊从此在五界没了踪影,所以大家才都信了他的话。 “那不是你,你把兰蕊当做是你的妹妹,你怎么会舍得呢。而且影子本身就是有自己的七情六欲的,杀了她就是杀了半个你。”何况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爱上某人,爱又有什么错,“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一万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兰殊听着牧铃的话,思绪突然分散开来,他突然想到这些年他一直躲着荷寅生,一直纠结放不下,若是兰蕊知道了,会不会笑话她,会不会生气他一直冷落荷寅生,不给他好脸色看。 兰殊,你不是坦坦荡荡的吗? 还是你一直心中有愧。 “我去找他了。”兰殊突然说道。 “什么?” “我主动去找了荷寅生。” 兰殊这话让牧铃有些惊讶,不过她知道他迟早会想通的。 “你终于想通了。” “也许这一次我也是遵循了自己的心。”面对牧铃兰殊也没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说再多,也不过是因为他自己想要见他。 一万年了,也够了。 何况要那么多理由干嘛,想见,便去见就好了。 “一万年了,也还好你们还有很多时间,来得及。” 小殊,不是每一个人都来得及再见的,我们神仙可以说来日方长,但对于凡人来讲,一万年太久了,只争朝夕。 “是啊,一切都来得及。”兰殊看出了牧铃心中的忧愁,但他什么都帮不上。他还有机会,但她不会再有了,”姐姐,我们回去吧。”也许只要把姐姐带回天界就好了,他和天君都会永远陪着姐姐的。 “只是我没有一万年可以等了。” 我本可以忍受孤独,如果我不曾见过你。 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一个人面对这孤寂漫长的生命了。 “姐姐,你不只是有他的。你还有我们,我和天君都在等你回去。姐姐,我永远都在,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不管再过几个沧海桑田,都不会变。”也许姐姐此刻的心情他永远理解不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她。什么天命之人,什么天规,都比不上他的姐姐重要。 只是牧铃没有回应兰殊,她沉默一会,只说道:“你有看命簿吗?” 牧铃还是问到了,兰殊想了想还是决定隐瞒真相。 “看了,何牧的命簿已经停止记载了,我也封存起来了,他应该就是死了。关于他的魂魄去处,我也查看了,但没有任何记载。” 牧铃听着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接过了话,继续说道:“我去找了冥府判官陆之道问了,他说冥府没有他的任何死亡记录。” “正常,生死簿毕竟只记载普通人的功过和寿命,这些隐秘,他们怎么会知道呢。”好在判官也能守住生死簿的秘密,兰殊心想。 “何牧中的飞镖上被下了恶咒。这咒的来源,我查不出来,就怕会伤了他的魂魄。” 恶咒,这小远倒是没跟我说,谁跟何牧有这么大仇恨,兰殊心想。 “现在这件事牵扯很大,估计好几方势力都在其中了,只是没想到何牧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比起担心何牧魂魄受损,兰殊更担心是哪方势力牵扯进来。天命之人出世往往伴随着浩劫,难道依旧躲不过去吗? “他们的目标不是何牧,是顾瑶。应该是站我们这边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我们的人?”特意赶在姐姐出现之前,去杀顾瑶吗?谁会去干这事?“不会是天君吧。”虽然天君此时在闭关,但有这个能力,而且想帮他们的人,除了天君还会有谁呢? 兰殊虽这么想,但心中也还是怀疑,天君仁善,这种手段不像是他会使出来的。 “我也想过,可能是哥哥,他是绝对有这个能力的。”牧铃其实也觉得不像是他做的,只是哥哥遇上关于她的事,举动有些反常倒也不奇怪。 “是啊,也许这事天君早就有决断了,我想我们应该回去跟天君商量比较好,他肯定有办法。”听到牧铃提起天君,兰殊赶紧顺着说道。别管天君干没干,先哄姐姐回去才要紧。 “是吗?只是为什么哥哥还不找人来抓我呢。他知道我犯了天规,肯定对我很失望吧。”若真是天君的干的,牧铃其实挺害怕的,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的亲人,她不想让他失望,也不想让他担心。 “姐姐,也许天君觉得,你会自己回去。姐姐,他肯定在等你。你也不会舍得抛下我们的,对吧。” 姐姐,就算你舍得我,你舍得天君吗?你们从天地初始就一直携手至今,这么千千万万年的时光难道还比不上这么几天吗? 兰殊说着,又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拉了拉牧铃的衣袖。 这一招对牧铃永远是有效的,她拍了拍兰殊的手背,安慰着。 “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怎样了,这还是第一次闭关我不在他身边。”她也是真的有点想他了,她都好久没离开他这么久了。也许我是应该跟哥哥说一下,我想他是可以理解我的,牧铃心想。 “姐姐,其实前段时间天君闭关出事了。现在是我在打理紫微宫的事情。姐姐,天君他一直很担心你。”原本这事天君是嘱咐过不能让牧铃知道的,但兰殊此刻觉得,只有说出来,牧铃才会回天界。 “哥哥,出事了,你怎么不早说。”牧铃果然着急了起来,她责怪着自己只顾凡间的事情,竟然都感应不到他受伤,早知道她应该阻止他去闭关的。 “这本就是机密,而且天君也吩咐过,不能告诉你让你担心,原本是想等你回天庭再说的。天君其实就是在闭关的时候,突然心神不灵,导致反噬受了伤。不过姐姐你放心,现在有凌霜神君去护法,天君已经没事了。” “哥哥和我是能互相感应的,也许是我最近受了重伤,他也感受到了。不过还好,有凌霜在。而且现在我也没什么异样,我想哥哥不会有事的。”牧铃也终于动摇了,她也不再固执非得找到何牧才回去。 至少我得交代好一切,让他不要再担心我。至少我得看他一眼,看到他没事,我才安心。 “姐姐,回去看看天君吧,他现在也准备出关。”兰殊知道她会回去了。 “好。”这次牧铃果然答应得很爽快。 “好。”兰殊终于漏出了笑意,“那……” “至于找何牧,我不会改变初衷。我有分寸的,他是为了我而死的,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牧铃猜到兰殊接下来的话,便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事情还没了呢,也该由她来结束,她躲不掉的。 “姐姐,也许他已经不在了,我是说,连魂魄也没了。” “你想说什么。” “他中的咒是可以杀仙人的恶咒,他只是一个凡人,就算是天命之人又怎样,至少现在他还没成仙。肉体凡胎,本就脆弱。” 也许他不该这么想,但兰殊却突然觉得也许何牧从此消失也是件好事。他怕他会抢走他的姐姐,反正天命之人又不止他一个,但帝君只有一个。没准这次天命之人身陨,是注定的呢。也许对五界也是好,还抹掉了一次浩劫。 兰殊在心底努力地想要说服自己。 “他还活着。”牧铃立马反驳了兰殊,“应该说他还在这个世上,我只是暂时找不到他而已。” “姐姐……”兰殊的语气变得有些着急。 “他与我有仙缘,我是能感应到他的。我知道你担心,但这既是他的劫难,也是我的劫数。这一关,我不能躲,也躲不过去。” 天命之人是天道给人间的考验,而他是天道给她的考验。不就是七情六欲嘛,没什么可怕的。 “姐姐。”只是我怕的就是你不躲,这是一条注定没有回头的路,当年兰蕊一去不回头,姐姐你难道也要和她一样吗? “行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管。就像当初我让你自己处理一样,现在你也要相信我,我也可以自己处理好的。”牧铃拍了拍兰殊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姐姐,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只是你一定要记得,我们都在,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天君。” 牧铃看到兰殊此时的模样,突然想起了当初她刚捡他回家时,他那个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那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还会轻轻地扯着她的衣角,跟她说,姐姐,别丢下我,我害怕。 “好,傻瓜,我怎么舍得呢。”我的弟弟啊,我也是真的舍不得你。她摸了摸兰殊头,“行了,你不是来接我的吗?走啊。”她笑着跟他说。 “好,姐姐,我们回家。” “嗯嗯,回家。” ———————————————————— “大人,任务失败了。”邢观对着箭木说道。 邢观一收到管家的消息,就立马来书房跟箭木汇报情况了。 其实这后果这么大,他估计箭木自己肯定早就感应到了。所以他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站在一旁等着箭木发问。 箭木听到这话,也确实没什么反应,他只叹了口气,便沉默着。 这顾瑶果然是跟她一样,固执得要死,他都想办法保她了,她自己偏要赶着送死。箭木想着,又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还真的天命不可违啊,他在心底嘲笑着。 又过许久后,他才开口道:“派出去的人,处理干净了吗?” “大人放心,还是用我们在凡间养的死士,他现在已经服毒自尽了,尸体我也处理干净了,没让魔王找到一点尾巴。” “那就好。那毒镖现在在哪。” “被帝君收走了。大人放心,那咒是我亲自下的,没人查得出来来自哪里。”大概谁都不会想到佛门子弟还会下咒吧。 其实原本真的不会,就是我在魔界生活太久,学会了一点‘新技能’。活学活用嘛,邢观心里得意的想。 “好的,知道了。最近你们静默一段时间,让管家他们也别走动了,就呆在庄园里吧。尾巴都收好了,别让魔王和帝君发现什么。” “是。” “对了,魔王有什么消息吗?”上次还专门让罗曼回来跟我说自己要回来了,等了这么多天还不见人,也不知在外面干什么。一想到魔王可能还在外面追着牧铃不放,箭木就觉得生气。 “有,他刚派人回来传了消息,说明日便要回来了,主殿那边的下人也在准备了。”说到魔王邢观似乎还有些话要说,但他有些犹豫,他沉默了几秒,才继续说道:“大人,还有魔王那边有人来问,您要不要搬回主殿去住。说要是魔王回来看到您不在,只怕又要骂他们照顾不周了。” “不去。”箭木终于漏出生气的表情。这么想我回去,就该自己来找我,“以后再有人来问,就直接说我在闭关,别打扰我。” “是。” “还有,明天魔王要是来找我,你继续替我堵着。就说我在闭关,不想被什么无关人员打扰。这次就算他带上罗曼一起来,也一样给我堵着。罗曼要是真的有事找我,可以放进来,但他绝对不行。也包括所有他叫来传话的人,都给我打发掉。” “是,大人。” 每次看到箭木跟魔王闹脾气的时候,邢观都会觉得眼前孤傲的神变得鲜活了起来。箭木大人也就只会跟魔王耍小性子了,外人都只认得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哪里有机会看见他的这些模样呢。不过魔王也还就吃他这一套,不管他怎么闹,他都会顺着他。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从前听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只觉得荒唐,但现在他觉得,一切都是注定的。 也许再高高在上的神佛都会注定遇到一个可以牵动他的思绪的人吧。 元先生,你说对吧。 “阿臣现在怎样了。”箭木不再想说他了,他坐到一旁喝了口茶,平复了下来,便问起了邢观别的事。 “天君还在闭关。” “你之前说闭关受的伤,现在没事了吧。” “无大碍了,凌霜神君护法,您可以放心。” “那便好,邢观你再去找阿元,让他跟阿臣说一声,闭关是时候结束了。” “是。” “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让他把牧铃关起来,现在开始没有我发话,不准让牧铃再下凡。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锁起来绑起来都好,总之她不能再踏出天界一步了。” “明白。” “还有,再告诉他,最近有些事情会有点异常,让他别管。他只管关好牧铃,其他事我会处理的。” “明白。” “顺便你也去跟你们的佛祖汇报一下吧,让他有个准备。” “好的。” 我也就只能再最后劝你一回了。 牧铃,我希望你最后的选择,是你最想走的路,你永远不会后悔的路。 傻丫头,你总说不可违,可哪一次我不是都由着你呢。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二十九章太虚幻境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前言 月色正清明,杨花过无影。 春光如织,又是花朝。 隔着人群,她又看见那双澄澈的双眼,这次他们四目相对,月光下她看着带着面具的他,依旧看不真切。 只是这一次他拨开人群,终于看见了她,这次她在那里等着他。 这一次书生终于可以跨过层层阻隔,走到少女跟前。 她看着他,隔着猪面具,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在他眼底的自己。 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摘下他的面具,看着熟悉的脸,她忍不住红了眼,却说不出一句话。 “阿瑶,好久不见。”何牧也伸出手摘下了她的面具。 “何牧,好久不见。”牧铃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中,她紧紧地抱着他,好似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没事了,我在这呢。”何牧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缓声安慰道。 “你去哪了,你怎么在这啊。”牧铃抬起头看着何牧,眼前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的让她害怕。 “阿瑶,我没有去哪里,我一直在呢,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我保证。” 牧铃听着何牧的话,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从何牧怀中离开,并拿起他的手。她挽起了他的袖子,看着他手上的经脉。 “真的是你?”她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你,你来找我了。 牧铃抬起头看着何牧,她又问:“是你吗?” “是我。”何牧答道。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还好,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傻瓜,你还在等我,我怎么舍得不来见你呢。”何牧说着,又轻抚了一下牧铃的发髻,他从怀中掏出一根木兰花玉簪,“这是送给你的,还好来得及。” “真好看。”牧铃接过了何牧手中的玉簪,又顺手收起了原来头上的玉簪法器,她拿着何牧送她的玉簪伸出手对他说,“帮我带上吧。” “嗯嗯。”何牧给牧铃簪上簪子,他看着她,怎样都看不够,“真好看,阿瑶,你真好看。” 牧铃红了脸,又听他问:“阿瑶,你喜欢吗?” “喜欢。” “阿瑶,喜欢便好。”看着她高兴,何牧心底也满是欢喜,“阿瑶,走吧,今日可是花朝节,我们可不要再错过这第一日的花灯会。” 何牧说完便牵起了牧铃的手,牧铃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她的心也暖了起来。眼前人是心上人,她心上人正在她的眼前,再也不是镜花水月。她轻声应着,由着他牵着自己往前走去。 牧铃跟着何牧向前走去,她抬头望着四周,发现这四处的景象跟上次不一样了,她便问:“这是哪啊?” “这里是长安。”何牧答道。 “长安。”原来长安便是这个模样,她竟真的来长安了。 “走吧。” “嗯嗯。” 长安的花朝节确实比任何地方的都要盛大,牡丹盛放满城,树上飘动着万千彩幡,兰芝的香气随着风,沿着一路灯火,浸润在每一位游人的心头。 牧铃和何牧一起走在长安城,一起走在这繁华的街头。 他们一起去投壶。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民间游戏,牧铃还是玩得不亦乐乎。她负责在前面百发百中,何牧则在后面给她捧着赢来的各种奖品。他站在她身后给她鼓气,他看着她在闹,她在笑。 他们玩到最后,连店家都忍不住说:“姑娘,你可太厉害了,我直接给你送个大奖吧。” 他们还一起去系了彩幡。 写愿望的时候,她特意躲着他,不给他看。她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是秘密。 她在彩幡上虔诚地写下她的愿望,愿与你生生世世长相守。 他在彩幡上虔诚地写下他的愿望,愿你我生生世世长相逢。 他们还一起去吃了很多好吃的,有桂花糕,桃花酥,栗子糕…… 今夜她没有喝一滴桃花酒,但她已经觉得自己有些醉了。让人留恋不舍的,不是这景色,也不是这盛宴,只是你,只有你,让我驻足停留。 何牧,你快来尝尝,这糕点真的好吃。它可甜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因为有你在,所以都是最好的。 这次他们也走上了一座桥,他们又是一起看着这桥下,看着在小河上肩并着肩一起奔往远方的小花灯。 何牧看着身边的她,一切好似都没有变,这次他又问她同样的话:“阿瑶,一起放花灯吗?” 但此时周遭一阵喧闹欢腾,牧铃并没有听见他的话,她只顾看着远处的天空,她伸出手指着天,惊喜地喊道:“你看,烟花。”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他看见成千上百束的花朵在空中盛放,斑斓的色彩像是美丽的璎珞。烟火在空中闪烁,仿若凤凰飞舞,火龙绕月。龙凤喷出五彩的火花,将天空映照得无比绚烂。 虽只有短短一瞬,但已足够铭记一生。 他看着她,看着她望着天空,看着她的侧脸,他想,可惜这一次还是没能陪你放一次花灯,不过能有幸与你共度,与我已足够。 “阿瑶。” “嗯嗯?” “明日,我还有惊喜要送给你。” “什么啊。” “明日再告诉你。阿瑶,你会等我的,对吗?” “等,一定等。” 多久我都会等你的,只要你说想让我留下,我便留下。 牧铃看着眼前的何牧,在烟火下他的眼睛仿佛也在发着光。风带着花香与雾气环绕着他,她沉醉在其中,也越来越看不真切。 她站在原地,四周纷纷扰扰,不断变换,她只能看见眼前的人。 我不走了,我还得继续留在这。 牧铃思索间,那雾气也渐渐四散开来,眼前的一切都看不分明。她看着那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浓,雾气将她包裹着,她没有挣扎,只是依旧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没多久,雾气便散去,她看见此时已是白天,眼前是喧哗的街道,她正站在一座宅院的门前。 她向前望去,视野的尽头是一队人马,马队里传来咚咚锵的锣鼓声,一声声喜报从这喧嚣中传出。 “恭喜,何牧老爷,高中状元。” 她看着领队的他,骑着高头白马,带着大红花,周围熙熙攘攘,唯独他在发着光。 真好,能亲眼见到你高中,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牧铃知道何牧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官,他会造福一方,他会济世为怀。他心怀着天下,而天下的百姓也终会感念他的恩德。 你的一生,本该就是这样的。 有世人赞颂,有百姓爱戴。就像从前的荷寅生一样,生前是座丰碑,死后成为传说。 你会功德圆满,修成正果,得道成仙。 原本你这一生,就该是这样美满才对。 原本你的一生,该是没有我的。 牧铃看着眼前的何牧,他骑着白马,缓缓走到她的跟前。他走下马,伸出手停下了那些喧嚣。 他执起她的双手,他只为了问她一句:“你愿意做状元夫人,你愿意做我的夫人吗?” “何牧,你的未来在朝堂,你的心应放在天下黎民百姓的身上,你不应也不能被儿女私情束缚。” 牧铃其实很清醒,她想要见他,她知道她爱他,但她更知道他只有遵循天道走下去,才是他最好的出路。 何牧,你可是天命之人。你还有更光明璀璨的未来,我的出现只是为了助你成仙,我绝不能成为你的阻碍。 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在远处望着你,我会为你赐福,让你千千万万年都康乐无忧。 “我爱这天下,是因为你也在这天下之中。我这一生有很多事要做,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不能错过你。铃儿嫁给我吧,我们一起看这天下,一起走下去。” 我深爱着世界,也深爱着你。 “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我要娶的人,我怎么会不知。” “好。我是说,我愿意。” 她什么都可以拒绝,却唯独不能拒绝,他的一句,我知道。 他眼中唯一的人是她,不是凡人顾瑶,是牧铃帝君。 她答应了他,她是在用牧铃的身份答应他,以天神帝君的身份答应他。 她牧铃帝君愿意嫁与凡人何牧,与他缔结生生世世之良缘。 她知道她是不能答应的,神不能嫁人,神不能为谁去动情。她若是再不走,就再也不会机会了。 被永远困在虚空之中会怎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还需要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便好。牧铃在心底不断地祈祷着,也不知谁会听到。 只要再多一会便好,再多一会,她就会知道真相了,再多一会,也许他真的就会回来了。 哪怕最后回不来,她也想满足他最后的心愿。 至少让他看见,我穿着这凤冠霞帔,看见我将要嫁给他的模样。 此刻牧铃看着镜中自己样子,看着身上的华冠嫁衣。她轻轻地抚摸着头上那顶凤冠,她看着镜中自己的妆容,不仅也恍惚了起来。 一切好像成了真,她穿上这衣服,就好似真的可以嫁给他,就好似他们真的可以像人世间普通男女一般相爱相守相扶到老。 就算是假的,至少这一刻可以当真。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她知道他很快就会过来了,想到这她的脸上也染上了绯红。 他若是见到,定会很高兴吧,她想。 这时牧铃听见有人推开了门,她连忙转过身,一定是他,她想。 但来人竟是天君。 “哥哥。”她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心也从高空坠落,看来还是见不到了。 梅尧臣也是第一次看见牧铃穿嫁衣的样子,当她转过身时,他也有些愣住了。他的铃儿真真是天界最美的神女,她穿起这一身真的很美,不是衣服好看,是衣服衬托得她更加耀眼了。 但他也很快回过神来,他压下那一瞬的思绪,只继续板着脸,对着牧铃说:“铃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哥哥,他为什么会在太虚幻境里。”见到天君,牧铃并不惊讶。她一直不出去,迟早要惊动他的,可惜要是再晚些就好了,“哥哥,这天宫藏了很多秘密啊。”怪不得天命不可违,就算我是世间的第一个神又怎样,就算我是帝君又如何,我也不过是棋盘里一只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这些都是幻象,都是假的,跟我走吧。铃儿,我带你出去。”天君说着,便向牧铃走去。 牧铃下意识往后退去,她知道挣扎只是徒劳,但就差一点了,就不能再给她多一点时间吗? “哥哥,可不可以让我再看他最后一眼。”牧铃的声音变得很弱,几乎是哀求,她从未这样求过他。 这样的牧铃,让梅尧臣很是心痛,若是平时她要什么他都能给她,但现在不行,他不能失去她。 “你该醒了,铃儿,再不醒,你就醒不过来了。”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抓起了她的手,开始准备念咒。 “哥哥。”牧铃没有挣扎,她只是看着他,红了眼角,但没有流一滴泪。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随着天君的咒语落下,二人四周的事物便开始渐渐破碎,虚空中一切的梦境都被打破了,牧铃身上的嫁衣也渐渐消逝。 牧铃遥遥地向前望去,在虚空的尽头她好似看见了何牧,只是太模糊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见他的话。 可惜,最终还是没能让你看见我穿嫁衣的模样。 何牧,你等我。我会找到你的,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天历343253年,九月初五《太虚幻境手记-季心》载:牧铃帝君回天宫过太虚幻境,情感波动异常,被困于梦境之中,未能顺利过关。现发现牧铃帝君动了凡心,沾染尘缘,导致仙根受损。领天君秘令,暂关押于太微宫,后续处置待定。 ———————————————————— “兰殊星君,你现在胆子可真大啊,竟敢包庇牧铃违反天规。要不是这次我刚好出关,是不是只能看着牧铃死在太虚幻境了。” 这还是天君第一次对着兰殊发这么大的火,兰殊自知酿成大错,他赶忙跪了下来。他原本以为只要姐姐愿意回天庭就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他哪里会想到姐姐对何牧的那份情已经变成心底的最深的欲望。原以为过太虚幻境不过是像从前一样,走个过场,没曾想一时疏忽,他竟差点害死了姐姐。 “天君,臣有罪,不敢做任何申辩,只求天君责罚。” 天君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兰殊,他下意识想叫他起来,但想了想了还是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不再言语。 都怪他平日里太过纵容牧铃,才让她做事不管后果,现在连带着兰殊也一起包庇她。天界的帝君动了凡心,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只怕五界震动,到时候魔界肯定又会趁机搞事。 况且以前从来没出过像他们这样的天神动凡心的事,事情搞成这样,都不知如何收场。 天君叹了口气,眼下也只能先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了。 “说说吧,都是怎么回事。”天君终于开口了。 兰殊再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把关于顾瑶和何牧的事情都汇报给了天君,也说了命簿消失、何牧灵魂失踪等异象,只隐去了荷寅生也是知情人这一部分。 “你和杜康都是好样的,一个个早就知道有分身在凡间,合着就瞒着我一个。” 兰殊听着天君这话,不敢应答。他自知有错,他最后受什么惩罚都不要紧,他只希望姐姐不要有事才好,也不知天君打算怎么处置姐姐。 “分身若是回到了身上,你还有办法可以灭掉吗?”天君突然问道。 “没有。而且顾瑶是自杀,她先所有的情感记忆已经都被帝君继承了,她现在也消失了,如今硬要做的话,只能是单独去剥离这部分记忆。”兰殊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他知道姐姐现在已经不会愿意这样做了,但他没说出口。如果天君要试,就试一下吧,没准天君出面,姐姐会愿意呢,他想。 “你当年不也沾染上兰蕊的记忆了吗?你记得你可没受影响。” 天君的这句话,让兰殊的心发颤,他压下了心底的心虚,强装着镇定说道:“臣,只是用时间,毕竟兰蕊并没有回到臣的身上,那一点记忆只要时间足够,便都可以被消磨掉。”兰殊看着天君的表情,好似有些相信自己,又继续说道,“也许帝君也是需要时间,毕竟帝君是仙胎,没有情根,现在所谓的情感,我相信也是可以被时间消磨掉的。” “也罢,时间便时间吧。只是这一次,怕是与你那时不一样了。”天君又叹了口气,“兰殊,我听说你最近跟荷寅生仙君见得挺多的啊。” 听到这话,兰殊忍不住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拳头,心中涌上不知名的紧张。 “是。因为在天君您闭关的时候,我在主管天庭的事务,所以我便偶尔需要找荷寅生仙君了解和听他汇报一些事情。” “那很好啊。以后再有什么事,你多主动去找他。荷寅生是可以好好培养的,这万年来,他的表现一直不错,修为也是大有长进。我原本也是打算派人去跟他多接触考察一下的,这事我也是想继续交给你去做,这样我也放心。”知道兰殊已经放下了当年的事,可以跟荷寅生自如的交流,天君心里也是高兴的,他也不想看着兰殊千千万万年都郁结不散,“好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兰殊终归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也是硬不下心肠。 “谢天君,我定不辱命。”兰殊站了起身,但依旧是恭敬地低着头。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天君,那何牧的魂魄,我们需要找吗?” 说起荷寅生,兰殊也想起了关于何牧魂魄的问题。终归何牧是天命之人,虽然他们要阻止牧铃去找,但这件事天庭总是要去跟进处理的。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会亲自去处理的。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看好牧铃,不要再让她乱跑。”说道这天君的语气便沉了下来,很明显他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兰殊便也不再追问,天君虽没有说出口,但他也明白,现在这事已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明白。”他只答道。 “不管怎样,牧铃这次犯了大错,我也不能再纵着她了,这次必须从重处罚她。” “天君,臣也有罪,请天君也一并责罚我吧。”听到天君这话,兰殊赶紧说道。 “你不用上赶着领罪,她要罚,你也逃不了。你去传我令,今日起,牧铃帝君不准再踏出太微宫一步。我会亲自在太微宫四周布下结界,若她敢靠近,或者想强行打开结界,都会受到天雷的惩罚。至于你,你也和她一起待着太微宫。什么时候她忘了那个凡人了,你们什么时候再出来。” “是。” 兰殊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自己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眼下的事。现在只能希望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切,好在他们还有千千万万年的时光,来日方长,一切都还来得及。 “好了,你先回去吧,顺便去看看铃儿怎样了。她在太虚幻境待太久了,只怕会损耗不少精气。加上她之前还在凡间受了重伤,估计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才行了。刚好你现在也有空,也能给她护法。如果她不肯闭关疗养的话,你就看好她,若是她有什么事,你就让人来找我。” “好。” “我这段时间还抽不了身过去,等我忙完,我便会去看她的。一会你也顺便让人去跟与牧铃相熟的几位神君仙君传个话,最近有空的话,多去陪陪她,和她说说话。至于杜康就别叫了,我还得单独找他算账。铃儿这几日肯定心情不好,也可能也顾不上什么闭关,你们多开导开导她吧。” 铃儿,一定要无恙啊,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天君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帝君的。” “嗯嗯,有你在,我放心,去吧。” “好。天君,我先告退了。” 见天君点了头,兰殊便准备离开书房,但此时外面又传来通报声。 “天君,茶昱上神求见。”守在书房门口的方元说道。 天君下意识看向兰殊,他直觉茶昱现在过来,跟牧铃的事有很大关系。 “让他进来吧。”天君说完,也示意兰殊留下来一起听一下。 兰殊便领命站到一旁。 “拜见天君,兰殊星君。”茶昱走了进来,分别朝着他们二人拱手说道。 “茶昱,有什么事吗?”天君问道。 “禀天君,帝君的事我刚听说了,我觉得有件事,我应该马上跟您汇报。”茶昱的神情十分严肃。 “什么事?” “前段时间帝君让杜康仙君带回了一颗血珠给我,这颗血珠便是魔王用于炼制入侵仙人神智的蛊毒核心。这颗血珠,我估计就是魔王炼制的最终版本了。原本我是想等到帝君回来,亲自向她汇报的,但如今这事我觉得还是得让您知道,因为这跟帝君现在的状况有很大关系。