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美人免礼,我家主子不喜如此 第一章 美人免礼,我家主子不喜如此 我师父很可怕,就连权倾四野的国相都因为忌惮他,而将自己的小妾亲手送到苗家园京城分店,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师父看上的是我不是我娘亲,可他依旧一个磕绊都没打。从待产到接生,师父几乎亲力亲为,更是特异研发了数百种汤剂每天变着花地熬给我娘喝,听师父的伙计们说,起初他们都以为我是他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亏着他的汤,我足足在我娘的肚子里呆了一年,生下来的时候,要比同龄人大,也好看的多,苗家园上下亲切地称呼我为小可爱。 师父爱我胜过爱自己的闺女,将苗家绝学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我,也许是胎教做得比较好,我很小就表现出对毒药的天赋,没多大已经毒死了不少人,在出道前就已经打响了名号,他们开始叫我小可怕,是个好听又贴切的名字。 师父还很老,死的时候刚好是一百二十岁的寿辰,他的女儿也老,九十多岁的老太太非常老当益壮,生龙活虎地和我争苗家老大的位置,但老了就是老了,被我一刀剁下了脑袋。 苗疆人没有守孝之类的麻烦,所以没过几天我就下山了,我想回家看看,从我出师以来召我回家的书信摞的比朝廷宣我进宫觐见的文书还多。所以带了几个也想回我家看看的手下,翻山越岭花了半天不到的功夫,终于赶到了京城,第一次亲眼看见我的家。 家门口站了几个人,我挑了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打听:“这是国相府么?” 那人愣了一下,紧接着垂着眉眼,低声应了句:“吉祥恭迎六小姐回家。”说着竟撩衣服要跪我,身子沉到一半被站在我身边的十三拦住了。 十三笑嘻嘻地俯下身子,仔细打量着他的模样,戏谑道:“美人免礼,我家主子不喜如此。” 在诸如此类的情景里,十三的眼神一向炽烈,但对方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着眉眼,刚要说话便被一个老头抢了话头:“让大人见笑了,这是我家小儿的伴读,胆子怯懦,第一次见我女儿难免慌了,一时失了分寸。”慈眉善目地瞧了那人一眼,“吉祥退到一边就好。”吩咐完才看向我,刚开始并没开口只是细细地打量着我。 我也打量着他,老头的长相普通,个子矮小,身材保持的很好,穿的并不是绫罗绸缎而是非常普通的衣裳,这和师父与我描述的样子差不多少。 他瞅了我半天,像是要喊我的名字。可惜我没有名字,我盯着他,等着听他怎么唤我,如果是随便叫我一个名字,我会假装听不见。 等了半天,却只听他淡淡道:“还是先……进去坐吧。” 不过分热情,甚至有些疏离,这倒是和师父讲的的不太一样。 他没有让我,率先进门,跟在他身后的是除了他以外年纪最大的男子,个子倒是比老头高许多,长得也好看些,一双眼睛狭长,他用他长长的眼睛的眼角看了我一眼,便随着老头进了门,那个刚开始要给我行大礼的少年垂首跟在他身后。 后面的男女老少也都是如此,最多匆匆看看我,更多的还是目不斜视地进门,完全没有我见过的一些大户的热闹气,是真正的门风森严。 最后只剩下一个妇人了,不用想,这个人定是我的生母了。是位端庄漂亮的妇人,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我们都没有话说。 要不是,她尴尬地笑了那么一下,我和她可能就会那么站一天。那天她说了什么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我只记得进门的时候,我在前她在后,门里藏着一个那么大的门槛,她都没告诉我小心一点,我摔倒了以后她还踩了我一脚。 第二章 该死的意思远要比杀人还残忍 第二章 该死的意思远要比杀人还残忍 “这事我托付与你,如何?” 自知定是逃不过这一劫,吉祥索性不语,只跪在地上,任凭莫太玩味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他的身上游走。 “又不说话了?”莫太挑眉,勾勾嘴角,靠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吉祥,思索着这次玩点什么花样有趣。“还是老规矩,你不愿意做的事我绝对不会勉强你去做,不过……” 莫太看着吉祥,声音却提高说给一旁的人听:“今日是谁烧炉?” 一旁马上有一个人扑通跪倒:“回大公子,今日是奴才当值……” 莫太抬眼看过去,没说话,屋子里静得渗人,跪在地上的奴仆抖若筛糠,不知这位阴晴不定又心狠手辣的爷会怎么发难。 “该死。” 奴仆身子猛地一抖,对于莫太,该死的意思远要比杀人还残忍,那是叫你生不如死的手段:“公子息怒,奴才这就重新再烧。”说着,匍匐着向火炉爬去。 莫太比他更快,几步追上他,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向上一拽,逼着那人对上他的眼睛:“急什么?你可知道你烧得有何问题?” 豆大的汗珠从那人脸颊上滑下来,被那双狭长的眼睛近距离地盯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奴才,奴才,奴才……火烧,烧,烧的不旺。” 莫太啧了一声,有些惋惜地摇头:“错了。”他的声音悠悠,拖着那可怜人的头发一步步地走向火炉,在离火炉不到一拳的位置停下,拽起奴才的头发,“你难道看不见我们吉祥额上沁出的汗珠子么?” 话音刚落,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夹杂着肉皮烧焦的味道爆发在屋子里,奴仆拼命地扭动着身子想挣脱莫太的钳制,莫太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轻松地按着奴仆的脸碾着烧得通红的火炭:“我们吉祥可是当今圣上的宝贝儿子,热坏了他,你可吃罪得起?” 吉祥垂着眼睫,似是什么都与他无关。 手微微抬起,恰好让奴仆的求饶声透出来,那奴仆喊得嘶声裂肺,句句是:“公子饶命。” 莫太叹了口气:“真是糊涂,吉祥是皇子,地位尊贵,我不过是替他教训你……”抬起那奴仆的脸,“你好好想想该向谁求饶?” “……”剧痛之下,奴仆脑筋转得飞快,带着哭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着,“求吉祥公子饶命……吉祥公子饶命啊!” 莫太虚起眼睛看过去,视线里那少年仍旧无动于衷地跪着,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为这边发生的事情动一下。 有意思……莫太笑,再也没给手中奴仆几乎求饶,狠狠地将他的连整个压在火炭上。 嘶啦啦的声音,奴仆哼唧的声音,在这暖室里显得分外狰狞,旁边伫立的奴仆无不为眼前这一幕而真切地感受到隆冬的寒冷,独独莫太一人笑容如沐春风,乐在其中。 发现手里的人不再挣扎了,莫太轻轻松开手,奴仆的身子软趴趴地顺着火炉滑下来,一张烧得面目全非的脸靠在炉子上,正好冲向跪着的吉祥。 “转过来。” 毒蛇一般阴冷的眼睛看着吉祥顺从转身过来的样子,命令道:“给我好好看看他。” 吉祥目光淡淡落在样子可怕的尸首上,一双眸子风平浪静,神色寻常,仿佛盯着的不过是一推烤熟的食物般平常。 莫太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声音轻柔,像吐着信子不怀好意的蛇:“你说说,究竟是本公子杀死的他,还是你?” 第三章 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深邃,漆黑,有毒 第三章 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深邃,漆黑,有毒 京城的天冷得让我诧异,刚踏出门口我便退缩了,踌躇了半天,叫十三备了十几个暖手,这才勉强出门。我的大嫂嫂不怕冷也很有耐心,一直等在门外,眉毛上都挂着冰霜,却一句催促都没有。想来是个干脆利落的人,瞧见我连一句废话都没有,转脸就领着我一路疾走。 如此疾走下来,身子暖和多了,我惬意地呼了口哈气,看着袅袅的白雾一点点散开,露出一个在隆冬腊月里满头大汗的怪人,那个怪人名叫十三,是我的手下,学艺不精就罢了,没想到体质还不好,不过是拎着十几个暖手,与我走来竟出了这么多汗。 这样没用又虚弱的手下和与此刻院子里大哥的下人简直没法比,看看人家,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跪在那里,那得是什么体质,身上都结了冰晶还不晕。 如是想着,我向院中跪着的那人看去,是我回相府那日在门口见的少年,记着是叫如意来着,十三后来还对他的美色念念不忘了几日,一度产生了把人要过来养着的歹念。 这样没用又天真下人竟然还提出要坐在外面散汗的要求,没等我说什么,一个身影嗖地一下就从我面前窜了出去,直奔院子中央的那个身影。 接着,便听见十三臭贱的声音响起:“美人……” 剩下的话我无福消受,快步进了大哥院子的厅堂,厚厚的门帘阻断了十三的惊呼声和外面的风雪,屋子里的熏香味扑面而来,我有些不适应这种浓重的香味,皱了皱鼻子,刚要打喷嚏舒缓,就对上了端坐在正中的男人的眼睛。 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深邃,漆黑,有毒。 男人年岁应该在二十七八,一身黑衣,长得却是又白又妖气,若不是神情正经得很,说他是我大哥买回来的男宠没人会不信。 莫太眯起眼看着站在门口披着银白大氅的女童,不过这般年纪便出落得如此利落,一双眼睛透着灵气。 嘴角慢慢地勾起,这样的女子不是祸水红颜,就是命比纸薄,前者有利用价值,后者不足为惧,根本不能倚重,饶是她习得一身苗疆绝学又如何,说到底不过是个丫头,更何况……苗族的本事怎么可能那么通天,其中有几分可信?几分夸大?都需要再好好试探一番。 如是想着,懒懒放下茶盅,柔声招呼道:“六妹,还不见过姚将军。” 我这大哥一身阴柔气,举手投足间都像没吃饱饭似的,不过坊间传言这位看着比女人还娇弱的男人狠厉起来比猛虎野兽还要凶残几分。 瞧他看我的样子几分不屑,几分试探,独独没有兄长看向亲妹妹的暖意,再看看端坐一旁的姚将军,今日他的用意为何不难揣测。 我扬起和他一模一样的笑,福身行礼:“见过姚将军。” 姚九盯着眼前眼睛乌黑的丫头瞧了会,才唇角微动,似笑非笑道:“免礼。”说完,手指拈着茶盅自顾自喝起来。 “还傻站着干什么?”莫太抬手虚指了一下身边的坐席,“坐到大哥身边来,大哥今日叫你来,可是有件大喜事要告诉你。” “哦?”我一边走过去坐下,一边挑眉,兴致冲冲,“这么巧,我也有件喜事要说。” “哦?”莫太的表情是惊喜,却拖着长音。不知为何,这女童一笑似有精光一闪,让他觉出一丝诡异。细细地用目光审着一脸明媚笑容的女童,试图看出端倪。 还没来得及分辨出来,那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就轻快地响起,让他的笑容猛地一顿。 “大哥,您的六妹夫今日已进京城了。” 这句话惊到的不止莫太,就连一直不动声色喝茶的姚将军也是有些始料未及,一双黑眸扫向那笑吟吟的丫头,墨色的云海中有一丝丝光划过。 莫非……她已经猜中了莫太的心思?嘴角弯起一个有些真心,又有些嘲讽的冷笑,那她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丫头。 第四章 又大又王又八,果真不凡 第四章 又大又王又八,果真不凡 十三停在吉祥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浑身都结着冰霜的少年,心里真的有些不忍,于是收起戏谑的笑意,但嘴上还是不着调的调子:“美人……” 眼睛骤然睁大,十三被自己看到的一幕吓了一跳。 吉祥刚刚是微低着头,从吉祥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一对长长的睫毛盛着一层银白的冰霜,许是听见有人在他面前出声,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这才叫十三看见他嘴上的异样。 从一边的嘴角到另一边都用黑线密密地缝上针脚,印在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十三忙蹲下身,看着吉祥极力克制不打寒战的样子,一边把为自家主子准备的暖手塞进吉祥怀里,一边愤然地问道:“你到底犯了什么错?你的主子疯了么?为什么……”问到一半十三才想起吉祥这个样子根本不能出声回答他的问题。 “你等着。”扔下一句话,十三噌的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奔向屋内,他倒是要好好问问莫太那个变态,究竟谁给他的灵感能如此变着花地折磨人。 反观受害人则平静得多,琉璃样的眼睛漠然地望着十三的身影消失在门内,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怀里的暖手,吉祥垂下眼睫,指肚摩挲着那片温暖。 巴掌大的黄铜炉子在他看似温柔无力的抚摸下越变越小,炉子中的熏炭发出骨折筋断的嘎巴声。 雪又开始下起来,几朵落在他颤抖的眼睫上,他松开手,一个小小的黄黑豆子从指间滑落,上面还升着淡淡地烟。 再看吉祥,仍是相同的姿势,垂头跪着,似这灰色天地间一尊雕塑,谁也察觉不到那黑线密布的嘴唇悄悄地弯起,在飘飞的雪花间诡异却妖娆。 屋内,火炭噼里啪啦地烧着,一如站在门口十三的目光,噼里啪啦地窜着火星子,但他的脑子还算清醒,若是真与莫太质询怕最终倒霉的还是吉祥。 于是深吸口气,扬起个客气的笑:“主子,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进一步说话?” 对上十三烫人眼珠的目光,我轻轻一笑:“十三,你平日里没规没矩我不与你计较,可今日大哥也在,你应是有些分寸。”抬手起手向门外晃晃手指,“出去。” 十三没动,看着我眼里流露出不解,的确,平日里我若是不开心直接一剂毒药过去叫你切肤领会到自己的冒犯,从不会像刚才那般费时费力费口舌教训别人。 只能说岁月如水,我如磐石,它将我泡得柔软。更是因为如今进了相府,见到了亲人,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莫太瞧瞧我又看看十三,悠悠开口:“没什么,六妹的手下也是我相府的贵客,自在些没什么不好。”挑眉看十三,一副热心肠的样子,“不知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定会满足。” 十三虽然看着傻气,但绝不是货真价实的蠢货,三言两语间已经领悟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拱手抱拳,笑容得体,眼睛里的火星也烟消云散:“多谢大公子海涵,是十三无礼了。”又看向我,“主子,十三先到外面候着,回去以后自当领罚。” 说完不等回答,转身掀帘踏出门口,根本不给莫太再作挽留的机会。 莫太看着十三匆匆离开的样子,笑意不减,但狭长的双眼里晃过一丝阴冷,莫非这个丫头真的能猜中他的心思?一而再地从他下的套里跳出来。 心里如此想,但嘴上却和煦地打趣道:“瞧出六妹是个直爽性子的,没想到连手下都如此干脆立整,真是让大哥开眼了。”似是想起什么,“小九,这样的性子怕是最对你的胃口了吧?” 姚九笑而不语,手指在桌案上一下一下地敲着,一双墨色眼眸如虎如狼地锁着那个看似天真浪漫的丫头。 我也冲他笑,盯着他看,心里极其不喜他像剥洋葱似的目光,若不是岁月把我泡软,我定将他的眼珠抠出来做我的药引。 莫太不知我所想,见我看他他看我的样子反倒轻笑:“瞧你们俩这眉目互通的样子,我还这坐着呢啊。” “哪里是眉目互通。”我摇摇头否定,但视线不动,仍专注地看着姚九,“只是姚将军这样的面相我前所未见,这才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哦?”莫太有些不信,“六妹还有这样的见识?” 我谦虚地摆手:“稍有涉猎而已,其实并不一定……” 姚九冷冽的声音将我的话打断:“说说看。” 我意味深长地笑笑,并不推却:“既然姚将军想听,那我就不怕让你们见笑了。” ”我看面相讲究四支,一算命格,即大小之分;二算命路,有王侯将相,布衣草芥;三算命数,从一至八;四嘛……先不提也罢。” “我看将军的面相皆是上乘,命格为大,虽为将臣却有王者风范,命数从小到大依次递推,有达到六的人即为大富大贵,而将军却比六更甚两个台阶。这三者竟然同时出现在大将军一个人的身上,怎么能不叫我大开眼界呢?” 莫太哈哈大笑:“六妹你说的可没错,我这位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确实是难得的好命。”收起笑意,眯起眼意有所指道,“就这般不凡儿郎,任凭哪个姑娘都恨不得能托付终身吧?” 我点头:“是啊是啊,这等面相给哪个姑娘做夫婿都堪称良人绝配,又大又王又八,果真不凡。” 莫太刚开始不觉有异,可越听下去脸色越难看,倒是姚九听得津津有味,好像一点也没听出弦外之音,还挑眉追问:“那第四支如何?” “四算命相。”我眉眼弯弯,一一道来,“命相的直接反映就是气色,赤橙黄绿青靛紫,气色齐全方为上品,绝大多数的人都命里缺绿……而姚将军……” “六妹!”莫太终是听不下去了,拍案怒喝。 “……就不同了,气色齐全,春意盎然。”我当听不见大哥喝我,自顾自说完,顿了顿,摊手道,“我说过我不过略懂而已,要听的是姚将军,大哥生的是哪门子气?面相之说本就无对错之分,如果哪一个说的冒犯了,请大哥明示。” 莫太气结:“你!”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小的丫头敢在他的面前骤然放肆。 “哦,还有……”我指了指四角的香炉,语重心长道,“大哥和大嫂就算房事有再大的问题,也千万不能一天到晚都熏着这龙凤欢,这样虽能解一时的痛快,但如同饮鸩止渴,身子会越来越虚,不举不孕指日可待。” 莫太脸涨得通红,气血攻心下再说什么:“我……” 大哥的肾虚一定是来自于长时间的性情暴躁,遇事爱生气不冷静。我惋惜地摇摇头,此种肾虚几乎无药可治,除非大哥自己有改性的想法,就算是我也束手无策。 看着大哥受苦,我却无能无力,我羞愧地再也待不下去了,起身告辞:“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去接我未来的夫君,就先告辞了。” “你!” 病入膏肓,这四个说的就是我大哥,我勉强笑着与我大哥摆手告别,转身,不忍再看他被心魔所折磨的样子,快步走出门外。 我知道,身后,那双如夜色般深沉的眼睛一直目送着我离开。 看这样子,八成是被人盯上了。 第五章 最毒不过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第五章 最毒不过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吉祥静静地合着双眼,专心感受着入骨的寒冷,刚开始雪花落在他的身上还会被他的体温融化,可随着雪水渗进单衣他的体温快速地下降,就连雪花落在他身上都不会改变分毫了。 耳边响起刚才塞给他暖炉那人的声音:“小姐” 他睁开眼,看向门口,那个总是带着笑意,但笑意从不抵眼底的女孩正迈过门槛。 他没想到,她出来第一眼竟是看向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将视线移开。 踏雪的声音却越来越近,最后,主仆二人都停在他的面前,他垂着眼,面无血色,一动不动像个已经被冻住的死人。 我与十三闲聊道:“天真冷啊。” 十三赞同地点头,眼睛似是冻僵了,一转不转地盯着地上的石砖。 “这么冷,还是快回去暖和暖和的好……”我与十三说着话,眼睛却盯着跪在地上的少年,他的膝盖不会冻在地上吧?一想到他站起身时皮肉撕裂的情景,我抿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可不能乱管闲事,是不是?” 十三浑身一震,半晌才吐出一个是字。 我满意地颔首,绕过地上跪着的人,一句话说给两个人听:“以后收起你的同情心,不然你和你怜惜的人一个都好不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用的是比较清冷的声音,也许比这寒冬还要凛冽几分,都把十三冻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回眸,笑意如春,我唤道:“十三。” 十三似是如梦初醒,一激灵以后神色如常,站的比从前更恭敬几分,规矩答道:“是。”说完走到我身边,“主子,今日是我出格了。” “没关系。”我托起他的手,塞了一个白瓶与他,“这是九曲回肠散,连续服用三日,三日后如果没死,再来找我。” “是。” 我有些累了,无力地挥手让他消失。 再迈步,身边已经换了一个身影。 “十四。”我想起了什么,“十二是什么时候走的来着?” “上个月初九。” “哦……”我伸手接了片冰凉,可惜它不出一眨眼的功夫就化成了一滩水,我弹弹手指抖落水泽,悠悠感叹,“那这次是有点太快了……” 雪下得更疯狂了,每一片都像个雪团子,从天到地,来势汹汹。 呵,真冷!我接过十四递过来的暖手,漫不经心地嘱咐道:“切记,不要重蹈覆辙。” “是!” 十四的声音没有十三那么有磁性,模样不如他机灵,话也没有十三那么多……我叹了口气,好像已经开始想十三了呢,如是遗憾地想着,我与十四慢慢行远,空落落,白花花的院子里就剩下那个挺直的身影。 狠心的丫头……吉祥想着,针脚弥补的唇瓣又一次弯起,如同午夜深海般沉寂的双眸有幽蓝色的浪翻涌,九曲回肠散?没死回来找她? 怎么可能有人会挨过那么毒的毒药? 最毒不过妇人心……吉祥眼里晃过微妙,古人诚不欺我。 第六章 一点狡黠,一点清冷,一点妩媚,像一朵不怀好意的罂粟 第六章 一点狡黠,一点清冷,一点妩媚,像一朵不怀好意的罂粟 “莫家六小姐,这么巧。” 我回头看去,果然是姚九的脸,我懒懒地放下手里的簪子,胡乱应付道:“哟,这不是姚将军么?真巧真巧。” 姚九迈着猫步走过来,还一副寻寻觅觅的样子:“莫小姐,你未来夫婿在哪里?为何我看不见他?” “呵,我哪来的什么未来夫婿……”我又挑起个耳坠,没精打采地看着,“只是为了不让你和大哥太难看,所以……”我冲他挤出一个假笑,“本小姐进行了合理的杜撰。” 姚九个子很高,长得又漂亮,就这么站定盯着我确实是很有诱惑力的,没等他开口,我便接着说道:“姚将军,不愿意嫁给你和你本身无关,你很优秀,我相信嫁给你一定很幸福。” 姚九闻言倚在柜台上,手里也拿了对耳坠把玩了一会,才抬头问道:“那你为何不肯嫁我?”语落,就见对方绽放了一个笑容,这样的笑容是他从未在其他女人那见过的。 一点狡黠,一点清冷,一点妩媚,像一朵不怀好意的罂粟,等着你为之神魂颠倒后即刻将你弃之不顾。 “不是每个人都想要幸福,有的人就想活得水深火热,活得坎坷颠簸,活得鲜血淋漓。”我咧开嘴,指了指自己,“比如说我,我就不喜欢幸福。” 这番话又引起了姚九对我炙热的凝视,本以为只是远观这么简单,不想,这位看起来拒人千里的大哥竟然看出了歹心,意图亵玩,一只手向我的脸伸过来。 我本是不在意被这样的美男摸一把什么的,怎奈自我保护意识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手腕一翻,袖中藏着的匕首抖了出来,连我自己都没看清,便插在了姚九的手腕上。 再看被我插了一刀的姚九面色不改,嘴巴一歪,冷笑道:“莫小姐,好功夫。” “哪里,哪……嗯……” 我刚谦虚了一半耳朵上就传来一阵疼痛,姚九那双黑眸逼近,呵气如兰:“既然莫小姐要的是鲜血淋漓,在下便送莫小姐鲜血淋漓。”停在与我相差一指的位置,“莫小姐可还满意?” 面对挑衅,我很冷静:“姚将军如此嚣张,是不是忘了我从师苗疆十余载,最擅使毒?”目光扫过姚九已经渗出黑血的伤口,“三个时辰,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姚九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却不慌张也不恼怒,只不急不忙地又靠在了柜台上,礼貌得紧:“如何才能拿到莫小姐的解药,请莫小姐明示。” 我也礼貌地回之以微笑:“求我。” 对方并不如他看起来那般的铁骨铮铮,嫣红的唇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求你。” 好,很好。我接着笑:“跪下求我。” “可以。”姚九欣然应允,黑漆漆的眸子忽明忽暗,寓意不明。 我递了一个请的眼色,却见他慢吞吞地直起身子,又向我这凑过来。 眼看着他都要站在我脚上了,我皱眉道:“姚将军,你下个跪,为何要离我这么近?” “我怕莫小姐看不清啊。”姚九的声音非常轻,“毕竟我动作很快的……你瞧……”头一歪,笑容邪魅,“你瞧见了么?” 看他这个样子,我意识到我的对手是一位隐姓埋名的无赖。 “啊……”我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姚将军动作真是快极了,让我佩服,可惜家中有事,不然一定好好向将军讨教。”说罢,转身要走。 胳膊果然被拉住,但没想到,此人比我想的要流氓一些,还往怀里带了一下,嘴巴贴在我的耳朵边上:“莫小姐真是健忘,说好的解药呢?” 我拍拍他的手让他放手:“给你了,你没看见么?”想起来件事情,“哦,对了,我的解药呢,很特别,除了人以外,像畜生之类的是摸不到也看不见的。” 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磨牙,不过肯定不是姚将军,姚将军明明还是一脸从容的笑容,怎么可能是他磨牙呢。 “莫小六……” “我没有名字,不代表我叫莫小六。”我不能接受这个听起来就有一种店小二气息的名字。“他们都叫我小可怕。” “我不是他们。”姚九恨不得一口咬断这丫头的喉咙,“莫小六,把解药交出来,不然……” “不然怎样?我是国相最器重的女儿,苗疆的唯一传人,苗家园的掌柜的……你倒是说说,你能,你敢把我怎么样?” 话毕,我看到了一张姹紫嫣红的脸,那亦邪亦正的笑脸耷拉得老长,像一头生气的驴子,这让我看得非常爽快。 可好景不长,这位姚将军的心理素质是相当的不错,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恢复了气定神闲,黑眸精光乍现:“莫小姐说的极是,姚九无能,莫小姐又有本事,我能把莫小姐怎么样呢?”舒了口气,“罢了,烂命一条,不要就不要了,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像狼崽子似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莫小六,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舔舔嘴唇,“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你做我最后的女人吧。” 说完欺身上前,黑眸如繁星幕布,流光溢彩,看不出丝毫即将就要归西的迹象。 可流光虽美,转瞬即逝,眼眸里一团火焰熊熊地烧起,姚九怒喝:“该死的丫头,你又他妈给我下了什么毒?” 我笑而不语,将指间剩余的粉末尽数扬在了那张漂亮却狰狞的脸上:“小人之心,我是不忍你那么饥渴难耐,才给你一些清宁粉……放心,没有任何副作用,只是……”我小小声地介绍,“不举三日而已。” 看姚九抬手,我宽慰道:“反正你都快死了,举不举的有什么关系,开心就好……” “莫小六!本将军要亲手宰了你!”姚九右手风驰电掣般地冲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打去,“我若死,你定陪葬!我若不举,你就等着守活寡吧!” “这话说的可笑,你死与不死,举与不举,和我何干?”我轻巧让身,躲过那来势汹汹的一击,“哦,讹人啊?你找错人了,十四!” 意料中门外应像鬼魅一样闪进个影子,但…… “哈哈,还想找救兵?”姚九眼神一正,“你以为本将军出门不带手下么?”手下不再留情,呼啸生风地直取她的面门。 若姚九正经起来,我自是打不过他,十四又被灭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俊杰如我立刻缴械投降。 但那一掌实在凶恶,已经毫无回旋余地。 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意图死得伟大,争取死不瞑目。 可……是……这算什么? 第七章 保持着俊杰风范并未出声反驳 第七章 保持着俊杰风范并未出声反驳 此时,明珠阁柜台后面藏身的小二心中悔恨,为何今日上班不带瓜子?如此好戏,没有瓜子,实属遗憾! 偷眼向外面看去,武打戏已经渐入结尾,定格在一个唯美的镜头,一身黑衣的冷峻公子板着俊脸侧身,单指点在对面娇俏倾城的美人额上,将这从一开始就调皮捣蛋的小美人按在墙上。 再次欺身上前,这次指下的丫头终于老实了一次,瞪着无辜乌黑的眼睛看着他,不知是她的药真的那么好使,还是他对她骤然失了兴致,唇瓣相隔一拳位置,他便抽身退开。 “小二。”姚九冷声叫了声还意图偷窥的小二,“把你们家德高望重的女眷请过来几个。” 小二骤然被点名有些发怔,可还没等回过神,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就把他面前的柜台掀开了。 “还有,把所有首饰全都打包送到国相府。”看也不看被全暴露出来,一脸目瞪口呆的小二,拎着战俘的耳朵大步往内室走去。“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姚府姚九提亲六小姐的头礼。” 提起手里战俘的耳朵,转身,冲小二微微一笑:“当然了,如果今日不小心我们一起殉情于此,就当是我给相府损失一个女儿的微薄补偿了。” 呵,好大的口气。我无声地翻了一个白眼,但保持着俊杰风范并未出声反驳。 一路,姚九沉默不语,待把人带到内室时却又是一脸悠悠,松手问道:“莫小姐,我再问最后一次,解药,我如何才能拿到?”停了片刻,似是补充,“请提出合理可行的要求。” 我嘴一歪,在内室里转了转,抬头看他,明媚一笑道:“求我。” “求你?”黑色的眸子一沉,像遇到了对手的野狼,大片的墨色里危险星星点点。一步步地向猎物踱来,“怎么求你?” 我极有耐心地解释道:“跪下求我。” 话音未落,外衣衣领就被人扯起来,姚九的威胁紧随其后:“莫小姐,当真不怕今日发生些什么?”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唇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地又点燃了姚九的怒气:“当然不怕。” 外衣立刻就被扯开,褪至手肘,我笑得更开心:“姚将军好记性,你忘了,不举,无限期,不举。”