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棺材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太阳就快下山,荒野路上,一个衣着华贵、钗环散乱的美貌少女,一步一个踉跄往前赶。 宋梧被关在庄子上一天一夜滴米未进,又废了好一通力气杀人嫁祸,如今顶着太阳步行回京,除了又热又累,更饿得头晕眼花。 “咕噜……” 她摸着肚子,突然看见前方草木半掩处,似乎有一盘瓜果点心。 她快步走近。 林荫遮蔽的岔路口,稳稳停着一口松木棺材。 竟然真是吃的!只不过是棺材前头的贡品。 见四周无人,她两腿一盘,拿起两块点心就塞进了嘴里。 半盏茶的功夫,小山似的贡品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笃……” “笃笃……” 面前的棺材里传来了声音。 本来她只想吃饱了就走,但想着祖师们的嘱托:要“多管闲事”、多为神机门积功德,他们才能有机会给她托梦,告知她这一世如何才能顺利诞下门派血脉的重要消息。 宋梧快速放下咬了一半的苹果,上前一把敲那棺材上。 “小点声!” 声音立马停了。 但她刚走没两步,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里面有厉害的鬼魂,她早就感应到了。 她瞬间没好气地扭头:”不就是吃你点贡品吗?至于闹这么大动静?不会亏了你的!“ 上一世她先是被人抱错,后被人换命,神机门血脉传人自带的玄学天分从未被开启,在换命后更是再没任何作用。 直到她死后为魂,才遇到传授她玄术的母亲和祖师们,如今还未被换命,这些妖魔鬼怪她可不怕! 她上前一把将那棺材板推开,鬼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面前棺材里的景象,却让她为之一震。 瑾王姜行?! 若不是棺材里金光闪闪珠光宝气,她都没那么快断定这是姜行。 只有他瑾王,富贵奢靡满朝皆知,是太后和先皇心尖尖上的儿子,从小便被纵得一举一动极为铺张。 上一世,瑾王不是在她与侯府世子季泊舟成婚大半年后才病逝的吗? 算起来,如今应是他从陇川回京的时候。 宋梧有些好奇,瑾王一身华服,却被放在个普通百姓用的松木棺材里,最初都以为只是个平民家的丧事,怎还无人看守? 她低头打量了一番,这一打量更是了不得。 姜行身上确实有黑气缠绕,但是他没死! 两魂七魄都跑了,加上中了毒,只剩一魂还在苦苦支撑。 她瞬间想起方才感应到的厉鬼。 这人应先是被人下毒,然后就被方才那厉鬼缠上,所以丢了魂魄。 样子看起来确实像中毒死了,所以属下在路上找了口棺材先将其带回去。 但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又眼熟的脸,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救?还是不救? 前世,就是眼前这人娶了真千金宋楚楚,临死怕委屈了她,还给安排好了一切身后事,以整个瑾王府,作为她日后的退路和仪仗。 她今日之所以会狼狈出现在别庄和这里,都是拜宋楚楚所赐! 宋梧踟蹰再三,罢了! 念着吃了他的贡品,加上祖师训诫,多渡一魂、多救一人,神机门多一分功德,她的任务便能早日完成…… 宋梧咬破了手指。 神机门血脉传人,她的血自带几分玄灵,目前没有朱砂黄纸,只有如此了! 都说姜行是贪图享乐、奢靡无度的王孙公子,宋梧没想到,他毅力竟这么坚定。 常人要是被下毒后还被方才那样的厉鬼纠缠,估计早就意念一松便死了,而他却硬生生提着一口气,无比坚定的要活下去。 她一把抓起姜行的手,摊开掌心就开始画符,还念起了门内的金光神咒。 山林间清风骤起,吹散了方才有些阴森的迷雾。 感觉自己在一片黑雾泥沼中艰难前行的姜行,瞬间觉得清明起来。 黑雾大片褪去,面前天蓝松青,神魂清灵,还有一个芙蓉初绽般的美貌少女。 他看着面前的宋梧,久久不能回神,许久才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嫂子。” 啥玩意儿? 宋梧如遭雷击。 “嫂子,是我对不住你。”姜行又补了一句。 宋梧无语。 果真是纵情享乐的纨绔,一醒来就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姜行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生前没完成皇嫂的嘱托,所以皇嫂找他来了。 宋梧冷着脸,“别乱叫嫂子!你没事了,起来吧!” 起来?这人难道不是皇嫂? 姜行有些不敢相信。 他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少女,粉面含春却神情清冷,姝色独绝眉眼却含着几分英气。 确实不是皇嫂,皇嫂温婉多了! 姜行从小就在皇宫得宠,察言观色那是傍身的本事。 他立刻就发现眼前这姑娘面色不善,“姑娘对我,有些不满?还是救我,并非甘愿?” 他记得自己药石无医,记得最后飞星在他耳边嚎哭,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如今却感觉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身上还有劲得很,想来是这姑娘救了他。 宋梧心中警惕,这么快就被他察觉了? 她快速整理了一番情绪。 毕竟重生之事,还不想被有心之人窥破。 她故意抬着手指向他解释:“你原本中了剧毒,后来又被鬼物缠上,三魂去了两魂,好在遇到了我,算是命不该绝! 我给你画了三道破解血符。一道镇魂符、一道康健符、一道驱邪符,如今你已无碍了!” 原来是因救自己受了伤! 不过看看眼前姑娘这狼狈的样子,这点伤么……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行这才从棺材中起身,身体一动,棺中金银玉石叮啷齐响。 他很是上道:“原来是遇到了善心的玄门姑娘,听闻你们替人破灾必须要以银钱化解,本王……本公子身无长物,就是银子多!这棺材里的微薄金银,权当做给姑娘的符箓银子了!还想要什么?只要能办得到的,本公子一定满足!” 宋梧看了看棺材里堆成一人厚的各类名贵财宝,换成银子应该值几万两了吧? 真是人傻钱多! 但她也没拒绝,双指并起,祭出最后一道驱邪符,方才感应到的那厉鬼立刻从棺材底飘了出来。 她嘴里念起了束灵咒,那厉鬼很快便招架不住,扑通跪在了面前。 “门主饶命!求门主放过……” 这鬼物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意气风发,衣着华贵无比,看样子生前也是非富即贵。 第一卷 第2章 厉鬼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说,为何害人?!”宋梧声寒如冰,带着十足的凌厉,“你死了至少十几年了,为何还在这世间阴魂不散?” 厉鬼面色青白,有些委屈,“我没有害人,只是想找到兄长。我要让兄长跟我一起回家……” 听见宋梧的厉声呵斥,姜行走了过来。 因为他手上有宋梧的血,所以也能看见眼前的鬼物。 宋梧指了指身后的姜行:“他是你兄长?” 姜行看着面前的厉鬼,电光火石间,他激动地惊呼出声: “安年兄!你是陆安年?!” 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稚气未脱的陆安年抬起头,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瑾王?”他似是不敢确认,“你怎这样老了?怎还戴着我兄长的东西?!” 他老?姜行面色一黑。 不过也对,这陆安年十几年前就死了,他还是十二岁的时候见过! 厉鬼看了看宋梧,又指着姜行身上挂着的玉佩,“门主,那是我大哥的随身玉佩!” 见宋梧并未因陆安年说出他瑾王的身份而诧异,姜行接过话:“他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 宋梧瞬间了然,原来是安国公府陆家的人。 那他口中的大哥,自然便是那位十五年前带军大胜安南,自己却壮烈牺牲的陆玄将军了。 “所以你生前的执念,便是找到你大哥?见此玉佩,以为是大哥便缠了上去。但却不知这一缠,险些让无辜之人丧命?!” 陆安年有些委屈,低着头不说话。 宋梧眉目清冷,指了指姜行腰间坠着的玉佩,朝他伸出手来。 姜行有些迟疑:“故人所赠,不便随便予人。” “能夺王爷两魂,便证明了他的本事。能长成这类厉鬼,一般都有执念。若没遇到我这种有玄术道行的人,便没人送其转世。那他就只能一直被执念所困,而且还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继续为祸世人!” “如今他既已认定您身上这块玉佩,若是瑾王殿下不舍,您这命能留到几时,下一次我能否及时相救,就未可知了!” 姜行面色一凉。 这人衣着气质一看便是京中哪个高门大户的落魄小姐,可这哪里有那些小姐见到他时的样子? 脸冷不说,脾气也太大了些! 自先皇走后,还没人敢跟他这样说话! 但看她心善的份上,他还是将玉佩递给了她。 宋梧接过玉佩,双指符咒一挥,便将陆安年的魂魄收进了玉佩之中。 看着那缕魂魄,姜行动了动嘴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把话咽了下去。 “这玉佩我会带回去,等到将陆公子送回安国公府,送入往生,便会归还于王爷。” “那姑娘何时送安年往生?” “很快。” 很快? 那到底是哪天去安国公府? 这块玉佩是他此次回京极为重要的信物! 姜行还想多问几句,他的贴身侍卫飞星此时从林子里冒了个头。 飞星看着前面棺材旁站着的自家王爷和一个美貌姑娘,吓得动都不敢动。 他就拉个屎的功夫,王爷这是还魂了还是诈尸了? 有仙女来带他上天了? 可眼睛一瞪,王爷和那女子还是在那处说着什么。 难道是王爷不舍得走? 想到这,飞星噔噔噔地赶紧跑去叫其他护卫。 他们一行人星夜兼程,就是担心日头炎热、王爷尸身腐烂,所以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 本来是安排大家去阴凉的地方休息半个时辰,他守着王爷棺材的。 可这人有三急……也幸亏他没守着! 得赶紧给王爷找个道士做场法事啊! 玄戈是姜行的另一个贴身侍卫,见不得飞星那小题大做、耸人听闻的样子,利索地将佩剑一戴,“随我去看看!” 几十名护卫瞬间都跟出来了。 姜行侧过身看着离他百步的护卫们。 玄戈瞬间热泪盈眶,不等飞星反应,便朝着姜行飞奔而去。 宋梧初时就看到了飞星,见此场景顿觉好笑,脸色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冰冷。 当然更主要的是——她有求于他。 “王爷方才给了我酬劳,但小女子不便携带这么多财宝在身上,还请王爷暂代保管。不过当下对王爷,确实还有个不情之请!” 她这个样子,竟还有求于自己? 还以为谁都不放在眼里呢! 而话从姜行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另一副样子:“本王性命无价,姑娘救了本王,那这份恩情自然也是无价的。还有任何需要,姑娘尽管提!” 宋梧也不客气:“挑两个你的护卫,送我回忠义伯府。” 她本来打算自己回去的,但想着要面对那些难缠的人,索性趁机仗瑾王的势一把,如此便可免去今晚的麻烦。 姜行心头一明,原来是宋家的姑娘。 宋家还能出脾气这么大的人? 还缺银子懂玄门? “宋姑娘是伯府的几小姐?” “原来的大小姐,宋梧。” 姜行眉头一挑,‘原来的。’ 有点意思。 玄戈带着一群护卫到了跟前,哽咽得肩头颤动,却将眼泪忍了又忍。 反而是后面跟上来的飞星,立刻扑到了姜行面前嚎啕大哭。 “王爷……你真活过来了啊……” 宋梧扫他一眼:“你们王爷不是活过来,是没死!” 姜行毫不客气地将飞星一脚踢开,飞星更放心了。 对,这就是王爷! 当知道是宋梧解了姜行的毒,又收服了那厉害的陆二公子鬼魂,飞星立刻自告奋勇,要带两名护卫送宋梧回去。 姜行正有此意,等护卫赶来了马车后,两人分别各上了一辆。 马车上,宋梧闭眼假寐。 经历了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今日,她终于相信,祖师们真的让她报仇来了! 上一世的今日,宋楚楚安排李大贵将她先奸后杀。 她拼尽全力,重伤跳河才得以逃脱,但回去后,宋楚楚却说她早就不干净了。 而今日,她不但杀了李大贵,栽赃给了宋楚楚的丫鬟、帮凶海月,还将真相散播到了满京城。在回来的路上,更是遇到了前世几乎没见过几面的姜行,甚至还救了他。 难道,这才是本该她的命运吗? 前世她被宋楚楚换了命,惨痛一生,含恨而死。 等到乱葬岗上尸骨腐烂,她都没能投胎。 历代祖师冒着功德耗尽、魂飞魄散的风险,最终助她重生。 只因她是门内最后一位血脉传人。 如今祖师们给她的任务只有两个,一是报门派断承之仇,二是顺利诞下门派血脉。 如今,这算是一点点回到自己的命运正轨了吗? 第一卷 第3章 伯府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天色暗了下来,宋梧和飞星等人到了忠义伯府门口。 灯火憧憧,却连门人都没一个。 宋梧嘴角牵起一模嘲讽。 看来这是连门人都找她去了啊。 她从庄子上离开时,官府的人已经去了,知县定会通知伯府丫鬟海月杀人的消息。 京城里她散播出去的消息应也沸沸扬扬——二小姐宋楚楚设计杀害大小姐,结果事情败露,二小姐的丫鬟便将那恶人给杀了。 他们为了挽回面子,便会让下人大张旗鼓的找她,营造伯府重视她的假象! 她带人往里走,一过正堂便听见了弟弟宋初肆厌恶的声音。 “母亲,宋梧那贱人竟敢在外面这样编排伯府,等找到她的人,一定要将她饿个三天三夜再吊起来好好打一顿,好让她记住是谁养她这些年!” 宋初肆和宋楚楚一母同胞,是伯府正室李氏生的孩子,在家里排行老幺,是一家人宝贝得紧的嫡幼子。 因为打小就比长子机灵,觉得他承载了伯府未来的希望。 伯夫人李氏急得来回踱步,有些不高兴:“你不赶紧跟你父亲兄长一起去找你长姐,还有心情在这里嚼是非!” 宋初肆嗤之以鼻,不屑得扯了扯嘴角:“她算哪门子的长姐?一个庄户人家生的下贱血脉,做伯府的狗都够不上门槛!” 宋梧原是忠义伯府嫡出的千金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备受宠爱,是京城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 半年前,真千金宋楚楚上京寻亲,伯府调查真相,发现竟是伯夫人和一个庄户女同时生产,给抱错了! 宋初肆气得牙痒,自打二姐宋楚楚回来后,他是愈发察觉了宋梧的歹毒。 “您还记得她昨日干了些什么吧?二姐的头被她撞得鲜血淋漓,现在还疼得起不来床呢!二姐才是您亲生的闺女,您可不能心软!” 听见宋楚楚的名字,宋梧恨得血都烧了起来。 宋楚楚回来后,她本想离开,但伯府却不放她走。 宋楚楚嫉妒她,想抢了她与侯府世子季泊舟的婚约。于是便有了今日庄子上,安排李大贵将她先奸后杀的这一出。 上一世,尽管她死里逃生,但名门闺秀的名声成了笑话,青梅竹马的季泊舟竟以妾室之礼迎娶她,婚后更是对她百般嫌弃。 而宋楚楚却有了更好的选择,果断放弃季泊舟,嫁给了太后和先皇最为宠爱的瑾王。 即便如此,季泊舟、三皇子,都还为她倾倒。 再后来三皇子登基,宋楚楚凭借与她换命后的美貌成为了一代妖后。 而宋梧却在侯府先被休妻,然后她和腹中孩儿被人一剑刺穿。 她带伤在乱葬岗产下死婴,却因纯阴之体沾染阴气怨念,从此日日忍受百鬼纠缠。 后来她沦为乞丐,精神恍惚,被欺辱折磨致死。 宋梧几乎要将牙齿咬碎,才忍下那股心里的剧痛。 见宋初肆此时只一心想着折磨宋梧,李氏气得头痛:“混账!她好歹也是你相处了十几年的姐姐,这些话休得再说!” 宋初肆的脸色陡然冷淡:“她才不是!我的姐姐只有宋楚楚一人!一个下贱胚子,还想嫁给季二哥那样风光的人,她算是个什么东西?!给侯府做妾都脏了门楣!也就母亲还拿她当回事!” 这番话说得已经非常恶劣,可李氏却只是不痛不痒地瞪了宋初肆一眼:“行了!再不济,她也是与侯府泊舟公子一起长大的!只要她对季泊舟有情意在,就还是得依靠伯府,等找到人,关起来好好教教就是了。” 宋初肆翻了个白眼:“娘,您怕是糊涂了!你们一开始就不该把她留下来。就因为她与季二哥一起长大的,所以才更应该赶走,把那婚约还给二姐!” 李氏自己心里也特别烦躁。 得知自己当初换掉的孩子亲自上门寻亲来了,她本来是极度恐惧的。 但看见楚楚那张比之宋梧也不遑多让的脸,她的心终究软了下来。 虽说当初她将二人调换,抱走宋梧就是见她漂亮,但不是自己生的始终隔着一层。 楚楚那美貌是她在胎里就精心费了汤药的,眉眼像极了自己和相公,还尽是挑着他们的优点长,半分没有她与伯爷的普通之相。 想到流落在外的女儿替宋梧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李氏的心都揪了起来。 她的亲生骨肉啊!哪是宋梧这等庄户之女能比的! 李氏也来气了:“楚楚是正经的伯府血脉,伯府的一切自然都先紧着她的!可她哪里有个嫡小姐的样子?想要季泊舟,来跟我说便是,我们自会想办法斡旋,她又去与那贱种争什么?这还不是自降身份!” 宋梧听见里头二人的争吵,觉得很是可笑。 她下贱血脉?那她之前要走,伯府为何不让? 还不是见季泊舟常找她,担心临了将亲事换成乡下寻亲回来的宋楚楚,惹恼权势滔天的安平侯府! 说她亲生父母都已经死了,早已无家可归,又拿出养育之恩这样的话来绑架于她。 上一世她对伯府极度心寒,就是因为她最宠爱的弟弟、她用尽心力帮助的大哥、还有她向来孝顺的养父母,全都只向着宋楚楚! 但如今倒都看开了。 他们的养育之恩,她上一世早已拿命偿还过了! 如今她还愿意回这伯府,本来也不是为了他们这些人。 李氏身边的孙嬷嬷端着个茶点空碟子从正堂出来,见宋梧站在门口,面色当即垮了下来。 她抬着嗓子,阴阳怪气:“大小姐,您这金尊玉贵的可回来了!害着府里这一通好找呢!” 听见此话,正堂的李氏立马从太师椅上起来,拎着手绢急匆匆地往外赶。 宋初肆更是敏锐,先她一步,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宋梧面前。 “好你个鸠占鹊巢的贱种,你还有脸回来!霸占着二姐的位置、伤了二姐不说,还在外面坏她名声,看我不打死你!” 他顺手抢过孙嬷嬷手上的碟子,冲上前照着宋梧的头就劈了下去。 第一卷 第4章 打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向下一蹲,飞星眼疾手快,一掌将宋初肆推出了五步远。 他跟宋梧一起站这儿听了这么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宋大小姐怕是与二小姐抱错了,现在伯府找到了亲生血脉,既想占着宋大小姐的好处,却又看不上人家的出身,还想苛待人家!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咚”的一声,宋初肆狠狠撞在了柱子上,双膝跪地,差点站不起身。 飞星收拳瞥了眼宋梧,难怪之前让他们送回伯府,还真是聪明! 刚踏出门的李氏一眼就看见自己被打倒在地的儿子,目眦欲裂,顿时尖叫出声。 “好你个贱蹄子!”她急急忙忙赶去扶宋初肆,“你弄伤楚楚还不够,现在竟然买凶伤人,连你弟弟都要打!” 她的脸涨得通红,颤抖着手指着宋梧:“快!快来人!给我将这个贱种绑起来丢到祠堂去跪着!饿她三天,不许出来!” “伯夫人!”宋梧身后的飞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宋大小姐在庄子上遭人迫害差点亡命,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伯夫人不关怀安慰就算了,竟然一来就要虐待大小姐,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李氏见宋梧身边的护卫男子风尘仆仆,衣裳都穿得快包浆了,顿时以为是她在哪里找来的打手。 “好哇!”她声音都气得发抖,“宋梧,伯府真是把你胆儿养肥了,竟敢找打手上门来了!” 宋初肆捂着胸口,对着李氏冷笑:“娘,你看到了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养不熟的白眼狼!” 李氏厉声大喊:“来人,将这几个打手一并绑了,拖出去乱棍打死!” 伯府的护院飞速围了过来,两名护卫立刻拔出了剑。 飞星将怀里的令牌一掏,“谁敢放肆!” 宋梧疾声制止:“此乃瑾王府五品带刀侍卫,夫人这是要以下犯上吗?!” 她面露锋芒、气势锐利,仿佛瞬间变了个人。 瑾王府?五品侍卫? 李氏和宋初肆面面相觑。 李氏再仔细凑近看了看那令牌,竟真是瑾王府的人! 她吓得一个激灵,顿时面色惨白。 赶紧警告了一眼儿子,示意护院全都退了下去。 李氏变脸似的换了副神情,走上前讪讪一笑:“大人恕罪!这黑灯瞎火的,方才没认出来。” “没认出来不要紧!没做对那可就要命了。”飞星黑着脸,气势威武,“宋姑娘在外受了惊吓,王爷说了受不得罚,请伯府好生照料!” “是是是,这是自然!”李氏连连点头,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飞星的神情:“侍卫大人,敢问为何是你们瑾王府的人护送我女儿回府呢?” “宋姑娘对我们王爷有救命之恩,今日我等奉王爷之命特送大小姐回府!” 母子二人还没接受宋梧今日不再乖巧的剧变,又被飞星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呆若木鸡。 救命之恩?这是何意? 宋初肆也感觉到不对了,难不成真是王府的人? 胸口的疼痛提醒他,眼前这人不好惹,他刚想上前也看看那令牌,飞星却一把收了回去。 宋初肆脑袋缩了缩,要真是瑾王府的人,那确实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只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略有不服地哼了一声。 李氏陪着笑:“大人,您方才说大小姐对王爷有救命之恩,这又是何意呀?” “王爷的事,我等做属下的岂能随意透露!伯夫人若想知道,就去瑾王府问王爷吧!” 李氏悻悻闭了嘴。 她看着飞星将宋梧送回梧桐苑,故意当着飞星的面吩咐送了许多吃食用具进去。飞星又借着瑾王的名义告诫了她一通,这才带着人走了。 目送飞星带人离开,宋梧有些感慨。 今日她获得的最大的善意,竟来自一个外人。 别看飞星表面上看着不着四六,实际办起事来却极为心细妥帖。 仆从随主,便不难猜出这主人的真实性情。 只可惜,是个短命的! 宋梧进了梧桐苑。 一推门,便看见了坐在门槛上眼泪汪汪的小葵。 小葵是她的丫鬟,也是自宋楚楚回来后,目前她身边唯一还剩的人。 看这样子,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小葵“哇”地一声便哭着奔了过来,宋梧喉头哽咽,紧紧抱住了她。 别来无恙啊,小葵! 上一世小葵跟她嫁去了永平侯府,刺向她和腹中孩子的第一剑,就是小葵帮她挡了。 她笑着死在宋梧怀里,让她一定要带着孩子离开侯府,好好活下去! 却没想到下一剑刺向的就是她和腹中孩子。 真是个傻丫头! “大……大小姐,今日,今日外面说你不见了,又说庄子上有人要杀你,说你已经死了……呜……” 宋梧红着眼,忍着心伤安慰了她一番。 真好,还是她单纯炙热的小葵! …… 正堂内,伯爷宋铭和大儿子宋初石都回来了,李氏将晚间之事说得心惊胆战。 宋初肆却不以为意:“先派人去打听打听是否真是瑾王,即便是真的,难不成王爷的人还能天天守在咱们府上?” 先不说瑾王十几年来都在陇川,就他那富贵骄奢的架势梁国谁人不知? 而今日来伯府的几个人,穿着比伯府的护院寒碜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揉着心口,记着方才被宋梧打的那一巴掌,“等明天她起来,咱们就老账新账一起算!我就不信凭她那低贱身份,真能入得了王爷青眼!” “要真是瑾王才好呢!”宋铭搓着一双短手,顿时有了些热切,“不就终于有机会了吗?” 其实宋家之前也是侯爵,老伯爷还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东宫詹事府少詹事。 但十五年前,老伯爷负责当今皇帝婚事时犯下大错,不但人被杀了,爵位也从侯爵降为了伯爵。 顶梁柱没了,宋铭好不容易才捐了个从七品的太仆寺主簿。 眼看这伯爷之位已是最后一代,哪里有不着急的? 李氏前去撩开宋初肆的衣裳,发现里面赫然已经青紫,愤懑地剜了宋铭一眼:“我看你是二百五上天,想瞎了心!” 她心疼地替宋初肆揉着胸口,“昨日只因楚楚拉了季泊舟一下,她就能将楚楚撞个头破血流。罚她去庄子上思过,她便能将管事给杀了,还嫁祸给楚楚的丫鬟海月。现在满京城的流言你又不是没听见,如此心机,你还觉得她真是咱们眼里的那个宋梧吗?” 她越想越不甘,哽咽擦掉眼泪:“就因为拉了那一下,楚楚名声都废了!如今初肆也被打,你觉得她还能听你的?看看咱们亲生的孩子都被她给逼成什么样了!” 京里的流言一传出来,下午楚楚就来她面前伤伤心心的哭了一场。 明明受了那么大委屈,那孩子还在替宋梧求情。 不惩罚一下宋梧,她简直咽不下这口气! 第一卷 第5章 相似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一大早就起了,这会儿坐在妆奁前梳洗。她望着眼前这张久违的脸,竟有些陌生。 上一世,自从宋楚楚与她换命之后,她与宋楚楚的长相就逐渐融合。 宋楚楚夺了她的美貌,而她却有了宋楚楚不施脂粉时的雀斑,还随着年龄越长越多。 到最后,她看着自己的脸都认不出来是谁了。 “小姐今日要出门吗?”小葵见她一身似是要出门的装扮问道。 她看了眼姜行给她的玉佩,故作神秘道:“今日有大事!” 然而她还没踏出院门,两个护院便往她跟前一挡。 “大小姐,夫人有令,您今日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宋梧一愣,很快便想到了什么。 “那也成,待会可就要她恭恭敬敬地来请我才走了!” 她讥笑转身,没想到那两个护院却紧跟不止。 “对不住了大小姐,夫人说等你起来后,便把你绑进祠堂跪着!” “祠堂啊!”她轻飘飘地瞥了眼缠绕着黑气的祠堂方向,“就怕那祠堂受不得我的跪!” 一个护院将绳子拿了出来,另一个想抓她,然而那人才刚伸出手,两人却突然膝盖一麻,猛地跪了下去。 宋梧动了动手指,看着缠在他们膝盖上的那一缕黑气,转身回了梧桐苑。 “小姐,你怎这么快便回来了?是不是他们不让你出去?”小葵担忧地问。 宋梧点点头:“是啊。不过别担心,今日能出去的。” 小葵擦了擦晾衣服的水渍,赶紧跑了过来:“小姐,你可不能想爬墙那些主意,先不说摔坏了身子,要是被发现,你在京城这十几年的才名可就毁了!” 宋梧敲她一下,“想什么呢?夫人待会儿会请我出去的。” 小葵眼圈红了。 小姐可真单纯,她都看出来伯府是有意苛待小姐了,而她竟还相信夫人。一定是这次吃了太多苦头,受了大刺激! 宋梧回头望了望祠堂一片缭绕的黑气。 其实昨日她一进门就看到了,本想出手来着。 但既然他们说她并非伯府血脉,是个贱种,那这伯府祠堂里怨鬼渗透出来的黑气,自然牵扯不到她头上来。 黑气代表的霉气、病气、衰气,就让他们这些高贵血脉的人好好享用吧! “小葵,待会你随我一同出去吧!回来的时候咱们顺道买点东西。” 小葵看她这幅样子,心下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刻钟后,梧桐苑的门被李氏一把推开。 李氏手舞足蹈,热情得就差在梧桐苑门口放鞭炮了:“愿愿,愿愿!哎哟,赶快出来!快看看是谁请你来啦!” 愿愿是她在伯府的小名,感觉已经几辈子没听见过了。 