这颗血珠它是用魔王的血炼制的,如今他已经有了生命,那就意味着就算是上古神祇,遇上他,也很难抵挡住他的入侵。帝君能把他拿到手,我想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原本我以为帝君最多就是受伤重点,但如今结合太虚幻境来看,也许在拿到这颗血珠的时候,帝君就已经被他干扰了。天君,臣以为此事怕不只是帝君动了凡心这么简单。” 茶昱的这番话让天君和兰殊的心都沉了下来,魔王竟然还敢把主意打到帝君身上。 不过现在这一切也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牧铃明明是仙胎,没有情根,也会动了凡心。分身对主体的影响终究是有限的,如今牧铃的状况更多是因为她自己动了心。而让一个神无故动情,还陷得那么深,只能是被魔物干扰了。 而且现在也不只是动凡心的问题了,上次调查便知道那毒物可以让神仙拥有灵魂,若是牧铃也沾染上了此物,她就回不了头。 “茶昱,依你看,帝君现在被感染的程度如何?”天君赶忙问道。 “应该不算严重,至少我肯定帝君仙根完好,还没有凝结成魂魄。只是再任由它发展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听到茶昱的话,天君心底也了然了。 “茶昱,麻烦你调一剂药,越快越好。”他又说道。 “什么?” “忘情水。”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三十章情不知所起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就像是人间每一次晴天中的那个暖烘烘的太阳,就像是微风吹拂过的金黄麦田,就像是从天而来的山间泉水。这便是他于我而言。 ——前言 “小殊。” 在兰殊就要踏进太微宫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他一回头,果然是荷寅生。 “小殊。”荷寅生赶得很急,他知道了兰殊要跟帝君一起关禁闭的消息后,就立马赶了过来。还听说天君震怒,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怎么了。”兰殊看着匆匆赶来的荷寅生,他知道他在为他担心,只是…… “我都听说了,小殊,你还好吧。天君怎么责罚你了,这次是要关多久。”荷寅生着急起来,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就不怕我连累你也受罚吗?现在杜康仙君可已经去领罚了。”兰殊故意说道。 “若是你说了也好,我陪着你一起受罚,你受的罪许就少了。”他不在乎受不受责罚,只要他安好,就足够了。 “真够傻的。”兰殊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行了,我没事,就是关禁闭罢了,你不用担心。”兰殊这么说着,他自己也没发现,他的语气比从前跟他说话温柔了不少。 “那便好,那可以允许别人来看你吗?小殊,我来陪你说说话好不好。”说这话的时候,荷寅生倒是忘记了他那些繁忙的公务了,不过若是为了兰殊,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可以找到机会过来。 “不用,你忙你的,不用挂念我。”虽然现在兰殊可以放下心结跟荷寅生相处了,但他还不想跟他太常见面,特别是现在他还有一点事情想不通。 “那我……” “荷寅生。”兰殊打断了他的话。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 “你是因为是我,才对我好的吗?” “……” 荷寅生被问到沉默了,这些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从来没想过。 “你看着我的时候,心底想的是什么?”你想的是我吗? 看到荷寅生只会看着他,十分紧张沉默着也回答不上的样子,兰殊苦笑了一下,又对他说:“好好想想,若是有答案了,再来跟我说。走啦。” 兰殊说完,便立刻转身走进了太微宫,也不再回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答案是什么真的重要吗?或许他只是想找个理由,让荷寅生最近别来找他。或许他只是想,凭什么他自己要被这些问题困扰这么久,就不能让他也想想吗?或许他只是想让他想清楚,也许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这么在意他呢。 ———————————————————— 这几日太微宫气压很低,谁都不敢在帝君面前晃悠,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就连天君费尽心思弄的那个结界,好像也成了摆设。 因为谁都没见过这样的帝君。 整天不说话,不笑不哭不闹,也不见人,连兰殊进去找她都能给赶出来,不对是打出来的。唯一能溜进去的活物,也就是十一了。但就连十一也受不了这样的帝君,进去过一次就被吓跑了。 天君刚下令说要将帝君禁足的时候,大家还怕过一阵,怕帝君强行出门他们拦不住。现在倒是好了,她不仅不跑,连人都不肯见。 而且连带着被帝君影响,以前温文尔雅的兰殊星君脾气也变得古怪了起来,他倒是没有不见人,他反而每天都会在前院那里转悠,视线还一直往大门口撇,他好像是在等谁来。不过不管他要等谁,那个人应该是没有来。因为从第一天开始兰殊星君拉下来的脸就没恢复过,见谁都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时刻板着脸,看谁都好像欠他钱的模样。 本来最担心要跑的人把自己关了起来,最不可能想出去的人,反而天天在大门口附近转悠,这两个人实在太奇怪了。为了防止被他们误伤,现在太微宫上上下下都绕着他们走路。 就在大家这样担惊受怕的过了四天后,事情总算是迎来了一点转机。 倒不是兰殊星君真的等来了那个人,就是茶昱上神来了。季心神君既然舍得放茶昱上神过来碰钉子,那肯定是有办法哄好帝君的。 他们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实是,茶昱上神是瞒着季心神君自己过来的。不过这不要紧,因为帝君允许茶昱上神进去了。 毕竟谁能拒绝天上地下最好看的茶昱上神呢,他们想。 “帝君。”茶昱一走进牧铃的房间,就看见她半躺在卧榻上,眼睛看着天在神游着。根据茶昱对她的了解,这几天她估计都没挪过地方。 “来啦。”牧铃糯糯地应了一声,也没有动弹。 “帝君,想喝茶吗?还是要吃桃花酥?”茶昱说着也坐到了卧榻边,并在卧榻上的小矮桌上非常熟练地开始收拾起了茶杯。 以前都是这样,帝君不高兴了,他就来给她倒茶,陪她聊天。帝君总说他们很像,也总愿意听他说些话。 “有酒吗?”牧铃还是没有动弹,但声音确实清晰了一点。 “没有。” “酒在我床榻下面,你拿过来吧。季心给你禁酒,我没有,你陪我一起喝。”牧铃终于坐了起身。 “好。”茶昱听话地从床榻下拿出一坛酒,分别给自己和牧铃倒一杯。 牧铃拿过酒杯一口就干了,觉得还不够,又给自己倒了好几杯。而茶昱也只是看着,没有喝,也没有阻拦。 终于牧铃喝够了,她停了下来看着坐在矮桌另一侧的茶昱。 “你也喝,喝完再说。”她说。 茶昱没有迟疑,虽然他已经很久没喝酒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一口灌了自己一杯。他的酒量确实差,只是一杯,脸马上就红了。茶昱又吸了口气,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用被烈酒刺激过,已经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姐姐,晕。” “好了,有什么事,说吧。”牧铃语气也软了下来,谁能抵挡得住我们小花仙的一句姐姐呢。她伸出手揉了揉茶昱软乎乎的小脑袋,又说道,“小昱也是来安慰的我吗?” 茶昱摇了摇头,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才说道:“我确实有关于帝君你的事情要跟你汇报,但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自己的事来找帝君你的。”茶昱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继续说,“我想在天界只有姐姐你能解答我的问题了。” “你要跟我汇报的事,我已经听兰殊说了,你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现在我们还是先解决你的事吧。还有直接叫姐姐就好,叫什么帝君。”牧铃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她竟漏出了笑意,“是什么事烦着我家小昱啦。” 真要说出口茶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好在刚刚喝了那杯酒,让他攒了一些勇气。 “姐姐,你如今是明白什么是爱了,对吗?” 茶昱这一问可是犯了很多条天规了,茶昱也知道他不该问,这或许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天界问出这个问题。不过牧铃听到后却很平静,也没有感到惊讶,其实她早就想到有一天他会问的,就是没想到回答他的那个人,竟是自己。 “算是明白了吧。”牧铃答道。 “仙人没有灵魂也会产生爱吗?”茶昱又问道。 “爱不源于灵魂,应该说爱的本源不来源于灵魂,爱来源于你的心,来源于你爱的那个人。仙人没有灵魂,只是不懂什么是爱,但不代表他们不会爱。” 牧铃这话一说完,茶昱便沉默了下来。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灌了下去。一杯喝完,他的脸更红了。牧铃看着他也没有阻止,她也给自己倒了酒,她只慢慢地喝酒等着茶昱说话。 “姐姐,我好像也动情了。” 茶昱说完这话,眼角便红了起来,他有点想哭,但眼泪终究还是没有流出来。这话他憋了好久,此刻终于说出来了。 “我知道,小昱你忍得很辛苦吧。”牧铃心疼地摸了摸茶昱的脸,“要是想哭,不要忍着,姐姐在呢。” 牧铃这话说完,茶昱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莫名的委曲来自于哪里,也许只是情绪积压得太久无地诉说,如今一宣泄便再也止不住了。 茶昱又喝了一杯酒,他深吸了几口气,又擦了擦脸上泪水,他努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又向牧铃问道:“姐姐,你知道三生石吗?” “你是想问为什么你的名字会在上面?还是想问为什么他的名字不在上面?”牧铃早就知道茶昱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三生石上的事了,虽然茶昱以前从未因这事来找过她,但她私底下也去调查过,甚至还让兰殊去查了命簿。 “我都想知道。”茶昱的语气无比坚定,就算答案让他无法接受,他也想知道。 “第一个问题。小昱,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为了谁而来。我的意思是说,你来到这世上,是为了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茶昱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从未有人这么直接去问他,哪怕是他也不曾问过。好像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就自动默认了他的存在,至于原因没人在乎。 “我是为了神君来的,我是为了季心来的。”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他其实有些害怕,但又有点高兴,因为他终于可以说出口了,他是为了他而来的,“我原本只是百花园里一朵普通茶花里的花灵,幸得季心每日用心灌溉,我才得以成长起来。原本花灵是很难化作人形的,但某一日我竟可以听到季心说话,我听到了他的孤独,他的愁绪,就是从那时候起一切都不一样了。为了他,我努力了很久,终于在千千万万年后,我站到了他的身旁。我是为了他而来的,为了他陪伴他而来的。”茶昱说话的时候,脸色更加绯红,双眸也染上了更多爱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约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小昱,你刚刚已经自己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了。”季心这个大闷瓜可真是有福气的很,牧铃心想,“三生石不只是记载着世间的尘缘,更是记载了世间的执念与牵挂,只要是有未消掉的执念,哪怕是仙,也会在上面显示名字。” ”他是我的执念。”茶昱苦笑了一声,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那他呢?神君他大约是因为没有在乎的人吧。” “你真的觉得他一点也不在乎你吗?”怪不得天道不让神仙动情,永远是当局者迷啊,牧铃心想。 “神君他只是太孤独了,而我恰好出现,仅此而已。”如果没有我,若是其他人,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吧。 “小昱,你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你们的事我一个外人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自己不在乎的人去挡天雷。季心在天界是出了名的冷漠,谁死了他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除了你,你哪一次受伤他不紧张得要命,你还记得从前杜康逗你,你不小心摔倒擦破点皮,他都能追着杜康打到南天门。你以前飞升上神,他嘴上说着你自己可以,结果最后还不是跟你一起挨了那七道天雷。他对你好,从来不是因为他的身边只有你,而是因为是你在他身边。” 就像是何牧一样,就算没有这所谓的仙缘,我想我也还是会为了他动心的。 劝着劝着,牧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也想起何牧了,她自己都还没想通,倒是先在这里做起了知心大姐了。她也霎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摇了摇头,又喝了一杯酒。 今日好像怎么都喝不醉啊,她想。 “那为什么他的名字不在上面。”其实原本季心的名字不在三生石上,茶昱是有些庆幸的,他并不想拖季心下水,他遭殃就好了,他不想季心触犯天规。可是现在许是酒开始上了头,他便有些赌气了,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痛苦,他就天天在那里对着自己傻乐。 “你忘了他来历不明啦。现在都没人搞清季心是怎么来的。我也好想知道,他升仙那天明明都不是天梯开放的日子,而且他一到这里法力就那么强,还自带法器。要不是他带着人间的气息,我都怀疑他是天道直接空降的神。”酒精终于也扰乱了一丝牧铃的神智,她也开始东拉西扯地说着话,“对了,小昱你应该会知道的吧。他不是什么话都跟你说的吗?他没有跟你说过,他来自于哪里吗?” “没有。”茶昱大声地说了一句,现在他是真的有些醉了,于是也因为牧铃的这一句话开始生起气来,“他可多事情瞒着我了,他就是不在乎我,生气。” “别气了,别气了,为了个糟老头子,气坏身子不值当,还是喝酒吧。”牧铃说完,竟主动倒了一杯酒给茶昱递了过去。 茶昱也没有客气,接过酒就一口灌了进去,但他喝完酒后,还是下意识反驳到:“神君才不是糟老头子呢。” “他还不是糟老头子,白头发这么多,一个神仙,都不知道好好保养一下,一个青春法术又不难。”这个样子真的配不上我们天界最好看的小花仙,牧铃心想。 “神君可帅了,他是天界最帅的神仙。”醉醺醺的茶昱突然大声说道,他一激动还把牧铃刚拿起来的酒坛子抢了过来抱着,“你说神君坏话,不给你喝。” “他哪里帅了,要我说,何牧最帅,等他升了仙,马上就把你家神君比下去了。”牧铃朝着茶昱扑了过去,没想到,竟扑了空,茶昱站了起身,“把酒还给我。”牧铃大声说道。 “不给。”茶昱紧紧地抱着酒坛子,站在一旁嘟着嘴,“你说季心神君最帅,我就还给你。” “我就不,何牧最帅。”许是觉得气势不够,牧铃干脆在卧榻上站了起身,“何牧最帅。”她又大声喊了一句。 “哼。我把酒撒了也不给你。”茶昱说着,竟真的开始摇晃起了酒坛,想要把酒倒出来。不过他现在是真的醉迷糊了,倒腾了半天,最后酒全撒自己身上了。 “哈哈哈哈哈……”看到茶昱现在这个浑身湿透,身上都是酒水的样子,牧铃再也想不起来抢什么酒了,只顾着倒在卧榻上哈哈大笑。 “不许笑。”茶昱有些生气了,“不许笑,姐姐,欺负我。” “我哪里欺负你了。”牧铃摊在卧榻上,颇有点奈我何的气势,“是季心在欺负你,懂。”这招叫祸水东引,牧铃想。 “神君才不会欺负我呢。神君对我可好了。”说起季心,茶昱的声音也变得软糯糯的。 “哟,秀,你就在我这秀。”牧铃听着就觉得烦躁,谁没得秀啊,“我家何牧对我也很好的,我们还一起在人间过了花朝节,你家神君可没跟你过过吧,他都不让你下凡的。” “什么花朝节,有神君在,我天天都可以过节。”哼,如果茶昱有尾巴,现在一定是翘到天上去了。 “我家何牧可是跟我表白过的,你呢,你就会搞暗恋。”牧铃又站了起身,似乎是觉得气势不够,还提高了声音。 “我没有暗恋,我光明正大的喜欢呢,我爱他。”茶昱不知道怎么的,就抓住了‘暗恋’这个重点,那三个字还特意很大声地吼了出来,结果话一出口,他和牧铃都愣住了。 我刚刚说了什么,茶昱脑袋嗡了一声,酒竟然莫名其妙地醒了一大半。 “咳咳。”牧铃下意识咳嗽了一下缓解了尴尬,“这酒撒得好,还是不能喝太多。” 茶昱沉默着,没有应牧铃的话,牧铃此时只觉得愧疚,都怪她喝蒙了,还不拦着茶昱,让他也喝这么多。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茶昱跟前,想接过他手中的酒坛子,茶昱这次倒也乖乖地给她了。 只是牧铃刚把酒坛子拿到手,就听到茶昱小小声地说:“我真的爱他。” “我知道。”牧铃把酒坛子随意放在地上,就伸出手抱住了茶昱,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缓声说道,“姐姐都知道,没事了。” “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爱我了,不过这样也好,这天规我一个人犯也够了。”茶昱把下巴搭在牧铃的肩膀上自说自话着,“姐姐,相爱是不是很美好啊。” “是吧。”牧铃机械地答道,其实她也不知道。他们爱过,但没有相爱过,或许相爱是真的很美好吧,只是他们还有机会吗? “姐姐,你再也不能见到他了,你是不是很伤心啊。” 茶昱的这句话像一击天雷打在牧铃的身上,她的心纠结在一团,她没有回答茶昱,她只依旧默默地抱着他。 它说神须得断情绝爱,它说你们会彼此相爱。 不懂爱,到底是天道的恩赐,还是天道的惩罚。 “小昱,我也好想跟他说,我爱他。”许久后,牧铃说道。 日光下,我隐藏着对你的爱意,我不敢大声喧哗,也不敢将心意暴露。我只能借着这夜色,借着这杯酒,躲着在无人的阴影处,轻轻地对着路过的风说一句,我爱你。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三十一章茶昱醉酒后记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是正文时间线的剧情,但人物是配角,原本是做番外的,结果写太长了,干脆又变回了正文。喝醉酒的小花仙,实在是太可爱了。 ——前言 “星君,大事不好了。” 房门外传来仙侍的声音,让兰殊感到莫名的烦躁。 “怎么啦,是帝君要出门吗?”我也应该躲起来,谁都不见,兰殊心想。 “不是。” “不是就别来烦我。”兰殊说着,一把将被子盖在头上,我听不见,听不见。 “今日茶昱上神来找帝君了,结果帝君带着上神喝酒,现在他们在帝君房间喝醉了,在闹着呢,声音特别大。” “喝就喝呗,要是嫌弃他们吵,甩个静音咒就完事。”谁都别来找我,烦死了烦死了。 “可现在问题是,原来茶昱上神是瞒着季心神君过来的,已经一天了,他都没回去,季心神君上门来要人了。傅将军在前院挡着人,但我们也……” 啪。 这次房门终于打开了,兰殊阴沉脸看着眼前的仙侍。 “走吧。”兰殊说完就朝着前院的方向走去,“这一天天,烦死了。” 仙侍听着不敢再言语,只跟着兰殊上前走去。 兰殊马不停蹄地赶去前院,果然看到了季心。而且看现场的那个样子,他要是再晚点过来,季心能把傅仁善生吞活剥了。 “神君好。”兰殊换上了得体的笑容,走向前拦在了傅仁善前面。 “嗯嗯,兰殊星君。”季心此刻怒气正盛,看见兰殊来了也未减弱半分,他直接说道,“茶昱上神呢,我是来接他的。” “茶昱上神正和帝君在书房议事呢,不如神君先回去稍等片刻,等一会他们聊完了,我亲自派人护送茶昱上神回去。”兰殊也是听说过季心是给茶昱下的禁酒令的,要是被季心知道茶昱今天被帝君劝了酒,这事就大发了。 “不用,既然他们在书房,就有劳星君直接带我去书房找他们便好,我恰好也有事要向帝君禀报。” “帝君和上神此时正聊得好呢,神君去怕是不太方便。或者有什么要紧的事,神君先跟我说,我到时候帮您跟帝君传下话。”兰殊此刻已经浑身冒汗了。 “他们没在书房对吧。”季心早就看穿了兰殊的谎言,他也不想再跟兰殊扯皮下去了。 “神君,帝君和上神确实是在谈事情,你看这……”兰殊知道自己已经是在做无畏的挣扎了,只能希望再拖点时间,祈祷他们能把帝君叫醒。 “他们在哪。” 季心此刻的表情在告诉兰殊,要是他还见不到人,他能把太微宫拆了。 “帝君房间。”兰殊立马就怂了。他表示,我打不过,我投降。 兰殊话音刚落,季心就朝着帝君房间的方向走去。兰殊自知拦不住,只赶紧跟上季心的脚步。但兰殊也没让其他人跟着了,他想一会的场面肯定不太好看,还是人少点比较好。 就在他们二人刚走到离帝君房门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的吵闹声,还叮叮咚咚的,像是在打架一样。 听到这声音,兰殊便知道完了,但他只能扶额叹气。 而季心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季心一进门就看到帝君和茶昱两个人正抢着一个酒坛子,战况还很激烈,椅子都倒了,连在卧榻上的矮桌都被掀翻。更让他生气的是,茶昱还浑身被酒浇了个透,一身酒气,衣服还滴着水。 而且许是因为季心推门力气大了些,声音有点响,又或者是季心气场太强,他一走近竟把帝君和茶昱吓了一跳。然后二人一走神,酒坛子就被帝君抢了去,茶昱力气一收,一下子也没站稳也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不过这对于两个醉鬼来说也就是个小插曲,很快他们就忽略了来人。帝君只顾着沉浸在抢到空坛子的喜悦中,茶昱则只坐在地上傻乐。 但这一幕落在季心和兰殊眼里就不一样了。 总之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想帝君已经死了无数遍了,这是当时兰殊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便是在看到茶昱摔倒后,他想起了季心追杀杜康那天,他们从华音殿打到南天门,再从南天门打到紫微宫。 或许他不会追杀帝君吧。 那可说不准。 兰殊这边天人交战也只是一瞬间,他几乎是马上就反应过来,挡在了帝君前面,还对着季心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那神君就把茶昱上神接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要不是真的怕茶昱受伤,季心是真的想发怒的,但最后他还是忍下了脾气,只是他也没有回应兰殊了,只径直走到茶昱身边蹲下。 “昱儿,回去了。” 面对茶昱,季心倒是换了一副神色,神情如沐春风,声音也变得非常温柔。 茶昱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季心,他已经醉迷糊了,但还是认得季心的,只是他好像只当自己在做梦。 “神君。”他说。 “我来接你回家。”季心说着,就要去牵茶昱的手。 “每次做梦,都是神君你来接我回家的。”茶昱喝过酒后,声音变得更加软糯了,他主动抬起手握住了季心伸过来的手掌,他只当自己还是在梦里一样,一惯与他十指紧扣。 “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来接你回家的。”季心也顺势握紧了茶昱的手,并把他扶了起身,“走吧。” “嗯嗯。”茶昱应着,也不再言语,只乖巧地跟着季心走了出去。 季心就这样牵着茶昱往前走着,因为茶昱喝醉了,他便也没用什么闪现法术。只给茶昱简单清理了衣服,弄干了身上的酒水后,就牵着他慢慢地往同心殿走去。 这一路茶昱倒也真的乖巧,不说话也不闹,就只安静地牵着季心的手,跟着他向前走去。 只是快到同心殿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神君。”他说。 “嗯嗯。”季心停了下来,面对着他站着,他看着他问“怎么了?”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理了理茶昱散下来的头发。 “哥哥。”茶昱又说道。 “我在。”季心又回应到。 但此刻茶昱又沉默了下来,季心便就站在原地等他说话。 又过了一会,茶昱松开了握着季心的手,他向前走了一点,一下顺势跌进了季心的怀中,他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顺手抱着他的腰。 季心没有诧异,也没有犹豫,只是把怀里的小孩抱得更紧了一些。 而他怀里的小孩抱着他也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很快他就听见了哭声。其实小孩哭得很轻,还刻意压着声音,可他还是听到了。他安抚着小孩因哭泣而抖动的肩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小孩还有话要说。 “哥哥,不要离开我。”小孩终于开口了。 “不会的,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这句话,小孩每一次做梦都会说,而他每一次都会这么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小孩似乎很满意,抽泣慢慢地止住了,也不再说其他话。而他只依旧站在原地抱着他的小孩,任由着小孩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 不一会小孩就睡着了,他带着酒气的暖暖的呼吸打在他的肩膀上,让他也有些醉了。 他叹了口气,把小孩横抱了起来,带着他继续回家。 季心带着茶昱回到了同心殿,他吩咐了仙使让厨房去做醒酒汤明天送过来后,便把他们都遣退了,只自己带着茶昱回房间照顾。 睡熟的茶昱还是在贯彻着醉鬼的行为宗旨,嘴里不停地在念叨着什么。季心也听不清,就只是哄着他。 季心一边听着茶昱含含糊糊地唠叨,一边给他换衣服,一边给他清理身上的酒气。等他做完了这些,茶昱也还是在说话,还固执地牵着季心的手不肯放,但眼睛是紧闭着的,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季心也由着他,把他哄上床盖好被子,自己就坐在他的床边,牵着他的手,继续静静地看着他。 原本季心是想等到一会他睡熟了,自己再离开。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茶昱今天这酒喝得实在有点厉害,过了一会他不仅没睡熟,还闹着要季心抱抱。季心没办法,只得也睡上床,半坐着,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抱着他。 茶昱在季心的怀中蹭着挪着,直到找到了一个自以为舒服的位置才停了下来。 “妈妈。”他说道。 季心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遥远的称呼他倒是还记得。 “爸爸。” “哥哥。” “神君。” “季心。” 似乎是因为听不到季心的回答,茶昱把所有的称呼都喊了一遍,最后的两个字,好像还带着一点气愤。 “我在。”季心回答道。 他摸了摸茶昱的小脑袋,安抚了一下怀里炸毛的小狮子。 “季心。”小狮子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但还是直接喊着他的名字。 “嗯嗯。”季心说着,依旧是专属于小狮子的温柔嗓音。 “我很喜欢月亮。”小狮子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嗯嗯。” “你是月亮。”小狮子又说道。 ———————————————————— 当茶昱醒来看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换过,闻到身上已经没什么酒气的时候,他就知道他闯祸了。 当他迷糊着双眼,摇晃了一下他那晕乎乎的小脑瓜时,很多社死的记忆也哗啦啦的一下子全涌进了他的脑海中。 他好像是在抱着帝君哭来着。 不对,他们好像在打架。为什么呢?不记得了,好像最后摔倒了。 “哦,也不是很疼。”茶昱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喃喃地自语道。 然后…… “神君!” 茶昱猛地睁开双眼,清醒了过来。 完了,我抱着神君哭了。 完了,我不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吧。 我说了什么来着? 完了,我全忘了。 啊! “死定了,神君肯定生气了。” 茶昱懊恼地把头埋进被子里,他真的不想见人了。 “上神。”这时一位仙使走了进来,“上神,你醒啦。” 来人是他的随侍仙使严晋。 “嗯嗯。”茶昱乖乖地坐了起来,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是神君吩咐给您炖的醒酒汤,您喝了吧。”严晋说着就把醒酒汤给茶昱递了过去,看着茶昱全部喝完了,又说道,“神君现在在书房,您要过去吗?” “我睡了多久了?”茶昱问道。 “快到午时了,上神你饿了的话,一会就可以用膳了。” “哦,那倒不用,还是等神君一起吧。” “好。” “那个,神君现在怎样了,他心情还好吗?”茶昱小心地问着,他想知道自己一会的存活率有多高。 “上神放心,神君现在心情很好。” 严晋的这话让茶昱有点蒙了。 “很好?他今天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什么事那么神奇,能让季心忽略掉他喝酒的事。是谁啊,茶昱想着想着竟有些嫉妒了。 “上神放心,神君心情好或者不好,都是与您有关的。您安好,他不就开心了吗?”严晋一眼就看出了茶昱内心的小九九,赶紧替季心解释道。 “这样吗?”茶昱说着,但语气显然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上神,现在要去找神君吗?”严晋只好又问道。 “去。”还是要去认个错的,茶昱心想。 茶昱去书房看到季心的时候,发现严晋说的确实没错,季心心情看着是真的挺不错的,他低着头看书时,还偶尔会显露出笑容,问题在于他看的是《诗经》。 《诗经》什么时候变成搞笑读物了? 然后茶昱便想到刚刚严晋跟他说,季心是因为他所以心情好的。因为他?不对劲,不会是我昨晚真的说了什么话吧。 一想到这,茶昱的内心更加惊恐了。 他轻手轻脚走到季心面前,小声地说:“神君,我来了。” “来啦。”季心放下了手里的书,看着眼前的茶昱。 季心说话的声音倒还是如往常一样,他好像是真的没有在生气耶,茶昱心想。 不过季心哪里有过跟茶昱说重话的时候,再生气都是装装样子罢了。 “嗯嗯。”茶昱也暂时放松了一点,他随意在一旁坐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了。”季心问道。 “好多了,喝了醒酒汤好多了。”茶昱说话还是不免有些心虚,一会得找机会问问昨晚发生了什么,茶昱心想。 “以后不许再喝酒了,禁酒令也是为了你好,你身体弱受不了天庭的琼浆玉液。”应是为了表达威严,季心还刻意压了压声音。 “我知道了。”茶昱糯糯地应着。 “我原先不让你去找帝君,是因为她那里最近事情多,不是你可以去参和的。你真的有事,你可以跟我说,我不会拦着你,我只是担心你。”季心看着茶昱低下头的样子,有些心软了,便又恢复了原本的声音。 “神君,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茶昱抬起头,小鹿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季心,脸上还带着些刚睡醒的绯红。 “知道错就好,但还是要罚。”季心错开了眼神,不再看茶昱,再看下去他又要缴械投降了。 “罚什么呀。”茶昱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他知道神君最吃他这一套了。 “罚你一个月不许出门。”