抬手,运气,将他的手推开,转身,坐在桌旁,抬头看他,“你说我怕什么?” “别运气。”我不赞同地看姚九提气要捉我,“刚才我就忘了提醒你,越运功越不举,越运功死得越快……”掐指算了算,“保守估计,姚将军距咽气还有两炷香。” “哦……是这样啊。”姚九怒极反笑,也坐在桌旁,“我不举,有人举,你说我也没什么活头了,不如看一场活春宫,如此上路才不枉一生。” 我把衣服整了整,“都说姚将军是楚国第一大将,你都被我弄得不举了,遑论其他人……”我冲他森然一笑,“来一个,不举一个,我说到做到。” 姚九语塞,世间竟有这般手艺的姑娘,他做梦都没想到。 正这时,小二领着几个妇人从外面走进来,为首的紫衣妇人率先恭敬地向姚九施礼:“民妇夏氏拜见大将军。” 其余人刚要继续自我介绍,就被姚九摆手打断了,板着张死人脸对我道:“滚过去站着。” 滚?我看他,滚就滚,看在你一炷香以后就嗝屁朝天的份上,我滚。 从从容容地站在姚九指定的位置,我打开双手,都不必姚九放屁,冲那几个妇人鼓励地一笑:“来啊,搜身吧。” 看那丫头的样子,姚九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四个字。 吾命休矣。 第八章 你看,左膀右臂其实很好断去的,所以,好自为之 第八章 你看,左膀右臂其实很好断去的,所以,好自为之 “我这个人很慷慨的,你喜欢,都送你。” 姚九看着桌上大大小小几十个瓷瓶,脑子里那四个字挥之不散,在他嗡嗡作响的脑袋里盘旋。 “绝世好毒,陪葬良品。”我着着雪白的中衣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不用那么看着我,不客气。”挑眉看他生气的样子,“别生这么高兴,如此气血上涌,你就剩三口气了,要珍惜。” 姚九气急:“放屁!” 我掰着手指给他数着:“一口。” “闭嘴!” 食指落下:”两口。” “来人!” 中指落下:“三口。”姚九倒下时激起的万千灰尘令我叹服,从门外闪进来的几个人看到此情此景反应都很过激,一个个龇牙咧嘴地要冲过来,却纷纷只迈了几步就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起身,穿过那帮身子动不了,但面部表情丰富的姚九部下,这帮子精壮汉子习惯了浴血杀敌,根本不精通偷袭暗器的厉害,一个个怎么被算计的都不知。 随手解开为首那人的穴位,一道银光立刻冲我的更桑咽喉飞来。 这么激动。我向后退了一步,两只手指夹住刀锋,将一个瓷瓶放在刀锋上:“喏,解药。” 秀武一愣,这丫头怎么突然这么乖顺将解药交了出来?不可信!想着抽刀,反手再次劈过去。 这一次,被身后的人再次点住穴位。 我惋惜地摇摇头,看了看洒了一地的药水:“罢了,这回相救你家主子就只有一个法子了……”把悬在我头上不过两指距离的大刀接过来,刀尖在空中一划,寂静之中,一个断臂坠在地上,“如此演示,你们应该懂了吧?” 秀武痛得青筋暴起,但全身穴位被封,纵然身子痛得想要蜷缩,纵然心中怒火熊熊,但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如笑面修罗的绝世美人绕过自己。 “哦,对了……”我想起个要紧事,“你们时间不多,穴位解开之后千万不要来找我浪费时间,若不及时断臂,你们主子会因为全身筋脉爆裂生生痛死过去,就算那时在拿到解药也回天无力。不过,如果你们主子醒过来以后还有心情,清宁散的解药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剂……” 我又拿出个小瓷瓶,放在滚在一边的断臂上,轻声地叮咛:“可别再打翻了,不然,这次就不是断臂求生那么简单了。” 站起身,又走了几步,又想起个事:“我那个被你们捉住的下人就送给你们撒气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省着你们恨我却拿我没办法再把自己气的肝火郁结了。” 这下该说的都说完了,我扬起淡淡的笑意,出了内室的门,天色已晚,但鹅毛般的大雪依旧下个没完,飘荡在看不见尽头的天地间。 大哥,这个教训,希望你能明白。 你看,左膀右臂其实很好断去的,所以,妹妹真心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第九章 我想,这下可真倒霉了 第九章 我想,这下可真倒霉了 姚九的事情因为当事人的不追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父亲没多说什么,只是过了些日子告诉我,他为我取了个名字。 莫逆,一个不男不女的名字,十五他们不喜欢极了,我却还可以,反正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也没什么深意。 过了那一日的极寒,天渐渐暖和起来,几个年轻的姨娘便开始撺掇着母亲去庙里烧香念佛,顺便溜溜哒哒看看。 于是,连绵的车马便浩浩荡荡地向后誊山开去,途中,竟遇到了某个开业典礼,鞭炮声惊到了马匹,害了倒霉的五姐被一溜烟地拖跑了,车夫也从车上翻了下来,摔得神志不清。 剩下的人倒活份了,纷纷用嘴帮忙,但一个却都不挪窝。 我呢,更是连嘴都不愿帮,懒洋洋地靠在马车里逗我从大哥那顺来的八哥。 不想,竟听见车外有人叫我。 “六小姐,夫人请你过去拿个主意。” 我把帘子撩开个缝,悠悠说道:“人没了就差人去找,这就是我的主意。” “可这里荒郊野外,我们带的人又都是在内院侍奉的下人,一时间真的找不到合适去寻人的。” “哦?”,我挑眉,耸肩,把帘子一放:“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刚要再教八哥两句人话说说,没想一个女声插了进来:“六小姐,求你救我女儿一命。” 闻言再撩开帘子,眼见的是七姨娘跪在我的马车旁,凄凄楚楚地抹着眼泪。 “七姨娘,你何出此言啊?”我努力地表现着我的柔弱,挑着帘子的手轻轻地颤抖着,“我也不过是一介女子,你不会要叫我去骑马追吧?” 没等七姨娘搭腔,吵嚷处走出来个女娃娃,一身红色的狐皮大氅,长得像个雪团子一般白白胖胖,咕噜噜地滚过来,声音稚嫩得很:“娘亲,不必求她,谁不知道她的心狠手辣,姚哥哥的胳膊……” 我懒懒纠正道:“以你的年纪,理应叫他一声姚大爷……” “闭嘴!”女娃娃不客气地教训我,“我说话的时候,你凭什么插嘴?” 我气定神闲道:“就凭我是你六姐姐。” “我的六姐姐才不是你这般的蛇蝎妇人……” “哦?”我笑笑,“那我们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落下帘子,吩咐马夫换个清净地方。 “六小姐,五小姐也是你的手足同胞,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七姨娘见马车要走,音量攀升了一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过来,叫人看着好不可怜,“都说六小姐自幼行走江湖,马术精湛,寻个人定当不在话下。还请六小姐出手相救我的琳儿,再不济也请六小姐派个身边人去看看,七姨娘一定做牛做马回报你的大恩大德。” “七姨娘说的哪里的话,这忙不是不帮,是我实在能力有限,至于什么行走江湖之类的……”我伸出手摇摇,推辞道:“我只能说谣言止于智者。” 马夫勒着缰绳让马匹掉头,却不料那个小娃娃不知怎么靠了过来,手里捏着一个着了一半的炮仗。 “恶女人,看你到底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莫如烟说着,将手里的炮仗向那正在掉头的马车一扔,小小的人却说着恶毒的诅咒,“若是真不会,便去死好了!” 炮仗落在马头,好巧不巧地挂在了缰绳上,马夫大惊失色,没等炮仗炸开,背后却挨了一脚,摔下车去。 我扯起缰绳,炮仗虽然被抖掉了,但声音还是惊到了马匹,高头大马撑起前蹄长长地嘶鸣一声,真挺吓人的,余光里十五他们的脸都吓绿了。 “主子……” “没……”我在颠簸中坚强地摆手,“……事。” 说罢,一手猛地勒紧缰绳,死死地按着马背,另一只手掏出小刀将马的套索割断,转头对一脸幸灾乐祸的夏如烟一笑:“十妹妹,六姐先去溜达溜达,回来之时,便是你和你的宝贝五姐倒霉之际。” 手下的疯马已是制服不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方向恰与五姐消失的方向相反。 我想,这下可真倒霉了。 第十章 万幸的是,这里正好一群熟悉路途的土匪在蹲点 第十章 万幸的是,这里正好一群熟悉路途的土匪在蹲点 终于,被这匹不知好歹的疯马惹怒,缰绳一扔,绕在疯马的脖子上,左右交叉狠命一拧。 马蹄蹬地而起,只靠后蹄立着,马头疯狂地甩着。 最后一声嘶鸣被扼杀在喉咙里,只听骨肉吱吱嘎嘎碎裂的声音,刚刚还尥蹶子耍横的疯马脖子一软,轰然倒地。 松开手,带着胜利的笑容,轻轻巧巧从马身上下来,环顾四周乃是纯粹的荒郊野岭。 抬头看,刚刚明朗的日头竟在这一会功夫就被乌云遮住。更糟的是,路痴如我,回去本就异常艰难。 万幸的是,这里正好一群熟悉路途的土匪在蹲点。 虽然他们正看着非常猥琐地向我包围,但……我嘴角翘起,笑嘻嘻地看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近,人总是会变的。 “哈哈,本以为今天要空手而回了,没想到竟然有美人从天而降。”虎烈咧开大嘴一阵狂笑,“果然如军师所说,本大王今年命犯桃花,山寨夫人的空缺今日就能填补了!” “大哥,你看这小美人见我们一点都不怕,还真有意思呢。” 虎烈盯着对面的小丫头看了看,那丫头果真面无惧色,反而一脸笑意,不由得仰天大笑:“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一下,许是我们未来的五大王。” 哟,嘴张这么大,好像不往里扔点什么都有些对不起那样的性感。 想着,我指间一弹,一颗为他量嘴定做的大药丸飞进了正在哈哈哈的大嘴里。 可……效果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大哥!” “大哥!” “大哥!” 我也凑到里三层外三层围着那个山大王的包围圈里,往地上看了看,山大王正在像鱼一样张合着嘴巴呼吸。 呛死了? 那真真是白瞎我的挫骨丸了,我非常惋惜地摇摇头,不忍再看,匆匆欲从包围圈抽身离开。 不料,衣领被人揪住,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在我的耳边炸开:“我们大哥就是被这个丫头害死的!” 我摊手,无辜地指了指地上还在挣扎的山大王:“你怎么能这么乌鸦嘴呢?你们大哥不是活的……” 山大王非常不争气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两腿一蹬,一动不动了。 包围圈立刻随机应变地向我围过来,一边聚拢,一边讨论:“杀了她!”“奸了她!”“先杀后奸!”“放屁!先奸后杀更爽好不好?” 本来我是想来一个擒贼先擒王,可不想山大王无福消受我的挫骨丸就翘辫子了,此时群贼无首,倒让我一时难以抉择,下一个该死的究竟是先奸后杀的提议者还是先杀后奸的拥护者。 而且,粗略算下来,这么多土匪,我是绝对打不过的。 正这么想着,拽着我衣领的土匪被先奸后杀派说服,手掌攥着我的衣服猛地一撕,随着撕拉一声,与我的衣服一同破碎的竟然还有那个土匪的脑袋。 哇,我还有这个功力?我大喜,觉得自己不得了,刚才围着我的土匪们与我不谋而合,都大叫着倒退了一步,看向我的目光带着畏惧。 第十一章 我抿嘴,深沉地笑而不语 第十一章 我抿嘴,深沉地笑而不语 当我看着土匪们的脑袋一个接一个碎掉后,我有点担忧,我怕自己走火入魔。 不过还好,从林间闪出一群身着黑衣的暗卫消除了我的烦恼,为首的是个漂亮的女人,一步步走近,目光是审视的味道。 沉吟了半天,才开口道:“莫家六小姐,我替我家主子给你带句话。”停顿了一次,一字一顿道“大恩不言谢。” “好啊。”我欣然应允,“没问题。” 竹音盯着满口答应,却毫无诚意的丫头看了半天,除了相貌,就连这性子也是独一无二,怪不得…… 指甲嵌进手掌,默默地攥起了拳头,面上却淡然冷笑:“小姐可知我家主子是谁就如此应下?” “让我想想啊……”我皱起眉苦思冥想了片刻,一拍手,“啊!就是他,就是他。” “谁?”竹音沉下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把她掐死。 “他啊。”我挑眉,“你家主子难道没吩咐你不要泄露他的身份么?” 竹音被堵得够呛,的确,主子的身份是绝对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的。 “看,你家主子说是大恩不言谢,没问题啊……”我璀然一笑,“不说谢就不说谢,连谢都不用说,那你家主子是谁我就更没必要知道了,这才是你家主子的意思。” 竹音生出掌风欲招呼那个满口胡说的丫头:“你!” “或者,你家主子猜到我能猜到他的身份……”我眯起眼睛,不躲不闪,“你家主子是皇宫里的人吧?” 头顶,汹汹的掌风被卸下,我看着竹音闪烁的目光,心里确认了,果然是皇宫里的人派来的暗卫。 “你怎么知道?”说着,竹音掌风又起。 “你与他不只是主仆关系吧?” 听见这句话,竹音满脸诧异,这丫头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我微笑,如此模棱两可的问句却引起了她这么大的反应,只有一种可能,她与他的主子要么有血缘关系,要么就是有一腿之类的不正当关系。 那么,就赌一把:“你喜欢他?” 果然,对方露出了一种“你是不是认识我们”的表情。 我抿嘴,深沉地笑而不语。 “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家主子是谁……”竹音有些慌乱,知道主子的人本就不多,更不用说知道她和主子间另一层关系的了,这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头?莫非……这丫头和主子……“那你今日就更别想活着离开了。” “你家主子的命令不是这样吧?还是你想擅作主张,我提醒你,不按你主子的话护我周全,小心你家主子翻脸无情。”她的身子在我说到“翻脸无情”的时候不自觉地一僵,我悠悠勾唇,笑道,“他从前是怎么责罚你的,难道已经不记得了么?” 竹音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这丫头究竟是谁,竟然知道她这么多事情。 哟,难不成是都猜中了?我面上波澜不惊地淡然微笑,但心里大喜,读心术,我会了,而且是无师自通。 厉害!我佩服自己。 第十二章 免贵姓麻叫烦,字闲事 第十二章 免贵姓麻叫烦,字闲事 在我读心大法的高压下,那个道行尚浅脸很臭的女人乖乖将我送回了原地,相府的马车还三两停在那里,多的是几个穿盔戴甲的将士,见我披着大氅穿着单衣都目瞪口呆,我冲他们摆摆手,意思是叫他们不必介怀。 五姐姐还没回来,十妹焦急极了,特意跑来找我排解她的忧虑:“恶女人,你怎么回来了?你的外衣哪里去了?就算你不是我们相府正统的小姐,但也不得丢我们相府的脸面,像你这般不知检点,就应该自尽了去……” 啪! 这一巴掌太重,把如银娃娃似的小女童打得原地转了好几圈。 待站定,耳边落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不要找死。” 夏如烟眼睛瞪得老大,捂着肿起来的脸颊,余下冒犯的话像黏在了喉咙里,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进。 不过一个巴掌,她竟不敢再言语一句,猛地转头去看那翩然离去的身影,恨意被剥落得干净,露出叫做嫉妒的内核。 莫逆,你到底是什么做的? 为何,偏偏你能活得这般快意潇洒,无法无天? “逆儿……” 没等走到莫家人暂时站脚的店家,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便先迎了出来。 原是莫岳氏,相府的主母。 我含笑走去,扶着她冲我伸过来的胳膊:“让母亲担心了。”随意地想她身后看去,我的娘亲看起来平平淡淡,一双眼睛却在上下检查着我身上有没有受伤,“逆儿一切平安。” 莫岳氏点头笑笑,目光却不露声色地在那白得刺眼的中衣上扫过,笑容透出一丝寒意:“没事就好。”偏头叫了个婢女,“去为六小姐准备马车,即刻送六小姐回府。”吩咐完了才冲我颔首,“你受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去吧。” 说完,转身又要带着一大帮子女人钻回屋内。 回府?那可不行,我可得亲眼看见五姐的尸首,就算回来的不是尸首,我也得靠自己的努力争取让她成为尸首。 毕竟十妹妹都那么真挚地邀请我宰了她心爱的五姐了,我作为她的六姐怎么忍心拒绝呢? 于是,我就当没听见,跟在这一大帮子的女人后面打算混进去,身后那个小侍女非常没有眼力见地要喊我,被我一指封了穴位,推到了一边。 我善意地提醒她:“想活命,就别惹麻烦,少管闲事。”眉眼一弯,“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本小姐免贵姓麻叫烦,字闲事,人送外号谁不听我的话,谁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爱称不信你就试试。” “明白了么?”我抬眼看看,说了这么半天那帮女人才堪堪迈着碎步都进了内室,松开被解了穴也不敢再多言多语的侍女,开开心心地就着最后一人的脚后跟溜进了屋里。 威胁人真好。 神清,气爽。 第十三章 不似你,恶毒不成,还傻得冒泡 第十三章 不似你,恶毒不成,还傻得冒泡 不等母亲与我计较,屋外就响起此起彼伏地惊呼声:“五小姐……”“琳儿……”五姐……“ 从音量语调分析,五姐已经半死。很好,我拈起茶盅,在纷纷起身欲出屋察看的众人中,悠悠地抿了口茶。 我听说,半死之人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咽气。 吵嚷中,从屋外,一身红衣的男人抱着神志不清的莫如琳走进来,身后的棉帘甫落,人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在人头攒头之间,不知怎的,偏偏入眼的是唯一淡然坐着喝茶的那人儿,似是感到他的目光,那人儿抬起头向他看过来。 是一张漂亮的脸蛋,纵然他从出生便行走酒色,但也从未见过可以与她平分秋色的绝世美人。 薄唇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的疏离,反倒莫名地叫人恨不得冲上去一亲芳泽。 红颜祸水,他,最清楚不过。 即便惊鸿一瞥,但,尘埃落定间,一颗心如止水般平静。 “小五这是怎么了?”率先发声的还是莫岳氏,“快叫大夫过来看看!” 棉帘一掀,七姨娘带着一个老头走进来,莫如烟也跟在最后,进门第一件事便是瞪我。 见大夫来了,一大堆人又稀里哗啦地挤进了后堂,前厅就剩下我和莫如烟两个人。 小小的姑娘眼神狠呆呆,盯着我威胁道:“恶女人,如果我五姐有什么事情……” “放心。”我打断她,“你五姐一定不会没事的。” “你!”莫如烟一惊,“你又要使什么恶毒手段?” “恶毒?”我挑眉,这位十妹妹真是好记性,转瞬就忘了刚刚惊疯我马匹的事情,“我可不只是恶毒,我还聪明,有本事。不似你,恶毒不成,还傻得冒泡。” 莫如烟气得七窍生烟,小脸粉嘟嘟眼睛瞪得老大,可爱极了:“你说谁恶毒不成,还傻得冒泡?” “听不懂么?我说的就是你。不够恶毒的时候去惹比你恶毒的人,明明一心向恶还拿别人束手无策,难道还不够傻得冒泡?”我向那娇俏的娃娃招招手,“来,你过来,姐姐教教你何谓真正上品的恶毒。” “不……”莫如烟看着那笑意暖似春风却让人不寒而栗的女子,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你别乱来……” 退了半步,却撞进一人的怀里,抬头,只能看见男子弧线美好的下颌。 心顿时漏跳了一拍,这世上竟有这般轮廓精致的男人,完美得让人趋之若鹜,让人神魂颠倒。 我对莫如烟的恐吓怎会因为一个外人的出现打住,翩然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凝成一尊望色石的莫如烟,柔声道:“妹妹说这些不觉得多余么?你叫恶人住手,恶人会听你的么?你叫姐姐别乱来,那姐姐只能乱来,才不负妹妹尊我那一声恶毒。” 莫如烟如梦方醒,眼里的恨意刚刚凝成一团,后脑勺就被人捉去。 刚要吐出口中的恶言恶语一下子失了根基。她像踩在了云彩里,飘飘忽忽,胳膊,腿,甚至嘴巴好像都不是她的了。可,神志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的嫉妒,她的恨意像浮在水面上的葫芦,一晃一晃让她心痒。 眼前,那绝世的笑容是那么可恶,她多想,多想把她的脸皮撕碎,扒皮去骨,挫骨扬灰! 可,一切好像都变成了妄想,她不能说,也不能动,只有眼珠子狠狠地,死死地瞪着。 第十四章 如雪落青湖,融得一生冰凉 第十四章 如雪落青湖,融得一生冰凉 震惊之前,最后的印象是那绝世的美人轻轻一笑,如雪落青湖,融得一生冰凉。 莲降这一生,听过,见过,也经历过无数的残忍,唯独这一次,唯独这一人,让他脊背发凉,五指冰凉。 女童背对着跌进他的怀里,从他的角度,能将那美人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那只纤纤玉手似是爱抚,轻轻地揉着女童的后脑勺,无数白色的小虫子从她的指间落下,虫子遇到温度似脱缰的野马,拼命地蛹动着身体,不消一眨眼,女童的后脑勺便被它们口吐出的液体溶蚀了。 这一切太快,女童好像都来不及反应,那些钻进她脑子里的虫子又原封不动地将她的后脑补了回去。 蛊惑忍心的声音响起,像风吹铜铃,雨打芭蕉。 “十妹妹,你说我说的可对?” 如牵线木偶,女童木讷开口:“是,姐姐说的极是。”谁能猜到,在这乖顺的皮囊下,有一个灵魂被气带吓得瑟瑟发抖。 正好,母亲从内室走出,看起来有些慌张,但仪态仍然端庄,见到我们站在那里,轻声斥责了句:“你们两个胡闹的,堵着恩人做什么?还不都让开。” 我瞥了一眼我们刚刚不小心受惊的恩人,走回角落,身后,十妹妹的脚步声与我分毫不差。 “我的女儿们平日里骄纵惯了,请恩人莫怪。” 莲降眼前又划过刚刚的一幕,脸上却不露出丝毫异样,淡淡地摇头道:“无碍。” “今日小女还未脱离危险,加上这里实在偏僻……”莫岳氏吞吐了一下,“冒犯地问一句恩人的姓名住址,改日我一定备下厚礼,派人登门拜谢。” “不必。”莲降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不可!”莫岳氏拧眉,有几分强硬,那抹笑实在刺眼,“恩人可是瞧不上我们相府?” 莲降没有说话,他的眼梢天生微微挑起,笑与不笑都透着勾人的味道,此时,眸光点点,更显得分外妖娆。 再开口,唇边漾起的笑意是那般轻佻。 “夫人若执意,那我便不好再推却……”莲降笑,像红莲怒放,吐着红舌,媚然生长,叫见者误终身,“在下莲降,梨园戏子,也是……南院相公。” 我亲眼看见,母亲端庄的右脸蛋火速地抖了一下,又恢复原状。 堂堂相府小姐被一个小小戏子,哦,还不止,被一个小小的,贱贱的戏子面首相救……我思考了一下,若是真的一个不留神没挺住,五姐这也算得上虽死犹荣,流芳千古了。 我看向十妹妹,她也看着我。 同样的笑容绽放在我们的脸上。 看来这一次,五姐这边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了。 第十五章 这世间竟有如此蛊惑人心的美人 第十五章 这世间竟有如此蛊惑人心的美人 所谓名门望族,就是有这般那般的说法,将恩人说成小人,将救命说成冒犯,将黑说成白是说成非。 莲降深谙其道,所以不怪,不痛。 棍子一下一下砸在他的身上,他的脸埋在阴暗里,任谁也看不到他唇角挂起的嘲讽。 只是耳力惊人,那声轻笑落在耳朵里,一股许久都不曾出现的怒气不知从何而来。 浓密的眼睫抬起,看向角落里啜茶含笑的人儿,眼里难得有了几分波澜。 想……宰人。 看我?我愣愣,那挨打男子的眼神如此暧昧纠缠地落在我的身上,什么意思?打屁股打出反应了?意,淫我? 不愧是面首,功力十足,精,力旺盛,想象丰富,佩服佩服。 那人儿是什么表情?莲降拧眉,不过总结下来就是挤眉弄眼,欠扁无比。 没等细究,仗刑停,小兵将棍子一扔,毫不客气地提起他的后脖领,粗声粗气道:“还呆着干什么?赶紧滚出我们……”突然想起这里根本不是国相府,脸憋得通红。 莲降也不挣脱,只是笑:“叫我往哪里滚?”星眸灿烂,“这里是我的园子。” 小兵不屑大笑道:“说什么痴话?你一个臭戏子,贱小倌拿什么撑起这么大的门面?”挤出不怀好意的笑,“若是真的,也定是你哪个金主拿你逗乐子,你竟还当真了!”横眉冷对,“还不滚出去,不管你承欢的哪家显贵,只要我们国相不痛快了,你被杀被,阉都是一句话的事。” 莲降闻言,反倒噗嗤一声乐了,火红的袖子遮着嘴巴,衬得一张脸美不胜收,端的是好一个妩媚妖娆。 小兵也看愣了,这世间竟有如此蛊惑人心的美人。 手情不自禁地想去碰一碰,摸一摸。 看,那不真实的绝美究竟是不是梦境。 噼里啪啦,纷纷落下的是小兵的五指,一声惨叫在喷出喉咙前就被人干净利落地解决掉。 再看,红衣似血的美人,一手的嫣红,骨节分明中,是一块人的皮肉。 小兵用只剩手掌的手去填喉咙上的凹陷,两眼圆睁,满满地难以置信。 莲降将手拢在袖中,抿着一丝笑意,迈步欲走出屋子。 “站住。” 莲降脚步不停,似是没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两步后,一只小手挡在他的面前,垂眸看,在他心中颇为欠扁的人儿举着手立在他面前,一脸他最不喜的笑容。 “你就这么走了,我该如何应对母亲?” 欲绕过她的步子一停,嘴角提起,一丝丝不屑从冰冷的瞳仁渗出来。 “不然呢?”莲降冷笑,“要我也把你废了,证明你的清白?” 好冲的语气,我有些受伤,更有些迷惘,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个只应天上有的美人。 我真真不愿与美人为敌,无奈叹气,手指慢慢收拢,指甲反着寒光扣向那张俊脸。 第十六章 用你,正巧可以小施惩戒 第十六章 用你,正巧可以小施惩戒 五指慢慢收缩,手中攥着的腕子上,红印痕痕。 “这便是你的恶毒?”莲降扯唇冷嗤,上挑的眼角挂着鄙夷,“像只野猫一般,看谁不顺便伸爪子?” “肤浅。”我摇头,璀然笑道,“我的恶毒,你参悟不透。” 语落,指间夹着一颗毒药的手却陷入了那人的魔爪。 呆愣地随着他的力度将两手扣在一起,被他合在一只手里。 实在不敢信,我堂堂苗疆传人,竟然在使坏之前就被人绳之以法了。 这是什么?这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我眉眼渐渐弯起,有生之年竟然真的有缘见到能降住我的道,原本还想着也许今生与我的道无缘相见了呢! 缘分,一定是缘分!我反握住他的手,差不点热泪盈眶:“请问师父是下三门中的哪一门?师从何……” 还没说完,我的眼睛却慢慢睁大,嘴巴也慢慢张大,我彻底的惊呆了。 他……是在……摸我的……胸……么? 莲降轻笑,眼角眉梢均是说不尽,道不清的风情,唯独,一双美眸笑意点到为止,眼底冰封万里。 “恶者,眼中不分男女老少,不分高矮胖瘦,不分病残有缺……”薄唇吐出气音在那呆若木鸡的人儿耳旁,“皆是玩意儿……都可以随意摆弄。” “毒者,无心。”手指点在企图挣脱他桎梏的人儿胸间,桃花眼虚了虚,“还会脸红,就算不上无心。” “你……”我第一次被人如此轻浮,心情激动,难以平复,半晌,才挤出一句,“流、氓。” “不是流、氓。”莲降垂眸去看,那小小的人,红红的脸,亮晶晶的眼睛,还真是好看,“是面首,是相公,是男宠,是娈童,唯独不是流、氓。” 我不懂他说这话的用意,只觉着,这个职业竟有如此多的叫法:“什么意思?” “前者是免费地摸,而我……”莲降歪头,笑如桃花灼灼,“这一摸,价值连城。” 我心中暗叹,好可怕的人啊,论恶毒已然不在我之下,竟还这么臭不要脸,此人行走江湖必定所向披靡。 “当然,莫小姐若是不服,自然也可以为自己估个价……”莲降指间一松,顺着那细腻光洁的肌肤上滑,“不过,这世间明码标价的不是鸡便是鸭,小姐还是要慎重决定,千万不要因为身外之物自损身价。” 被人这般说道,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可慢慢握起的拳头里,那小小的,致命的药丸却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颗与它形状大小都类似的石子。 该死,什么时候叫他换去的,我竟然毫无察觉。 垂眸,那熟悉的药丸果真夹在他的指间,正向我的嘴巴逼近。 想了想,还是绽开了一抹轻笑:“这话说的极是,我自是没下贱到为财沦落。倒是你,既是开张做买卖,只是摸一下才能有多少流水……”手握住他的手,“不如做个全套的,银子本小姐出的起。” 指头停在那两瓣嫣红上,莲降神情难得生动,似是一惊:“哦?莫小姐对我这一摸颇为满意啊?” “正是因为不满意,才买你春宵一夜……”我笑着,手上却慢慢加力,欲捏碎他的骨头,“富贵最近发了情,到处乱尿,用你,正巧可以小施惩戒。” 莲降笑,手指根本不受外力影响,灵巧,娴熟,长驱直入,深入到娇嫩的唇瓣里。 两只修长的手指略带惩罚意味地搅弄了一番,才将药丸一点点送进了干脆放弃挣扎的人儿的喉咙。 “为师最后再送你句话……” 他的额头贴在她的鬓角,似是与她耳鬓厮磨。 才注意到,他的声音这么好听。我慢慢地闭上双眼,屏息,让他的声音一分不差地流入我的心里。 我听,他说。 “绝学一旦滥用……便是破绽。” 第十七章 这世间最毒的蛊,不过美色二字 第十七章 这世间最毒的蛊,不过美色二字 “哟,这不是我们莲大美人么?若不是今日莫小姐做东,谁有这般的面子请到我们一夜千金的莲祖宗?”戚聪眼里恨意毫不遮掩,嘴上酸溜溜,目光却贼溜溜,在莲降的身上肆意地扫来扫去。 莲降先是不语,目光触及戚聪身边的人,眼眸一沉。 浓密的眼睫终是垂下来,似是与什么妥协,轻声道:“戚公子,好久不见。” 杜长生啪地一声抖开手里的扇子,莲降的小模样他怎么也看不够,只恨不能将他揉进自己的眼睛里。 轻佻地笑道:“莲美人,还有我呢,你没瞧着我都在这儿坐半天了么?” 莲降身子一僵,眼睫一抖。 终是一笑,乖顺回应:“杜公子,好久不见。” 这一开头,又有几个含着亵玩之意的声音重叠着响起:“莲美人,还有我……”“你可还记得我,那次被你婉拒……”“见美人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我坐在这群小人里显得鹤立鸡群,看着莲降一一恭恭敬敬打过招呼,心中有些小得意。 清清嗓子,开口:“莲公子,上座。”手指一旁,“今日你是主角。” 莲降眉间不易察觉地皱起轻褶,眸子里却是盈盈的笑意,依言坐在指定的位置上。 落座时,一句只能我听见的低语落在耳里:“她还好?” 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如今自身都难保了,还有时间关心别人。 好啊,真好,幸亏不是和我一般六亲不认,不然还真没什么把柄好拿捏他。 “好,太好,甚好,非常好。”