小葵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小姐有问题,是夫人失忆啦? 宋梧此时坐在案前习字,一动不动:“夫人,方才我想出门,可门口护院不让,还说要将我绑了去祠堂跪着!夫人莫恼,我马上就去祠堂罚跪!” 李氏身后跟着安国公府的四小姐陆月禾和大总管,二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昨日不是才传出二小姐要杀害大小姐的消息吗? 为何还要让大小姐罚跪? 李氏立马反应过来,佯怒道:“瞧你这丫头,又跟母亲犟嘴!” 今日她本来确实要重重罚她的,刚带了五六个下人出来,谁想到安国公府的人就来了。 安国公府与伯府可是十五年都没来往了! 如今四小姐带着大总管亲自登门相请,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京中谁不想得到安国公府的青眼,而被人高看一眼呢! 李氏朝着陆月禾笑道:“昨儿出了那么大的事,哪个做母亲的不担心?就怕她又出去遇到危险,所以这才说了不许出门的话。没想到这丫头竟怪罪上了!” 陆月禾比宋梧小两岁,如今十七,可在京里是比宋梧还要拔尖的闺阁千金。她只略微扫视了略显寒酸的梧桐苑一番,便明白了宋梧的处境。 她上前自然地拉过宋梧的手:“宋梧姐姐,今日叨扰了。我母亲有请,让我今日一定要来伯府请你过去一趟。” 宋梧看着眼前的女子,文静娴雅、姿容秀丽,眉眼间是书香门第独有的端庄涵养。 上一世宋梧没见过她,但不知为何,第一面,便感觉十分亲切。 她礼貌一笑:“敢问可是安国公府?” 陆月禾眼中瞬间闪过惊讶:“正是!” 早上母亲说昨晚做了一夜的梦,梦见二哥对着她哭,说他还没投胎,一直在人间做着孤魂野鬼。请母亲今日一早一定要来忠义伯府,请宋梧姑娘前去,宋姑娘会将他带回陆家祠堂,然后送他往生。 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奇的事? 待到宋梧起身出来,陆大总管在一旁惊得心脏一抖,立马下意识地躬身让开了道儿。 李氏在一旁看得眼红,这死丫头到底是走了什么运道? 就说安国公府四姑娘亲自相请这样好的事,怎就不是她的楚楚呢? 弄得她现在像是大姑娘出嫁,又喜又怕! …… 宋梧带着存了陆安年魂魄的玉佩进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是名动京城的勋贵世家,一门两将,令大梁仇敌闻风丧胆,但都战死沙场,被百姓传成佳话。 当今太子的生母,皇帝后来追封的敬仪先皇后,也出自安国公府,是陆月禾的亲姐姐。 因皇帝对先皇后的思慕,哪怕如今国公府只剩国公夫人一介妇人,带着年少的一子一女,在京中也是望族显贵,拥有普通臣子望尘莫及的荣耀。 国公夫人谢氏正在府中的一苇亭,这是安年最喜欢的地方。 她望着满池莲花良久,怔怔出神。 “来了来了,我瞧见四妹妹带着人过来了!” 远处回廊跑过来一个穿着青色直裰的男子,笑嘻嘻地,跑得满脸通红。 这人正是安国公府三公子,陆逍。 谢氏的愁思被这一嗓子撞散,终于弯了眼角,“走,咱们去迎一迎!” 穿过月洞门,谢氏一眼便瞧见了迎面走来的陆月禾和宋梧等人。 “母亲!”陆月禾紧张得赶紧上前,“你怎出来了?” 然而谢氏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只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宋梧,惊得心都快跳出来。 这是天意吗?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陆大总管了然地站到谢氏身边,低声道:“夫人,确实太像了!” 谢氏眼眶微红,略有慌乱地回过神来:“宋姑娘,你长得真是好看!” 宋梧一直以为国公夫人应是严厉持重的,就像伯府老夫人那般,让人远远一看便心生敬畏。 怎么也没料到初次见面,竟是这样的直白。 她略一欠身:“多谢夫人夸赞!” 国公夫人和善一笑:“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随即温柔道:“像我的大女儿,敬仪先皇后!” 第一卷 第6章 无礼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脑海中一道霹雳,宋梧突然明白了昨日姜行在棺中刚醒时的反应。 他叫她“嫂子”。 原来竟真是嫂子! 见国公夫人对她一脸慈爱,宋梧也感应到,自己和国公府似乎有些缘分。 陆逍一拍脑袋:“我就说宋姑娘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像长姐!” 不过敬仪皇后十五年前就走了,他那时候才八岁。 陆月禾就更小了,自然不记得。 如今已经立夏,宋梧见谢氏却仍着一身品月色锦缎春衣,稍微走了一段路,便气喘不止。 她没忍住问道:“夫人这身寒气喘之症,已经有十来年了吧?” 谢氏点头,“是啊,从前铁打一般的身体,这十来年竟变得娇气得紧,最是畏寒。不过近两年,已经好多了!” 宋梧停了下来:“夫人,咱们先别去祠堂了。” 谢氏一愣,眼看马上就要到祠堂了,竟不去了? 宋梧:“先带我去夫人的卧房看看。” 此话一出,陆大总管和陆逍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宋姑娘该不会是听见夫人说她长得像先皇后,这就端上了吧? 国公府很大,跟着走到西北处的祠堂了,这会儿又要去南边的主母院? 先不说距离,哪怕是皇上,也不敢在夫人面前说了话又临时变卦的! 果然,谢氏的脸登时冷了下来。 “宋姑娘这是为何?” 小葵也这般想,为何呀?谢氏的脸色吓得她直哆嗦。 宋梧:“带我去看看,或许可以知道夫人这病症的来源。” 谢氏眼里闪过怀疑:“宋姑娘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大家闺秀,应该听说过我的喜好吧?” 本就是一个梦境,而自己却当了真。 哪个勋贵人家的小姐不知,主动进主母卧房是极度无礼的? 宋梧却四下顾盼了一周,从容道:“传闻国公夫人最厌有人言而无信,曾经问宝阁的掌柜答应了替夫人打造一尊天下唯一的百鸟朝凤琉璃盏,但却晚了八天,夫人宁愿赔上那人十倍身家的银子,也要取掌柜性命。” 谢氏讶异,“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变卦?去祠堂是你说的,现在又要去卧房!” 与先前的慈爱不同,声音带着十足的威仪。 “看在是我主动请你来的份儿上,这一次先不与你计较!” 宋梧却仍是坚持,仪态端方地做了个手势:“夫人请!” 陆总管在前面带路。 陆逍一颗心七上八下,时不时拿眼睛去瞥宋梧。 却见她脊背挺直,目不斜视,一派胸有成算的样子。 是个有种的! 如她所料,一到主母院,她就感应到了一股虚弱的魂魄。 在宋梧的吩咐下,陆总管命人去取朱砂黄纸。 她见谢氏的第一眼,其实就已经看到了她脸上的病气,是由若有若无的黑气纠缠而成。 但她天庭端方、地阁饱满,眉青而弯,是有福心善之相,应是没做过太多恶事。 看那黑气如此淡,想是那鬼魂在与她纠缠中互相损耗,而她的命格更胜一筹所致。 宋梧问:“夫人平时待在卧房居多吧?” 谢氏点头。 既然来了,也想看看宋梧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便见宋梧大喇喇进了卧房,还无人般地四处打量了一圈,看得谢氏心里极为不舒服。 宋梧:“夫人这病并非沉疴,而是卧房内一直有一个魂魄纠缠所致。” “休得胡说!”看起来好脾气的陆逍立刻吼了出来。 谢氏眼里忽而闪过轻视,“我因安年托梦之故请宋姑娘上门,想着替孩子祈福一番。却没想到宋姑娘竟也与那骗人的道人一般满嘴胡话!你这才女千金的名头,到底有几分是真?” 陆月禾知道名声对闺阁女子的重要,见谢氏话说得有些重了,急忙道:“母亲,事情还没个所以然,等宋姐姐说出缘由吧!” 宋梧却不以为意:“国公府抱水背山、乾宅坤门,风水极好,是克阴物的上等阳宅,加之夫人八字偏硬,亦是鬼物难以近身。所以两厢压迫之下,那魂魄如今已经很是虚弱。即便我今日不来,六七年后,那鬼物应当也会消散了。” 陆月禾狐疑地看了宋梧一眼,那这又是何意?随后又给了她一个眼神,暗示挑好听的说。 “那……那你为何又过来了?”陆逍沉不住气,立马问道。 谢氏心里发凉,此时目光紧紧追着宋梧。 宋梧回身注视着她,不卑不亢:“因为我感应到与国公府有些缘分,加之带着二公子之魂魄,想了了二公子死后的执念。若是先送他往生,怕他并非心甘情愿。” 冒着这么大风险也要留在国公夫人身边,应是国公府的亲人。若是陆玄将军,还可以让二公子见上一见。 “啪嗒!” 谢氏站立不稳,重重跌在了圈椅上,不小心打翻了案几上的茶盏。 她有些发颤,忍着愤怒厉声道:“执念?安年死后有何执念?!” 陆月禾赶紧上前体贴地替谢氏拍着背。 小葵紧张得起了一身冷汗。 高门大户最讲究个吉利,小姐这样胡乱说话,国公府这样的地方,怕是会被打死的! 宋梧将所有人的反应收在眼里,气定神闲道:“十四年前,陆二公子受安国公之命前往西南孟定府,寻找被朝廷告知战死沙场的陆玄将军。 没想到他带人走了半月,刚到平阳便遭了埋伏,卫队无一生还,他也被人给杀害了,一行人曝尸荒野。” 只说了这两句,谢氏和陆大总管一起变了脸色。 十几年前的旧事,一直以来他们都瞒得死死的。 派人前去寻找长子的消息不能被朝廷知道,不然会被认为不满朝廷,甚至轻视皇权。 即便陆安年前去寻人从此失踪,他们从来不敢大肆宣扬,只能对外说是走丢了。 所以最后陆安年和陆玄,都只能立个衣冠冢。 但这个姑娘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谢氏屏退左右,警惕起来:“你是谁?为何知道这么多?!” 气氛如弓弦拉满,谢氏眼里杀机暗藏。 更重要的是,她说安年是中了别人的埋伏而丧生。 安年托梦才告诉她的事,宋姑娘如何知晓? 她的身份怕是与杀害安年的人有关,那更是留不得了! 就在宋梧打算开口的时候,房梁上突然落下个人。 第一卷 第7章 病因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在谢氏面前满脸乖觉:“姨母。” 若说先前一颗心七上八下,谢氏这会简直震撼得魂都丢了。 看见从梁上下来个侍卫模样的人,她都想叫府兵进来杀人了,结果那人却是她那十五年没见过,昨夜收到消息说命悬一线的外甥! 泪水奔涌而出,她难以置信地说,“云策,你是云策?!” 云策是姜行的字,他往她跟前一蹲,拉着谢氏的手撒娇似的:“是啊姨母!多年没见,瞧,你都把我给忘了!” 宋梧被他这动作惊得脸都抖了抖。 谢氏这会儿不知道该忧还是该喜了,拉着姜行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轻捶一拳埋怨:“为何这身打扮?昨儿宫里送消息说你回来了,却是命悬一线,棺材抬着回来的!太后娘娘哭得都哑了声,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梧纳闷,昨日不是都给他救活了吗?为何还说命悬一线? 陆逍和陆月禾给姜行见了礼,宋梧也给他打了招呼,姜行这会儿随意地坐在了谢氏另一头的圈椅上。 “这也正是我今日来找姨母的原因,兹事体大,本打算姨母送客后再与您私下说的,却没想到不小心踩滑,提前现身了。” 梁上的飞星无语,什么不小心踩滑了? 明明是看到了宋姑娘! 自打宋姑娘进了这主母院,王爷整个人就跟身上长了跳蚤似的! 见众人已经抬眼瞧见自己,飞星也索性下来,习惯性地跟在了姜行左右。 国公夫人看了眼身旁的陆管家,示意将宋梧先带出去。 姜行抿了口茶:“宋姑娘是自己人,姨母不必担心!” 飞星昨夜已经将伯府的事情报给他听,他也再派人将宋梧的事情打听了一番,甚至派暗卫在伯府待了一宿。 如今除了她的玄门道行不清不楚外,她的身份倒是没有疑点。 在场除了宋梧和飞星,其他人都看不懂了。 瑾王刚回来,就说宋姑娘是自己人? 姜行自如地往椅背一靠:“您外甥今日能出现在这里,平安活过来,就是多亏了宋姑娘!” 他将昨日之事说个大概,听得在场的人惊诧万分。 宋姑娘说的竟是真的? 姜行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能怪他在梁上不安,就宋梧那个什么话都敢说的样子,他真怕再不下来,姨母直接叫人把她给杀了! 她那想刀人的样子,姜行可是一清二楚。 谢氏很快被姜行哄得喜笑颜开,尽管心里头信了七八分,但毕竟没亲眼见过,也担心万一是姜行哄她的,于是和善道:“方才是我对不住宋姑娘,还请宋姑娘继续吧!” 宋梧发现了姜行在帮她,心里略微有些诧异。 “陆二公子死前最大的执念,就是找到兄长。因此这些年一直未去投胎,魂魄流连于平阳,最后长成厉鬼。 直到一月前,他在官道上遇到了从陇川回京的瑾王,瑾王身上有陆玄将军的玉佩。他便将瑾王错认为了陆玄将军,于是缠了上去,让瑾王险些丧命!” 昨晚小葵入睡后,她便将陆安年的魂魄唤了出来,从他的口中,自然知道了许多消息。 也是她让陆安年给谢氏托梦,请她前来国公府。 早了早有功德,她那嗷嗷待哺的祖师们还等着呢! 宋梧接过下人拿来的朱砂黄纸,一会儿便将符画好了。 众人给她清了场,她在卧房的八个方位将符贴好,随后念起咒语,一个人在卧房打转。 门并没有关,大家看着宋梧一个人对着空气念叨,顿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不一会儿,房内便传出哐哐当当的响声。 片刻后,宋梧走了出来,给谢氏、姜行,还有陆家兄妹一人身上贴了一道符,示意他们进去卧房。 陆逍战战兢兢,有些不敢。 陆月禾更是害怕,求助一般看着宋梧。 宋梧本想着自己不认识这人,让亲人先看看,倒是忘了大家都害怕得紧。 因为对她来说,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她刚想打头阵,一个身影便走在了她前头。 也是,姜行已经见过作为厉鬼的陆安年,自然是不害怕的。 谢氏一进屋,就差点跌倒在地,还是姜行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老爷!”她悲痛大哭起来:“老爷啊……怎是你……” 谢氏肝肠寸断,那积压在心里十几年的无助和思念像是洪水猛兽,顿时将她袭得溃不成军。 十五年前,她在两年内,连失四个血亲。 先是大女儿敬仪皇后自戕,然后是长子陆玄大将军牺牲,接着是二儿子陆安年失踪,最后是丈夫安国公因送黑发人被活活气死。 她一直憋着一口气,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出声来。 从前她与安国公伉俪情深,是京城出了名的恩爱夫妻。加上子女个个成才,谁不叹一声好福气? 她本是温婉小意的性格,一直被安国公护在羽翼之下。而这十几年,却硬生生将自己逼成了刚烈不屈的人物。 只因这富贵得让人眼红的国公府,她若是示弱一下,便会立即有人将她和年幼的孩子三人敲骨食髓! 谢氏哭得似是要背过气去,陆逍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人中。 安国公去世的时候,他与妹妹都还小,若不是如今再见,他连父亲的样貌都有些模糊了,确实也没多少过度的伤心。 宋梧走了进去,示意陆月禾将国公夫人扶到床榻上。 知道了这鬼魂是安国公,那她的事就好办了。 她双指将三张符咒一抛,那符咒立刻一字排开立在了半空,随着她口中咒语,迸发出三道耀眼的光芒,又很快隐了下去。 随即,那符很快便在空中燃烧起来,屋中几人发现国公爷有些虚弱透明的魂魄似乎变得强盛明显了些。 国公爷一见宋梧,立刻恭敬低下了头:“门主……” 宋梧沉声道:“安国公,你已辞世十四年,为何仍违背天道流连于世?” 安国公老泪纵横:“老夫……老夫放不下呀!” 宋梧侧身看了其他人一眼:“你有半柱香的时间,且尽快将你的执念说来!” 第一卷 第8章 执念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老夫心中所念之事有二。”安国公有些悲愤,“其一,便是老夫认为我女儿,先太子妃之死有诈!” 这话出来,姜行心头一紧。 “虽然三司联合断案,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说太子妃死于自戕,但老夫不信!我的思俞……” 他哽咽起来,“我的思俞在太子纳侧妃大婚前一日才让人给我送了信。说自己一切都为皇孙考虑,不会过于伤神!” “她还说太子为国事劳心,所以忘性极大,为了江山忘记誓言,她也不想再计较了。而且可能对她心中有愧,所以不愿见她。但她想了很久,决定接受太子纳侧妃,也不会为难于他!” 安国公的话,让姜行眉头越蹙越深。 国公爷口中的太子妃,便是敬仪皇后,当今皇帝的原配,也是他的皇嫂陆思俞。 十五年前皇帝还是太子时,与太子妃情投意合,约定好了要像国公夫妇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太子妃嫁进东宫第五年,当今太子四岁,原本答应不纳侧妃的皇上却变了卦。 他表面上拒绝了永平侯府的大小姐,背地里却与之苟合,让侯府大小姐,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季嘉茹有了身孕。 陆思俞为此与太子冷战了足足半个月。 后来太子如期娶了季嘉茹,但她却在纳侧妃当日,撞柱自戕而亡。 当时这件事满朝震惊,许多人被问了责。其中就包括了忠义伯,宋梧的养祖父。 敬仪皇后的死让皇上心痛不已,下令风光大葬,任何人不得闲言碎语。但皇嫂那善妒的名声还是传扬了出去,死后都不得安宁。 也是因着对先皇后的愧疚,皇上对安国公一家直到现在也多有照拂。 安国公气得眼底一片猩红,虚无的身子泛黑,看起来森然可怖。 “老夫在世时没有查出来真相,但我思俞不是那般善妒的人!满朝文武不能连她的身后名都不放过!” 谢氏不断地摇头流泪,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些话国公爷在十几年前就跟她说过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没有人会信的,何苦还要如此自伤…… 安国公又接着道:“其二,便是放不下夫人……” 他注视着谢氏,眼里淌出血泪,“夫人一生柔弱,在我保护之下,心思纯良、娇善天真,我怕我走了后,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无人帮你……” 此时,任之前没有多少伤心的陆逍和陆月禾也都流泪了。 这是他们的父亲,死后都放心不下这个家的父亲啊! 宋梧却仿佛司空见惯,“所以这便是你哪怕忍受着国公府风水的压制、夫人八字的压制,冒着魂飞魄散再不能转世的风险,也要留在这里的原因?” 谢氏颤声又哭了起来:“老爷,你何苦要这么傻啊……” 安国公忍痛摇头:“夫人……是我害了你……” 这时,宋梧拿出那块玉佩,陆安年的魂魄很快便放了出来。 饶是陆安年一个厉鬼,甫一出来,这风水震煞也让他有些不适。 宋梧泰然道:“这最后一面,你们一家人还有什么念想,都赶紧说了吧!” 看见安国公的魂魄,陆安年瞬间浮上血泪。 “爹!爹你怎么也……” 愣怔了一瞬,他随即低下头,垂头丧气:“对不起……爹,我没能找到大哥的尸身……” 谢氏看着儿子如此,更是痛入骨髓,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见此情形,姜行左右不是,心里犹豫不决。 “安年!”突然,他大喊一声,终是说了出来,“陆大哥没死!” 昨日他就想告诉陆安年的,但那时他对宋梧并不放心。 等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安年的魂魄已经被收进去了。 所以他急切想要知道她哪天来国公府,派人在侯府守了一夜。 屋内落针可闻。 陆安年被这句话冲击得差点魂飞魄散,良久才怔怔朝他看来:“殿下,你……你可是当真?!” 别说他,现场的所有人的心此时都像是要从胸膛蹦出来。 “云策!”谢氏含泪抬头,“希望崩塌是很残忍的,你不能这么唬我!” 姜行指着宋梧手上的玉佩:“不是陆大哥本人,我又怎能有他随身所带的玉佩!” 国公府几人像是生根似的扎在原地,好半天才露出惊喜的神情。 这是今日知道姜行平安后的第二个好消息了! 姜行:“但这事太大,万不可声张!我也是今年才见到他!” 谢氏眼泪就没断过,但总算带了些喜色。 “好!好!”安国公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苍天不负!我陆家总算又有顶梁柱了!” 说完这句,他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 宋梧赶紧道:“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她已经拿出了另外几道符,这是将他们平安送去往生之路的。 “不!”谢氏突然从榻上起身,大步踉跄奔到宋梧面前:“宋姑娘!宋姑娘你别带走他们!我改!我改风水,你帮我改八字,你想要什么,我全都满足你!帮我将老爷留下来,留下来咱们一家人团聚!!” 她声嘶力竭,乞求着紧紧抓住宋梧的胳膊,让她疼得禁不住哼了一声。 “姨母!”姜行立马上前拉开了谢氏:“你不能这般糊涂!你不为自己和国公爷想,也要为表弟表妹们想一想,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陆逍和陆月禾也上前拉住了谢氏。 陆安年不舍地看着谢氏,朝着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母亲,安年不孝,不能让您安享天伦,不能侍奉左右,请母亲以后务必保重身体!” 随后他又欣慰地看向陆家兄妹:“三弟、四妹,你们长得比我都大了。二哥谢谢你们替我陪着母亲,望你们此生喜乐,顺遂无虞!” 见告别已经差不多,宋梧祭出了三道往生符。 安国公最后哀求姜行:“殿下,如今玄儿还活着,老夫别无所求,只求你一定要替思俞查清真相,还她一个清白!当年之事,你是最清楚不过的……” 姜行杵在那,看着安国公期待的眼神,一脸的失魂落魄。 想起思俞表姐,他心中也是有愧的。 大婚那日,她似是不满皇上,亲自找到自己,让他带着当时还小的太子回安国公府。 母后说女人都这样,表姐可能是这一时接受不了,说的负气话。 所以他没有那么做。 就隔了一个时辰,他便见到了皇嫂的尸体。 随后陆玄将军不满闹事,恰逢边关安南进犯,他便被派出征。朝中很快收到了边关捷报,却说他壮烈牺牲。 同年,缠绵病榻的父皇病危,见其他皇兄早已接连死于夺位之争,一道圣旨将他放逐陇川,直到两个月前,母后派人让他赶紧回京。 他看了看谢氏和陆逍等人,但如今,皇帝对陆家极好,甚至哪怕如今季皇后在位,太子也还是皇嫂的儿子,并未易储。 若真去翻这旧账,恐怕会连国公府目前的恩泽都受到影响…… 安国公和陆安年的魂魄消失后,花了一刻钟,宋梧才终于将他们送入往生。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喝了好几盏茶水才缓过来。 “叮咚……”耳边传来了三道功德增加的声音。 第一卷 第9章 家业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自打国公爷最后那句话说了之后,宋梧发现姜行似乎就有些不同了。 陆逍和陆月禾一直忙着安慰谢氏,却没有先前姜行的作用。 “国公夫人。”宋梧见谢氏还沉浸在伤痛之中,破天荒地开了口。 “我没来之前,国公府不也是这样的结果吗?如今不但您的病好了,陆玄将军和瑾王也还活着!大不了就是国公爷一桩心事,夫人又何必再伤怀呢?” 姜行停止思考,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个臭脸丫头竟然会安慰人? 就是这口气么,也太梆硬了点! 谢氏却听得一怔,忽然神思清明起来。 她起身走到宋梧面前,对她躬了躬身。 “夫人折煞我了!”宋梧急忙站起来,不敢受这一礼。 “这并非礼,而是歉意。”谢氏恢复了最初见她时的和煦。 “我这人黑白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并不因身份高低而不同。起初是我误会了姑娘,在此给你道歉!” 宋梧暗自惊叹,如此以身作则,难怪能教出陆月禾那般玲珑妙心的人。 “夫人能听进去便好。今日祠堂我就不必去了,只是国公爷和二公子才上路,等夫人休息好了,可以请道长或高僧为他们做一场法事,也好让他们更顺遂些!” 谢氏点了点头,“宋姑娘今日帮了我国公府这么大的忙,可谓是府上恩人也不为过。我让人准备了一些谢礼,还请稍等片刻。” 小葵本以为是银子之类的,正为姑娘这么厉害,这么快就能得到国公夫人这么高的礼待而得意。 便见陆总管拿着本书一样的东西走了过来。 原来是本书啊…… 而宋梧接过来翻开一看,差点没倒栽过去。 上面赫然是:海棠街三进宅院一间、晴川路胭脂楼一座、青秀山别庄一处、丰县果园五千亩、云裳街绸缎庄一间…… 里面只有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其他全夹着地契、田契、铺面、庄子,甚至还有丫鬟护卫的身契…… 好家伙!这哪是送谢礼,这是置办家产啊! 姜行无意间瞥了一眼,瞬间觉得自己昨日的几万两拿不出手了。 竟然还能有人在阔气铺张这方面赢过他?! 见宋梧似乎被惊到了,谢氏上前略带歉意地说:“宋姑娘不要怪罪,我也不是有意打听,而是昨日京中关于你的流言……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今日月禾去伯府,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你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这份家业,算是你的退路,国公府也会是你的倚仗。” 这番话说得极为含蓄,含蓄得宋梧心头发烫,烫得她眼眶发酸。 如此为她着想,还顾念着她的自尊心。 “夫人如此大礼,我担当不起!” 宋梧其实觉得几百两银子就差不多了,之前一个祖师告诉她,他那时候就是这个行情。 小葵眼眶瞬间红了。 总算有人心疼姑娘! 宋梧:“这里面的都太贵重了,不过有一个武艺高强女护卫,此时我正好需要,她的身契,我就却之不恭了!” 谢氏了然一笑,似乎是猜到她有此一拒,拉过她的手,满眼慈爱。 “其实我还有一个私心。你长得实在太像思俞,我想认你做干女儿,不知你可愿意?” 宋梧没见过先皇后,所以也并不知自己和她有几分像。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长得像恐怕只是其中占小部分的原因。 宋家迎回宋楚楚是京中都知道的事儿,那么她这个大小姐位置的尴尬,想必国公夫人也能猜到。 这是好让她有个身份,也能安心收她的礼。 陆月禾走了过来,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真好,以后月禾又有姐姐了!” 陆逍更是高兴,今日宋梧这一场,他看她简直跟看神仙似的。 还能成为自家人,简直求之不得! “我与你大哥宋初石本就相识,这下他厉害的妹妹也是我妹妹,看我不吓死他!” 宋梧莞尔一笑。 国公府的心意她都知道,也觉得确实有些缘分。 但她对国公府的恩情,还没有大到这般隆重的地步。 收了这些这么大的礼,她怕日后还不清。 她正要说话,姜行站了起来:“宋姑娘今日听到这么多秘密,不成为自家人,怎么让人放心?别看国公府现在风光,有的是刀山火海要闯。难不成还想全身而退?要么留下命,要么带走财!” 宋梧冷然皱眉,威胁她?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谢氏瞪了姜行一眼,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狡黠。 