神君看着大门处说道。 “好的。”哎,又是关禁闭,为什么他们那么喜欢关禁闭呢,茶昱想,“那要是天君有事找我,我应该可以出去吧。” “可以。”季心知道,这又是熟悉的讨价还价环节了,“不过我一会会去跟天君说一下你最近要忙,不太有空,他会体谅你的。” “那我的朋友来找我玩,总可以的吧。”茶昱没有放弃,继续问道。 “可以,但杜康不行。”季心又转回视线跟茶昱对视着,有些事,他不能退让。 “为什么?”季心为什么就是看杜康不顺眼,好奇怪啊,茶昱心想。 “我以前就说过,他天天在天界闯祸,就会跟在帝君后面不干正事。我也没说拦着你交朋友,你喜欢跟他玩,我也都由着你。但他最近才领了天君的罚,这段时间你还是别跟他见面的好,免得惹祸上身。”也不知道这杜康给茶昱灌的什么迷药,他就只会说一些凡间的事骗小孩,季心心想。 “好的。”其实茶昱还想反驳说,朋友就要讲义气,杜康有难,他不更应该要去见他,去帮助他吗?可是他看着季心的脸色已经不好了,他不想去触这个霉头。他现在自身难保,管不了什么杜康了,不见就不见吧。 “你若是觉得无聊,我可以让桂馥上仙多来看看你,你不是很喜欢跟她聊天的吗?而且我也会陪着你的,最近也没什么事忙,你什么时候来找我,我都在。”见茶昱这次没有再为了杜康跟他顶下去,季心的心情又好了不少,语气也变得更加温柔了。 “好啊。”茶昱看着季心缓和下来的神色,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有神君陪着我,就很好了。”他趁机补了一句。 果然此话一出,季心真的漏出了笑容。 “只要小昱高兴便好。”他说道。 就是趁现在,茶昱给自己鼓足了劲,终于小心地说道:“神君,我知道我昨日不该喝这么醉,我知道自己错了。还让神君特意去接我回来,我应该没有麻烦到神君吧。要是我昨晚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了什么奇怪的话,神君千万别放在心上,喝醉酒的人,说话都不算数的。” 听到茶昱的一番话,季心反而笑了,他这一笑也让茶昱心底更加发慌。 天啊,他到底干了什么! “可是我看你说的蛮认真的,怎么就不算话了。”季心说道。 “我说什么了。”茶昱直接问道。 “没什么,你只是问我喜不喜欢。”季心说这话时,脸色倒是如常。 但茶昱的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喜不喜欢,喜欢谁!我不会表白了吧! 啊! 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茶昱内心翻江倒海,脸颊红得发烫,只得偏过头,不敢再看着季心了。 “你说你喜欢月亮,还一直问我喜不喜欢。”季心又说道。 咦? 只是月亮吗? “哦,这样。”兰殊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 “我说我不喜欢。”季心又继续说着。 “只是一个月亮罢了。”茶昱轻声地回道。 其实听到季心说不喜欢月亮,茶昱是有些低落的,他知道自己想问的不只是喜欢不喜欢月亮。 “因为我喜欢太阳。” 听到这话,茶昱猛地抬头,一下就对上了季心的视线,他看着他的笑容,愣在了原地。 ———————————————————— “哥哥,为什么我的名字叫昱呀。” “因为昱代表着光明,因为小昱是小太阳。” “太阳,可是哥哥,我更喜欢月亮也。” “小昱,你是我的太阳。” “好,那我就当哥哥的太阳,只属于哥哥的小太阳。” “好。”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三十二章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谁都无法困住她,须得她自己愿意。 ——前言 虽然那日茶昱上神来了后出了一点小风波,但目前来看结局还是好的。因为帝君终于换了个消遣方式,再也不是每天躺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现在的帝君沉迷于下棋,其实好像也不是下棋,就是摆好棋局一直看着,也不做其他事了。 帝君她这是在等人,等另一个下棋的人。 可等待很容易让人失望,就像兰殊星君,这么久了,他依旧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他现在已经干脆闭门谢客,整日在把自己关在书房看命簿了。 现在轮到兰殊把自己关了起来,轮到牧铃每日在窗前对着眼前的棋盘发呆。 牧铃一直都在算着时间,从她被关起来开始算起,每过一日她就在罐子里放一颗黑子,今日是第十八颗。 “十八天了啊。”她喃喃地说道。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么算人间又过了十八年了。 我没有再纠缠于你,他们是不是已经放你去投胎转世了呢。 十八年了,这一次你的人生故事不知道是怎样的呢,你会遇见谁,你会爱上谁呢。 若是没有她,他这一生肯定可以过得美满幸福,平安顺遂。 牧铃摩挲着手里的簪子,眼神放着空,记忆在心底流转着,不肯散去。 许久后,她叹了口气,她拿出随身携带的乾坤袋打算把这簪子收好。也许梦该醒了,她想。就算执着不肯醒来又如何呢,难道她还真的与天斗,就算她要斗,他怎么办,她护不了他。除了那些个无用的爱意,她什么都做不了。 牧铃拿起簪子放进了乾坤袋,此时摸索间,她无意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这是顾瑶死后留下来的遗物,因为是凡间的东西,所以并没有随着她一起消失。除了这个盒子,顾瑶还留下了一件袍子,然后便再无其他。 上一次她只顾着伤心和安葬何牧耀月,顾瑶的东西她也只是随意地收起来也没有细看,如今想来这两件东西对顾瑶应该是很重要的,不然她不会一直留在身边。 牧铃小心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摆放着一颗珍珠,只是一颗很普通的珍珠罢了,也就在人间还算罕有。她仔细地端详着,然后发现珍珠上还刻着一个很小的字,平。 看到这个字的那一刻,关于顾瑶的一些记忆涌了上来。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约定,顾瑶与江启平的约定。 只是十八年了,也不知江启平是否还活着,也不知他是不是还在等她。 “若是你还在,你肯定会去赴这个约的。” 牧铃突然在想,如果当初顾瑶答应了江启平,如果那时顾瑶没有回头便好了。如果她也像兰蕊当初一样一去不回头,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可惜他再也等不到你了。 牧铃关上了盒子,她把盒子紧紧地握在手里,低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是世事无常,承诺太轻,来日不可追,前人亦不得再相见了。 “铃儿。” 这样的时候,牧铃要等的人,他来了。 “来啦。”牧铃收回了思绪,把东西也都收了起来。 她一直在等他来,只是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看来这棋是下不了了。如果不是为了他的任务,或许他都不会出现。 终于还是轮到来处置她了。 天君并不知牧铃的这些念头,他只走向前,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他也注意到了棋盘,这是上次牧铃下凡前,来与他告别时留下的棋局。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 “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赶不过来,你现在恢复得怎样了,有打算闭关修养一下吗?”他问道。 “有劳天君挂心了,我蛮好的。”牧铃的话带着疏离,她也没有看向天君,只顾着看着眼前的棋盘。 “铃儿,我很抱歉我来得有些晚,以后我不会让你再这么等我了。”天君伸出手想要触碰牧铃的手,却被她躲开了。他也想来陪她,她最迷茫的这几日,他是该来的。只是如今不是从前了,他是天君,是五界的主宰,他不只是她的哥哥。 “不敢,天君不必说抱歉,天君事务繁重,哪里像我这个退休老人,天天不干正事。”从前她觉得她和阿臣是最亲近的,他们是亲人,是这世间唯一能交付生命的人,但如今她反而觉得自己看不透他了。 他是天君,他是那个她触不可及的天。天太遥远,也太神秘,天怎么能当她的哥哥呢。 “铃儿,我知道你现在还想不通,但很快就没事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帮你。”天君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如今的牧铃被凡人的情绪干扰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从怀中掏出一瓶蓝色药剂,放在了桌面上。 牧铃看着这瓶药皱起了眉头,她也猜到这是什么了。 这么等不及了吗?连最后一点无用的记忆都不能让她留下吗? “你这几日就是在忙它呀。”她说道。 “嗯嗯,这是忘情水,你也知道它的原料很难找,制出来也是废了一番功夫的。铃儿,喝了它吧,一切还能从头来过。”以后你还是天界的帝君,以后你还是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 “哥哥,那在我喝之前,你能告诉我,他去哪了吗?”牧铃看着眼前的天君,漏出了笑意。这是她给他最后的机会。 “不能。”但他回答道,他皱起了眉,又说,“抱歉,铃儿,天机不可泄露。” “呵,你们都要剥夺我的记忆,消除他存在的证据了,还怕什么不可泄。” 你们到底把他藏哪了,难道还不肯放过他吗? “铃儿!”天君似乎是有些生气了,他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你该想想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神仙也不过如此。你要我从头来过,那他们呢。兰蕊没了,顾瑶死了,这都是我们干的,他们也是人命啊。”为了所谓的天命,就要牺牲她们吗?为了所谓的天命,就要他的命吗? 如今只有我的记忆能证明顾瑶真的存在过了,若连我都忘了,这世上还会有她的痕迹吗? 她可还有一个未赴的约定呢。 “过去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天君的声音缓和了下来,但牧铃知道她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天是不在乎这些,像从前的她不也一样无情,一样不在乎吗? “哥哥,没了记忆,是真的就可以去除掉那些爱了吗?” 此时牧铃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从前听过的佛门教义,她开始疑惑为什么成仙就必须得舍弃记忆,为什么佛记得一切,却还是可以立地成佛。 为什么她一定要忘记呢。仙根难道就那么脆弱,连一点记忆都无法承载。 “铃儿,只要忘记了便好,一定可以重新开始的,相信我。”他希望从前的牧铃可以回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留住他的铃儿。 “可方元为什么都记得。” 牧铃的一句话让天君变了脸色。 “他不一样。”天君冷静了一下又说道,“就是因为他一直留有记忆,所以不管怎么修炼都只是高级仙使。若不是他身上的佛缘,他早就被贬去凡间了。” “那我若是忘不掉,你也会把我贬去凡间吗?我可没有佛缘。”当了这么多年的帝君,也是当够了,或许换一个身份重活一遍,倒也不错,牧铃心想。 “铃儿,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们是仙胎,跟凡间没有多深的羁绊。现在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尘缘,很快就会没了的。” 看着这样的牧铃,天君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他怕他的铃儿再也回不来了。 牧铃没有回天君的话,她沉默着,一会后她又说道:“哥哥,你爱我吗?” 天君愣住了,也许他应该立马否认,神仙怎么能说爱不爱,但是他没有,当然他也没有肯定。 他只一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哥哥,我知道了。” 不需要他回答,她也知道了。神仙最悲哀的不是会爱,是不懂爱。我们近在咫尺,也相隔天涯。 “我是天君,也是你哥哥。”天君又说道。 “哥哥,我知道的。”牧铃看向天君的眼底,也许有些事她永远看不懂,她知道他有他的使命,他有他不能说的秘密。但她是明白他对她的好的,只是他们永远都无法互相理解了。 从你当上天君的那一刻,我们就已不复当初。 “哥哥,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我。”牧铃主动握住了天君的手。 也许这样的时候,他是应该高兴的。可他却突然有种念头,她这是在告别,她要走了,而且不会再回来了。 “铃儿。”他回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哥哥,我答应你,把一切都忘了重新开始。”牧铃说道。 “真的?”天君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愿意。” “嗯嗯。”牧铃笑着点了点头,“哥哥,你明日过来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了。” 天君一听便明白了牧铃的意思,不管怎样,只要她答应便好,只是再多一日而已。 “好,我等你回来,等牧铃帝君回来。” 牧铃笑着,也不再看天君,她又继续看着棋盘,她想了想还是问道:“哥哥,今日还下棋吗?” “不了,以后吧。”他回绝道。 “好吧,以后。” “那,我先走了,我明日再来看你。”天君说着便准备起身。 “哥哥,对了,最近荷寅生都在忙什么呀。” 天君有些疑惑,牧铃怎么突然关心起荷寅生去干什么了,但他还是如实回答道:“最近杜康领了罚,有些事无法亲自去处理,我让荷寅生去替他办了,最近他是有些忙。怎么你有事找他?” “是啊,若是哥哥有空帮我叫他一声,让他来一下太微宫吧。” 这里还有一个傻孩子在等他呢,他要是再不来,等他的那个人可真要疯了。 “好,我一会就跟他说。” “哥哥,这件事杜康是无辜的,你不要太迁怒于他。” “你放心,他没事的,我只是小惩警告他一下罢了,总要做给下面的人看一下。他现在伤好的差不多了,也准备出关,估计很快可以下凡处理公务。你若是想见他的话,我让下凡前先来看看你。” “不用了,让他忙吧,以后还有机会。”牧铃说着也随天君一起站了起来,“哥哥,你也去忙吧。明天见。” “好,明天见。” 铃儿,我们还有很多个明天,还有很长的未来。以后我还会继续陪着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只要你在,这天宫漫长的岁月才有意义。 牧铃不再挽留,天君离开后,她坐回到椅子上,用法术把棋盘罩了起来。 “可惜这棋是又下不了了。” 对不起哥哥,我还不能忘记,我是打算重头来过了,但不是忘记他,若还有机会再见,我们再把这盘棋下完吧。 你永远当你的天君,而我可能没办法再做这个帝君了。 对不起,我还得去赴一个约。 对不起,我还得去还一条命。 我已经答应过他了,就算是在虚空中,我也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这是一场我必须亲赴的劫难,我得把他找回来。 这座围墙太高,他跨不过来,那便我过去吧。 哥哥,再见了,再也不见了。 故事因我而起,现在须得我得亲自去结束。 ————————————————————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太微宫传出,剧烈震动让整个天宫都为之一振。 空中乌云密布,一道又一道的天雷打在太微宫。太微宫的宫殿开始倒塌,残垣断瓦碎落一地,不断有仙人从太微宫中逃出。混乱该是嘈杂一片的,只是雷声太过刺耳,除了轰轰作响的声音,其余的什么都听不见。 爆炸声刚响起时,天君就听到了。 一声声天雷响彻天际,每一下都仿佛是打在他自己的身上,他不敢相信她真的会想逃。 那可是天雷,而且他还设置了最高级的天罚,她就算拼劲全力逃出去,半条命也没了,甚至可能连仙根都会被毁掉。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赶忙朝着太微宫跑去,一路上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都是想着逃离太微宫的低级仙侍。如今根本没人敢靠近太微宫,要是修为低的被这天雷劈中,可是会马上仙陨的。 他越靠近那里,声音就越大,天雷也离他越近。仅仅只是听着声音,他就感到骨头被震裂。 他不敢想象这天雷打在了她身上会是怎样。 他突然感到后悔,后悔布置天雷锁着她,后悔没有答应陪她下完那盘棋,他不顾一切地往前赶,也不管自己是否也会被这天雷打中。 只是当他终于赶到,已经太晚了。 太微宫已变成一地废墟,只留残垣断壁,而她也不见了。 最初的爆炸点现在只剩下满地血迹,这些都是她留下的血。没有任何人受伤,除了这座宫殿,和她自己。 “天君。” 这是荷寅生,他也赶过来了。 “天君,兰殊星君呢。”荷寅生的声音很是着急,他走过来一路都没有看到他,在这里也找不到,星君不会有事吧。 “我不知道。”天君并不想跟他说话,他只给凌霜传了讯号后,便独自走到那满是血迹的爆炸点旁站着。 荷寅生见得不到答案,只好自己去找。好在并没有多久,他就听到了他期盼的声音。 “我在这。” 是兰殊。 荷寅生转过头,看见傅将军正护着兰殊从远处慢慢走来,那里是玉清府存放命簿的方向。这时荷寅生才注意到,那片区域也还是有一些完好无损的建筑的。 看来帝君最后还是把兰殊保护得很好。 “小殊,你没事吧。”荷寅生赶忙跑过去扶着兰殊,虽然兰殊没有被天雷打中,但是他离天雷太近了,就怕仙脉受损。 “我没事。”兰殊说完,便推开了荷寅生扶着他的手,独自朝着天君走去。 荷寅生便和傅仁善一起跟在兰殊身后,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天君。对不起,我拦不住帝君。”兰殊走到天君身边说道。 其实帝君不只是在保护他,更是在关着他,她用另一个结界把他困在了玉清府,让他不能靠近这里一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牧铃一遍又一遍地撞击天君的结界,看着天雷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她的身上。他都数着呢,是七七四十九下。她离开的时候满身是血,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连她的佩剑都断开了两半。 他知道再也不能与她相见了。 她也不会再回头了。 “她最后有留什么话吗?”天君紧握了拳头,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常。 “她说,对不起。” 这句话是牧铃把兰殊关起来的时候跟他说的,他知道她这话不只是对自己,更是对天君。 “没了吗?” “没了。” 天君这时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兰殊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 “天君。”他着急的喊。 “我没事。”天君咬紧了牙,强行稳住了心神,他又说道,“凌霜到了没有。” “天君。”凌霜神君终于赶了过来,她还带过来了一队天兵天将。 “凌霜你亲自带队,马上下凡,给我把帝君抓回来。若是遇上谁敢阻碍你,不用回禀了,直接就地正法。”天君松开了兰殊扶他的手,又把身体站直了一些。 “是。” “去之前别忘多带些丹药,凌霜,你要把牧铃毫发无损的带回来,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刚刚的那句话是天君对凌霜神君说的,现在这句是梅尧臣对凌霜说的。 “好。” 兰殊从前觉得姐姐和他是痴人,如今发现原来天君也是个痴人。 她不会再回来了,既然姐姐敢跑,她就肯定有办法让他们永远找不到她。 只是有些道理很简单,但要放手并不容易。 就是可惜太微宫从此不会再有主人了,他再也没有姐姐了。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三十三章应是长安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前言 狂风遮天蔽日,乌云密布,闪电像一条火龙穿梭在云层中,尾巴摆动,带来一阵雷声隆隆。 “师傅要下雨了。”东方少清的徒弟站在院子中,抬头望着天说道。 “不会下雨的。阿城,快准备一下,客人要来了。”东方少清说完便回到了屋内。 阿城听着疑惑,这大晚上还会有什么客人?不过疑惑归疑惑,师傅既然吩咐了就要尽心的准备着。 等把师傅吩咐的丹药茶饮都备好了,阿城也随着师傅一起在正厅里候着。 虽然真的如师傅所说没有下雨,可是这客人却一直没出现。等了几个时辰他都犯困了,但师傅没发话,他也只能忍着困意等下去。 直到半夜雷声停了,好一会后,在半夜子时,才终于有人敲了门。 “师傅,是客人来了吗?”阿城问道。 “是的,去开门吧。”东方少清说道。 “好。”阿城应了一声,便走向前去开门。他其实有些害怕,大半夜造访的客人,师傅还提前准备好了不少丹药符咒,这不会是鬼吧,可我们也不是修茅山的呀,这业务不对口。 阿城思索间,已经走到了大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劲,拉开了门。 见到眼前人后,他霎时像被定住一样,愣在原地不动了。 他不是在害怕,也不是来人很恐怖,而是这人他认识。 “顾姑娘?”他问道。 眼前的顾姑娘满身血污,即使披着一身玄色外袍,黑暗中那不断从伤口渗出的鲜血依旧格外刺眼。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只剩一半的剑,鲜血顺着手滴落在残剑上,滚落进泥土中。她的一小节衣袖漏出外袍,但也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剩刺目的嫣红。 她抬起头,看着阿城,只说了一句:“我找东方道长。” “你是谁?” 这不是顾姑娘,只一眼阿城便确认,眼前的女子不是她。 因为这个眼神太有压迫感了,像是天神降临,明明受着重伤,但一眼就能让你害怕,让你胆颤,让你不敢靠近半步。 只是阿城并没有听见她的回答,因为他的话刚说完,眼前的姑娘就支撑不住往前倒了下去。 “师傅。”阿城大喊了一声,现在他知道师傅的丹药符咒是干嘛用的了。 牧铃醒来的时候,已是一大早,她发现自己独自在房间里,睡在一张床上,她身上的外伤基本愈合了,虽然还有不少内伤,但至少表面看着不再那么吓人。她的衣服也被修复过了,那些血污也清理干净了。 她看了看身上又想起什么,连忙起身四处望去,直到看到她的玄色外袍被好好的挂在房间的一侧才安下心来。 她放松坐了下来,看到桌上有准备好的热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 此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帝君,你醒啦。”来人是东方少清。 东方少清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桌上,又再次向牧铃正式行礼。 “拜见帝君。” “不必多礼,还是我要感谢道长你救了我,坐吧。”牧铃说着,也顺便拿起那碗药端详了起来。 “这是在下的分内事,帝君不必介怀。这药可以修复您的外伤,对加快伤口愈合是很有帮助的。只是请恕在下修为太浅,不能为帝君疗养内伤了。”东方少清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恭敬地说道。 “已经足够了,辛苦你了。”牧铃不再迟疑,立马把药喝了下去,喝完后她又说道,“我这次来,是为了江启平,他还活着吗?” “活着。” 东方少清其实没想到帝君还会亲自来见一次江启平,他原以为这一劫陛下算是躲过去了,可惜终究天命不可违,他只希望这么多年后,陛下能比从前看得开一些。 “那他还在等着顾瑶吗?”牧铃又问。 “陛下一直没立皇后,因为他说过他只认顾姑娘。” “我来的时候看到长安城张灯结彩的,连路过的人都在议论,说是陛下要立皇贵妃了。”其实牧铃也挺怕自己突然出现会打扰到别人原本平静的生活,万一他已经把顾瑶忘了呢,如果有了新的生活,过去就应该自觉退出才对。 “那是因为刚立了太子,是按照我朝惯例,我选的。既然选了太子,生母总不好只是一个普通妃嫔,便立个皇贵妃的名号。” “这样,还是辛苦国师了,你为了这金国传承也是不容易。” 看来这江启平也是痴心人,若不是有着一个国师监督着,估计又是一个荷寅生,牧铃心想。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皆是本分。”东方少清回道。 “道长你为这金国已经做得够多的了。若下次这大金国命数再尽,我劝道长你还是不要再替它续了。”牧铃一眼就看出了东方少清也受过天雷的伤,不是因为飞升成仙渡劫,而是因为他违了天命,“你放心,我对你做什么不感兴趣,只是想劝劝你,因为你已经受不了第二次天雷惩罚了。不要总是为了别人,也想想自己吧。这一次是没了大半修为,下一次可就是灰飞烟灭了。” 牧铃看着东方少清,上一次顾瑶见他的时候,他还是黑发童颜,如今已须发全白了。哎,他这又是何苦呢。 这世上总是不缺痴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偏要勉强。 “我知道,谢谢帝君。”东方少清神情没有任何起伏,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他摸了摸自己已发白的胡须,又说道,“帝君,是打算去见陛下吗?” “嗯嗯,我有顾瑶的遗物要交给他,既然他还在等,那我总要替顾瑶去赴这个约。”一想到有人还记着顾瑶,有人在爱着顾瑶,牧铃就感到一丝安慰,因为这是她在这个世上活过的证据。 “可能还要麻烦道长你帮忙安排一下了,我不想惊动别人,我只要跟他私下见一面就好。”牧铃又说道。 “好,帝君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东方少清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在见陛下之前,帝君若是有空,或许可以去一下长安的牡丹园。” “牡丹园?” “当初陛下跟顾姑娘说要带她去长安看牡丹,所以在他当了皇帝后,他就在皇家园林里种满了牡丹,还建了一个牡丹园。他说这样,不管她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看到了。” 他种满了一城的牡丹,也准备好了涂满花椒花的宫殿,只是那个他等待的女子,那个他想与她一起看万里江山的女子,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好,我会去看的。”牧铃说。 ———————————————————— 朝霞落入凡间,化作一朵朵千娇百态的牡丹。风从远处赶来,与蝴蝶一起在花丛间翩翩起舞。一眼望不尽的牡丹花海,像是仙子无意遗落的羽衣。世上繁华万千,金玉锦绣,都不及眼前美景的万分之一。而在这片姹紫嫣红中,还有一抹独特的白绸,明明是白日烈日,却清冷得像夜里的玉盘。路过的雨露带着光滴落在这白牡丹上,映照得它更加夺目,更加高洁。 牧铃在这朵白牡丹前停留了很久,她想起顾瑶记忆里,那朵江启平在战场上给她摘的白色月季。 白色代表忠贞纯洁,与永恒不变的爱。 “你看到了吗?这是他为你种的牡丹花海。” “顾瑶,牡丹花开满长安的时候,是真的很美。” “日近长安远。顾瑶,长安真的太远了,我们走了这么久才来到这。” 牧铃看着眼前的牡丹花海思绪万千,一会是顾瑶与江启平的那些记忆;一会是花朝节那天她与何牧看过的那些花,还有幻境中他送她的木兰花玉簪;一会又是从前荷寅生为了兰蕊在皇宫中建的那片桃花林,这些记忆撞进她的脑海中,在她心底不断地回旋着。 “东方,你知道我的名字吗?”牧铃突然对着身旁的东方少清问道。 “回帝君,在下不知,凡间只记载了您的姓氏,姓牧。”东方少清回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是牧吗?” “不知。”东方少清摇了摇头,“还望帝君解惑。” “其实最初不是牧,是牡丹,我的名字最初就叫牡丹。因为我来到世上的那一刻,也是牡丹花初次盛放的时候,这个名字是天道赐予我和它的。但我不喜欢,我不喜欢牡丹花,我也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后来我为自己重新改了名字。我对第一批人类说,我姓牧,管理统治之意。”细想来,牧铃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跟天道对着干,他给了自己名字,然后她就把它改了;他想要她统治五界,她偏偏只愿当个帝君;他想要她遵守天规,继续当那个无情的神,可她就是要体验他不屑的爱恨情仇。 “牡丹花中之王不过是一个神给的称号,花好不好看不在于神,在于每个人的心,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是最美的。就像我不喜欢牡丹,但在顾瑶的眼中,牡丹就是最美的,美的不是牡丹,是那颗心。”牧铃又说道。 牧铃说着,东方少清也没有应答,其实他知道帝君只是需要说出来的理由,并不需要他回应的。 帝君总说他傻,为了这金国,不惜逆天而行。可帝君自己也是傻,舍弃千万人追逐的仙界,为了所谓尘缘落入凡间。 这世上总是不缺痴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偏要勉强。 只是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勉强后,是不是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也许到头来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这样去走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这样到底值不值呢? 如果是你等在那尽头,我想那便是值得的。 牧铃和东方少清各自想着事,在这牡丹园停留了很久。 东方少清也一直没有说话,他只默默地站在牧铃的一侧陪伴着。 一直到夜色降临,一直到东方少清原先约定与江启平见面的时间到了,他才开口说道:“帝君,时间到了,可以入宫见陛下了。” “好。”牧铃应着。 ———————————————————— 见到眼前与顾瑶无比相似的人的时候,江启平才死了心,也才相信顾瑶是真的死了。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他的心上人,也不会再有人等在门口盼他胜仗归来,他再也无法与他的姑娘走到遥远的长安城了。 “她死了是吗?”这是江启平跟牧铃说的第一话,是问句,也是肯定句。 “是。” 见到江启平时,牧铃将顾瑶记忆中的样子与他重叠,发现他已经苍老了许多。她当然知道凡人是会老的,她只是没想到十八年就可以将一个人蹉跎成这副模样。须发灰白,眼瞳不再澄澈,风霜缀满脸颊。他等着她,等了许久,从少年等到垂暮。 一日如三秋,十八如隔世。 她突然有些后悔来见他了,等着顾瑶是他活下去的信念,现在她亲手来把他的信念掐断,何其残忍。 “是阿瑶让你来找我的吗?”江启平的声音低沉苍老,像是历经了沧海桑田后被敲响的暮鼓。 “是,她一直记得你们约定。”牧铃赶紧拿出了叠好的袍子和装在盒子里的珍珠,“这是她的遗物,我想应该由你来保管的。” 江启平颤抖着双手接过袍子和珍珠,他低着头轻轻地抚摸着袍子上的纹路和破损,他仿佛还能闻到袍子上散发的血腥味。 会不会很疼呢,他想,阿瑶,那时你是不是很疼啊。 “她走的,可还安详。”他问。 “没什么痛苦,结束得很快。”牧铃并不想骗江启平,而且她知道他都明白的,她也只能这么安慰他了。 “那便好,那便好。”他沉默一会,又问道,“你去过牡丹园了吗?” “去过了,很漂亮,是她喜欢的。还有白牡丹真的很美。” 你若是能亲眼看到肯定会很惊喜的,这个时节还不是它开得最美的时候。再过段时日,整个长安的牡丹都会盛开,那时候满城都是牡丹花的香气。如此盛景,你该亲眼看到的,他想。 “你是神,是吗?”江启平又问道。 “是。” “我有一个问题,我想拜托神回答我,我想听真话。”江启平看着牧铃,目光诚恳。 “你问吧,我若是知道,定会告诉你。” “若有来生,我和阿瑶,还有机会再相见吗?”他问。 牧铃沉默了,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瑶没有来生了,就算是她也没有,她们都是没有灵魂的,与谁都说不了来生。 “顾瑶,没有来生了。”许久后,牧铃说道。 “嗯嗯,谢谢你告诉我实话。”江启平听着这回答,他该是失望的,只是他并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他只是用很平常的语气回着牧铃的话,然后对她露出得体的笑容。他点了头,与她说了再见。然后便抱着顾瑶的遗物,转身步入黑暗之中。 “江启平。”牧铃突然叫住了他。 “嗯。” “你要好好活着,这是她的期望,你要替她活下去,替她看这个世界,替她千世万世地走下去。” 牧铃的这句话,江启平没有回应,他只是朝她点了点头,便往前走去,不再停留一刻。 后记: 今年秋,宣大金国皇帝诏,追封顾氏为皇后,葬于帝陵。 第二年秋,大金国皇帝江启平驾崩。宣皇帝遗诏,葬礼一切从简,陪葬品仅一颗珍珠和一件长袍,与皇后合葬一墓。 ———————————————————— “开门啊,护法大人!开门啊,魔君!开门啊,阿木。” 外面一声一声地喊叫,叫得箭木心烦。他随手甩了好几个静音咒,还是挡不住声音穿墙而过。 “邢观。”他大喊了一声。 “大人。”邢观飞一样地跑进了箭木的房间。 “你去把他赶走了,吵死了。” “大人,赶不走的,那可是魔王。而且魔王只是想请您回去主殿吃饭,我们没有理由赶他走的呀。”邢观的样子十分为难,他也想赶啊,但他要是出面,估计能马上打起来,魔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我不管,你去处理掉。还有我饿了,让厨房传膳。”箭木说完甩了下袖子就出了门,也不管邢观有没有回话。 “这就叫夹板气。”邢观看着箭木离去的背影,无奈地说着。 没办法,他还是要去面对赖在门口不肯走的魔王。 果然魔王一见到他开门,就露出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 “怎么是你?阿木呢?”钩吻见到邢观就生气,又是让他来传话,箭木凭什么那么信任他。 “尊上,大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您还是请回吧。”邢观假装没有看到魔王的杀气,摆出例行公事的笑容跟他说道。 “别哄我,是不是你又在阿木面前说我坏话了。十八年了,哪有人病了十八年的,闭关也才百天而已。我不信,你快让我进去,别挡着我。”钩吻说着就要强行闯入。 邢观见此赶紧上前拦住钩吻,并说道:“尊上,您别让我难做,您真的不能进去,您就别打扰大人休息了,不然大人该生气了。” “你敢拦我,你……”钩吻正准备施法强行破门,却突然停了下来,“哎?好香啊。” 糟了,厨房传膳了,邢观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你们竟然开饭了!”钩吻大声说道,“不是说生病吗?怎么还这么香。” “没有,这是药膳,药膳,而且没人说过生病就不能吃好吃的吧。”完了,邢观心想,果然他就是个怨种,拦不住,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邢观,我就说你不是个好人,满嘴谎话,你给我起开,我要进去。”钩吻说着作势就要打邢观,这次邢观倒是躲得及时,他直接就让开了一条道给钩吻进去,“算你识相。”见被放了行,钩吻也不再与邢观斗嘴了,只赶紧往里走去。 邢观则在门口独自叹气,他一个佛门弟子沦落到在魔界被魔王骂不是好人,这世界真的是没救了。 而这边钩吻寻着香味,很快就在客厅里找到了箭木,他已经坐了下来准备用膳了。钩吻看着这满桌丰盛的菜肴,他就知道他是在等着他的。 十八年了,也该消气了吧。今天我一定要把箭木哄回去,钩吻心想。 “护法大人。”钩吻贯彻着一怂到底的原则,他看箭木虽没有笑脸,但也没有抗拒的样子,便大胆地走了过去,还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魔君大人。”他又说道。 “尊上这样我可受不起。”箭木微微瞥了一眼身旁的钩吻,阴阳怪气地说道。 “怎么受不起了,这魔界最大就是我家阿木了。” 要是现在还在第三人在场,一定会被魔王这贱兮兮地笑容吓到。 “尊上可不要乱说,免得别人以外我要篡位。还有尊上还是叫我箭木吧,尊卑还是要分清的。”箭木说完便打定主意不再理会钩吻,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的饭。 “阿木,你别生气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钩吻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地给箭木夹菜。箭木的眼神瞥向哪里,他的筷子就夹到哪里,很快箭木面前碗里的食物就堆成小山一般高了。 “尊上你怎么会有错呢,尊上还是快些回自己那里吃饭吧,别在我这委曲了自己。” “不委屈,不委屈,阿木这里的饭是全天下最好吃的。”钩吻说着,又怕箭木不相信,就开始拼命往嘴里塞素菜。他是最讨厌吃素的了,但箭木喜欢,他一定要吃。 “好了,别吃了。”箭木说道,笨死了,你都吃完了,我吃啥。 “不是我……阿木,我错了……你……别……生气。”钩吻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说话也含糊不清。 “好了。”箭木猛地把筷子放在桌上,吓到钩吻一咯噔就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他赶忙放下了筷子,然后又听箭木说道,“你错哪了。”箭木抬了抬下巴,对着钩吻扫了一个眼神,那傲娇的神情,是一幅胜卷在握的样子。 这若是其他人,钩吻估计早就暴走了。但是看到箭木这幅模样,他只觉得高兴,这证明有戏了,他的护法就快要哄好了。 “刚开始那两年,我不应该派别人来叫你回去,我应该自己来请你的。”钩吻弱弱地说道。 “还有呢。”箭木淡定地拿起筷子,慢慢地吃着碗里的食物。 “我不应该以魔王的身份来压你回去,不应该在你闭关的时候打扰你。”钩吻的声音越来越怂。 “就这些吗?”箭木转过头看着钩吻,“还有吗?” “我不应该瞒着你行动,我应该什么都跟你说的,不让你为我担心。”钩吻悄悄地将凳子挪了一点往箭木靠近了一些,又说道,“阿木,别生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跟我回去吧,别留我一个人在家,好吗?”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箭木没有抗拒钩吻的靠近,只又开始吃起饭,也不再看着他了。 钩吻知道,这样就是表示这气消了一半了。 “好好好,先吃饭,来阿木,你吃菜。”钩吻赶紧给箭木夹菜讨好道。 很好,成功了一半,反正要是今天箭木不跟我回去,我就赖在这不走了,我家护法在哪,我就去哪,非常合理,钩吻心想。 “吃饭别说话。”箭木嫌弃地说着,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好,我闭嘴。”钩吻乖巧地说道。 于是二人就这样安静地吃着饭,箭木负责保持优雅,钩吻则一边夹菜给箭木,一边狂吃。 果然这饭还是在箭木这里好吃,吃草我都乐意,我那边的人太没用了,做饭太难吃了,钩吻心想。 有箭木在,果然什么都是好的。真希望这饭可以吃久一点,我都好久没见他了。钩吻一边想着,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身边的箭木。怪不得魔界的女人都这么喜欢阿木,他真好看,还好这么好看的护法大人是我家的,是我的。钩吻想着,越想越得意。 箭木也感受到了钩吻的眼神,但他并没有理会,他早就习惯了。都看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钩吻自然是觉得看不够,但快乐总是短暂的,安静也一定会被打破,所以才一会,打扰的人果然就来了。 依然还是被迫成为怨种的邢观。 “大人,管家来了急件。”邢观走进来对着箭木说道。 “好,我现在去看。”箭木马上站了起身,这是他们的密语,表示出事了。 “什么急件啊,吃了饭再去吧。”钩吻说着,还气愤地瞪了邢观一眼,每次关键时刻都是被这该死的邢观破坏,气死我了。 “你吃吧,我一会就回来。”箭木看着钩吻,眼神里在问,你会等我吗? “好,我等你,等你回来一起吃。”钩吻赶紧说道。 箭木一句话马上就顺了钩吻的毛,让他消了对邢观的气。 钩吻还乐呵呵地想,能有箭木这样的一句话可是不容易,证明护法大人已经消气了,非常棒。 “嗯嗯。”箭木应了一声,便随着邢观一起走了出去。 “大人,帝君跑了。”等二人走到书房时,邢观才说道。 “天君是不是派人去抓了。” “是的。” “知道了。”看来这便是你要选的路了,“现在魔王也走了吧。” “我进来找您前,顺便把来找魔王汇报的人也放进来。现在魔王应该听到了汇报,估计已经离开。” “好。”箭木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没再说些什么,只径直走出书房,往客厅走去,他一路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到客厅的时候,箭木看到那里果然是没人了。而且看来钩吻走的很急,甚至连句话都没给他留。 “他还是要追着牧铃不放啊。”箭木说道。 “我们要做些什么吗?”一直跟在箭木身后的邢观问道。 “不用了,已成定局,就按原定计划,做好迎接准备吧。” “是。” “天君派去找牧铃的人,是凌霜对吗?” “是的。” “做些手脚,不要让凌霜和魔王碰上。” “明白。” “还有,跟外面的人说一声,以后这里就是魔王禁地,谁放他进来,谁就去领死。” “大人,这……” “这里要装修一下了,按照她喜欢的风格换一下装潢吧。”箭木打断了邢观的话,“这里是魔界中最隔绝魔气的地方,也是最好的修养之地。” 邢观明白了箭木的意思,便不再问了,只说道:“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嗯嗯,去吧。”箭木朝着邢观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这就是你要选的路吗? 箭木突然莫名想起当初天君问他的话,为什么是他呢? 如今他也想问牧铃,为什么是他呢? 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没有答案。 也罢。 你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便随你吧。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三十四章抉择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灵魂相认。 ——前言 上一次牧铃为了找何牧去了很多地方,顾瑶记忆中的那些路,她反复走了无数遍,只是唯独没有来这里,来这座他们曾经历离别的小城。 也许是因为这地方对于顾瑶来说,留下的记忆并不好。她和何牧在这里分别,许久后再见就是生死相隔了。 她自认为这里有着顾瑶最痛苦的记忆,而这里也是绝对不可能找到何牧的。 只是这次去见了江启平了,她才开始真正读懂了顾瑶的这段记忆。这段记忆里,不只是她以为的灰白色调,还有一抹彩色是关于江启平的。 这座城有离别也有相聚。 在这里顾瑶遇见了她生命中最亮的光,那束光是江启平。 他们在这里重逢,在这里相遇。 其实牧铃原本还想去江城看看,那里是顾瑶曾只做顾瑶的地方。但她想了想还是算了,因为那里是属于顾瑶的,是只属于顾瑶的回忆,她想,她不该去的。 她们是不一样的,有些约,她可以替她赴。但有些地方是只属于顾瑶,与她无关。 顾瑶是为了保护别人而来的,却遇见了守护她的人。 她差点遁入黑暗,是他带她走回人间。江启平是顾瑶的救赎。 因为遇见了他,顾瑶才算是真正在这世上活过。 不过虽不去江城,但顾瑶来了这里,她还是替顾瑶回了一次白将军府,替她再看一次重逢。因为比起与何牧的那些回忆,顾瑶与江启平共同经历过的,才更能证明她曾经的存在。 这世上只要还有人在思念你,你就不曾离去。 她隐去身形走进了白将军府,这里似乎和当初没什么两样。白将军和他的家人早就不住在这了,但这里陈设还是被保留得很完好,没有做一丝改变。 她走进后院,那院子里的种植还是当初的那些花草,甚至那个秋千也还在。她恍惚还能看见顾瑶在这里舞剑的身影,而远处是江启平正逆着光向她走来。 她是犹豫过的,她是有想过留下来的。她来到这个世上,从未体验过爱,是江启平给了她独一无二的偏爱,只属于她的爱。 她曾妄想过留下来,或许她可以只当顾瑶,或许他们真的可以一起去长安。 当你向我走来时,我在想,若我真的可以义无反顾地奔向你,该多好。 可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她知道顾瑶离开不只是因为爱,更是因为责任。那是加在她身上的枷锁,从来爱上谁,和谁一起,都由不得她自己决定,她只能独自走向命运给她设定好的道路。 世俗如此强大,让你生不出反抗它的念头。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如果你还能遇见他,也许你们是可以相爱的。 如果我也有下辈子,如果我也能和他灵魂相认,如果我们也有机会重逢,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其实她和顾瑶也没什么区别,她不能反抗,她也不能。她不也是被天道设定好了路吗?神的头衔听着很潇洒,其实不过也是天道手里的一颗棋子。就算再怎么反抗,最终也敌不过一句,天意难违。 牧铃这么想着,不自觉就从白将军府走到了当初何牧在江城住过的客栈。 她也想他了。 也不知道此刻你在哪? 牧铃其实已经认清现实了,她知道或许她永远都不会跟他再相见了。不只是因为她斗不过天,更是她没有来世,她和顾瑶一样是永远没有来世的。 他们没有前缘,没有今生,不会有以后了。 神这一名号,听着多高高在上啊,超凡脱俗,让人羡慕。可是神没有灵魂,只有虚无的灵体。神若是受了伤,若是不小心殒了命,就真的是永远的死去了。 长生不老,意味着如履薄冰。 其实她倒不是惧怕死亡,反倒是活了这么久了,生命只剩下一眼望不到头的孤寂,也许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只是当我想到跟你的那些遗憾,还是会觉得很可惜。 为什么是偏偏你不在了,我才发现自己爱上你呢。 为什么没有结果的人,还是会爱上呢。 为什么命运会是这样。 牧铃叹了口气,她知道她是时候放手了,是时候该告别了。 她从锦囊中取出了何牧送给她的那根簪子,她将那根簪子放在一个锁起来的铁盒子里,然后将盒子埋在了客栈院子里的银杏树下面。 当初他们是在这间客栈告别的,如今他们也该在这里告别。 对不起啊,我不能在天界等你来了。 我不回去了,我也不等你了。 如今牧铃才明白这万年的时光,兰殊有多难熬,明明想念却不能靠近,明明想拥抱却只能疏离。她也终于明白当初兰蕊为什么要逃了,你要我怎么忍受,忍受自己忘了你,忍受你就站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爱你。 如今她也做不到,她不想忘记,更不想看着他忘记。 这是他们的宿命,天道她是赢不了了,她不想跟天硬碰硬,所以她不干了。 既然围墙太高,跨不过去,就不跨了。 要消灭那堵横在他们中间的围墙,也许唯一的办法是把它推倒,把它敲碎。 置之死地,才能有生还的可能。 她该放手了,她只有放手,他才能成仙,天道才会放过他。 这是唯一能保全他的机会,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牧铃知道命运也给她设了一条路,但这次她依旧不想听话。 反正都任性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回。既然从前她能丢掉牡丹这个名字,如今她也能丢掉牧铃这个身份。什么帝君,什么天神,她都不在乎,这次她只做自己。 我说过的,我也是天意。 不到最后,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 “抱歉,我来晚了。” 牧铃对着耀月的墓碑说道。 处理那些事后,牧铃就来了这里。 这里是她埋葬耀月的地方。 那日她来得太晚,都来不及跟他告个别。 她看见他时,他已恢复了小小的原型,他的尸体就孤零零地蜷缩着躺在泥泞的土地上。她抱着他,看着怀里的他只有婴儿一般大小。他的身上都是泥土,流出鲜血早已被大雨冲刷掉了。 已经结束很久了,可他还是睁着眼,一直不肯闭上。 “好孩子,睡吧,不疼了。”直到牧铃说了这句话,耀月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耀月的意识其实早就消散了,恶魔侵入了他的心脉,吞噬了他的灵魂,霸占了他的身躯。可他却利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和恶魔的嗜杀,驱使它缠住了魔王,以此换取了顾瑶和何牧的一线生机。 他一直都害怕自己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妖魔,没有感情没有知觉,只会不断地杀戮。可最后他还是战胜了这只恶魔,他没有变成恶魔杀人,他最后变成英雄,救了人。 他无法闭上的双眼,是他的灵魂最后的坚持。他是为了爱而来,也终于感受到了爱,最后也回报了爱。 他这一生太苦了,曾经有过光,但一瞬就熄灭了。 牧铃想要弥补他,但她却发现她甚至不能为他赐福来世安康,他也没有来生了。 不过想来,这对耀月来讲也许也算是一种解脱吧,若是前方没有希望,又怎么能挨过这千千万万次的轮回。 耀月,好好睡吧,以后再也不会痛了。 耀月,你看,我带你回家了。 好孩子,你再也不用流浪了。 牧铃是特意读取了耀月残余的记忆,找到的这里。 她把耀月安葬在了他在大荒合虚山的院子里,能够安葬在这里,也算是让他回了家乡,也算是带着他的母亲一起魂归故里了。 那时走的时候,她还特意在这里留个结界,护着这栋房子,让它可以维持原样。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间变化太匆匆,她的结界也早已随着耀月的气息和这房子一起消散了。 如今此处不过只剩一座孤坟罢了。 牧铃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耀月,那时她就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她留他在何牧身边,就是因为她看到了他们的缘分,她知道他一定能保护好他的。 她也知道他的执念,她是想帮他的,她想救他,他身上毒,是可以解的。 但结果是她害死了他。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就差了一步,为什么我每一次都差了一步。 我救不了你,救不了何牧,也救不回顾瑶。 牧铃捂着脸,陷入痛苦之中。 都是因为她,才害了他们。都是因为她的自作聪明自作主张。 “都是我不好,来得这么晚。” 牧铃对着耀月的墓碑述说着,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眼泪。何牧死的时候她没有哭;寻找何牧的每个日夜里,她没有哭;就算被四十九道天雷打在身上,就算仙根断裂,她也没有哭了。 只是现在眼泪却止不住了,或许是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能放心流泪,她终于不用再撑下去了。 她在这里埋葬了耀月,也埋葬了自己。 “很抱歉,这宅子我复原不了。不过你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的。”牧铃抚摸着耀月的墓碑,喃喃地说着。 她一挥手重新施法加固了结界,她这次用了幻术,以后就算有人误闯了这里,他也不会看到耀月的坟,不会打扰到他了。 做好了一切,牧铃站直身体,深吸了几口气收好情绪,又擦干了眼泪,才说道:“还没看够吗?出来吧。” 牧铃话音刚落,魔王钩吻就从不远处显出了身形。 “好久不见,帝君。”他说。 钩吻很早就开始跟着牧铃了,牧铃能够这么悠闲在人间到处逛,也是因为他去干扰了追捕她的天兵天将的视线。 好不容易他终于等到她再次下凡,这次他可不会再错过了,现在是时候收网了。 “我没有心情跟你打架,你自己离开吧,别逼我赶你走。”牧铃也早就知道钩吻在跟着她,她只是懒得理,反正他一贯是这样,这么多年了都没点新花样,除了尾随还是尾随。 “帝君别急着赶我走啊,我这次是来帮帝君的。”钩吻一边说着,一边朝牧铃走近。 “我不需要你帮我挡那些天兵天将,至于其他的我不感兴趣,”见钩吻走近,牧铃也没有防备,她只是挡在耀月的墓碑前,隔绝钩吻的视线。 “自然,只是帝君不想找何牧了吗?帝君费尽心思下凡就是为了他吧,是不是发现哪都找不到他。”钩吻笑了笑,说道,”我可以帮帝君。” “你知道你现在站在哪吗?”牧铃看着已经走到她身边的钩吻,“你就不怕我为耀月报仇。” “帝君当然可以为他报仇,帝君什么时候想打,我都是奉陪的,只是帝君你真的不想知道,怎么找到他吗?”魔王声音带着蛊惑和自信,他知道这是她的唯一的机会,她一定不会放弃的。 “哼。”牧铃轻笑了一声,“看来你又去献血了,这次又是要遛那个绿油油的怪物出来吗?” 牧铃早就知道他想干嘛,那次交手后她就知道,魔王最终的目标是她,他是来蛊惑她入魔的。 “知道帝君不喜欢,我已经改良了,这次只需要喝下一剂药就好,味道还蛮不错的。”钩吻说着拿出一瓶绿色的药剂递到了牧铃面前。 “看来还是没什么长进。”牧铃摇了摇头,也没有去接钩吻手里的药。 “这是最终成品,是专门为了帝君你定制的,喝了它你就能拥有灵魂。你不是想找他吗?帝君你也知道,只有灵魂才有来生,也只有灵魂才能唤回另一个灵魂,只有灵魂才能与灵魂相认。帝君你只要有了灵魂,一切都能得偿所愿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仙人有了灵魂就会坠魔。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坠了魔,我就会任你差遣。有了我加入魔界,你就可以统治五界了。” “我怎么敢差遣帝君呢。若是帝君入了魔,只要帝君愿意,我愿意将魔王之位拱手相让。在帝君手下,我甘愿认输。”钩吻还是没有收回手,他知道她一定会接过去的。 “我对魔王之位不感兴趣,我对杀了你比较感兴趣。”牧铃看着钩吻,笑容阴森森的,眼里都是杀意。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杀了我。我也是。”钩吻看着牧铃,毫不掩饰眼底的贪婪。这天下和你,我都要捏在手中。 “呵。”牧铃笑了一声,“你来晚了,我已经不想找他了。”牧铃这么说着,但她竟伸手接过了那瓶药,她说,“如果你是死在入魔帝君手里的第一人,会不会很有趣。” “我很期待。”钩吻说道。 牧铃最后还是收下了那瓶药,她没理由不收,哪怕是为了赶紧把他打发走也好。 就当是她也有点好奇吧,能生成灵魂的药,有趣。 也不知道有了灵魂是什么感觉,会疼吗? 天籍记载,灵魂最沉重,最肮脏的。灵魂坠着人,让人无法超脱,只能不断在人间轮回千世万世。人只有成仙,才有机会脱掉这沉重的负担。从此了无牵挂,了却一切爱恨。 牧铃是仙胎,她从未拥有过灵魂。世人都想摆脱,她却在好奇。灵魂是凡人七情六欲的源泉,是让人间变幻七彩的画笔。 灵魂难道不是人间最珍贵的财富吗?她想。 该不该喝呢?她想。 若有了灵魂,我是不是就有来生了,她想。 “也不知这把‘锤子’够不够把这围墙敲碎。” ———————————————————— “阿元!”邢观匆忙地跑向凉亭,快靠近时觉得不妥,便又慢了下来。 他克制住了情绪,走到方元的身边,又说:“哦,元先生。” “阿观先生找我找的这样急,是有什么事吗?是主上那边又有什么吩咐吗?”方元看着邢观匆忙的样子,赶忙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我……没有,主上没什么吩咐。”邢观接过茶一口喝完,这茶真烫啊,他想。 看着方元疑惑的神情他又说道:“是我要找你。” “那阿观先生有什么事吗?” 看着方元此刻礼貌疏离的笑容,邢观突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也许他不该这么冲动跑过来的,可他还是担心他会不会出事。 但他又有什么立场呢?难道说自己关心同僚吗? 况且天界的雷又打不到魔界那里,他该怎么解释他就听到了,还马上赶了过来。 “阿观先生?”见邢观沉默着不说话,方元又问道。 “哦,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就是想确认你是否安好。 方元听到邢观这话还是笑着,没有说什么,神情也没有变化。 “不可以吗?”邢观声音变得有些紧张。 “没有。”方元摇了摇头,他说道,“阿观先生,你放心,我没事。” 听到方元的话,邢观的心颤抖了一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邢观看着方元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好似真能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可方元又摇了摇头,他说:“我不知道,但我想阿观先生来的这样急,肯定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吧。” “天雷很响。”邢观说道,“总之你没事就好。” “我那时在佛堂里,很安全。”方元眉眼低垂,没再看着邢观,他又说道,“我那时正擦着菩萨像,我想菩萨会保佑我的。” “会的,天君不是说,你很有佛缘的嘛。”邢观搓了下手心,他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又问,“你在擦哪个菩萨像。”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放松。 “观音大士。”方元对上了邢观的目光,笑着对他说道。 第一卷:万物有灵 第三十五章牧铃终章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适我愿兮。 ——前言 疏星淡月,银河横亘在高空中,断云在夜幕下缓缓流动。 烟火从遥远的地方炸开,把天空映成五颜六色,波澜起伏的海洋。在轰鸣的火花声里,混着游人笑声,醉人的萧乐。 花朝节的夜晚,游人如织,面具下是人们的喜悦欢声。 牧铃也带着面具,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年年花朝,但每一年都不一样,就像是这一次,只剩下她独自走在这街头了。 捏面人的摊位还是当初的那个位置,那里还是挤满了人,只是摊主已不是当初的老爷爷,而是变成了年轻小伙。 今年的许愿树上也依旧挂满了彩幡,但这次不会再有那对恋人的愿望了。 她还是带着当初的面具,只是这一次她不会遇见另外一个带着同样面具的少年了。 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这座城好似什么都没变,又好似什么都变了。 不过是故景如旧,物是人非。 牧铃沉默着,独自向前走去,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当她看到那熟悉的摊位时,恍惚间她还能看见从前与他重逢的那一刻。 声音已自动在脑海播放,幻景已在眼前织络。 一切仿若昨日。 好像只要她走过去,下一秒他就会出现。他会与她平常的打着招呼,会对着她微笑,会与她说着那些平常的话。 日子若能如平常一般,如流水一般平淡,该多好啊。 牧铃叹着气,她鼓起勇气向前走去,她踏入现实,打碎了心中的幻境。 她看向远方,在遥遥的尽头,在烟云散尽,在灯火阑珊处,她又看见了那座桥。 那座石桥还是当初的模样,任人间世事变幻,时光流转,它自白首不渝。 她走上桥,看着桥下澄澈的流水倒映着忽隐忽现的寒星。星星在流动,花灯也随着星河远走。月亮拼命追赶着星河,却发现怎么都追不上。 “一、二、三……” 牧铃望着桥下,认真地数着那些花灯。 花灯从桥下簇拥而过,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河面映照成另一个星河。花灯太多,就像天空的繁星一样多,她知道她永远都数不完了。 “你说是天上的星星多,还是河上飘的花灯多呢。”她对着夜空说着。 此时恰好有风吹过,牧铃的话立马就被风吹散了。 无人听闻,也无人可应。 空中又绽放出璀璨的烟火,但这次她看着,只觉得无趣。她走下了桥,这次在烟火下,她选择放一回花灯。 这花灯是她亲手折的,是顾瑶教她折的。 她折的很认真,还在上面写了话。 “适我愿兮。” 她虔诚地向着花灯许愿,还为花灯注入仙灵。 最后启程前,她将怀中一样东西缩小,将它托付给了小小的花灯。 这盏花灯有它的使命,它会把她的话带到远方,带给她思念的人。 “你们要多保重啊。”牧铃抬头望着天说道。 花灯可以许愿,也可以告别。 我诉说着离别,但也祈愿来日我们能再相逢。 邂逅相逢,适我愿兮。 愿年年岁岁长相见。 ———————————————————— 小花仙百无聊赖地坐在秋千上,他倚在栏杆边,抬头望着高高围墙上的天空。视野里空旷无云,没有路过的鸟儿,也没有迷路的风。 “哎。”他叹了口气,他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咕咕咕咕。” 突然他听见有声音从围墙外传出。 他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没有多加考虑就直接爬上了围墙。 “杜康!”茶昱爬上围墙看到在墙的另一边站着的是杜康,他大喊了一声,又意识到声音好像有些太大,便压着声音说又说了一遍,“杜康。” “你小心一点。”杜康说着,又朝围墙走近了一些。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下凡了吗?”见到杜康,茶昱先前心底的郁闷一下子都被扫空了,连带着季心的禁令也被他抛在了脑后。 “我有事找你。” “那怎么不走大门。” “季心神君不是不让你见我吗?” “哦,没事,不怕。”茶昱说完后,就将身子全部探了出来,然后一个纵身往下跳了去。 还好杜康早就做好了茶昱随时跳下来的准备,他稳稳地接住了跳下来的茶昱,把他放回地上的时候,还顺手给他拍了拍灰。 “跳下来干嘛。”杜康伸出手擦掉了茶昱脸上的一点灰尘,“你要是摔坏了,我赔不起的。” “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嘛。”茶昱对着杜康笑着,露出小小的两个梨涡。“而且你哪一次没接住过我。” “这种事,只要有一次我都活不了,我可不想再被神君追杀了。” “没事,你都习惯了。” 杜康听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真是败给他了。 “那你怎么回去。”杜康说道。 “嗯……”糟糕忘了这茬,茶昱心想,“没事,跳都跳了,怕什么,你都敢来了,我有什么怕。而且这事肯定很重要。” “嗯嗯。”听到茶昱最后的话,杜康点了点头,神色也不自觉严肃了起来。 “是因为帝君吗?” “是。” 其实一见到杜康出现,茶昱就猜到了,他突然从凡间赶回来看他能为了什么呢。只是当猜测真的被印证的时候,他又害怕了起来。 有时候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这是帝君让我给你。”杜康拿出了一个锦囊放在茶昱的手上。 茶昱一眼就认出这是帝君的乾坤袋。 “这……” 茶昱立马就想打开锦囊,但却被杜康阻止了。 “回去再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杜康说。 “她还好吗?”茶昱把手里的锦囊攥得紧紧的。 “我不知道。” “你没看见她吗?” “连凌霜神君都找不到帝君,我怎么可能见到呢。” 茶昱听到杜康这话,心底也了然,便不再追问。 “我知道了,杜康,谢谢你。” “没事,好了,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看着茶昱发愁的样子,杜康暗自笑了笑,又说道:“我托着你上去。” 在杜康的帮助下,茶昱很顺利就回到了院子里,还好没有任何人发现。 看到四下无人,茶昱便直接在院子里打开了乾坤袋。 他往里翻找,只拿出了一个手工制作的金色人脸面具和一张满是折痕的纸。 茶昱抚摸着面具,眼底满是愁绪,他轻轻地展开褶皱的纸,看到上面只写着四个字。 “适我愿兮。” 茶昱愣在了原地,嫣红迅速染上他的眼角,心脏在他的胸腔猛烈地跳动,他用力握紧了拳头,小小纸张承受不了突来的压力已在破碎的边缘。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脚步的声响,茶昱赶忙收起了手上的东西,把情绪也强压了下去。 他转过身看到是季心回来了。 看到季心,茶昱变得更加难过了,那些压下去的情绪又重新涌了上来。 帝君真的很勇敢,他却依旧是那么怯弱。 哪怕是借着酒意吐露过真心,但在酒醒后他也只能说,他把神君当亲人,就像神君对他一样。 “怎么了?”季心一眼就看出茶昱的不对劲,他走向前轻抚了一下他的脑袋,温柔地问道。 “哥哥。”茶昱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季心。 茶昱的这一声哥哥,让季心也愣住了,他下意识闻了闻茶昱身上有没有酒气。 因为他已经许多年没这么喊过他了,自从小孩长大后,他就再也没听到过这个称呼。 其实又听到小孩叫他哥哥,他是很高兴的,只是小孩突然这样,让他很是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了?”季心问道。 “没有。”茶昱将脸埋进季心的胸口,他摇了摇头,说话声音也闷闷的,“哥哥,我们不会分开的对吧。” “当然不会,我会永远陪着昱儿。”季心回应道。 茶昱抬起头,他看着眼前的季心,仿似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他还可以借着自己只是个小孩,也没有仙位,就只管叫他哥哥,对他撒娇。