我扬起笑,盯着他那双漂亮到妖冶地步的眼睛,意有所指,“莲公子今日赏脸,真是好极了。”扫了一眼已经蠢蠢欲动的众人,噗嗤一笑,“看大家都这么迫不及待,那我还废话作甚,大家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不必拘着我。” 目光转向莲降,一字一顿:“我就是来看个热闹。” 那双眸子像一潭清水,从中央漾开一圈圈涟漪,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清冷的声音,如同被吹起的羽毛,痒痒的落在众人的心里:“莫小姐说的是,各位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莲降一定奉陪到底。” 戚聪的话不饶人,立刻接上来:“那就请莲公子先宽衣解带看看。”握着茶盅的手指急不可耐地摩挲着,就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他想了莲降的身子多久,可怎奈这莲降要脾气有脾气,要能耐有能耐,千金散尽,就连…… 目露凶光,恶从胆边生:“还请公子站在正中,将动作放得慢慢的,一边去衣,一边唱两句助兴的小调。” 这般羞辱,才能对得起他折进去的命根子。 说完,去看莲降,本是挑衅,神志却不留神晃进那双美眸的漩涡里。 杀意竟然可以如此魅惑人心。 藏在眼瞳最深处的戾气像刀片一般,一寸寸地割着他。 却不觉得可怕,只恨他为何不再狠一些,再狠一些。 我看着戚聪如痴如醉的模样,觉得可笑,明明和莲降有着断子绝孙的仇,明明说好要莲降生不如死才罢手,明明信誓旦旦遁入空门从此不问红尘,不问俗世。 可如今,美人在侧,任君摆布,这种种的明明竟一眨眼就抛到了脑后。 果然,师父说的不假,这世间最毒的蛊,不过美色二字。 第十八章 对啊对啊,母子蛊,我是母,她是子 第十八章 对啊对啊,母子蛊,我是母,她是子 如果此刻我跳上屋檐,撬起一块房砖向屋里看,我一定会笑出声。 一帮子男人动作整齐划一地盯着站在正中同为男人的莲降,眼神之饥渴,目光之专注,神情之紧张,不可言传。咽口水这档子事似乎可以传染,一个起了头,便从左到右传过去,到了最右边,又从右至左传回来,咕咚声不绝于耳。 这还是莲降没开始去衣,一身穿戴整齐,这帮人就如此心潮澎湃,若是一会去衣去到精彩之处,这群人不会情难自已到精尽而亡了吧? 如此想,我有了一点点期待。如此甚好,正好省了我杀人灭口的麻烦。 心情大好,靠在椅背上,凝神向莲降看去,他还是那身红装,招摇得像朵大牡丹,白皙修长的手指与嫣红的衣带纠缠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诱人,那低头垂眸的美好,不怪这屋子的男人都口水发达,垂涎欲滴。 此人实在太美,美得叫人担心,担心天妒红颜,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就被善妒的老天爷弄死了。 说实话,我也喜欢看他,带着和所有人一样,想将他占为己有的贪念,使劲地看他。看他低下头时脖子后面凸出的小骨头,看他羊脂玉般的脑门上配着镶着黑玉的额带,看他眉宇间有人人都没有的疏离,还有人人都有的世俗。 越看越难过,越看越觉得白瞎,这般绝世的尤物,竟然就因为惹了不该惹的人,即将在我面前让群狼先奸后杀了。 我叹气叹到一半,呼吸就骤停了一下,只是因为莲降突然抬起眉梢微挑的桃花眼向我看过来。 那一眼,狡黠如狐狸,妖媚如狐狸精。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果然一大堆黑衣人如落叶般从屋脊上掉下来。 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在地上。 还好,这些人不过是些纨绔子弟,活着劳民伤财,死了光荣。 不过,我还是对自己很失望,怎么能被同一个人绊倒两次?带着这般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我正欲出门走走,换个心情,眼前却飘过来一抹红色。 惭愧,不才,就这么在悄无声息间被人扼喉了,整个过程毫无回旋挣脱的余地。 呼吸在越来越艰难,不过,思绪仍旧飞扬。 好大的一双手!大得好像什么都能握住……任凭你的东西有多大……多圆……多饱满……都躲不过他的一握。 如此想着,嘴角不由得勾起,这般反应落在莲降的眼里自是古怪极了。 果然,他问:“你笑什么?” 命在人手里握着,我怎能不从善如流?乖乖回答道:“我笑你啊。” 不知为何,此番回答,激怒了大手的主人,我甚至听见了我脖子在吱嘎嘎地响。 就差一点,我就断气了。在这即将嗝屁的紧急关头,我阵脚丝毫不乱,一边尽力保持着自己的美貌,一边威胁凶手:“莲降,你想清楚,我给她下了母子蛊,我死她死。” 莲降闻言眼神微妙变化,手指上的力度卸了一半:“母子蛊?” 我连连点头,对着一手掌握着我性命的人抛媚眼,热情地介绍:“对啊对啊,母子蛊,我是母,她是子。” 第十九章 脱衣唱曲,到我满意为止 第十九章 脱衣唱曲,到我满意为止 “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聪明?”我冲脸色难看到极点的莲降颔首,“你不会还以为我会傻傻地相信,你真的会乖乖听话只身过来救人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么漂亮的眼珠子上结着冰霜,散发着寒气。 这是什么眼神?我聪明有这么让人不悦么?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防你如你防我。像我这样的小人,最清楚小人的话是万万不可信的。你说会自己过来,我说不会随便使毒,都应该是看透不说透的屁。言下之意就是你不会自己过来,我不会不使毒。师父,你看徒儿说的对么?” 饶是我说的这般恳切,莲降依旧是掐着我的脖子不肯松手,不言不语,冷着双眸子。 就是这双冷冰冰的眸子,刚刚还映着我垂死的模样,只有刚刚,他的眸子里才跳动着兴奋的火焰,那是对嗜血的渴望。仿佛我的垂死在他眼里就是世间最美的花,在他的催逼下,硬生生地一瓣瓣绽放。 我有些难过,奇了怪了,像我这么美,他为何就没有一点点的怜香惜玉。 带着伤感,握上他攥着我喉咙的手,想了想,摇头道:“师父,先不说别的,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呢?”眼睛张大了些,特别替他忧虑,“不会是职业病吧?” 莲降的眼神渗人极了,像将屠刀藏在身后的屠夫,看着一头自以为长命百岁的,无忧无虑的猪撒欢。 我有些迟疑,看他这般模样,不会……还有后招吧? 握着他的手,我很是紧张,连着吞了好几口水。 还好,莲降终究一笑,虽然笑得还有些吓人,不过说的话倒是顺耳:“我该如何做,莫小姐才能放人?” 我笑容可鞠:“什么也不用做,你随时能带着她走……” 莲降眼神流转,深深地怀疑:“真的什么也不用做?” “对啊。你看,你们这么多人,我才一个,我又打不过你,你想把人带走,自己搜就是,我怎么能拦住你?”我帮莲降分析着局势,似是想起什么,“就是母子蛊有些麻烦,子蛊离母蛊太远,子蛊就死了。” 我看莲降似是又要冷笑,我了然地点头:“把我也抓走倒是个办法,但是,我若是激烈反抗,不小心死了,子蛊必死;就算我乖乖和你们走,以我的刚烈,也许会悄悄自杀,子蛊必死;就算就算我活得好好的,但是一个不留神偷偷跑了,子蛊必死死;就是我什么也不做,三天没有蛊续着她的命,子蛊还是得死。” “说来说去,她最多能活三天……”我眼珠一转,有几分期待地提议道,“不如你考虑一下换个心上人试试……” 看着莲降又要掐死我的目光,我撇清关系:“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古人的劝诫,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天涯何处无芳草……”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旁征博引。 “莫小姐,莲降如何做,母子蛊才能破解?” 我向莲降看去,看他那么着急,我于心不忍,遂快马加鞭地思索着,他该如何做才能破解我的母子蛊。 可是,他那么平静地回望着我,还用那么好听的声音对我说,他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救回她。 诶呀诶呀,心一下子变得乱糟糟。 这一定是美人计,一定是,不然我为什么这么神魂颠倒。 我有些慌乱,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满自己对莲降的贪欲的同时,还能把莲降的原配一举干掉。 想了好久,都没有良策。我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先满足前者要紧。 于是,抬眼看他,毫无羞耻:“简单,就按戚……”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我收回了欲指向无头戚聪的手指,“就按戚公子的话……”露齿森然一笑,“脱衣唱曲,到我满意为止。” 话音刚落,突然觉得屋子里没了我的声音竟是如此安静。 好可怕…… 第二十章 我死死地瞪着他,力图死不瞑目 第二十章 我死死地瞪着他,力图死不瞑目 屏息等了白天,眼前的冷面大爷可算是出了声。 “脱衣可以。”莲降浓密的大长睫毛忽闪了两下,眼里的冰雪瞬融,盛满了盈盈暖意,“唱曲,我只会清倌摸。”收回握着我脖子的手,嘴角扬起,“可以么?” 清倌摸?听名字就很香艳,我立刻点头同意:“可以,师父唱什么徒儿都欢喜。” 这句话同样也让莲降很欢喜,眉开眼笑,像只快要偷到鸡的老狐狸。 很快,我就明白此人笑得如此招摇的原因了。 嗯……清倌摸……为什么摸的是我?我眼睛瞪得老大,斜着眼注视着摸着我头发丝的一双美手,颤抖地咨询:“请问,清倌摸……摸的……是谁?” 莲花挑眉,自然地进行说明:“清倌摸全称清倌摸鸡,我是清倌,你是鸡,清倌摸鸡,懂了么?” “你!”摸我可以,但是不能说我是鸡!我握住他的手,企图挣脱。 可恨,流氓会点穴。 如牵线木偶,心有不甘,却只能叫他握着我的手从头顶摸到发梢。 他的声音太好听,像女儿红兑砒霜,又醇又毒:“清倌把鸡摸,第一摸,青丝女儿香。” 鸡个屁,我瞪着他,用眼神进行严重警告:“莲降,你个孙子,放开我,我们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手向下滑,眯起的美眸,浓密的睫毛暧昧纠缠,眼神淡漠,却透着一丝丝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清倌把鸡摸,第二摸,瑶瑶远山黛。” “孙子。”我被他摸得痒痒,“信不信我剁了你的爪子?” 孙子悠悠地摇摇头,把嘴巴子凑过来,挑衅地冲我呵气如兰:“清倌把鸡摸,第三摸,娇红如花唇。” 我脾气一下上来了,笑容妖冶,也往前凑,目标是他的欠嘴。 果然,孙子没料到我这么奔放,下意识躲开了,我绽开唇瓣:“哈,我就猜你不喜欢女人,果真,那你摸便摸吧,反正你又享受不了。” 莲降微微皱眉,凝眸看了一会仍在叫嚣的小女子,握着手里的小手向下走,停在颈项后,食指一点,封住了她的哑穴。 “清倌把鸡摸,第四摸,一碰就折小细脖儿。” 放开那小手,五指轻松一握,将那小细脖子攥在掌心,欺身上前,在她的耳边呵气道:“前几摸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直接摸点重点好了?” 另一只手攀到她的胸前,探进怀里,隔着她月牙白的肌肤摩挲着她的骨头。 骤然,指甲嵌进她的皮肉里,向着中心那颗跳动的心脏靠近。 “还有心呐,真不懂你还留着这破玩意儿干什么。”眼里,花开在森然的地狱里,妖娆的杀意四溢,“想动我的人,得先把心抠出去啊,这,你都不懂么?” 钻心的痛从我的胸前传来,我额头上沁出了些冷汗。 着实后悔,为什么不多带些人过来。 第二十一章 很好,半死前,很猖狂,很有骨气 第二十一章 很好,半死前,很猖狂,很有骨气 我片头去看莲降,他侧躺在塌上,右腿蜷起,连袜子都没穿,露出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脚踝。 好看极了。 只是冲鼻子的血腥味总缠着我,让我的眼睛涩涩的,我努力地转移注意力,不去想来自胸口的剧痛。 为什么不穿袜子呢? 我那么认真地思考着,到底却架不住痛感实在强烈。我诶呦了一声试图引起莲降的注意,等了一会,发现未果,于是把头靠在吊起来的胳膊上,有气无力地问:“我们在干什么?” 终于莲降冲我的方向抬抬眼睫,欣赏够了鄙人的狼狈才悠悠开口:“等。” 等死么?我翻了个白眼。 莲降看我翻白眼的死样很满意,红唇皓齿,慢慢道:“谁让你把人藏那么严实,我的人还没有找到她。” “还没找到么?”我转转眼睛,仔细地回忆着:“诶呀,不会是我把她杀了融尸了以后,不小心忘了吧?” 话音落,莲降手中的青玉扇骨断筋折。 与此同时,站在我身边颇有眼色的两位大哥立刻又将穿过我胸口的铁索紧了两圈。 痛死母亲我了……我拧着脸笑:“莲降,我一直好奇,你这么多手下不会都和你一样是鸭子吧?这就让我想起了一首儿歌……”我郑重其事地清清嗓子,唱起来,“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莲降眯起眼睛看那个五音不全的丫头,情绪平静,完全不像那两个扯着铁索的大汉,激动地晃着铁索把穿在上面的人晃得唱一句涌出来一口血。 不愧是苗老大的徒弟,这么折腾还能唱歌。 莲降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丫头的惨状,心叹,真是个皮实的姑娘,看来还够他折磨一天一夜的。 “我猜你根本不在乎那个女人的死活吧?” 闭目养神了片刻,耳边却响起气若悬丝的声音,莲降眼睛骤然睁开,含着诧异和杀气看向血迹斑斑却笑得比谁都开心的丫头。 我看莲降差不点把眼珠子瞪在我脸上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你不会是想等找到那女人以后在我面前亲手杀了她,然后很高傲地跟我来句‘我本是无心之人,何来心上人’之类的话吧?” 我冷笑了好几下,直到莲降站起身向我走来,我才继续说道:“你不杀我,是想看我那时被你的冷酷无情惊得傻眼的样子吧?” 莲降停在了我的面前,慢慢地俯下身子。 我心里有些埋怨,既是将我吊起,为何不吊得高些,只是想一想莲降仰起脸看我的场景就血脉喷张。 不过,这样也好,我死死地看着他,不错过他逼近时的任何美感。 “可惜你看不到了,我全都猜到了呢。” 他伸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铁索,疼得我想咬他。 勾弄了一会,白玉似的手慢慢地缠绕着铁索,我知道这是在蓄力,为最后的致命一击。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想杀了我?”嘴咧得更大,不知道是血还是哈喇子哗啦啦地从嘴淌出来,“正好……我现在又痛又渴又饿又累,真是特别想死……” 胸口疼得要爆炸,要不是此刻人多我一定在地上打滚。 可还是要面子的,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求饶的样子,傻眼的样子,痛得骂娘的样子,这些你想看到的我的样子,一个也别想看到。” 说完,保持在一个如果没有一脸血水会美呆所有男人的笑容上。 很好,半死前,很猖狂,很有骨气。 很莫逆。 第二十二章 有一瞬,我甚至以为我被莲降抱住了 第二十二章 有一瞬,我甚至以为我被莲降抱住了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发力的瞬间,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蜗里转。 那么好听的声音,却说着那么让我难过的话:“你以为你猜对了么?蠢货。” “我不是蠢货。”我说得很快,想在疼晕过去前为证明我的机智争取个机会,“我才说了一半,后一半,等我醒过来再说。” 莲降笑得像朵牡丹开在阴森的阴间地府,张扬着寒气逼人的美丽:“你以为我会让你再醒过来么?” “不会么?”我含笑闭上眼睛,“我死了,你身上的母子蛊怎么办呢?” 有些后悔,好像说得太劲爆了,让莲降受了太大的刺激,握着索链的手剧烈地一抖。 痛……痛……我皱着眉闭着眼,逼着自己晕过去。 很快,我就得逞了,大片的黑暗包裹着我。 黑暗里,我隐约看见了师父的脸,我刚要冲那张脸揍上一拳,就感觉身子像是浸入了冰水,冻得我直哆嗦,眼瞅着师父那张欠扁的大脸被越来越大片的光亮吞噬。 有些迷茫,我瞪着眼睛,不清楚为什么我的昏厥如此短暂。 这就是传说中的转瞬即逝么? 我太入迷地思索,以至于被人拽着衣领拖走都没有反抗,呆愣愣地被人扔在地上。 “难得这么老实。”莲降用手下递来的帕子擦着手上的水渍,垂眸看脚边湿漉漉的人儿,“想明白了么?” “没明白。”我摇摇头,特困惑地回看着莲降,“我怎么就没死呢?” 刚说完,我又一次腾空了,呼吸十分不畅,胸口倒不疼了。 “还挑衅?”莲降眯着眼,攥着手里的人,大步向冰魄湖走去,“没有记性。” 不是挑衅。我是真的不明白,被他拎着,有些踉跄地跟着他的脚步。 我拽紧他的袖子,很真诚地咨询:“你说,我怎么就死不了呢?” 呢还没说全,就听扑通一声,我掉水里了。 这水真有意思,特别特别冷。我在里面沉着沉着就沉不动了,为什么?因为冻住了。 水是一寸寸凝固的,一点点剥夺我呼吸的权利,慢慢地折磨着我,冰冻的嘎吱声就在我的耳边不紧不慢地逼近,我感觉自己就像被一个冰冷的怀抱吞没了。 不能呼吸,刺骨得冷。 有一瞬,我甚至以为我被莲降抱住了。 老天就是这么偏爱美好的东西,美的容颜可以穿过人海让人一眼寻见,美的声音可以凿破层冰钻进我的耳朵。 “说你错了。” “什么?”我徒劳地蠕动着被冻住了的嘴唇,声音镶嵌在冰层里传不出去。 莲降蹲在湖边,睨着湖心被冻得死死的人,居高临下,如蔑视苍生的神。 本是不想重复,抿唇,还是不情愿地开口:“说你错了。” 算了吧。我好累,闭上了眼睛,第一次觉得莲降很烦。又不会真的让我死,还老叽叽喳喳的,还让我认错,等老娘上岸了,看我怎么玩死你。 也把你穿起来吊高高,不给你水喝,不给你饭吃,把你扔到一个奇怪的湖里,把你冻成个大冰块,放在屋子里,天天隔着冰块问你,错没错?没错就继续…… 后来,我想得实在太美,不自觉地睡着了。 岸上,莲降凝眸,中心的人气息渐弱,唯一的生气只有那轻阖着的眼睫在细不可闻地颤抖着。 臭不要脸的是她,死不低头的也是她。莲降眼睛里晃过一丝他自己都不懂因何而生的柔软,看似孱弱的手探入水中,食指点在水中的冰层微微用力。 冰层尽碎,溅起细碎的冰晶。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从冰雾中捞起那个奄奄一息的丫头。 举高,审视,很久。 最终,收纳入怀。 第二十三章 百鸣戏台三更开,万鬼阔绰捧场来 第二十三章 百鸣戏台三更开,万鬼阔绰捧场来 “爷,墨好了。”君清俯身,将工整放着十二个小碟子的托盘放在塌边。头低垂,不敢看倚在塌上慵懒的人,心里却将他的样子勾勒了一千遍一万遍。 眉,眸,鼻,唇,他只见一面就镌刻在心里,再不敢忘记。那盛放的美不该开在一个男人身上,却偏偏只有他才吃得住这样的妖娆,这是多么矛盾的存在啊,就像他爱上他…… 想到这,君清握着托盘的手一紧。 耳畔,声音如魅,却远如山钟,缥缈回荡,让人抓不到源头。 “上妆吧。” “是。”君清顿首,挑起笔,思索了片刻,沾了些桃红色。 这个颜色,只有他配最好。想着,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娇嫩的桃红落在白皙的肤上,只是老实地跟着他的眼型画,不需要粉饰不需要技巧,就能画出世上最妩媚动人的眼睛。君清又沾了些墨色,再下笔谨慎得连呼吸也停止了,丝毫不敢偏离那由造物主赏赐的曲线。 嘶……他在心里叹息,收住笔锋,刚要再细细欣赏,那双眸却蓦地睁开,暗色的瞳映着他又惊艳又贪婪的样子。 君清忙低下头,狼狈地涨红脸:“爷……” “很晚了。”莲降敛眸,一脸风平浪静,似是没看见君清的丑态,“歇了吧。” 君清呼吸一滞,心像是被麻绳勒紧。是啊……很晚了,可偏偏百鸣园只在这该歇息的时间开张迎客,莲降的妆也只在这个时辰才叫他画好。 百鸣戏台三更开,万鬼阔绰捧场来。 什么戏要这么晚才能开场?什么人才会在这个时辰巧笑嫣然、逢场作戏?君清嘲讽轻笑,头却垂得更低,语气谦恭:“是。” 他的嘲讽不为莲降,而为自己。饶是已不堪如此,可他就是放不下。 木然地去收托盘,却听见莲降的声音:“不必收了,一会我自己来。” 动作一顿,困惑地向莲降看去,对方靠在塌头,头微仰着,眼轻阖,上挑的眼角,桃红的妆,映在有些惨白的肌肤上,病态得美,致命得美,让他呼吸不稳。 “你说,我若娶亲……” 说了才一半,嫣红的唇瓣轻轻颤抖,眉间印出浅浅的痕。 只是因为这短短的六个字,心里似放出了洪水猛兽,他的世界地动山摇。 娶亲? 君清不由自主地抬头,眼中的狂热不加掩饰,向莲降迈步,声音颤抖:“爷,您要娶亲?” 音落袅袅,无人应。 夜色似漫入了房间,跳动的烛慢慢被吞噬。 那双绝色的眼缓缓地睁开,唇瓣轻挑。 “怎么?”眼里的墨色如荷,在夏日清潭中等待绽放,“你……动心了?” 在这样的目光里,君清鬼使神差地点头,他……动心! 漆黑的花瓣拥着中间娇嫩的蕊,一点点露出最美的身姿:“不觉得我下作了么?” 君清似被雷劈中,愣愣地看着莲降:“爷……” “戏子轻贱,面首更甚。”莲降眸色一冷,笑意含着冰霜,“就不惹公子惦记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种眼神……”一丝苍白的笑挂在嫣红的唇边,“我见多了。” 想要至极,又嫌恶至极。 “人人看我皆是如此,可唯独一人不同。” 谁?君清看向莲降,迫切地想知道谁能在莲降心中眼中与他人分别开。 眼中的人绽开一个笑。 咔哒,荷,开了。 第二十四章 莲降笑得像朵牡丹,扑面的,放恣的美 第二十四章 莲降笑得像朵牡丹,扑面的,放恣的美 我看着铜镜里的莲降,着着戏子妆,怎么看怎么水灵,美在骨子里都无需一颦一笑,只要一俯眉,一顿眸,都摄人魂魄。就像他此刻不笑不怒,立于我身后,映在一片浑浊的橙黄里看着我,目光一寸,仿若透骨,直穿心脏。 浸润在这么美丽的注视里,想不咧开嘴笑太难。所以即使看起来欠扁,我还是笑靥如花:“看……我说对了,你没让我死。” “是啊……”莲降点头,也看着铜镜里的丫头,老老实实,坦坦白白,“我舍不得你死。” “舍不得啊?”我挑眉,“舍不得还把我往湖里扔?那时候想什么了?” 莲降思索了一会,吐出四个字:“忍痛割爱。” 好个忍痛割爱,我转回头,直接看他,唇边讽刺的话语呼之欲出。不想,他看我回头,双手撑着椅背,好整以暇地俯下身。 一下子,我们之间又一次近在咫尺。 他礼貌地,耐心地看着我,像等着我口出狂言。 “恩……”我突然无话可说,看着他,梗着脖子,眼睛瞪得圆圆大大。 眼中的莲降,画着美人妆,挑眉,唇边噙着笑意,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简直太好看了。 我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音,诚心诚意地询问:“莲公子,你可还有什么兄弟之类的,方便的话,给我引荐一下怎么样?” 兄弟?莲降垂眸想想,摇头:“没有。” “诶……”我叹了口气,转回头,蔫蔫地窝在椅子上,“好可惜。” 莲降不解地侧头,摸不清有什么可可惜的:“可惜?” “这世上若有与你一般姿色,却又不似你这般对我的人,我一定拼死以身相许。”我看看莲降,一脸扼腕,“可惜啊……你的母亲很显然没有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觉悟,只生了你这么一个美人。”我眨眨眼睛,与莲降寻求共鸣,“你难道不觉得你们莲家娶不到我这么优秀的儿媳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么?” 这番话赢得了美人的笑,露齿的笑。 “娶不到你……”莲降笑得像朵牡丹,扑面的,放恣的美。自己都清楚明明是个笑话,但眼底却有些动摇,掺着三分凄凉,声音喃喃,“确实可惜。” 手指攀上她细细的脖子,虚捏了一下,铜镜里的丫头立刻不赞同地向自己摇头。 “不杀你。” 那只冰冰凉的手和着他的声音绕到了我的下巴底下,食指推高了我的下巴,他的眉目弯弯,目光炙热缠绵:“我想……”冰冷的指肚在我的肌肤上一顿摩挲,可谓是各种暗示都有。 我吞了口口水,真真是没想到,一切来的是这么突然,难道成为女人的日子就这么草率地来临了么? 在我焦灼地大喘气中,那单凭声音就能把人骗上床的大哥笑得像只狐狸。 “我想为你上妆。” 我看着他眨眼,不动声色地在心里不断回放着他刚才的话,悄悄地推敲他说的究竟是上妆还是上床。 为我上床……啧……什么叫为我上床呢? 我陷入了迷惘。 第二十五章 老死也好,痛死也好,你我往来至死方休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第二十六章 你是我的有情人,我要为你善终 第二十六章 你是我的有情人,我要为你善终 我悲伤地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一旁莲降蹲在树杈子上看起来神清气爽。 悲伤之余,我在心里估算着这个小院的市场价值。 院子还算雅致,假山假水假草假花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一颗假太阳悬在半空。我眯起眼,着重考量那颗假太阳。 莲降凝视着又瞄上他夜明珠的丫头,只两个时辰,这个丫头就完全没有像刚才疼得到处疾走的暴躁样子。眼前,刚刚她似炸毛小猫的样子又晃出来。 环顾整个被拔光的院子,莲降心服口服。 好厉害的猫,害得他都只能跳到树上避难。 开口说话间,不由自主地又带上分笑意:“不疼了?” “疼……心疼。”我站起身,像着光明走去,“心疼你我。” “呵。”又是出乎意外的回答,莲降紧紧地锁着那个丫头,目光之专似要将她看穿,“不懂。” 说完,眸子里那只看起来乖顺,骨子里却桀骜的猫在一片璀璨中回眸看他,嘴边的笑意在光影中让人捉摸不透。 “有情人不成眷属,你不心疼么?” “有情人?”嘴边嘲讽刚刚提起就被那只猫夺去话头。 “不是么?” 琉璃似的眼珠子在夜明珠的光辉里熠熠生辉。 “你对我有情,所以你不杀我。”猫的眼睫微垂,“我对你有情,所以不与你鱼死网破。”抬眼,美眸里好像盛满了金黄色的碎光,“我们都给对方留了生路,不是么?” “你中了母子蛊,我便用母子蛊威胁你,你不觉得太巧了么?我消失了,相府的人,苗家的人不可能不来寻我,可是为什么他们迟迟不来呢?我一身的毒学,你真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么?” 婉转清丽的声音乘着地下的冷风,升到半空,在空洞中回荡。 瞄了一眼莲降,这厮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分明是指责她的言不由衷。 本是优雅如风筝的声音,嗖的掉在了地上,透着一点点尴尬:“当然啦,我也承认,你的清倌摸还是有几分功底在的,在扰乱我军心的方面功不可没,但是……” “莫小姐对在下的情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莲降偏头,声音有几分醉意,“可以给在下论证一下,我也对小姐有意的部分么?” “还用说么?”我挑眉,空指了一下他的左胸,一只眼睛狠狠眨了一下,“这点自知之明没有么?” “没有。” 我错愕:“莲大哥,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无知。” 刚说完,那张好看零瑕疵的脸蛋就放大在我眼前:“你说我不杀你是因为对你有情……”属于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味道挺好,但我不喜欢。“那不如,我反证一下……” “不需要,不需要。” “为何?”莲降一如前几次一般,握住她纤细的脖子,眯起的眸子杀意四起,“我也很好奇,我对你是否有情……” 感觉到脖子上的力度一点点收紧,我翻脸了:“莲降,你给我放手!要杀你刚开始就该杀了,我罪受了,便宜也让你占了,还得死么?”我好生气,好委屈,“那我死得也太惨了!” “惨点没关系。”莲降安慰道,“我会多给你烧纸的。” 我不同意:“那多麻烦。不如你把我放了,我这个人树敌甚多,活不了多久的,让我自生自灭,多好。” “不好。”莲降眸光一暗,“你是我的有情人,我要为你善终。” “不必了,你我纵然有情也成不了眷属,为我善终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比较合适……”莲降的脸色难看,是一种剔透的绿,看得我目瞪口呆,声音渐小。 钳制着我脖子的手又慢慢捏紧。我认命闭眼,检讨自己,就不该跟小心眼的人畅所欲言。 没想,等了半天,等到的不是夹断我脖子后莲降暗爽的笑声。 我等到的是,莲降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疲倦。 他问我:“为何成不了眷属?” 第二十七章 爱而不得就是我对你最好的报复 第二十七章 爱而不得就是我对你最好的报复 莲降拢眉,无言地挑起门帘,耳边却仍回响着那个明媚如阳的声音。 “你以为我嫌弃你是面首?” 她说面首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莲降努力地回忆,但只能想起心里的那份困窘,却不知,是否流露在脸上。 许是没露出难堪吧,所以,她才对他穷追不舍:“看来你比别人还在意自己的身份啊。” 莲降嘴边漾起一丝笑意,绝世的容颜又恢复了疏离客气的样子。 竟然,特别想让那个声音折磨自己,他刻意地回忆着,她的每个字,每个表情,甚至是每个音调。 “不过……我们不能在一起还真不是因为这个。” 他与领路人疾走在黑夜里,孤独得像颗星,领路人的灯笼光芒微弱,隐隐地照亮了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抖。 “你那般折磨我,若你爱我,爱而不得就是我对你最好的报复。” 脑海里,那个如烟火般热烈的女子就伫立在这苍茫的黑暗里,笑容暖暖,却透着残忍。 “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 通明的楼宇从茂密的林子间闪出来,嫣红的唇隐在放肆的黑夜里蠕动,光与影的交错间,他的声音好像与那清脆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永……远……” 心……疼了?先是惊讶,然后是甘之如饴,像个享受虐感的瘾君子,他竟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再一次重温的冲动。 幸而,眼前突然明亮起来,耳边似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寂静不再,男人们洪亮的笑声传进来,隐约间还可以听见幽幽的歌声。 