宋梧再也没法拒绝,利落跪在地上,“砰砰砰”给谢氏磕了三个响头。 看得谢氏眼睛又红了,哽咽道:“真好,等到玄儿回来,咱们又是圆圆满满的四个孩子……” 见事情已经差不多,姜行的脸色逐渐正式起来。 “姨母,今日前来主要为着两件事。” 他扫了眼小葵和陆管家,陆管家自觉地带着小葵先下去了。 “其一是私下告诉你陆大哥还活着的消息,其二便是我的事情。”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紧张,陆逍关了门窗,只剩下国公府三人和宋梧、姜行两人。 姜行:“我昨日被宋姑娘所救,实际上除了被安年魂魄纠缠,更重要的是,在路上被人下了毒!” “啊!”陆逍和陆月禾顿时大惊失色,倒是谢氏,似乎早有猜测。 姜行继续道:“我连夜继续由棺材抬回王府,就是想要借机查一查是谁在背后害我!护送我回京的都是本王在陇川多年的心腹,照理来说,他们干不出这样的事情。但如今事实究竟如何,也不能过于偏信。” “今日本王悄悄出府,就是为了先与姨母和母后通个气。未来几个月,恐怕都要在府上害病了!” 谢氏担忧地看着他,立刻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 “放心吧,我会尽快抽个空去宫里见太后娘娘。她惦记你十几年了,你不能见她,总不能就不见了!她去王府见你也是可以的……” 随后她忍不住问道:“你先前说你陆大哥还活着,那他……” 宋梧见如今说到了更深入的秘辛,知道自己在此略有不妥,于是起身跟国公夫人告辞。 谢氏满意宋梧的剔透,让陆大总管将她开始点名的那名女护卫带了过来,一并带回伯府。 女护卫名唤桑落,酒的名字,宋梧一听便格外喜欢。 她捧着那本厚厚的书册,带着小葵和桑落进了国公府宽敞舒适的马车,由几十个府兵护送着,朝忠义伯府而去。 第一卷 第10章 回府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因马车过宽进不了巷子,宋梧吩咐车夫停在了玄武街。 她与桑落坐在马车上,等着买朱砂黄纸的小葵回来。 宋梧:“从此你便不是国公府的人了,而是我的护卫,可有失望?” 桑落比宋梧年长五岁,已经二十四了,宋梧看了她的面相,幼年穷苦,中年富裕,为人精明,如今一身玄赤劲装英姿飒爽。 她答道:“有什么失望的?小姐不是有银子吗?跟着有银子的人,谁都一样!” 宋梧倒不意外:“你想赚银子,为何还把自己卖了?” “年幼时家里不喜,将我送进大戏班,挣银子给我哥娶新媳妇。” “每月发银子前一天,父亲就去戏班守着了。我拼死拼活,连个伤药费都没有,于是就自己跟人牙子跑了!” “人牙子见我在戏班练过,就专门推荐给高门大户,最后被国公府选了去!” 桑落像是说着别人的事,毫不在意的一笑:“陆总管说小姐是有大本事的人,我么,除了想攒点银子,就爱练点拳脚。望小姐多给我派点活儿才好!” “你倒是直白坦荡。”宋梧一笑,随后郑重地看着她,“不过跟着我,可能没那么轻松,得看你自己机灵了。” 对桑落,她暂时谈不上喜欢,但也不排斥。 虽然有些市侩,但凭自己的力量挣钱,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人,谁又能瞧不起呢? 马车内有些闷热,宋梧打起了帘子。 车窗外,对面马车一个熟悉的侧影从她视线内经过。 宋楚楚? 不是说被她伤得很重么?这么快就出府了? 呵呵,还真是不担心露馅儿! 提起宋楚楚那伤,重生前,宋梧当真是如鲠在喉。 但如今么,她早对她的招数了如指掌。 被罚去庄子上那日,宋楚楚打算用合欢香勾引季泊舟,结果被宋梧发现了。 她想着即便要更改婚约,也得先问过季泊舟的意思,因此眼看他就要被宋楚楚拉着踏入那屋子,她及时赶到,一把将人拉了过来。 但她没想到,宋楚楚不但没有半分被识破伎俩的羞恼,反而故意扑向她的胳膊,还快速往后用力一退,狠下心让自己的头狠狠磕在了门框上,然后说是宋梧推的她! 伤口刚好避开了面部的位置,看着唬人流血多,实际上不伤关键。 伯府众人闻声赶来,宋楚楚当着众人的面,让宋梧不要杀她,说她可以离开侯府。 于是她细心妥帖护了十七年的弟弟宋初肆,当场甩了两巴掌给她,还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她更是直接被伯爷和夫人罚到了庄子上去思过,让她没有一个月不许回来。 看着那道从对面快速离开的影子,宋梧在车内勾起一个冷笑。 昨日城内流言泛滥,今日就出门了。 这位二小姐干什么去了,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桑落循着宋梧视线看了眼对面:“小姐,那人与你有仇?” “我的身份,你当清楚吧?”宋梧回眸,“昨日城内的流言,说的就是我和她的事!” 桑落圆眼一瞪:“竟是那要杀害你的二小姐?!” …… 等小葵买好一大包东西回来,马车队伍也继续启程了。 李氏站在门口,却先等来宋楚楚的马车。 她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重的伤,竟然还出门!真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但她暗想了一下,还是将宋楚楚也拉到了门口站着。 宋楚楚不耐:“娘,你这是作何?女儿头还疼着呢!” 李氏虽然心疼,还是嗔怪地瞪她一眼。 “方才门人说远远看到国公府的马车,想必是四姑娘送那贱种回来了!不能你姐姐一个人沾光,你也该在国公府面前露露脸!” “到时候你跟四姑娘混熟了,什么样的女眷宴会去不得?也就不会再让所有的风头,都被那个贱丫头抢了去!” 宋楚楚一听,神情立刻警惕起来。 她明明记得上一世宋梧与安国公府没有交集,为何她不但昨日被平安送回来了,今日还会被请去安国公府? 但想到还有十来天就是她二人的生辰,她又将心里的不满压了下去。 忍不了多久了! 国公府的马车仪仗很快便到了,桑落利落一跃而下。 李氏笑得见眉不见眼:“哎哟,四姑娘今日跑两趟了,这可怎么使得?” 她用胳膊捅了捅宋楚楚,示意宋楚楚上前搀扶四姑娘陆月禾。 宋楚楚真是忍了又忍。 上一世,她是大梁最尊贵的皇后,谁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的? 重生回来,却是她刚回伯府还要被宋梧这个贱种压着的光景! 她早就受不了李氏和宋铭这两个蠢货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日子了,只恨当下时机未到! 宋楚楚还是装作乖巧地上前伸出手。 桑落讶异地看她一眼,也伸出了手臂。 宋梧出了马车,看着放在面前的两只手,扶住桑落稳稳走了下去。 宋楚楚猛地将手一缩:“怎是你?!” 宋梧冷淡一笑:“不是我,二小姐想是谁?” 宋楚楚转头瞅了李氏一眼,李氏的面色霎时凉了下去。 宋梧声音寒凉刺骨:“二小姐不是伤得下不来床么?怎么今日还有心思出去杀人?” 此话一出,现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放肆!”宋楚楚厉声呵斥:“平白污蔑,看来你果然毫无悔过之心!” 听见宋楚楚这盛气凌人的口吻,宋梧下意识察觉哪里不对。 不对,她这时候最是会装可怜,怎么会说这么张扬的话? 宋楚楚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于是又柔声带泣道:“我好心好意来接姐姐,姐姐竟如此诽谤我!昨日姐姐散播了那些谣言还不够,今日又要给我乱安这杀人的名头吗?” 李氏听宋楚楚如此说,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她就知道是宋梧这贱丫头乱开腔,方才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宋梧下车后,小葵带着大包东西也下来了。 李氏踮脚往马车里望了望,哪还有什么四姑娘的影子。但当着国公府的下人们,她也不好发作,只憎恶地瞪了宋梧一眼。 宋梧才不管李氏的神色:“二小姐今日是去府衙大牢了吧?我猜,海月应该死了?” 第一卷 第11章 花招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楚楚脸色唰地惨白。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去杀了海月? 难不成有人跟踪自己? 她朝宋楚楚森然一笑,带着桑落和小葵就往里走。 宋楚楚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只装作病弱之态跟着:“姐姐,不过是那日你推我后受了罚,怎就值得你这样记恨?我今日担心海月,前去关心她,怎么被你说得这样不堪?” 看着国公府的人陆陆续续走了,李氏也转身进了府。 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对楚楚这般放肆,自己没见着的时候,还不知是怎样的情形呢! “宋梧!”她厉声呵斥,“不要以为你有伯府大小姐的名头就敢为所欲为!别忘了你只是个庄户女!是伯府好心收留你,别想蹬鼻子上脸!” 庄户女?桑落挑了挑眉。 宋梧不打算理她,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但昨日的恨还压在心里,李氏见她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越想越气。她疾步上前,伸手就去抓宋梧的腰,想狠狠拧一把! 桑落眼疾手快,立马上前抓住李氏,就着她的手一搡,李氏瞬间一个趔趄退出两步远。 “伯夫人这是作何?”宋梧忍不住驻足,“不是自诩高贵么?动手动脚,这做派倒像是乡野村妇!” 她对李氏有此动作一点也不奇怪,之前被老夫人压着,所以一直是温良恭顺的好儿媳。 如今老夫人不大管事了,她一个老伯爷从前下属的女儿,她爹废了好大力气才从偏远之地进了京城,她又好不容易才攀上伯府高枝,那脾气秉性不就暴露出来了么? 人越是缺什么,越是把什么看得极重。 血脉门楣对李氏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你!”李氏怒火中烧,但又戒备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桑落,咬牙切齿道:“你眼里还有人吗?别以为去了一趟国公府就攀上高枝儿了!昨晚不也装什么有瑾王撑腰吗?今天还不是露馅儿了!瑾王至今命悬一线、昏迷不醒,别在我跟前耍花招!” 桑落护在宋梧身前,抱臂打量李氏:“宋梧小姐已被安国公夫人认为义女,是正经的国公府小姐。桑落奉命随身保护小姐,夫人若再是出言不逊,便小心桑落要得罪了!” 李氏差点没站稳。 昨夜刚送走护着她的瑾王府五品侍卫,今天又是国公府义女了? 眼前这还送了个专门保护她的侍女? 但外头方才走的马车仪仗,确实是安国公府的。 这事儿到底又有几分是真? 宋楚楚也大感震惊。 怎么就成国公府义女了?! 这说出来谁信?之前他们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但见目前情况已经大大超出前世轨迹,又要等到生辰时才能与宋梧换命,宋楚楚立马装作伤疼的样子,到了李氏身边安抚。 “母亲,算了!”她替李氏顺了顺背,自己也弱不禁风:“姐姐想来是从庄子上回来,受了刺激!咱们回去休息吧,等她过段时间就好了。” 看着宋楚楚与李氏母女情深的样子,宋梧轻笑出声:“是啊!过段时间等你被查出来杀害海月,我确实就好了!” “你……!”宋楚楚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姐姐莫要欺人太甚!” 但她不想与宋梧在这事上纠缠,只能装作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哭着转身便走。 李氏脑袋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扯不清的毛线,一会儿是宋梧国公府义女的身份,一会儿是国公府派人来保护宋梧的深意,还有对宋梧说楚楚去了府衙大牢杀了海月的事,关键楚楚还伤着呢! 她也不敢再对宋梧做什么,急急忙忙追着宋楚楚而去。 小葵看着母女情深的李氏和宋楚楚二人,没来由的竟想为二小姐叹口气。 她今日跟着去了一趟安国公府,早就被自家小姐的本事震撼得死而复生,生而复死。 小姐如今是二小姐惹得起的吗?! 回了梧桐苑,宋梧翻开那本册子,当着小葵和桑落的面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家产”。 “小姐!”小葵惊喜的差点晕过去,“原来这不是书!竟是这么大的家业!” 桑落也两眼放光:“国公府当真看重小姐!” 这会儿她更为自己方才对李氏的勇敢而窃喜了。 原本在国公府只能做个普通的护院丫头,如今跟着宋大小姐,梧桐苑又只有小葵一个丫鬟,那只要她踏实肯干,不就是大小姐面前得脸的心腹? 这地位能一样吗?! 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啊! 但其实对宋梧来说,做了十几年大小姐,又做了几年卑下的乞丐,如今重来一世,她反而没有了过多物欲。 能吃饱穿暖,足矣。 加上自己玄术傍身,她知道根本不会愁银子花。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有些银钱在身的好。 宋梧取出自己之前存放体己银子的雕花木匣,将国公府的册子放了进去,又从里面取出自己之前的银子,给小葵和桑落一人赏了五十两。 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依靠她俩。 接过银子,桑落乐得牙呲哗啦的,这刚想呢,赏赐就来了。 这主子真跟对了! 宋梧花了一个时辰,画了一大堆符,随后放在院子的八个方位布好阵法。 阵法刚一布好,便听到小葵大喊:“小姐!我半月前掉的银子竟然找到了!” 是的,她让这院子脱离了伯府的格局,相当于有了一个结界。 不但那怨鬼黑气半分近不了她们的身了,甚至住这院子里的人,还会神清气爽、身体康健、好运连连! 宋梧叉腰又检查了一遍:“那可得好好收着,说明小葵要走好运道了!” 小丫头开心得眼睛都亮晶晶的。 而此时,伯府的另一头,却不是这番好景象。 宋楚楚躺在床上,一张脸毫无血色,惨白得吓人。 四个婆子丫鬟一直在床前忙前忙后,又是侍奉汤药又是小心地扇凉。 李氏坐在床边,面上透着一丝悔色。 方才为何要让楚楚跟着自己在门口迎那死丫头?不然也不会害得重伤之体吹风受寒不说,又被那贱种给气得更加病重了! 不过好在刚得到了楚楚肯定的答复,她只是担心海月,所以才前去托人关照她,绝对没做杀人害命的事。 还是她的楚楚心善,有情有义,连身边的丫鬟都会心疼。与梧桐苑那个白眼狼,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着女儿这张娇花似的脸,李氏再次感叹当初怀孕时,重金求来那调理腹中孩子美貌的汤药,真有奇效! 虽说不是宋梧那般明艳大气的美貌,但禁不住自己的女儿会打扮啊! 这弱柳扶风的俏身段儿,她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又何况是那些男子? 第一卷 第12章 嬷嬷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门口的帘子被人忽然打起,宋铭和宋初肆来了。 “今日你爷俩倒是早!” 宋铭下衙,宋初肆也下学回来,听见门口宋楚楚丫鬟春晓说的几句,径直就朝着雪香居来了。 宋铭关切道:“听说被宋梧给气病了?” “可不是!”李氏一听到宋梧的名字就来气,“一大早就被国公府请了去,我想着让她在国公府的人面前有面子,所以带着楚楚前去迎一迎。” “结果人家倒好,丝毫不领情不说,还指使带回来的一个女护卫推我,又拿出国公府义女的身份压人,甚至还当着大街呢,就说楚楚出去杀了人!” “咳咳……”听见声音,宋楚楚缓缓睁开了眼。 宋初肆两步跨到榻前:“二姐,你哪儿不舒服?” “我没事。”宋楚楚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今日只是迎姐姐的时候受了点风寒,稍微被气得有点头疼胸闷,没关系的。” 李氏眼圈微红:“都这样了还说没关系,脸色这样差,方才都把娘给吓坏了!” “楚楚,确实委屈你了!”宋铭也于心不忍,“宋梧在咱们家做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如今还得慢慢适应一下身份。不过你放心,爹也不会再委屈了你,以后有什么,都尽管来跟爹说,爹会好好惩罚宋梧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怎么惩罚?又去庄子上吗?”李氏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爹!“宋初肆受不了了,“你看看,这短短两天,二姐都第二次病了!是不是要等我和二姐都被她打死,气死,你们才甘心?!” “说什么胡话!”宋铭烦躁:“你俩后面都聪明着点,避开她,别和她有什么交集,不就行了吗?” 宋铭拉着李氏出了宋楚楚闺房,主要还是想打探方才李氏说的国公府义女的事。 宋楚楚却眼圈一红,眼泪擦都擦不干了。 “初肆,你说我是不是就不该回来……都是因为我,所以害得父亲也为难。” 宋初肆气得脖子都红了:“你别听爹说的!爹不给你做主,我给你做主!早就看不惯宋梧那个嚣张的样子了!” 他怒气冲冲起身欲走。 “别!”宋楚楚一把拉住了他,“初肆,你可别冲动做什么傻事!不然又有更多人要戳姐姐脊梁骨了!” 宋楚楚是真心怕宋初肆把宋梧给怎么样了,毕竟还不到时候,若是把她给弄死了,会坏她后面的大事! 她之前之所以敢如上一世一样派人对宋梧先奸后杀,就是因为知道宋梧会逃脱,回来大不了把清白名声一毁,她还不是乖乖的全在自己掌控之中? 但如今,昨日突然冒出来了瑾王的人! 前世她这个短命夫君,这时候不是还没到他们相识的时候吗? 事情脱离了她的预料,但她也不爱管那么多,她是要做三皇子皇后的人。等到过了生辰,想个法子,将宋梧杀了就行了。 “初肆……”宋楚楚拉着宋初肆的手,眼泪汪汪:“知道你是为姐姐好,但姐姐也心疼你,你若是为我又被她怎么样了,那姐姐岂不是更无依靠?” 看着宋楚楚梨花带雨的关切,宋初肆心里不忍,最后压着火气点了头。 宋楚楚这才放心地让他离开。 四个丫鬟端着八个托盘,还有两个老婆子提着两个大桶,一起进了闺房里间的内室。 这里是宋楚楚沐浴的地方,无论受伤还是生病,都不能打乱她每日护肤养颜的步骤。 牛乳、花瓣、玉红膏、香胰子、珍珠粉、中药熏汤、丹砂蛋清…… 这便是她上一世的成功之路。 男人么,有几个不馋娇俏含春、魅软勾人的身子呢? 这才是她的头等大事! 宋初肆今年十七,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尽管答应了宋楚楚不对宋梧做什么,可他心里怎么咽的下那口气? …… 宋梧此时来了伯府后院,她来碰碰运气,看看她要找的人是否在这里。 记得上一世,郁嬷嬷是在她生辰当天出现的,也不知这会儿到底在不在府上。 她和桑落一间间推开后院杂物间的房门,全都一无所获。 就在她转身欲走时,一个堆放着老夫人房里破烂物品、没有门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声,然后一股细细的水流,忽然流到了她的脚边。 宋梧走进这间杂屋,桑落替她翻开一扇破烂屏风,她瞬间尖叫出声:“郁嬷嬷!” 郁嬷嬷是带着宋楚楚一路进京寻亲的人,也是宋梧的亲生母亲云浔身边的贴身亲随,曾经神机门的右护法。 她之所以带着宋楚楚不远万里来寻亲,就是为了找到宋梧。 上一世,宋梧见郁嬷嬷一身陌生的乡野农妇打扮,加上与之不熟悉,即便郁嬷嬷对她说了多少前尘往事,她都果断地拒绝了跟郁嬷嬷走。 因为季泊舟那若有似无的暧昧挽留。 后来宋梧出嫁,郁嬷嬷想尽办法进了陪嫁的下人里面,但进了侯府没多久,她就被赶走了。 因为与她没什么感情,宋梧甚至连她哪天被赶走的都不知道。 而在她被侯府一剑刺穿她与孩子后,乱葬岗上,郁嬷嬷却突然出现了,还救她一命。 她后面的境遇,嬷嬷更是哭得眼睛都瞎了。 这个对她最好的人,上辈子跟着她没享过半天福,最后还不得善终。 宋梧看着眼前的郁嬷嬷,心如刀绞。 她躺在一个用烂棉絮和柴垛铺起来的“床”上,分明是五六月的天,却盖着厚厚的破褥子。 面黄肌瘦、形容枯槁,面前放着两个有豁口的碗,看起来一个用来装饭,一个用来装水,甚至装饭的那个碗边都发了霉。 方才,她就是打翻了那个装水的碗,所以那水蜿蜒到了宋梧的脚边。 宋梧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宋楚楚这个畜生! 这是养了她十几年的贴身嬷嬷,她怎么能这么待她? 这和乞丐有什么区别?!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宋梧脸上泛着凌人的寒意。 郁嬷嬷似是难以置信,她的手伸向宋梧,浑浊的双眼紧紧瞧着,声音都欢喜得发颤:“大小姐!你是大小姐!” 第一卷 第13章 踹他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半跪在她身旁用力地点头,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郁嬷嬷,是我!” 郁嬷嬷担心自己布满尘埃的双手弄脏了宋梧,急切地要抽出来,却被宋梧仅仅拽着,死活也不肯放开。 “嬷嬷为了寻我,这十几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这句话如巨石陨落,重重砸向郁嬷嬷心里,砸成一个巨大的深渊,在里面快速蓄满这十几年的悲伤与期盼。 一股热泪从眼角滚落,郁嬷嬷再也收不住,扶着宋梧的手低声啜泣,哭得气都喘不过来。 “对不起,嬷嬷!”宋梧声音哽咽,双肩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来了,我来带你走了……” 桑落想要帮宋梧将郁嬷嬷扶起来,但郁嬷嬷却将眼泪和悲伤一收,突然急迫起来。 “小姐……小姐你别待在这府上了,楚楚她要害你,你快走!” 被褥已经被桑落打开,郁嬷嬷膝盖疼的不能打直,里面还散发出一股脓臭。 宋梧关切道:“嬷嬷如今的身体,能走吗?” “别!”嬷嬷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别管我,你一个人走!楚楚说你要半个月后才回来,如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她一定还会再想办法害你的!之前还专门跟我确认过你和她的生辰八字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样……” 宋梧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开,她急忙问:“她为什么说我半个月后才回来?!” “她派了人去玷污杀害小姐,我跟她起了争执,她吼着说你半个月后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到时候过了生辰让我带着你滚!” 宋梧脑子里炸了个响雷,炸得经纬纵横连接,炸得原本模糊混沌的地方突然清晰起来。 她就说方才在门口,为何宋楚楚竟那般盛气凌人。 原来她也重生了!! 但她很快就放松下来,如此不就更有趣了吗? 她倒要看看,重来一世,没了她的命运,宋楚楚还能不能凭借自己登上凤后之位! “没关系,嬷嬷。”宋梧温柔笑道:“我堂堂神机门门主,不怕她!” 郁嬷嬷再次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宋梧,一张脸惊讶得都有些恐惧,“小姐,你,你怎么知道?!” 宋梧轻轻抚背安抚她:“祖师们给我托梦了,母亲也在里面,她告诉我的。” 好一会儿,郁嬷嬷才反应过来。 是啊!她差点因为自己失了功力就忘了这档子事了! 那根紧绷了十几年的神经再也坚持不住,她忽然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随后她用力辗转起身,不断跪在地上磕头。 “多谢祖师,多谢门主!弟子多谢祖师,多谢门主……” 此时,桑落敏锐地觉察到有人朝这边来了。 宋初肆脚步急切,气冲冲地进了杂院:“我道是去哪儿了,原来是贱种找贱婢,都在这杂院儿呢!” “你说谁是贱婢?”宋梧脸上风雨欲来。 宋初肆轻蔑地抱臂打量:“自然是你……身边的那位死老太婆了!” “桑落!”宋梧大声唤道,“给我抓住他!” 桑落一把将其扣住,宋梧走上前去,“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小姐,这事儿你叫我做呀!”桑落极有眼力见,“何必亲自来,打疼了您的手!” “亲自打,才能出气!”宋梧转身回去搀扶郁嬷嬷。 “宋梧!”宋初肆震惊了,没料到没有昨晚的王府侍卫在场,宋梧也敢打他。 “真是反了天了!你竟敢打我!” 要是往日,宋梧看见他受伤心疼都来不及,怎还会舍得打他? 但见她如今完全性情大变,还是决定暂且忍耐观察一下,因为二姐也说,宋梧往日都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不敢?”宋梧扶起郁嬷嬷打算走,“出了宋家这伯府,你真还当自己是头蒜呢?蠢货!” 宋初肆用力挣脱了桑落,不知死活的又挡在了她面前。 “你不能带走她!” “为何不能?!”宋梧刚消下去一点的怒气,又被他提了起来。 “这贱婆子虐待二姐,来了府上一心想着要钱不说,还偷伯府的东西!二姐都替她求情多少次了?可这老婆子死性不改,所以二姐这次才大义灭亲!” “不可能!”宋梧斩钉截铁,脚步停了下来。 郁嬷嬷也不断摇头,悲愤交加:“老身没有偷东西!养楚楚十几年,老身从未想过要她家的银钱,但你们不能这样一次次的污蔑人!” “跟我装什么清高?”宋初肆轻蔑笑道,将郁嬷嬷一把抓了过来:“还说没想过要什么,这不又拿养了二姐十几年说事了吗?” 他姿态昂扬,“你那庄户母亲就打得一手好算盘!想攀高枝,故意把你和二姐换了。”又指着郁嬷嬷,“如今,你家这老嬷嬷又故意赖在伯府不走,还一次又一次拿二姐房里的东西装进包袱,你还为了她打我!今天伯府有吃有穿给你们住,休要得寸进尺!” 二姐被这老妇磋磨十几年,时常给他提起过往都还要做噩梦。而宋梧和这老妪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真的太不要脸了! 宋梧侧过身来。 宋初肆以为宋梧又要打他,一把将郁嬷嬷挡在身前,弄得郁嬷嬷一个趔趄。 就从宋初肆的动作,宋梧就大概能猜到宋楚楚平日里对郁嬷嬷的态度。 说郁嬷嬷偷东西这事,上一世也发生过。 是宋楚楚嫌弃郁嬷嬷身份,觉得她是小地方跟着来的,失了她的体面,所以故意说郁嬷嬷偷东西,好把她打发走。 可郁嬷嬷的任务是必须要带宋梧一起走,没法子的情况下,就只有死活赖在伯府。 宋梧眉头微蹙,桑落秒懂她的意思,扶住郁嬷嬷后,一脚就踢在了宋初肆后膝窝。 宋初肆不由自主地往地上一跪,他还没反应过来,宋梧就一脚踹他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宋初肆!”宋梧居高临下,声音寒凉得瘆人:“你最好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底线!之前我要走,是你们不让,没人稀罕这伯府!” “宋梧!!!”宋初肆大吼一声,被女人踹翻在地,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决定不忍了,目光锁定在附近立着的一根扁担上,快速起身就要去拿,桑落立马跟着扑了过去。 “啪!” 一个耳光重重落在了宋梧脸上。 桑落扳住宋初肆的肩膀,二人一起回过头来。 “贱人!”李氏打了宋梧一巴掌,怒火中烧,“你就是伯府养的一条狗,下贱血脉,还敢在伯府作威作福!过去十几年抬举你,真让你分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李氏身后跟着伯爷宋铭,他急忙从桑落手里把宋初肆拉过来护着。 本来他从李氏口中得知了宋梧已成为国公府义女的身份,是好意带着李氏向她求和的。 听见后院有初肆的声音,只是顺路过来看看。 可哪里想到,一下就看到宋梧和她的侍女一起欺负初肆,不但让人跪下,还把人踹倒在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初肆是他倾注心血最多的一个孩子,他也受不了宋梧这跋扈的样子了! “宋梧!”他怒吼道,“你如今眼里可还有家规!!” “家规?”宋梧嗤笑一声,“方才夫人不还说我下贱血脉吗?我可不配与伯府称之为一家。” 郁嬷嬷见宋梧如此刚烈,担心她在伯爷和夫人这里受委屈,于是向李氏和宋铭躬身道:“今日都是老身的不是,是因老身,所以大小姐才和少爷起了争执……” “闭嘴!”李氏厉喝一声,“这里还没你这老贱婢说话的份儿!” 宋梧压抑着内心咆哮翻滚的情绪,厉声诘问:“你一口一个贱种贱婢,那我究竟为何会出现在伯府?郁嬷嬷又为何会在伯府,夫人敢将真相说出来吗?!” 第一卷 第14章 真相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现场一片寂静。 宋初肆被这句话激起了好奇心,瞬间转头看向李氏。 宋铭和桑落也紧紧看着李氏。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这死丫头是知道什么了吗? 还是眼前这嬷嬷知道些什么? 但她快速反应:“你别在这转移话题!十几年前阴差阳错,确实是抱错了,但你打了楚楚,害楚楚生病,现在又第二次打初肆,难道还没错?你眼里还有王法,还有基本的规矩吗?!” 宋梧沉吟片刻,忽而轻笑一声:“夫人不敢说是吗?那我来替你说!” “十九年前,并非阴差阳错抱错,而是夫人你刻意为之!你让你身边的孙嬷嬷,故意交换了我与宋楚楚,只因宋楚楚自打一生下来,就是个发羊癫疯的傻子!!!” 空气凝滞般无声流动,时间也仿佛跟着静止。 心底押了快二十年的秘密骤然揭开,李氏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 她嘴巴嗫嚅着,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宋梧,整个人傻了一般。 片刻后。 “哈哈哈哈……”宋初肆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宋梧,你怕是眼瞎了吧?二姐哪里傻?又哪里有什么羊癫疯?我看倒是你抽风还差不多!” 宋铭也忽然反应过来,是啊,楚楚这不是好着呢吗? 亏他方才还吓一跳! 看见宋家父子二人不信的神色,李氏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郁嬷嬷此时真想狠狠的啐一口,“她现在不痴傻,是因为大小姐的母亲为了救她,把半条命都搭了进去!” 她胸中悲意难挡,可怜的门主,竟是为了这么个白眼狼丧失一半修为! 当初宋梧的亲生母亲云浔,生了孩子的第二天,就发现这并非是她的亲生孩子了,因为她的身上,没有命符。 但看这孩子可怜,又是个痴傻的,觉得有缘,所以冒着违背天道的惩罚,也要用玄门之力将这痴傻的孩子治好,还对她的羊癫疯进行了压制。 只为自己的孩子在别人家,也能得到相应的善待。 但也正是如此,她擅用玄术,改了本该属于宋楚楚的因果,导致受到天道反噬,明明距离寿数甚远,却在十四年前,寻宋梧的路上就病重死去。 这一切,宋梧早在重生前就已经知道了。 宋铭再次怔怔打量李氏,宋初肆也朝她看过来,试图从她的反应中找到愤怒与辩白。 但这一切来得太快。 李氏自己当初见楚楚上门寻亲,也是有这个疑问的。 为何她当初生下来那个痴傻又抽风的孩子,竟然一点事都没有了,还长得这么好! “咳!”一声沉重的咳嗽声传来。 宋铭回头一看,立刻恭敬地让出了一侧:“母亲。” 宋家老夫人在婆子的搀扶下,迈着颤巍巍的病体走了过来。 “母亲今日怎出门了?还是该好生修养着才是。”宋铭顺从地前去搀扶着老夫人。 自打老夫人病了以来,这两年都极少出门了。 老夫人板着脸朝李氏看过来:“我老婆子就不能出来走走、散散心?方才大小姐和这位嬷嬷说的话,可是当真?!” 老夫人出自世家大族,其父曾官居户部尚书,是真正的名门贵女。哪怕她此时看起来病弱且平静,但无形中还是有一股泰山压顶的力量从她周身散开,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半辈子被老夫人压得早已习惯性惧怕的李氏,下意识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呵呵!”老夫人冰冷一笑,“那看来是真的了!” “不……不是真的!”李氏这才反应过来,补了这么一句。 毕竟当着宋梧的面,她并不想被驳了面子。 “不是真的?”老夫人转头打量她,神情蓦地严肃,因病重而憔悴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仍发着精光。 李氏嗫嚅了一下,最终低下了头。 她啥也说不出来。 当初怀孕时她专门找人看过,得知是女婴后,专门跑到老夫人跟前报喜,因为知道老夫人极为看重她能否怀上女婴。 随后她听信了江湖游医的话,讨来了为腹中女胎调理养颜的房子。说是喝了那汤药,保证生出来的女娃粉雕玉琢。 这事老夫人是知情的,当时也劝告过她,那药方中有母羊肉和母羊胆,还有许多杂七杂八从未见过的药材,可能会导致羊癫疯。 她没信。 若是老夫人不知情,她今天这谎撒了就撒了。 可偏偏……眼前这位精于算计的老太太,你若是撒了一个谎,就会需要更多的谎来圆。就算跑了今天,也跑不了明天,到时候,只会迎来更严厉的惩罚! 老夫人气得将拐杖重重拄了几下,“我宋家,竟会养出你们这般忘恩负义、毫无廉耻之心的人来!” 她严厉地看着宋铭:“如今你是家主,这事你说怎么办?” 宋铭冷汗都冒出来了,“母亲,这事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听听夫人的话……” “混账!”老夫人一拐棍敲在了宋铭身上:“我老婆子病了才两年,这个家就变得眼瞎心聋了吗?!” 宋铭擦了把汗,躬身道:“那就罚李氏去祠堂,抄十遍女戒!这样您看如何?” “女戒就不用了!”老夫人抬着下吧,脊背要强地挺直,“好好反思吧!将反思出来的错处写下来,三天后交到我这里!我要看看,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可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还有二小姐,她如今人在哪里?”老夫人继续问道。 “祖母!”宋初肆立马挡在了老夫人跟前,“二姐被宋梧推了,头上血流不止,今天又被气得发了病,如今在床上都还没醒呢!” 老夫人恼恨地瞪他一眼,余光却瞥向李氏和宋铭:“对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嬷嬷可以放在杂院不管不顾,对自己有恩的养母可以做到绝口不提,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教养,你们还要放纵下去吗?!” 宋初肆不服,“明明是这老婆子偷东西……” “啪!”又是一拐杖。 “还说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被人耍得团团转,简直蠢笨如猪!宋家迟早要毁在你们手里!” 说罢,老夫人在婆子的搀扶下,闷哼着生气走了。 宋铭本打算跟着前去送一送,却被李氏一个眼神给剜了回来。 “老不死的!” “个死老东西!” 李氏与宋初肆几乎是异口同声。 宋梧嘲讽地打量着在场的人,这乌烟瘴气的一家子,是装都不想装了吗? 在李氏怨恨的眼神中,宋梧和桑落扶着郁嬷嬷,理直气壮地离开了杂院。 第一卷 第15章 死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这位老夫人还是个明事理有规矩的,肯说句公道话。” 离开后院,郁嬷嬷情绪缓和下来,怎么也看不够一般,一个劲盯着宋梧瞧。 宋梧扶着她苦笑,“是啊,可惜也只有事理了。” 其实宋梧是被老夫人教养长大的,照理来说,她们应该是祖孙情深才对。但偏偏没有,她与老夫人之间,甚至完全没有祖孙之间应有的亲近。 一方面是老夫人过于要强,一生都活在家族名声与利益的斗兽场中;另一方面,是宋梧从小在她那处,得到的都是没有一点人情味的礼教学习。 宋楚楚没找来的这些年来,老夫人和她身边的婆子都对她极为严苛,严苛到吃行坐卧,每日都有严格的定量。 尤其是老伯爷被杀,伯府被降爵后,更是将整个伯府的前程重担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她被老夫人一点点打造成一个待价而沽的工艺品,这个物件的名字,就叫名门闺秀。 说老夫人公道,有世家教养,确实是的,她的教养向来严苛,在伯府她人也向来公道。 但是说她有规矩,宋梧却不这么想。 就因多年前玄元观道长的一句话,说宋家有凤来仪,将来是大富大贵之家。老夫人在明知她与季泊舟有婚约的情况下,还是让她尽量想办法与太子、三皇子等人打上照面。 老夫人眼里有什么呢? 有价值、利益、前程、荣耀,但偏偏,没有人。 或者说,没有她。 看着宋梧的落寞和沉默,郁嬷嬷瞬间明白了。 她的手紧紧握住宋梧,心里头发闷发堵。 “你母亲是个最爱玩闹的性子,若你随她一起长大,定是快快乐乐的……” “我知道。”宋梧眼角攀上湿红,“我知道她的。” 郁嬷嬷膝盖不好,身体也亏,宋梧正在思考需要多久才能让她彻底康复,突然一阵叫喊打断了思绪。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宋铭身边的小厮顺子一溜烟地从她身边跑过。 跟在宋梧和桑落不远处的李氏还有宋铭本来都烦透了,好些事情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听见这两嗓子更是没个好气。 宋铭:“嚷嚷什么!又不是死人了!” 顺子躬在跟前擦了把汗,“老爷!就是死人了!府衙来人了!” 府衙、死人! 李氏猛地抬头看向宋铭,心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莫名涌动着一股子不安。 宋铭回来后并未过问宋楚楚被气得生病的根源,只想着宋梧成了国公府义女这事的真假,自然不知道还有这一档子事。 但他与李氏夫妻相处二十多年,一眼就明白她这会儿这个神情的含义,整个人都被看得浑身发毛。 他三两步迈向门口,就见府衙司狱司的领头郑雷带着几名差衙进来了。 “伯爷!久违了!”郑雷朝着宋铭拱手一礼,“今日前来,是向伯爷告知日前庄子上,贵府的海月姑娘杀害李大贵一案。” 宋铭眉头一皱:“可是有了什么进展?还请郑大人直言!” 李氏直勾勾地盯着郑雷那嘴,就等着看那里会不会说出什么让她心惊肉跳的话来。 郑雷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贵府的丫鬟,也是本案嫌犯海月姑娘,在狱中撞壁身亡!” 李氏忽然双腿一软,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突突跳个不停。 她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宋梧,宋梧回之意味深长的一笑。 “想必是那丫鬟自觉行为欠妥,故而畏罪自尽了吧?”宋铭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他想了半天,不明白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派人通传一声就行,刚好也了一桩案子,何必郑雷为此还大费周章地专门跑一趟呢? 宋初肆跟了过来,他捂着还有宋梧指印的脸,装作牙疼的样子:“这个丫鬟是被人冤枉的,心中不甘,所以以死明志,都又闹出一条人命了,郑大人可要好好查!” 宋梧走向郑雷,李氏立刻往她跟前一挡:“郁嬷嬷还病着,你赶紧回去吧!” 宋梧拐弯一避,好像没听见一般:“郑大人来此,恐怕就是觉得那丫鬟并非自尽吧?不然又何必亲自跑一趟?” 郑雷朝宋梧看了一眼:“今日去狱中的小姐,不是你。叫那位小姐出来!” 宋初肆得意地朝宋梧哼了一声,拱手道:“郑大人,今日前去狱中探望的是我二姐,感谢大人体谅二姐的伤怀,还专门跑这一趟。 只是她今日回来就病得下不来床,恐不便出来,不过仍是感谢郑大人,我们会劝慰二姐的。” 宋铭也附和宋初肆,心中感慨这小子果然在书院学了些道理,瞧瞧这待人接物的模样,确实比老大强多了! 郑雷觉得伯府的人是故意听不出好赖话,有些恼了:“但今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见这位二小姐一面!这两日海月只见过二小姐,二小姐一走人就死了。我们怀疑海月在狱中并非自尽,而是受人胁迫,被害身亡!” 宋铭脸色大变,他就说怎么郑雷看他的表情不对,竟是如此! 宋梧噗嗤一声笑了,那声音分外惹眼。 李氏赶紧抢在她前面开口,“大人,海月自来向着楚楚,担心因为这事儿害楚楚名声,自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而且,杀害李大贵其实确实并非海月所为!而是……” 她十分痛苦又不忍地捂面,朝着宋梧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半天才挤出后面的话:“而是我的大女儿……宋梧…… 因为她是家里的大小姐,我们先前确实想要保护她,所以才没说出实情,而海月……她确实是被人冤枉的!” 郁嬷嬷和桑落被这话吓得大惊失色,宋梧向她二人看去,摇了摇头,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夫人!”宋梧带着漠然,“先前二小姐派人,打算将我先奸后杀,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实。 而且当日,还是瑾王身边的侍卫救了我,我也是有人证的!” 她绕着李氏闲庭信步,“就是因为杀害我的人失手,所以海月直接将李大贵杀了,想来个死无对证。如今害怕海月又将事情抖出来,所以二小姐前去杀了海月。 这么明白的事情,为何夫人一张口就张冠李戴,要将二小姐杀人的事嫁祸到我一个受害者头上呢?” “伶牙俐齿!”宋铭没忍住,不耐地吼向宋梧,“人家郑大人还没说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楚楚的名声,你是真打算给她败得干干净净了吗?!” 此时,另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了伯府门外,听见此话,停住了迈进的步子。 宋梧眼里噙着耐人寻味的笑:“伯爷急什么?人家郑大人只是说让宋楚楚出来问个话,我也只是将事实说出来,怎么就成了我要败她名声了?” “大人!”一道清丽娇柔的声音传来,宋楚楚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弱柳扶风地走了出来。 第一卷 第16章 逾矩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楚楚满脸苍白、浑身病态,宋梧一眼就看出她敷了粉,身上还有沐浴后淡淡的依兰香。 “郑大人……”宋楚楚提着手绢,通红的眼眶滚下泪珠,“您想问什么话便问吧,只要能让姐姐心里舒服一点,您想要什么答案,楚楚都可以按照姐姐的意思回答。” 那小脸委屈巴巴的,就连衙门里来的几个差衙都看得悬起了心。 宋梧上一世就受够了她这装柔弱的样子,冷冷道:“别说什么是我想要的答案,今日之事与我无关。你一早就去府衙大牢,不就是为了杀海月?不就是害怕她说出,是你让她叫李大贵对我不轨然后杀害我的事实吗?!” “姐姐说是……”她哽咽着,泪水擦都擦不干,“那就是吧!只要能让姐姐心里好受一些,楚楚都没关系的……只是海月,可怜的海月……” 她靠在李氏肩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别说了!”郑雷恼怒,“案子不是装可怜就能免除嫌疑的!” 宋楚楚收了哭声,咬着唇看向郑雷。 郑雷严肃道:“今日,宋二小姐是巳正时到的大牢,巳正两刻离开的对吧?” 宋楚楚点点头。 他探究地看着她:“但不到巳正三刻,狱卒就发现海月死了,而宋二姑娘对海月说的话……” 宋楚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难不成自己胁迫海月的话被其他人听见了? 还是…… 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难不成我对海月说,她在牢里的时候,我会好好照顾她家人,这样也有错吗?她尽心待我,我不忍她蒙冤家人无人照料,这都不行吗?” 郑雷做了七八年的狱丞,在牢里早就将这句话听了不知多少遍,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威胁用意。 他本是一诈,没想到宋二小姐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他反倒把不准了。 而且听闻这宋家二小姐是今年才找回来的,之前一直是在农家长大……看这样子,确实又不像懂这京城门道的样子。 郑雷眉头一皱,神情严厉:“那二小姐又如何解释海月在见你之前还在不停喊冤,求生意志颇强,而见你之后却一下就自裁了呢?这不符合常理。” 听见郑雷问出这话,宋楚楚心里反而踏实了,看来上一个问题她糊弄对了! 这个郑大人并不知道她威胁海月,只是诈她而已。 “大人,海月之死,我真的无比痛心……”她用眼睛瞟了一眼大门口处的那一片衣角:“就请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她为了不让我陷入舆论漩涡,而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了,好么……” 门口站着的人,她从雪香居过来前院时就瞧见了。 只要他一出现肯说几句话,别说这位郑雷,就是京城府尹都得乖乖听话。 宋梧当然知道宋楚楚扮弱的伎俩,她冷笑道:“看来二小姐还是不肯承认呢!那就只有请郑大人带人查一遍,将事实查个清楚明白了!” 郑雷叉腰点头,同意宋梧的话:“自然是要查的,此案还有颇多疑点……” 见门口那人一直也不进来,宋楚楚急了,她泫然欲泣,显得更加无助:“大人,就请大人让死者安息吧……我和姐姐都还要嫁人,何苦要让我们的名声,都遭到这事的拖累呢……” 这话一出,宋梧和郑雷看宋楚楚的眼神都有了几分深意。 “别!”宋梧连忙摆手,“我名声好得很,是你名声不好……”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 “郑大人!”门口站着的人终于提着锦袍走了进来,“此事都还没查个明白,就来伯府质问二小姐,恐有所不妥吧?” 宋梧心里想骂人,她就说方才宋楚楚最后怎么会那么好心提她的名声,原来是季泊舟这个负心人在外面! “季二哥!”宋初肆眼睛一亮。 郑雷赶紧给季泊舟行礼,宋铭和李氏也分别和他打了招呼。 “世子!”宋楚楚朝着季泊舟虚弱地福了一福。 季泊舟在门口早就将这一切收进耳中,他斜睨了宋梧一眼,对郑雷道:“既然凶手已经自裁,说明认识到了自己杀人的错误,郑大人又何必还要揪着不放呢?” 永平侯府位高权重,眼前这位是皇后的亲弟弟,当今国舅爷。 郑雷一见季泊舟,心里就叹了声不好!他一个九品司狱司的小官,怎么可能犟得过他? 他连连点头,问了侯爷安,很快就带着几位差衙走了。 毕竟要是得罪了这人,怕是几个上峰都不会饶他! 宋梧冷漠地盯着季泊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季泊舟正欲走向宋梧,宋楚楚上前牵住了他的衣角。 “世子。”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仿佛刚刚受了天大的委屈,“楚楚谢过世子的关切和照拂。” 她纤弱地福了福身,然而刚一起来,整个人就天旋地转,忽然眼前一黑。 就这样,她如愿倒在了季泊舟怀里。 宋梧戏谑地站在原地,嗤笑了一声,与桑落二人扶着郁嬷嬷就回了梧桐苑。 看着宋梧的背影,季泊舟心里也烦。 本来他今日来就是听了城里关于宋梧与宋楚楚的那些风言风语,想叫宋梧像个办法把那些流言给破了。 毕竟被人设计先奸后杀又不是什么风光的事,到时候如果她真进了侯府的门,那其他勋贵人家都得因为这个在背后对侯府指指点点。 但宋梧这反应,一看就是还在生前日,她推了宋楚楚而自己没有帮她的气。 真是有些狭隘了! 季泊舟抱着宋楚楚往雪香居去,他一抬手,竟发现宋楚楚脑袋上的纱布还在渗血,方才只是被头发挡住了,所以才没露出来。 宋初肆跟在身边,着急道:“大姐那日推二姐你也是在场呢,没想到她竟因此怀恨在心,今日又把二姐气病了不说,方才还……” 季泊舟脸上带了愠怒:“不必再说,我都知道!” 到了雪香居,季泊舟将宋楚楚抱进了闺房,他起身欲走,手却被宋楚楚死死拉住。 她闭着眼,嘴里一直呢喃:“不要丢下我……我把世子让给姐姐,不要丢下我……” 听见这句话,季泊舟也不好再离开,只能和宋初肆一起在旁边陪着。 季泊舟这才发现宋初肆脸上的掌印,“你的脸……” 宋初肆立马伸手捂住,有些难为情,“宋梧打的……要不是看她是我姐姐,早就还手了!” 季泊舟叹了口气,“难为你们都还这么惯着她!” “季二哥!”宋初肆见季泊舟这会儿对宋梧的态度有了转变,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是真的喜欢大姐吗?还是……因为那个婚约?” 他顿了顿,“照理来说,二姐才是我们宋家的血脉,与你有婚约的人……应该是二姐才对!你也看到了,自打二姐回来后,大姐都是怎么对她的,你觉得大姐如今的秉性,真的能做好世子夫人吗?” “初肆!”季泊舟声音骤然变冷,“你逾矩了。” 第一卷 第17章 破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从前院到梧桐苑有一段距离,郁嬷嬷腿脚不好,宋梧和桑落为了照顾她,所以走得很慢。 郁嬷嬷认识季泊舟,所以这会儿对宋梧的反应有些疑惑:“闹矛盾了?” 宋梧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她嫁去侯府,好几次郁嬷嬷也是这样问她。 她摇了摇头:“不是闹矛盾,我和他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郁嬷嬷忽然站定瞧她,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宋梧淡然一笑,但心里却知道,是啊,谁信呢? 她十几年来坚定不移的目标,她为此努力这么多年的关系,谁会信她说放弃就放弃了?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之前这时候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说她和季泊舟有婚约,除了最初那五年侯府热情,老伯爷降爵后,季家对这门亲事就不热络了。 甚至最近十五年都没有再对外公开过这门婚事,只是伯府剃头挑子一头热! 但是碍于曾经玄元观道长的那句谶言:“宋家有凤来仪,将是大富大贵之家”,所以侯府不敢取消这门亲事。 毕竟自打十五年前季家小姐成了太子侧妃,又成了贵妃、皇后,这皇后之位,季家便不打算再让出来。 解除婚约?万一她攀上太子或三皇子怎么办?那是要留给季家的孙女季棠的。 不解除?如今的伯府哪配得上他们家? 总之都膈应,索性就不怎么对外提起了。 不然凭借如今永平侯府在京烈火烹油的地位,季泊舟又早有才名,怎么可能轮得到她? 这婚约,两家各有成算,宋家却只有老夫人一个人明白! 但这会儿宋梧的心思可没放在季泊舟身上。她在想,既然宋楚楚比她早就重生了,那她为何还会用合欢香勾引季泊舟? 难道这一世,她真想直接嫁给季泊舟? 还是说,她只是不想偏离上一世的轨迹?毕竟只有重走上一世之路,才会最后登上后位。 还有眼前的问题,她本想借海月之死让宋楚楚脱层皮,却没想到季泊舟坏事! 看季泊舟的样子,怕是为了侯府的面子不想让府衙再追究,那她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宋梧一行人进了梧桐苑。 “小姐!”桑落的大吼声传来,瞬间将她的思绪击得七零八落。 她抬头一看,怒火腾地一下就直通颅顶。 梧桐苑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她的胭脂妆粉、衣服首饰落了一地,整个场面跟强盗席卷过一般。 “小葵!”宋梧大喊。 桑落忙道:“小姐吩咐小葵去买药去了!” 宋梧这才想起,出门前想着郁嬷嬷腿脚不好,让小葵先去买点药备着! 竟这就被人给钻了空子! 这时候,窗边绿荫里突然冒出个脑袋,声音轻轻的有些怯懦,“大姐,是初肆动了你的东西。” 说话的人是伯府庶女宋知意,她和赵姨娘就住在梧桐苑隔壁的厢房,时常过来找宋梧。从前宋梧对她并不热络,但这位妹妹却对她很是崇拜。 宋梧见来的人是知意,脸色稍缓:“进来吧知意!” 上一世她沦为乞丐,郁嬷嬷眼睛哭瞎了,还是这位嫁了人的庶妹想尽办法带嬷嬷去治病,为此还被她的相公好一顿责罚。 见宋梧温和邀请,宋知意脸上顿时浮出欣喜。 一道浅绿色的身影跨进门槛,宋知意看着一地的凌乱也无比恼恨:“初肆这也太过分了!” 她帮着桑落不断地将东西归置原位:“先前我来找大姐,就听见这边有初肆的声音,见你不在院内,他一直在翻找着什么,于是就躲去了旁边的小花台里。” 宋梧警醒:“他在找什么?” 桑落听见这话,丢了手上的活计就去找宋梧先前让她和小葵收起来的那个小木匣,里面可是小姐偌大的家业啊! 宋知意回想了一下:“倒没看出来他要找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他一直在骂人。” 宋知意知道宋楚楚回来后全家对宋梧态度的变化,她是不得宠的庶女,早已经习惯了府中所有人的冷淡,但这位姐姐不一样,她也怕话说出来,让宋梧不高兴。 宋梧察觉她的小心翼翼,压着怒气温声道:“无妨,知意这是在帮我,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 宋知意立刻将今日的情形全盘告知。 原来她和桑落出门找郁嬷嬷没一会儿,宋初肆就气冲冲地来了梧桐苑。 一边到处翻找着什么,一边骂她不配做伯府大小姐,说宋楚楚吃了本该她吃的苦头,结果她还要霸占着宋楚楚的婚约不放。 说那个婚约,本来就该是宋楚楚的,轮不到她一个乡下村姑之女! 知意说完,双手绞着帕子,不时抬眼打量宋梧的神色。 宋梧怒极反笑,好一个乡下村姑之女! 她知道宋初肆要找的是什么了! 她和知意还没聊完,小葵也回来了。 “小姐,院里这是进强盗啦?!!” 桑落急忙招呼小葵,“咱之前那些家业呢?我怎么没找着?” 小葵忙丢下东西,跑到宋梧房里去。她的手伸进角落一个敞口青花瓷瓶,好一会儿,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来。 桑落松了口气。 二人一起身,就见宋梧在身后的木衣柜里找着什么,没一会儿,就掏出个上了锁的精巧木盒子。 