而他也没什么身份的顾及,可以叫他昱儿。 “哥哥。”他说。 “嗯嗯。”他应着。 那么就让我继续装傻下去吧,时光只能不断往前走,我们不能回头了。哥哥,我从不奢求其他,我只求能够陪着你。你在这天宫多久,我就陪伴你多久。 邂逅相逢,适我愿兮。 哥哥,我只愿与你岁岁年年长相伴。 ———————————————————— 牧铃看着手中的药剂,她已经做出决定了。 她决定赌一次,这也许是个陷阱,也许她会输的很惨,也许勉强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但她还是要亲自走一遭。 不管什么结果,她都不会后悔。 只是最后走之前,她要和跟牧铃有关的一切都做个了解。 现在告别都做得差不多,还剩下一个人,她再等等估计就到了。 那个约定她也去了,现在只要履完这个承诺,牧铃这个身份就不会再有什么牵绊了。 牧铃腾云站在半空中,俯视着眼前的大地。 这里是南荒,曾经的南荒森林。她在酆都答应过那条小巴蛇,要将故乡还给她的。 牧铃看着眼前的森林已被人类破坏得残破不堪,大树被成片的砍伐,植被被烧毁,裸露的黄土地干枯分裂。那条横跨森林的河流也断流得只剩下部分小水潭,干涸的河床上如今只有动物的森森白骨。 耳边已不再有生灵的呼唤,你只能看见焚烧的火焰,染血的弓弩。 看着眼前的生灵涂炭,牧铃气愤填膺,怒不可遏,她握紧了拳头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原本她创造的世界多美好,万物生灵平等相处,人人长生互敬互爱,世间没有争吵没有仇恨。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心竟长出了恶念,灵魂赋予人类更深切的爱,却也给人类带来仇恨的种子。 人类创造了灵魂,灵魂产生了欲念,魔界又诞生于欲念之中。 神以为他们可以把魔界消灭,结果此消彼长,最后神只能落败,只能无奈的承认,魔是神无法控制的存在。 为了不让魔界继续扩张,为了抵抗人类灵魂中的恶念,牧铃只好免去了凡人长生,使他们变得更加弱小。她让凡人尝遍生老病死,落入五道轮回。 牧铃创造了冥界,创造了地狱,她要用地狱惩罚有恶念之人,她要用无尽的轮回去消磨人类的恶。 只是恶永远不会被消除,牧铃知道从人开始独立创造出灵魂开始,他们就不再受她的控制了。 难道拥有灵魂就一定会坠入黑暗吗? 如果灵魂是不好的,那人间为什么又会被凡人建设得如此美丽繁华。 她想不明白,不过她知道有些事若是想知道答案,还是得自己亲自走一遭。 牧铃思索间,已举起手,开始施法。 她的仙灵不多了,但造化生物对她来说只是很小的事,足够用了。 牧铃挥动着手,将仙灵撒向大地。 瞬间大雨倾盆,火焰顿消,作恶的人也消失不见了。花草重新点缀起植被,小小的树苗破土而出,在拼命的努力生长。雨水注入河流,江河重新流动。流水撞击着山谷,发出轰鸣之声,远处赶来的鸟儿从山涧飞过,与流水共同奏出一曲乐章。 生机又回到了南荒森林里,山谷发出的轰鸣仿似一声声召唤,远处各种生灵朝着这里飞奔,他们在在大雨下跳着舞,庆贺着大地的新生。 大雨过后,万物复苏,大地重生,天际处出现了久违的双虹,茂密的雨林又重回了南荒。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大地的伤疤终于愈合,万物生灵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只是这充满生机的一幕,对人间来说却是异像。 在牧铃眼中众生平等,但凡人是不能理解他们的神为了区区动物去驱逐他们的。 牧铃不会想到因为她的干涉,南荒将迎来更大的危机。 当然这是后话了。 现在牧铃最先遭遇的威胁是,她在南荒已几乎耗尽了所有的仙灵,她去不了其他地方了,现在只能呆在南荒里。 而且因为泄露了太多仙灵,如今她已无法隐瞒她的位置。 也几乎是同时,五界都察觉到了南荒的异动。 不过这些都是牧铃早就预料到的,她原就打算留在原地,等他来。 最后等他来。 她在南荒的一个悬崖里找了一个山洞,她拖着疲惫身躯躺在洞口处,望着万丈悬崖,望着长虹落日。 若最后一眼是这样的景色,倒也不错,她想。 ———————————————————— 凌霜已经在凡间找了好久,突然感受到了帝君的仙气,她是很激动的。只是当她同时也感应到南荒的异动,并且去到南荒看到现场的景象时,还是不免感到震惊。 帝君是大地之母,有倾动山海,造化万物的本领,她出手干涉人间事务并不奇怪,只是她不明白帝君为什么要将自己几乎所有的仙灵都献祭给南荒。 如今小小南荒因为帝君的一念,从荒原变成仙境,甚至以后还会变成修仙宝地。只是南荒的福,却意味着帝君的祸。 没了仙灵,就表示帝君放弃了仙体,她可能永远都回不去天界了。甚至如果当初帝君逃出天界时,仙根还被打碎的话,现在的她可能已经是在生死的边缘。 凌霜思索着,她站在南荒的边界,踟蹰着不敢向前。如今这事已不是她能干预的了,她根本带不了她回去。 凌霜思虑了一番,在探查了帝君的所在之处,确认了她安好,并在南荒布置好保护结界后,就马上返回了天界。 现在请天君出山是唯一的办法。 凌霜回到天庭后,就赶紧向天君禀报了一切。 “帝君已经在南荒多日,如今这等状况,我们还行动吗?”凌霜问道。 “要的。”天君答道。 “这次,我亲自去。”他又说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她带回来。 她损失一些仙灵倒没什么,就算是仙根断裂也不要紧,他有的是办法将她平安带回天界。 他只是怕她不愿意。 他只是怕她是来跟他告别的。 他不能违背天命,但此刻他却在想,他为什么不能违背天命。 天道已经放弃他的铃儿了,连铃儿也要放弃他了。 他真的就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 “你来啦。” 牧铃已经在这里坐着等梅尧臣很多天了,她知道他一贯来的晚,好在这次虽晚,但也赶上了。 她朝他笑着,但没有站起身。她其实还挺想抱抱他的,只是她已经没有多少站起来的力气了。 “铃儿。”梅尧臣走向前蹲了下来,他看着她虚弱的样子,这万般疼痛也仿佛加剧在了他的身上。他伸出手想要抱抱她,但还是克制住了,他最后只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疼吗?” “不疼,我没事。”牧铃坐直了一些,但还是继续靠在墙上。 “你还好吗?”他问。 “我只是有些累了。”牧铃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梅尧臣皱起的眉眼,“阿臣,你别担心。” “对不起,这次还是让你等了这么久。” “还好来得及。” “铃儿,跟我回去吧。”梅尧臣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 “阿臣,我仙根已断了,我回不去了。” 牧铃的这句话像一下霹雳打在梅尧臣的心上,他心瞬间像是被火烧一样疼痛,只是说话的当事人倒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甚至还带着笑意。 “一样可以的,我有办法,铃儿跟我走吧。” 牧铃看着眼前梅尧臣急切的样子,倒是没有天君的稳重了,他怎么也开始学会勉强了。 “太晚了。”牧铃摇了摇头,“阿臣,太晚了。” “不晚,铃儿,跟我回去吧。”梅尧臣着急起来,下意识抓住了牧铃的手,他抓得紧紧地,好似一松手眼前人就会消散一般,“我们可以从头来过。” “可是阿臣,我不愿意,我不会回去了。”牧铃抽出自己的手,她低下头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身,往旁边走去,“阿臣,我是来跟你告别的,跟你说了再见,我也就安心了。” “我不同意。”梅尧臣也站了起身,“你是天界的帝君,你不能不回去。”我不能跟你说再见,我不愿意跟你说再见,梅尧臣在心底说着。 听到梅尧臣这句话,牧铃笑了两声,她转过身看向他,说道:“你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来这劝我回去的吗?” “我……铃儿,我们都有自己责任,不能任性。”梅尧臣总是时刻提醒自己要遵守天君的规范,维护天界的尊严。只是他常常会忘记,他还是自己,他还是梅尧臣。 “不能任性,我也任性这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次。”牧铃刻意与梅尧臣隔开了一点距离后,又重新靠着墙坐了下来,“阿臣,你说有灵魂是什么感觉。” “铃儿,这不是值得你好奇的东西。”牧铃最后的话让梅尧臣警惕了起来,但他也看出了牧铃的抵触,便没有再靠近她,只是继续在原地站着。 “我不好奇,我只是想体验一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梅尧臣说着,还顺便探查了一番牧铃身上的气息。还好,并没有人气。 “如果不亲自体验,怎么知道灵魂到底是什么呢?我给予了凡人生命,我也想知道他们自己创造出来魂,到底是怎样的。”牧铃说着,藏在袖口中的手已暗暗握住了那瓶绿色药剂。 “够了,说这么多,你还不是为了那个凡人,为了他,你难道还要坠魔不成。”梅尧臣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大声发脾气,可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牧铃要为了一个凡人这样。所谓灵魂和爱都是沉重的枷锁,根本不值得追逐。 “成魔也好,成人也罢,我只是不想当这个帝君了。”牧铃倒还是一样的平静。 ”铃儿,灵魂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凡人费劲千辛万苦舍弃灵魂,历劫成仙,你为何偏要去揽上这把枷锁。”梅尧臣的声音缓了下来,还向牧铃走近了一些。 “我知道。”眼下梅尧臣站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洞口的所有光,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她,牧铃低下头,又说了一句,“可我偏要品一品这痛苦。” 牧铃抬起头看了梅尧臣一眼,她在他的目光下,打开了那瓶药水,然后喝了下去了。 ———————————————————— 从此天界少了一个牧铃,从此天宫再也没有牧铃帝君。 而魔界将会迎来新一代魔尊。 她也会是魔界有史以来最强魔尊。 第二卷:在魔界当公务员的摸鱼日常 第三十六章魔界年度总结大会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秉承着拼搏进取、破坏和谐、侵略人间的指导思想,在魔王、护法、魔尊大人的带领下,我们魔界的发展又达到了新的高度。在此,我宣布魔界第数不清多少届年度总结大会正式开幕。 ——前言 天界统领三界,魔界与天界争夺三界。 但打了这么多年,好像也没谁真的占了上风。魔界气势虽大,杀了很多神,也蛊惑了一些神,但抢占三界的梦想,到如今也只有侵略人间才靠点谱了。而天界如今也就占了个正统的名头,和有天道的偏袒,经过两次仙魔大战神界也衰落得差不多了,现在也就还能靠仙界的人数撑撑门面。 但也许天界偏安一隅,可魔界是不会放弃的。就算梦想只剩下侵略人间,他们也会将这条路走到黑。 你说他们是恶魔,他们说你不懂梦想。 这不,为了更好的完成破坏和谐,侵略人间的战略,在不知多少年前,魔王在魔界定了三大章程。 第一条: 【魔界里每一位居民,包括魔王自己都要定期完成一定的破坏任务。完成任务之后,还要定期向负责此事的魔君汇报,魔君将会根据任务的难度、完成度和邪恶程度来决定你此次任务的评分,评分将决定你每次获得的奖励和影响你的年度业绩总评。业绩良好者将得到年终嘉奖,业绩优秀者将得到魔王亲自召见,业务最佳标兵还会有额外特殊奖励。当然不合格者是会遭到惩罚的,至于是什么惩罚,将由乌头魔君大人亲自告诉你。】 第二条: 【魔界每百年都要选一批新的公务人员和晋升原本的公务员,若是想要去主殿成为魔王的手下,或者应征其他魔君的随从,甚至申请晋升魔君,成为下一届的魔王候选人,除了进行常规的考编考试外,还要参考你的日常业绩,业绩优秀者甚至可获得免试机会,直接进入最后的面试流程哦。最后提一下,魔王只有一个护法,不会再对外扩招了,如果你偏要申请,请自己去见箭木护法大人。还有应征箭木大人的随从并不需要通过考编,可直接自荐,但记得注意不要让箭木大人太注意你,如果已经太注意了,那就请你注意躲开魔王,这是来自邢观大人的特别忠告。新加附录:魔尊近期都没有招募随从的想法,她一般是直接用箭木大人的人的,如果想应征,请参考上条指引。】 第三条: 【成为魔界公务员的好处很多。公务员可以出日常任务时,得到直属领导的指引和帮助,更快的完成基本业绩。如果是特殊职位,则只需要完成领导交付的分内工作即可,并且出具相关证明后,还可免去人间破坏任务,也一样计算业绩。但目前只有箭木魔君手下才有此类特殊职位,如需抗议,请自行联系魔王,且后果自负。公务员的业绩工资计算也会比普通魔界成员翻一番,虽然年终奖励是一样的,但公务员享有工伤保险、带薪节假日、养老保障等等福利(更多福利请参考公务员章程)。最后欢迎大家报考魔界公务员,更多职位详情可在魔界中心办公大楼找阎魔婆婆咨询,去咨询别忘了带上阎魔婆婆最喜欢的人魂,若没有不建议前去,否则后果自负。】 自从订立了这三条章程,魔界的人都更有盼头,更有动力了。刷人头就掉金币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而最近魔界年度总结大会又要召开了,今年的业务最佳标兵的奖励据说是魔王从东海龙宫里抢来的夜明珠,因为送给箭木大人被嫌弃,才拿来当奖励的。箭木大人嫌弃,可大家想要啊,东海龙宫的夜明珠据说吃了能永葆青春延年益寿呢。 就为了这珠子,大家的参与热情瞬间高了不少,甚至还不少去人间临时刷业绩的。估计现在有很多临时加班的仙使在骂魔王呢,不然魔王最近怎么一直在打喷嚏呢。 不过要是东海龙王也知道这些人的想法的话,估计会很无语。东海这么宝贝的夜明珠,整个东海就只有一颗,而一颗珠子就能照亮整个东海,这般宝物这帮莽夫就想着吃。 总之现在魔界年度大会开幕在即,除了仙使被迫加班,乌头魔君也在下面的魔界加着班。 因为这一届的总结大会,依旧是乌头做负责人。 其实刚开始这活是罗曼魔君的,但只怪罗曼魔君太好看了,一举行大型会议就容易造成交通拥堵,所以后来就由乌头魔君常驻了。而且有乌头在,谁还敢围观罗曼。 而今年因为大家的热情高涨,递上来给乌头审阅的文件也多了起来。 不要问我为什么是看文件审核,因为实在是没办法。魔界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跟着出任务是不现实的,看记忆回放也慢得很,只能让他们各自写报告递上来了,最后的记忆回放就只着重审阅最优秀的几个人就好了。 本来这个方法是挺好的,还挺先进省事。 不过后来因为特殊职位拥有了不用查阅记忆的特权,再加上评分累计算法,事情就慢慢变得不太对劲了。报告的数量一下猛地飙升,然后就一直居高不上,而且大部分质量都一言难尽。 更不用说今年这般‘盛况’了。 “这都是啥。偷个鸡蛋都给我写上去,还给我写偷了鸡的婴儿,让凡人无鸡可吃。语文这么好是吧,怎么不去考编啊。”乌头大吼了一声,声音大得像是要把天花板都掀翻了。 “大人,这份是箭木大人手下的人交上来的报告。”一旁的随从看到发怒的乌头,赶紧提醒道。 “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帮人都有特权还写这些东西来敷衍我。”乌头生气地把报告摔在了桌子上。 一旁的随从知道乌头也就是发发脾气,便不再言语,只依旧站在一旁。 “这都不算过分,最过分的是那个邢观,连给魔尊做饭杀了只鸡都敢写上来,说杀生就算。他怎么不写他给护法天天打蚊子,那血腥程度估计都比那只鸡厉害。”乌头又说道。 “那倒不至于吧。”随从小声嘀咕着。 “你知道什么呀,他做的是叫花鸡!叫花鸡啊!毛都不用拔的!气死我了,怪不得魔王这么讨厌邢观,我也好讨厌他。”钩吻一提起就更生气了,顺手拿起一旁邢观的报告就往地上扔,“要不是他怕得罪魔王,他真的敢把天天给护法大人打蚊子这种事写上去。” “您别气,别气,何必为了一个小随侍气坏自己呢。”一旁的随从赶紧去把报告又捡了起来放回桌子上。 “烦死了,下面的人也是,为了评分高,什么鸡毛蒜皮偷鸡摸狗的事都往上报。我杀了几个人都觉得不算什么事,他们连偷了别人的宠物狗都敢写。”乌头无奈地捂着自己的额头,他迟早要被这帮人气死。 “要不大人先缓缓,您先休息一下,我帮大人把没看的报告先分分类。”随从说道。 “不用了,你去下面传个令。今天最后截止提交今年的年度报告,过时不候,让那些想临时冲业绩的人别折腾了。还有你让在人间收报告的人再初筛一遍,那些偷猫逗狗的就别收了,全部给我打回去,改不回来,就当今年业绩为零,直接去领罚吧。”我治不了邢观他们,我还治不了你们,乌头心想。 “遵命。” “快去快去,别在这烦着我。”乌头不耐烦地朝随从说着,他现在看到人就烦。 “是是是。”随从赶紧应道,随即马上走出房间。 而这时刚好罗曼魔君来了。 “魔君大人。” 门外随从对着罗曼行了礼,罗曼也朝他点头示意,随从才继续向前走去。 “曼曼!”乌头一听到随从的声音,和闻到房门外飘来的香气,他立马就知道是罗曼来了。 他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报告走向前,而罗曼也走了进来。 “曼曼。”乌头又喊了一次。 “乌头。”罗曼回道,“我是来交我们那边的报告的。” “怎么还要你亲自来,不一直是我亲自上门收的嘛。”乌头不敢迟疑,立刻向前接住了罗曼手中的报告。 “知道你忙,我就亲自来了。” 罗曼声音很轻,表情也是平常,只是这样一句普通的话就足以泛起乌头心中的波澜。 她关心我了,她关心我!乌头内心咆哮着。 “不忙不忙,曼曼你喝茶吗?我这里有人间上好的茶叶,还是你最喜欢的碧螺春,你要来点吗?”乌头说着,已经开始去茶柜拿茶叶出来泡了。 “不了,你上次给我的,我还没喝完。”罗曼伸手制止住了乌头的动作,“你别忙,你事情多,别耽误了,我马上就走了。” “不忙不忙。不喝就不喝吧。下次我再亲自挑选一些给你送过去,今年的碧螺春品质更不错。” “嗯嗯。”罗曼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曼曼,你报告里都写了什么,我先直接给你盖章评级吧。你手下那些随从的报告,我一会也会优先处理的。”乌头说着,直接就拿起了优秀五星章。 “我照例是研究蛊毒,还有收了几个灵魂,今年特别的话,就是有一个半仙。” “那是大功啊,一个半仙顶百个凡人。”钩吻翻开罗曼的报告,也不看了,直接拿起五星章就盖了上去,“好了,曼曼。” “嗯嗯。谢谢。那我先走了。”罗曼见事情办完了,便不再逗留。 “曼曼。”见罗曼想走,乌头赶紧叫住了她。 “还有事吗?” “嗯嗯,我想问一下,魔尊有跟你联系吗?虽然她的报告不用交到我这里,可大会快要开始了,我也需要找魔尊对一下流程,但就是一直联系不上她,我问了魔王,他也说不知道。我想魔尊平常找你挺多的,就想问问你。” 其实魔王没有答复之后,乌头原本是打算不管的。但魔尊总是爱闯祸,不做好预警他也始终不放心。原本他也是打算亲自收报告时去问问罗曼的,刚好她现在来了。 “没有,她应该是在人间还没有回来。” “哦,这样。” “你放心,魔尊不会迟到的,而且自有箭木大人去找她回来。” “那便好。那没事了,曼曼,你先去忙吧。” “嗯嗯。”罗曼应了声,便直往门口走去,也不再回头。 钩吻则一直看着罗曼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 ———————————————————— “大人,我们今年这边的业绩评级已经出来了。”随侍捧着几份评估报告,对着邢观恭敬地说着。 “怎么说。”邢观没有看向身旁的随侍,还是依旧认真地修剪着眼前的花。 “都是优秀五星,但……除了……你。”随侍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嗯嗯,我是多少。”邢观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注意力依旧在眼前的花上。 “三星半。评分理由是邪恶程度不足,场面不够血腥。” “哈哈哈。”邢观听到这理由忍不住大笑起来,“行,下次我把那几只蚊子加进去。” “大人。”随侍的语气里满是担心,“你今年的累计评分并不高,会不会有问题啊。” “没事,就是常规需要每个单位出个人垫底而已,而且箭木大人会帮我抹平分数的。行了,你去忙吧,顺便去一下主殿,将这些报告也上交给箭木大人,大人确认完后,就发还给下面的人吧。” 看着这个评分,邢观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乌头被气得火冒三丈的样子了。太好玩了,什么评分业绩年度总结大会,分明是一年一度气死乌头魔君大会。哈哈,这样的盛会,他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今年气死乌头业绩,达成。 邢观默默地在心底给自己点了个赞。 “是。”随侍行了礼,便带着报告退下了。 随侍走后,邢观就更加悠闲了,他修剪完院子里那些他亲自种的花后,就直接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躺了下来。 自从箭木魔君回了主殿跟魔王一起住后,他这生活是越来越好了。虽然现在这地方变成了魔尊的住所,可是魔尊除了前些年养伤住在这里,现在基本都在凡间,很少回来。而且虽然魔尊经常不在,但为了照看好这里,箭木还是吩咐他只管留在这里看管,不需要一起去主殿跟着他了,有什么特别事才会召唤他。 所以邢观现在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坦,没人管,也不需要被魔王针对,没事了还可以上天看看他的同事。而且他在魔界住的地方还天然隔绝魔气,也不耽误他修炼参悟佛法。箭木和魔尊还顺便把管理大权也交给了他,他可以随自己的意思选人奖罚。 这日子简直比在西天的时候还要逍遥,现在连济癫都没我活得那么惬意啊,邢观心想。 “这样咸鱼的日子,真希望可以延续得久一点。”邢观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嘟囔着。 “你说什么日子。” 邢观猛地睁开眼,看到箭木竟站在他的面前。他赶紧起了身,战战兢兢地站到一边,把位子让给了箭木,并伸手示意他坐下。 “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在问你,你刚刚在说什么?”箭木坐了下来,眼睛却一直在盯着邢观。 虽然箭木面色平静,但邢观还是被他看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我就随便说说。”邢观低着头,小声的回道。 “你真的觉得无聊的话,我不介意把你调回去主殿,反正九九也很少回来这边。” “不不不,我怎么可以离开呢,我还得替大人和魔尊看好这里呢。大人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你别吓我了。”千万别把我调回去,我要是出现在主殿,魔王又会天天追杀我了,邢观悲催地想。 “以后注意一点,这里也不是最安全的,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箭木放过了邢观,也不再看着他了。 “明白。”邢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说道,“大人,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自从箭木搬回主殿后,基本就不会回来这边了。刚开始偶尔还会回来住,但因为每次回来魔王都问东问西的,还经常会跟一起过来,箭木嫌麻烦,后来就基本不回这边了。但今天竟突然不打招呼就回来了,而且魔王也没有跟着,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邢观心想。 “我是为了九九。大会快要开始了,我来这里看看,她在不在。”箭木说道。 “魔尊大人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跟我联系。我想应该是在凡间的事还没办完吧。” “她的年度报告呢,有给你吗?” “没有。之前魔尊交代过,她说她今年会亲自向魔王述职,报告会到时候一起交的。” “这丫头,亲自述职,估计又闯祸了。”箭木叹了口气,真是拿她没办法。 “大人,你别担心,魔尊会有分寸,她既然有了交代,就肯定会回来的。”邢观虽这么说着,但心里也在默默地祈祷,希望魔尊不要又惹出什么祸来才好,他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给她补锅的呀。 “等不了,等她自己回来,估计就晚了。你,反正也没事干,你现在亲自去凡间把九九找回来。如果不能赶在大会开始前把她找回来,你的年度报告评分我就不管了,你自己去乌头那里领罚吧。” “可是大人,我也不知道魔尊去哪了呀。”怎么受伤的总是我呀,邢观在心底呐喊。 “你知道的,总之明日午时前,我见不到人,我保证你晚上就会收到调回主殿的调令。”箭木说完甩了一下袖子,便就直接走了。 “大人大人。”邢观连连喊着,但也没能让箭木停下脚步。 “纵使世事变迁,但永远不变的是,大冤种是我。”邢观满腹委曲,只能对着眼前的花述说了。 第二卷:在魔界当公务员的摸鱼日常 第三十七章魔尊鸠九九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人类哪里需要魔去引诱,他们自己就足够残忍了。 ——眼前 战旗飘扬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密布的浓云笼罩着整座城池,号角声在云中起伏悲鸣。城墙边榆树的叶子已变得发黄,叶子落入了护城河,染上刺目的红。 只见暮云低合,荒丘起伏。将士身经沙场百战的铁甲皆已破碎,城池的南面被敌人重重包围着。城墙外弓弦雷鸣,万箭齐发,城墙内战士坚守着城池,没有后退一步。 连绵的烽火将天边也烧了起来,狂风席卷着黄沙,淹没了声声号角。 而在这喧嚣混沌之中,竟有二人正坐在城墙上悠闲地喝着茶。小火炉上的茶壶冒着小小热气,那白色的雾气在这混沌中竟亮得像盏灯。 城墙上来来往往的士兵,还有不断涌上来的敌军,士兵直接从二人身上穿过,却无知无觉。他们看不见那盏灯,更看不见他们。 那二人似乎在另一方世界中,此刻嘈杂丝毫没有干扰到他们半分。他们饮着茶,只专注着眼前的棋盘,眼下已到了决胜时刻。 “怎么想这么久,不行就认输呗。”正把玩着手里黑子的红衣少女说道。 “不到最后,怎知道谁赢谁输呢。”说话的人坐在棋盘的另一边,他穿着一身乞丐衣,手里拿着一把破烂的葵扇,头上还带着一个满是补丁的帽子。 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终于做出了决定,将手中白子放入棋盘之中。 随着白子落入棋盘,城墙内也响起了雷雷鼓声,反击的号角正在吹响。 “还说不是认输。”少女笑一声,没有犹豫就又下了一棋。 “输赢都是表面,邪终不胜正。”这次他没有再思考,也像少女一样直接下了一棋。 “你们佛门除了这句话,还有别的台词吗?”少女挠了挠耳朵,挑衅地望着眼前的人,同时落下了手中的黑子。 “没了。”他抬起嘴角笑了笑,将最后一颗白子放进了黑子的包围圈中。 此时城墙外,敌军的冲撞车已开到了城门口。白子落下的同时,巨大的木桩也撞上了城门。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漫过了战鼓,淹没了号角。敌军不断地爬上城墙,守城的将士跌落墙下,与枯黄的落叶一起坠入护城河中。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一瞬,轰隆一声,城门撞破,狂风黄沙兵马铁骑都涌进了城,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了。 “是没了。”少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济癫,我赢了。” “看来魔尊今年的年度报告又是最佳了。”济公摇了摇他手中的葵扇说道。 “那是自然。”鸠九九放下茶杯站了起身,她看着城墙内的残兵在抵抗着,在被屠杀着。从来就不需要她亲自做什么,人类已经足够残忍了。 “没想到建国四百五十六年的大金国就这么亡了。”济癫也站了起身,他与鸠九九并排站着,一起看城墙下的杀戮。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再灿烂的花都有凋零的一天,再强盛的国都有败落的时候,这世间哪有什么永恒。”鸠九九说道。 “百姓又要受苦了。”济公皱起了眉。战争是人类恶欲的最高演化,他无法阻止,他只能一直当个旁观者。神佛只是凡人的引导者,最后他们要踏上怎样的路,还是要他们自己决定。 “那你还不赶紧去拯救他们,那帮残兵坚持不了多久了,这些人快要屠城了。”鸠九九语气淡漠,她打了个哈欠,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血雨腥风。 “我帮不了他们,这是他们的命。我不能违抗天命。”济公面色平静,但拳头却在暗暗握紧。 “你们神佛总说我们魔残忍,我看你们才是真无情。” 鸠九九此话刚落下,守城的最后一卒战死。烽火熄灭,战旗焚毁,黑云坠落城池,一场屠杀就要开始了。 “这一世所经的苦难,都会化作来世的福报。”济公说道。 “不用给我念经,凡人才信你们那些骗人的鬼话,我可不信。今生才是握在我自己手里的。来世,谁知道那个是不是我呢。”鸠九九说着,一挥衣袖收起了那些茶具和棋具,然后又变换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口酒,她畅快地说道,“还是酒更好喝。”若不是今天要干正事,刚刚她才不喝那么多茶呢。 若是以往这时,济公该靠上来抢鸠九九手里的酒了,但今日他却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哪怕鸠九九手里拿着的他最喜欢的女儿红。 他只说:“一切皆有定数。”他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开始念起了往生咒,他在为这些亡灵超度。 “果然你还是佛啊,真做作。”鸠九九吐槽道,看见人又不救,死了再去超度,真的纯纯有病。 “哎?”鸠九九突然看到了什么,她又飞身落入城下。 对鸠九九突然的举动,济公似乎是有所感应,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他没有睁眼,只依旧在念着经文。 许久后,当他念完经文,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战争已停,战旗易帜,只剩血腥还未散。 他转过身,看到鸠九九已经回来了,她站在他的身边,手里还抱着一个几岁大的女娃娃。 她应该是给女娃娃施了幻术,眼下娃娃正笑得开怀,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只顾玩着手里小小的拨浪鼓。 “你救了她。”济公看着女娃娃也露出了笑容,这是希望。 “怎么,你要说我违背了天命吗?”鸠九九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在看着怀里的娃娃。她太可爱了,她想。 “能被魔尊所救,就是她的命。”济公回答道。正义永远不会被邪恶掩盖,她给人间带来的,从来都是希望。 “嘘,济癫,你可不要乱说话,我是魔,魔怎么会救人呢。这孩子是你救的。”鸠九九说完就朝济公走近,她小心地把孩子放在了济公的怀中,“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挑起了两个国的战争。今天我灭掉了一个国,我还蛊惑他们屠了一座城。我罪孽深重的很。” “好,我知道了。魔尊十恶不赦,是天底下最邪恶的。”这句话还是初见时,鸠九九告诉他的。 “快带她走吧,我也不敢给她加太重的幻术,一会她就该闻到这些难闻的味道了。”鸠九九朝着济公挥了挥了袖子,做出要赶他走的模样。 “好,你放心我会给她找户好人家,她会平安的。” “幸得有济公活佛的帮助,才让她逃离了魔尊的魔爪。”鸠九九笑了一声,她又看了女娃娃一眼,“保重,不再见了。”她说。 鸠九九说完就后退了一步施法离去了。 《人间神话传》节录:大金国都城城破那日,遭到魔界攻击,幸得济公活佛相助,救下皇族仅剩血脉启瑶公主。后公主流落民间,隐姓埋名,安稳一生。 ———————————————————— “尊上,今年业绩最佳前十名的名单已初步拟定,最佳业务标兵的名单还需您做最后批示。今晚的公务员宴席也准备妥当了,相关的节目表演我也与罗曼魔君做了最后的排演。一切万事俱备,时间一到,就能准时开幕。”使者对着魔王钩吻恭敬地汇报着。 “知道了。”钩吻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他一直坐在书桌后低着头,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去接使者手上关于最佳业务标兵的名单。 怎么办,要是真的把东海夜明珠送出去,箭木会把我打死的,钩吻捂着额头,遮挡住自己现在十分为难的表情。 他原本就是想激一下箭木,谁让他不肯收礼物。但哪里想到随口说的话会被乌头听到,还直接记录下来,当做正式命令。苍天啊,都怪他,当时犟个鬼啊,偏要说送给谁都行,就不给箭木。 现在死到临头。唉,完了,他又要一百年不理我了。 