莲降怔了一下,看着领路人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唤自己好几次了。 “降爷,您……还好么?” 莲降眼珠转了转,没有理会领路人,只将视线移到灯火辉煌的大厅内,正中坐着的黑衣男子耳力极好,竟远远隔着这么多杂音听出他来的声响,见他看过去,搭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顿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爷,鬼监大人已经等了您三个多时辰了……”领路人替莲降担着心,看看天色,声音压得更低,“您看,天都要亮了……” “无碍。” 真的无碍么?领路人望着那抹红入了厅堂,今个来的客人来头可不是一般的大。 当今圣上倚仗国相,朝堂上国相之手遮天,却唯独忌惮这个喜公公。 传闻,这个喜公公得了怪疾病,见不得阳光,只能在夜里行走,故得名鬼监,尊为千岁。 偷眼向里面打量,目光只堪堪触及最深处的墨色衣角,浑身便吓僵了。 好可怕的气势…… 领路人倒吸了口凉气,想起莲降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为莲降打起鼓来。 第二十八章 你若要她,她不得不从吧? 第二十八章 你若要她,她不得不从吧? 厅内香薰缭绕,莲降垂眸站着,这一大厅的男人女人都看着他,像看天下最可笑的笑话。 敢让喜公公等这么久的清倌,会被怎么玩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等待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喜公公搭在膝头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脸上涂了厚厚的粉底,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唯有嘴唇画着刺目的朱红。 “莲降……”扣动的手指一停,冲莲降勾了勾,阴气十足的声音如催命的厉鬼,“过来。” 莲降抬起头看了一眼喜公公,又垂下眼,应道:“是。”说完,慢慢走上台阶,停在喜公公面前。 喜公公指了指脚边的蒲团,声音缥缈无力似悬在云端:“坐。” “是。” 喜公公凝神看了会莲降,摊开手,一旁一个和他同样妆容的小太监托着个挑杆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掌上。 虚握着那挑杆,坠着流苏的杆尖在莲降面前画着圈。 徘徊了几圈,终于落在莲降的衣领,别住白色的中衣微微用力,轻轻巧巧地豁开个口子,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锁骨。 莲降仰视喜公公的目光一怔,缓缓地,眸光暗下来,移开视线,落在地上。 挑杆没有继续深入,喜公公像是干了什么很劳累的事情,无力地靠回在席位上。 眼睛也没有看莲降,空洞地瞧着大厅里抻着脖子往这边看的众人,气若悬丝,不知说给谁听:“很好。” 挑杆放在一旁,玉制的柄落在玉石桌上放出清脆的声音。 阴测测的声音藏在那声脆响里,隐隐绰绰:“脱吧。” 坐于阶下的众人心里鞭炮齐鸣,好戏开场了!这位喜公公出了名的变态诡异,玩的花样又刺激又露骨,这次玩的又是楚国大名鼎鼎的清倌花魁,不怪今日百鸣园一票千金,原是藏着这么个重头戏! 精彩!精彩! 莲降提起些笑意,手指刚落在衣带上,眼前似走马观花,那名叫莫逆的祸害一颦一笑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耳边,各种语气,各种音调戏他的声音此起彼伏。 该死……莲降咬唇皱眉,该死的女人。 “脱衣唱曲,直到本宫满意。” “脱衣唱曲,直到我满意。” 莲降浑身一震,讶然抬头,耳畔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而面前却只有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莫逆? 鬼监? 他们是一个人? 不可能! 收起满脸的讶异,莲降努力稳住气息,低声恭顺道:“不知喜公公想听什么。” 大厅里一片静谧,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静得所有人只能听得到喜公公手指敲着桌案的声音。 咚——咚——咚—— 不紧不慢地折磨着莲降,每一秒的等待都像火烧在他的身上。 终于……那鲜红欲滴的唇悠悠开启…… “本宫想听……清倌摸。” 那张朱红色的唇勾勒得过于规整,反是有几分吓人,停在一个诡异的弧度便不再动了。 果然……是她…… 莲降迎着喜公公不阴不阳的笑,弯起眉眼,唇齿厮磨,堪堪出声:“好,就唱……清倌摸。” 痴妇般的冷笑却从那一动不动的朱红唇角泄出,回荡在厅堂之上,说不出的百爪挠心,阴冷幽怨。 那张五官分毫不动的脸一寸寸地贴过来,停在莲降面前一指的距离,空洞似漩涡的眸直挺挺地看着莲降。 尖锐的声音像指甲划过石盘:“莲公子,认错人了,本宫可不是莫逆。” 语落,整个厅堂空中似有礼花怒放,红色的血花张扬地吐着血腥的芬芳。 喜公公伸出一只手指点在莲降的下巴上,逼他回头看去。 一眼看去,怎不心惊!这么残忍的场面,怕是连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一厅的男女竟然在无声无息间被爆成了肉沫,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连呻吟呼救都来不及。 不敢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该有多么硬的心肠,又该有怎样通天的本事。 不过,这作风倒是与那个丫头像极了,不,应该说是那丫头的升级版。 刺鼻的血腥中,莲降的唇角慢慢地勾起,触目的鲜红和满地的狼藉都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鬼监不是莫逆……很好……很好。 一张银票擦着他的脸颊飘下来,就像那个声音,轻柔无力:“这次本宫借了莲公子的场子,这是酬劳。” 画着黑龙的靴子绕过还坐在地上的莲降,停在莲降的面前。 喜公公低垂双眸,睨视着莲降,脸上的笑容与刚才分毫不差:“莲公子,今日你为莫逆耽误我的时辰,改日记得双倍还给我。” 不等莲降回答,那张僵硬苍白的脸就悠悠地靠过来,目光里的嘲讽袒露:“莫逆看人很准,你果然爱上她了……”手指挑起莲降的下巴,冷冷的笑意从唇角渗出,“只可惜……她就算爱你,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空洞无物的眼睛以极慢的速度瞪起,像是幸灾乐祸:“她恨你,对不对?” 她恨他么……像被扔进了冰湖里,莲降冷得哆嗦,却毫无还击挣脱的力气。 喜公公轻轻收回手指,直起身,像是想起了什么:“但是恨也没关系……”眼里跳动着怂恿的火焰,“你不是给她下了血契么?” “血契……呵呵……好东西,好东西啊!”无比尖锐的笑声又一次回荡在血腥弥漫的大厅内,“你若要她,她不得不从吧?” 这喜公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他似生了双无所不知的眼睛,自己的一举一动好像都落在他的眼里。 脱衣唱曲……清倌摸……血契…… 他的眼睛到底藏在了哪里? 莲降心中生疑,但脸上不流露半分,捡起地上的银票,垂眸扬起清倌惯用的笑,答非所问:“莲降恭送喜公公。” 空洞的眼里划过一丝兴致。 鲜红的唇,弧度凉薄。 真是……有趣的一对…… 第二十九章 黑吃黑,听说过么? 第二十九章 黑吃黑,听说过么? “莫家六小姐?” 沉浸在喜悦中的我抬起头,那人好巧不巧地站在日头底下,一颗头被巨大的光晕取代,闪我的眼睛。 饶是没看清,礼貌如我,还是做了得体的反应:“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莫家小姐的马车出门左拐……” 手指胡乱指了一下,便又埋下头。 身边气流一沉,显然这位找人的大哥对我萌生了兴趣,蹲在了我的身旁。 我不耐地侧脸去看他:“你……”尾音凝成了狗腿的笑意,“姚大哥啊……” 姚九挑眉,狭长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掠过些欲意。 “莫小姐的马车出门左拐……请问门在哪里?” 凝神环顾,苍茫的大草原上风吹草低见牛羊,毫无门的踪影。 我正放眼远方,看有什么可以勉强当成门的东西先糊弄过去,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挡住了我的视线。 这只手颜色不佳,呈灰白色,手指僵硬,看着就不柔软。 问题来了,这只有些丑陋的手,是谁的呢? 我看看手后面姚九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明白了,是他的,那只断手。 我以为他会问我:莫小姐,你还记得这只手么? 没想,他开口却是:“你觉得我的手杖好看么?” 手杖啊?我又重新以评价手杖的角度去看,款式新颖,造型别致……“挺好。” “那……”姚九目露精光,“你要不要买一个?” 我沉默了,我很痛心。 那个曾几何时俊逸非凡,气质非凡的男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是为了生计才出此下策么?推销手杖……那得是多绝望,多无奈,才会这样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我越想,越悲悯,于是摸出了我的荷包。 “莫……逆……”姚九每个字都上齿狠狠地碾着下齿,恨不得将突然推给他一袋银子的女人咬碎。“你觉得我很缺钱么?” “是啊……我知道你很缺钱,这些钱只是首付。”我拍拍姚九的手杖,再拍拍在我脚边瘫半天的半成品尸体,“等我干完这一票,再给你三倍的银子。” 看着对方一双明媚无辜的眼睛,姚九认栽,提神运气好不容易把心中郁结散了散。 再开口,问的是地上的人:“这是怎么了?” 这句话问对了胃口,小小的人露出个狡黠的笑,掩嘴神秘兮兮地给他解释:“他啊,采花贼,想那个我。” 说完,嗤嗤地笑起来。 疯女人……姚九嫌恶地看着莫逆一副“我被流氓看上,我光荣伟大。”的样子。 心中却狐疑:“采花贼?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在皇家春猎的时候……” 话不用说完,莫逆已经将趴着的人翻了个壳,露出来的那张脸油光水滑在阳光下光彩夺目。 姚九看着那张脸瞠目结舌,再看莫逆,对方一脸坦荡。 我啪地打了一个响指,冲蒙状态的姚九抬手抱拳:“欢迎姚九将军入伙。” “入伙?”姚九感觉自己根本跟不上这丫头的思路。 “对!入伙”我凑到姚九的耳边,吐气如兰,“黑吃黑,听说过么?” 看着姚九不明所以的目光,我叹了口气,指指自己:“黑。”张了张嘴,“吃。”指指地上的人,“黑。” 璀然一笑,充满期待地看向姚九:“懂了么?” 姚九目光呆滞,努力地捋着思路。 黑……左看,是那丫头鼓励的微笑,吃……木讷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黑……目光缓缓下移,有些不敢看,却不得不看向那张脸。 摸嘴唇的手有些颤抖。 莫逆啊,莫逆!难不成你真的要谋害太子? 第三十章 指缝间,擦干净点 第三十章 指缝间,擦干净点 “娘娘,太子那边有动静了。” 春牙站在珠帘后,小心翼翼等待着这句话带来的狂风暴雨。 一只手穿过珠帘,春牙屏息看着那只手,金色与黑色纠缠的护甲尖端锐利挑着块令牌。 “召羽林卫……”护甲一顿,令牌滑落,滚落在春牙的脚边,“就说有人蓄谋谋害太子。” 春牙捡起令牌,垂首答应:“是!”抬步欲走,身后珠帘哗啦作响,他转头去看,金灿灿的珠帘挑起,露出一张似画美颜。 眼神如波,声如鹂:“替本宫提醒姚将军一声,太子遇害,莫家嫌疑最大,请他多留意些。” “是!”这次春牙没敢再轻易离开,低着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太妃睨了一会春牙,才开口:“去吧。” “是!” 春牙退行了好远,才敢抬头,身后的衣襟早被冷汗湿透了。 “呼……”刚舒了口气,嘴巴就被人捂住了,“恩……恩……” 眼睛使劲地向斜后侧看去,却只看见一只灰白色的手,那手很不稳定,时不时擦一下他的脸蛋,又时不时挑起他的一撮头发。 视线顺着那只行为僵硬得奇怪的手指向下看去,春牙差不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意想中应该与身子接壤的手臂生生断开,只剩下处理好的,光滑的切面。 两只眼睛太专注地看着那只断手,以至于那只手点在他的额上,他才发现自己对眼许久了。 “小伙子……” 视线再移,听称呼,挟持他的人应是个大娘,可…… 眼前顾盼生辉、娇憨可人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春牙已经提起了小心,紧张地盯着那握着只断手在他眼前晃悠的小手,咬牙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你好好看看这只手……” 似乎隐隐散发着腐朽气味的断手逼凑过来,春牙厌恶地闭上眼睛,想挣扎,身子却不知被这小姑娘使了什么古怪动弹不得。 “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 春牙想起什么来,忍着恶心,皱眉睁眼,凝神看去。 灰白色的指头修长,食指侧一颗发黑的小痦子宣告了这只断手主人的身份。 “姚大哥?”脱口后才发现有些不妥,心虚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姑娘,那小妮子笑盈盈地点头,一脸赞赏。“你……拿着姚将军的……手……干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春牙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个小姑娘能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里,还拿着姚大哥的断臂,那么就可能对姚大哥不利…… 心里头急,声音不由扬高:“姚大哥在哪里?你……” 我忙捂住那张乱嚷嚷的嘴巴,心里奇怪,这人看着文文弱弱,怎么嗓门还这么大? 声音压低,以身示范做贼应该心虚。 “小点声,你的姚大哥正在给我帮凶。” “帮什么凶?”春牙才不信这个鬼丫头的话,他的姚大哥怎么可能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帮凶。 我做了一个注意音量的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听我道来:“太子不是丢了么?” “是啊……”春牙又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 我露齿一笑:“因为他被我捡到了啊。” “被你捡到了?”春牙难以置信,堂堂太子是路边的石头么?竟然能被人随随便便捡到?不对啊……太子不是应该和莫家六小姐在一起么? 想到这,眼神一厉,扬声欲喊人,可刚开口,嘴巴就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姚大哥的手咬着不舒服么? 我对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春牙无辜摊手,要怪就怪你姚大哥手太大太哏了。 轻言细语:“我呢,现在要进去迷晕你的主子。我这么一进去,下一次你见你主子可能就见不到活的了。所以呢,你有什么话想跟她说的,我一会可以帮你转达一下。” 语落,口中的断手被抽出。 “来……” 刚喊了一个字,嘴巴又被堵了个正着。 “好的。”我点点头,记下了,“我会告诉她你留给她的这个字的。” 说完,一手刀劈在他的脖颈,他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下,我顺势抽出断手。 我迎着西下的太阳举起来看了看,那代表死亡的灰白色上沾了一层晶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反倒增了分俏丽。 挺好看的。 刚要往太妃的马车走,姚九那不阴不阳的声音绊住了我的脚步。 “莫小六,我的手,你就这么用?” 嘿嘿傻笑两声,再次启动的脚步比刚才快了一成。 “口水都不擦?” 可身后催命的声音不远反近。 “太不尊重我了。” 余光里,黑色的衣角翩翩,向上看去,姚九那张俊颜带着责怪的意味,威胁地拍了拍肩头上软趴趴的太子。 服了,我对他笑笑:“给您擦,给您擦。”说着,拿出帕子,在那只断手上左蹭蹭,右擦擦。 姚九还不满意:“指缝间,擦干净点。” 说的好像那手还长在他身上似的,我翻了个白眼。 姚九看着那丫头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乐开了花。 狭长的眼一刻都不舍得从她身上挪开,恨不得目光里生出吸盘牢牢地附在她的身上。 心里的算盘啪啪作响:一只胳膊,一个劫太子的罪名,一次帮忙盯梢的人情……臭丫头,你欠我的可越来越多了…… 第三十一章 不好意思,我以后要走纯情路线了 第三十一章 不好意思,我以后要走纯情路线了 姚九看着满营帐里忙活的莫逆,一歪嘴,小声嘀咕:“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忙中偷闲回头看他,露出诡异地笑,“以为我会把他们扒光了放在一起做出欢好的样子么?” 姚九挑眉,不置可否。 “淘气~”我嗔怪,“记着啊,我以后要走纯情路线了,这种少儿不宜的话说都不要说给我听。” 姚九眼睛瞪大,他什么时候说了少儿不宜的话了?扒光,欢好不都是她自己叨咕的么? 还没等戳穿,肩头上被拍了两下,转眸看,莫逆一脸劝慰。 “别遗憾了,这位太妃少说也得四十多岁了吧?我跟你讲,女人再会保养也只能保住这张脸……其实身子上的皮都松泄了,没什么好看的。” 姚九觉得十分有必要澄清一下,他刚刚的表情叫做“被你的厚脸皮击穿灵魂”并不是什么遗憾。 “我一点都不想看……”解释到一半,看着莫逆眼里晃动的笑意,姚九硬是把剩下的话咽了进去,“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事啊……”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姚九,又回身接着忙活我的。 营帐里一下子静下来。 姚九心中刚刚涌起的郁结也随着屋子里静谧的气氛慢慢消散,一双眸锁着那个如小陀螺般转来转去的身影。 一缕碎发从她的发髻散出来,落在曲线优美的侧脸,墨色衬着无暇的白,无条件地打乱他的呼吸。 看着她轻轻将碎发拢在耳后,只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足以让狭长的眼里冰山融化,冰冻的温柔稀里哗啦地淌着汤。 他是武夫,断臂意味着什么,他清楚不过。可只因为夺去他臂膀的人是她,他只能缴械投降。 甚至,知道她不会爱他,还要腆着脸尽可能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哪怕只是看一眼,说一句话……就好。 姚九想得正悲情,觉得自己的痴情感天动地,应该写在说书的文章里。 突然,一个声音悠悠地飘过来:“我听说啊,有些男人,尤其是军营里的老爷们都特别喜欢姐弟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姚九的悲情顿时烟消云散。 “我呢,一会要出去一下,你……想干什么就自便啊……我就不陪你了,毕竟我也是要走纯情路线的女人。” 纯情个屁啊! 看着莫逆轻快如小鹿般一跃而出,起跳的瞬间还不忘回头冲自己比一个“不必羞涩”的手势,姚九陷入了沉思,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竟然看上了这么个东西。 苦恼了半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颇感无力地吐出口浊气,姚九勉强定神仔细环顾帐中。不看则已,一看不由得又噗嗤乐出声。 恶劣的丫头……目光又无奈又赞叹地划过帐内种种:太妃身缠红绳悬在床榻上,造型热情奔放,而太子则被像狗一样拴在床头,蜷缩成一团,打眼看去倒是真的七分像狗三分像奴。 围着床帏摆满了红烛,烛光跳动,颇为暧昧。加之屋中缭绕的香薰…… 刚刚光看着觉得好笑,没细想这一幕的用意,猛然细思,才后知后觉,一张脸腾地涨得老红。 什么叫不堪入目?什么叫成年不宜?今日统统领教到极致了! 饶是他活到这般年纪,看了这一幕也是极不好意思的。 而当真正纯情的他掩目从营帐出来的时候,莫逆那小妮子笑得花枝乱颤。 “就说没什么好看的,偏要看,辣眼睛了吧?” 姚九气结:“我……”刚要伸手去捉那个一点不纯情的丫头,深出的手臂反是被对方挽住。 本就红潮未退的脸一下子又怒放了鲜红的礼炮。 “走走,我们去洗眼睛,不然长鸡眼就不好了。” 姚九咽了口口水,梗着脖子,唯一的胳膊别扭地支着,完全无福消受这突如其来的亲密。 磕磕巴巴,扭扭捏捏像个小媳妇:“放、放、放开、放开我。” 姚九的样子让我觉得好玩极了,故意一脸正色,抓着他胳膊的手缩紧:“你别看不起鸡眼,有多少人就因为没把鸡眼当回事,最后瞎了,你我战友一场,我怎么能……诶……” 这就受不了了? 我目送着姚九朝着夕阳努力奔跑的背影消失在草原上,笑意被斜下来的金光熨上几分真实的温度。 怎么办?我开始后悔了。 垂下眸,我有些难过。 早知道就不告诉你的手下断臂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那么至少……你可以完整地死去了。 哎……我叹了口气,再抬脚,已经想不起刚刚在后悔什么了。 第三十二章 波涛汹涌所以才鹤立鸡群 第三十二章波涛汹涌所以才鹤立鸡群 “宿儿呢?” 茶杯被人狠狠地摔在铺着厚毯的草地上,狼狈地骨碌开。 随着茶杯一同骨碌来的还有一个微胖的身影,堪堪停住滚动的茶杯,刚要捡起来,一个茶壶又飞了过来。 诶呦我的天……容嬷嬷在心里哀嚎,但反应一点不敢怠慢,浑圆的身姿又一次扑向茶壶。 将怀里的一堆茶杯茶壶挨着桌案边放下,嘴里还得抚慰着:“娘娘,您先别急,奴婢一会再派人去问问看。” 皇后郸氏振臂,桌上容嬷嬷的劳动成果簌簌地又落了一地,四面八方地骨碌开:“还问什么?宿儿……”瞥了一眼,动作笨拙,满地骨碌的容嬷嬷,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能不能不捡了?” 容嬷嬷被这么一呼喝身子像坍塌的蒙古包,贴在地上闭着眼睛喊:“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饶命……” 郸氏无语,瞪了地上人半天,喝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地上的容嬷嬷保持着唯唯诺诺的姿势,但垂下的眼角却露出精光,偷偷摸摸地虚着郸氏被气得上下起伏的胸脯。 皇兄果然还是最喜欢胸大的女人。 后宫三千佳丽,什么姿色的都有,可唯有皇后的波涛汹涌鹤立鸡群。 这么一看,皇后之所以为皇后的理由不言而喻。 想着,容嬷嬷伏在地上悄悄地笑起来。 郸氏绞着手指派命,浑然不觉胸前的骄傲被地上的容嬷嬷以眸代手占了大把的便宜:“去!给我问问相府的七姨娘,我家宿儿到底怎么了?”丹凤眼危险地眯起,“告诉她,若是宿儿出了什么事,仔细她和她那个傻女儿的命!” 相府的七姨娘? 容嬷嬷回忆了一下,对七姨娘胸围的印象模糊,并不是那么有把握能完成郸氏的任务。 犹犹豫豫地往外爬,一声脆响贴着他的屁股爆开。 “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容嬷嬷立刻做出屁滚尿流往外跑的样子。 跑出营帐,身后郸氏咆哮的声音还有七分清晰:“统统是没用的东西,交给你们的事情哪个给本宫办明白了?” 容嬷嬷慢悠悠地直起身子,胖墩墩的身子一点点拉长,一张皮奇怪地勒在比刚刚高出一大截的身子上。 掸掸身上的灰尘,容嬷嬷拉长的脸上浮出一丝古怪至极的笑容。 大步向浓郁的夜色里走去。 身后,暴躁地怒吼不绝。 “宿儿有事,你们都给本宫去死!” 寂静的夜里,雾色弥漫,刚刚还孤独前行的人身后悄然无声地跟了几个黑影。 步伐轻盈,行动整齐。 容嬷嬷似毫无察觉地照常走着。 唇畔不动,声音自腹中传出,是语调平和的男声。 “通知莫夫人,莫逆出手了,一切顺利,请她按计划行事。” 第三十三章 死都死了,还要花光你姑娘余生的所有静好平安 第三十三章死都死了,还要花光你姑娘余生的所有静好平安 “七姨娘,事到如今,还是为你的女儿多考虑。”莫岳氏放下茶盅,声音悠长意有所指,“如烟刚没了姐姐,如果又没了娘亲,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七姨娘瘫坐在地上,脸上泪痕道道,戚戚然冷笑道:“夫人,您这是要弃了我么?” 莫岳氏似是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说下去:“如烟如今虽说痴傻了些,但说到底还是莫家的十小姐,只要有一口气在,莫家就能叫她嫁一个好人家,一生衣食无忧。” 一声悲鸣从七姨娘的口中发出:“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踉跄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指着端坐的莫岳氏,“你说!你要替我,替我可怜的孩儿报仇。坏了莫逆的名声,让她没名没分地嫁进太子府,让她一辈子不得翻身!” 双目猩红发狠如从地底爬出的厉鬼:“你说!没了莫逆,老爷会废了侧夫人,而你会扶我上位!” 破碎的冷笑断断续续地从七姨娘的嘴里溢出。 “呵呵……是我做梦,是我眼瞎!还妄想着,替你除掉莫逆就可以一步登天,成为相府的侧夫人……妄想着,凭着我侧夫人的身份,为我苦命的烟儿谋半生富贵……” 悲戚的话戛然而止,七姨娘无神地看着莫岳氏:“你早就算计好了是吧?” 一声咆哮从她的胸腔撕扯出来:“在我在莫逆马车上藏好迷、药之前,你就想好莫逆不会那么轻易上钩,会反戈一击的,是不是?”喊得太用情,用力,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在我与你密谋要置莫逆于死地之前,你就想好在我被发现的时候该赐给我什么死法了,是么?” 扑到莫岳氏身侧的丫鬟身上,夺过那丫鬟手中托盘上白绫,哭喊道:“休想!休想!休想……” 尾音颤抖,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软弱无力地倚在桌上。 身侧,挨着她,莫岳氏端庄地起身,语气祥和:“喊够了么?” “毒……妇……” 大口的嫣红,差不点湮灭了七姨娘最后的两个字。 莫岳氏捻着帕子,仔细地将七姨娘嘴角的鲜血擦拭干净。 优雅地回身取过丫鬟捡起来的白绫,轻柔地系在七姨娘的脖子上。 对着那双还没散尽生机的眸子,一字一顿:“死都死了,还要花光你姑娘余生的所有静好平安……”嘴角勾起,将那双死都不肯闭上的眼睛合上,“何苦呢?” 说完,转身离开,毫无留恋。 “吊起来。” 这是她留给这个房间的最后三个字。 原来,天下女人都是这么可怕。 屋外,偷看的姚九醍醐灌顶。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替他总结经验:“女人越老越可怕。”抬脚往屋里走,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回头看去,姚九还站在原地,一副被雷劈傻了的样子。 我立刻宽慰他:“没关系,女人可怕,你可以娶个爷们儿啊。” 回应我的是姚九动摇的目光。 第三十四章 你猜车里的人是谁 第三十四章 你猜车里的人是谁 “他们说……”莫太按着吉祥的头,迫他悬在崖边,“这底下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狼窝。” 吉祥目光静如止水,淡淡地看向那一眼不见底的深渊。 “你说狼窝那么大,为何本公子就是看不见呢?”莫太慢慢蹲下身,提起吉祥,看着那双平静的眼睛,露出一丝哀求,“还得劳烦皇子您下去帮我瞧瞧……”手指攀上吉祥的脸,长长的指甲痴迷地在那双美眸周围流连,“好漂亮的眼珠,可不要浪费了。” 说完,苍白的手慢慢地松开。 “大哥……” 身后传来的声音却叫他手一缩,将那即将脱离的衣领又一次握住。 回头,眸子一怔。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已经被我解决掉了。”我看着莫太不自然的样子,笑容坦荡,“可是迟迟没有等到大哥派来捉我的人,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想着别是大哥出了什么事……”琉璃似的眼珠转了转,冲莫太手里摇摇欲坠的吉祥眨眨眼睛,“看来,大哥好得很,只是贪玩误事了。” 怎么回事?莫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母亲不是说太妃已经派人去捉她了么?而且,他不是已经抢先一步告诉姚九莫逆的位置了吗? 疑问太多,莫太一时语塞,只能呆呆地看着笑嘻嘻的莫逆一点点走近。 “今天白天我在马车上找到了些催情的良药,想起来大哥好像有这方面的隐疾,这不……”我摊开手,一包药粉静静地放在我的掌心,“给大哥送来了。” 盯着那包药,莫太眉头一紧。 抬起阴郁的眸子,冷哼道:“我一点都不懂六妹的意思。如果是兴师问罪,六妹可找错人了。” “兴师问罪的事母亲应该都帮逆儿做好了。”我噗嗤一笑,欣赏着莫太紧张成个球的样子,“我来找大哥只是怕误呈了七姨娘的好意。”顿了顿,给莫太一些接受晴天霹雳的准备时间,“毕竟七姨娘死了,这药到底是给谁准备的,谁也说不清了……” 什么意思? 她怎么知道七姨娘已经死了? 毕竟七姨娘死了,这药到底是给谁准备的,谁也说不清了…… 莫太猛地抬头,一辆华盖流苏的马车从灰白的迷雾里冲出来,莫太浑身一抖,莫逆的马车! 再凝神看,心似系了巨石被沉入海底。 车夫再熟悉不过,正是得了他的消息去捉拿莫逆的羽林卫首领姚九姚将军! 耳边,莫逆的声音天真浪漫,却是为刺激他的精心准备。 “大哥,你猜车里的人是谁?” 第一缕金光从天而降撕破暮霭沉沉。 吉祥抬起浓密的眼睫向苍穹看去。 笑意如清风划山间,流水穿林海般清新动人。 天……亮了。 第三十五章 养了你这么多年,才知道,原来你是七姨娘的种啊 第三十五章 养了你这么多年,才知道,原来你是七姨娘的种啊 “相爷……” 莫衷擎睁开眼,看了一眼握着他的一缕发丝神情忧郁的莫苏氏,沉静地又合起眼,似是不愿多说什么。 苏蔷有些失落,但终究是不敢再追问,又垂下头,仔细地为莫衷擎理着头发。 突然,莫衷擎的声音穿进耳朵。 “逆儿很好。” “什么?”莫衷擎一向不喜夸耀子女,所以听见他如是说,苏蔷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呆愣地站在原地。 “有些人总是等到别人的刀子砍在自己的身上,才想起挥起手里的刀。”莫衷擎抬眼看苏蔷,“逆儿不是那种人,所以我觉得很好。” 苏蔷还是不明所以。 莫衷擎眼波不动,静静地说:“这些孩子里,只有莫逆不是在我身边长起来的,可偏偏她是最像我的。”手握住苏蔷纤细冰凉的手,“所以,你记住,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 门外横冲直撞进一个人,看见莫衷擎就喊:“相爷!出大事了!” 包围在手上的温暖一空,苏蔷惘然地抬起头,莫衷擎的衣角已经闪出了营帐口。 隐约听见:“大公子……太妃营帐……太子……皇上……” 等莫衷擎掀开营帐走进去的时候,营帐里的种种都已经收拾干净,身着明黄的男人坐在一旁,脚边是华服凌乱的太妃和太子。 目光不留痕迹地在营中寻找了一圈,在一隅看见了瑟瑟发抖的莫如烟,旁边跪着、看不清表情的是他的儿子,莫太。 再也不看那一隅一眼,只往里走,行至明黄前撩衣摆跪倒,沉声道:“参见陛下。” 楚裘诀面色难看,抬抬手:“起来。”没等莫衷擎站好,便厉声道,“全都看见了!那么多皇亲国戚,那么多将臣谋士全都看见了!你说!朕的脸还该不该要?” 莫衷擎面无表情,拱手答道:“赐死太妃,罢黜太子,车裂狂徒,陛下的脸可要。” 楚裘诀倒吸了口凉气,他真没想到莫衷擎能说的这么绝。 瞄了眼角落里的莫太,萌生了对他血统的质疑。 “这……”楚裘诀摇摇头,气焰消了大半,“朕做不到……” “做不到?”莫衷擎笑了一下,“那陛下只能不要脸了。” “你!”楚裘诀刚要骂街,但转念一想,解决这丑事还得倚仗莫衷擎,便强压下怒火,“就没有别的办法保住朕的颜面了么?” “没有。”莫衷擎看了眼楚裘诀,眼里的鄙夷都不稀罕花力气掩饰了,“如今什么说辞都会被曲解为掩盖事实的借口,想保住皇家的威严,他们三个必须认罪,该剔除皇籍的剔除,该杀的杀,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角落里,莫太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母亲说过父亲早已视正房为眼中钉、肉中刺,那时候他还不信! 他以为虎毒尚不食子! 可没想到他的父亲竟然毫不犹豫地将他舍弃了去,甚至连一个替他辩驳脱身的法子都不屑去想! 或许……莫太双目眦裂瞪向莫衷擎,或许这一切都是在他的默许甚至鼓励下发生的! “至于烟儿……”莫衷擎看向角落里神情透着痴傻的莫如烟沉默了片刻。 再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威胁:“名节是在太子面前失掉的,人也是在这里被吓傻了,将来的婚姻大事还请皇上费心了。” 就连莫如烟那个傻子你都愿意为之谋划未来,那么他呢?就这么被当成狂徒处置了么? 不!他不甘心! “陛下圣明!臣冤枉,明明是臣被家妹下了,药,对今早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啊!皇上和国相怎么能连审问核实都不顾了,就这么给臣定下了车裂的罪名?臣不服!” 喊完,却一下落进莫衷擎喜怒不露的眸子里。 可怕得……不像他的父亲。 似是半世过去,那人才悠悠开口:“你的哪个妹妹给你下的,药?” 莫太忙答:“回国相,是臣的六妹,莫逆。” 语落,目光可怖的人却突然笑起来。 怎、怎、怎么了?莫太刚刚的怨怼似乎都被这轻蔑的笑声吞没了。 “你是说……莫逆?” 莫太迟疑了一下:“是……” 莫衷擎皮笑肉不笑:“你是说……一个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下落不明的人……给你下,药?” “假的。”莫太向莫衷擎爬了两步,急不可耐,“我早上看见她了……” “嗯?”莫衷擎露出一些兴趣,挑眉听着。 “就在那个断崖……我今天带着吉祥,不,十皇子去看日出……”莫太激动地快爬了两步,在莫衷擎面前仰起头,让他看自己的真挚,“就是在那里,就是在那莫逆给我下的,药,十皇子也看见了!” 莫衷擎盯着莫太浮出一丝真心的笑。 爱抚着他凌乱的发丝,这让莫太大受鼓舞,使劲地抱住莫衷擎的大腿:“爹,儿子真的是被莫逆那个臭丫头陷害的……” “是么?”莫衷擎若有所思地整理着莫太的乱发,一缕缕细致地收好,“十皇子真的能为你作证么?” 莫太郑重,目光灼灼:“是!” “真可惜……”莫衷擎叹息了一声,正了正莫太的发冠,“十皇子好像被什么人给扔到悬崖底下了……”想了想,“好像就是在你跟他一起看日出的山崖。” “什么?”莫太身子飘飘,倒像是他被扔下了深渊。他只记得他被莫逆迷,晕过去之前手里确是攥着吉祥的衣领,难道……他晕过去的时候松手了? “什么?”楚裘诀慢半拍地跳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莫衷擎恭顺拱手:“臣惶恐,是皇上叫臣先为如何保住您的脸皮出主意的。” “还不快……” “已经派人去找了,十皇子暂时还没有消息。” 转脸看莫太,语气宽容:“你还要继续解释么?” “我想起来了……十皇子脚滑了一下差不点掉下悬崖,我伸手扶了一把,不想突然被莫逆将我迷,晕,可能才松了手的……”莫太看着莫太轻蔑的眼神有些心虚,“说到底,还是莫逆害得我……和十皇子……” 莫衷擎抿了抿唇,嘴边漾起的笑里有悲悯的意味:“今天早上有人告诉我,说是姚将军昨晚收到了缉拿莫逆的命令,寻了一夜今早才在山下发现了莫逆的马车,车里有人但不是莫逆,也就是说莫逆至今生死不明……我很奇怪,姚将军为什么会说得了你的命令去缉拿莫逆呢?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命令的姚将军?又是以什么罪名要缉拿你的妹妹?” “大哥,你猜车里的人是谁?” 莫太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莫逆的这句话。 记得没等看马车里的人究竟是谁,他就被迷晕了。 她既是已经发现了他和母亲的动作,出于报复,莫逆很有可能是想把母亲连马车扔进深渊,那么马车里的人那就应该是…… “我母亲……我母亲不见了,有人说是被莫逆带到她的马车上了……”莫太脑筋转的飞快,“昨夜舟车劳顿,我不敢惊扰父亲,才私下麻烦姚将军,但绝不是命令,只是请求……”眼泪突然就一涌而出,抱住了莫衷擎的腿肚子,嚎啕大哭起来,“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可怜她被莫逆那个恶毒的丫头扔下了悬崖……父亲,您一定要为我母亲做主啊……” 莫衷擎感动地笑笑,又一次为莫太整理发髻。 听莫太哭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养了你这么多年,才知道,原来你是七姨娘的种啊?” 七姨娘! 莫太抬着雾蒙蒙的眼睛错愕地看着莫衷擎。 车里的人是七姨娘! 泪目中模模糊糊地看见莫衷擎展开了张纸。 “既然你是七姨娘的孩子,那她的遗书我有必要向你转达一下……”莫衷擎顿了顿,看着那张纸讲道,“她说啊,莫逆车里的迷,药是她放的,与他人无关。为的是制造出莫逆自己驱车坠崖的假象,但出于心虚,看见莫逆坠崖后忍不住去确认莫逆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结果却发现莫逆人不在马车里,猜想是逃过了一劫,那么自己暴露是早晚的事,怕拖累女儿莫如烟,所以自尽在马车里。” 莫衷擎折起纸,有些困惑地皱眉:“你说你‘母亲’为什么要害莫逆?”眸光一暗,意有所指,“不会是为了你吧?” 莫太颓然地坐在地上,自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回想,莫逆这丫头应是什么都想到了。 不光是看透了七姨娘下药欲撮合她与太子坏她名声的局,更看穿了七姨娘背后,他与他母亲勾结太妃想要利用她处理太子从而酿出大祸的局。 但是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想到太妃那一层! 莫太呼吸一滞,想起来一个人。 姚九! 第三十六章 肉体清纯地坐在巨石后一泊清湖的岸上 第三十六章 肉体清纯地坐在巨石后一泊清湖的岸上 “王爷。” 闻声回头的是一个清秀的少年,笑眼薄唇,双眼尾尖对称缀着两颗小小的红痣。 开口声音平和,没有起伏平仄:“还没找到?” “是。” 楚楼央垂眸笑笑,挥手屏退报信的手下。 若有所思地蹲下身,盯着被迷雾笼罩着的深渊出神。 本以为这一次可以除去太子和莫家两个肉中钉……眉心微动,眼波里的笑意如涟漪荡漾,没想到却被莫家的六小姐反将了一军。 输了……楚楼央抿抿嘴,在阳光下,眸光璀璨,这一次,他把母亲输给了她。 下一次,他要拿回来什么东西好呢? 想了一会,出声唤道:“僵心……”话音未落,身侧闪出一个银白的影子。 初春的风彬彬有礼,穿过山谷也不露锋芒。 似他的声音,平平淡淡,悠悠远远。 “把她带给我。” 回答他的是一声长久的咆哮,震慑之音盘旋在山谷之上,惊起千千鸟群。 平地这么一声虎啸,吓了我和所有鸟一跳。 老虎? 我环顾四方,一边找老虎,一边找可以在鸟翼纷飞的危机时刻避屎的地方。 不远处,一块凸出来的巨石很理想,我立刻向其靠拢,待我靠拢完毕,一个惊喜赤裸裸地出现在我视线里。 一个肉体,男性的肉体。 肉体清纯地坐在巨石后一泊清湖的岸上,背对着我,后背肌理紧致、骨骼分明、细皮嫩肉还有些脏。那不是一般的脏,那是一种让你觉得性感撩人的脏,一种有故事的脏。 我咽了口口水,声音之大,惊动了肉体。 回头,一张眼熟的脸露出来。 “如意?” 听见我竟能喊出他的名字,他好像有些吃惊,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瞪着我。 我寒暄,希望他不要紧张:“你没死啊?”看他不说话,我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顺便婉转地表达一下我对他的关心:“我还以为你死了。” 说完,我已经坐在了他身边,关切地检查他的肉体有恙否。 我看见大片的伤痕上裹着泥土,落在他瓷白的皮上,有一种颓败的美感。 我看得越认真,他的脊背就越僵直。 终于挨不住,僵硬地开口:“回不去了么?” “你说我回不去了?” 吉祥只听见对方声音有些不善,抬起眸去看,不料那双明晃晃的眼睛就停在他的面颊旁。 像掉进了全是镜子的陷阱,满眼是自己不着寸缕的窘相。 然后更清晰的是耳朵上传来的痛感。 “你说我……”我威胁地眯眼,又重复了一遍,“回不去了?” 一般被我这样盯着的男人都会神魂颠倒。 可是他没有,仗着拥有着火辣的肉体,与我对视。 我从未见过一个活人有这样宁静的眼睛,像一片湖,卧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饶是有风也不动分毫。 想到这,我有些害怕。 颤巍巍地抬起手,伸向他。 鼻息平和……我松了口气,在对方微露不解地目光里缩回手,心里庆幸。 还好,不是僵尸。 第三十七章 淡淡的,凉凉的,扑过来,像雨打落下的一片花 第三十七章 淡淡的,凉凉的,扑过来,像雨打落下的一片花 天蓝如海倒置,细丝游云洋洋洒洒,时不时掠过几只迷途惊鸟。 我与如意相处甚欢,他沐浴,我心如止水,他更衣,我坐怀不乱。 只是……“你洗澡的时候都不脱裤子么?”我好心地提醒,不希望他的清洁工作出现任何纰漏。 本来是脱的。吉祥垂着眸,沉默地继续清理着伤口,可,耳朵又落入了他人的两指间。 毫不客气地上提……耳边,声音透着狡黠:“我跟你说话,你敢不回答?” 抬眼,望着那双眸,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奴才不敢。” “不敢?”我挑眉,“不敢……你不回答我的问题。”说着,我又要去捉他的脸,“不老实……” 他听了我的话,琉璃似的眸子闪了闪。 开口,说话慢得像王八。 “奴才的意思是,奴才脱衣就已经不堪入目,不敢再得寸进尺,脏了六小姐的眼睛。” 说得好听,分明就是不想成全我这个流氓。 不过……脸蛋的手感倒是真的好极了。不知道偷用了什么,像只剥了皮蛋,又软又弹又光滑。 这样的脸很容易让某些心存歹念的贼人动心。 “我问你……”磨蹭着他的面皮,我留意着他的表情,凝神运气,准备施展读心大法,“你是不是故意跳下来的。”我的目光紧紧地锁着他,不放过任何细节。 我在心里发誓,他若是敢说谎说不……我一定把他先奸后杀。 可他看我看得更专注,虽不灼灼,但悠然间却将我包裹得水泄不通。 “是。” “是?”我有些遗憾,脸塌下来,揉着他的脸,“为什么?” 这次心里的誓言是:若是敢找借口框我…… 心声未完,被我蹂躏着脸颊的人却端着双无辜澄澈的眼,一字一顿:“奴才恨主子,想要报复,所以故意跳下来帮助六小姐陷害主子。” 他的诚实于我好比晴天霹雳,让我感到绝望,我感觉我体内刚刚才绽放的贪欲之花在一点点凋零。 无力地抖着手里嫩滑的肉,声音颤抖,字字泣血:“为什么?” 为什么?吉祥困惑:“因为……”想了想,说得不确信,“主子打我?” 得到答案的人很显然非常不满意,像一坨泥巴一样瘫倒,嘴里哼哼唧唧:“不是问你为什么恨我哥……”愁云密布的脸猛地抬起来,目露凶光,语气不善,“我是问你为什么……”嘴唇又突然颤抖起来,凄凄惨惨,“为什么这么诚实啊?” 凄惨地说,眼睛却精光四射地瞄着他,像只想要偷腥的猫,在他身上拼命地找着鱼的蛛丝马迹。 他的眉毛刚一动,那只猫马上发出了胜利的尖叫。 “你为什么动眉毛?你是不是说谎了?”我激动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梦想成真近在咫尺!“你恨我哥,并不是单纯地因为他打你!而是……而是……” 堵住我嘴的是突然挡在我面前的白花花的肉体。 我从未想过,一个仆人的身上竟然会有这么好闻的味道。 淡淡的,凉凉的,扑过来,像雨打落下的一片花。 他的双臂虚扶在我的肩上,身形一转,带着我美美地转了半圈。 我羞赧,在他的怀抱里,垂下头,像一只水仙,静静地开。 头上,一声虎啸,打断了我的绽放。 如意隐忍的声音穿插其中:“六小姐……” 我顺声抬起眼,一大滴嫣红恰好落进来,迷了我的眼睛。 肩上的痛让吉祥闭了闭眼,睁开眼,怀里的人仍临危不惧,站在原地揉着眼睛,一种无力感瞬间席卷了他。 唇色如血,微微颤抖。 他虔诚地祈求。 “跑……好么?” 第三十八章 指下的人从里到外透着第一次与异性接触的僵硬 第三十八章 指下的人从里到外透着第一次与异性接触的僵硬 我觉得老虎很可怜,不过是想吃人果腹,却无辜咯掉了三颗又黄又大的牙齿。 那三颗牙齿一看就是花了功夫才长得那么壮硕,想一想,老虎每天辛苦地磨牙,用心地保养,我就觉得难过。 一般人很难理解我这么高深的爱心,比如如意,他拦着我,不让我安慰安慰那只大老虎。 “让开。” 吉祥漂亮的眉锁紧,低头看怀里的人。 如画的眉眼,透着傻气与疯癫相交织的气息。 精致的五官毫无波澜,下颌线条却僵紧得很。光裸的身子一侧,露出身后在地上一颗一颗捡断齿的白虎。 这就对了。 我抛给他一个傲慢的眼神。从他身边错过,余光里,光滑的肩头在阳光下泛着口水的光泽,一圈齿印扣在如羊脂玉般的皮肤上,盛着暗红色的血迹。 停住脚步,忘却了老虎,伸出指头点在那一圈直径可观的齿印中心。 我第一次听见自己这么轻柔的声音。 “疼么?” 指下的人从里到外透着第一次与异性接触的僵硬:“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我不同意他的说法,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趁那只老虎在为向我们扑过来助跑的功夫,利索地在他肩头抹开,“这是冰灵膏,止痛效果最好了,你试试看。” 深不见底的眸子依旧不动声色,静静看着那纤纤玉指在他的身上绕着圈占便宜,似是也将蠢蠢欲动的老虎忘在了一边。 措不及防,那双藏着满满阴谋诡计的眼睛抬起。 晃着赤裸裸的调戏:“你不谢谢我么?” “谢……”第二个谢字还未脱口,腥风便已到了面前,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漏风的嘶吼。 嘶——嗷—— 与上一次相同,身子阻挡在老虎前面,用血肉之躯生生抗下了来势汹汹的血盆大口。 可老虎这一次这一口,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黄色的牙齿碎片伴随着关节错断的声音坠下。 任凭牙齿又断了几根,老虎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昂起头,狠狠衔着口中的人向空中一抛。 “嗯……”吉祥嘴边溢出一丝闷哼,在身体失去控制之前,本能地将怀里的人向外推出去。可脱手的瞬间,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他的身子撞在树上的瞬间,眼看着被推出去的人身子摇摇晃晃恍若这落了一地的叶子,在岸边犹犹豫豫了几个回合,最后干脆地掉进了湖里。 这个结局让老虎也很意外,哒哒跑到岸边,嗅来嗅去。湖面平静,一点看不出有人坠湖的样子,只是偶尔咕嘟出来几个泡泡。 老虎先是困惑,但想了想,觉得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乐观积极。于是,满怀希望地蹲下来,盯着湖心,耐心地等着有人飘上来。 突然,脖子后面的毛立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敌人在踱步向它走过来。 像漠北的狼,瞪着幽冥的眼,目光寸步不离自己的猎物。 是不可小觑的敌手,老虎如是想着,提了一万分的小心。 四爪绷直,蓄势待发。 来了! 老虎微微低下头颅,一声咆哮酝酿在哽嗓,势如闪电一般回颈向威胁处咬去。 血红的嘴大张着定格在半空中。 嘣—— 清脆的声音在它的额头上响起,让它困惑,不懂这一记脑瓜崩寓意为何。 还没想通,浑身的皮毛似是风吹过的水面,皱起一波接一波波的浪头。 老虎眨了眨眼。 一身银白色的皮毛便像造了反,挣开了机理的束缚,腾地抖落在空中。 老虎呆呆地看看自己粉嫩嫩的裸体数秒,才反应过来。一脸羞臊地瞪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嗓子里发出低声的咆哮。 吉祥似是看不见来自一只只剩一颗大头毛茸茸的老虎的抗议,自顾自蹲在湖边,手探进湖里,刺骨得冷逼皱了他的眉。 顺手捞起地上的虎皮,运出热气凝在虎皮上,刚要向湖里跳,裤脚却被什么拽住。 回头,一只神情眷恋的虎可怜兮兮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虎皮。 表情冷淡,眼睛危险地虚起,直到那只虎吐出他的裤脚目光才又恢复如常。 “会还你。” 垂头丧气的虎闻声耳朵一抖,但再看去,刚刚还蹲在湖边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嘤嘤……虎抽了抽鼻子,感觉好感动,一个声音在它的嗓子眼里痒痒地想要出来。 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没人吧?……没人! 它有些紧张还有些激动。 犹犹豫豫地张开嘴。 “喵……呜……” 赶紧闭上嘴巴,凝神听着回音…… 好像很好听呢……眼睛满意地眯成了一条直线。 欢快地仰起头,充满了自信,向着阳光。 “喵——呜——” 第三十九章 无论是人是虎,都非他不嫁 第三十九章 无论是人是虎,都非他不嫁 “喵——呜——” “喵——呜——” “喵!” 叫得正欢的白虎突然感到身后有脚步响起,赶紧换上虎的精神面貌扭头瞪去。 一对圆滚滚的眼珠上映着两张银白色的虎脸。 同类? 胡须……虎眼……性感的大嘴……白虎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它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会有一只白虎,而且……白虎羞赧地抿抿唇。 除了眼睛小了点,一切都符合梦中情虎的标准,这令白虎雀跃,尾巴尖都在颤抖。 默默地垂头捂住自己的关键部位,余光里却含羞带臊地向下移动视线,欲一窥情虎的体魄。 唔? 白虎疑惑,偏着头,看看那颗英俊的虎头,再看看底下…… 惊呆,这是……虎……还是……人? 神迦完全没注意到湖边有一只春心荡漾的虎,更不觉得自己顶着张虎脸有什么奇怪,悠然蹲在湖边,看着湖面发问:“真跳下去了?” 是在问它么?虎咬唇。好野性的声线…… 心中坚定了信念:无论是人是虎,都非他不嫁! 正芳心暗许着,身后却平白响起一个声音,透着焦急。 “他是不是疯了?” 虎回头,一身黑衣的女人正快步走过来,丝毫不在意她的存在,就这么不要脸地和帅虎蹲在一块。 细细地打量,这女人还有几分姿色,不白但肌肤细腻光洁,身量高挑,丰满…… 猛地反应过来,帅虎是与这个女人说话。 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抓住再撕成两半。 果然……自己是被老天遗弃的虎…… 难过地别过头,不愿去看,也愿不去听,那两个虎男女苟且的情话。 “许是疯了吧……但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 他们的话就像针一样扎在虎的心上。 虎眼绝望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盯着天空中的飞鸟,许愿:如果能假装从未爱过,那该多好…… 神迦本来是要起身的,无意间瞄见那只捂着胸部哭泣的老虎。 嘴角弧度一点点弯起,惊叫:“鸦无,你看,这只老虎好像被人非礼了……”想起刚刚跳下去的人,难以置信地瘫坐在地上,捂住嘴巴,“主子不会……不会!不会!一定是误会……一定是……” “闭嘴!”鸦无腾地站起身,一把拽起神迦的衣领,悬在湖面上。 凝目看着连吞两人却依旧风平浪静的水面。 这湖一定有问题!说不定湖底联通着什么地方……这里离百鸣园已是不远了……也许…… 鸦无心往下沉,如果真的闯进了他的地盘,那么…… 神迦一头雾水:“你要干什么?”试图趁着鸦无发呆的时候挣脱,奈何这女人看着瘦得像驴却有着熊一样的握力。 神迦的扭动成功唤回了鸦无的注意力。 秀眉一拧下了决心:“不管了。” 神迦预感不好,赶紧追问:“不管什么?” 鸦无冷冷地看着神迦,提着神迦的手又向湖中伸了伸:“注意……” 注意?注意什么? 神迦入水的时候还在思考。 直到呛了第一口水,才回味出水波后那女人的口型。 原来……是憋气啊……神迦如获珍宝,立刻照做,屏住了呼吸。 当神迦像只昏迷的水母在她身边飘过来的时候,鸦无真想就让那颗蠢蛋就这么把自己憋死。 但……眼前晃过一双眼睛,深黑裹着幽蓝,是世上最动人的海。 他就这么跟着那丫头跳进湖里,若湖下真的有什么危险,他根本无法出手…… 刚刚他用肩抵挡虎口的一幕又冲到了眼前。 鸦无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她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想着,将那只想飘远的水母捞在身边,奋力排开湖水,拼尽全力游向湖底的漩涡。 骁夺…… 等着我…… 第四十章 面如冠玉,唯有红唇妖娆 第四十章 面如冠玉,唯有红唇妖娆 鸦无从水面露出头,心心念着的人好端端地蹲在水边,暗色的眸子看着她,像看一块石头。 下一秒,搭在她肩头上的神迦被提起。 那人的性子就是这样,纵然有天大的怒火也从不露半分,甚至…… 墨色的眸晃着幽蓝色的光,眼眉不动,唯有薄唇勾起。 睨着她,似是将她剥光看尽。 “骁……十皇子。” 曾经还是个孩子的他,如今竟变得这么冷绝凉薄,让她连像从前那般唤他名讳的勇气都没有了。 吉祥一言不发,他的一抹目光可以让鸦无的心思百转千回,但于他不过是随意地一瞥罢了。 将神迦放在地上,指节分明的手摊开,微微用力,神迦便如鲸鱼一般喷出朵朵水花。 一张被水染花的虎脸痛苦地皱起,哼哼唧唧,不愿醒来。 鸦无呆呆看着,不知该说什么,只吞吐道:“我……怕你……” 还没说完,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看过来。 好……冷……鸦无忍不住哆嗦起来。 身体对水温的反应忽然恢复了敏感,这才切肤地感受到,这湖水竟有这刺骨的寒意,就像…… 他的眼神。 生气了么?是因为她擅自违抗他的命令,还是因为她打扰了他…… 目光落在地上,摊开的虎皮上静静躺着一个小小的人,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侧脸弧线柔美,气息清浅,莫名地脆弱,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 呵护!鸦无简直忍受不了这个词汇,心里的酸涩吞没了理智。 哗啦—— 鸦无站在吉祥身前,贴近,任性地要他的呼吸与自己的纠缠缠绵。 “我现在就杀了她怎么样?” 她瞪着那双眸子,那双能藏下世间所有爱恨情仇的眸。 用力地瞪,只为寻得些蛛丝马迹。 可,那片翻着幽蓝浪花的深海依旧让她看不见尽头。 从薄唇传出的声音更是无情:“随便。” 可这般无情落到鸦无耳力恍若天籁。 “真的?”鸦无立刻绽开一抹笑,又近了一步,顺着吉祥的下颌的弧度仰起脸,“你不心疼?” 一动不动,任由她目光挑衅。 垂眸看她,浓密的睫毛上似挂着雨露。 面如冠玉,唯有红唇妖娆。 鸦无似是着了魔,向着那一抹嫣红不顾一切地靠近着。 吉祥不躲,只是墨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讥讽。 两唇就要相依,一个声音煞风景地插进来。 “你们干什么呢?” 鸦无含怒侧目,神迦那张花脸马上凑过来,批判她刚才的行为:“鸦姑娘,你太不自重了……亲别人之前,你有没有问过别人是否情愿?刚刚骁夺的表情你看不见是怎的……” 鸦无别过脸,不爱看神迦欠扁的模样。 听到一半,就毫不客气地纠正:“是十皇子。”娇俏地瞪了一眼神迦,“骁夺也是你叫的?” “诶呦,诶呦……”神迦一副牙疼的样子,“我们可是一同长起来的,叫骁夺怎么了?” 鸦无眼睛瞪得更圆,那句话脱口而出:“他可是未来的……” 皇上……这两个字硬是咽了回去。 在那样的目光里,呼吸都是罪行,鸦无小心地看着吉祥,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杏眼泄露了她的胆怯,还有……求饶。 赦免她的是他的一句话,不过不是说给她,是说给一边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神迦。 “帮我上妆。” 上妆?鸦无眼睛又瞪起来,忘记了刚才吉祥可怖的眼神。 上前,想拉住他的胳膊:“你要干什么?” 拉着的却是神迦的手,鸦无像是被烫了一下想要缩回来,却被对方反握住。 羞愤地看向神迦,却看见神迦笑嘻嘻的脸上暗含警告:“你管他干什么作甚?”可那一分正经转瞬即逝,仿佛昙花一现,落败后剩下的还是和平常一样的纨绔:“小手倒是滑的很……诶呦喂……” 鸦无收回手,五指打开,一张画着虎脸的面皮从中落下。 神迦疼得泛出泪花,两眼水汪汪地看着鸦无,虎脸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娃娃脸。 圆眼,翘鼻,樱桃小口。 竟是个漂亮的女人。 “你知不知道,卸妆是需要专门的药水的!”神迦搓搓红彤彤的脸颊,“哪有像你这样生拉硬拽的?” 这句话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任何波浪,鸦无吉祥二人各划了块地盘席地而坐,一个嘟着嘴生着闷气,一个阖眼默不作声。 连个正眼看她的人都没有! 好!你们装酷,我也会! 想着,神迦也要坐下来,腿刚蜷好,就觉得面门一凉。 不用抬眼,便知,那道目光凌厉十分,冷峻十分,威胁二十分! 乖乖抬屁股,挪到吉祥面前,从怀里掏出各式工具。 狗腿地哈腰询问:“爷,您今天要扮什么?” “老样子。” 吉祥的声音极轻,乘着恰好穿过洞穴的风,散在半空中。 “哈?”神迦超尴尬,表示一个字都没听清。 可对方丝毫没有再赏她一句的意思。 于是…… 尴尬的神迦尴尬地站在原地,尴尬地拿着笔,尴尬地咧着嘴,吹着尴尬的风。 更尴尬的是那头的两个人彻底对她无视,两人开始了短暂的交谈。 “消息拿到了么?” “拿到了。”鸦无蹲了一会,这个消息对他们的现状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只是……为何她却觉得这个消息也许会成为他们渐行渐远的开始。 对上吉祥看过来的眸,她不敢流露半分。 “莫相出手了,还有……”鸦无咽了口口水,瞄了一眼还躺在地上昏睡未醒的人,一字一顿,“莫逆不能回去。” 第四十一章 把东西捡过来,就是把她捡过来 第四十一章 把东西捡过来,就是把她捡过来 好暖和啊。 我砸吧砸吧嘴,惬意地翻了个身。 好暖和啊。 我皱了皱鼻子,愉快地翻了个身。 周而复始,翻了差不多七个来回,才觉得时间差不多该起床了。 可是…… 伸懒腰的动作定格在空中,我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突然浑身一震。 刚刚……这些人不会就这般站成一圈盯着我翻身看吧? 好……羞涩。我慢慢收起伸开的手臂,抿唇垂眸,坐姿端庄,假装自己是透明的。 莲降凝着地上坐姿古怪的莫逆。 嘴角勾起,问身侧的君清:“这就是从冰魄湖反上来的东西?” 反上来的东西……我嘴角抽动了一下,因为还没从羞涩的情绪里走出来,所以硬是咽下了这口气。 君清也是没想到,刚刚来人禀告莲降分明说的是,冰魄湖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这会子功夫变成了反上来的东西? 饶是疑问,也只顺着莲降的话头接:“是……”碰上莲降鼓励他继续说的眼神,君清犹豫地继续说道,“这……就是冰魄湖反上来的东西。” 又一遍……我暗暗咬牙,微笑更完美,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领教了。 这丫头竟然还挺会忍气吞声的。莲降眉毛一挑,手指莫逆,又勾了勾,这次吩咐的是打手担当的熊大道:“把东西捡过来。” 捡过来?领命的熊大顶着一头的问号,硬着头皮往地上坐着的小姑娘身边走。 走得已经极慢,奈何终有到的一刻。 为难地搓手,左看右看,不知如何将这位黄花大姑娘捡起来的好。 身后,传来不耐的声音:“快点。” 熊大一哆嗦,目光掉在小姑娘身下的虎皮上。 捡起来……东西…… 原来是虎皮!熊大眼睛一亮,如释重负,手向小姑娘身下的银白虎皮伸去。 不料,那坐得粗犷如男人的姑娘却裹着虎皮,灵活地在地上骨碌了一圈,抬起眼,又保持着和刚刚一样的姿势坐得端端正正。 唯一不同的是,那双小手紧紧地攥着身上裹着的虎皮。 明媚如春阳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这是我的东西。” “这……”熊大很窘迫,怎么说他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刀枪棍棒斧钺钩叉样样精通,这样抢一个小姑娘的东西……却是有些不妥。 