小葵脸色一变:“小姐,您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宋梧打开木盒子,拿上里面的东西就往外走。 “我想宋初肆来找的,就是这个东西!” 她将那一纸婚约夹在指腹之间,宋知意显然没想到宋梧会直接将平时她那么机密宝贝的东西拿给她看。 “大,大姐!”宋知意有些拘束地瞧了一眼,忙着急道:“您赶紧把这东西收好,幸好没被初肆找到搜刮了去!” 宋梧却忽然牵起个冷笑,转头拿了火折子,一把就将这婚书点燃了。 “大姐!”宋知意惊叫,“你这是做什么?!” 躺椅上的郁嬷嬷站了起来,小葵和桑落也急忙出来。 小葵不顾火势,伸手就去抢宋梧手上的婚书,桑落更快,趁宋梧被小葵分神,一把将婚书扑灭抢了过来。 还好只是一角被燎了边,其他地方并没有烧坏。 “小姐!”小葵不敢置信的看着宋梧,嗓子都在发颤,“你傻了啊小姐!这可是你从出生就在为之努力的,嫁给世子,做世子夫人哪!” “不!”宋梧冷静地回答,“就是因为之前的目标错了,所以今日我才要将它毁了!” 宋知意震惊得瞳孔都放大了,大姐这是在做什么? 她竟然,竟然真的要把伯府这么重视的与世子的婚约给烧了!! 还好没烧,不然大姐的婚事怎么办? 得罪了侯府怎么办? “你们抢下来也好。“宋梧声音清冷,将那婚书又抢在手里,“我去一趟雪香居!” 第一卷 第18章 茶气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除了宋梧和郁嬷嬷,屋子里的人,都震颤得愣在原地。 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 脑子发热了吗? 郁嬷嬷重新躺了回去,桑落将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小葵和知意两人却仿佛都明白了,小姐是因为世子抱了宋楚楚吃醋了? 小葵留在梧桐苑收拾院子,桑落立马追着宋梧而去。毕竟这要是硬碰硬,小姐吃了亏可不行! 别说小葵和知意觉得宋梧是在吃醋,就连季泊舟也这样认为。 当宋梧出现在雪香居宋楚楚闺房的时候,他和宋楚楚的手还紧紧拉在一起。 宋梧瞥了一眼那紧握的两只手,脸上划过讥诮,然后便再也没有看他。 季泊舟尴尬地想抽出手,却始终被抓得紧紧的。 房里气氛陡然诡异。 宋梧自如地在房里走了几步,随后一把将宋初肆从凳子上拉起来,顺手贴了一道定身真话符。 “宋初肆!”她拉了把椅子坐下,皮笑肉不笑,“你费尽周章闯进梧桐苑,将我院子翻得乱七八糟,就是为了这张婚约?” 宋梧手里举着那张被燎了个角的婚书,宋楚楚和季泊舟瞬间朝她看了过来。 “哟!二小姐这么快也醒了?”宋梧别有深意地笑看她,“头上的朱砂颜色还是太鲜艳了点,不太像鲜血,鲜血久了会变深色。” 这话说完,季泊舟的手一下便抽了出来。 宋初肆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这会儿站在宋梧面前,讷讷地低垂着脑袋,倒真像做错事一般。 他只听得自己理直气壮地说:“是!在我们眼里,这婚约本来就是二姐的,你只是一个庄户村姑所生,配不上这么好的婚事!” “我去梧桐苑,就是找这张婚约,找到后把婚事改成二姐的,就再也不怕你了!可惜没找到,为了给二姐出气,我就将你的院子弄得乱七八糟!就是想让你吃哑巴亏,就是想让你滚出伯府!” 房间内一片寂静。 一口气将这么大一段话说完,宋初肆都想扇自己两巴掌。 当着季二哥的面,你说这些干啥?! 可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嘴,一个字一个字飞快地往外蹦! 就在季泊舟快要忍不住对宋初肆发火的时候。 “初肆!”一道娇软柔弱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能为了我,做出这样伤害姐姐的事呢?!” 宋楚楚无力地支撑着起身,快速撤掉了头上包扎的纱布,露出看似可怖的伤口。 尽管心里涌动着恨意,表面却是斥责:“我一个在乡下养了十几年的女子,哪里配得上世子这等风采人物!这婚事自然是姐姐的!只要姐姐能与世子恩爱和鸣,我被人取笑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你怎能为此就做出弄乱梧桐苑的事情呢?!” 她似是恼极了,抓起身边的绣枕就要砸向宋初肆,但整个人却很是无力,枕头只扔到季泊舟脚边,又栽倒在了他的手臂上。 季泊舟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子,心底忽然闪过一丝怜悯。 虽然她配不上自己,但这份为自己着想的心确实是好的。 而且头上这骇人的伤,也是前日拜宋梧所赐。 宋楚楚害怕宋梧说话,于是又很快开口,“姐姐这会儿来了,想必也是想要个说法的。不管是要打要罚,楚楚都毫无怨言。” “只求姐姐莫要惩罚初肆,他只是看我受了多年的苦,所以生了不该有的想法!姐姐要打就打我吧,别再打初肆,不然父亲母亲又要为难姐姐……” 宋初肆心里急得很。 可怜的二姐,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这个时候了,还在为自己、甚至为宋梧着想! 季泊舟心里也有些气,宋楚楚替宋梧吃了多年的苦,人心里肯定会有些不平。 宋梧以后也是要进侯府的人,连拿些好处去摆平眼前小女子的事都不懂吗? 按他对宋梧的了解,她是懂的,其实就是不愿意分享好处。 这样的气度,日后可当不好世子夫人! 宋梧坐在椅子上,清楚看着宋楚楚接二连三的好戏,还有季泊舟眼底晦暗的目光。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二小姐应是一个时辰前刚沐浴了吧?” 宋楚楚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于是淡淡道:“是。幸好沐了浴,不然那伤和病气,怕吓到了世子。” 宋梧真的想给她鼓掌,这演得真太绝了! 无论她开口说什么,宋楚楚都能扯到自己的吃苦可怜、委屈懂事上来! 这时候的她,总是用最柔弱的状态,做着最恶毒的事。 宋梧也不恼,漫不经心道:“算起时辰,应是你在宋初肆面前挑拨了一番,然后他便想着替你打抱不平,气哄哄地去打砸梧桐苑去了吧?为的,就是找到我手上这一纸婚约?” 她用鼻子嗅了嗅,“然后二小姐便在这里间沐浴去了。沐浴的东西有什么呢?” “牛乳、花瓣、玉红膏、香胰子、珍珠粉、中药熏汤、丹砂蛋清、玉容霜……”宋梧朝着宋楚楚意味深长一笑,“这些东西,我在这伯府当了十几年大小姐都没用过,怕是宫里太后和皇后娘娘都才这么讲究吧?听闻,二小姐可是每日如此。” 她沉吟一瞬,“我想问,二小姐这叫吃了十几年苦?寻常姑娘家,怕是听都没听说过这些东西!” 宋楚楚的柔弱顿时僵在脸上。 前世她早习惯了这样的养颜之法,确实忘了这是宫里的娘娘们才有的规制。 在伯府,她是借着李氏对她的愧疚哄着要来的,价格不菲。 她心里又急又恨,却被宋梧说得一时还不上嘴。 宋初肆和季泊舟被宋梧这段话突然点了一道,猛然惊醒。 是啊!一个农户庄子上的女子,怎么可能日常用这么奢华的东西,还说吃了苦? “我……”宋楚楚很快便想好了应付策略。 她咬着下唇,怯懦地看了看季泊舟,又委屈又羞涩:“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自然也是心悦世子的……知道自己配不上世子,所以想着多多努力补救一番,即便世子不喜欢我,但我也想做一个不让伯府和未来夫家丢人的人……” 若说先前还是隐晦的提示,那么如今已是赤裸而直白了。 宋梧心头疑惑了,宋楚楚这是,打算直接忽略瑾王了? 见气氛已经烘托到位,她也就不打算在这看宋楚楚对季泊舟深情告白的戏码了。 她掏出那张婚约,当着季泊舟、宋楚楚还有宋初肆的面,吹燃火折子,一下烧了个彻底干净。 第一卷 第19章 拿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你疯了!!!” 耳边传来季泊舟和宋初肆异口同声的咆哮。 “谢谢二小姐先前说将这婚事让给我,但我,不想要!”宋梧挑眉戏谑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 她目光定在宋初肆身上,“宋初肆,你不是为了这婚约将梧桐苑弄得乱七八糟吗?这婚事我不要了,还给宋家和你二姐吧!”宋梧转身走了两步,随后又回过头来,“对了,方才二小姐对世子深情告白,世子莫要辜负了。在此先祝世子和二小姐,长长久久,生生世世!” 她眼底噙着耐人寻味的笑意,在门口桑落震撼、震惊、震荡的表情中,走得果断又决绝。 宋楚楚看着被当面烧成灰烬的婚书,心底涌起滔天恨意。 但是,他要赶紧抓住这会儿宋梧羞辱她的时机…… 这一世,她是真的不想再嫁给姜行那个短命鬼了! 于是她一边抓住身边季泊舟的胳膊不放,一边低头哭了起来。 但她只感到身体猛地一震,就在榻上摔了个倒仰。 季泊舟将她狠狠一甩,追着宋梧就奔了出去。 “宋梧!”季泊舟追了出来,“你给我站住!” 季泊舟是风光霁月的贵公子,从来都是温润如玉、沉静有加,若不是见过他前世那薄情寡性的样子,宋梧说不定就被他这冲动一追给感动了。 “世子还是回去吧!”宋梧头也不回,“我并非伯府血脉,只是个假千金。世子也是知道的,您未来的世子夫人,应当是二小姐才对。” 她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留恋。 季泊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这不该是宋梧对她的反应。 对,一定是这次看自己对宋楚楚稍微亲近了点,故意这样,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以往她一句重话都不敢对自己说,把与侯府的婚约看得比命都重,自己随便一句话,她就能拼死拼活地只为搏自己一笑。 她也从来不需要他哄,她向来懂事、顾大局,只需要派个小厮说两句好听的话,她便会洋洋洒洒好几篇向他倾诉衷肠。 “不就是她今日不适,往我身上靠了一下,你怎就又同前日那般,做出这么没有规矩的事来?” 宋梧停住脚步,一双眼疲倦地回头看他,“所以到现在为止,你还觉得前日她撞伤是我推的?” “这些事情有那么重要吗?”,他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你是京中才女闺秀,名声才是最要紧的,你从前最懂忍让,如今为何如此不顾大局?” 宋梧仔细打量季泊舟,他一身云缎锦衣,五官俊美、薄唇轻抿,即便这会儿眉心微皱,也不掩贵气风流。 是她记忆里的样子,是这只顾家族利益、不管她死活的样子。 “从前是从前,如今我只是伯府养女,一个低贱血脉,自然是自己怎么欢喜怎么来,劳世子挂心了,但你我如今大道不同!” 宋梧带着桑落走得干脆利落。 季泊舟大她四岁,宋梧五岁前,两家最是要好。那时候还会专门带他们去对方府中小住,以此培养二人的感情,正是因此,宋初肆和宋初石,与季家的关系也很不错。 伯府降爵后,大人之间极少往来,侯府也叫季泊舟不要再往伯府跑。但十三岁前的他不听,依旧经常往来。 后来长大懂事,他渐渐很少过来,多数时候是派小厮找她。 每次他亲自来,宋铭夫妇就跟什么似的供着。而且来,也都是找宋梧消遣,毕竟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一朵开得正好,能解乏、又能满足面子的解语花。 不然,她又怎么会到了如今十九岁都还没成婚?这个岁数,已经是老姑娘了。 前世的她一叶障目,如今自然不会再踏进同样的河流。 宋梧没想到,她都这样说了,季泊舟还是追上来拉着她的胳膊。 但她知道,他心里必定是携着狂怒的。只是那虚伪的教养作祟,让他无法彻底对她嘶吼。 “你到底在赌什么气?!”季泊舟站她面前挡住去路,声音压着火,不了解这山雨欲来的话,可能会听起来全是温柔。 “愿愿,你到底想要怎样?!” 小时候每次他惹恼了她,他都会这么问她。 但宋梧脸上没有以往般掉泪,她内心波澜不惊。 “若我说,我是真的希望世子和二小姐佳偶天成呢?” “不!”季泊舟不断摇头,用懊恼掩饰着内心的烦躁,“你莫再说这些反话来激我了。” 其实宋梧真没说反话,前世她和季泊舟成婚后两个月,宋楚楚也嫁给了瑾王。 但没几个月瑾王就死了,季泊舟就对宋楚楚挂念了起来。 那时宋梧刚有身孕,瑾王也刚故去,宋楚楚借着看她的名义来了侯府。 随后宋梧就在她与季泊舟的床上,看见了他俩颠鸾倒凤、意乱情迷的样子。 甚至季泊舟毫不避讳,还让有身孕的她,去准备她俩待会共浴的衣袍。 她是真的想看看,若这一世没有她,他俩会不会成为一对恩爱夫妻。 季泊舟的报应会不会早点来。 “那便随世子怎么想吧!以后请莫要再来打扰我了!”宋梧用力扯过衣袖,猛地甩袖而去。 她必须要赶在季泊舟发火之前先走,不然还得再受一次气。 桑落半天才从震惊中又追了上去。 小姐这脾气,该和她一样习武啊! 皇后的弟弟都敢甩,这没有一身本事,哪敢这么有种? 宋梧一走,宋初肆身上的禁制也解了。 方才宋楚楚在房里发了好一通脾气,又哭了好久,他好不容易哄好了,这会儿赶紧追出来看看。 却没想到一出来就撞见季泊舟被宋梧推开,带着她那新侍女拂袖而去。 “季二哥!”宋初肆走到他面前,揣度着季泊舟的情绪,“你别为她生气。要我看,她方才烧毁的那张婚书,绝对是拓印的,假的!” 方才他已经看到了,季泊舟对宋梧还是有旧情,换婚约的事,怕是得一步步的来。 “假的?”季泊舟转身,疑惑看向他。 “她为季二哥准备了十几年,哪是说放弃就放弃的?前日被罚去庄子上之前还让你给她提亲呢,怎么可能一日就改了主意!就是对我和二姐不满,见你在此,所以故意拿出来说事!不然她方才烧之前,怎么都没给我们看一眼?” 季泊舟审视了宋初肆好一会儿,见他一脸恳切,心里也有了几分思量。 宋初肆的说法不无道理,今日的宋梧实在太反常了,完全不像之前对自己的样子。既然反常,那必有其目的,不就是想博取自己的关注吗? 还拿捏不住她? 第一卷 第20章 治病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回到梧桐苑,小葵已把院子收拾妥当,知意也已经走了。 郁嬷嬷还在正厅躺椅上,并未去小葵收拾好的厢房。 宋梧心里瞬间有些不舒服,“不是说了嬷嬷去西厢房休息等我回来吗?为何还躺在这儿?如今天热,嬷嬷腿疾严重,怎这么不挂念自己的身体?!” 郁嬷嬷听见她声音,立刻坐了起来,“是我自己要待在这里的,想等姑娘回来!” 她期待又怜爱地追着她的身影:“方才去,没有再受人欺负吧?” 宋梧知道郁嬷嬷还惦记着李氏先前在杂院打她的那一巴掌,还没说话,就听见桑落道:“有我在,以后就再不能让其他人有那机会!方才我可是在门外盯得死死的,小姐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宋梧回头嗔了桑落一眼,二人却都笑了。 本以为桑落这般只认钱的人,与自己应当是要磨合很久的。却没想到这才一天,她竟有几分喜欢这人了,除了一心惦记着宋梧赏她钱外,其他倒都挺好! 这银子么,她也刚好有! 宋梧确认了抓回来的药,吩咐小葵去煎药,自己则是去给郁嬷嬷画了几道强身祛病符。 郁嬷嬷看着宋梧画符,震撼得久久不能平静:“你!小姐!你这是何处学来?” “门内基本功法,我作为门主,不是最平常的吗?梦里我娘教我的,嬷嬷看看,这画得可对?” 郁嬷嬷将符接过一瞧,更是眼睛都直了:“这,这岂止是好啊!” 上面的灵力太充沛了,比先门主云浔,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嬷嬷激动得想掉泪,“难道这真是上天的恩赐吗,唯一还剩的神机门血脉,老身不但找到了,天分根骨还这般好啊!” 桑落立马凑了过来,“我来的时候,陆总管就跟我说,小姐是个有玄机大本事的人,他还没见过有谁触了国公夫人逆鳞,反而还得了那么多赏赐的!还被认作义女!如今嬷嬷也这么说,我心里更踏实了!” 宋梧打趣道:“你就是因为赏赐和义女身份,所以才愿意跟我的吧?” 桑落却眉头一皱,“先前是,如今倒不是!” 宋梧好奇起来:“那如今是因为什么?” 桑落搬了个小杌子往跟前一坐,有些讨好道:“小姐跟前就小葵一个丫头,说老实话,对大小姐这样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寒碜。 我如今是冲着做大小姐的心腹大丫头来的!既然嬷嬷也说小姐厉害,我相信跟着小姐有前程!” 宋梧笑了,“以后跟外人可别这么直白,小葵就是个什么都藏不住的性子,你年岁比我们大些,可得沉稳着点!” 桑落琢磨了一会儿这话,瞬间眼前一亮,“这不是小姐您跟前吗,放心,我本身也是个沉着的。” 宋梧其实知道,桑落之前是女护卫,长期跟着男子一般训练,习惯上铁定也耳濡目染,成了直来直往的习惯。 但这并不代表她本身的性格,从她自己为自己筹谋打算就能看出来。 宋梧:“要从女护卫到大丫头,很多习性要改,也要慢慢适应。不过你已经二十四了,桑落没想过成婚吗?” 却见桑落脸色一变:“小姐看我像是没吃够苦的人吗?” 宋梧和郁嬷嬷瞬间都笑了。 宋梧带嬷嬷去了厢房,她熟稔地将符叠好,放进郁嬷嬷身上的口袋,然后撩开了她的裤腿。 触目惊心的脓疮和伤痕,甚至连骨头都变了形。 郁嬷嬷卑怯地想要遮掩,“姑娘这般尊贵的人,就别为我这无用的婆子费心了!” 宋梧却死挡住她不放手,“嬷嬷这些伤,是当年因保护我娘和我所受,后又因寻我长途跋涉十几年,这本该我为您做的!” 郁嬷嬷见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的样子,侧过头偷偷抹了把泪。 郁嬷嬷本是有玄术和武力的,只是在十九年前为了保护怀孕的云浔,被人害的武力被废、灵根尽失,从此成了一个自己眼里的废人,如一个普通农妇。 宋梧花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将郁嬷嬷腿上的脓疮等全部处理干净。 破皮开肉,想也知道该有多疼,但郁嬷嬷却始终隐忍,哼都没哼一声。 宋梧能猜想她年轻时的武艺高强,也能猜到跌落尘埃,她内心的极大落差。 郁嬷嬷看着宋梧欲言又止,“姑娘,您不该替我治伤的。既然姑娘已经知情,就该……” “嬷嬷。”宋梧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嬷嬷是想带我走,但如今你这腿伤不能耽搁。另外,当下我也不想走……” “姑娘……”郁嬷嬷担忧地看着她。 宋梧认真道:“我给嬷嬷透个底,国公夫人给了我宅院,另外还有银子、田庄、店铺,谨王殿下那里我也还有几万两银子没去讨,我自己有玄法傍身,我们早就可以单立门户自己过。但是,我在伯府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完成……” 她握着郁嬷嬷的手,“我答应嬷嬷,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就单独出去过。无论嬷嬷是要教我什么,还是想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郁嬷嬷忍着腿疼:“姑娘说的这件大事是什么?我就是担心楚楚她对你……” 宋梧眼底阴沉,“嬷嬷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她再伤害我了!” 宋梧照顾郁嬷嬷喝了药睡下,门外传来了小葵的轻喊。 “小姐,小姐快出来!”小葵看了看郁嬷嬷,急匆匆地附在宋梧耳边说了几句,几人一起出了厢房。 梧桐苑中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宋梧平日最爱在树下看书乘凉。 这会儿那树下却站着两个人,均是一脸的火气。 “伯爷、大哥!”宋梧从容走近,“你们怎么来了?” 宋铭压着心里的焦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是从前那般可亲。 “愿愿,你今日,当真把那婚书给烧了?!” 宋梧还没回答,宋初石又急不可耐道:“你明知道侯府帮衬了咱们家多少,为何还要烧婚书?嫁给侯府是咱们家几世修来的福气,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宋梧扬了扬眉,慢条斯理道:“所以二位,这是怪罪我来了?” 宋初石下巴一抬:“初肆说你烧那婚书应不是真的,只是个拓印仿的,我就想知道,你烧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梧沉吟片刻,粲然一笑,“当然是真的!” 第一卷 第21章 脾气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家父子二人犹如被惊雷劈过,愣愣待在原地。 宋梧见二人没什么动静,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 “愿愿!”宋铭胸口剧烈起伏,弓身在她面前焦急踱步。 “你从前不是最喜欢世子吗?今天这是怎么了?就因为母亲打了你,楚楚晕倒他送楚楚回了房,就发这么大脾气?” 若不是宋梧国公府义女的身份,他此时真想一拳砸这椅子上,现在却只能将心中的不满忍了又忍。 宋初石更是不满,“你明知道我和侯府是多好的关系,还这样对世子,这不是驳我面子吗?!” 宋初石和侯府长子季澄常有往来,一直以为自己在侯府有头有脸,宋梧却知道,实际上在侯府眼里,不过是季澄的一条走狗罢了。 他继续道:“季大哥都说等你们成婚,侯府没准也给我个一官半职,你这是完全不顾大哥呀!” 季澄是季泊舟和当今皇后季嘉茹的大哥,年纪轻轻便任通政使司右参议。也是因他前途无量,所以世子之位便给了小儿子季泊舟。 宋梧慢慢喝了口茶,嗤笑道:“大哥的前程要靠我的婚事来获得,怎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宋铭见宋梧如此不顾伯府体面,又急又气,“为父知道你这是在耍性子。但也要告诉你一声,莫要得寸进尺!这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宋梧却像突然来了兴趣,“伯爷觉得,侯府当真看得上你这伯府?” 宋铭愣了一瞬。 宋梧又道:“侯府十几年都未公开这婚约,我都拖到十九岁了,你当真以为侯府想结亲?” 宋初石害怕她说出什么更不要命的话,立马道:“这当年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岂能有假?!侯府若真有不满,大可退婚,但人家也没退呀!” 宋梧不管宋初石,只是盯着宋铭:“宋楚楚那么想得到这门亲事,她可才是伯爷你的亲女儿,伯爷应该让她嫁才对,又为何逼我呢?” 宋铭还没想好措辞,宋初石就又开口了:“楚楚是乡下回来的,世子怎么可能同意换人?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让你留下来了!” 宋铭听见这话气得想捶他,“别听你大哥胡说!” 他狠狠瞪了宋初石一眼,“你与世子青梅竹马,这样的情分最是珍贵,岂是说换人就换人的?即便不信任我们,你也该相信世子!” “不好意思伯爷!”宋梧喝下一口鲜茶,一字一顿:“你们,我谁、都、不、信!” 宋铭见她如此油盐不进,连声父亲都不叫了,气得终于往那梧桐树上狠狠捶了一拳。 宋初石又跳了出来:“宋梧,我看你是铁了心要跟我们做对!你本来只是个乡下农妇的孩子,能嫁给世子,那是天大的造化,你竟然还不满……” 宋铭打断宋初石,用打痛了的右手指着宋梧:“即便如你所说,那这婚事也应当是属于伯府的!你没有权力烧毁婚约!如今你既烧了,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你必须在这伯府老老实实待着,直到嫁入侯府!!” 宋铭气得甩袖便走,宋初石一看这么快就结束了,赶紧亦步亦趋跟上去。 …… 天色尽暗,宋梧用了晚膳消食,没一会儿就从院子外走到了西厢门口。 宋知意和赵姨娘房里只有一个丫鬟,这会儿正在伺候赵姨娘喝药。 宋梧就在门外叫了一声,“知意!” 正在绣花的宋知意听见声音,立刻丢了绣绷就朝门外跑来。 “大姐!”她脸上亮晶晶的,“要不要到屋子里坐会儿?” 这是宋梧第一次来西厢,她跟知意进了屋。 知意和赵姨娘如今住的西厢房并不是从前她们住的大西厢,而是前几年才搬来的,伯府后院几间上房旁边的小西厢。 不但房间小且逼仄,也没几样好东西,比起宋梧的梧桐苑,差了三四个档次都不止。 “姨娘!”宋知意声音都是雀跃,“您看谁来了!” 宋梧见赵姨娘已经喝完了药,也跟着喊了一声姨娘。 赵姨娘是商户女,从前娘家有钱、人又长得漂亮,李氏刚入门不久,伯爷喜欢,就纳上门做了妾室,生下了知意。 前几年赵姨娘的娘家因生意被人告发,没落了,加上李氏在府上地位稳固,就将她从大西厢赶了出来,宋铭也再不敢入她房门。 赵姨娘抬头见是宋梧,脸上又惊又喜,“大小姐!您,您怎么来了!” 她从榻上手忙脚乱地起身,“我这屋子简陋,大小姐赶快坐!在外间坐!” “姨娘身子不好,不必起身!”宋梧不想自己到来反而是给她们添了麻烦,“我这会儿也是过来消食,顺便感谢知意的。” 宋梧坐在椅子上,看见姨娘躺的榻边放着一个绣了一半的绣绷,上面是半只鸳鸯戏水的图案,瞬间想起来了。 她这个大小姐没出嫁,所以一直以来伯府也没人记着知意的亲事。如今虽然她也十七了,李氏却没丝毫要替她说亲的意思。 所以只是知意惦记着,给自己绣些嫁妆。 “大姐。”知意见她盯着自己的绣绷有些害羞,低垂着脸,“大姐不用谢我,我也没帮到大姐,白日不敢将初肆赶走……” 宋梧从怀里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知意手里,“这银子,你拿着给你和姨娘置办些物件,姨娘吃药也需用钱,你们先用,不够再找我!” 知意和赵姨娘一看这么大笔的银子,先是惊住了,随后吓得连连摆手。 近日她们也知道,宋楚楚回来了,梧桐苑的好东西包括下人都被抢走,宋梧的日子也不好过。 知意还清楚下午发生的事儿,担心宋梧先是烧了婚约,如今身家银子也交出来,这该不会是受不了打击,想要…… 宋梧的脸冷了下来,佯怒道:“你们只帮我,却不承我的情,这是担心我在这伯府会牵连你们不成?” 她从小受老夫人亲自教养,举止正、派头足,这番生气的样子顿时将姨娘母子吓得不轻,二人面面相觑,没敢再拒绝。 “你们放心吧,我有银子!”宋梧的笑意又绽放开来,“知意可知道,如今我还有一个身份,是安国公府义女?” 知意和赵姨娘惊讶张大了嘴巴,许久后,又才松了口气。 宋梧闻着屋子里的药味,看着赵姨娘脸上的病气,瞬间便发现赵姨娘这病是内心郁结所致。 她掏了掏口袋,下午给郁嬷嬷画的符还剩两个,她将两个都塞到赵姨娘手里,“这两道符是我跟玄元观的道长求来的,姨娘带在身上吧。这样你的病,也会好得快些!” 赵姨娘将符放在了衣裳内袋里,宋梧嘱咐,“姨娘这病是多思多虑所致,平日要多出府外去走走,不要关在屋子里伤怀!不然这病是好不起来的。” 宋梧出了小西厢。 她给姨娘的两道符,其中有一道是辟邪的,又让她多出府外走走,想来那鬼物,应不会牵连到姨娘了吧? …… 次日。 天亮得早,宋梧练了会儿功就去看郁嬷嬷。 小葵急急忙忙跑进院子:“小姐,你的信!” 第一卷 第22章 道歉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天亮得早,宋梧练了会儿功就去看郁嬷嬷。 小葵急急忙忙跑进院子:“小姐,你的信!” 宋梧有些讶异,“竟还有人给我写信?” 她没有什么特别到需要写信的朋友,一般京中女眷见面也是递帖子,写信倒是第一次。 宋梧接过来一看,脸越来越沉,最后像要凝成冰。 信是季泊舟写来的,洋洋洒洒三大页,除了前面几句关心问候了她,通篇都在斥责宋梧不识大体,表达他侯府多不容易,他为了这门亲事多么煞费苦心。 宋梧一把将信烧了,嘲弄地扯了扯嘴角,“还真是煞费苦心,写这么长的信来责骂我!” ”什么?!“小葵瞪大了眼睛,“竟是来骂小姐的?哪个不长眼的写的?!早知道就不把这信拿回来了!” “还能有谁?”宋梧敲了敲小葵,“尊贵的世子呗!以后他再有什么消息,别拿回来扰我清净了!” 