我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啊! 钩吻的内心咆哮着,表面强装着镇定。 “行了,你先放下吧,我一会再看。”钩吻说道。 “是。” “对了,护法大人回来了吗?” “没有。” “你先去把护法大人喊回来,就说大会快要开始了。”钩吻心底默默地盘算着,要是他把最佳业务标兵的名字改成箭木,会不会太刻意了。这么多人在,他应该不会不收吧,应该不会现场发脾气吧。 钩吻在心底默默地把箭木所有可能的表现都想了一便,却唯独忘了自己这么改名单,下面的臣民会怎么看待自己。 哎,真的是,美色误国。 太昏君了啊,魔王大人。 “是。”使者回道。 使者随即向钩吻行了礼,示意告退。 “等等。”钩吻又喊住了他,“九九呢,她回来了没,她的报告有交上来吗?” “魔尊还没有回来,报告也没有交上来。” “这几日下面没有什么关于九九的投诉吧。”钩吻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关键时候,她不会又惹祸了吧。 “没有。尊上放心,护法大人已经去找魔尊了,我想他们很快就会一起回来了。” “大会都要开始了,估计她是赶不上了,你还是先把护法大人喊回来吧。”算了,麻烦还是一个一个解决的好,大不了又闯祸了就继续让邢观去顶锅,钩吻心想。 “是。”使者回道。 “不用找了,我回来了。”此时箭木竟出现在了门口。 他没有敲门,也没有行礼,就直接说着话走了进来坐下,还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使者一看到这场面就知道腥风血雨就要来临,赶紧溜才是王道。于是他连忙对着钩吻和箭木行了礼,马上快步退了出去,也不管钩吻是否还有其他要吩咐的了。 “你回来啦。”钩吻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他走到箭木的旁边坐了下来,“就是大会快要开始了,我怕你赶不上。”钩吻解释道。 “我只是回去了一下,让邢观去把九九找回来。”箭木又喝了一口茶。 “我知道呀。”听到箭木的话,钩吻心情放松了下来,看来他没有在生气,他想。 “对了奖赏名单你确定好了吗?我路上遇到乌头,他问起了。” 箭木的这句话让钩吻的心又提了上来,他在心底默默地给乌头记上了一笔。 “快了,马上就好。”钩吻说道。 “不要写我的名字。”箭木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好吧。”钩吻耷拉下了脸,一脸委曲地靠坐在椅子上。 “既然话说出去了,就不能收回,以后不要说气话了。”箭木一边说着,一边给钩吻倒了杯茶。 “不说了,护法说的很对。”钩吻看到台阶,马上就顺着下去了,他一脸正气地喝下那杯茶,“好茶。”他说。 “这可是你的茶。”箭木挑了一下眉,对着钩吻笑着说道。 “护法泡的茶,才是好茶。”钩吻一脸严肃地说着这话,好像真的是在讨论着茶的好坏一般。 “哼。”箭木哼了一声,他没有回应钩吻的这句话,只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对了,你不是去让邢观去找九九了吗?找到了吗?”见箭木消了气,钩吻又问起了鸠九九。 “找到了,你放心,她快到了。不过可能会迟一点,但不会耽误太久的。” “她这次怎么又在凡间耽误这么久,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又不是小孩,在凡间能出什么事,要有事也是别人。” “我知道,我不就是怕她让别人出事嘛。其实她做什么任务都可以,就算什么都没做,我也能给她把报告弄好。你知道的,她现在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身上的魔力,好不容易养好伤,就怕再伤到自己。” “九九她有分寸的。她也是为你着想,她毕竟占了一个魔尊的名号,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干,都时候下面的元老一起闹起来,你一个人怎么拦。”箭木说着又给钩吻续上了茶,“你放心她有法器保护,魔气不会反噬的。这次她回来,我也会让罗曼给她看看恢复情况。” “你都安排好了,我肯定放心。”钩吻喝了一口茶,又说道,“说起来,你给九九的法器是真的很不错,难得有法器可以兼容仙魔两道使用的。” “有什么难的,我们魔界又不是第一次有仙坠魔了。炼一件法器而已,对我来说很简单。”箭木面色平静,眼底也没有任何波澜。 “整个魔界还有谁炼法器比得上护法大人呢。”钩吻恭维道。 “还有你啊,魔王大人。”箭木回道。 “不会。”钩吻摇了摇头,“因为我一定会输给你的。”箭木,我一定会让你赢。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箭木看着钩吻坚定的眼神,他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他知道他该说点什么的,他该惯例说一些讽刺的话,但他沉默了,他低下了头,又喝了一口茶。 “尊上,护法大人。”这时有使者站在门边,敲了敲门框。 “怎么了?”钩吻问。 “大会可以开始了。”使者说道。 ———————————————————— “秉承着拼搏进取、破坏和谐、侵略人间的指导思想,在魔王、护法、魔尊大人的带领下,我们魔界的发展又达到了新的高度。在此,我宣布魔界第数不清多少届年度总结大会正式开幕。” 伴随着主持人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开幕词,魔界年度总结大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大会每一年都要来一次,流程也都差不多,照例是魔王发表一下讲话,然后就是吃饭表演吃饭,最后再颁个奖,护法大人再说点什么,就可以完美结束了。 不过今年跟往年比都不一样,不只是因为那颗珍贵的东海夜明珠。更是因为今年罗曼魔君准备的表演节目。 据说这个节目还是为了和东海夜明珠进行联动,叫什么弱水三千。他们没人听得懂,就只知道这是舞蹈节目。 罗曼魔君,魔界第一美女跳舞耶,管她跳什么,肯定好看。 大家就抱着这样的期待早早地来到会场,大约是因为热情高涨,连带着魔王那枯燥的演讲都好似变得生动了起来。 在魔王讲话完毕后,底下立刻掌声雷动,宛若排山倒海之势,这热情把魔王都惊到了。 明明这帮人刚刚还在昏昏欲睡,怎么这会儿就这么精神了?魔王不懂,魔王很疑惑。 但魔王还是很得意的,看来经过了几百年的时光,我的这份演讲稿终于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魔王还刻意往台下护法的方向挑挑眉,我厉害吧,他对他说。 孔雀开屏,护法大人也用意念回了一句。 孔雀?公孔雀很好看的,他在夸我好看,可以。魔王头脑风暴了一会后,郑重地跟护法说,谢谢。 护法很疑惑,但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大家睡醒后,不,魔王讲话结束后,表演终于开始了,大家也终于可以好酒好肉吃起来了。现在就等着罗曼魔君的压轴表演啦,大家兴奋地想。 而这边匆忙下台想回到护法身边坐下吃饭的魔王,一走到护法身边,就听到他说:“九九,还没有回来。” “不会有什么事吧。”钩吻担心地说道。 “没事,就是有人要比九九先到了。” “什么?” “刚刚邢观遣人给我报了信,这次你还真猜对了,九九还真的给你送了‘大礼’。” “她又闯祸!”钩吻大叫一声,他似乎意识到声音太大,赶忙望了望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又靠近箭木了一点,压着声音说道,“她又闯祸啦?” “她……” “魔王。”这时一声吼叫打断了箭木的话。 这声音如雷霆一般劈进大殿,把所有的声音都止住了,钩吻循声望去,看到血魔正怒气冲冲地站在大门口,后面还跟着一帮缺胳膊少腿的随从。 得了,这就是那份‘大礼’。 你还真的是我的祖宗,你惹谁不好,惹血魔。他可是初代魔尊,单挑过天君,能生抗天雷的啊。 “师傅,你怎么来了。”钩吻走向前恭敬地说道。 而且他还是我师傅啊,难道这么多年后,我还要被师傅执行家法吗?钩吻在心底郁闷地呐喊。 “我可不敢受魔王这句师傅,你现在翅膀硬了,怕是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师傅了。”血魔说着,一个正眼都没有给钩吻。 “师傅怎么这样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既然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那你怎么纵容下面的人,如此欺负我手下的人。” “怎么了?” “来,你看看我身后,都是被你那新任魔尊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原来都是烧我这前任来了。” “师傅,我想是有什么误会吧,九九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错了。”血魔直直地瞪着钩吻。 “没有,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要伤了和气嘛。” “一家人,谁跟她是一家人。总之我是来要人的,你把她交出来,我们的师徒情义就还在。” “可是师傅,她不在我这。” “不在?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什么啊,怎么,老头,你还想跟我继续打一架不成。”此时当事人魔尊鸠九九竟就自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九九。”钩吻说道。 鸠九九没有回话,只给他示意了一个眼神,让他后退,她自己处理。 “那么大个人了,还来告家长,老头你也太不厚道了。”鸠九九走到血魔面前,边说话边摇了摇头,“一点点小事就来为难我这个小姑娘,真小气。” 虽然鸠九九长得显小,但围观群众都知道魔尊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小姑娘。但大约是因为从前血魔和他的手下在魔界太横行霸道,眼下众人都下意识站在了鸠九九这边,觉得她说得太对了。 毕竟是前辈嘛,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要跟小辈计较,还闹得这么不好看。众人在背后嘀嘀咕咕地说着。 “你……”血魔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疯了,“你们闭嘴。”他朝着围观群众大喊了一声,然后又指着鸠九九说道,“欺负小姑娘,小姑娘可不会在我们执行破坏任务的时候来搞破坏,你那么维护人间,我很怀疑你这个魔尊是不是有问题啊。” 血魔的这个指控是很严重的,连钩吻也变得有些紧张,但鸠九九只是歪了歪头,还是满不在乎的表情。 她说:“老头,你这话可真拗口。什么破坏任务,掳几个女人算什么任务啊,就你手下干的那些龌龊事,我都不好意思说。”鸠九九说着还嫌弃地摇了摇头。 刚刚还安静下来的众人听到鸠九九这话,又活跃了起来,毕竟谁不爱听八卦呢。 “丫头,你才当了几天魔尊,就敢来评判我干的事对不对。你三番几次坏我的事,还打伤了我这么多手下。这笔账我今天一定要跟你算清楚。” “好咯,算就算。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任务的。” “一年前开始。”虽然血魔对鸠九九突然的配合感到奇怪,但他还是认真地回答了鸠九九的问题。 “在哪里开始的?” “边城。” “那不就巧了,一年前,我也在边城开始我的任务。” “你什么意思。”血魔觉得自己好像又掉进她的坑里了。 “我们魔界可是有规矩,任务可以随便做,但若是遇到公务人员,或者遇到上级在做事,其他小卒必须退让,否则就会被就地处决。我都没有处决你的人,只是小惩了一下,很合理吧。” “你胡说什么,我的人什么时候阻挡你做任务了。还有你确定要跟我论资排辈吗?” “老头,你是不是忘了,你只是前任魔尊,我才是现任。我说你挡着我了,就是挡着我。”鸠九九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她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血魔,周身瞬时燃起浓烈的魔气。 魔气只是环绕在鸠九九的身上,血魔却还是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这丫头,修为什么时候这么高了,这魔气竟比上次见面还霸道了不少,血魔暗暗地想。 众人也被鸠九九这副样子吓到,瞬间静了声,不敢再说话。 鸠九九平常总是一副无辜的少女模样,让人很容易忘记,她其实是魔界最恐怖的魔尊。 “这么快就学会了拿官威压人。”血魔站直了一点身体,又说道,“就算你是魔尊,也是要讲证据的,你说你那时也在做任务。可除了你打我的人的时候,其他时间我可没见你呆在边城过。我看你压根就没做什么任务吧。今天可是年度大会,你还来得这样晚,估计年度报告都没交吧。” “我做什么,难道还要跟你汇报不成。而且我早就说过要亲自跟魔王汇报工作,所以等到魔王刚讲完话就到这,不是刚刚好吗?”谁会像你们这么笨,这么早来听又臭又长几百年都没变的开幕词,鸠九九在心底默默地吐槽。 “好啊,那你倒是说说,你都做了什么。”血魔一点都不相信鸠九九真的完成了什么任务,他当时可是也在边城,他分明看着这丫头无所事事晃悠了一天就走了。 “就在刚刚人间结束了一场大战,汉国的军队攻破了大金国的首都,结束了它四百五十六年的统治。而这场战争我谋划了三年,在一年前正式启动。一年前我去边城就是为了蛊惑守城的将军投降汉国,这一年来人间生灵涂汰,多少人流离失所。战争可是人最高的恶欲,只有我能做到蛊惑他们去杀戮,去毁灭他们自己的家园。” 鸠九九的声音和话很有蛊惑性,围观的群众中有不少的人眼里都露出崇拜。鸠九九心里也得意极了,还好我已经排练了无数遍,完美演出,她想。 “你说是你鼓动的,就是吗?战争可是很难说得清的,不过是人间统治者一念之间的事罢了。我可不信你有这个能力,这么多年,魔界就从来没有人鼓动过这么大规模的人间战争。”血魔说道。 “我能给她证明。”这时,一直沉默的钩吻突然站了出来,“师傅,这确实是误会,九九她真的做到了,我有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血魔瞪了钩吻一眼。 “因为在最后一战,九九和佛门的人交了手,对方的修为不低,所以他们交手的时候,异动也传到了魔界。还好最后九九胜利了,让汉国顺利攻进了金国皇城。” 其实这话是刚刚箭木跟钩吻说的,他先学先卖。 毕竟我是一家之主,我总要挡在他们前面的嘛,钩吻心想。 “师傅,你就体谅一下九九吧,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她经验不足难免有些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就念在她也是为了魔界发展操劳的份上,别跟她计较了。”钩吻走到血魔的身旁,小声地跟他说道。 “又是他教你的吧。”血魔了解他这个徒弟,他可说不出这番话,肯定又是他教的。 “当然,还有这个也是他教的。”钩吻说着,悄悄把一个缩小的盒子塞进血魔手里。 “这是什么?” “东海夜明珠。”钩吻伏在血魔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确定这个给我?”血魔虽这么说着,但却已默默地收起了盒子。 “当然,他知道您最想要这个了,特意吩咐让我拿来孝敬您的。” “好,我这次就给箭木一个面子。跟你没关系啊。” “当然。” “不过,你不是准备要把这个给最佳业务标兵做奖励的吗?我拿走了,你怎么收场。”虽然血魔看鸠九九很不顺眼,但他还是不想为难他唯一的徒弟的。 “师傅放心,我自有办法。”钩吻说完,又朝着血魔点了点头,才转过了身,对着众人说道,“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魔尊只是太急切完成任务了,血魔大人有大量不打算计较了。”钩吻一边说着,一边朝鸠九九使了个眼色。 鸠九九也知道是钩吻抗下了所有,便也不再任性,又恢复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她走到血魔面前,快速地说:“冒犯了。” “下次我一定会让他们避着魔尊走的。”血魔咬牙切齿地说着。 “那就最好咯。”鸠九九的话刚出口,就被钩吻撞了一下手臂,她只好马上闭了嘴。 “既然事情解决了,九九你就顺便把你的任务汇报完吧,也好让大家也听一听,学习一下,毕竟这也算是魔界的首次突破了。”钩吻说道。 “什么?”鸠九九一下子蒙了,“不是汇报完了吗?” “看来你为了来年度大会,赶得太着急了,还好后续附近的使者都帮你记录下来了。”钩吻说着挥动了衣袖,众人的眼前一下子浮现出一幕地狱景象。 屠城。 瘟疫。 灾荒。 投降的将士被坑杀。 俘虏的皇族被贩卖。 流离的百姓在易子而食。 屠城,鸠九九是知道的,但她明明已经提前放风让百姓撤离,怎么还是会死这么多人。 瘟疫又是怎么回事,她可没放。 看着眼前这幅人间炼狱,鸠九九的心底只不住的发颤。我不是同情这些人,她想,我只是不能接受事情脱离了我的控制。 而时下周围的人看到这幅景象,都在为她欢呼着,他们高呼着魔尊万岁。就连血魔也忍不住称赞了她一句,说她确实是个好苗子。 但鸠九九此刻却只觉得浑身冰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感觉很难受,像是有什么堵在她的胸口,让她呼吸不上来。 “所以,这一届年度最佳业务标兵是魔尊,我想大家不会有意见吧。” 钩吻突然举起了鸠九九的手,向众人宣布道。 “魔尊万岁。魔尊万岁。”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声。 鸠九九抬头望向远处,她看着站在人群中的箭木。 她知道她已落入深渊,再也无法出去了。 第二卷:在魔界当公务员的摸鱼日常 第三十八章万家灯火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何以为家。 ——前言 今天是太微宫重建落成之日,这样的一天似乎该是个大日子,天庭应该很热闹才对。 只是今日却格外安静。 修建宫殿的仙使已离去,太微宫如今的主人也没有出现。 金碧辉煌的宫殿恢复如初,但许多事情再也不复当初了。 兰殊此刻正一个人呆在玉清府藏书楼里,他如今已是太微宫的主人,但他还是每日就呆在这里看命簿。 她在凡尘中,每一天都有新的际遇,每一天都会见到不同的风景,每一天都是独一无二的记忆,她好像是真的很快乐。 兰殊在翻阅着鸠九九的命簿,他没有做任何事,他只是看着。 看着她在凡间肆意畅快,她今日勾引和尚喝上吃了块肉,明日蛊惑道长跟心爱的姑娘私奔。她随着自己的心意,体验着人间的爱恨。 或许这便是她对魔的理解,想爱就爱,想吃肉就吃肉,正视自己的欲望,喜欢就说出来,想要就去争取。她依旧深爱着世界,只是这次她学会了先爱自己。 “真好。”兰殊说着。 “小殊。”这时荷寅生来了。 荷寅生看到了兰殊脸上浅浅的笑意,自己的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 “阿生。”兰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荷寅生转换的称呼,或许是他终于也决定去正视自己的心。 他们不会怎样了,未来我们都只能注定会被困在这一方世界,但至少如今我还能看见你,至少你还在我身边。 我们要珍惜身边的人,要跟他们多见几面,多说几句话。因为时间太匆匆,每一次见面都是最后一面。 “你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错。”荷寅生走到了兰殊的身边,很自然地为他倒起了茶。 “想明白了一些事,所以就高兴了。”兰殊接过了荷寅生手里的茶,顺手拉开自己身边的另一张椅子,示意荷寅生坐下。 “是什么事?小殊能告诉我吗?”荷寅生与兰殊一同坐下后,一脸笑意地看着眼前人。 “正视自己的心。”兰殊看着荷寅生的眼睛,这次他没有闪躲。 “确实是好事,我也很高兴。”荷寅生也回应着兰殊。 兰殊低下头,喝了一口茶,“嗯嗯”他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了一些红晕,“阿生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想问问你要不要出去看看,太微宫今日已都修缮好了。若你想看,我陪你。” “不用了,阿生你亲自督造,定是没问题的。”兰殊沉默了一会,又说“我不想看。” “好,那便不看。我已经吩咐仙使安排人去做日常的打扫和看护了。傅将军也重新安排好了守卫,我都去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你放心。”荷寅生看着兰殊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又想起了伤心事,他真想抱抱他,但还是忍了下来。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荷寅生在心里说着。 “嗯嗯,阿生,辛苦你了。”兰殊整理好思绪,又抬起头看着荷寅生。这些日子若不是他两头跑,帮他做了这么多事,他都不知道怎么抗下来。 “没事,都是分内事。只要是为了小殊,都是我的分内事。” “明明这些都是我的责任,现在却要你来处理太微宫的事情,还要负责重建,这顿时间没耽误你什么事吧。”这些日子荷寅生做了这么多事,甚至还抽出不少时间来安慰他陪他说话,他是真的很感激他的。 “你的责任,便就是我的责任。你放心我都处理妥当了。你若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荷寅生主动对兰殊说要什么。不过不管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的,兰殊心想。 “开心一点,多出去走走,或许有空的话,也可以来看看我,监督一下我工作。”我最大的心愿当然就是希望你高兴了。再奢望一点话,就是希望你的心上也有我。 “就这样啊。”兰殊说着,脑海中也忍不住想象荷寅生工作时的模样,他见过他当皇帝的样子,但是成为仙君之后处理公务的样子还真没见过,他也没去过他的仪元殿,或许去看看也不错。 “是啊,星君可以答应我吗?”荷寅生笑着,一本正经问道。 “好,我答应了,我是说我愿意。”兰殊说得诚恳,也很认真,他知道他没有说出的话,他知道这是一句承诺,关乎未来。 荷寅生也知道。 “我也愿意。”荷寅生看着兰殊有些懵懵的样子,又说道,“我是说,仪元殿永远欢迎兰殊星君。”我会永远陪着你。 兰殊突然想起了荷寅生那时给他的答案。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做了决定。你问我为什么要对你好,因为是你。因为荷寅生想对兰殊好,他想要兰殊快乐,仅此而已。 “谢谢你。”兰殊说道。谢谢你陪着我,谢谢你陪我一起走这段漫长没有尽头的路。 “不客气。”荷寅生又给兰殊续了一杯茶,“小殊,下次得个空,我带你去桃林吧。” “好啊。”兰殊喝下了那杯茶,糯糯地应了一声。 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了,或许我们可以去一下,兰殊心底在想。 于是他便准备开口又说些什么,但突然他看见一旁书桌上放着的命簿正发着红光,那是鸠九九的命簿。他赶忙放下茶杯,翻开命簿查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怎么了?”荷寅生问道。 “帝……鸠九九蛊惑一场战争,金国灭亡了。” “怎么可能呢,鸠九九在魔界没多久,她怎么会有能力干涉一个国家的国运。” “她确实做不到,本来这事是记不到她头上的。金国的国运本来就是走到头了,但她偏偏自己参和了进去,在最终战时,还去现场做了些什么。而且现在被算在她头上的,还不是这个战争,是战争后连续爆发的灾祸。这些血案的罪可比战争严重多了。” “这些事都是她干的?” “不是。”兰殊摇了摇头,“不对,事情不对。因为应该只是单纯灭国的,后面连续爆发的瘟疫灾荒不应该发生,这不符合原本的安排,她自己也没有这个能力。可是现在不仅发生了,事情还都强行算在了她的头上。” “莫非是她做了什么,干预了天意?所以天道降下瘟疫和灾荒的惩罚。她是不是在最终战的时候做了什么?” “是,她救了一个皇族血脉。金国皇族原本该被灭族的。只是这真是天道的干预吗?”兰殊不敢相信,他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兰殊站了起身,又说道:“这事我得去禀报一下天君。”这件事必须搞清楚,这么大的锅扣在鸠九九的身上,以后她还怎么洗干净身上的血,难道天道真的想她当一辈子的魔吗? “好,我陪你去。”荷寅生说着也随兰殊一起站了起身。 “不用了,阿生你帮我看好家。我一会就回来。毕竟是命簿的事,你也说不上话。” “好,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兰殊听到荷寅生的回话,才意识到自己说到了‘家’。他有些脸红,但也没有收回话。 现在太微宫不是只剩下他了,还有人等他回家。 “嗯嗯。”他红着脸应了声。 有了荷寅生在,兰殊便没做任何吩咐,直接就往紫微宫赶去。 见到天君时,他看到杜康也在。兰殊心中了然了,看来杜康也知道了此事,此时果然牵扯甚大,不然他不会在这种时候回天界的。 “拜见天君。”兰殊说道。 “你是想说金国被灭国的那件事吗?”天君也看出兰殊是为了什么事赶来。 “是,我看到命簿异常,所以前来禀告。”兰殊回道。 “唉。”天君叹了口气,“杜康,你跟兰殊说说,你都知道什么了。” “是。”杜康说道,“根据我得来的情报,这件事有魔王在插手,瘟疫是他放的。至于那些天灾都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这一切都是魔王干的?鸠九九没有违背天命,天道也没有做任何干预?”兰殊问道。 “也不是,鸠九九确实有参与其中,她也确实做了多点事。不过这次天道确实没有出手干,但佛门的人有参与其中,那个小孩已经被他们的人带走了。” “若是没有他,估计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这魔王是想加重鸠九九身上罪啊。”看来他还是没有放弃利用鸠九九来打击天界,兰殊心想。 “这些年他一直在纵容着鸠九九在凡间搞破坏,但鸠九九一直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甚至不沾人命。这次是难得的机会,现在有了这些血罪的加成,鸠九九身上的魔力应该会增加不少。”杜康又说道。 “那我们得出手干预了吧,不然她就真的回不了头了。”兰殊着急说着,目光看向天君。 “她本就回不了头了,从来就没有仙坠魔还能回头的。”天君说道。 “所以,你是要放弃了吗?”兰殊不敢相信这话竟是天君说出口的,他难道就这样放弃姐姐了吗? “不是放弃,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仙魔不相容,九九她现在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身上的魔气,就怕我们一干预她就走火入魔。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了新的灵魂,养好了伤,现在不是我们能打扰的时候。”天君说话的声音有些疲惫,他真的太累了。 他其实也才刚养好仙体,当初为了炼制那个法器,耗费了他一半的仙灵。为了不让人知道,他还一直没有闭关,现在虽然仙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他也总是感到疲惫困倦。 “那我们也不能任由魔王这样做吧,难道我就这样看着她越陷越深吗?”兰殊追问道。 “你放心,魔王的事我有分寸。这次的事我会去处理的,你们别担心。至于其他的,先缓缓,后面再说吧。”天君坐了下来,他尽量让自己坐得直一些,掩盖自己的疲惫。 “可我们真的就这样看着吗?”兰殊知道天君已经做了决定,他不是不放心,他只是很担心姐姐。 “天君,兰殊星君说的对。我们就算不干预,也得做些什么吧。毕竟鸠九九是魔尊,她就算只是做很小的事,也可能对人间产生很大的祸患。”杜康也说道。 “你不是也尝试过派人去跟着了,结果怎样。”天君说道。 “要么跟丢了,要么被教训了。”杜康回道。 “就是了,她要干什么,谁都阻止不了。”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这次天君沉默了。 许久后,他才开口道:“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高兴。” 兰殊听到了天君的话,便也接着说道:“姐姐,她只是想体验一番爱恨,她对魔的理解只是爱,不是毁灭。而且看起来,鸠九九是真的要比牧铃快乐许多。” 她怎么会舍得伤害她的子民,她怎么会去毁坏这个她亲手创造的世界的呢。她不过只是想为了自己放肆一回,她不过是有了不该有的好奇心罢了。 “但她已经不是牧铃了,她现在是魔。”杜康说道。 他能理解天君和兰殊,毕竟他们对帝君有很深的感情。但他们还是得认清现实,鸠九九不是帝君,她是魔尊,是魔界最恐怖的魔尊,她现在已经站在了天界的对立面。 “你说的对,她是鸠九九。”天君说道,“就随她吧,既然九九高兴,就随她吧。” “天君。” “杜康,你还是如往常一般在凡间看着就好。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若是魔王那边还有什么异动,你再向我禀报。” “是。”杜康应了声,也不再说什么了。天君已有决断,他只需要相信,并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好了,你们先去忙吧。兰殊最近辛苦你多注意命簿了。” “是。” 兰殊杜康二人便行礼退下了,而天君则弯着背继续坐在椅子上。 “也是时候了。”他自言自语道。 “今日太微宫建好了。” “铃儿,紫微宫太高太冷了。” ———————————————————— “你竟然把我的夜明珠给那个老头了!你还我夜明珠。”鸠九九朝着钩吻大喊。 “什么夜明珠是你的。要不是你闯了祸,我用得着把夜明珠送出吗?”钩吻也不甘示弱地喊道。 “谁让你帮忙了,要不是你拦着,我直接就把那老头干趴下了。” “还干趴下,就那种场面你要跟他打起来,传出去别人怎么说,前任和现任魔尊在魔界年度大会上大打出手。这头条估计在五界挂一百年都撤不下来。” “我不管什么头条,你快把夜明珠还给我。” “没有,我还心疼呢。要不是你,夜明珠就是我的。” “还你的,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费尽心思去拿这颗夜明珠。大木最喜欢这颗夜明珠了,你就这么送出去了,你就等着他又一百年不理你吧。”要不是为了帮你哄护法大人,我才不去趟人间战争的这趟浑水呢,你倒好,送得这么干脆,气死我了。 “不劳你费心,他早就原谅我了,我跟你讲,我可比珠子重要多了。”钩吻语气竟还有点得意。 “你敢跟我比吗?我马上就去挖墙脚,让大木跟我一起住,跳槽去做我的护法。” “你再说……”钩吻觉得自己要被气疯了,这死丫头不认自己这个哥哥,整天给他闯祸就算了,现在还想跟他抢箭木,简直不能忍。 “我就敢说。你不珍惜大木,我可喜欢的很,我就看上他了,我现在就拉他去我那里。”其实鸠九九对抢箭木走,一点想法都没有。她就是想气死钩吻,所以才疯狂踩他底线。 这简直就是她跟钩吻吵架的惯常流程,吵到最后永远忘了最初的目的,然后最后都要把箭木拉出来,再吵一遍。 “你想抢,先把我打倒。” “好啊,来啊。”我正愁满肚子气没处发呢,就等着跟你打一架,鸠九九气愤地想。 “你们在干嘛。” 就在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护法大人走了进来。 “多大个人了,还在这闹。是嫌弃刚刚闹得不够大是吧,要不要我把他们都叫回来,围观一下魔王跟魔尊的世纪大战。” 钩吻看到箭木生气的样子,一下子没有了所有气焰,他焉焉地站到一边,耷拉着肩膀小声地解释道:“不是我的错,是她先撩起来的。” 箭木听到这话,瞪了钩吻一眼,钩吻便赶紧住了嘴,不敢再出声。 “九九,很晚了,你先回去吧。”箭木语气缓了下来,对鸠九九说道。 “可是夜明珠怎么办?大木,我原本还想着赢来给你的。你不是很喜欢的吗?”鸠九九也放低了语气说道。她甚至直接忽略了钩吻想杀人的目光,用手扯扯了箭木的衣角,声音也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不用了,夜明珠是我让钩吻给他的。不过就是一颗珠子,我那里多得很,没什么值得惊奇的。以后就别这么费心了。”箭木摸了摸鸠九九的脑袋,又说道,“快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可是……”鸠九九还想说些什么。 但箭木打断了她的话,又接着说道:“以后啊,别人惹的事,你就让他自己解决,别自己揽上身,别人还不领情的。”箭木说着,眼神也瞟向钩吻。 钩吻听到了箭木的话,心虚地低下了头,也不敢回应箭木的目光。 “好吧,那大木,我先走了。”鸠九九说着,还恨恨地看了钩吻一眼。要不是箭木在,我肯定打你一顿泄气,鸠九九心想。 “嗯嗯,回去好好休息。”箭木说道。 “阿木。”钩吻等鸠九九终于走了,才慢慢挪到箭木身边讨好地说道,“我错了。”只要我认错认得快,护法就没有生气的道理,魔王心想。 “行了。”箭木并不想跟魔王扯下去,一想到他去放了瘟疫,他就烦。现在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尊上,聊点正事吧。佛门好像也插手进来了,你上次不是说在准备新计划吗?怎么说?” 第二卷:在魔界当公务员的摸鱼日常 第三十九章新棋局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神也有自己的命,而他接受这样的命运,并不打算挣扎了。 ——前言 “之前本以为消除了帝君的记忆,她坠魔之后就会听从我的指挥去攻打天界。但没想到她在坠魔前把自己伤得太重,光睡就睡了一百年,疗伤又疗了一百年。现在虽然已经算是完全适应魔界生活了,但她的慈悲心还是太重,想让她主动去毁灭世界是不可能了。”钩吻无奈地说道。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如今九九的魔力已经融合得差不多了,你今天也看到了,她的实力是很恐怖的。这么发展下去,以后你也压不住她。若是最后她不去打天界,就定会某一天来打我们。”箭木故意说得很严重。 “所以我们不能等了,现在她也养好伤了,新的计划也时候要开始了。就由我们来领头,至于九九我已经想好要把她放在计划中的哪了。”钩吻停顿了一下,给箭木倒了杯茶后,又继续说道,“箭木,你听说过五行法阵吧。” “在三界中集齐分别身带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的五个人,五人集成一阵,阵法成,可毁天灭地。第一次仙魔大战,佛门就是用了这个法阵才压下了魔族的攻势。”箭木接过茶喝了一口,“你难道是想重现这个法阵?” “对。” “所以你才去放了瘟疫,还刻意用九九的名义去放。有了创世神的加持,再加上这么多金国皇族和百姓的冤魂,这金元素就算是成了。” “对,再过段日子,鬼王就会出世了,到时候我就把他带回魔界。” “那冥府那边? “你放心,我做了干扰,他们不会这么快察觉到。而且这种大规模死亡,他们本来就不会派人过来,是直接传送的。等他们发现魂都送不过去的时候,鬼王早就在我手中了。” “那金元素算是稳了,不过其他元素怎么办?就算加上你自己是火元素,也就才两个。也许其他你还可以继续从人界魔界收集,但木元素是必须跟仙界有关的,你怎么拿?” “箭木你还记得南荒吗?” “你的意思是?帝君留在那的仙灵。” “我去那里看过了,现在那里有很多修仙的道士,他们都是为了仙灵去的。南荒现在集齐天地灵气,又有帝君仙灵的加持,是一个绝对的风水宝地。等那帮道士抢夺仙灵抢的差不多了,我就去夺了他们的魂,那样木元素不就有了。到时候再让让鬼王控制住他们,就能成阵法了。” “我明白了,水元素的话,你应该就是找罗曼吧。她出身东海,再适合不过了。但你要她去攻打天界,就怕会出什么变故。” “放心,她不敢抗命,而且阵法开始了就不能结束,不然伤害会反噬到自身的。她那边不着急,除了这个,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她去做。” “好,那九九呢?你的想法我清楚,她是创世神,自然就能做土元素。可她会听话吗?而且当初她也运行过这个法阵,你就不怕唤起她的什么记忆,到时候临阵再反过来打我们。” “不怕,她虽然不肯害人命,但至少如今她是认同自己是站在魔界这一边的,我若是跟她说要攻打天界,我想她不会反对。至于记忆问题,你大可放心这个封印基本无解,就算是她亲手杀死天君,她都不会想起什么。” “看来这个局,你很早就开始布置了。” “机缘巧合罢了。也没想真的能用到。当初天界用这个法阵打败我们,现在我们就把这个还给他。” “现在天界没了帝君,估计他们也不能再来一次这个法阵了。” “所以我们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尊上这次的计划确实很不错,要是真的能驱动五行法阵,这次天界是绝对抵抗不了攻势了。” “不过现在还差点什么,要是想更好的驱动五行阵法,阵法上的五个人都需要有趁手的法器。” “尊上想让我做什么?” “帮我炼三件法器。我和九九早就有了,另外的三个人就麻烦箭木你了。” “好。等你把鬼王抓回来了,让我见见他,我见到人,才能开始炼制。” “没问题。” “还有,那九九现在怎么说?” “让她先玩一段时间吧,反正还不需要她这么快出场。” “好。” ———————————————————— “天君?”茶昱很是惊讶。 茶昱刚从外面回来,没想到一回到同心殿,就看到天君站在门口,好像是在等着什么。 “茶昱上神。”天君听到声音,转过身笑着对他说道。 “天君,您怎么在这啊?”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看到天君。 “我来找季心。”天君回答道。 “哦这样,我带您进去吧。”茶昱说着,也忍不住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事,还能让天君亲自来找季心。不过能让天君亲自上门,我家神君果然是好厉害的喔。 “好,谢谢。” 茶昱走向前推开了门,带着天君走了进去,还不忘回头说了一句,“天君,您跟紧我,前院有季心设的幻境法阵,小心别走错了。” “好。”天君淡淡地应了一声。 其实茶昱一点都不明白季心为什么要设这个法阵,天界这么安全,干嘛还要弄得那么复杂。虽然他们殿内人比较少,也很少出门,多一个法阵也没什么影响。可一旦有其他神仙想来同心殿拜访就会特别麻烦,只能等主人开门带路,不然就很容易被困在幻境里。像从前兰殊星君就差点出不来,还是最后季心亲自把他拉出来的。 还好我这次刚好碰到,不然万一天君一个人进去了,着了什么道,可就出大事了,茶昱默默地想。 但只过了一会后,茶昱就发现自己担心错了。 因为天君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他看着像是在跟着自己,但其实一直是按照自己的心思在走,甚至自己还没提醒他,他就已经自己躲开了那些幻境陷阱。 奇怪,天君以前来过?还是他也懂这个阵法?可这个阵法用太虚幻境布置的,千变万化,每一天都不同,他也没用过这个法器,怎么会知道? 茶昱现在一肚子的疑问,就在他终于鼓起勇气想问问天君的时候,他看到季心出现了。 季心从走廊的另一边朝他们二人走来,他看到天君时并没有惊讶的表情,看来他是知道天君要来的。 “拜见天君。”季心说道。 “我有事找你。”天君说道。 “好。”季心应了声,又看向另一边的茶昱,“小昱你先回百花阁吧,我和天君有事商讨。顺便帮我吩咐下去,让他们都别来书房打扰。” “好。”茶昱说完就识趣地离开了。 既然不是他能插手的,他便不管了。反正不管神君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的。 季心带着天君直接去了书房,二人一路无话,季心也没问天君来的原因。只带着他到书房后,就开始泡茶。 他在等天君自己开口。 “我收到指令了,我们要走下一步了。”天君喝了口茶后,开口说道。 “好,我明白了。”季心闻言,表情没什么变化,只继续倒茶喝了一口。 “他的魂现在情况怎样了?” “一切安好。你放心,不影响记忆剥离。” “天梯快要开了,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我一直在做着准备。” “重要是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他毕竟失踪了这么久,总要有个合理的解释。” “理由已经找好了,过几日兰殊星君会亲自向你汇报命簿异常的。” “那便好。”天君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坐直的背微弯了一些,他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不过他顺利升仙后,要安排到哪里?他又不像荷仙君,还是可以安排前人去接触。” “自然还是一样,要安排到她的身边。” “看来你们还是决定要牺牲他们。” “不是牺牲,这是为了天界,为了五界的安危。”天君说这话时,眉眼低垂,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茶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才是最适合做天君的人选。”永远会把天下放在第一位,为了天下可以牺牲自己最在意的人,包括自己的命。 我也愿意保护苍生,但若是苍生想伤害小昱,我会让苍生不复存在,季心心底在想。 “你想说什么?”天君自然是知道季心暗藏的意思,只是季心很少会说这样的话,除了茶昱,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天君之位后继无人,你想培养的凌霜神君,够无情了,但修为还不够,领悟力也差了点。所以你不要想着倒下,你除了撑下去守着它,没有其他选择了。”季心说着朝天君递过去了一个药瓶,“找个时间,找个理由,闭关疗养一下。如果不想有一天死在她手上的话。” “谢谢。”天君接过季心递过来的药,“季心,我其实很羡慕你。”天君沉默了一会,又说道。 “以后若是觉得紫微宫太冷,欢迎天君常来我这边做客。” 这是季心第一次对一个人发出邀约,或许也是因为这是天君第一次对他说出心里话。 但天君只是笑了笑,他喝了一口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就这样便够了,点到为止。 神也有自己的命,而他接受这样的命运,并不打算挣扎了。 ———————————————————— 此处刚下过一场雨,雨后的山色更加青翠怡人。微风拂过,阵阵凉意袭来,驱赶了夏日带来的闷热。竹子在微风中摆动着,它投下的影子笼罩着树下的摇椅。此时成双成对的候鸟在夕阳中翻飞,聒噪个不停,但躺在摇椅上的人似乎并未被干扰半分。 他依旧闭着眼,轻轻地摇着破烂的葵扇,偶尔举起酒壶喝上一口。他微张着嘴角,好似在说什么话,但声音隐没了风中,没人听得清。 他就么躺在摇椅上等着,等到候鸟远去,等到海棠花已全部凋谢,等到柳絮也都飘落尽时。 那人终于来了。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我见你,你都喝得烂醉。”邢观不耐烦地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并用手盖住一点自己的鼻子。 真搞不懂酒有什么好喝的,邢观心底想。 济癫是一直有喝酒吃肉的特权的,对于这个他没什么所谓,他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那么想求醉,有本事去喝醉生梦死啊,什么都能忘光了。就会喝点酒骗自己,有什么用。 “我哪一天不喝醉。”济公睁开眼,眼底清明,倒是没有一点醉酒的样子。他随手将酒壶收了起来,站起身又把自己的酒气散了去,才走近邢观身旁说道,“行了,没味道了吧。” 一个这么喜欢酒,和一个特别讨厌酒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朋友,济公无奈地笑了笑。 “嗯嗯。”邢观把手放了下来,也不再排斥济公的靠近。 “说吧,找我什么事。”济公说道。 “那个女娃娃你放哪去了?” “你别管,反正魔王找不到她,安全的很。” “那便好,少了她的魂,鬼王的威力便可以减弱不少了。对了最近魔尊那边怎样了。” “挺好的,她确实是个很不错的酒友,难得有人能欣赏我酿的酒,我……”济公说着说着,看到邢观变了的脸色,马上住了嘴,“我是说,我现在和她关系混得不错,她挺信任我的。” “她没有怀疑什么吧。” “她也不傻,肯定知道我靠近她是有所图的。但她好像并不在乎,我问她魔界的事情,她都能很痛快的告诉我,没有丝毫隐瞒。不过看得出魔王有在防范她的,有很多机密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她都不知道。” “若是她想知道,肯定会知道,她只是不在乎罢了。” “我懂,反正我们又不是为了那点所谓机密才靠近她的,无所谓了。” “嗯嗯,虽然她不管些事,但还是要注意,别让她发现。” “放心,这丫头精得很,她现在都开始利用我的名声去救人了。她清楚的很,她和我们是互相利用,她也挺乐于和我们合作的。” “那便好。” “不过没想到,她坠了魔还是没能泯灭到她的慈悲。我倒是觉得,她这样还蛮有佛缘的。” “济癫,你别打她主意,这不是你可以抢的人,小心他知道了,告到如来那。” “你放心,我不是他,更不是你。我对渡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自己潇洒多好啊,管别人得不得道,成不成佛干嘛。渡不成,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听到济公这话,邢观眉头皱了皱,但也没反驳他,只提醒道:“还有你最近注意一点,魔王现在追的紧,你小心别被他发现了。” “他是不是准备下凡去拿那些东西了。” “不确定,他也有可能派几位魔君去拿,或者让魔尊插手。不过这次主上决定全程跟着魔王,就算是他亲自去也不怕。你就只需多注意些,别和他碰上就行。 “好。” “对了,如来那边有什么吩咐吗?”最近这边发生了这么多事,但佛门一点新指示也没有,实在是太奇怪了,邢观心想。 “没有。如来对他们这些事不感兴趣。他的意思是,他们怎么折腾都行,只要世界还是平衡就好。” “我明白了。”邢观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了。 济公看着眼前邢观平淡的脸色,和他那一身如墨一般的衣服,他突然忍不住开口问道:“慈航,你是不是想回西方了。” 济公总是在想,邢观爱干净,又喜欢阳光,他这样不染一丝烟尘的菩萨被迫屈居在魔界这么多年,一定很不舒服吧。他连一点酒味都受不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在魔界是怎么忍下来的。 他总是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替下他,肮脏污秽的魔界该由他的去的,小菩萨应该永远在光明的佛堂接受供奉,而不是在黑暗不见天日的魔界里做别人的随从。 慈航还是从前那身白衣好看,不管是那身道士服,还是后来的菩萨装扮,济公在心底默默地想。 “李修缘,不要叫我从前的名字。”邢观似乎是有些生气,但他也只是轻轻瞪了一眼济公,语气并没什么变化,“我没有,我觉得现在还蛮好的。” 济公听到他的话,摇了摇头,他伸手摸了摸酒壶,说道:“你还没放弃啊,他都成仙了,不可能成佛了。” “你不要胡说,我早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了。”邢观说得坦荡,他也确实没有说谎。他是舍不得,但不代表他放不下。 “慈航,你说要是当初去魔界的是我,你会不会嫉妒死我了。”没准你还会为了见到他,来讨好我呢。一想到这样的画面,济公就忍不住想笑, “李修缘,你还好意思说我。我可是知道你一直在暗中照顾她的转世的。我劝你最好小心一点,被我知道没什么,要是被如来知道,小心背上六根不净的罪名。” “没想到阿观你这么关注我啊。” “不许叫我阿观。”邢观的样子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哼,济公暗自叹了口气。 “慈航,你我都知,我们是在赎罪。有些债是永远还不完的。”哪里有这么多无牵无挂,只有无法摆脱的命运罢了。 “李修缘,这就是我们的命,一切都是天意。”邢观的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我知道。观自在,你确实很适合当个菩萨。”而我还是继续当我的疯和尚吧。 第二卷:在魔界当公务员的摸鱼日常 第四十章江城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鸠九九知道了第一个关于她的过往的线索,是江城。 ——前言 “邢观!” 在鸠九九人还没踏进院子,声音还没落下时,邢观就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 邢观老早就收到血魔大闹年度大会,还把夜明珠拿走的消息了。现在魔尊大人正是有气没地发的时候,他可得更小心谨慎些。 “九九大人,你回来啦。”邢观一脸讨好地说道。 “嗯嗯。”鸠九九闷闷地地应着。 “九九大人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今年下面还上供了不少好东西上来,箭木大人分了好些给我们,九九大人要不要看看,我都放在库房了。很许多新奇的玩意呢。” 鸠九九知道邢观是想哄她开心的,她也不想跟他发脾气,她就是觉得累,提不起精神。 “不饿,不想看。” “九九大人上次不是说,希望在魔界看到花吗?我种了一些,还有你最喜欢的木兰花,大人要去看看吗?” “邢观,我现在很不高兴了,很生气。”鸠九九一脸怒气地看着邢观的。 “谁惹我们九九大人生气啦。”邢观知道,鸠九九这是在撒娇。 “很多人,那个血魔,还有魔王,还有我一路回来看到的人,都惹我生气了。” “九九大人,你看这是什么。”邢观向九九递过来了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啊。”鸠九九接过了盒打开,发现里面是一颗夜明珠,虽然没有那颗东海夜明珠那么珍贵,但也能看出并非凡品,“这?”鸠九九抬头看向邢观,满是疑惑。 “这是罗曼大人送过来的,她说是为了祝贺你今年拿了最佳业务标兵。” 感谢罗曼大人刷的夜明珠一颗,第一颗雷排除。 “还会曼曼对我好。”鸠九九虽然也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夜明珠,但知道是罗曼亲自送来的礼物,还是消了些气。既然曼曼亲自求情,她就勉为其难算了吧,“邢观,一会你去库房,替我选样礼物给曼曼送过去,就当是回礼了。” “是。” “如果要花什么钱的话,你报到魔王的账上去,然后找报销箭木。”把箭木给你批的预算都花光,看你怎么跟他解释,鸠九九愤愤地想。 “好。”邢观自然是知道鸠九九的心思,但若是花得太狠,估计到时候魔王就该找他撒气了,哎没办法,为了自己,现在该排第二个雷了,“九九大人,邢观斗胆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你说吧。”鸠九九现在心情好了一些,直接就应了邢观的话。 “今年我们院年度总评分偏低,怕是要受罚了。你知道的,乌头一直跟我有些小过节,他那边我也说不上话,大人能不能帮我们去说一下,宽容宽容。”排雷大法二,祸水东引。 “乌头好大的胆子,都敢管到我这边来啦?不会是公报私仇吧,他不知道你们有我罩着吗?”这种时候撞上来,你算是运气爆棚了,鸠九九心想。 “毕竟乌头大人是魔王的人,我也实在不好……”邢观装作一副被欺负十分委曲的模样。 果然鸠九九的火立马就被点燃了,她打断了邢观的话,说道:“魔王怎么了,我今天就让他知道,什么叫魔尊大人的威严。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去找他。”鸠九九说完就要外走,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回头跟邢观说,“回来,我就去看那些你种的花。” “好的,九九大人。”邢观回道。 “走了。”鸠九九说完就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去。 “这还是一箭双雕。”邢观看着鸠九九消失的方向轻声地说着。 ———————————————————— 只能说人要是倒霉起来挡都挡不住,年度大会一散,所有人不是回家,就是放假,但只有乌头一个人苦哈哈在加班。只是加班也没什么,毕竟魔王还赏了不少东西给他,也算是安慰了。 但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魔尊大人突然出现来把他打一顿是什么鬼啊,他什么时候惹这个混世魔王了。 “魔尊大人饶命。”乌头摊倒在地上,艰难地说着话。 魔王打人招招要害,虽要命,至少来个痛快。魔尊则只热衷于拆骨头,让你身不如死,最后得个轻伤。 “疼吗?” 魔尊的话像是恶魔在耳边的低吟。 “不疼不疼。”乌头直冒着冷汗。 “不疼,那就是还不长记性了。”鸠九九说着又要继续动手。 “疼疼疼。”乌头赶紧说道,“魔尊大人饶命啊。” “既然知道疼,以后就不要干涉我那边的事,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可不怕什么魔王。” 鸠九九这话说得抑扬顿挫阴阳怪气的,乌头也听不懂什么意思,但也隐约想到或许自己是当了出气筒了。 魔王大人,这能算工伤吗?乌头欲哭无泪。 “是是是,谨遵魔尊大人教诲,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那今年我那边人的年度评分?” “大人放心,全部五星,加上您今年的最佳业务标兵评分,今年你们那边的评分肯定是魔界最高的,模范单位实至名归。” 好啊,邢观你在这等着我呢,乌头明白为什么魔尊会突然来找他麻烦了。我迟早要弄死你,乌头心想。 “模范单位就算,虚名一点用都没用。乌头,你不用拍我马屁,你只需要安守本分,你明白吗?” 鸠九九脸色平静,眼底也没有波澜,乌头却感到刺骨的寒冷和强烈的恐惧。 “明白。” “好了,我走了。”鸠九九说完就向乌头挥手施了法术,“你放心,两个时辰后,你全身断裂的骨头就会自动愈合。不过时间到之前,可不要乱动哦,不然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魔尊从不屑杀人,她自有一百种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恭送魔尊。”乌头紧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挤出这四个字。 看着一贯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乌头魔君此刻痛苦地摊倒在地上,鸠九九感到非常的愉悦。 她最瞧不上就是这个乌头,不过就是一个只会杀人的蝎子精,有什么了不起了的,还敢妄想曼曼。她早就想给他个教训了,今天这时机刚刚好。 教训完乌头,鸠九九就高兴地一蹦一跳地往回走了。 不能跟魔王打一架,把他的人打了也行。要不是怕箭木知道我回来魔界第一天就打架,我连修复法术都不会给他施,让他疼上个几百天才好,鸠九九心里想着。 现在她消了气,魔界烦人的人了了,她心里便也开始盘算起一些其他的事情。只是还没等她想到些什么,就看到箭木迎面朝她走来。 她现在已经快到家了,箭木这是来找她的吗?不会吧,消息这么灵通,这么快就知道她打人啦? “九九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箭木朝她走近后,问道。 “我有些无聊,散散步。”鸠九九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很晚了,若是差不多就回去吧,别着凉了。” “嗯嗯,我现在就是要回去。”鸠九九小心地观察着箭木,“大木,你来这边,是来找我的吗?” “是,就是看看你,你今天不是心情不好嘛。” 鸠九九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有啦,已经好很多了。大木你都给了我好多好东西了,我的库房都快放不下啦。已经很高兴了,大木,那些东西我都很喜欢。” “九九喜欢就好。”其实箭木大概猜到鸠九九干什么去了,但他没有拆穿。不过就是打一个人,反正今日比较特殊,就随她去吧,“对了,接下来九九有什么安排吗?” “啊?没有什么安排,怎么了吗?” “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话,你最近还是别乱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不会又不准我出门吧。”鸠九九又想起了那段疗伤的日子,被关在院子里一百年不能出去,连魔界都不能逛,比坐牢还痛苦。 “我只是让你好好休息,你就当放个假。你短时间内魔力暴涨了不少要谨慎才是。若是不想呆在魔界,你可以去凡间山庄那里疗养,我跟管家都交代好了。这个季节,那边的景色也是很不错的。” “嗯嗯,我知道了。”鸠九九焉焉地应了一声。 “好了,我也要回去了,你差不多也回去休息吧,别太晚。” “知道啦。” 鸠九九知道箭木不强行把她关起来就算不错了,虽然暴涨的魔力让她非常的不舒服,箭木的担心她也明白,但她一点都不想因为这个就闭关疗养。 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鸠九九满怀着心事回到院子里。 时下天色已晚大家都去休息了,但鸠九九一点睡意都没有,便一个人去了后院看邢观种的花。 “可惜了。”鸠九九看着这些花,叹了口气。 魔界的天总是灰蒙蒙的,白天都是黯淡一片,更别说晚上了,一点星光都没有。就算是再艳丽的花生长在魔界,都会被泯灭了色彩。 她一点都不喜欢魔界,她只想回人间。她知道她不属于这里,但过往的记忆都被蒙上了灰雾,她寻不到自己的来处了。 这样的时候鸠九九突然想起那个道士的残魂。 她原本是不想帮他的,只是看着他茫然无措不知来处的样子有些心软了,因为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是两年前偶然遇见的他。 那时她不过就是喝醉了酒,随意在某棵树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就看到了他。 一个残破不堪,模模糊糊游魂,只能隐约看见一身道士的装扮。他的三魂七魄应该差不多散尽了,估计是他生前有一定的修为,才能维持住这部分残魂在人间。 按道理来讲游魂是会躲着魔族的人,因为魔会通过吸食魂魄来增强法力,更别说是这种生前是修道人的魂魄了,就算是残魂对魔来说也是大有增益的。 可这游魂奇怪得很,非但不躲着她,还主动跟她打招呼,还绕着她不停地转悠。 鸠九九对吸食魂魄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也实在是烦得很。她当时想,这游魂莫不是傻了。 刚开始她并没有理会这个游魂,想着过几天他自己就会离开了,或者慢慢魂也会散掉的。 但却不曾想,这个魂竟缠了她一年。 她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跟他说,你若是再不走,我就吃了你。 “你吃了我吧。”这是游魂跟鸠九九说的第一句话。 “你什么毛病啊。”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报酬便是我的残魂,我生前算是有点修为,吃我的魂很有益处的。” 游魂说话的声音非常小,随着话音传出,身体也变得更加透明。看来说话会消耗他的魂灵,怪不得他一直沉默。 或许是当时鸠九九实在是想摆脱这个游魂,她竟耐心地听他讲完了所有的故事。 其实故事很简单,这个游魂也没什么记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他只记得自己要救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大金国的公主,最后的皇族血脉江启瑶。 鸠九九也是这样知道大金国要灭亡的消息的。 她问过他,为什么要来找她。 “我不知道,我想或许我们是见过的。我残存的记忆告诉我,你可以救她。” 这是他的回答。 她最后答应了他,或许是因为他说他认得自己,她信了。 而且这游魂也实在是信任她,在她答应后,就开始缠着她把自己吃掉。她原本是不想吃他的,但最后她看着他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痛苦的样子还是如了他的愿。 她知道他是在寻找解脱。 “哎,你看到了吧,人我救了。”鸠九九对着眼前的花,喃喃地说着。 虽然她顺便利用了一下金国灭亡的事来做下业绩,但她想他应该不会介意的。 其实鸠九九答应吃了他,也存了点其他心思。 她想获取他的记忆。 虽然残魂剩下的记忆不会很多,更何况眼前的残魂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但他说认得自己,或许在他仅存的记忆中,是有她的。 不过这次她失望了,她并没有在这个道士的仅存中记忆看到自己。那些残存的记忆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少年的模样,江怀玉三个字,还有江城。 鸠九九可以断定这些记忆跟她没什么关系,这些只是这个道士的执念罢了。 但除了江城。 她莫名觉得这座城市跟她有关。 没有什么理由,直觉而已。 她也是在江城遇见这个道士的,那天也是她第一次去到江城,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呢。 虽然现在她什么都没想起来,但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点跟自己过去有关的线索,她不想放弃。 其实她也知道希望很渺茫,但就算找不到也不要紧,反正她也挺喜欢江城的。从她第一次去到那里,她就不想走了。 我要留在那里,她对自己说。 她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留在那里,终有一日会等来她想要的答案。 “也不知道管家都弄好了没有。”鸠九九对着夜空说着。 ———————————————————— 鸠九九连夜跑回了凡间,只给邢观留了简单的三个字。 “我走了。” 反正她就是不想呆了魔界,趁着箭木还没想把她关起来,趁着他还不知道她打架的事情,还是赶紧溜吧。 不过其实她也没什么地方去,她也只能先去箭木在凡间的庄园了。 鸠九九回到庄园的时候,天已大亮。和往常一样,管家还是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她了。 虽然每次回来,管家都不一样了,但大约是因为是同一脉的人,鸠九九还是认得出的。 是的,庄园的管家不是同一个人,他们都是凡人,应该说整座庄园里的下人,甚至包括守卫的府兵都是凡人。 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一个妖魔鬼怪敢靠近这里。 这里凡人仅仅只是寿命和凡人一样罢了,这座庄园也只是表面看着普通而已,这里可是连神仙不会涉足的地方。 鸠九九也不是不好奇庄园的秘密,但这里毕竟是箭木的地方,她不想深挖下去,反正她知道他不会害她,至于他是谁,想干什么,都无所谓。 谁都自己的秘密,护法大人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她知道自己是该建立属于自己的凡间据地了,毕竟怎么说都是魔尊啊,总不能一直蹭护法的地方吧。她才不像某魔王一样没脸没皮呢,占着别人地方就说是自己的。 “小姐,卧房已经整理好了,您可以去休息了。若是需要洗漱,房间内也备好热水了。”管家对着鸠九九恭敬地说着。 小姐这个称呼是箭木吩咐管家和下人们叫的,箭木跟鸠九九说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在这个庄园里鸠九九的身份是他的妹妹。 鸠九九对这个说辞不可置否,她也不太相信这些凡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更何况要怎么解释为什么他们要叫魔王老爷呢。 她是主人家的妹妹,但魔王算什么。 “好的,辛苦你了,管家。”鸠九九说着便随着管家往卧房走去,她确实太累了,闹腾了这么久都没有休息过,现在困得要死。 现在就算天塌下来都不管了,睡醒了再说,鸠九九心想。 不过在最后关门准备休息的时候,鸠九九还是忍不住最后问了管家一句。 “管家,我要你办的事进度怎样了?” “小姐,都妥当了。江城宅邸已经建好,连府邸需要用的下人也都安排好了,都是自己人,非常可靠。我原就是想等您醒了后,跟您汇报的。” “都好了?你是说我可以入住了?”听到管家这话,鸠九九的困意竟驱散了大半。 “是的,不过府邸的大门牌匾还没挂上去,等着小姐做最后的批示。” 鸠九九沉默了,她并不想用自己的名字,只是一时她也想不出有什么适合的。 她沉思了半晌,终于说道:“就叫兰府吧。” “是。” 第二卷:在魔界当公务员的摸鱼日常 第四十一章升仙大会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这一次他是仙,她是魔。 ——前言 五百年一轮回,天梯又开放了。 天界又难得热闹起来。 而且这次天梯还散发着别样的金光,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了。 但谁来了都好,只要踏上了天梯,只要进了这南天门,过去就与他再无关了。散去灵魂,舍弃记忆,了断尘缘,一切重头开始。 这条路有去无回,你可一定要想清楚。 人啊为了升仙,费尽心思,抛弃所有。 成仙是一条正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超脱轮回,脱离生老病死,位列仙班,再努力一些还会被人间奉为救世主。 不过真的等你们了升仙就会发现,不过如此罢了。 升仙对于人间有多稀奇,对于天界就有多平常。 这里的日子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不会因为多了谁或者少了谁而有什么改变。 就好像每五百年都会开的天梯,就好像一到这天就会热闹起来的天庭,就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永远安安静静的太微宫。 