但是身后看着他的人不是别个,而是他主子,不可违抗的主子。 这该如何是好? 更糟的是,他的犹豫引来了他主子的亲临。 脚步停在他身侧,语气淡然:“怎么?” 委屈,熊大苦着脸把他的瓶颈讲给莲降听:“她说那是她的东西。” “呵……” 熊大只听见一声浅笑从他身边带过。 转即,眼睁睁看着,那个抱着虎皮的姑娘被自己主子拎了起来。 拽着衣领,向他面前一送。 笑容如春风,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 “我说这是我的东西。” “把东西捡过来,就是把她捡过来。” “明白了么?” 哦……东西是这个小姑娘……小姑娘是个东西……是主子的…… 熊大木讷地点头,表示记下了。 “别太过分了。”我终于忍不住了,“没看人家都要被你惹哭了么?” 熊大瞪圆眼睛,哑然地指了指自己,我什么时候要哭了? “有本事冲我来,欺负傻子算什么能耐?” 熊大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卷入这个小姑娘和自家主子的纷争里,而且……“我,我,我不是……” “不用说了。”我理解地点点头,“你主子不是人的道理我们都明白。” “我,我没说……” “不言而喻。” 熊大傻眼,求助地看向自家主子。 可,主子这笑容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笑容有些眼熟,像在哪里见过……是了!熊大眼睛又一亮,他还在乡下的时候,在一只狐狸的脸上看见过! 熊大顿时忘了眼前的一切,一个劲地盯着莲降看,越看越觉得像极。 对对!就是这么阴测测,就是这么笑里藏刀! 和那只站在鸡舍窗口外运筹帷幄的狐狸一模一样! 第四十二章 声音依旧美好如初,多的是省略许久的礼遇。 第四十二章 声音依旧美好如初,多的是省略许久的礼遇。 “你说我该罚你做什么呢?” 我看着莲降的眼睛,想着他的问题,却忍不住心不在焉。 好漂亮的眼珠子,就像裹了一层糖葫芦外面的冰糖,亮晶晶,看起来就好吃。 眼睛的曲线也好看,像绝世神笔酝酿十载才敢用水墨在画面落下的一笔。 眼神也好,不染欲望,满是疏离,是从骨子来的清冷。 我想为之鼓掌,但手脚不听使唤。 弯出对笑眼,满心欢喜:“我干什么都行。” 这般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对方无情的猜疑:“你还会这么老实?” “当然,看见莲爷您的第一眼,小的就决定以后要为您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了。”我眨眼,增加说服力。 莲降实在忍不住笑意染上眸子。 不假思索,伸手欲抚上那小人儿湿漉漉的青丝。 还未触及,却因那小人儿几乎是条件反射想躲开的样子顿在了半空。 分明的手指慢慢握起。 眼里泄出几分落寞。 怕他? 强换了笑颜,但笑意浅浅,触不到眼底的荒凉。 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她听,似是一声叹息:“罢了。” 回身,不去看她,声音冷漠如初见:“你为何在这?” 咦?不接着调戏我了么?我有些失落,看着莲降的背影,说着一口流利的大实话:“我为了陷害我大哥从制造了坠崖的假象,为了配合剧情所以才躲在山崖下的,没想到遇到只白虎在游泳,正打算赏虎的时候,脚一滑掉进了湖里。” “就你一个人?” “也不是……我还在马车里留了个死人。” 死人?一直从旁偷听的熊大眼睛瞪园,津津有味,安静地等着一个鬼故事慢慢展开。 可他的主子却不想听鬼故事,只是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话。 “所以,就你一个活人?” 语气里隐着的情绪,纵然是他相伴多年也从未听过,更别提猜度出其中深意了。 于是偷眼去看自家主子的表情。 哦……这个表情也是眼熟,像晚上孤山望着月亮嚎叫的狼。 明明七分凌厉,三分孤寂,被月色一染,愣是掉了个个。 这样的神色,配上这样的美人,饶是熊大这等粗人都为之心疼。 再问也是一样的答案,我笑意更浓,端的是天真烂漫:“对啊,活人就我一个。” 诶呦呦……看着自家主子两眉微别,熊大心疼皱起来,像是放在了搓衣板上搓似的。 看向那边无知无畏的小姑娘,心声嘹亮:别装了!早露馅了!快认错!要快! 好丑陋的男人,莲降身边神情狰狞的男人总冲我使眼色,看起来又猥琐又骇人,叫我忍不住有些害怕,一会严刑逼供的时候若是莲降还好,若是这个丑男人那岂不是连美感都不剩。 严刑逼供,这是我能想到的,莲降唯一会对我做的事。 最坏的打算我在见他的瞬间就已经做好,所以,不觉得难过。 看着莲降缓缓转回身,表情是第一次见时的疏离凉薄。 “莫小姐,你孤身一人就不怕身陷囫囵么?” 与莲降交锋至今,这句话是威胁无疑。 我立刻搬出笑意,只不过这层笑从心来是凉的,渡在脸上才是阳光明媚一片。 “技高人胆大,所以不怕。就算栽了,那也是栽在比我卑鄙无情小人冷血的高人手里,我心服口服。” 这句话落,我的脖子又要被掐住了……我晃着眼里的笑意,等着看莲降出手。 始料未及的是—— 没有伸过来的手,只有一个背影。 莲降再没看向我的眼睛,让我读不到他的情绪。 声音依旧美好如初。 多的是省略许久的礼遇。 “送莫小姐,不到官营不许离身。” 语落,束在我身上的那股力量一松,我手脚又恢复了自如。 这算是……关照我么? 这般轻柔,竟令我如鲠在喉般难受。 来不及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培养出了一身贱骨,眼里那抹红眼看着就要渐行渐远。 “莲降。” 脱口便后悔了。 幸好,唤的人恰好装作没听见,脚步毫不停留。 爷好像是伤心了……熊大站在神情落寞的小姑娘的身边,一同用可惜的目光目送莲降离开。 你说你要是不说谎话框爷,是不就没这事了?熊大又把目光移向小姑娘,心里悄悄地教训。 看小姑娘那副“我好悔,但是我要自己坚强”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不忍,于是开口带了些轻柔:“莫小姐……”刚要伸手引路,不料眼角划过一道寒光。“小心!” 我发誓我本是能躲过那一刀的。 要不是身边那位壮汉在我耳边的一声吼,我一定能躲过的! 真的,要不是那平地一声吼,我至于一哆嗦么?我要是不哆嗦,我一个辗转腾挪…… 诶……想那么多都没用了,我认命地闭上眼,感知刀尖已经贴在了我的脖颈。 刀刃划进肌肤,温热从我的脖子肆意地流淌而出。 真没想到,我……竟然不是死在莲降的手里…… 真是……失算了…… 第四十三章 论该死,自然是他。但可惜,我不独活。 第四十三章 论该死,自然是他。但可惜,我不独活。 我发誓我从未见过这么白的公公。 白得让我难以置信,一度以为是在做梦。 而当双眼蒙着黑布,之余薄唇诱人的莲降绑在一个大转盘上被人推过来的时候,我确认了,一定是梦,而且是那种很低俗很低俗的梦。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尤其对于我这样纯洁如白莲花般的女子。 可,那蒙着眼的脸实在诱人,叫我舍不得醒来,眯着一只眼悄悄地看,想趁梦还未醒抓紧把眼中的一幕一笔一划地刻在我记忆的石碑上。 “莫逆。” 一个缥缈的声音打断了我,可眼下时间紧任务重,这种无关紧要的声音该屏蔽都得屏蔽,故而没有理会。 此举明显激怒了某个喊我的小心眼。 看不清是谁人出手,如何出手,只见一个尖端带火的三角镖汹汹向着绑在转盘之上毫无躲闪余地的莲降。 我很急,大叫了声:“喂!”刚要出手拦截,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也被如出一辙地束在一个转盘上。 再看向莲降,三角镖落在莲降右边裤脚不出一寸的位置上,火苗隐隐舔着莲降的衣摆。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我不由慨叹,为何,做个春梦都如此艰辛? 这还没完,有人攥住了我的下巴,逼我把视线从莲降此时任人宰割,我见犹怜的模样上移开。 不甘地看过去,嘴角一扬,果然是做梦,梦中连公公都会瞬间转移了。 笑嘻嘻:“小太监……” 那双无神空洞的眼睛微微泛起一丝波澜,嘴角开了个细缝…… 这笑声……我无语凝咽地看着眼前的公公,好端端的春梦啊,被活生生地搅和成了噩梦。 幸亏这位公公气短,笑了没两声就没声了。 “莫逆……”喜公公从下往上看转盘上缚着的人,眼神阴鸷无比,“玩个游戏怎么样?” 玩游戏?顿时,我对我这个梦的类型有些混淆。 没等我对这个梦做出精准的定位,眼前的公公伸出了一根比脸还白的手指,指向另一边的莲降。 说话像蛇吐信子:“他说……他愿意。” 莲降愿意……我眉眼一弯,几乎没有犹豫:“好,我也愿意。” “好……”喜公公眼珠子转了转,脸又凑近莫逆几分,“规则很简单,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你说……”攥着那小巧下颌的手微微缩紧,眼里的冷意稍纵即逝,“你和他,谁该死?” “论该死,自然是他。” 听着那轻柔的女声,莲降隐在黑布后的眼睛慢慢睁开,入目的是无边的黑暗。 笑意绽在唇角,一点难过都没有。 不过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可惜,我不独活。” 七个字,撞在他的心里,惊得他双目都要眦裂。 他没听错的话,她说她不独活。 他眩晕,在漆黑里,却宛如陷进了世上最绚丽的梦。 我斜眼看向莲降,担忧,怕他听我说这话感动得晕过去了。 这一斜眼,错过了喜公公脸上的表情。 像一泊冻结的水,在中央被人跺了一脚,如蜘蛛网一般的细纹刹那放射开。 第四十四章 你真的希望我恨你一辈子么 第四十四章 你真的希望我恨你一辈子么 公公身上应该都是香的,这位喜公公也不例外,只是,那香气淡到了极致。 我闭着眼,深深地嗅了一口,这般好闻的甜腥味,在这世上还真是不多见…… 睁开眼,眼底裹着异样的光彩。 “小太监,这个问题可不好。” 空洞无神的眼看过来。 身后,转盘上,莲降的红衣又湿了一块,湿润的正中插着一个火星寥寥的黑镖。 似鬼如魅的声音飘过来:“说,你师父是怎么死的?” 一枚,两枚,三枚……十二枚…… 我数着插在莲降身上的镖,换算着疼痛感,这些应该够抵了我上次的穿心之痛了吧? 可以认真地回答问题了。 我师父是怎么死的?我一边思索,一边盯着喜公公垂着的手看。 犹豫地扔出一个试水的答案:“老死的……” 动了动了!我连忙补救:“那是骗一般人的说辞。” 我小心地看着那白得像用面粉捏成的手指,使用了迂回的手法:“被人害死的。” “谁?” “我师父。”怎么听不懂呢?我耐心解释,“我师父被人害死了。” 大红色的嘴唇抿了抿,一个镖夹着火星直奔莲降。 深深地嵌入皮肉之中,火星又燎开一片红衣,翻出里面的血肉模糊。 “业火镖,镖头的火戳进皮肉仍能燃烧……”喜公公面色沉寂,血红的唇幅度细微,“他有多痛,你根本看不见。” 很痛么?我看向莲降,脸色确是苍白,嘴唇更苍白。 幸好,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火烧在他身上,我就是不知到底有多痛。 但是…… 我吐了口气:“他是被我害死的。” 这个回答还算老实。喜公公将手收回广袖,继续问道:“如何害死的?” 两眼难得聚焦,锁着莫逆。 那张如花容颜极慢极美绽开一抹笑。 像长在白骨堆上的一株花,绝美依附残忍而生,有多残忍就有多妖冶。 “就是……”我仰起头,看着怪石密布的洞顶,眼里像生了倒刺,钻着血肉延伸触角,“一不小心。” 那软糯的声音从未透露过这般脆弱。 微微颤抖的尾音似是一场秋雨打在莲降的心里。 清凉,不痛,却怎么也抖落不掉,比身体里燎着的火还叫他抓狂。 “我真的没想到……那么坏那么厉害的人竟然也会死掉。” 话说到一半,我才发现我真的好难过,好像这才是我第一次知道师父死掉了。 我的眼睛就像两坨撒了半斤盐的猪肉,一点点渗出盐水。 气息实在把握不好,没出息地带了哭腔。 莲降在黑布后闭着眼,一忍再忍,最后投降。 再睁眼,有比眼泪更悲恸的怜惜在眼角滑出。 毫无血色的唇蠕着他的命令:“莫逆,别说了。” 指尖红光微弱,刻在肌肤中的经文炙热滚烫。 血契! 我惊诧看向莲降:“你……” 惨白的薄唇快速地动着,说的是啥我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我最怕自己哭,可眼里的盐水串成珠子就是止不住地往下砸。 “停下……莲降,你知道的,血契一旦解封,我就不是我了。” 无助地看着那依旧张合不停的唇,我慢慢闭上眼睛。 我听见我的声音,抱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真的希望我恨你一辈子么?” 第四十五章 这一局,本宫认输 第四十五章 这一局,本宫认输 “用血契控制她的神志,让本宫无从试探她从前的不堪,如此便以为本宫能放过她么?” 轻飘飘的话像是一口不怀好意的呼气,吹在莲降体内的业火镖尖,寥寥的火星噗的一下冒出了火苗。 痛意竟可以如此呼啸,莲降隐忍垂头,用力咬着唇,不愿发出声响。 “血契。”喜公公挑起莲降的下颌,“本宫未说可用,就是不可用。” 空落落的瞳仁盯着莲降冷汗津津的脸,唇角诡异挑起:“明白么?” 么字落,莲降体内的火像是中了风,疯狂地抽搐着,让莲降痛不欲生。 苍白的唇上嫣红的血滴渗出,先是几滴,一转眼便连成一片,沿着莲降的下颚流淌到喜公公的手上。 喜公公的眼睛带着点新奇盯着又顺着他手一直蜿蜒的血线。 “流血了?” 回应他的自然只是莲降沉重的喘息。 惨白的手举起,那抹嫣红让他嫌弃,慢慢地漫在鲜血主人的脸上,正欲转身。 莲降的声音响起:“我……不明白。” “哦?”喜公公勾起抹笑,慢慢地将目光移回来,“不明白?” 莲降浓密的眼睫微微抖了抖,却无力抬起。 强压下嗓子眼的血腥。 声音冷淡,不露痛色,几乎就是气音:“我不听你的。” “有意思。” 伴着如游魂般凄楚的笑声,莲降只觉身体似乎临近离析崩塌,从心尖窜起来的炙热惊人地扩散着,撕扯着。 有一瞬的茫然,竟分不清痛的是不是自己的身体。 唇瓣被冲开,随着一声叹息,一大口鲜血涌了出来。 见状,喜公公细长的眉满意地挑起。 平平的语调添了一丝轻快。 “游戏继续。” 一步一步走向另一边阖眼恬睡的丫头。 “宦狗无情,是因为没有那个东西么?” 欲解开睡穴的手顿在半空。 转头看向垂着头的莲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因痛起伏的气息强行收敛成清浅平静。 莲降被血染红的唇挑起。 “宦狗……” 只脱口两个字,一道厉风便到了面前。 偏向一边的脸上,赫然是五道血印。 道道深可见骨,翻着皮肉。 脸被拧正,喜公公脸上风云不见,只着一抹冷笑:“想用自己转移本宫的注意力?” 莲降不作声,但身体里的火可热闹,鼓噪地向下移去…… 他强睁眼看喜公公,对方难得显出的笑意诡异至极。 “本宫成全你,不过……你也拿出你的诚意。” 火行无豫,留下心尖清凉,莲降仍不出声,轻轻闭上眼。 呼吸吞吐间,气息愈加难堪,却也只是强咽屈辱以齿咬唇,静等着下一波的折磨。 “这么能忍啊……”喜公公叹息着,收回手,退了半步,眼里的空洞散去,换而之的是凉薄的异色。 嘴唇不再张合。 但尖细的声音却不停,但实在与他此刻冷峻的神色不配。 “真不怕入东宫成你口中的宦狗?” 音落半晌,对方却依旧毫无求饶之意。 “好……”喜公公眉头微别,手指收拢,无声无息间卸了对莲降的折磨,“这一局,本宫认输。” 转身,目光落在依旧睡着的莫逆身上。 “下一局,本宫定不会输。” 第四十六章 怎么只许你燃烧自己照亮我,不许我糟蹋自己恶心你? 第四十六章 怎么只许你燃烧自己照亮我,不许我糟蹋自己恶心你? “这一局,你们互问问题,对方回答不出,对方受罚,对方答上来,自己受罚。”喜公公坐在高台上,整个人僵若磐石,只有嘴角微微动动,“主题由本宫来定。” 手指指了指站在莲降与莫逆之间的木桶,这个木桶边沿搭着两个凹槽,凹槽与莫逆和莲降站着的铁盘相连,正好可以将两落在铁盘上的血引向木桶。 “什么时候桶装满了血,什么时候结束。” 无神的眼看看左边声息全无的莲降。 “第一轮,请以身世为题。”又看看右边,偏头沉思的莫逆,“谁先来?” 曾经,我以为变态是有极限的,可如今,开阔眼界,发现事实当真不是如此。 “小太监,我很好奇,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我平静地看着喜公公,心思百转千回,“拖延时间?怕我回去坐实那些人的罪名?” 我着重观察的是喜公公的眉毛,那是一双好长的眉毛,随着我的疑问,仍平静得如两条昏厥的无脚蜈蚣。 我不气馁,再接再厉:“你是哪边的人?太子?太妃?还是我大哥?抑或是将府岳家?” 还是没有反应……我轻皱起眉,他绝不可能只是单纯地变态才把我困在这里。 那么,他究竟是站在哪边?或者……我轻轻一笑:“小太监,不会是想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这一次我盯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奇怪,空空荡荡,瞳孔是一条细线,像猫,像蛇,就不像人。 还是波澜不惊……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我的读心术被封印了? 喜公公耐心地等到莫逆闭嘴,头僵直地偏了偏,又问了一遍:“谁先来?” 我一向对自己充满信心,毫不气馁,刚要再问,可只脱口一个小字,便被那边的死人抢了话头。 “请问莫小姐……” 我看都不惜的看他一眼,将头片向一边,继续试图投身我读心大师的雄风事业中:“你不会是想做皇……” “你到底是如何杀了你师父的?” 我的笑尴尬地凝在脸上。 “来,谁来帮我松一下绑?”我瞪向莲降,“我要宰了他。” 明知道我最恨被人控制,他刚刚却差不点就开启我身上的血契夺我心智,这我都不追究了,可眼下,却又一次明知那是我最不堪回首的回忆…… 大!坏!蛋! “回答。”喜公公似是看不见莫逆的怒火,语气依旧平平,“或者受罚。” 我是怎么杀了他的? 我的心缩在了一起,曾经柔软,此时麻木,刀枪不入。 紧绷的身子一点点放松。我笑,不用想一定极美,又美又可笑:“一杯毒酒,穿肠破肚。” 很好,这一次没有颤音,我在心里溢美自己的坚强。 再转脸,看向莲降,眉毛一挑,“轮到我问了。”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我有些遗憾,这样会让我看不见他一会难堪的表情。 “请问莲公子,您是什么时候入的行做的鸭?” 这问题一看就一针见血,戳得莲降那边寂静了老半天。 良久,那厢才开口,嗓音暗哑:“太久,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我冷哼,满意地看到莲降身上结实挨了一鞭,都是借口。 不等他开口问我,我便开问,端的就是我这一张天生为做无赖而生的厚脸皮。 “请问莲公子,目前为止您流水多少?” “太多,数不清。” 啪! “那莲公子已经接客多少?” “数不清。” 啪! “请问莲公子,做这行平日里都需要汲取些什么知识?” “太多,记不清……” 啪! “莲公子为了做这个,从小都需要受到什么样的训练呢?” 莲降闭了闭眼,再睁眼,在光亮里露出些侧脸,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 “很恶心的……” 本就流光溢彩的眼眸,此时因为染了雾色更明艳动人。 “就不说了。” 鞭子落下,再抬起,倒刺生生带掉一条皮肉。 “那你说说……” 睡意比疼痛还汹涌,莲降迫着自己打起精神,绝对不能睡过去……至少现在不行…… 可那声音像隔着厚云,从天边传来,缥缈得叫他听不清。 “以你的体质,还能挨几鞭子?” 几鞭子?莲降拧起眉算,他还需要挨多少鞭子才行。 他实在没力气去看那个木桶究竟还有多少才能装满。 于是,开口:“不知……” 鞭风在耳边提起,却在要落下的时候被制止。 “等一下。” 握着鞭子的人回头看向另一侧,笑颜生辉的女娃冲他抬着下颌:“你打他作甚?明明是我问的不对。” 喜公公闻言面目像被风掠过的水面,微微起了涟漪。 “你可说了是以身世为题……”我笑看喜公公,“可是,我一共问了六题,除了头一个哪个与他的身世有关?可是你的手下不分青红皂白一顿抽,害莲公子白挨了五鞭子,你说,他该不该罚?” 又笑了……我要不是手脚背缚一定会捂耳朵的。 不过,要是真的捂了耳朵,可就容易错过了喜公公赞许我的声音。 “说的不错。”空洞的眼看向握着鞭子的大汉,“是该罚。” 话音刚落,就有人将大汉拿下,取过鞭子要打。 我立刻提出合理请求:“麻烦移步到我这里来,我想看得清楚一些。” 握着鞭子的人抬头看喜公公。 精明的东西…… 喜公公嘴角裂开,抬手准了。 我立刻眉开眼笑,听着大汉地哭嚎,看着他的血顺着我这边的凹槽流向中间的木桶,顺便接受着来自另一边莲降膜拜的目光。 五鞭,在我鹰眼的监督下,一鞭不少。 没等地上那摊血肉模糊的人被拖走,我又开口道:“执行的有错,可监管的人就没错了么?” 放光地看向喜公公,桶里的血还差一点,就拿你的血来凑吧! “如此说来,小太监你是不是也得过来挨几鞭子?” 说完,这屋子里的声响好像都被一张大嘴吸走了。 根据我的推演,那张大嘴就是喜公公的烈焰红唇。 他闭着嘴的时候屋子里悄无声息,但当他咧开傻笑的时候,屋子里又充斥了一堆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本宫该罚,那问了不该问的人是不是也该罚……”立起两根惨白的指头,喜公公笑意挑衅,“而且应该是两倍。” 还算划算,我点头笑:“公公说的是。” 十鞭子!一鞭子她都扛不住! 莲降焦灼,脱口:“莫逆!不要乱……” “嘘……”我责怪地泯了他一眼,怎么只许你燃烧自己照亮我,不许我糟蹋自己恶心你?“木桶就快满了。” 第四十七章 深深藏在他骨子里的顽劣蓦地被勾出来 第四十七章 深深藏在他骨子里的顽劣蓦地被勾出来 “小太监,你不会要说话不算吧?” 我瞄着小太监,他板着那张比僵尸还面瘫的脸挥退了拿着鞭子的手下,意欲耍赖。 无神的眼看过来,让人毛骨悚然。 “那种东西打不出本宫的血的。” 哈!果真是个僵尸,怪不得长得这么白,原来血管里的血都流干了打都打不出来。 但,我还挺害怕僵尸的,所以我暂时保留了对他耍赖的追究。 无声地谴责,一直到他走到中间的木桶边,用一对像筷子似的东西插进自己的手腕上。 我很好奇:“你干什么呢?” 他都没抬头,只是单膝蹲下,用筷子在腕子里搅来搅去,不一会,有比常人更要嫣红的血从筷子的另一端流出来。 他的血格外的汹涌,只一眨眼,桶里的血就快要满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只要他一句话便能结束的游戏,他偏偏要用自己的血去填。 诶呀……不会是个傻子吧?我点点头,觉得自己好有道理,僵尸哪来的脑子。 我正想着,蹲在地上的小太监突然抬抬脸,大嘴一咧:“满了。” 这么看,他的牙还真不是一般的齐,甚至还有两颗规整的虎牙,不是很明显,需要慧眼才能发现。 因着那两颗虎牙他看起来莫名的童趣,像个年幼的弱智。 弱智,不,小太监从地上站起来,慢慢走过来,在离我还有一臂的位置停下来。 狭长的瞳看着我,目光轻飘,却无处不漏。 “到你了。” 说完,惨白的手摊开,立刻有人狗腿地送上鞭子。 “是。”我吞了口口水,用坚毅的表情隐藏我腿软的灵魂,“到我了。” 小太监嘴角向下耷拉着,但入耳的却是笑声。 我晓得,这是看不起我的笑声,他肯定是看穿了我的胆怯。 但是顾不了那么多,我双目紧盯着他抬起来的手,打算在挨打的第一时间就叫出声。 所以……当鞭子的尖刚碰到我的衣角,我便开始了呻吟:“诶……”我痛苦地皱眉,但身上却一点也不疼,另一半呻吟一下变得不咸不淡,“……哟……” 目光溜在小太监已经落下的手上,不会是没瞄准了吧?亏举起来的时候还挺威风凛凛的…… “本宫不喜欢看女人挨打,所以……”没有内容的眸凝着莫逆,抬手用鞭子抬起她的下巴,“先欠着。” 他深深地看着她,想收藏她感激涕零的表情。 但是…… 他刚说完,立马,喜色染上她的小脸:“小太监,你这个好习惯一定要保持下去,女人就是用来宠爱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碰一碰都容易碎了的姑娘,你一定要学会怎么来呵护……” 如此不加掩饰的嘚瑟,让他本该如止水平静的心突然一皱。 对方却毫无收敛:“就比如现在,你就可以先从给我松绑做起,来来来……帮我解开,这个绳子都要把我的手勒掉了……” 眯着眼看莫逆笑得招展,越看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是饶了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突然觉得像吃了个大亏? 嗯……不行……不能白白放过她…… 想着,红得刺目的唇一点点挨近,目标是她的…… “诶呀……僵尸吸血了……救命啊…” 僵尸?喜公公闻声身形一顿,快要落嘴的人身子哆哆嗦嗦,好像真的怕他是个僵尸。 深深藏在他骨子里的顽劣蓦地被勾出来。 方向不留痕迹地变了变。 唇落在散着清香的颈窝,故意用虎牙的尖蹭了蹭那嫩滑的肌肤。 一大串的尖叫果然在他耳边炸响:“啊啊啊!我好怕怕啊……” 心里舒服了一些……但是…… 悄悄在得意上扬的嘴角突然一顿,他脖子上的凉意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怕得破嗓的声音透着狡黠,听起来无限欠扁。 “小太监你看着挺谨慎一人,怎么这么大意呢?” 凝神看,莫逆手里正握着他刚才破自己腕子的活什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第四十八章 想做皇上就去弑君啊 第四十八章 想做皇上就去弑君啊 喜公公同意屏退手下的条件,只留他和莫逆两人。 故而,眼下,就剩了他们两人。 喜公公静静看着莫逆蹲在他面前,眼前银光一闪,他也不躲闪。 极白的脖子上绽开抹鲜红,随之的是莫逆的声音:“这下我们便两清了,以后若是相见也不用尴尬了。” 声音又凑近了些:“不过,你血流的好快啊。” 这句话用的是羡慕的语气,一个帕子落在他的伤口上,语气转为她一贯的漫不经心:“喏,这个也是还你的。” 垂眸看去,是刚刚为她止血的帕子,浸透的嫣红刚刚干涸已经吸不进他的血。 指尖捻起那帕子,看得仔细,尖细的声音平和:“就这么简单地放过我?”抬眼,无神地看向地上凝结的大片血迹,“他遭的罪可远不止这些,你不为他找回来点?” 下巴骤然被挑起,转了个方向,落入那双明媚的眼里。 “他遭罪是他活该,和我有何关系?倒是你,还挺懂得怜香惜玉的,除了开始你的手下莽撞,划了我一下,其余你可没舍得碰我分毫……” 他眼看着那对琉璃珠宝似的眼珠转了转,停在他的身下,又抬眼直冲冲地看他。 语气狡黠:“你真的是太监么?” 他笑,放下了笼在他身上诡异的气氛:“你不信?” “对啊,你这么心疼我,不是喜欢我么?要是能喜欢女人,还会是太监么?” 我的厚脸皮成功让他笑意更盛,两颗虎牙崭露头角,伸了根白面指头指了指他的两腿间。 语调平平,与纨绔的口气不搭:“不信就摸摸看。” 啧……真不要脸……还是问点正经的要紧…… 我收起笑,斜了他一眼:“你多大了?” 白如纸的脸纹丝不动,只是伸出去的指头动了动:“摸了就知道了。” 啧…… 我摇着头看他,做太监真的不容易,这么寂寞,一看就是太久没的摸憋的…… 清了清嗓子,一脸“请自重”的矜贵表情:“我是问多大年纪了?” 多大年纪?喜公公眉尖微挑,随口说了个数:“三十有四。”看莫逆的表情微妙,哼了一声,“怎么?” “不怎么。”我拍了拍他的胳膊,语重心长,“你看你岁数也不小了,想在有生之年实现梦想就得少走弯路,想做皇上就去弑君啊,堂堂正正地成为历史长河里首屈一指的断子绝孙皇帝……” 起身,睨着地上的喜公公:“千万不要画蛇添足,引火上身。” 这一连串的成语用的,不免让我骄傲。 嘴角一翘,有些忘形:“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本小姐掐指算过了,下一任的皇帝没你那么老,不过十八的年华。” 哟……不高兴了……我看着那张白得扎眼的脸,那双古怪的眼睛仰着看我,目光阴鸷。 我惊,僵尸的眼皮上竟还能生这么茂密浓长的睫毛。 我细细看,更觉新奇:这天下竟还有白色的睫毛。 我挑逗他:“要不要求我告诉你我算出的人是谁?”还积极地出谋划策,“你可以悄悄干掉他,改天逆命。或者……”眼睛锃亮,“把他扣起来做人质?” 人质这两个字对这位喜公公好像有着特殊的意义,一直控制很好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在我说出口的时候,不自觉地敛了敛眸子。 幅度微弱,可跑不出我的眼睛。 “人质?” “说白了就是肉票。”我笑眯眯,指点迷津,“有价值的时候可以留着,没用了就可以杀了。” 好一个肉票……喜公公视线一飘,不去看那张如盛夏烈日般刺眼的笑脸。 眸光凉薄,红唇一扯:“就像贵府上的十皇子?” “他可不是肉票,他是我们莫府的贵客,一直得蒙我大哥的眷顾。” 得蒙?眷顾?喜公公轻笑,她的用词的一如她这个人一般,胡搅蛮缠、胡作非为。 喜公公切身用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倚在墙根,好整以暇地看着莫逆:“肉票也好,贵客也好,本宫觉得不是莫小姐算出的那人就好。” 我嘴角抽了一下,看他那么舒服心里就不舒服:“这话从何说起?” “本宫的意思莫小姐不明白就算了。”惨白无澜的脸上泛起起诡异的笑容,“莫小姐若是出完气了,还请莫小姐卖本宫个面子,让本宫有机会送你回营。” 回营?跟他?我冷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轻易叫你离开,而不是把你扔给莲降的手下处置?” 我的语气不善,像降龙十八掌一样轰轰烈烈地拍过去。 但对方却似练了金钟罩铁布衫的脸皮,泰然自若地对回来:“那莫小姐又是凭什么觉得本宫会让你轻易要挟,而不是捏断你的手腕,让你下半辈子都要人喂着吃饭?” “呵呵……”我歪歪嘴,“我真是佩服,公公这一口牛吹得果真响当……” 喜公公嘴巴也歪了歪,打断某个死鸭子的叫嚣。 身子似有绳子牵引,保持着悠然的姿态站起身,向莫逆迈了一步。 谦谦如君子:“不然,本宫再叫你挟持一次看看?” 瞳子里映着的人马上决绝转身。 一步一步,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绝尘的背影。 软糯的声音飘在她身后落在他的耳里,格外轻快:“小太监,你可认得回去的路?说好了带我回去,可不能说话不算。” 有心逗她:“你再走一步给本宫看看?” 脚步顿住,就算他只见她的背影,也可以想象她正权衡激烈。 他不紧不迫,就这么负手看着她作何反应。 小小的人快马加鞭地向远离他的方向奔。 一边奔一边嘀咕:“我这可不是走啊,我这是飞奔,是疾驰,是轻功……” 我嘀咕到一半,就觉得身子一轻,不能自已地被阵风裹着带向反方向。 果然,落在那个变态公公的身侧,我颜色厉害,指着他:“你敢伤我,信不信我……” 喜公公偏头,饶有兴致:“就怎样?” “你要是打我……”我的手指有力地在空中一震,双目瞪园,气势恢宏好像身后站着千军万马,“我马上就还手!” 面对我的终极恐吓,对方只是动了动嘴角,笑声都没舍得超过两下。 丢给我一个鄙夷的眼神:“谁要打你?