门外,宋楚楚的丫鬟银杏适时地从梧桐苑门口经过。 …… 李氏被老夫人罚着思过三日,昨夜已在祠堂待了一宿。不知为何,在这祠堂待着,她总觉得心里烦躁,心里也涌起越来越多的恨意。 地上已铺了一大片废纸团,如今在书案边提着笔,看着面前写了半页不该换孩子的悔过书,她又一把抓起来撕得粉碎。 她哪儿错了?越想她越觉得自己哪儿都没错! 生出来是个傻的,她换了那难道不是为伯府的体面着想? 如今楚楚完好无损地回来,病也好了,她将她放回伯府小姐的位置,难道不是留住伯府血脉? 楚楚在府上处处被宋梧那个贱种欺负,连初肆也被打,她一个做母亲的,前去教训一下目无规矩的养女,难道这不应该? 她越想越气,扔下笔就想冲出去再好好地把宋梧打一顿! 然而刚起身,宋铭就怒气冲冲踢门冲了进来。 “李氏!”他怒吼一声,“你真是越来越目无王法!将这个家管得像什么样子?!” 他将一封府衙的文书狠狠地甩在李氏面前,待李氏看完,顿时面色惨白。 今日一早他去衙门,就受到上峰传召,而传召他的人,却不是平日的寺丞大人,而是连大他四级的太仆寺卿谢如晦! 谢大人扔给了他这一张记录着楚楚派人奸污宋梧,还设计杀害凶犯、丫鬟海月的府衙文书,还喝令他若是处理不好家中之事,便不用再去太仆寺点卯了! 他当时看完也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李氏告诉自己的竟全是假的,外面流言传的反而是真的! 楚楚真的让人去侮辱宋梧!也是她真的杀了海月! 如今所有同僚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些晦暗不明的意味,搞得像他宋家血脉天生坏种一般。 这更别说在朝中传了个遍,要是被侯府知道,自己都得完! “伯爷!”李氏瞬间也有些急了,甚至有了哭腔,“你说,这,这可怎么办!” 这名声要是发展下去,别说那婚约,就连初肆和初石未来的前程都受极大影响。 “怎么办?你好好将那悔过书写了,然后认认真真去宋梧面前道歉去!” 宋铭背着手,这么多年终于在李氏面前有了些威严:“这些事都是你替楚楚说话,害我轻信引起的! 不然哪会发展到如今的事态?楚楚是咱们的孩子,当然也不能不管,只能让她再忍耐些时日,等宋梧嫁了人就好了!” 李氏有些犹豫,“可那婚约,那婚约楚楚想要啊!” “要什么要?!”宋铭很是头疼,“你知不知道宋梧将那婚约已经烧了?!还是当着世子的面烧毁的!” “啊!” 李氏气得差点厥过去。 “她,她,她这是何意?!”她的手都在发抖,“是不是她宁愿不要这婚事,也不想让给咱们楚楚?!” “夫人哪!”宋铭叹了口气,无奈地一屁股瘫坐地上,“咱们是撞进神仙打架了,若处理不好,别说这准备了十几年的婚事泡汤,伯府爵位没了,就连我这个闲散官职都没了呀!” 别看李氏平日对着宋铭咋咋呼呼、脾气也大,可这到了关键时候,她那从小地方跟着爹来到京城,好不容易才嫁进了伯府的眼界真的不够看。 人情世故这些年她虽然学了不少,但这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是一点也摸不着门道。 “伯爷说的,是什么意思?哪来的什么神仙打架?” 其实宋铭也是刚进了祠堂才想到,于是赶快将缘由说了出来。 昨日宋梧成了国公府义女,他今日回来也打听了,确是真事,国公夫人还特别看重她。 虽然这里面的缘由他并不知情,但是今日点他、申斥他的人是谢如晦,谢大人。 谢大人是什么人? 是百年世家谢氏一族的人,是国公夫人和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儿,也是一直与永平侯府季家不和的人! 昨日京中谣言四起,国公府却和宋梧认了亲,后来司狱司郑雷就来府上调查海月之死。 这本没有什么,但就在世子季泊舟要把这件事压下去后,立刻就受到了谢家的关注,今日他立马就被申斥。 虽然一直以来是伯府一心想倚靠侯府,但谢家当然知道两家的关系亲近。 表面上是在帮宋梧出气,但实际上这是在借他敲打侯府啊! 宋铭正为自己想通了这么大的关窍而暗自得意,就听李氏道:“那……那如今那丫头岂不是得了季家和谢家两家的关照?这一个都不能得罪,咱们可如何是好?” 宋铭愣住了,但他也想不到更深更远的绸缪之法,只得若无其事道:“先别管这么多,咱们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只要谢大人不再为难我,后面那些事不就好说了吗?!” 宋梧将院子里的阵法又做了些调整,就听小葵说伯爷和夫人来了。 李氏一进梧桐苑就拉开了嗓子:“愿愿!母亲过来看你来了!” 桑落立刻警惕,冲到院子里站在了宋梧旁边。 宋梧面冷如霜,“夫人这又是唱哪出啊?” 李氏整个人都透着对宋梧的亲热,“哎哟!瞧你说的,母亲今日过来,主要是给愿愿赔个不是! 昨日不该打你,本就是初肆做得不对,你惩罚他是应该的!母亲想了一宿,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这就来了!” 宋铭在一旁符合着和稀泥,宋梧想到昨日这人才和宋初石一起来训斥了一番,今日怎就态度大变,必定是有些问题。 她淡淡一笑:“昨日老夫人说在祠堂悔过三日,怎么今日夫人就出来了?” 李氏面色一滞,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带了过去,吩咐身边的丫鬟抱上两匹上好的锦缎。 “这是母亲的一点心意,愿愿拿着做两身好衣裳!母亲这就回祠堂了!” 宋铭朝着宋梧笑了笑,假装附耳低声道:“父亲为了你,专门敲打了你母亲一番。可别再说那些不嫁侯府的话了昂!” 说完,夫妻俩又一唱一和地走了。 宋梧看着二人的背影,从袖子里掏出了个符纸叠的小纸鹤,她轻轻吹了口气,就见那纸鹤追着李氏和宋铭夫妇而去。 第一卷 第23章 挑拨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小姐,你刚才那纸鹤是干什么用的?” “小姐,你听到什么了?笑什么呢?” 宋梧正坐在几案边听着小纸鹤灵传来的李氏和宋铭夫妇二人的对话,小葵和桑落好奇地凑她身边。 “我笑有的人真是心黑啊,想推我出去全了伯府的名声,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小葵大骇:“谁这么大胆!不要脸的黑心肝!” 桑落却明白了些,“小姐说的,可是伯爷和夫人?” 宋梧将二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给了她们。 她知道李氏今日来道歉的原因了,合着是因为事情闹大,被朝中上司给申斥了。加上看她又有了谢家的帮扶,这就眼馋上了。 还是和上一世没有两样,想让她替伯府谋前程,若是得了好处,便是侯府的光。若是出了事,那就是她承担责任,反正她没有伯府血脉,家门死绝,九族都诛她一个。 宋铭已经想好了两手准备。 第一种是留着宋梧嫁给侯府,只要国公府看她入了侯府的门,定不会再关照她。 第二种,若是她真的烧毁了婚约打算不嫁了,他们就可以顺势搬出宋楚楚来,替宋楚楚争取一番亲事。若侯府同意,便是皆大欢喜,若是不同意,得罪了侯府,就推她出去,也牵连不到宋家。 “这手算盘打的!我隔五条街都听到了!”桑落对伯爷夫妇的白眼都翻出天际。 “无妨!”宋梧轻松一笑,“反正咱们在这伯府也待不了多久了,等我过了生辰,嬷嬷腿伤好了,咱们就搬到自己的宅子里去住!” 小葵和桑落先一惊,随后开心得嘴巴都咧开了。 宋梧指了指方才李氏抱过来的两匹锦缎,“小葵去叫个做衣服的师傅来,你俩还有郁嬷嬷,刚好一人做两身新衣裳!” “小姐!”小葵兴奋得要跳起来,“你对我们可真好!” 宋梧莞尔一笑,“你们也是我的家人。” 桑落心里,像是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扫了一下。 后面的几日,宋梧过了一段时间的清净日子,不但宋初石和宋初石来给她道了歉,竟连宋楚楚都来赔罪了。 送来的礼,宋梧照单全收,全都分给了小葵三人。 中途她还去国公府登门感谢了一番,国公夫人谢氏的病已经完全好了,陆月禾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 倒是陆逍,一直说自己是京城万事通,嚷嚷着还要给她介绍生意。 而这几日,季泊舟却不那么清净。 他的信送出去已经七八日了,宋梧竟一点回信都没有! 往日都是她大篇大篇地写给他,他看也不看就扔在一旁,即便如此,她的书信、字画也从未间断。 开始前两天,他还能淡然地与人谈笑,四处参加诗文酒会,到了第三日,他就感觉到自己有些莫名的烦躁了。 如今已是第九日,中途有好几个千金小姐约他游船赏莲他都一口答应,还又与之郊游溯溪,要是往日,宋梧那酸溜溜的埋怨早进他耳朵里了,但如今,却什么都没有。 季泊舟的小厮青墨出现在了忠义伯府外面,宋楚楚的丫鬟银杏一眼就看见了他。 “青墨!”银杏热情唤道,“好久不见你来了!” 青墨尴尬地笑了笑,“世子说你们大小姐闹脾气了,所以今儿派我过来看一眼。” “嗐!可怕没闹脾气那么简单。”银杏朝青墨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将人拉到了前院树荫底下。 “这次大小姐怕是不会原谅你们世子了,我上次路过梧桐苑,见她将世子写的书信都撕了个粉碎,嘴里还说什么是个不长眼的,写这么长的信来骂她呢!” “啊!”青墨惊得一跳,“那,那要真是这样,世子定是要发脾气了!为了写那书信,世子之前可是晚饭都没吃呢!” “什么?!”银杏很是夸张,“世子竟为大小姐做到这个份儿上了?” 随后又叹了口气,“可怜了咱们二小姐,每日为世子茶不思饭不想……罢,反正二小姐也说,她以后是要青灯古佛,为大小姐和世子祈福一生的!” “银杏,多谢你了!”青墨搓着手,有些焦急,“我今日还有其他事,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谢你!” 雪香居里,宋楚楚浮起个满意的笑容。 …… “什么?!”季泊舟腾地从书案里站起来,“竟看完就给撕碎了!” 他气得在书房来回踱步,胸口死死压着火气,“这么多年,竟敢给我撂脸子了!” 青墨在一旁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道:“世子,要不,要不你当面去问个明白?” “要本世子亲自去问她?做梦!” 半个时辰后,换了身月白锦袍的季泊舟出现在伯府前院。 “呀!世子哥哥来了!”宋楚楚像是经过,立马热情地迎了上去。 “楚楚,伤好些了吗?”季泊舟顺口一问。 “托世子的福,都好了,你看!”宋楚楚走到他面前,装作随手般撩开了自己遮住伤口的发丝,而姿势却像快靠他怀里。 季泊舟下意识低头,少女干净细腻的额头侧面,一抹淡粉的伤痕已经愈合,因距离过近,能闻到撩人的少女幽香。 季泊舟正被这一下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身前怀里的人却忽然抬头一笑:“多亏了世子,楚楚才能这么快就愈合呢!” 他身体绷得僵直,遂笑了笑,“好了就好!” “世子是来找大姐的吗?”宋楚楚很快恢复原本的姿态,“几日前我们全家都跟大姐道过歉了,她应该气消了吧!” “道歉?”季泊舟不解,“为何全家都要跟她道歉?” “世子哥哥还不知道吗?”宋楚楚假装无辜地说,“大姐如今认了安国公夫人做义母,国公夫人对大姐很是不错!” “之前我和她的事在京中沸沸扬扬,所以国公夫人为了让大姐出口气,安排谢如晦大人来申斥父亲了,还说什么不然就别去点卯了的话。这不就吓得父亲母亲赶紧带着我们跟她道歉了!” 她低沉了一会儿,随后像是想通了一般露出个笑脸:“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们都跟她认了错,大姐应该心情是不错的,世子赶快去吧!” “不用了!”季泊舟拳头紧攥,露出个不自然的笑,“今日就是来看楚楚伤势的,好了就好!” 他带着青墨怒气冲冲地走了。 …… 宋梧坐在郁嬷嬷床前,看着已经好得快差不多的腿,终于露出个舒心的笑:“终于快好了,等我生辰一过,很快就能出府了!” 郁嬷嬷立马感觉到了她话里的异样:“明日就是姑娘生辰了,是要做什么?” 第一卷 第24章 纠缠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扯出个讪笑,“不是我要做什么,是别人要对我做什么。” 说完,她将桑落唤了过来。 “你这会儿就去帮我盯着二小姐,看她出门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桑落立刻领命而去。 郁嬷嬷好奇,“二小姐不是和姑娘已经和好了吗?为何还要盯着她?” 宋梧:“道歉只是战术,定有其他目的。” 但她也不想嬷嬷过于担心,于是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嬷嬷也别担心,许是我想多了!” 小葵扶着郁嬷嬷在院子里走一圈,宋梧在书案前作画,不一会儿便画好了,拿着画去找知意。 知意瞧着画,不由偷偷打量宋梧,轻笑道:“姐姐要的这物件,是要拿去送心上人吗?” 宋梧画的是一只香囊,前世的今日,宋楚楚会送她一个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这只香囊,颠覆了她的一生。 宋梧假意瞪她一眼,眼底却带笑:“求知意绣一个送给我,知意愿意吗?姐姐有大用!” “当然!”知意不假思索,“放心吧姐姐,你画的这个简单,两个时辰就能做好!” 宋梧弯唇一笑,“那这是我与知意的秘密,你万不可对其他人提起!” 知意瞬间将这事看得郑重无比。 宋梧正看着知意选绣线,桑落急急忙忙过来。 “小姐,世子来了!正在梧桐苑等您!” 宋梧一顿,“季泊舟?他来干什么?” 桑落有些急切,“世子没说,只让我们来叫你,看样子……” “走!” 还没进院子,宋梧就远远地看见一人,锦衣临风、昂藏七尺,手执山水折扇,是寻常女子抵挡不住的风度翩翩。 偏她宋梧,不想再做那寻常女子了。 “世子有何贵干?” 季泊舟回过头来,脸上扯出个冷笑,神色阴沉晦暗。 宋梧立刻感觉到了这人儒雅外表下山呼海啸的怒气。 “哟!”宋梧亦是讪讪一笑,“这是我又哪里得罪了世子?” 季泊舟被她这话激得火气乱窜,今日他本来见过宋楚楚后打算离开的,走了一半,还是压不下这火气。 他倒要回来看看,宋梧到底要胡作非为到什么时候! 他站在梧桐树下,屏退了所有人,握着折扇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目光追随她一路走进院子,却没有任何温度。 “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何会成为安国公府义女?”他极力压着火。 宋梧以为是自己耳朵听岔了,“世子此话何意?我与安国公府什么关系,现在轮不到世子过问做主吧?” “愿愿!” “别这么叫我!”宋梧冷淡地看着他,“之前我与世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请世子莫要再纠缠!” “我纠缠?”季泊舟干笑一声,“宋梧!你耍性子也要有个度!明知侯府与谢家的立场对立,你还要与安国公府攀上亲,你这是何意?!” 他的声音抬高了几度,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原来是因为这个,宋梧不屑一笑,“就是世子想的那个意思。你侯府与国公府对立,关我一个庄户农女什么事?你侯府高门我又不攀了,难不成还不能自己选择和谁交好?” 宋梧真的觉得莫名其妙,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以为这事早就了结了。 “你还在这说这些话来气我!”季泊舟神色焦急,双手紧紧扣住她肩,“你如今怎么就这么容不得人?我之前给你写的信,你究竟有没有看,有没有理解我的一番苦心?!” 宋梧从他双手间挣脱,“苦心?难道那封信,世子撒气还没撒够?没撒够就去找其他人去,我没时间!” 听到这话,季泊舟心底微松,果然是吃醋了。 “还说没有发脾气!” 他随后道,“以后别和国公府来往了,你之前要求的事,我答应你!” 宋梧思索了一瞬,“要求的事?什么事?” 她想不起来,也不想看见这人在自己面前,索性做了个请的姿势,“世子请回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这句话又把季泊舟给惊住了。 以往来都是拉着他多留几个时辰还来不及,甚至伯府全府都要留他,哪里会像今日这样,才说这么两句话,竟然就赶他走? 看来确实要给她挑明了! “宋梧!”他厉声呵斥,“之前我就想说的,楚楚是你妹妹,替你吃了那么多年苦头,不用你对她多好,你拿点好处收买她都不会吗?!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做世子夫人?!” “我觉得九日前已经跟世子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嫁你这侯府,也不稀罕你这世子夫人之位,世子是听不懂人话吗?” “你这是执意如此吗?!”季泊舟当真怒了,“即便你不做世子夫人,与我为敌,你觉得会有好下场吗?!” 宋梧见这人还是不走,只能再唤了一声,“小葵!” 小葵早就忍不住了,一溜烟就跑出来:“小姐你找我!” 宋梧:“嗯,送客!” 小葵没个好脸色地打量季泊舟,“世子,请吧!” 季泊舟攥紧拳头,死死盯着宋梧,通红着脸一阵风似的出了伯府。 他一走,宋梧就在院子四个角开始熏香,她可不想这里残留着负心人的味道。 “小姐。”小葵虽然帮着她,但还是忧心忡忡,“你是真的不想和世子有关系了吗?” 她想起曾经小姐为了世子做过的事:“世子今天很明显是在乎小姐的,他在挽留你,这不是你以前日思慕想的事情吗?” “傻丫头!”宋梧苦笑摇头,“不要因为别人说了几句话就信,不过是他往日拿捏我的伎俩罢了!你见有谁在意一个人,还处处以自己的利益来要求她,并连她与谁交好都要干涉的?” 她拍了拍小葵,“丝毫不顾我的喜怒哀乐,一切都只为他自己盘算,又和谈在乎我呢?何况,你忘了我说的要搬出去了?咱们真的不会再与世子扯上任何关系了!” 见宋梧如此清醒而笃定,小葵的心放了下来,心里不知不觉,对宋梧还有了几分崇拜。 她扬起笑盈盈的脸:“都听小姐的!” 季泊舟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桑落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她灌了一大口茶水,“小姐!查到了!” 第一卷 第25章 骨灰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听见动静,练习腿脚的郁嬷嬷也进了正厅,“楚楚去哪里了?可是对姑娘不利?!” 桑落拧着眉点头,“我跟她进了玄元观,她在一个老道长那里拿了个香囊,这会儿往咱们院子这边来了。” 宋梧从腰间掏出个香囊,递到桑落面前:“可是这样的?” 桑落一看上面的鹅黄玉兰花图案,两个眼睛瞪得老大,“小姐!你是已经拿到了?!” “不是!”宋梧赶紧将那香囊去卧房藏起来,“这是我画了图样让知意给我绣的,刚拿回来。” “可,可是二小姐手里那个,就是这样的!一模一样!” 大家愣神还没缓过来,外面就响起了宋楚楚过了垂花门娇软的声音。 “大姐!大姐你在吗?” 宋梧带着小葵出了正厅,笑不达眼底:“二小姐来了!” “姐姐,我想着明日就是咱俩的生辰了,所以特意亲手做了一个香囊,送去玄元观让道长加持赐福过,希望姐姐莫要嫌弃,提前祝姐姐生辰快乐,岁岁欢愉!” 宋梧接过那枚香囊,“如此情意深重,真是多谢二小姐了!” 宋楚楚盈盈一笑,“我与姐姐有缘才同日生辰,姐姐一定要戴在身上啊!” 直到她看见宋梧戴在身上,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边回头边说,“姐姐收好啊,这样才能福泽绵长,心想事成,姐姐与世子就能一生一世呢!” “好嘞!”宋梧笑得脸都快僵了,“二小姐慢走!” 卧房内,宋梧立刻将身上香囊取了下来,换上了她让知意绣的那个。 郁嬷嬷和桑落几人都有些发懵,“二小姐送的这个香囊可是有什么问题?” 宋梧面沉如水:“大有问题。” 她一剪刀将那香囊剪开,里面掉出个折叠的符,还有一堆不知名的粉末。 郁嬷嬷打开那符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而宋梧,却看着那堆粉末,突然心痛如绞,颤抖着流下泪来。 “母亲!!” 这是她母亲云浔的骨灰啊! 宋梧满脑子都是上一世自己死后,母亲的魂魄看着自己,每日笑嘻嘻的满足样子,让她一遍又一遍地叫她母亲。 还有她无数次心疼地看着自己,为宋梧那一世的苦痛而撕心裂肺的样子。 宋梧跪在榻旁哭了起来。 郁嬷嬷也绷不住了,瞬间喉头哽咽,眼泪决堤。 “门主啊!”郁嬷嬷不能自已,“你看看你养的个什么东西!竟连你死后都不放过,连你的骨灰都要挖出来害咱们姑娘啊……” 桑落和小葵开始还不明白一个香囊有何不对,这会儿听郁嬷嬷话里有话,很快就觉察到了这东西的大有来头。 小葵看见宋梧哭了,她也忍不住,于是跪在宋梧身边,不断替她擦拭眼泪,给她拍背顺气。 “小姐……”小葵哭着说道,“你别再伤心了,幸亏咱们提前发现了!” 桑落则是快速在外间找了个小罐子,让宋梧把骨灰收进去。 郁嬷嬷伤心了一会儿,立刻回过神来。 她向着宋梧问道:“她怎能找到这样法子?这是咱们独门换命之术,楚楚她从未习过门内功法,为何会知晓?!” 宋梧肺腑都忍不住抽噎,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恐怕是桑落说的那个玄元观的道长,给她出的主意!” 郁嬷嬷瞬间大骇,眼底席卷着一股不明的情绪。 她看向桑落:“桑落,那道长是什么样?多大年龄?” 桑落:“就是玄元观的虚白道长,个子中等,人微胖,看起来三十五六的样子。” “这么年轻就当道长了。”郁嬷嬷低声嘀咕。 “这位虚白道长我知道!”小葵快速搭话,“他是在玄元观长大的,所以别看年轻,道法却有几十年了!找他求签之类的很准,就是要的银子也多,京城里,大家都知道他是要收很多银子的!” 宋梧思量了下,“这么说起来,倒不像是真心求道,像是个生意人了。” “不不不!”小葵连忙摆手,“他道法也是很灵验的,在京中享有盛名呢!所以久了,大家都不觉得他年轻有什么不妥。” 宋梧将香囊里的符收了起来,眼底冷意涌动:“那看来,咱们得去会会这位道长了!” 郁嬷嬷正有此意:“明日,就在明日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神机门换命之法,需要以血亲信物作为咒引,在生辰当日放于二人身上,再从生辰当日的辰时开始做法,一直到巳时结束。 换命需以两个八字相同的人,配上双方血亲的信物为最佳,若条件达不到,任取其一也可。 最成功的换命,除了能享用对方的气运,甚至连长相都会无限趋近对方,如同上一世的宋梧与宋楚楚。 宋梧将母亲的骨灰供了起来,上了几炷香:“嬷嬷,宋楚楚她知道母亲的埋骨地?” “知道的。”郁嬷嬷叹了口气:“你母亲是十四年前走的,本来她要一路来寻你,但在路上就明显感觉到自己不行了,知道自己违背天道,让我和楚楚在她死后,带她回陇川……” “陇川?” 她瞬间想到了姜行,他之前不也一直在陇川? 郁嬷嬷的泪又滴下来,心里是撕心裂肺的痛,“却没想到啊,当初她冒着违背天意也要救的人,竟连她的尸骨都不放过……” 宋梧因为拥有上一世的记忆,所以对这件事很清楚。 当年母亲云浔和郁嬷嬷与人发生争斗,郁嬷嬷为了保护有孕的云浔,身受重伤。 为了掩藏身份,二人在一个农庄暂避,却没想到当晚发作,云浔在那里生下了孩子。 当晚还有另一行贵妇人也暂留农庄,据说也在那里生下了孩子,就是伯夫人李氏。 云浔第二日醒来,却发现摇篮里的不是昨日自己生的那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是个连吮吸喝奶都不会的傻婴,甚至还身患癫痫、时常抽搐。 郁嬷嬷带着伤去找昨夜一起生子的京中贵妇,但那人却是半夜就已经坐着马车离开了。 宋梧拳头捏紧,恨得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云浔有玄法,能测算出宋梧所在的大概方位,于是她想等郁嬷嬷伤好一些再走。 但在这期间,她看小婴儿可怜,于是动用门内秘法,偷偷治好了婴儿的痴傻之症,对羊癫疯也进行了压制。 但因治疗宋楚楚,她却丧失了一半灵气功法,再也感应不到宋梧所在的方位了。 此外,她这么做的代价,还要接受违背天道后的惩罚! 第一卷 第26章 换命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云浔因为强行改变了宋楚楚的命,不但失去了玄法护身,还要拿自己的气运去偿还! 于是她这个天命护体之人,明明还有五六十年的寿数,却在二十六岁的青春年华,就早早地因病故去。 直到死前最后一刻,她还在一直叮嘱郁嬷嬷,一定要找到宋梧,一定要将她和宋楚楚换回来! 宋梧想起死后见到的母亲,明明是恣意洒脱的人,但眼里却总带着浓重的悲伤。 就像有几座大山压在身上,让她不得片刻喘息。 但是母亲深爱她,她知道的。 宋梧揉了揉有些发酸想流泪的眼睛,快了,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这个人辜负了母亲,还要害自己了! 郁嬷嬷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将桑落和小葵都吩咐了下去,说与宋梧有要事要谈。 宋梧关好了门,等着郁嬷嬷告诉她要事,却听得郁嬷嬷道:“把衣服脱了!” 宋梧惊讶了一瞬,待看见郁嬷嬷认真的表情,还是乖乖将上衣卸下。 “是了!是了!”郁嬷嬷看着她光洁的背,又哭又笑,“姑娘的命符在!果然命符在!” 宋梧跑到铜镜面前,向后一看,果然看见自己背上右边蝴蝶骨上,一个回字形的粉色印记若有若无。 “可是嬷嬷,”宋梧有些疑惑,“我之前并未见自己身上有这个!” 郁嬷嬷笑了,“姑娘傻了,命符要及笄之后才会完全显现的!” 少顷,她又落寞垂眼,“只有门主,可以随时都看见姑娘身上的命符……” …… 夏日天亮得早,宋梧和桑落一早就起了。 因为昨日就做好了一大早要带着郁嬷嬷出门的准备,所以这会儿去玄元观还觉得有些早。 但另一头却有人比她们还早,宋楚楚的马车已经驶出伯府,直直向着京郊的玄元观而去。 宋楚楚一走,宋梧和桑落对视一眼,立刻也上了马车。 天色阴沉,到了玄元观外,立刻有人将宋楚楚迎了进去。 而宋梧一行到了山门道观门口,却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桑落不满,“给了大银子就是不一样,做坏事还这么好的态度迎接,真是狼狈为奸!” 宋梧示意她噤声,带着她和郁嬷嬷悄然跟进了观中。 桑落根据昨日跟着宋楚楚来观中的记忆,带着宋梧和郁嬷嬷穿过了两处回廊和三处殿宇,很快便到了虚白道长的殿外。 桑落带着郁嬷嬷找了个稍远的位置,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宋梧则是直接藏在了殿外花木从中。 宋梧精通玄法,所以只略微派纸鹤灵扫了一眼每个房间的布置,便知道虚白的法坛设在了哪里。 每日辰时,玄元观弟子便会在各个殿中燃三炷香,以示对神灵祖师的敬畏。 这会儿玄元观香烟缭绕,宋梧知道,辰时到了。 她放出的几个纸鹤灵,快速附在了混元殿偏殿的法坛之下,虚白也带着宋楚楚从里屋进入了偏殿。 虚白的法坛上摆放着香炉、铜镜、八卦盘和一盏忽明忽暗的长明灯。他穿着金丝银线道袍,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开始了今日的仪式。 脚步虚晃,咒语不断,桃木剑尖划出一道道看似玄奥的轨迹。 宋梧看着他这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由嗤笑一声。 花里胡哨! 