长生脱离了轮回,但也陷入了循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兰殊轻轻地念叨着。 此时全天宫的人都忙得很,唯独兰殊像个闲人,竟还悠闲地在院子里料理着花草。 这太微宫的主人似乎总是这样,不爱理事,不喜吵闹。 但安静总是容易被打破,就像五百年前在这里安静下棋的牧铃会被兰殊拖去出席大典,兰殊知道一会傅仁善也会来找他的。 不过事情与他料想的不一样,第一个着急来找他的人,竟然是荷寅生。 “小殊。”荷寅生赶得匆忙,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急切。 “你怎么了。你不是在主持升仙大典吗?怎么现在过来了?”兰殊看着荷寅生,脸上露出淡淡地笑意。 “小殊,这次升仙的人中,有何牧。” “何牧?天命之子何牧?” “没错,就是他。”荷寅生点了点头。 “所以天梯变成金色是因为他吗?”兰殊想起前些天突然出现的何牧命簿。 原来是因为要升仙了吗? “没想到姐姐苦寻了他几百年,最后他竟然成仙了。”兰殊又说道。 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没道理,还真是天意难违。兰殊的思绪沉了下来,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脸色还是如常一般。 “我查过了,他升仙的原因是因为灵魂足够纯净,而且因为他最后是为了救他人牺牲的,所以也算是积够了福报。但他中间为什么失踪这么多年,我没有找到一点记载,他的灵魂也没有重新轮回过。” “无所谓了,天觉得他有资格就足了,理由一点都不重要。” “那现在他该怎么处理呢?” “按照他的资质,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阿生,这些事你做决定就好。至于他突然出现这件事,我会跟天君汇报的,后面的事就等天君下令吧。” “好。” 荷寅生也明白背后的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因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他便也不再逗留, 而兰殊则依旧在原地,他独自看着那些花草发愣。 “一换一,这交易也太不划算了。”兰殊自言自语道。 ———————————————————— 浓重的雾气在空中蔓延,森林隐没在黑暗中,风在此刻消失无踪。浓雾之中一个小小的孩童被绑在竹竿上,他脸色发白,双眼紧闭,脸上满是泪痕,不知生死。 万物都在此刹住了脚步,四周安静极了。你只能听见枯叶在地上被碾碎,树枝被不知什么外力折断的声响。 浓雾中走出一个人,一身黑衣与黑夜融为一体。他面目狰狞,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他贪婪地盯着眼前的孩童,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嘴唇。 他慢慢地朝着孩童走近,骷髅一般的手朝着孩童探去。 突然黑暗中亮起一道光,那道光朝着男人袭来。 “啊。” 那束光如同利刃,将男人的双手齐齐砍了下来。男人痛苦地喊了一声,便跌倒在了地上。 男人倒地的同时,四周的雾气也渐渐散去,天际开始显出亮光,黑暗准备离去了。 只是男人似乎很害怕这光,他疯狂从地上挪动着,想躲避从天上投射下来的光线。 “这么怕光,还敢来人间。”一个声音传入男人的耳中,男人的瞳孔瞬间放大,他僵在了原地,不敢再动弹了。 一个红衣少女出现在他眼前,少女手里正把玩着一个发着光的镯子,那光与刚刚砍断他双手的光刃一模一样。 “魔尊。”男人颤抖地说道。 “怎么没人通知你,江城是仙魔禁地吗?”鸠九九阴沉着声音说道。 “魔尊,饶命。”男人眼底布满恐惧,他强忍着剧痛从嘴里艰难地挤出这四个字。 “别害怕,我懒得动手,太脏了。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鸠九九朝着男人笑了一下,然后便转过身,向远处走去。 男人顿时松了口气,他以为终于逃过了一劫,赶忙说道:“谢魔尊恩典,谢魔尊恩典。” 鸠九九听到男人的话,笑了笑,她抬起手朝着天空转了转,然后下一秒她就听见了男人凄厉地喊声。 此刻乌云顿消,彩彻区明。 “竟敢来江城搞事,就是找死,现在这里可是我罩的。”鸠九九一边走,一边说道。 她又朝着身后施了法术,将那孩童送回了家,并顺手驱散了身后的烟尘。 自从鸠九九在江城建造了府邸后,就向三界散了消息出去,不管是哪方势力都不要想着来江城搞事,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地盘了,谁要是敢来掺一脚,她就让他有去无回。 大部分妖魔都是很听话的,基本上在她发布消息后,就搬得远远的了,连住在附近城市的都不敢逗留。甚至连凡间驻扎的仙使都不敢靠近这里,很自觉就退出去了。 但总有一些妖魔不死心,因为他们已经扎根在江城很久了,在这里也培植了不少势力,甚至有的已经成功蛊惑百姓,定期向他们献祭小孩。若是轻易就放弃了江城,不仅损失很大,重新去占领地盘也很麻烦。 而且魔尊从前都是在魔界横行霸道,还没有在凡间真刀真枪抢地盘的先例。甚至坊间一直流传,魔尊是很少动杀心的。所以他们便存了一丝侥幸,想着继续留下去,看魔尊会拿他们怎么办。 那你问,鸠九九怎么办?她自然是说到做到了。 “反正谁扰我清净,我就让谁从此安静。” 把最后一个癞皮狗清理完,鸠九九心情好了不少,她便马上回到城里逛了起来。现在已经到开市时间,街上的小摊店铺已经全部开起来了。 她如往常一般在街上闲逛起来,一会花一堆钱买一堆没什么用的玩意,或者从街头一直吃到街尾,要么去做点小小的诱惑刷业绩。 她很喜欢江城,因为这里离魔界很远,离人间很近。 虽然她在这里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答案,但她还是想留在这里。 凡人总说,退休养老。虽然魔不会退休,但她宣布以后江城就是她退休养老的地方了。 鸠九九在街上慢哟哟地走着,一直走到荒无人烟处。这里是江城富贵人家的住宅区,平常街道是很少有人出没了。 鸠九九的兰府也是建在了这里。 她抬头看着写着兰府的牌匾,牌匾上镶嵌的珍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管家要在牌匾上镶嵌一颗珍珠,但还挺好看的,鸠九九心想。 她笑了笑,不再看那牌匾,只踏步向前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五百年前,一位皇子将这里送给了她心爱的姑娘。五百年后,‘她’又回来了。 ———————————————————— “拜见天君。” “怎么,升仙大典还没开始你就过来了。”天君虽对突然来访的兰殊这么说着,但其实自己也还在书房,也并没有半点想要动身出发的样子。 “天君看了这一届的升仙名单了吗?”兰殊问道。 “没有。你知道我向来是不看。若是真的有什么天赋高的人,等大典开始了,我在台上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刚刚看了,今年有些特别。” 兰殊一脸平静地看着天君,但天君的视线总是望向别处,似乎是有意不跟兰殊对视。 “怎么,是有什么特别的人吗?”天君的神色依旧很淡然。 “何牧升仙了。” 听到这话,天君终于看向了兰殊,对上了他的视线。他表情有了微微的变化,但不是惊讶。 “我记得他的灵魂失踪很久了。”天君说道。 “是啊,不过升仙本就是不需要灵魂的。” “也对。”天君点了点头,”天命之人升仙是大事,你帮我跟荷仙君传一下话吧,让他好好安置何牧,就先让何牧跟着他修炼吧。” “就这样吗?”兰殊看着天君的神色有些复杂,好似有什么话想说。 “什么?” “我还以为会对他更好的安排。” “先这样吧,他才刚升仙能做什么呢。” “我明白了。”这次轮到兰殊低下了头,回避天君的视线。 天君看着兰殊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沉默一会后他说道:“小殊,不要好奇。你记住,只有真正的闲人才能守住太微宫。” “我知道了。天君,臣告退了。 “嗯嗯。” 看着兰殊离开的背影,天君突然想起多年以前他和牧铃讨论谁可以做未来天君接班人,那时候他问过她,你觉得兰殊怎样? 他也是仙胎,上古神祇,他有学问,主管智慧,对人间治理也很有经验,只是武力差了些,但胜在有谋略,也可以补上短板了。 “可是他太像我。阿臣你还是饶了他吧,让他开心做个闲人。” “好。” 小殊,好好做个闲人吧,随着自己心意怎样都行。 只是不要好奇。 ———————————————————— 鸠九九独自一人躺在树桠上,她半眯着眼,右手拿着一个酒壶,好不惬意。 “偷得浮生半日闲。”鸠九九喃喃自语着。 “魔尊。” 这时一个声音从树下传来。 这是来传话的魔族使者。 “怎么了。”突然被打扰,鸠九九有些生气,语气也带着些不悦。 “天梯开了。”使者说道。 “开就开呗,跟我有什么关系。”鸠九九说着话,眼睛还是一直闭着。因有些温怒,眉头也皱在了一起。 “魔王传话来,问您要不要去看看。”察觉到鸠九九的不悦,使者说话也有些战战兢兢。 “看什么啊。学他一样去捡个半仙吗?我没兴趣。” “魔王说今年天梯发着金光,可能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出现了。” “你跟魔王说,他要是感兴趣就自己去,别来烦我。”有本事就去再捡个‘小道长’,这样我有生之年就能看到箭木扒他的皮了,鸠九九愤愤地想。 “是。” “还有事吗?没事就快滚。” “护法大人也有话,他说对于您决定定居江城的打算,他没什么意见,说您自个高兴就好。若是以后得空,他会来这看您的。” “嗯嗯。” “还有,大人又问起您有没有闭关的计划,如果有的话,他……” “没有。”鸠九九打断了使者的话,“还有别的事吗?” “大人送了一些丹药过来,说对您恢复有帮助,我已经放在练功房了。” “嗯嗯,你就还是跟箭木说,我已经吃了就行。” “是。大人还有最后一个嘱托,他说您不想闭关便不闭吧,但最近还是尽量呆在江城,因为魔王炼制的鬼王就快要出世了,现在别的地方都挺乱的。” 听到使者的话,鸠九九睁开了眼睛,她问:“鬼王在哪?” 估计是鸠九九突然认真一问,让使者有些始料未及,他愣了愣神才回道:“应该在长安附近,就当初瘟疫蔓延的那一带。” “长安的话,距离江城不近,但也不是很远。” 使者看见鸠九九已经坐了起身,也不再闭着眼睛了。 “魔尊放心,我们已做好了准备,鬼王来不了江城的。 “没事,他要是敢靠近,这世界就不再有鬼王了。走吧。”鸠九九说着,就往树下跳了去,她拍了拍手对着使者说道,“去尝尝护法大人送的神丹。” “是。” ———————————————————— 升仙大典结束后,各位真人便在大殿门口聚集着,等待荷寅生分配。 一般新入门的真人都会先进行基础的修炼和学习天规,等完成基本培训后,再进行正式分配。成绩优秀者,才可以留在天宫修行,若成绩一般则会被分配到天界的其他地方,或者派往人间驻扎。 不过不留在天宫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很惨,有一些特别厉害的真君是会主动申请外调的。因为外面虽然辛苦,可是升得快啊,而且也自由。你看杜康仙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现在他掌管着人间生活,下凡都不需要通报,基本都在凡间巡逻,日子过得多潇洒。 还有你若在凡间修行时已获得了不起的成就,也可以一升仙就列上神位,根本不需要经过这样的培训过程,只是这样人很少。 不信你看今年,连所谓万年一遇的天命之人也是从真人做起。 一步成神,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就是天命之人吗?” “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以前第一个天命之人可是一升仙就获得了神位呢。” “哎,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身边说话的人虽都在刻意压着声音,但何牧还是听到了。 只是他并没什么特别感受,因为到现在他还迷茫着,他还思考着自己是谁。 他们都说他是天命之人,他是吗?别说他们怀疑了,连他自己也不信。 “安静。”这时一道喊声止住了大家的议论,是荷寅生来了。 于是真人们都不再说话,只恭敬地低着头,等待着分配。 荷寅生让一旁的仙使过来,仙使拿着名册一个个地念着名字,然后就带着他们去住宿的地方。 何牧也在等着,只是等人都走光了,还没有轮到他。 他很疑惑,抬头却看见,荷仙君向他走了过来。 “何牧。”荷寅生说道。 “拜见仙君。”何牧学着那些仙使朝着荷寅生行礼。 “你不用这样,你也是天命之人,按理来说,我们是同级别的。” “不敢。” “你只是因为上辈子结束得有些仓促,所以才没有修够神位的条件,你放心,你只要在这里好好修行,很快就可以晋升神位了。” 何牧听到关于自己上一辈子的话,愣了愣,虽然很好奇,但他知道这是不能问的,他把心底的疑问压了下去,只说道:“明白,谢谢仙君的指点。 “你以后就直接跟着我修行吧,考核也还是跟他们一样的,但平时只需要跟着我修炼,就不必跟他们一起上课了。至于熟悉天规,我会给你一个令牌,你可以自己去我殿里的藏书楼看,那里还有一些五界史书和修行秘籍,你感兴趣都可以看。若是有什么不懂,可以随时来问我。” “谢仙君。”这样的安排让何牧有些错愕。荷寅生太过耀眼,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比不上他。 “何真人不用客气,以后都是同门了。” “嗯嗯。”荷寅生和善的语气让何牧放松了不少。 “别人说什么都不用管,重要的是自己怎么做。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你记住你已经成仙了,就要肩负起责任,除了守护苍生,其他什么都不须理会。” “明白。”何牧郑重地应了声。 他或许是最没用的天命之人了,但他一定会扛起属于他的责任。他会努力走下去,努力让自己担得起‘天命之人’这个称号。 成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又或者说每一路,都是没有回头的路。 他们已经各自走上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人生漫漫,何处相逢。 第二卷:在魔界当公务员的摸鱼日常 第四十二章咫尺天涯 - 爱长生不老 - 江纹心 所有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没人能选择自己的位置,进攻防守或者牺牲,全凭下棋者的一个念头。 ——前言 荷仙君说,天命之人的宿命就是身不由己。你怎么想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希望你怎么做。 既然已经遗忘,便就向前看吧。 不要回头了。 我自然是懂得荷仙君的话。成仙是多让人羡慕的事,更何况是顶着天命之人的头衔升仙呢。 所有人都说这是天赐的荣耀,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从来是有舍有得,既然已经得到,便只要在意已经得到的便好了,已经舍去的,就让它永远离去吧。 只是大道理很多,真的听进去的人很少。 就好像荷仙君毫不掩饰对兰殊星君的偏爱,就好像我依旧执着于那些已经遗落的记忆。 我们并不是想反抗天,我们只是舍不得,我们只是存了些妄想。 荷仙君已经给我看了我的生平记载。 自然是简略版的,只是为了让我明白我为什么会成仙,为什么会被天道选中。 人的一生匆匆几年,写上纸上的时候也不过是寥寥几字。 好陌生啊。我看着那些记述感慨。 这真的是我的人生,还是天希望我过的人生。 我觉得自己在看别人的故事,那些事与我无关。如果这真的是我的记忆,那我想这些也只是无关紧要的罢了。 我的心底依旧是空空一片。 能够填补我心底的那份记忆,一定很重要,只是我不可能找到它了。 荷仙君说的很对,我们怎么想不重要,我们所做的挣扎也都是徒劳。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除了接受安排,别无选择。 其实在天界生活也并没有很难,虽然现在的生活有些枯燥,每天都是修行法术、熟悉天规、学习天界史。不过好在有荷仙君的关照,一切都是顺利的。 有时候我还会充当荷仙君和兰殊星君之间的传话仙使,利用这份差事,我也多了很多自由时间,可以好好逛逛天宫。 而且或许是天命之人对修行真的有天赋吧,那些法术课程对我来说并没有很难。虽不至于一日突破九层,但应付后面的考核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荷仙君说如果考核优秀,分配时可以有选择权。 我对这些倒没有特别在意,但荷仙君却一直劝我选太微宫,他说那里会很适合我修行。 我想他或许是觉得若是我去了那里,就更方便给他和兰殊星君传消息吧。若不是他越来越忙,他恨不得自己留在太微宫。 只是我自己对太微宫倒没什么想法,我跟兰殊星君也不熟。如果真的要我选择的话,我倒是想选杜康仙君。 其实我也不认识他。 我只是想下凡。 我知道大家都想留在天界。 人间污浊,一旦染上什么凡尘,就可能回不来了。 只是我以为成仙修行,本就是为了苍生百姓,既然人间污浊,那我们仙更应该去净化。 如果天命之人就是注定要牺牲的话。 那我希望我是为了这天下而牺牲的。 我甘愿接受这命运,也希望做出自己的选择。 ———————————————————— 书页上画着一个紫色倩影,另一侧记着寥寥几字。 “牧铃帝君,大地之母,天界战神,仙陨于第二次仙魔大战。” 再伟大的神灵逝去,也不过是在天界史书上留下个模糊的身影,一句简单的记述。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模糊的画像罢了,看不清样子,只能勉强看清轮廓。 但他还是觉得很熟悉,他好像见过她。 这是何牧第一次在天界产生熟悉的感觉,只是没想到是对一幅画。 莫非是从前在人间见过类似的画像?他想。 从前他们隔着天规相望,如今他们隔着迢迢银河。 “真的这么静得下心啊。” “明天她就要跟别人离开这里了。” “你明天真的要接任主持吗?当和尚有什么好的,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真心相爱的人,你怎么这么不懂得珍惜啊。” 鸠九九坐在佛台上,摇晃着双腿,她的眼前正跪着一个念经的和尚。 和尚其实是听不见她说话的,也看不到她。 但鸠九九说的话会化作魔咒钻进他的脑海中,勾起他反复的回忆,让他无法逃避心中的思念。 和尚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着,他不断地拨着佛珠,嘴里一刻不停地念着佛经。 此时外面正下着漂泊大雨,雨水击打着屋檐,声音有些震耳欲聋。呼啸的狂风像是已扑进了室内,把他的心也搅得浑浊一片。 “我倒要看看,你这经要念多久。”鸠九九依旧说着话,她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和尚。 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轰隆一声,闪电把天空映照得如白昼。 和尚睁开了眼睛。 接着又响了一声雷,声音更大了。 和尚的手抖了一下,手里的佛珠散落在了地上。 然后又是第三声,这次雷声响起的时候,和尚也站了起来。 他拿起伞往佛堂外走去。 夜晚,寺庙一片寂静,他从佛堂跑到寺庙门口,一路都没遇上阻拦。 他走到大门口,没有一丝犹豫就推开了门。 然后他看到了她。 她一个人站在门口,衣衫单薄,满身泥泞,浑身都被雨淋了个透。 她看着他,露出浅浅笑意。她已经在这等了很久了,她不敢敲门,但她知道她会等到他的。 “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妈妈,我拿回自己的身契了,我现在自由了。”她对他说着,又朝着他走近一步。只是一步她便停了下来,她其实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想她来的。 她已经听说他要继承主持之位的事了,他有大好前途,怎么可以跟她一个妓-女厮混在一起。 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没关系,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最后看你一眼我就满足了,她想。 我只是想来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从苦海拉了回来。 和尚沉默着,他没有答她的话。他只是朝她走近,没有犹豫。 他走进雨雾中,他扔掉了从寺庙带出来的雨伞。 “我的佛珠断了。”他牵起了她的手,“只是不知道这天下有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她看着他,终究是红了眼眶,“带我走吧,哪都可以。”她说。 “好。”他答。 他最后还是选择屈从诱惑,他最后还是背叛了佛门。 他选择牵起爱人的手,义无反顾地踏进红尘纷扰中。 他救她回了人间,她带他入了凡尘。 这样场景鸠九九见过很多次了,但她还是忍不住为他们停了雨,还是替他们阻挡了一下追兵。 这只不过是她做的无数次诱惑中的一回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但这次看到这个和尚时候,她还是想到了李修缘。 她只是不明白,不明白李修缘为什么可以舍弃一切成佛,但成佛后又舍不得放下。明明早已没了羁绊,却还是一直在背后守护。 既然当初不回头,又何苦现在装深情呢。 他们这些神佛总是一贯虚伪,明明喜欢,却又说不喜欢。明明很想要,又故意拒绝。说舍弃的是他们,舍不得的还是他们。 其实成佛成仙有什么好呢。连自己心中的爱都无法守护,还谈什么守护苍生。还不如就当一个痴人,沉醉一生,不知归路。 ———————————————————— 每次天命之人出世,天界似乎总要做出一些牺牲,才能换一次和平。 从前是影子,如今是神。 这次神开始产生质疑,这真的值得吗?难道牺牲就是唯一的办法吗? “兰殊,我让你最近多去荷寅生那走动,了解何牧的情况。现在准备考核了,他修炼得如何了?”天君扫了一眼在书房的众人后,对着兰殊问道。 他其实早已有了安排,但为了掩人耳目,寻得一个合理的理由,天君还是传唤了凌霜、兰殊、季心、杜康、桂馥他们过来,吩咐后续的事情。 而现场唯二的知情人季心一直沉默着,只当自己也是局外人。 “禀天君,何牧表现得很不错。荷寅生已经提前给他做了初步考核,各项都是满分,远超一个普通真人的能力。我想不管是把他分配在天宫何处,都是恰当的。”兰殊回答道。 他知道今天天君就会决定何牧的去向了,他虽不知天君怎么想,但他和荷寅生想法一样,他也希望何牧可以来太微宫。 他的姐姐已经回不来了,他只想最后再为她做点什么。 他想为她保全他。 “好。”天君浅浅地应了声,又对着季心问道,“季心神君,何牧初升仙时在太虚幻境的情况,你也和大家说说吧。” “是,经检测无欲无求,无沾染任何尘缘,太虚幻境也照不出任何幻象。”季心说道。 天命之人被天梯彻底清除记忆,洗净尘缘也不是第一次了,天君突然让季心重复提出来,大家心中也了然了这次天君传唤他们的目的。 仙只有两种时候需要强调在太虚幻境里的纯净,初次升仙和再次下凡。像在场的仙,也就只有杜康才时常踏入太虚幻境。 “天君,我觉得……”凌霜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天君马上伸手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等等。”天君说道,“杜康,你也来汇报一下。” “是,我最近一直都在凡间追踪魔尊的状况,我现在说一下我所知道的最新消息。魔尊现驻地江城,她把江城和四周的妖魔神鬼都驱逐了,现在我们的人已经没办法靠近那里了。里面百姓情况暂时还好,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江城的魔气日重,长期以往对住在那里的凡人伤害很大。”杜康说道。 “帝……魔尊,她现在还好吗?”兰殊忍不住问道。 “蛮好的,她现在魔力已经可以压得住魔王了。没有什么人能伤害她。”杜康回答道。 “嗯嗯。”兰殊知道自己已经逾距了,虽然是很官方的回答,但哪怕只得到一点信息,他都满足。就当他自私吧,他不管别人怎样,他只希望她能够平安。 “好了,现在情况大家也清楚了,我这次叫大家来,就是要说何牧的安排。我决定派他到江城驻扎,监视魔尊。”天君说道。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听到天君说出来,大家还是有些震惊。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何牧和魔尊的渊源呢,谁监视谁还不一定呢。 “天君,他才刚开始修仙,马上派下凡只怕不妥吧。况且真人都是有一定选择权的,更何况他成绩优异呢。才成仙就要派下凡驻扎,只怕他自己也不愿意吧。”兰殊说道。 若是让他们再相遇,兰殊真的想象不到会发生什么事。他也能猜到天君的想法,只是他不敢赌。 “我不会强迫他的,况且若不是他自己愿意,这事也成不了。”天君似乎猜到了兰殊的想法,“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天君,我些想法。”杜康也开了口。 “你说。” “我觉得这个计划太冒险了。何牧和魔尊的实力相差太大。所谓最合适,也不过就是赌。万一魔尊动了杀心呢,万一何牧回不来了呢。”杜康总觉得他们没有把鸠九九当成魔,还是把她当成从前的牧铃。 “我赞同。”这话是凌霜说的,难得有一次她跟杜康意见一致,“天君,何牧他可不是荷寅生,就算是有些天赋,现在也不过是一个真君的实力,你要他去监视魔尊,根本不可能。况且让天命之人重新流落人间,风险太大了。我想还不如派杜康驻扎那里,拿他来赌,胜算也大些。就算赌输了,我们也不亏。” “我就说你没这么好心支持我,派我驻扎,你怎么不自己去。”听到凌霜这话,杜康气瞬间就上来了。他也顾不上天君在场,直接就怼了起来。 “守护凡间是你的职责,你去不很应该吗?还是说你想推脱责任。”凌霜瞥了身旁的杜康一眼说道。 “你……” “好了。”天君打断了杜康的话,“你们能不能不要每次见面就吵架。凌霜,你说的问题我考虑过了,我记得你有件法宝,可以克制魔气,你把它给何牧带去吧。” “那件法宝最大用处是探寻魔气,虽然也有克制魔气的作用,但只怕对魔尊没什么大用处。”凌霜说道。 “没事,足够了。” “季心神君,你跟魔王交过手,我想你也是很清楚的。现在魔尊的魔力比魔王还强大,她那种级别不是一块小小的石头就可以克制住的,天命之人……”凌霜见天君心意已决,又把目光投向季心,这里也就只有季心还能劝天君了。 “凌霜神君,天君自有裁决。”季心制止住了凌霜的话,他并不想参和进这件事。 “其实我觉得何牧还是很不错的,就凭他是帝君选中的人,我相信他。”桂馥上仙突然说道。 如今天界谁都不敢提帝君两个字,但桂馥就这么说了出来。 天君听到这话,倒也没有说什么。他只和众人一样,也沉默着。 “如果这是唯一的机会呢,帝君可以回来的机会。以前都是为了天命之人去牺牲,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们神牺牲他呢。大地之母可比什么天命之人重要多了,她才是世间唯一。”桂馥将大家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凌霜神君、杜康仙君,这次行动我会让妖族助力,就算其他妖做不到,我们青丘国也一定可以帮上忙。我想我们可以试试。” 这是桂馥上仙内心真实的想法,没有人跟她说过内情,她只是相信帝君,她相信她的选的人,她相信她选的路。 她一定会回来的,她对自己说。 “嗯嗯。”天君点了点头,“有了青丘帮忙,甚好。想来事情也简单多了,你们觉得呢。” “一切谨遵天君吩咐。”众人齐声说道。 事已经定局,已经不用再多说些什么了。 他们都明白了,此事天君就没想过要跟他们商量。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何牧必须下凡,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下凡。 “桂馥上仙,何牧下凡的事就交给你去处理了。在考核后办。”天君对着桂馥吩咐道。 “是。” “季心,何牧下凡前,你还是一样带他去过太虚幻境,好好走个流程。”天君又说道。 “是。” “好了,那就这么决定了。兰殊,今天的事你不要跟荷寅生说。你们也是注意保密。记住不是我们一定要他下凡,是他自己愿意的。”天君最后说道。 “明白。”众人回道。 所有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没人能选择自己的位置,进攻防守或者牺牲,全凭下棋者的一个念头。 若是真的能用他换回你,我是愿意的。 只是我们都身不由己。 铃儿好好活下去,愿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 自从上次在藏书楼见到牧铃帝君的记载后,何牧就开始不停梦见她。 梦里他依旧是看不清她的样子,他只反复地听到她问他,你在哪? 他想要回答她,但在梦里总开不了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这雾气很淡,好像只要他轻轻一挥手,就可以驱散。但他们之间仿似隔着银河,他努力地奔跑了好久,都不能靠近她一步。 你在哪? 他在心底说着。 在梦见牧铃的第七天后,何牧终于忍不住去找了荷寅生,他想这梦或许是有什么启示。 彼时的他还是过于天真,不知道梦境藏着太多秘密,是不能随便向外人倾诉的。 “荷仙君。” 看到何牧又来找他,荷寅生很是欣慰。 “今日你功课如何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很欣赏何牧的,他悟性高-也足够勤奋,他相信很快,何牧就可以晋仙君位了。加上他们都是天命之人,他对他难免会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今日的功课我都完成了,剩余的时间我都在藏书楼看书。”何牧回答道。 “不错,上次我给你的考核你也完成得很好。继续努力,后面还要很多关要闯呢。” “嗯嗯,荷仙君。我今日来,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说吧。” “自从上次看完天界史后,我最近便总是做同一个梦,我想会不会是什么启示。” “什么梦?” “我梦到了牧铃帝君,她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但在梦里我总是接触不到她,一切都是模糊的。” 听到牧铃帝君,荷寅生愣住了,在听完何牧的话,知道他依旧看不清她的样子后,他才松了口气。他笑了笑,对着何牧说道:“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梦,我认为并没有什么启示。你只是太累了,你去找天医开些药吧,老是做梦不利于休息。” “是吗?牧铃帝君毕竟不是普通的神,我以为我梦见她,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缘故。” “呵呵。何真人,天界可没有什么托梦的说法,那些都是凡人的传说故事罢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已经仙陨的神呢。别想太多了,快要开始分配考核了,你这几日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哦,对了,你去找天医的时候,就不要跟他说你的梦了。梦境大部分虽没什么意义,但还是少跟外人说比较好。” “嗯嗯,我知道了。”何牧也看出荷寅生想要回避这个话题,看来这是触碰到什么禁忌了。他虽知道他是为了他好,但他还是想问最后一个问题,“荷仙君,有没有可能,牧铃帝君还活着?” 荷寅生沉默了几秒,才回答道:“天界史书是不会错的。” “嗯嗯,我明白了。” “何牧,你知道在天宫最重要的生存法制是什么吗?就是不要好奇。以后这些问题,就不要问了。”荷寅生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好。” “好好准备分配考核的事吧。现在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都不重要。”荷寅生看着何牧这样,心底总有些不安。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兰殊和天君,他也不清楚这样是对是错,他只是不想阻止。 “明白,多谢荷仙君,我先告退了。”何牧也不再问下去了,他朝着荷寅生行了礼,便打算离去。 “等等。”荷寅生叫住了何牧,“若是考核成绩优秀,是有分配选择权的。我想你可以选太微宫。” “荷仙君,我……” 何牧以为荷寅生又是为了兰殊,刚想出口拒绝,又听到荷寅生说:“太微宫从前是牧铃帝君的居所。” 听到这话,何牧愣住了,一会后,他说:“谢谢。” “你记住凡事可做,不可说。”荷寅生说道。 天宫生存法则一:不许好奇。 天宫生存法则二:学会自欺欺人。 可做不可说。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