是你走反了。”转身,迈步。 反了?我眨眨眼,这不是很正常么?我又不认路。 这么想,坦然地跟上去。 “认识路,了不起啊?” 话音刚落,便撞在了一道肉墙上。 我连眼睛都没抬,揉着鼻子,绕过肉墙,点头赞叹:“了不起啊,了不起。” 第四十九章 分开我们的人只能是我 第四十九章 分开我们的人只能是我 路不长,刚走了几步便看见了拱门。 我抓紧时间打听:“小太监,说来说去,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故意拖住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信息,知道我会坏你的事?” “你觉得本宫这么做是为了你?”喜公公轻声嗤笑了一下,“少自作多情,本宫是冲莲公子来的。” 不是为了国色天香的我么?我震惊:“啊?” 冷飕飕的眼神转向我,语气古怪,“莫小姐不觉得刚刚的莲公子美极么?” 我回忆了一下,满身是血的莲降果真我见犹怜。 过了这么久,想起来还是口水四溢。 可是……“那你拉上我是什么意思?” “莫小姐的作用不过和那鞭子业火镖一样,帮本宫折磨他,取悦本宫。”嘴角扯了扯,“谁让只有莫小姐有这样的本事,能叫莲公子心甘情愿地在自己的地盘向本宫弃械投降。” 话说给莫逆听,但眼珠却对着从拱门后闪出的身影。 红唇逸出笑:“莲公子,你说本宫说的对么?” 我抬起头,莲降倾国倾城的脸煞白如纸,抿唇站在门后,一双眼似有水光潋滟。 完美忽略对他充满非分之想的喜公公,目光不错地在我身上查了一圈。 良久,才哑着声音开口:“莫逆……” 我刚想问干什么,他的眼睛涌起的风云分了我的神。 宛若雨夜将至,无边的黑上卧着更浓重的黑,一层一层看不到末路,是压得人喘不上气的痛苦纠结。 我冷峻抬手,示意他不必哭泣:“别哭,也不用以身相许。”目光流转,“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 悠悠声音如潺潺溪水曲曲绕绕从山间而来:“十二枚业火镖是报复你穿心之痛,六鞭是警告你不要再动我身上的血契的心思,至于为什么没在最后关头自己拍屁股走人,那是因为怕你太喜欢我,死了也割舍不下我,变成鬼天天偷偷来看我,破坏了我身上的祥瑞之气。” 什么叫高风亮节?什么叫不求回报?什么叫大善大爱? 没错!就!是!我! 我大气地冲莲降摆摆手:“就让往事随风,你我两不相欠,从此相忘于江湖吧。” 说完,我自己都感动,都佩服,世间竟有我这样的奇女子。 可为什么没有人回应我的优秀? 不指望总是跟我俩苦大仇深的莲降,我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旁观者清的小太监。 小太监像哭又像笑,将目光落在一边。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莲降还未完全抬高的手里赫然是我的那张虎皮。 暗哑的声音有些僵硬:“虎皮……还你。” “嗯。”我接过递过来的虎皮,眼睛还钉在他的手上。 绝不是因为会错意后的尴尬,而是单纯地因为肚子饿才不肯抬头。 也怪那只手看着实在好吃,如瓷做的肤绷在又长又直比例恰好的骨头上,指尖触及之处好像都能平白多出一汪仙水,这般水润若是蒸煮一下,放盐少许…… 我舔了舔嘴唇。 我想,他一定会再跟我说些什么,然后被伶牙俐齿的我顶回来。 比如,他问,你还好么?我回,比你强多了。 比如,他问,你脖子还流血么?我回,不劳您老费心。 比如,他问,出去的路能找到么?我回,知道本小姐不认路,还不前面领路? 比如……他问,跟我在一起好么?我回,好。 想到这,我有些看不起自己,明明说好一辈子不原谅他,明说好要让他爱而不得到永远……怎么只是见他为我奋不顾身一次就全都忘光光了? 太没骨气了……记性还差……我摇头,批评自己,又没骨气没记性又有情有义,简直无可救药! 可,余光里红衣一闪,没留下只言片语。 抬头,刚刚还站在我面前的如画美人,已无声地潜入更深更远的黑暗里。 如果你问我,我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会这样回答:就像把莲降都杀好了,正在挖坑打算埋人,莲降却站起来给了我一个嘴巴。满心的欢喜都被那一个嘴巴扇飞,只剩下对自己的怀疑,和对对方的敬意。 怀疑自己下手是不是还不够重。 敬他是条汉子,可以从我的手里全身而退。 这感觉太难过,所以,绝不再犯。 扬起如常明媚的笑看向小太监:“走吧。” 说完,抬脚,迈出第一步。 “都说,天意难测,眷侣难成,今日得见果真如此。” 这是一句风凉话。 我顿住脚步,把对这句话的不满强压成笑意,在唇角一点点挤出来。 “小太监,你这话说谁都说得,可偏偏对我不行。” 回眸对小太监一笑,堪称百媚生。 “于我,有能耐分开我这对眷属的人……” 指尖点在我自己的下巴,霸气地眯眼,语气笃定不容质疑:“满天下,只有我莫逆一人。” 第五十章 小太监,你有没有感觉我们亲爱的皇上好像已经驾崩了? 第五十章 小太监,你有没有感觉我们亲爱的皇上好像已经驾崩了? 到营帐的时候天色已深,一个个白色的帐篷门口都立着两盏明晃晃的宫灯。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算大家都已经就寝,那也应该有巡逻的侍卫走来走去,可视线所及都透着荒凉无人。 一个念头在脑海闪出,我绝望地看向喜公公:“完了,都走了,一定是给我奔丧去了……搞不好,回到京城我的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喜公公却没搭理我,直勾勾地盯着离我们最近的两个帐篷间的黑暗。 他看得深沉,勾起了我的敬意,肃穆地将视线也扔进那片黑暗里。 果然,一个人形轮廓渐渐明了。 与此同时,身边,喜公公标志性的笑声冲入我的耳朵。 尖细的声音上扬:“奴才拜见娇亲王。” 我冷哼,这算哪门子的拜见,连头都没见你点一下,真是没规矩! 像我,就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抬脚,刚要溜进黑暗里,却不幸被点了名:“莫小姐,你去哪里?” 我向身后摆摆手,意思是不必管我,你聊你的。 偏偏,喜公公是个欠儿。 “莫非是没看见娇亲王?” 喜公公隐在暗处的眸深沉寂静,恍若蛰伏着巨兽的深海,淡然锁着莫逆。 墨色的瞳仁上映着连后脑勺都透着浮夸的丫头:“什么?你说的是娇王爷么?天啊,这竟然是娇王爷!” 旋即,语气蔫蔫:“我也拜见娇亲王。”说完,还不忘回头给他一张臭臭的小脸。 视线随着她把头转回去移向她面前的男人身上。 四目相对,满满的不对付。 终是,眼尾坠痣的男人先开口,语气淡到极致。 “不怪所有人都找不到莫小姐,原是被喜千岁相救……”眼梢一动,万千风情,“真是好运。” 这话,喜公公没接。 我也不想接,但是,这位王爷好像有着“没人接话就一起站一晚上好了”的想法…… 所以,干巴巴地开口:“是啊,喜公公真是好运能捡到本小姐。” 这句话,让他又找到了新的话题:“本王说的好运不是喜千岁……” 目光落在我身上,“莫小姐大概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脑袋。” 他个子比姚九那个傻大个还要高半头,与我说话时头低着,垂下的眼睫晕染了宫灯的光圈,让我看不清他眼里藏着的秘密。 我将眼睛瞪大了些,仰着去探究他的眼底。 看了半天,只见两字,无情。 这种人最好对付,只三个字,更无情。 于是,我调动了我最无情的表情站在那无情地不理他。 偏偏,喜公公觉得寂寞。 “不知,这么多人里可有娇王爷您一个?” 他的话让我震惊,夜视能力骤增。 看清了黄橙橙的光下不只有美轮美奂的眸,还有他血迹斑斑的华服。 还有,他手中拎着的圆滚滚,淌着血水,一看就很厉害的不知名兵器。 兵刃上带着这么多血……整个营地见不到一个活人……娇王爷敢在皇营里明目张胆地追杀我…… 种种相加,一个悲伤的猜测涌上心头,我捂住嘴巴,回头看喜公公。 娇王爷该不是已经擒贼先擒王了吧? 那么…… 我听见我的声音在这春夜的空中抖啊抖:“小太监,你有没有感觉我们亲爱的皇上好像已经驾崩了?” 左看看,是引气沉沉的小太监……右看看是一脸煞气的娇王爷…… 这叫我如何放心将大好河山交给他们其中的一个? 诶……我叹了口气,实在不行那就我来吧。 我来做皇帝…… 第五十一章 等我过门了,辛苦调教的人还不是我? 第五十一章 等我过门了,辛苦调教的人还不是我? 皇上驾崩了?还亲爱的……楚楼央抬起一双笑眼,从他大哥身后走出来,指头指了指莫逆,竖起一个拇指哥,转而是一连串花样层出的手势。 比了好久,才展开一个更大的笑容,白白的牙齿在橙黄的光下亮得反光。 楚楼娇眉目一冷,盯了楚楼央良久,才提起手里的东西往莫逆的方向扔过去:“接着。” 接着? 我挑眉,我为什么要接你的暗器?我还要做个明君带领黎明百姓走向富强呢! 身子一让,灵敏如猫。 与那圆滚滚的东西相错的刹那,我好像看见了一张人脸。 太子? 娇王爷的话印证了我的不确定:“这是此次宫变的魁首,楚天宿的人头。你先收下当做头聘,其余的明日回京本王就给莫小姐送过来。” 认为头聘的意思就是以头为聘……这位王爷的文学素养可见一斑。 而且,我哪有那么好娶?别说是前太子的头了,就算是当今圣上的脑袋瓜,送给我做聘礼我都不能马上同意下嫁。 我将地上的脑袋踢回去:“这颗头太便宜了,我不能收。” “头是颗便宜的头,但是,若不是本王带人摘下这颗脑袋,恐怕现在被人踢来踢去的就是你莫逆的脑袋了。” 好长的气息,可以毫无平仄一气呵成地将这么长的话说完。 难道此人用鳃呼吸? 想着,我的目光往他的腮帮子上溜。 “王爷就会捡好听的说,也不想想,如果今日王爷没有带人摘下这颗脑袋,恐怕这皇营处处都要有脑袋骨碌着,有的是比我的脑袋好踢的头,比如皇上,比如国相……您大可和太妃娘娘来一个蹴鞠选秀,好好挑一挑谁的头最圆,最适合草地,最不咯脚。哪里还顾得上我这颗方方正正的脑袋?” 我知道,我有时有一点过于伶牙俐齿,会激怒一些小心眼又没我伶牙俐齿的人。 所以,当楚楼娇闭嘴不再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要气氛凝重到巅峰,我就跑。 可不想,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刻竟让一人噗嗤一笑的声音打断了。 我侧目,央王爷眉目弯弯,眼睛锃亮地掩嘴笑着。 哇哦!原来哑巴也可以笑得这么好听。 我盯着他,他盯着我,手指像兴奋的蝴蝶,一顿翻飞。 我看不懂,但是从楚楼娇的冷哼声可以初步判断说的是我的好话。 一个嫌弃的眼神丢过来:“莫小姐,你能保住小命至少有本王一半的功劳,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顿了顿,表情第一次有了些许的变化,“就像你与我弟弟是圣上赐婚一般,绝对不会因为你胡言乱语就可以改变的。” 赐婚?这个不奇怪……但是……我看了看楚楼央,有些不平衡。 我倒不是嫌弃他是个哑巴,但是……他毕竟是个哑巴,怎么配得上一身才华的我呢? 我斜了他一眼,他倒是挺兴奋的,一点都不知道自卑,浑身似是被一种叫做二傻子的光辉笼罩。 挑眉,问他:“你有妾么?” 兴奋地摇头。 “通房呢?” 兴奋地摇头。 “侍奉丫鬟……” “你什么意思?”楚楼娇打断这一连串奇奇怪怪的问话,“我弟弟有没有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白了一眼楚楼娇,“什么都没有,那就是什么都不会,等我过门了,辛苦调教的人还不是我?” 不知羞臊的丫头!楚楼娇捏了捏拳头,差不点抡过去:“你……” “我怎么了?摸底你懂不懂,我要教,就得先摸清你弟弟的基础,才能制定出行之有效的计划……”我啧啧嘴,“看你弟弟现在的样子,没个一年半载的……” 劲风随着我的话行至面门,却定在了半空。 再看,竟有三道力量锁住他的拳头。 一只我的,一只小太监的,还有一只小哑巴的。 拆解开是这样的,我的手刚要挡楚楼娇的拳,却横插了一只小哑巴想趁机抓我手占便宜的手,可这一流氓之举却又落入了小太监的眼里,出于对我的爱慕,他将手垫在了我和小哑巴之间。 这就叫做美人的影响力。 第五十二章 但,岳家有没有本事娶到他这个女儿,他很清楚。 第五十二章 但,岳家有没有本事娶到他这个女儿,他很清楚。 门帘一挑,露出莫忠擎的脸,他顿在门口凝了莫岳氏片刻才走进来。 莫岳氏见他进来,面如沉水,口气却透着些惊奇:“老爷?” 莫衷擎没说话,径直坐下,手边仆人立刻倒了杯茶,莫衷擎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盯着莫岳氏在他手边坐下。 开口的第一句话看着轻巧,背后却织了错杂的心思。 “听说逆儿回来了?”莫岳氏嘴角泯了一些冷意,话里话外提醒莫衷擎莫逆是自己回来的,没有摔伤,没有落魄狼狈,而是和鬼监大人并肩说笑着回来的。 莫衷擎也冷冰冰的,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才开口:“是。” 他们夫妻从一开始就毫无情分,所以彼此都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不问不答,问了也只是答一句,多一点都不愿交流。 莫岳氏很感谢这个冷漠的丈夫,让她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迅速地成长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心是天上水,太冷了,就化成了冰雪。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了只在她需要为她母家出力的时候再开口。 今天,她就需要为母家缓和与莫衷擎的关系。 所以……“三妹才个给我递了话,想请逆儿进宫一叙,别的不说,她和楼央侄儿的婚事,三妹觉得还是要尊重她的想法,毕竟楼央有些残缺……” 话音刻意拉长了些,莫岳氏查着莫衷擎的脸色。 一如既往,她看不懂他分毫。 “太妃娘娘客气了,岳家护驾有功,讨什么赏赐都不算不过分,逆儿能嫁与十八王爷是她的福气。”莫衷擎将茶盅放下,幽幽地看着莫岳氏,“此次皇后太子,党羽尽数清除,对太妃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后一句实在露骨,莫岳氏笑容一抽,才堪堪开口:“是,三妹此次酿出大祸本是罪无可恕,幸而哥哥提前收到太子谋反的密信带人赶来……” “谋反?”莫衷擎笑,“没错,若不是目中无人,谁又有胆子与先王的妃子快活?” 听出了莫衷擎语气里的讽意,莫岳氏微微皱了皱眉。 她本是想借莫逆的手除掉太子,再联合三妹诬陷莫逆猖狂暴戾,谋害太子,借皇上的手除掉莫逆。 但又忌惮莫逆背后的苗疆势力,故而请了哥哥带兵在外接应,以防不测。 不想,真叫她猜对了,这个莫逆竟然如此不好对付。 哥哥费了那么大力气也只能堪堪保住三妹,他的太儿……只能沦为弃子。 想到这,她的心就在滴血,偏偏再难受也只能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不能说给母家,因为母家不留无用之人。 不能说给莫衷擎,因为正是他亲手将太儿推上了绝路。 眼下,莫衷擎一句安慰都没有,还满满对她母家的提防。 她不指望夫妻情分,可是莫衷擎对岳家已偏颇如此了么?就连父子情分也因为岳家一点都不剩了么? 思及此,得体无恙的笑容浮在脸上。 口气客气却疏离:“太子够不够目中无人,妾身不知。妾身只知道为人妻三从四德,夫君如何想,妾身便如何想,夫君如何做,妾身便如何做。哪怕是……”脊背一点点挺得更加笔直,完美的笑意排演过无数次,“夫君亲手斩杀了妾身的亲生骨肉,妾身都可以当妾身从未生过那个逆子。” “好。”莫衷擎扬起抹笑,但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起身,却不急着走。 居高临下地看着莫岳氏:“夫人,早点歇着吧。”似笑非笑,“回京以后还得领逆儿见太妃娘娘,免不得还要辛苦。”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莫逆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主,既然惦记上人家,就要禁得起她的折腾。 是,这桩婚事他不反对。 但,岳家有没有本事娶到他这个女儿,他很清楚。 抬脚,一步步将身后的妇人扔下。 嘴角一挑。 莫逆,不要为父失望才好。 第五十三章 你是我的劫,遇上了我就没想过要过去 第五十三章 你是我的劫,遇上了我就没想过要过去 长长的车队蜿蜒在崎岖的山路,车夫都加了一万个小心,生怕出了什么闪失,冲撞了车里的贵人们。 所以,没人留意,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滑进了队尾的某个车厢里。 车厢很大,熏着淡淡地香,正中漂亮的小人正在教别人唱曲。 留耳细听,姚九的脸又不争气地炸红了。 这丫头脑子里怎么都是这不着调的东西? 很显然,她感觉到他的闯入,却只是抬眼坏笑,冲他飞了个眼,唱得更字正腔圆。 他军旅多年,什么荤段子没听过,可就是越来越招架不住她。 佯装低头喝茶,遮掩一脸的殷红。 连喝了四五口,才抬起眼,神色如常,甚至还带了一丝与她无二的坏笑:“小家伙,赖账有瘾么?” 我眨眼,学着他的语气:“老家伙,讹人是不是?” 领教多了莫逆的无赖,姚九反倒乐了:“我如何讹你了?” 我看着姚九笑的样子,不高兴了。 那双小细眼睛装的分明是无限的宠溺。 那宠溺辣眼睛。 “帐我都还清了,你还说我赖账,这不是讹人是什么?”姚九要提出质疑,我立刻指了指他面前的茶盅,“本姑娘的茶,一口一个人情,你刚刚喝了四口,合着你还得倒找我一个人情。” 姚九要讲价,我摆手,主动让步:“那一个我就不跟你算了,从此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多好。” 你不欠我,我不欠你。 姚九咧嘴笑笑,原来这么一大串话,绕这么一大弯子,说的不过是这个意思。 “不好。”姚九的脸在我的瞳孔上放大再放大,面色不善,像是被激怒了的蛇。 我知道,没人甘愿如此轻易地割舍对我的倾慕。 他如此反应尽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当姚九欺身过来打算强抢民女的时候,我已经组织好更绝情的话准备震慑他,击退他,最后,感化他。 不想,这厮学聪明了,猛地又改成了怀柔路线,细长的眼淌着蜜:“就算那些都还清了,可我还欠你……” 目光流转,似有万花落败。我猜若是蘸一指他眼里的蜜尝尝,一定苦得让人想哭。 “一份贺礼。”侧头,笑得满目星光灿灿,“不是么?” 贺礼?我有些愣神,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与小哑巴的婚事。 回神过来,姚九还是一脸笑意,让我看着不爽。 我皱皱眉,两个手指按在他的左右嘴角,将他的唇往中间挤,阻止那么难看的笑冲击我的审美。 “你是来劝我不要嫁人的?” 被我掐着嘴巴的人静静地看着我,摇摇头。 我松开他的嘴巴,不相信地斜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不是来劝我的?难道听说我嫁人的消息,你不难受?” 姚九又摇了摇头,这让我觉得他是个不诚实的人。 “不难受……”姚九拿起茶盅含了一口,他眷恋着唇齿间的苦,半天才舍得咽下,“反正我早就清楚你嫁人也不会嫁我,所以有什么好难过的?” “而且……”姚九嘴角不动,但眉眼弯成了桥,衬着眼中的清凉,“你若不是倾心相许,绝不会将自己嫁出去。你若是倾心相许,我又有什么难过?” 本是深情的话,可听的人却难受得皱眉,一点不觉感动。 所以姚九咽下了最后的那句:你是我的劫,遇上了我就没想过要过去,所以,有什么难过? 笑着泯了口茶,心想着要是把这句更肉麻的话说出口,这个暴脾气的小家伙会不会直接翻脸灭了他。 咽下了杯中最后一口浓苦:“总之……”,他的声音轻地像掠过天空的青鸟:“祝福你,莫逆。” 回应他的是一句硬邦邦的话:“以后不要爱我了,我挺讨厌你这么爱我的。” 没有犹豫,他一口应下:“好。” 但,胸口痛得让他难忍,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点点皱起。 皱眉了?不会被我刺痛了吧?我好像表达得是不太好…… 我想了想,还是别扭地开了口:“姚伯伯,我挺喜欢你的,所以,只有你爱我,没有我爱你这个事儿……”下了万夫莫开的决心,“我也很难过。” “我这个人吧,一难过就会产生暴力的念头,就会忍不住想除掉让我难过的东西……所以为了保住你的性命,你就不要让我难过了。” “虽然我很优秀,虽然失去我难过是在所难免的。但是,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不能取代的人呢?你要知道,把灯灭了,两眼摸黑,女人其实都长一个样子的……” “当然,我必须得承认我很特别,我也理解想克服爱我的冲动很难,但你要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夸父逐日的故事应该都听说过吧?” 山间晨曦透过半透明的车窗洒进来,光晕虚化了莫逆的脸。 姚九静静听着,努力地把她的每一句话印在心中深处的地方。 可,也许是阳光太好,她替他发愁的样子太好玩,很多年以后,他再想不起她说的话。 只记得,最后,她正色。 “姚九,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愣了愣,但也绝不超过三秒。 他听见他的声音穿过模糊的光晕:“好。” …… 回京当日,猛虎大将姚九请命率三军征讨楚之疆北漠,书记,京都于北漠之遥,如天涯于海角。 姚九出师那日,我没有去送他,很可能是忘记了他要走。 后来,我也再没有想起过他。 只是,有时候会拿他给我的手杖出来,吓唬一下别人。 我也忘了有没有跟他说。 姚伯伯,我很感谢,遇见你。 第五十四章 这明明是女子修脸用的小玩意 第五十四章 这明明是女子修脸用的小玩意 红墙似没有尽头,笔直地延伸到遥不可及的远方。 皇宫真的好大,又大又复杂。 我摸了摸路边那块大石头,觉得手感熟悉,至少摸过五次。 看了看十九:“看出来了么?” 十九摇头。 愚蠢。我没力气骂她,只是平静地阐述:“我迷路了。” 十九细细地想了想,开口:“没有。” 解雇!必须解雇!这么愚钝的手下会中和本姑娘的英明神武。 可眼下,却只能指望她。我清了清嗓子,给了她一个暗示:“你还记得我们去太妃那里的路么?” 十九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记得,记得……” 话未说完,倒是把刀抽出来了。 我的妈啊,这位姐姐到底练了什么功夫,能藏着这么大的玩意进宫? 想想刚才这位姐姐揣着这么大的东西跟我在宫里晃悠来晃悠去,我就觉得神奇。 而且,你藏就藏了,还亮出来,没人看见还好,要是有人看见…… 刚想到这,我就看见两张笑脸从红墙对面的树荫间晃出来。 一个笑得白痴,一个笑得不怀好意。 楚楼娇两只眼睛睁大了些,用了一个他生平中波动最大的吃惊的表情,:“哇!本王没看错吧?这么大一把菜刀?” 我笑笑,在十九身后猛戳:“王爷当然看错了,皇宫里谁敢私带器械?那可是掉脑袋的罪名。这明明是一个……”我清清嗓子,凝神看十九手里轮廓分明的菜刀,沉吟,开口,“这明明是女子修脸用的小玩意。” 女子修脸?小玩意? 楚楼央早就笑得直不起腰,柔柔弱弱地扶着楚楼娇。 楚楼娇则用了他生平脸部肌肉波动幅度新高的一个表情,抬起一只眉毛:“修脸?” “对啊。”我甜甜地笑笑,给了十九一个鼓励的眼神,让开身子给她演示修脸腾地方,“十九,修一个给娇王爷开眼。” “我?修……修脸……用这个?”十九看着手里的刀,两眼对在一起,“哦……”试着把脸放在刀刃上,比了几下都不顺手。 “呵……” 冷笑……我抿了一眼楚楼娇,往十九那里凑了凑,亲切地手把手教诲她:“怎么又忘了该怎么用?” 手握着她的握着刀的手下移,停在脖颈,语气轻柔:“来,稍微用点力,我们争取一下就把这颗多余的脑袋修下来。” 楚楼央不乐了,揪了揪楚楼娇的袖子,比了一个手势:“我想知道她要干什么。” 楚楼娇面无表情地转过脸,语气平平地问:“你要干什么?”一脸毫无兴趣,显然是替自家哑巴哥哥问的。 “身为男儿可能不懂,所谓修容,讲求的就是把不该留的抹掉……这颗脑袋对我一会即将对两位王爷的诬蔑来讲就不该留,所以,我要抹掉……”越说我越觉得有道理,点点头,“二位王爷要替自己母妃报仇,半路拦截于我,掏出了一把又大又锋利的菜刀砍掉了我手下的脑袋,而我趁机逃跑禀告圣上……”抬眼,征求两位主人公的意见,“你们觉得怎么样?” 前所未有的,楚楼娇抬起了第二条眉毛。 第五十六章 人善被人骑听过没? 第五十六章 人善被人骑听过没? 我笑吟吟地冲楚楼央比了一个大拇指,若不是他,他哥哥的拳头就会冲向我再被我撅折:“央王爷果真如传言中一般绝世善良。” 楚楼娇冷绝的目光微有缓和,鼻子哼出一长段话:“嫁给我哥是你修来的福分,我哥的美名佳话在京城可以随便打听,若有一个说我哥不是,我就……” 我从善如流:“你就哭,求着人家改口,人家不愿意,你就在地上打滚。” 楚楼娇差不点咬我,要不是楚楼央拦着,他就暴露了狗一样的本性。 但,似乎很敬重他这位哥哥,楚楼央不过是刚碰到他的衣角他便安静下来。 表情库更新,增加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哥,你不要娶这个疯女人了好不好?今日把娘亲气得晕厥过去,现在又把弟弟气得不行,若是以后过门……” “以后过门一定变本加厉,人善被人骑听过没?”我举起手,郑重其事,“我发誓,一定把古人的经验教训发扬光大,争取每天都出门,出门都骑你哥,一天至少一次” 楚楼娇气得差不点从楚楼央头上跳过来,越着楚楼央的笑脸指我:“你说什么?” 人善被人骑?楚楼央眉目弯弯,反复咀嚼这句意味深长的古言新编。 转身给楚楼娇看他的手势:“莫小姐愿意骑本王,是本王的福气。”推了推楚楼娇,“翻译。” 骑他还是他的福分?楚楼娇有心用莫逆的修容刀自刎,但…… 那双与他不差分毫的眼睛里藏着锐利的刀锋,让他不由想到从前他哥对付他的手段…… 收敛脾气,看向莫逆,语气冷淡地转述:“我哥说让你骑是他的福分……” 修长的手指翻飞,楚楼央唇瓣含笑:“翘首以待莫小姐过门骑本王,不过本王想一天一次断断不够,不如本王常伴莫小姐胯下?” 转述到胯下二字,楚楼娇嘴角一抽,以为莫逆毕竟是个姑娘此时应景也该羞涩一下,可是! 她怎么那么喜悦? 喜悦地指了指楚楼央:“这么想被骑,不如现在就试试看?我骑好了,常伴也不是不可能。” 楚楼娇的肺都要气爆炸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要骑他哥!他都没骑过! 她一定就是这么把他娘活活气晕过去的! 他这次宁可受罚,也一定要把这个臭丫头的嘴巴撕开! 刚要动手,却不料,挡在他身前的楚楼央身子一矮……楚楼娇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伏在地上的自家哥哥,觉得天旋地转。 “哥!” 我看着楚楼央,也有点吃惊,没想到他竟如此适合这个姿势,浑然天成地像他本就是四腿走路的畜生。 他还仰着脸冲我咧嘴,就在我以为他要冲我“汪汪”叫两声的时候,他笑得跟只成精了的狗。 这一次不用楚楼娇我也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在叫我上去。 没问题……我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的后背上,指了指远处:“走两步。” 话音刚落,身下的人似是不堪重负轰然趴在地上。 虽然不疼,但是吓了我一跳,我怎么可能这么重了?难不成是刚刚在太妃吃的那两个饼子? 我在思考就没留意被我坐着的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翻了个面,与我形成了一个及其龌龊的姿势。 而且,更过分的是,他按着我的后背往他怀里去。 我很愤怒,良家妇女如我自然要反抗,但他力气变态得大,我竟然挣脱不过。 我像一块石头僵直地摔在他的怀里,溅起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一只手摸着我的后脑勺,一下一下,柔得好像能挤出水来。 而另一只手则在我的后背用指尖画着道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是在写字。 如果不是错觉……我慢慢停下挣扎,伏在他的胸上,眉心皱起。 莲降在他手里? 第五十七章 本店出,售逃婚私奔良品 第五十七章 本店出,售逃婚私奔良品 卜贪斋…… 我站在金字黑底的牌匾下若有所思,三天前我收到了这家掌柜的帖子,帖子写得言简意赅——本店出,售逃婚私奔良品。 逃婚?私奔?我皱眉,难过得肚子疼,我欣赏莲降的事儿到底被多少人知道了?为什么都有针对我和莲降的产品了? 左一个鬼监千岁,又一个哑巴王爷,这又冒出来个做生意的……我觉得我还是挺低调的啊…… 正想着,大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一张脸露出来,是个周正的小伙子,比我高不了多少,但坚持用很高傲地目光碾压我,口气也傲慢极了:“你站在门口做甚?” 看他这个样子,我赶紧回忆,这位大哥是不是欠过我钱,怎么拽得跟什么似的。 但面上推笑,晃了晃手里的帖子:“这个……” 没等说完,手里一空,定睛看,帖子不知怎么竟被一条骑在鹰身上的蛇衔走了。 鹰带着蛇盘旋了几圈落在了小伙子的身上,小伙子看我吃惊的样子不屑地歪了歪嘴,大声地嘀咕了一句:“乡巴佬。”看也没看手里的帖子,倒是直直地看着我,等着我被惹怒。 我咧嘴笑笑:“我却是乡巴佬了,从未见过鸡驮着虫飞。” 鸡?虫? 此言一出,一人一鹰一蛇都气得够呛。 你见过有肱二头肌的鸡么? 你见过有腱子肉人鱼线的虫么? 你见过训练鸡驮着蛇炫耀耍酷的么? 三只齐刷刷地瞪着一脸气定神闲的莫逆。 我微笑,推开冲我张开鼻孔喷粗气的一人一鹰一蛇,迈步走进大门,顺手抽回了我的帖子。 “站住!” 我懒懒回头,三股热气喷在我的脸颊,熏得我闭上了眼睛。 勉强顶着臭气睁开眼,我有些不耐:“又怎么了?” 小伙子瞪了瞪眼:“什么又怎么了?你认得路么?”说完,昂着脑瓜撞着我的肩走向院子里,肩上的两个小玩意儿却一直盯着我,一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样子。 我不以为然,抬脚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边打量着四周摆设,一边合计着杀虫药的配方,打算预备点,送给他们增强免疫力。 我们走得很快,转眼绕过了院子走到了后面,我这才发现这家卜贪斋布局还真是奇怪,从大门进,入的是后院,往里走才是正堂,正堂又大得离谱,而且还很高,抬头不见顶,只能看见高高的柱子通向黑黢黢的上空。 正堂四周是货架,也像柱子似的看不见顶,一眼看去都是密密麻麻的抽屉,有大有小,颜色鲜艳纷呈。 京城竟还有这样的地方?不怪小伙子说我乡巴佬,眼下的一幕却让我觉得自己土鳖有余。 “莫姑娘。” 我闻声回头,偌大的屋子正中突然冒出来个白衣少年,长得秀气得很,虽不算特别惊艳,但每个五官长得都认认真真,像画出来的一样。 见我回头他笑了笑,像天山神水在宣纸上泼墨展开:“欢迎光临卜贪斋。” 我晓得,这般无邪的笑容大多非奸即盗。 我眯起眼打量他,不动不说,只眼神如照妖镜犀利。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万贯家财,还能自己主持这么大的生意……不是妖怪是什么? 第五十八章 买一送一,买的那个还不收钱? 第五十八章 买一送一,买的那个还不收钱? 一根指头压着一盒东西推过来,我看看它,再抬头看看自称百里诀的少年,想了想,也小心翼翼地伸出根指头凑过去,按在小盒子的一端,稍稍用了些力气…… 百里诀刚开始觉得吃惊,这个丫头竟然要和他比力气么?指尖微微用力,阻止了小盒子悄悄向莫逆移动的趋势,又觉得好笑起来。 笑着开口:“莫逆,你这是要抢?” 嘶……怎么拖不过来,我偷看一眼百里诀,他一脸的轻松,俨然没将我的那根手指放在眼里。 那我就再加两根试试…… 百里诀摸了摸鼻子,笑容无奈:“莫逆,你抢不过我的。” 说着,指头一勾,盒子便顺着桌面滑回他的袖子里。 “谁说我要抢?”我收回了落空的三根手指头,一脸坦荡荡,“我是要验货,谁知道你卖给我的是什么?不看看怎么跟你讲价?” “卜贪斋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信便买,不信便离开……”百里诀悠然倚在太师椅上,含笑看着门口,“不过,既是来我卜贪斋的客人就必然已经走投无路,只有在我这里放手一搏了。” 走投无路……我皱皱眉,这个词用的真好,虽然有些伤人。 小哑巴真的把我逼到了除了嫁给他没有他路的地步,我怎么也没想到,莲降身上的母子蛊的母蛊竟然是那个小哑巴,说实话,我刚开始还以为莲降是我父亲安排故意勾引我的人。 其实莲降要是死了也没什么。 但我比谁都清楚,用母子蛊杀人容易,用母子蛊控制一个人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更容易。 那我就会忍不住想小哑巴会利用母子蛊让莲降做一些羞羞的事…… 于莲降,我总有些不舍得,也许是他长得太可怜了,我总是忍不住想把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如果这么想,其实嫁给那个小哑吧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们之间只是纯粹的利益联盟,他要我身后的莫家,我要他手里的莲降。 既然可以嫁,那就不算走投无路,总比被一个陌生人要挟着做生意的好。 想到这,我扬起抹笑,起身:“我这个人实在奇怪,就算走投无路也抠得很,一分钱的险我也不愿意冒……”摆摆手,“所以,告辞了。” 百里诀抿唇一笑,坐在太师椅上慵懒地像个屁股垫,丝毫没有拉客的意思。 但,就在我转身刚要迈步的当口,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莫逆,你想和楚楼央生孩子么?” 和他生孩子?我拧眉,当然不想! “莫逆你身上不止是流着莫家的血那么简单,你是苗疆传人,你的孩子就是未来的苗族首领,是控制整个苗家园的绝佳棋子。你说,楚楼央会放着这么好的棋子不用么?” 当年我还在山上,朝廷传我进宫的密信就堆成了山;我刚刚回到莫府,莫太就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试探我;父亲也几次三番地暗示我交出苗家绝学…… 苗族,中立于朝廷与江湖,不沾染黑白,族人却个个身怀绝学,师父被人暗算过无数次,威胁过无数次,利诱过无数次,只是因为各方力量想纳苗族为麾下。 嫁入楚家,只是一个开始。 我慢慢地转回身,收起笑意,虚着眼看百里诀,一字一顿:“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百里诀笑意不动迎着我的视线回看我,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告诉我一个秘密? 这人就是这么做买卖的么?买一送一,买的那个还不收钱? 真是……败家子…… 第五十八章 算了,我一向不与比我厉害的人一般计较 第五十八章 算了,我一向不与比我厉害的人一般计较 初八,吉时,红妆百里,映红了夏初的京城。 红色的盖头遮住了我的视线,摇摇晃晃间,耳边的鞭炮声一声声好似炸在我的脚边,震耳欲聋的热闹反倒像最好的安神剂,慢慢放缓了我的心跳。 谁也不知道,在我大婚之日,送我去夫家的马车里还坐着个男人。 这个男人有一张与楚楼央一模一样的脸。 坐的久了,我有些无聊,掀起盖头,盯着那个沉默不语的男人看了一会。 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脸转过来,一双黑眸好似藏了整个苍穹世界,让人看不尽,猜不透。 这眼神与楚楼央相差甚远,连带着整个人虽是端着一样的相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与我对视了一会,才吐出两个字:“狗蛋。” “狗蛋?”我眉毛一挑,不会是我想的那个狗蛋吧?怎么说也是百里诀手下最好的杀手,名字不会这么土鳖吧? 我想了想,清清嗓子:“是一丝不苟的苟么?” 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些戏谑:“鸡犬不宁的狗。” 鸡犬不宁的狗?这个姓真不好配名字……我抿了抿唇:“那么旦,应该是通宵达旦的旦吧?” “鸡飞蛋打的蛋。” 真是我想的那个狗蛋……亏着百里诀还是天下第一商呢,原来文化程度也就只能止步于狗蛋这么浅显低俗的名字上了。 鄙夷完百里诀,我又把兴趣放在把脸转回去的狗蛋身上:“你的人皮面具,能给我摸一下么?”说着我往他那里靠了靠,方便一会摸脸。 不料,这句话让狗蛋不悦,别着眉转过来,黑眸渗出警告:“滚。” 粗鲁。 我最不怕的就是粗鲁,跟着他的话,我的屁股一挪差不点就坐在他腿上了。 迎着他要翻滚乌云的眸,我笑意盈盈:“气什么?你叫我滚,我马上就滚过来,还不满意?” 可能是像我这样的高手突然挨近让狗蛋没有安全感,他举起了一只茶杯,给我展示他可以瞬间捏碎它。 我也举起了一只茶杯,给他展示如何一边优雅地喝茶一边撤退。 退到安全距离,我又开始放肆:“你顶替楚楼央和我入洞房,若是见色起意怎么办?你武功这么高,我也没法反抗……”眼珠转了转,“若你是个俊俏的占了便宜也就算了,若是长得人如其名……那我不惨了。” 深黑的眸转过来,沉寂地看着我,好像将我的话听进去了。 “所以,给我看看你长成什么样,若是丑,我得尽快联系百里诀退换货。” 一边说,我一边用胳膊撑着身子凑过去,用我的美貌分散狗蛋的注意力。 话音刚落,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狗蛋的脸抓过去。 啪! 我撑着身子的胳膊被打了一下,身子失去了支撑,栽了个跟头摔在软垫上。 刚要爬起来,后脑勺被人压住,两指掐在我的脖子上,迫我侧脸按在垫子上。 阴沉沉的声音伏在我的耳朵上:“还胡闹么?” 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我都会即刻表态:“不闹了,不闹了……” 但是……头上的手似是找到了好的扶手,舒舒服服不肯离开。 “狗大哥,我都说不闹了,能不能让我起来呢?” 我手指轻轻碰了碰狗蛋,意识是不要忘了把手拿开我才能坐起来。 “路途漫长,为了你不作死,我还是按着你的好。” 那人说得理所应当,手指还惬意地在我头上扣了扣。 我被激怒,我这一脑袋的金首饰被压坏了可怎么办? 小指轻轻拉了一下袖口的细线,一包药粉立刻顺着袖子滑出来。 另一只握着按在我头上的手,一使劲,趁着他松懈,我翻身平躺。 与此同时,将药包用两指捏鼓放在嘴边。 胜利在望,我忍不住偷笑,这一口气下去,保证你一会像乖地像你的姓氏一样。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位狗大哥也冲我笑了笑。 这一笑,好看又明媚,像一串阳光下的糖葫芦,琥珀色的糖浆裹着红彤彤的果实,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然后,一口气,从他弯弯的唇吐出来,穿过药包,带着药粉喷了我一脸。 丫的!竟然是美人计! 幸亏我百毒不侵,这粉末对我来讲出来呛鼻子,辣眼睛以外没什么用处…… 好丑……心中嫌弃,但嘴角慢慢勾起,狗蛋觉得人生最神清气爽也不过如此——莫逆这个臭丫头自作自受,被自己的药粉呛得一脸鼻涕眼泪。 手指勾起扔在一边的盖头,覆在那张花了的小脸上。 用了两成的功力度隔着盖头揉那张脸,知道的是替她擦脸,不知的还以为他在和面。 声音严肃,表情更严肃,口气最严肃。 “向你的相公认错。” 他一只胳膊撑在仰面躺着的莫逆身侧,身子和脸悬在她覆着盖头的脸上方。 无论动作是否轻柔,无论他的警告是否当真,如此姿势,就着从缝隙洒进来的光晕,怎么看怎么温情,怎么看怎么暧昧。 他不知,他的严厉训诫映在老天的眼里有多温柔。 同样不知的是他手下的我。 我只知道我的脸都要被揉碎了,这般痛苦,不由让我想起在他掌中碎成粉末的茶盅…… 这给了我决心,正气凛然地挥开他揉我脸的手,揭开盖头。 豪气冲天:“相公!娘子错了!” 监督着那只手被收回,我缩在角落里,看狗蛋露出一个微弱的,小人得志的笑容。 大度摆手:“算了,我一向不与比我厉害的人一般计较……” 偷偷在袖里又滑出一包药粉,捏在指尖。 取了一只茶杯,指尖在药包上一划。 心里在咬牙,嘴上在微笑:“狗大哥,这杯敬你。” 茶盅递过去,良久,两根白皙修长的指头才接过去。 看着他的唇沾上青绿色的茶杯沿口,觉得甚美,又忍不住偷笑。 不料,那嫣红的薄唇在沿口擦了擦,勾起一抹笑:“莫逆,再不老实,信不信我将你身上的所有零碎都抖落出来?” 我眼睛瞪了瞪:“狗大哥,这都被你发现了,真是厉害……” 黑色的眸终是忍不住漾起涟漪,刚要开口,却发现…… 再看向莫逆,眼里满是肃杀,她的毒没有下在水里。 而是,该死地抹在了杯子上,只要他接过去就会中招。 我抹了一把鼻涕蹭在他瞪着我的眼睛旁边:“是不是很热?听过那个叫做欲火焚身的成语么?一会你要一边欲火焚身,一边刺杀楚楼央,你能忙得过来么?” 那双乌黑锃亮冒着红星的眼睛狠狠瞪着我,牙咬得死死的,一句话也不说给我听。 我给他鼓劲:“千万要忍住,别一刀砍过去,自己先忍不住哼了出来,那可好笑死了。”想起了什么,“对了,像我这样的正经女子配的春药劲可能不够大,多担待多包涵,回去最好给我写一个使用后的感想,我们共同进步。” 嗯?不瞪着我了?我眨巴着眼睛看低着头不说话的狗蛋。 “马上就要到了,你要是扛不住,就把人皮扯下来给我看看……” 话没说完,头上笼上一层阴霾,转眼,狗蛋便欺身下来。 “你要看,便自己扯。” 滚烫的手握着我的手,眼神迷离危险:“莫逆,若你不怕后悔,你就扯。” 五十九章 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新相好…… 五十九章 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新相好…… 见着远远的人一身红裳骑马而来,喜娘皱着的眉终于展开,挺了挺本来就笔直的后腰,扬起喜杖迎了过去。 笑意虚浮在脸上,两只眼不悦地盯着跟着楚楼央下马的楚楼娇,话倒是客气:“十八王爷,您来了。”说着喜杖递给楚楼央,斜了一眼楚楼娇,“十九王爷请随奴婢到这边回避。” “回避?”楚楼娇看着喜娘,心想不过是个宫里的老人就敢在他面前摆谱,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哥大婚我有什么好回避的?而且……”蛇一般阴冷的目光扫着大红的马车,“为何不把马车赶到央王府门口,却停在半路上非叫我哥过来接她?” 喜娘眼皮都没抬,引路的手动都没动:“十九王爷请随奴婢到这边回避。” 不识好歹。楚楼娇哼了一声,挥手欲将挡在面前的喜娘扫开,却不料喜娘沉着脸低声道了一句:“娇公主……” 眉毛微微皱起,楚楼娇有些吃惊,莫逆的喜娘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知道她是女儿身的秘密。 莫非……是母亲的人? 收回手,口气好得多,但还是透着寒意:“说清楚,本王便躲开。”回头瞧了一眼楚楼央,对方一脸笑意深不可测,但没加手势,也是默许他问清楚。 喜娘的脸色却还是不好看,硬邦邦地回道:“新娘子心里头不舒服,吵着要悔婚,十八王爷快去劝劝吧,闹一路了。” 楚楼娇脸色一下变得比喜娘还难看,有心将莫逆从车里拽出来,心里却明白自己哥哥就是好莫逆这一口,她越闹他越美滋滋,只能乖乖跟着喜娘转身离开。 果然,视线里自己哥哥笑得像娶了个天仙一样心满意足。 他那么开心,叫她心中郁结得不行,血气翻涌下扭头做了件冲动事。 等她反应过来,只见自己刚刚手里掐着的帖子此时正飞快地在空中旋转着,转眼没入了被风吹开缝隙的马车帘子里。 楚楼央冰冷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楚楼娇都后悔死了,为什么她是武术奇才,随便一扔都能那么准! 喜娘也是一惊,往前走了一步,但又停下来。 眼看着,那飞进去的帖子像是回力标一样又原封不动地甩了回来,与此同时,一只小手撩起马车帘子,露出小巧的下颌。 慵懒的声音勾人魂魄窥探她的全貌:“谁啊?谋杀亲嫂,真不孝顺。” 这么有精神,一看就是没死……喜娘松了口气,抬眼刚要再叫楚楼娇随她走开,却不料见到楚楼娇顶着一张瘫中瘫的臭脸,先她一步走得远远的。 这位先公主啊……喜娘叹了口气,抬脚跟上,果然如那人所说一般对她哥哥有不该有的想法。 一会啊,自己一定要好好旁敲侧击一下,千万不要叫她再做如刚刚一般的傻事。 如是想,脚步也快起来,浑然不查身后马车帘子又撩起了一些,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笑盈盈地出现在窗口。 手指勾勾,眼神端的是纯洁无辜交织狡黠算计:“相公,上来说话。” 盯着那张施了粉黛更加绝美的小脸,楚楼央的笑意似是冰置于光下,一点点消融不见。 雪白的肌肤衬着大红色的喜服,加之眼尾两颗小痣,整个人又清秀又妖娆。 “怎么了?”我托着腮帮子看着楚楼央生闷气的样子,“你娘子心情不好,你理应过来劝慰,瞪我做什么?啊……”我挑眉,像是想起什么,“你是怕我耍花样是吧?” 小哑巴眼睛里阴霾渐渐笼起,锁着我,但说不出话。 能把这个笑面虎气成这样我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但我太顽劣,纵然把自家相公气成那个熊样,还是两手一拍,眸子灿烂如星辰漫天,“我还告诉你了,我现在就是在耍花样,怎么样?你敢上来么?” 阴霾转眼就推积起乌云滔天,下一秒好像就要下起倾盆大雨。 可惜本姑娘不懂眼色,还在惹火,故意装作无奈的样子,将帘子一放,但声音却故意扬起说给他听。 “不上来也没关系,我们就在这耗着,直到相公肯上来见识一下娘子的花样,反正……皇上什么的都在央王府等着……” 哗啦……门帘被人骤然挑起,楚楼央的脸露出来,带着浅浅的愠色。 无声地看着我,好像是在问我,你的相好还在我的手里,你敢耍什么花样? 我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一边欣赏他的怒气,一边慢悠悠地说道:“我变心了,不喜欢莲降了,所以你用他威胁我没什么用了……” 楚楼央眼睛马上瞪了瞪,好像是在替莲降讨伐我的花心。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急:“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新相好……”手指指了指楚楼央身后,字正腔圆地介绍,“狗蛋,狗是鸡犬不宁的狗,蛋是鸡飞蛋打的蛋。” 车上还有人?楚楼央眼皮一跳,感觉不好,非常不好!以他的功力不可能发现不了其他人的气息,可偏偏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此人内功已经深厚到高他不止一倍的地步? 三分警惕,七分不信,楚楼央顺着莫逆的指头向身后看去。 当然,大部分注意力还是放在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丫头身上,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使诈诱他回头将他打晕什么的。 可,当他定睛看去,吓了一跳,这个狗蛋……怎么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身后莫逆幸灾乐祸的声音越来越近:“你看看你能不能也给他下个母子蛊什么的,要是能,你就用他威胁我和你成亲,要是不能……” 声音停在他的对面,他下意识地去看,却落入了一双明媚的眸子里。 在破碎的阳光里,他清晰听见她说。 “那,你就完了。对了,求饶的时候记得用你的嘴巴,那两只手我预定了。” 第六十章 不必脱,我家相公就喜欢这种隔山打牛的感觉。 第六十章 不必脱,我家相公就喜欢这种隔山打牛的感觉。 眼前的一幕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狗蛋不能潜入洞房拿下楚楼央,而是要退而求其次在半路将楚楼央拿下。 凸起的地面上静静地铺着大红色的喜榻,周围跪着的全是人,整整齐齐地排了三列,第一列岁数普遍偏大,属于经验比较丰富,可以起到指导作用的床事大亨;第二列都是为了给楚楼央做暖床储备的女人,主要是来学习借鉴的;至于第三列,就有些参差不齐,有来自我母家的人也有太妃派过来的,调动个气氛啊,掐个点喊个加油,做点保全工作什么的杂活。 皇家的洞房就是这样人头攒动,我相信若在不久的未来,皇家洞房就会改成露天的,皇上的是举国观礼,各个王爷的规模小一点,以此类推。 民风质朴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 “央王妃……” 我抬起眼,那个从见我就不太开心的喜娘正皱眉看着我,好像与我对视是对她高尚灵魂的玷污。 那么嫌恶的眼神一下子让我想起个事儿,抬手将盖头重新盖好,老实地站好,恢复我本来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 “同房的事宜奴婢在相府便交代给您了,希望您谨记心中,莫要冲撞了王爷。”顿了顿,喜娘特意加了一句,“央王妃,一切听从尚司仪教导即可,切记不要自行发挥。” 自行发挥?我藏在盖头下的嘴唇勾了勾,宫里的嬷嬷说话就是隐晦,叫我不要乱来就说叫我不要乱来呗,还说什么不要自行发挥,说的人家好像这方面很厉害的样子。 翩然坐在喜榻边的座椅上,带着盖头给自己倒了杯酒,谦虚到尘埃里:“嬷嬷说的什么话,要说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还可以通过努力做到,自行发挥……”我摇摇头,“我觉得自己还是太小,底蕴不足。” 这丫头!喜娘都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惊的,竟然半天都还不上口。 果然如那人所说,这丫头真的是恬着张可以独步江湖的脸皮。 心里佩服这张脸皮的不止喜娘一人,还有跪在先锋位置的图司仪,他今年五十九岁,从第三列打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做到今天第一列最显眼的位置,历时二十七年,从未听过谁家的夫人王妃说过这样的话。 心里开心得紧,觉得自己那本皇家洞房秘史说不定能在今天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合计着未来成为畅销书作家的美事,雕花木门吱地一声被人推开,远远传来报事声:“拜见央王殿下……恭喜央王殿下……拜见央王殿下……恭喜央王殿下……” 一声比一声近,伴之的是杂乱的脚步声。 图京忙按捺下对自己文学造诣即将上一个台阶的激动心情,恭敬地蜷缩成虾米的形状。 声音洪亮,完美地承住了离门口最近的小厮喊的那句恭喜央王殿下:“奴才美尚局司仪图京,恭喜央王殿下……” 这一句恍如百响鞭炮的引子,话音一落,各种音色的恭喜声便噼里啪啦地跟着响起来。 鞭炮都放完了,屋子里却静得离奇。 对了!央王殿下不会说话!那他们是该起来还是继续跪着呢? 瓶颈!二十七年都一帆风顺地过来了,没想到他事业的瓶颈还是出现了! 图京后背上冒出了冷汗,想着要不要偷偷抬头看一眼,万一央王殿下正冲他比手势呢。 刚要抬头,刚刚那个脸皮绝伦的新娘子开口了。 “都起来吧,我相公不方便开口,今天就由我代劳了。” 图京舒了口气,直起身子,刚往喜榻边瞄了一眼,正对上自己掀了盖头的新娘子的眼睛。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比他见过所有女子最动情时的眼睛还要明媚动人。 刚要沉沦,眼前被人挡住,抬眸,眼中的失态来不及遮挡都映入了居高临下审视他的人眼里。 冷汗一下子又奔了出来,口齿都有些不清了:“央,央,央……” 死定了,死定了,没想到在行房界呼风唤雨三十载竟然为了个小姑娘的眼睛丢了性命……可惜自己那本惊世骇俗的皇家洞房秘史,本想着如果行情好就再多写几本番外,续集,解密什么的,最好还能拍成匣子戏,写进说书的本子里……如今全都成了幻影…… 本来都最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想,新娘子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他的面前,停在央王殿下的一侧盯着他看。 怎么能仗着自己长得难看,就用脸吓唬下人呢?我埋怨地瞥了一眼狗蛋,看给人吓得,都哆嗦了。 转脸看向那个叫图京的司仪,柔声道:“没事,我相公就是着急了,听过那个叫欲火焚身的成语么?赶紧开始吧。” 欲……火焚身?图京差不点把自己憋死,这位新娘子可真是什么都敢说,竟然说央王殿下是欲火焚身…… 不过,也不敢再耽误,万一央王殿下真的被欲火焚身了,怪罪的还是他。 语速加快:“请央王殿下,央王妃行至喜榻……”侧脸叫了两个侍女,“你们为央王妃宽衣……”余光里,央王殿下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心里一下也着急起来,随手又指了两个人,“你,你……你们也过去。” 偷眼看央王殿下的火势有没有好转的迹象,嗯……好像还有点旺……刚要再指两个人过去,那双明媚的眼却瞧过来。 眼角微挑,像是说笑:“不必脱,我家相公就喜欢这种隔山打牛的感觉。” 隔山打牛……图京咽了口口水,记下了这句成语的新鲜用法。 一下子节奏被打得稀碎,图京有些茫然,只得求助地看向掌控了大局的新娘子:“那……” 对方轻轻一笑,轻松又自然:“直接上床。”说着带头走向喜榻。 这……不合规矩吧?交杯合欢礼辞请敬都没做呢啊……图京转脸看向央王殿下,这位爷倒好只给他一个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背影。 火……烧得这么邪乎么?看这情形一会的激烈程度一定登峰造极。 图京激动地搓搓手,感觉自己的书大卖的日子近在咫尺。 第六十二章 不敢想,再热,你会穿什么。 第六十二章 不敢想,再热,你会穿什么。 蝉鸣,犬吠,夏日的乡间不见炎热,反倒有让人呼吸都慢下来的平和。 我带着纱帽走在田垄间,穿着简便的衣裤,挽着裤脚袖子,却还是觉得有些发汗,侧目看向二十他们,他们正被一群乡间的野猫围绕着,一脸幸福的傻笑,看来是忘记了炎热。 “累了?” 狗蛋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这人太安静,有时候都让我忘了他的存在。 而且,自从洞房那日,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据说,他最近一直为拔除安插在朝廷里前皇后太子的暗棋忙得不可开交。 “你不热么?”我拿手挡着日头眯眼看着狗蛋,他穿得严实,里三层外三层,好像比姑娘都在意清白,只留着又白又长的脖子在外面,“你应该少穿点。”我下了结论,不再看他,转身喊二十他们麻溜抓紧滚过来。 不料,这厮趁我转身占我便宜,隔着他的袖子拉住了我的手。 “干……”刚要脱口的质问被从手心传来的清凉堵了回去,我眯起眼,很凉快。 眼神溜过去,意思是“阁下拍我马屁作甚?”。 狗蛋看了看我,表情淡然:“不敢想,再热,你会穿什么。” 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我相对一般女子单薄一些的衣服上。 “不敢想,一想就会流鼻血……”我深谙得便宜卖乖的套路,“都怪我过分美丽。” 怪我过分美丽……狗蛋的眼睛眯了眯,盯着可算找到避暑良策,扒着他的手不放的莫逆眼里划过异样的光。 沉默了一会,拿开莫逆的手:“夫人请自重。” 对方立刻亮出两颗虎牙,不客气地回过来:“我最自重了,还是请老爷自重吧。” 我觉得我反击的很好,可是,视线里狗蛋那张脸缓慢地浮出一个笑,眉目间都透着“我比你厉害,比你成熟,所以勉强让着你”的意思。 “呵……”我翻了个白眼,反正也凉快下来了,对于我他已经丧失了利用价值,不必恋战,想着,迈步照准一块看起来非常踏实的隆包踩上去。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踩在那位农民伯伯的头上的。 不过话说回来幸亏我身轻如燕,不然这位伯伯晒成泥土色的后脑勺就不保了。 这位伯伯很显然没体会到劫后余生的喜悦,从坑里抬起头,瞪眼抱头冲我嚷嚷:“你没长眼睛啊?有颗人头在地上,你看不见的啊?” 我没长眼睛?我刚要走过去给他证明一下我张眼睛了这件事,手就又被狗蛋拉住了。 我觉得狗蛋这时候占便宜很不合时宜,略带责备地看过去,却见狗蛋的脸上冒出了为数不多的表情。 应该是吃惊吧,吃惊这位大爷竟然长了一个可以和泥土地无缝连接的后脑勺。 “乾老?”狗蛋吃惊,竟然在这里遇到了神算子乾龙乾老爷子,“您怎么在这里……晒太阳么?” 这句话好像有返老还童的魔力,趴在坑里的老头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跳起来打狗蛋的脑袋:“你问我干什么……”我第一次看见真的“吹胡子瞪眼”出现在人脸上,“我还要问问你,你要干什么?” 第六十三章 好,若我不足,夫人即刻就可以休了我。 第六十三章 好,若我不足,夫人即刻就可以休了我。 狗蛋好像与那个老头有什么苟且,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寻了个角落,头碰头相谈甚欢。 良久,狗蛋才想起我这个糟糠之妻,慢慢地溜达过来,连个解释都没有,就冲我挑眉:“走吧。” 出轨都这么自然,可见此人的无耻。 我从不与无耻的人纠缠,只瞪了他和小三一眼,抬脚欲走。 “丫头……”我脚步顿住,回头看叫我的小三老头,他气势恢宏地冲我走过来,“小狐媚子。”磅礴地站定在我面前,才到我的下巴。“你……你笑什么?” 我的视线下移,半天才找到他的眼睛:“爷爷身高八斗,看见爷爷仿佛就看到大楚茁壮成长的希望,所以笑。” “你……”老头脸憋得通红,怒视了我半天,才扭头喊狗蛋过来,“你来,告诉他,我是谁。” 狗蛋颇为给面,走过来,流露出一个“我和你也不熟”的表情。 老头跳脚,土地色的头皮欢快地在空中一上一下:“吾乃名震江湖的神算子,乾龙,乾不歪!” 乾龙?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哦……想起来了:“你是乾龙?” “是!”老头腰板挺得溜直,等着莫逆的膜拜,“本人就是……诶……你干什么?” 这老头不仅看着轻盈,实则也轻盈得很,我就捏着他的衣领轻轻用力,就把他提溜了起来。 “我找的就是你……” “莫逆……” 我侧目看狗蛋:“你刚才就认出他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狗蛋因为惭愧无言以对,倒是那个老头咋呼,喷着吐沫星子:“是啊!你明明认出我来了,为什么不敢告诉她?” “你说要带我来找他,遇见他却像没看见……”我眯起眼,面色不善,“你不是真的想帮我……是百里诀让你这么做的么?” “刚才他还跟我说叫我千万不要叫住你,我那时候就觉得不对,吾有何见不得人的……”老头正高兴地告着小状,衣领却猛地一收,老年人的体质马上就露出了端倪,两眼一翻差不点晕了过去。 “为什么?”我拎着半昏迷的老头走向狗蛋,“你们其实并不想让我杀了他,对不对?” 杀了他?乾龙顿时复苏,第一颗吐沫星子刚要喷出去,就迎上了莫逆要宰人的眼神,想说的话一下子精简成了两个字:“嗯……对!” “你不想死?”我挑眉,把老头拎过来,“不想死也可以,把莲降的卖身契给我……” “不给!”乾龙在空中蹬腿抗议,“死也不给,他可是我的摇钱树,给你我还怎么吃香的喝辣的?” “楚楼央给你多少银子?”我伸出三个指头,“我给你三倍。” “他那是租,又不是买……”乾龙眼珠子一转,“不对啊,楚楼央不就是他么?”他看向狗蛋,“你夫人要个小倌而已,这都舍不得?”眼睛瞪起,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啊……我明白了,你们同时看上他了对不对?早说啊,像你们这种情况,我可以给你们打折的……我给你们算一算怎么比较合适哈……不用争抢,一仆二主的事我们那多了去,还有一对三四五六什么的呢……” 我看着乾龙,越看越觉得他跟只耗子精似的,又恶心又讨厌,偏偏一身法术不能奈他何。 我恨得正咬牙,肩上却多了份重量,回头,是狗蛋。 “小倌有的是。”狗蛋平静,相比之下我就有些狰狞,“夫人,不要太过执着于一人。” 我瞪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透他说这话的意思。 他难得笑了笑,眼尾的痣明媚动人:“其实你相公我就不错……”收回手,含笑看着莫逆,一字一顿,“你要不要试一试?” 楚楼央的皮囊还真是不错,一眼看去,不见惊鸿,越看却越有滋味。 尤其是那两颗小痣……我看好了它们,有点动心,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与莲降双宿双飞之际,要不要给他也来上一对? 想一想,都觉得要气血倒流……我展开一个笑,将手里的老头扔给狗蛋,耸耸肩,放下刚刚的杀意。 “试一定要试,但是……”我的笑意揉进了威胁,“如果没法叫我满意,就不要怪我训夫无情了。” 狗蛋扶着乾龙站好,再抬头,回眸一笑,百媚生:“好,若我不足,夫人即刻就可以休了我。” “再昭告天下,说你……” “断袖不举有特殊癖好……”狗蛋像逗小孩一样歪着头,看着发狠的莫逆,含笑顺从,“都可以。” 嘶……乾龙在莫逆和楚楼央二人身上看来看去……不动声色地皱起眉……这拌嘴的一幕无不透着情愫,他的徒儿……不会是真的动了真心吧? 眼角的肉抽动了一下,危险地虚着眼看莫逆……此女果真如他当年所卜那般,是个惊世骇俗、不折不扣的祸害。 无声地思量着,他该如何铲除这个横在他百年大计路上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