等到过了三刻,虚白终于进入了正轨,法坛上的长明灯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随着咒语的进行,灯光逐渐变得明亮而稳定。 又过了两刻,宋梧看见宋楚楚割破手指将血滴在了一块砚台之上,虚白就着那血画出了一道道黄符。 就是这个时候! 宋梧掏出了事先以自己的血画好的破杀令符,随后念咒用轻灵之气一推,那符咒立刻向着斜对面的偏殿而去。 远处的郁嬷嬷看得心惊胆战,这位虚白她不认得,但姑娘必须趁这个时候破了他的法力! 偏殿内的黄符本就极多,这会儿宋梧的三张混入其中,丝毫不见异样,它们跟随着另外上百张符箓一起,围着法坛打转。 此时,虚白向着宋楚楚的额头,在虚空画出了最后一道符,再低声念出了最后的咒语,猛然间,几百张符咒瞬间挨个燃烧殆尽。 符纸的灰烬随风飘入长明灯火焰中,灯光在这一刻变得异常耀眼。 最后阶段了,宋梧含笑看着虚白的一举一动。 宋楚楚上一世经历过这一遭,所以如今倒是轻车熟路。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感到浑身不受控制地战栗。 她瞬间警觉,不对! “道长!”她疾声喝道,“不对,这不对!” 她的身体不受控地猛地倒在地上,双眼翻白,口吐白沫,不断抽搐! 不该是这样的! 上一世她在最后这个关头,感应到的是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涌入身体,她的心跳也会逐渐和长明灯的闪烁同步,直到最后,会有一种脱胎换骨的变化。 但现在,她只感觉到浑身难受,像是天然就会的抽搐颤抖。而这抽搐,还让她觉得如此熟悉…… “不!”,虚白看见倒在地上抽搐的宋楚楚也吓得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他有些手足无措,想着方才宋楚楚倒下前说的不对的话,再仔细看了目前她好像没有知觉的样子,突然,他又眼珠子一转,很快平息了下来。 虚白一改方才的慌乱,依旧神态自若、胸有成竹。 等到宋楚楚抽搐停了,他自如地将法坛上的法器归位,“这位信士,换命之术已成,请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 宋楚楚钗环散乱、浑身脏污,她顾不得身上被自己方才弄的污秽,朝着虚白厉喝:“骗子!” “你个骗子,根本没有换命成功!” 虚白朝着她淡然一笑,“信士何出此言?整个法事过程您也看到了,长明灯没有熄灭,何来骗人一说?” “那我方才为何会抽搐?!” 虚白静默一瞬,“这恐怕要问信士自己了,是否选择的对方命主身患抽搐之症?” 宋楚楚肺都要气炸了,“这抽搐癫痫之症,是我与生俱来的!不是她!!” 虚白只想快点溜走,“信士莫打诳语,此前贫道并未见姑娘有何异常,如今却抽搐,定是对方有你不知的病症罢了。” 说完很快进来四个小道,虚白向着后殿快速逃也似的跑了。 宋楚楚眼眶猩红,心中的不甘如狂浪肆虐,瞬间掀起滔天恨意。 “云浔!”她大吼一声,“你骗我!!” 她明明说她花了半身修为给自己治病,郁嬷嬷也说她是因自己而死。 但事实呢? 自己如今却又犯病了! 她们让宋梧夺了自己的大小姐位置,还骗自己治好了病症! 宋楚楚将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我不会再让你们的算盘得逞的! 第一卷 第27章 癫痫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先宋楚楚一步离开了玄元观。 马车上,她回头遥望,终于缓缓吐出口气。 这一世,她终于可以收回属于自己的命运了! “嬷嬷”,宋梧眼底的阴郁一扫而空,“你说我无意间破坏了母亲镇压宋楚楚癫痫的法力,她会怪我吗?” 郁嬷嬷自打见了虚白之后,整个人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叹了口气,“按照你母亲原本的性子,怕是巴不得你早点破坏了!” 方才宋楚楚在偏殿的那一声怒吼,大家都听到了。 尤其郁嬷嬷,当时的脸色可以用想杀人来形容。 云浔救了她,以自己的命献祭给她,不图感恩就算了! 如今想抢人家女儿的命运,被发现破坏掉,法力反噬之下当初天生的癫痫回来了,竟然还怪起了救她的那个人!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若没有云浔,她不但是个羊癫疯,还是个傻子呢! 宋梧放松下来,“嬷嬷,你相信有重生吗?” 郁嬷嬷这才从对宋楚楚的愤怒中抽身,“姑娘从昨日到今日,破了宋楚楚的换命之法,倒真像是如有神助,重生一般!” 宋梧笑了笑,她原本想将前世之事告诉郁嬷嬷,但想到那时的惨痛,又何必再让郁嬷嬷心伤一番呢? 宋楚楚这会儿也跌跌撞撞地进了马车,如今坐在车内,整个人头痛欲裂。 她想尽了所有可能,都不知道为何今日会失败! 明明所有的步骤都和上一世一样,上一世很快就成功了,为何这一世却不行? 是有人从中作梗吗? 可有谁呢?唯一那个懂玄法的人,她的养母云浔,早在十四年前就死了! 难道……难道是她显灵了? 那又如何解释上一世的成功呢? 她想不出来,只觉得上天何其不公! 上一世,她认亲后没多久,母亲李氏便带她去了玄元观祈福。 去的途中,李氏告诉了她为何老夫人和侯府看重宋梧的原因。 二十年前,老夫人去玄元观祈福,当时的老道长说,“宋家有凤来仪,将来是大富大贵之家。” 恰巧当天这事被也去观中祈福的永平侯夫人听了去,就有意与她结下了儿女亲家。 因为这句谶言,她回来了,李氏就带她也来拜一拜,想着万一这凤是她呢? 也就是那日,她在这观中遇到了虚白,看见虚白给其他香客解签,其中提到了换命。 前十几年都极为困苦,她真的害怕那命说的不是自己,于是一直在那处等着,直到没人了,才找虚白打探了这换命之事。 她要做好一切准备,她要赢过宋梧! 于是这一世,轻车熟路的她提前两个月就派人去陇川取云浔的骨灰,她想告诉李氏,上一世,这凤真的是她! 却没想到在今天功亏一篑! 她想不通,上天为何在让她感受过位高权重之后,又要将她打入泥潭?! 回到雪香居,几个丫鬟婆子被一身污秽的宋楚楚吓了一跳。 六个丫鬟婆子赶紧伺候她沐浴,又换了一身衣裳。 刚收拾妥当,春晓就喜上眉梢进来报信。 “二小姐生辰,瞧瞧谁给您送生辰礼来了?” 宋楚楚没什么兴致,“谁啊?” “哎哟!”银杏夸张地一拍手,笑吟吟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小姐心上的那个人了!” 银杏是宋楚楚身边的大丫鬟,最是有眼力见、会说话! 要是往常说了这么一句,宋楚楚铁定高高兴兴地就去见季泊舟去了。 而如今…… “放肆!”宋楚楚怒吼,“主子的心上有谁,也是你们这些贱婢可以妄自揣度的吗?!” 她心里烦躁得很,“银杏,掌嘴四十!” 银杏愣住了。 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含着泪将自己的脸打了个肿胖。 宋楚楚这才心神不宁地迎出门去。 雪香居院外,青墨拿着一个精巧的盒子等在门口,见宋楚楚来了,立刻挂上笑脸:“二小姐,这是世子托我给二位小姐的生辰礼,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宋楚楚收下盒子,见青墨手里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问道:“你手上另一个,是世子给大姐的吗?” 青墨一瞧,随即应了声是。 宋楚楚心情好了些,表面却假意嗔怪道,“青墨怎先送了雪香居?应该先给梧桐苑才对,你这越矩了!” 青墨想起昨天宋大小姐对世子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回去之后,世子还气得在书房坐了一个时辰! 所以这会儿,他根本就不想去梧桐苑热脸贴冷屁股,自然先来了雪香居。 于是他道:“二小姐性格好,对世子和咱们这些人也和善,自然有好事就先跑二小姐处了!” 这话说得宋楚楚肺腑舒坦,她假装随意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只是一只足金鸳鸯锁,心里顿时觉得没劲。 她又问:“大姐的礼物,和我是一样的吗?” 青墨挠了挠脑袋,“是一样的吧!世子就给我这两个盒子,说一人一个。” 原来宋梧那么在意的生辰,不过也只得到一个足金鸳鸯锁啊? 宋楚楚嘴角勾起个轻笑,自己也有,说明世子还是没有忘了自己! 她心情更好了些,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十几天前,她用合欢香勾引季泊舟那次,她最终用头上的伤才得以脱身。 但宋梧那日却不甘被送去庄子上,临行前还在朝世子大吼,让他在生辰这天在提亲。 可今日……宋楚楚不由得捂唇笑了一声。 “青墨,十几天前,大姐撞伤我脑袋那日,我记得大姐让世子今日来提亲的,怎么他也没来?” “提亲?”青墨吐了口唾沫,“我呸!世子金尊玉贵,她说几日来就几日来吗?提不提还另说呢!” 青墨平日随着季泊舟,其实是有些含蓄的,但这会儿眼里的不屑、不甘、不喜欢都溢出来了,这明晃晃的态度,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宋楚楚立马知道,昨日出手见效了! 虽说换命失败,自己这容貌怕是得费些功夫,但此刻她却满意极了。 新的机会,来了! 青墨带着剩下的一只盒子进了梧桐苑,小葵看见他,立刻拿着笤帚挡在了门口。 “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青墨瘪了瘪嘴,将那盒子往小葵手里一塞,阴阳怪气道:“世子给宋大小姐的生辰礼,爱要不要!” 小葵瞬间想把手里这玩意儿扔了,但想着是小姐的,还是忍住了。 “你家世子就有那么忙?连生辰礼都只能派个小厮来送?” 青墨翻了个白眼:“世子和三皇子一起狩猎去了,你家大小姐,比三皇子都重要吗?” 小葵哑口无言,就听得身后传来宋梧冷淡的声音。 “小葵,送客!” 青墨转身便走,嘴里嘟囔了一句,“拽什么拽!” 宋梧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瞬间失笑。 第一卷 第28章 报复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瞬间失笑。 果然和前世一样,足金鸳鸯锁,要多俗有多俗,不就是明晃晃的踩她脸? 多亏了之前放出去的小纸鹤,她还知道,这个礼物,方才宋楚楚拿了个一模一样的,甚至成色还比她的好。 “鸳鸯”,宋梧笑出声来,“他的意思是他这只雄鸳鸯,可以配两只雌鸳鸯吗?” 小葵不满:“他想得美!” 宋梧挑了挑眉,将盒子塞进小葵怀里,“拿去外面当铺当了,银子拿回来,还是老规矩,你和桑落,还有嬷嬷,三人分了!” 正帮郁嬷嬷锻炼完的桑落立刻冲了过来,“哪里有银子?!” 宋梧朝小葵怀里努了努嘴,桑落高兴得整个人都亮了。 …… 此时,宋楚楚又往脸上涂了一层玉容膏,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努力盘算着如何才能顺利回到上一世的轨迹。 她其实不是个爱在这方面动脑子较劲的人,毕竟上一世靠的就是男人、是魅力,又不是什么才情韬略。 管他什么风光霁月的王孙公子,见了她的身体,哪个不乖乖做她的裙下臣? 当然,除了那个短命死人,姜行。 但这一世不一样,与上一世偏离太多。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上一世她想嫁给季泊舟,但被宋梧抢先。 她极为不满,却传出瑾王选妃。 她想着可以当王妃,谁还当世子夫人?于是很快参选,没想到,竟一下就选上了! 可她入了王府,就见了姜行两面,人就死了。 这时候才发觉,还是嫁季泊舟好。 于是她以探望宋梧的名义进了侯府,稍微动了动心思,季泊舟就上钩了。 她挑唆季泊舟休了宋梧,然后季泊舟让侯府和皇后动用关系,让自己成了世子夫人。 再后来三皇子来侯府看望侄女季棠,太子病死,她想着三皇子成为储君是板上钉钉的事,于是故技重施,很快对三皇子手到擒来。 皇帝宠三皇子,三皇子保了她,皇后、季家恨她恨得牙痒,但谁敢说一个不字? 最后她又一番努力当上了皇后。 她烦躁地踢了一脚梳妆台,这一世既然换命失败,那她就必须走捷径,不能再嫁给姜行了! 没有了上一世后来的雪肤花貌,她不敢保证季泊舟会如同前世那般,尽心尽力为她争取世子夫人之位。 再说,姜行一介纨绔,又是个短命的,嫁过去也是冲喜,还有他那太后母亲,对自己也多有挑剔,她可不想再做那苦命鬼! 最重要的是,嫁给季泊舟有机会接触到三皇子,嫁给瑾王,呵呵,三皇子最是讨厌瑾王! 她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确认已经香气盈身,没有半点之前在玄元观的污秽,这才摇曳生姿地往梧桐苑方向走去。 刚过垂花门,宋楚楚就甜腻地唤了一声,“大姐!” 宋梧用过膳正准备小憩,听见这声音,不由意味深长一笑。 “二小姐怎么来了?”她迎了出去。 宋楚楚掩唇一笑,“今日世子哥哥来给我送了生辰礼,听闻也给姐姐送了,所以特意来看看给姐姐送的是什么呢!” 她自如地坐在院子里圈椅上,“世子那般喜欢大姐,定是特别好的宝贝。我多在乡下,没见过世面,所以也想瞧瞧姐姐的好东西,好开开眼界呢!” 宋梧的脸讥诮地抖了抖,“想必永平侯府没落了,不是什么入得了眼的物件,和你那个一样,我赏给小葵她们了!” 桑落忍不住偷笑,看着宋楚楚的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青。 但宋楚楚很快便调整过来,来这里又不真是为了和她斗嘴的,这有什么呢? 她看着宋梧腰间坠着的那个鹅黄玉兰香囊,满意地笑了笑,“大姐真是大方,对下人都这般好!” “梧桐苑没有下人。”宋梧没放过她看自己腰间的眼神,“那二小姐好走!” 宋楚楚来梧桐苑,最初宋梧也以为她只是来挑唆自己和季泊舟关系的,毕竟曾经的她是真的很在意。 但她在躺椅上翻来覆去,愈发觉得不对劲,宋楚楚已经换命失败,为何却还一直盯着自己身上的香囊看? 她不放心,于是又画好符,叠成三个小纸鹤灵,朝着雪香居而去。 “云浔!!”宋楚楚把下人打发了出去,桌上每日她都要吃的燕窝、荷花饮、阿胶百花蜜等全被打翻在地。 “你害我犯病,骗我病除,今日害我换命失败,也定是你在作怪!你好歹毒的心!枉我还以养女身份葬你,为你七拜九叩,帮你处理后事!你配吗?!” 她歇斯底里地哭吼,“你就应该成为孤魂野鬼,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还要让你那个到死都惦记的女儿,早日来给你陪葬!” 她哭嚎了一会儿,朝门外唤道:“春晓!” 大丫鬟春晓立刻开门进去。 宋楚楚阴狠着一张脸,“去把大安坊四眼井巷的张老三找来见我!我要让他再跑一趟!” 春晓记得这人,两个半月前她就在二小姐吩咐下带人来过,忙应了声是,匆匆忙忙便出去了。 宋梧面色凝重地从院子圈椅上站起来,宋楚楚要找的这位张老三,就是两个多月前派去陇川,取母亲骨灰的黑市贩子,如今换命失败,她却这么着急又要见他…… 定是想对母亲的尸骨做什么! 云浔葬在陇川,宋梧想了一圈,此时也只有找姜行帮忙。 她知道姜行的秘密,即便念着有把柄在她手里,这人应该也会帮的吧? 宋梧一晚都睡得不踏实,次日用过早膳,就派了桑落前去瑾王府。 如今外人眼里姜行病得不轻,要想见到他,只能偷偷进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 “夫人,夫人哪!”宋铭急急忙忙从府外往后院赶,“有大事,大事啊!” 李氏听见宋铭的声音,吓得赶紧扔了手上剪花枝的剪刀,该不会是那谢大人还不依不饶吧?! 这才刚去衙门没多久,巳时不到就回来了! 宋铭急得咽了口唾沫:“快,快把孩子们都叫去正厅!” 李氏四下扫了一圈,“该不是那谢大人又找你麻烦吧?那,那叫不叫……” 宋铭忙挥了挥手,不忘横她一眼:“当然是叫咱们自己的孩子!” 一刻钟后,伯府正厅,除了宋梧和老夫人外,宋家众人在里面讨论得热火朝天。 第一卷 第29章 捡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原来是宋铭今日从同僚处得到了瑾王选妃的消息,于是专门给衙门告了假,赶着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大家。 这会儿除了宋楚楚,每个人都面带喜色。 宋楚楚烦闷地攘了攘李氏的胳膊,“娘,我真的不喜欢那个什么瑾王,要选妃你们让姐姐去吧!除了侯府,我哪儿也不想嫁!” “胡闹!”李氏拍她一下,眉头倒竖:“这是好不容易你可以越过宋梧的机会,好好的王妃不当,去争那劳什子世子夫人!” 宋铭也走到她面前,“楚楚,你别看这瑾王是个没什么实力的王爷,就因他十五年没在京中,才有咱们家的机会!” 他今日打探过了,瑾王选妃,大多得脸的王公贵族都是不会去的。 一是因为他十五年前就被派往边境,在京中毫无根基; 其二便是他那奢华无度、行事铺张的名声,去了边疆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还愈演愈烈。 宠爱他的先皇早已故去,加上这回来就一直抱病,勋贵之家都觉得这个王爷没什么前途! 如此,不正好自己家可以捡个漏吗? 虽说注定是个富贵闲散王爷,但好歹也是个王啊!那名声听起来怎么都比世子强吧? 楚楚的美貌,宋铭自认在贵女中还是很有信心的! 宋楚楚面色沉了下来,整个人泫然欲泣:“原来是大家都不要的,所以父亲才给我!在父亲心里,楚楚就那般不好吗?” “什么胡话!”李氏低喝:“堂堂王爷,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你是没见当初宋梧被瑾王府侍卫送回来那尾巴翘上天的样儿,咱们这才想着要把机会留给你!这样,不就能压她一头了吗?!” “可是,可是我就喜欢世子……”宋楚楚低着头,手指拨弄着衣服上的绸带,整个人可怜又无辜。 “可……”宋铭有些为难,“可我在同僚面前已经夸下海口,说咱家的女儿要去参加选妃!这话要是传到瑾王和太后耳朵里,你不去,光是太后那里,恐怕咱伯府就落不了好!” 宋楚楚一听,假装为难,将心里盘算了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不如就让姐姐去吧?或者我和姐姐一起去!到时候让姐姐被选上嫁给瑾王,我不就有机会嫁给世子了吗?” “不妥!”宋初肆和宋初石异口同声。 宋初石道:“世子喜欢的是宋梧,换了你他恐怕会不高兴。” 宋楚楚的脸登时垮了下来。 李氏和宋铭也被他这话呛得不轻,赶紧瞪了宋初石一眼。 宋初肆也道:“攀上王爷这么好的机会,不能便宜了宋梧,万一她真成了王妃,那咱们家的脸岂不是更要被她踩在地上?” 他可忘不了她指使瑾王府侍卫打自己的仇! 宋楚楚的脸色愈发难看,“若是大家都不同意我的提议,那我也不去参加选妃了!” “再说了”,她接着说:“现在外面都在传那瑾王命悬一线,父亲就没想过,这选妃选上了是去冲喜吗?都命悬一线了,这人能活多久?” “胡说!”宋铭面色一凛,“堂堂王爷,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就凭太后对瑾王宠爱的程度,找遍天下名医也会来给他治好!” 李氏撑着下巴来回踱步,这会儿有些犹疑。 但老夫人那之前看重的就是宋家的凤命,嫁给季泊舟,那与凤命八竿子打不着,若是入了瑾王府,没准还有一条生路。 “楚楚”,李氏温声劝她,“娘知道你是喜欢那季泊舟,但你别忘了,咱家还有有凤来仪的那预言,没准这就是上天给你的机会!” 宋楚楚真的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不耐烦道:“娘,瑾王未来当不了皇上,那皇位是三皇子的!” 宋铭愣了一瞬,随后摸摸宋楚楚额头,笑道:“这孩子当真不想去选妃,皇位怎么着也是太子的,咋会是三皇子呢!” 见宋楚楚怎么都不肯松口,李氏很快招呼大家散了,等过些时日,每日慢慢磨一磨,她不就愿意了吗? 大家各自回了房,宋楚楚却知道,想让宋梧和她一起去参加选妃,还要经历一些波折。 但只要宋梧去了,季泊舟与她二人,就将彻底有了裂痕。 宋楚楚去了宋初肆的问竹轩。 一见到宋初肆,她的泪就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初肆,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嫁给什么王爷,只想和世子在一起……” “二姐,我明白你的心情……”宋初肆有些焦急地替她擦干眼泪,“但是,这王妃之位,你不想要,平白让给宋梧,我也不是很赞同!” 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意,“伯府如今靠着侯府,才能偶尔得到一丁点的好处,我在书院读书,大哥与季大哥时常一块,都是为了咱们伯府能有个好前程。” “而二姐你……你有这么好的机会,却不想要不珍惜,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宋初肆没有平日对她的那般言听计从,这在宋楚楚的意料之中。 她在正厅的时候就发现了,宋初肆极想她坐上那个王妃之位。 所以比起爹娘,她心里清楚,宋初肆恐怕才是宋梧去选妃的最大阻碍。 “我知道弟弟希望我能帮衬一下伯府,可,可是我心里清楚,我是比不过姐姐的!万一后面王府发现姐姐比我优秀,那咱们家不也是欺君之罪吗?” “虽说如今还没选妃,不能过于自信,但要我看来,即便我得了那王妃之位,只怕也是要让给姐姐的!” 宋楚楚捏着帕子又要哭了。 “她敢!”宋初肆吼得青筋都鼓出来。 他负手皱着眉头,烦躁地叹了口气:“二姐还是太胆小了,担心即便得到这王妃之位,也会被抢了去。放心吧,我绝不会再让她抢你的东西!” 他踱步思忖了一会儿,“你只管安心准备选妃,选上了皆大欢喜,即便没选上,我也会把和世子的婚约,帮二姐抢过来!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比宋梧好!” 听见这话,宋楚楚面上一片感动,总算含泪点了头。 宋初肆状若放松地笑道:“只要二姐成了王妃,书院就再没有人敢说我无法高中的话!咱们宋家伯府,也还是大有前程!” 宋楚楚附和着笑了笑,心里对宋初肆瞬间嫌弃了几分。 合着这么想她嫁入王府,原来是在书院成绩不佳被人取笑! 亏那傻爹还对他寄予厚望! 宋楚楚的目的达到,很快就弱柳扶风地走了。 她一走,宋初肆立马收了两百两银子,坐着马车去了柴胡街。 他要来这里寻一个人,青山书院的院霸——黄信。 这人是大理寺丞的儿子,在书院作威作福多次,几乎没人动得了他。 前些日子他还听说黄信卖了两个女子到红柳河画舫,从中赚了不菲的银子! 只要他说动黄信将宋梧也掳去卖了,卖得远远的,那二姐选上王妃,岂不是就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想到这儿,他仿佛看到了在京中风光得意的自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 梧桐苑里,桑落失魂落魄地坐在院子台阶上数着石刻雕花。 小姐让她去办的事情没办成,瑾王府的院墙都没翻过去就差点被抓了,王府连狗洞都有人看守,幸亏她机灵,才从护卫手里逃了回来。 她既为自己没完成任务而难受,也担心小姐看到她办事不力,以后不会再赏银子了。 宋梧也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在不破坏姜行计划、不给他带来麻烦的前提下见他一面。 突然,她灵光乍现,上一世不就是距离这时候不久,姜行要选妃了吗! 第一卷 第30章 劫持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刚想去打听瑾王选妃的事出来没,就见宋楚楚来了。 “大姐!”宋楚楚提着裙摆,笑得温柔清丽。 “看来今日二小姐心情颇好,这两天都往我这跑两趟了!” 宋楚楚假装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上前拉过宋梧的手:“姐姐莫要嫌我来得勤,实在是有一件好事想着姐姐!” 一听这话,宋梧心里防备,但表面有了些精神:“我就说今天老惦记着什么,有何好事?” 宋楚楚莞尔一笑,暗自打量她神色:“瑾王要选妃呢!父亲说了咱们家要去参选,所以这不有了这消息,我立马便来告诉姐姐了!” 宋梧的整颗心都开花儿了,她刚想这事儿呢,瞌睡来了立马就有人送枕头! 但宋梧还是假装为难地说:“瑾王选妃,与我有什么关系?” 宋楚楚生怕她不想去:“姐姐是京中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名门闺秀,要是姐姐去了,这王妃之位非姐姐莫属!” 宋梧可太了解这位二小姐了。 上一世她得到了瑾王选妃的消息可是捂得死死的,都直到参选后回来那天,才透露出来半点风声。 如今这才刚得了信儿,就巴巴地跑来告诉她,想必是这一世换命失败,担心少了底牌,所以不想嫁入瑾王府,而是直接走捷径嫁入侯府,通过侯府直接攀上三皇子! 不过也正好,她愁没机会找姜行见面呢! 至于选妃么,只要当天她给姜行把帮忙的话带到,她该撤的就撤了。 宋梧垂下眉眼:“我连季泊舟都不想嫁了,又岂会在乎一个瑾王?” 即便这事正中下怀,宋梧也知道不能表现得过于情愿,不然这位二小姐定又会怀疑这事是不是有好处。 毕竟凡是宋梧喜欢的,她都会想办法来夺走或是恶心她一下子。 “我知道。”宋楚楚一脸愧色地看向她,“我知道姐姐是因为我,所以在生世子的气。但其实,我也是想通过把瑾王妃这个位置让给姐姐的方式,来表示我的一片诚心和歉意!” 宋梧冷哼一声,“那瑾王有什么好?一介纨绔,还得了病,做朋友可以,做王妃,我可不想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这话一出,宋楚楚果然着急了:“即便姐姐不喜欢,但去了,世子一吃味儿,没准就更在意姐姐了呢?无论能不能选上,还不是姐姐手到擒来的事?” 听到此处,宋梧才终于露出个“那也成吧”的表情。 宋楚楚缓缓松了一口气。 宋梧:“那这正式选妃是什么时候?若是不巧,我就不去了!” 宋楚楚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据说是大后天吧。” 大后天,如果宋梧记得没错,上一世这个时候定下的选妃时间是十日后,后面是见姜行病危,才不得不将时间改成了两日后。 宋梧点了点头,“二小姐不去选妃么?” 宋楚楚淡淡一笑,神色有些失落:“我本不想去的,但既然父母之命,所以应还是会去。” “行!”宋梧会心一笑,回答得干脆,“那我就当陪二小姐了!” 宋楚楚一走,宋梧立马盘算起两日后找姜行,时间是否来得及。 京城距离陇川几千里,黑市的人去,一般是跟着普通镖局之类的走官道,因马匹缘故,即便日日赶路,也至少需要一个半月。 瑾王府卫队,手中有上好驿马,应该会比对方快上数日。 思及此,她总算心下微歇。 宋梧走过去扶起台阶上的桑落,“别气了,我已经找到了新的法子!” 桑落抬眼打量她的神色,失落一笑:“那就好,只要不耽误小姐的事就成!” 宋梧垂眸,看她依旧神色淡淡,于是道:“这次的事情本就困难,无须自责,也不会影响后面我对你的信任和赏银。” 桑落眼睛霎时一亮,一抬头,那垂丧的肩背顿时恢复如常。 宋梧没忍住笑出来。 得到了选妃的消息,宋梧心情不错,下午专门去了自己在海棠街的那间三进宅院。 一进去,里面丫鬟妇仆竟都有五六个,她这才知道,国公夫人已将给她身契的几人全都派去宅子里了。 她将郁嬷嬷和小葵留在宅子里收拾整理,与桑落二人兵分两路,一人去了胭脂楼,一人去云裳街的绸缎庄看看。 这些家业交到她手上,以后若是要还给人家,也得打理得妥妥当当的才好。 她走在街头,正这般想着,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宋梧肩上一痛,突然眼前一黑。 …… “咱跟着公子多少年了?这个妞儿一看就是极品,咱们虽不能享用,到前头无人的地方,摸几把还是可以吧?” “那摸也得轻轻儿的,到时候磕了碰了,卖不上好价钱,公子饶不了你!” “这头这头,这条巷里面一般没人,嘿嘿……” 宋梧被一个魁梧男子扛在肩头,一路七弯八拐,进了个无人的巷子。 竟然还有人敢劫持自己? 她早将自己强行逼醒,一路上听着他们的各种嘴炮荤话,将事情猜了个七八成。 他们奉一位公子的命抓她,那位公子经常出入烟花柳巷,时常寻一些貌美的卖身女子,买了后打扮一番再卖入烟花柳巷,从中便可以赚取不菲的一笔银子。 而她,貌似是这位公子极为熟悉的猎物。 眼见到了无人的巷子,宋梧的整颗心都放松下来。 真好,要是有人她还害怕吓到人家呢! 一处廊庑下,几个男子将她放了下来,身体被颠得有些软,宋梧瞬间跌坐地上。 她定了定神,看清了眼前的几人。 三人均是小厮打扮,两人身形较壮,一人精瘦,都是二十来岁的年龄,一看便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下人。 “哟,有脾气!”其中一个魁梧的小厮颇为意外地打量宋梧,不怀好意地笑道:“不哭不闹,还敢拿这样的眼神看哥儿几个,看来是个有劲儿的冰山美人啊!” 另一个有些精瘦,脸上黑痣颇多的小厮四下扫了一眼,开始动手松自己的裤腰带。 剩下一个方脸小厮捅了捅精瘦小厮,小声道:“别太过火,差不多得了!” 宋梧以为三人中总算有一个懂得公序良俗,却没想到下一秒那人便蹲了下来,一双手不自然地搓着向她身前移来。 宋梧声音冰寒:“我不想伤害你们,但这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可不能怪我!” 几位小厮都先是一怔,随后捧腹大笑,脸上写满了邪恶和轻佻。 “看来身上还带点辣啊!” “哥哥喜欢!” “哈哈哈……” 宋梧眼里闪过厉光,明眸一沉,咒语轻起,快速掐了个手诀。 几道黄符瞬间从宋梧身上飞出,径直向着几个小厮而去,一眨眼的功夫,紧紧贴在了三人身上! 方才脸上还浪荡之色正浓的几人,这会儿都是一愣。 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他们能看见对方身后的符,自己的却怎么也看不见、摸不着! “有点东西啊妹子!” 其中一个壮的小厮有些诧异地打量了她几眼。 几人商量了几句后。 “邪性!老子还就不信了!”精瘦小厮快速伸手去扯另一位身上的符。 然而即便如此,对方身上那符也是抓不住、扯不掉! 第一卷 第31章 报官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正纳闷,几人猛然发觉自己身体也不受控制了! 方才对着她搓手的那位,直直就向着青砖墙而去,依旧还是搓手的动作,却是在墙上快速不停地上下来回,很快那手就搓秃噜皮了,整个人疼得嗷嗷乱叫。 另一位解裤腰带的,这会儿则是控制不住地使劲勒着自己裤腰带,手和腰都勒得紫血,但丝毫没办法停下来。 他面色紫涨,整个人喘不过来气,只能一边哭嚎一边求救般地盯着宋梧,嘴里大声嚷嚷女神饶命。 还剩下的一位紧紧抱着柱子不停撞,额头早已鲜血直流,他想下跪认错,奈何膝盖无论如何弯不下去,只能没骨头似的告饶。 宋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皮笑肉不笑:“哥儿几个,这是要带我到哪儿去啊?你们公子又是谁?” 她抱臂找了个条凳坐下,“几位这动作维持到几时,就看你们的话对不对了。” “我说,我说!” 三人争先恐后,恨不得立刻停下目前这要命的动作。 “我们受公子之命带你去红柳河,要将你卖去扬州!” “对对,我们公子是黄之望黄大人家的儿子!” “我们没想对你怎样,只是过过手瘾……” 宋梧勾了勾唇,眼神厌恶:“我与你们公子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般害我?还是说你们公子向来喜欢这逼良为娼,买卖女子的勾当?” “不不!”搓手的那位立刻便道,“我们公子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给自己赚点银子花……” “真有意思!”宋梧起身走了几步,“若是我不知道黄之望黄大人是堂堂五品大理寺丞,还以为做下这事的是京中地下见不得人的地痞匪类呢!” 她神情森寒,“受谁指使?”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个低声道:“好像是忠义伯府的人……” 宋梧:“伯府的谁?” 这下他们真不知道了。 宋梧:“那今天,我还偏要会会这黄公子了!敢仗着亲爹是大理寺丞就知法犯法,弃大梁法度于不顾,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她的表情看得另外三人打了个冷战。 宋梧念了句咒,几张黄符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燃尽。几个小厮赶紧跪下来叩头谢恩,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宋梧阴沉着脸:“带路吧!去见你们那位黄公子!” 红柳河是京城有名的烟花柳巷,连着一大片都是秦楼楚馆,因此无论日夜,都比其他街市显得繁华。 这会儿是白天,多数青楼还没营业,宋梧跟着几个小厮过街登船,很快就到了一艘画舫之上。 连成片的画舫远看很是奢华,但这会儿也很冷清,宋梧一路跟着到了二楼,除了三两个洒扫的丫鬟妇仆,什么人都没见到。 “公子,您,您要的人……带来了!” 宋梧被三位小厮挡在身后,通过他们肩膀的缝隙,她看见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赤衣男子摇着折扇,半躺在贵妃榻上。 听见小厮的声音,那位男子半眯的眼立刻睁开了。 “在哪儿呢?带来瞧瞧!” 他慵懒起身,一站起来,宋梧才惊觉这男子竟这样高,应该比季泊舟还要高一个头,瞬间将那魁梧小厮都比了下去。 宋梧推开三位小厮,从三人中间径直走了出来,“听说黄公子要将我卖去扬州?这大费周章地专门派人将我掳来,就是打算从这艘画舫上卖出去吗?” 那黄公子一见到宋梧,瞬间就两眼放光了。 人间绝色,实乃人间绝色呀! 宋初肆那小子果然没骗自己,这要是卖出去,铁定下一个花魁娘子! 宋梧开合自如地四下打量了这间画舫,“就怕这间画舫,开不起我的价!” 宋梧回过头逼视他,黄公子这才回过神来。 一般女子来到这地界儿,早就扭扭捏捏、抖如筛糠了,而这人,竟还这么大胆? 怎么也该是这位闺阁小姐在她面前楚楚可怜地求饶吧? 怎么可能这么随心所欲,还敢拿话呛他! 他仗着身材高大,立刻往宋梧跟前一怼。 “不像话!”他吼了一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试图逼她在他手下求饶。 他一吼出声,三位均被吓得一抖,画舫上的几位洒扫妇仆也跟着一激灵。 不过此时,他也瞧见了自己身边随时跟着的那三位不识相的,竟然还一个劲对着他挤眉弄眼,眼神还颇为紧张。 他虽然也被这位宋家姑娘搞得有些意外,但远不至于像这几个窝囊废一样,这点派头就给吓成那怂样! 宋梧轻轻一点就将拦在自己面前的这人推开,不怒反笑,“黄公子也知道自己不像话了?” 黄公子一愣,摸了摸脑袋,方才怎么她一推自己就乖乖让开了? “你给我老实站好!”他喘着粗气,“到了红柳河就有红柳河的规矩!由不得你想怎样便怎样!” 宋梧找了个椅子坐下,“你信不信,我想怎样还真就能怎样。” 她看着黄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黄信。” 黄信猛地捂住了嘴。 咋回事儿? 为何这女的说啥他干啥? 宋梧:“黄信,是你今日叫人在晴川路附近将我打晕,然后掳走我的对吧?打算将我卖入这秦楼楚馆,一路送去扬州?” 黄信这回定了定神,只按照自己想的回答:“知道自己要被卖入这秦楼楚馆,还这般嘴硬?去不去扬州还由得你?到时候听这画舫妈妈的话,她想让你上西天,你也得跟着去!” 宋梧又问:“我与黄公子无冤无仇,黄公子为何要害我?说说吧,受谁指使?” “谁?没谁!”黄信没头没脑地露出个得意的笑脸,“反正我只知道你今儿来了,卖了你所得的所有银钱,都是我的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想去勾宋梧的下巴,却忽然胳膊一痛,右手瞬间耷拉下来。 宋梧见这人不打算供出背后之人,也没再纠缠,伸出手点了点三人中最为魁梧的那个小厮,“你,去大理寺门口报案去,就说黄信公子拐卖安国公府义女,宋大小姐要报官!” 那人哆哆嗦嗦看向黄信。 黄信立马横他一眼:“同贵!你敢!” 宋梧走到同贵身边拍了拍他,他立马整个身子一紧,转眼就快速向着大理寺衙门方向跑了。 黄信气得跺脚:“同贵!敢背叛老子!你丫的别回来!” 他随后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宋梧,“你,你方才说什么?安国公府义女?” “是啊!”宋梧悠然自得,“我不但是忠义伯府大小姐,还是国公府义女。” 她顿了一下,笑意森冷,“怎么?怕了?” 黄信莫名一怵。 完了,这和宋初肆说的不一样啊! 第一卷 第32章 抓捕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黄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国公府义女,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还真不敢卖! 国公府什么人家?他爹都怕!干了这事儿他们九族都不保了! 他悄悄朝着宋梧走去,想趁她不注意,打算拦腰扛回去。 然而等他走到宋梧身前,他就发现坏菜了! 她纤纤玉指往他身上一点,自己就动弹不得了!他整个头皮都开始发麻! 此时,同贵也同样控制不了自己的步子,一溜烟儿就到了大理寺衙门。 “老爷,不好了!公子拐卖了国公府义女宋大小姐到红柳河,宋大小姐让我报案来了!” 有大理寺衙门的人问道:“你家老爷是谁?” 同贵本不想说,但那嘴不听他使唤,“是黄之望黄大人!” 黄之望急匆匆的出来,平时的许多同僚没一会儿也都出来了。 听见自己儿子拐卖的人是安国公府义女,黄之望吓得血都凉了半截。 关键同贵是在大理寺门口大声嚷嚷的,这下好多人都听到了。 但同僚们都故意地没掺和,看戏似的让黄之望一个人带着五十兵马过去。 这个逆子! 宋梧只等了半个时辰,黄之望就带着一队人马过来了。 看着比牛还壮,但整天不学无术的儿子,黄之望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大理寺衙门,本来自家亲属要避嫌,黄之望不能直接审问自己儿子。 但因他与大家是同僚,苦主又沾惹上国公府,两边都不好处,所以没人接这苦差。 所以大理寺少卿还是让他自己先来审问黄信。 “大胆黄信!”他猛一拍惊堂木,“此事是你一人主导,还是背后另有主使?!” 大上官大理寺卿时不时打量他,黄之望这案子审得他后背都湿透了。 如今扯上了这么大的是非,黄信当然也没想过要再瞒着,三两下便全都抖落了出来。 “爹!哦不,黄大人,我说……” “这案子不是我主导的,是有人拿银子叫我干的!” 黄之望更气了:“府里何曾缺过你银子花!说!谁叫你干的?!!” 黄信一股脑把情况往外吐:“是我在青山书院的同窗,宋初肆叫我干的!他拿银子拜托我,将他家的假千金、大小姐绑了,卖到远远的地方去,甚至还交代,这位大小姐卖得的所有银子都给我……” 黄信声音越来越小:“可,可是那宋初肆只告诉我宋梧是个乡下庄户女生的,是伯府的假千金,伯府有没有她都无所谓……没说是国公府义女啊……” 黄之望气得想将他一脚踹死:“你意思是,若是平头百姓,就可以拐卖了?!!” 黄信耷拉着脑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黄信没说的话是,宋初肆告诉他,宋梧除了人长得好看点,整个人柔柔弱弱,没什么难的! 这叫柔弱?这叫不难? 真恨手里缺银子花的自己今天信了宋初肆这小弱鸡! 早知道是这么大一尊佛,就是给他几万个胆子都不敢! 宋梧望着眼前这个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的魁梧大汉,落落大方地朝着上首的黄之望道:“黄大人,要我看,这事非因黄公子而起,公子只是因被奸人诱导,不知分辨才走了歪路,还是应该把那在背后撺掇者一并抓了好好审问,才能真正脱民女之困!” 深明大义! 实在是深明大义啊! 天知道黄之望听见这句话有多心潮澎湃,他都想给宋梧磕头了。 不说怎么是安国公府义女呢,这说话做事就是一眼挑破要害! 他点了点头,还是先咳嗽了两声以示肃穆,“来人!” 他将令签往地上一扔,不怒而威:“去忠义伯府,将本案的肇事者,伯府第四子宋初肆押来堂上!” 宋初肆刚从书院回家不久,正在李氏房里潇洒地吃着松子百合酥。 黄信可是青山书院人人胆寒的校霸,宋梧见到他,怕是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吧? 他不禁想,黄信这会儿怎么也应该得手了! 李氏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儿子,青山书院在京中虽不是一等学府,但还是出过好些个榜眼学子,如今都在朝堂官居要职。 只要儿子在里面好好学,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加上如今又有个瑾王选妃的事,她对京中那几位要参选的贵女都是认识的,都没有楚楚好看! 只要她楚楚安心准备,想必能拔得头筹! 她也拿了一块松子百合酥,轻咬一口,就像这有盼头的日子一般,很快就甜得她眯了眼睛。 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李氏一睁眼就是孙嬷嬷脚步凌乱、火急火燎冲进来的身影。 “夫人,出大事了!来人了!衙门又来人了!” “嬷嬷!”李氏有些不悦,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放稳妥些!上一次衙门的人来,最后不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家现在眼见的有紫气东来,不可这般言行无状!” 孙嬷嬷顾不得她这些,急得舌头都差点打结:“外,外面有大理寺的人,来了几十个,说是少爷犯了事,让赶紧跟着走一趟呢!” 宋初肆瞬间有些慌乱,嘴里的糕点也不香了,他猛地起身,“可说了是因为何事?” 孙嬷嬷急得跺脚:“哎哟!对我一个粗使老婆子说什么,那些人嘴巴当然是闭得紧紧的!” 见宋初肆和李氏终于出来了,前来的官差冷哼了一声。 “伯府好大的排场,我等奉命前来拿个要犯,也能这样磨磨蹭蹭!” 宋初肆还没反应过来,跟前立马来了两个差衙,枷锁猛地就往宋初肆脖子上去了。 李氏又惊又怒,惊骇大叫,“差爷,我们好歹是堂堂伯府,你们这是做什么?!” 带头的官差不耐地看了宋初肆一眼:“伯府少爷谋害安国公府义女,此案由大理寺卿亲自督案,查出宋初肆为幕后主使,特命我等前来带人!” 宋初肆一颗心急急地往下落。 他就是知道黄信的爹是大理寺丞,看他之前做了那么多都没事,所以才让他放开手脚的! 亲爹总不能真的将自己儿子怎么样吧? 怎么会阴沟里翻船?! 宋初肆被大理寺差衙一带走,李氏觉得家里天都塌了。 宋初石不知道又去侯府干嘛去了,家里只剩个宋楚楚。 于是她急急忙忙派了宋铭身边的顺子去太仆寺寻宋铭,让他务必赶紧回来! 宋楚楚当然知道宋初肆为何会被带走,想必是自己当初因不想参选瑾王妃的那些话见效了,为了让自己得到这个王妃之位,所以干出了伤害宋梧的事。 她也做了两手准备,若是宋梧当真被宋初肆害了,她就可以宋梧才是那个参选人为借口,逃避嫁给姜行的命运,同时宋梧也得不到王妃之位,这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宋初肆没有得手,那么以宋梧的本事,也定会把这事闹到人尽皆知。 到时候,她就借宋梧的手敲打宋初肆,让她这便宜弟弟知难而退,不再做她嫁给季泊舟路上的绊脚石,然后她再缓缓图之。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都有利于她,所以这会儿除了劝李氏放宽心,表面看起来伤痛欲绝外,她内心乐得自在。 第一卷 第33章 怂包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初肆一到衙门,不等他站稳,一个官差一脚就往他后膝窝去了,这位平日在宋家金尊玉贵的嫡幼子,愣是哼都没哼一声。 他见宋梧神色自如地立在那里,登时觉得面皮有些发烫。 宋梧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黄之望看着跪在堂下面色惨白的宋初肆,声音厉喝:“大胆宋初肆,黄信拐卖安国公府义女宋梧,可是你指使的?!” 宋初肆没见过衙门的阵仗,忙辩解道,“不是,不是我……” 黄信立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黄之望又重重一拍惊堂木,“到底是与不是?!” 宋初肆吓得一个激灵。 他本打算否认,但立马看见了黄信露出来的一把刀形状的手势。 他不敢说话了。 黄信急得冒火,大声道:“就是他,大人,我这还有他给我的银子,我也有人证!”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宋初肆:“宋初肆你这个王八蛋,敢做不敢认吗?!分明是你在书院悄悄找到老子,让我把你那个假姐姐给卖得越远越好!你想清楚了,若是不认罪,别说律法不饶你,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宋初肆的脸涨得通红,黄之望也没什么耐心了:“若是不说,那咱们就要用刑了!来人!” “我说,我说!”宋初肆忙不迭地抬头,嗓子都劈叉了:“是,是我,是我指使的。大人,认罪了是不是就不用刑了……” 没少听说过有人被用刑后残废的,他堂堂伯府未来的希望,可不能是个残废! 黄之望对宋初肆瞬间无语了,“宋姑娘与你姐弟一场,你为何竟对她存了如此害人的心肠?!” 宋初肆的头更低了,他小声道:“我,我不喜欢她,在家也看她不顺眼,所以就派人想把她弄到远远的地方去……” 宋初肆只十七岁,别看之前蹦得老高,实际没经历过什么风浪。 估计在书院时,在那黄信面前也怂。 所以后来对案情的时候,黄信将二人合谋的事情一交代,将责任全都推到他头上,他也只低头小声嘟囔了几句,很快便将罪名全认了。 宋梧看他的眼神更戏谑了。 还以为这在家里对她吆五喝六,又被宋家众人视作未来希望的人多有本事呢,原来也只是个窝里横的,区区一个黄信,就给吓成这样! 黄之望在大理寺这么些年,也知道这拐卖官眷的罪名不轻。 但这逆子做错了事,又是当着大家伙的面审问,自己好不容易走到这个位置,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嫌官做得久! 于是他大手一挥,最后盖棺定论:“将宋初肆、黄信二人押送大牢,听候发落!” 宋初肆脑子里的那根紧绷的弦,猛地断开了。 他不可置信地立刻大声哭嚎起来:“黄大人,黄大人我是伯府少爷,我不能进大牢!” 黄信也死死抠着公堂的门不走,“爹,爹,我都是冤枉的,我是被宋初肆陷害的,他们宋家想弄死宋梧,与我没关系啊爹!” 黄之望忍着一身的冷汗,烦躁地挥了挥手,“把这二人带走!” 等宋家等人赶到大理寺,早已过了堂审。 当天,大理寺卿根据大梁律,判了宋初肆流放,黄信与宋初肆同罪。鉴于宋梧从中逃脱,二人并未真正铸成大错,所以可减轻刑罚。 但这刑罚具体怎么减轻,可还有其他要求,让加害者还得问过苦主宋梧的意思。 说白了,大理寺是看在宋梧也是宋家养女的情况下,想让他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解决。 李氏和宋铭等人看着宋梧那悠然自若的样子,再想想那从未吃过苦却被关在大牢的儿子,又急又气,觉得宋梧真是的蛇蝎心肠! 宋铭心里发愁,上一次宋楚楚与海月死有关的事他不甚在意,因为是府衙的人负责。 当时司狱司那个郑雷,也只是个比自己还低几级的小官,所以他并未多惧。 但这次不同,这是大理寺啊! 就连那黄之望,都是比自己高好几阶的上官,而且不是闲职,是要职! 在这等地方,家里除了老夫人和宋梧,没人还有那等脸面了! 李氏大哭大闹,喊着要去见儿子,宋铭不想在这里丢人,于是拉着李氏:“走吧!咱们先回去,回去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商量!”李氏鼻涕眼泪一包糟,“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才能亲眼看着儿子进大牢!” 黄之望一听这话瞬间气又来了,他对着差衙大喝一声:“你们都是死人吗?!有人大闹公堂,还不赶走!” 桑落和小葵早就得到了宋梧的消息,所以这会儿赶着马车来接宋梧回去。 宋铭夫妻俩被差衙赶了出来,二人看见宋梧,心里一肚子气。 但宋铭也知道大理寺的意思,说白了,宋梧将国公府抬出来,大家都是卖国公府的面子,他们也只能找宋梧,才能找到转圜之机。 李氏和宋铭夫妻俩跟在宋梧身后,眼看她从容地进了马车,喉咙里那些求人的话呼之欲出,却没法开口说出来。 宋梧当然知道宋家夫妇俩的心思,但她偏不。 她就是要让宋初肆尝尝做了错事,承担后果的滋味! 让他知道她宋梧只是一次次在包容他让着他,并非无力反击! 回到梧桐苑,天色已是黄昏。 小葵和郁嬷嬷这一天,已经招呼着大家将宋梧在外的宅院收拾妥当,就等搬过去了。 宋梧心里也高兴,等瑾王选妃的事情结束,她就可以走了。 宋家的马车上,却一片死气沉沉。 李氏闷闷地白了宋铭一眼:“回到伯府要如何向那小贱人开口?她会不会借此机会故意驳咱们面子?” 宋铭揉了揉眉心,声音发冷:“刚才大吵大闹的时候,你怎么没想着驳面子?” 李氏心里不爽,车的气氛又骤然冷却下来。 要说心情最好的,当属宋楚楚莫属了。 今日这一闹,初肆不管是什么刑罚罪名,都要在大牢待上一段日子。 即便是出来流放,那也不碍她事儿了。 总之不耽误宋梧去参加选妃,让她与季泊舟二人从此生了再也回不去的嫌隙,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晚膳后,宋家除了宋初肆外,齐齐都出现在了梧桐苑。 宋铭与李氏二人见到宋梧,笑得比哭还难看。 “愿愿。”宋铭搓了搓手,先开口:“今日发生这么一遭,确实吓着,也委屈你了。 初肆真不是个玩意儿,竟然敢让人将你绑了!他入狱那是他活该,就该让他吃点苦头,也幸好你没事!” 李氏高兴不了,假装附和地笑,但脸上的哀色还是溢出来:“是啊愿愿,你现在有本事了,伯府也知道初肆做得太缺德,等他放出来,咱们让他亲自到你跟前向你赔罪!” “不用”,宋梧含着深意一笑:“唆使人当街拐卖女子,先皇在世时对此事便最是忌恨,所以按大梁律,该怎么罚便怎么罚,就已经是给我赔罪了!” 宋初石不忿地走上前:“他让人拐卖你确实不妥,难道你就没有错吗?若不是你之前那些所作所为,初肆他疯了才拐卖你!” 李氏赶紧给宋初石使眼色,简直是添乱! 这个没脑子的,就不该带他来! “好一个我的错!”宋梧不耐地扁了扁嘴,眼皮一撩:“既然如此,那之前伯府怎么不报官,将我也送去官府?” 宋铭将儿子猛地推开,强挤出一缕笑意:“愿愿这话就不对了,咱是一家人,爹娘怎么会将你送官!你自小就疼爱初肆,最近确实是他做事太过分了,你的委屈,咱们都清楚!” 宋梧:“既然伯爷清楚,那你们可知宋初肆这次为何会让人拐卖我?” 第一卷 第34章 廷杖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除了宋楚楚,另外几人皆是一愣。 看着大家的反应,宋梧嗤笑一声,慢悠悠道:“他呀,是害怕我去参加了瑾王选妃!” 宋铭和李氏被这话惊得呆在原地。 这里面有两个信息,一个是选妃的事已经被宋梧知道了,二是初肆竟然为了这没头没尾的事去对付宋梧! 这还是他们那聪明儿子吗?! 眼见选妃的事也瞒不住了,李氏拉过宋梧的手,索性亲热道:“这不误会了不是!选妃的事,本来也是你和楚楚姐妹俩都要去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这个初肆,真是骨头硬了,还敢自作主张让你不去参加选妃!” “怕是我在这挡了伯府的前程!”宋梧冷淡道,“先有二小姐派人将我先奸后杀,后有少爷让人将我拐卖烟花柳巷,看来我在这宋家也是真碍眼!不如我还是走吧,免得在这伯府惹大家不痛快!” “这个混账!”宋铭听得怒吼,随后急得一把抓住宋梧,“伯府一直拿愿愿当亲生女儿养,伯府就是你的家,可不许再说那走不走的话!” 宋梧去参加选妃的话头已经抛出,目的达到,她不想再和这些人扯下去。 “今日这一天又是被拐卖又是升堂的,我也累了,大家没什么事,就都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李氏一看这要赶人的架势,再也忍不住了:“愿愿,初肆是你弟弟啊!他哪里吃过坐牢这等苦头,你不能这般对他!就算母亲求你,求你大人有大量,将他减轻刑罚,放出来吧……” 她眼眶通红,泪水不断往下掉:“你这次不也没事吗?流放那是多大的罪啊,他还那么小,怎么承受得了? 你放心,只要他回来,往后一定长记性,咱们也会好好管束他,不让他再干出伤害你的事!” 看着李氏佝偻着不断地乞求,宋梧心里有些感叹。 她其实也是个好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向来能屈能伸。 只可惜,那是非不分的母爱要拿她来做垫脚石。 “伯夫人还是回去吧,一个要毁我一辈子的人,我还要原谅他!你这不是杀人诛心么?” 李氏之后,宋铭和宋楚楚等人又来挨个求了宋梧一遍,宋楚楚最甚,甚至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但见宋梧不为所动,最后只得伤心欲绝地走了。 走的时候,李氏步子都迈不动了,哭得喘不上来气。 要是她的初肆一直被关着,最后送去流放,她都不敢想自己能否承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 宋铭也没好到哪儿去,甚至觉得若是没有了宋初肆,自己这么努力的上职都没什么意义。 卧房内,夫妻二人就这么枯坐了不知多久。 “我知道了!”突然,宋铭双目猛然一亮,炯炯有神地站了起来,“没准有个办法能让宋梧松口!” …… 梧桐苑灯都熄了,外面突然又传来叩门声。 “愿愿,你睡了吗?” 又是伯爷! 小葵都烦了,刚睡着,她又要去开门! 梧桐苑又亮了灯,宋梧打着哈欠出来,一见正堂的情形,将她吓了一跳。 “不是!”她有些无语,“这么大晚上,你们把老夫人带过来是做什么?” 倒不是其他的,而是这老夫人身上的病气有些太重了,李氏身上本来从祠堂出来后也有黑气,今日经历了一遭变故,这会儿身上的黑气浓郁得吓人。她怕这些人老来梧桐苑,伤到郁嬷嬷。 老夫人脸色阴沉。 她身子骨不大好,早早就睡了。宋铭这不孝子平日不往她慈安堂跑一下,今日倒是死赖着不肯走。 她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那小孙子宋初肆因为让人拐卖大小姐,被抓进大牢了,让她出面来劝劝愿愿! 很多时候她都想仰天长叹一声,自己是做了什么孽,养出这么些草包! “愿愿。”老夫人历来严肃的面孔下,难得的有一丝温和,“我也不拐弯抹角,这么晚来此一遭,想必你也清楚。我就舔着老脸求你一道,为了宋家后继有人,还请你抬抬手,放了初肆那个不争气的!” 她抬眼扫了一眼梧桐苑屋内,曾经装点得精巧雅致的梧桐苑,如今却分外质朴。心里又怎会不明白,宋铭夫妇明目张胆的偏袒。 她话锋一转,变得语重心长:“自打楚楚回来后,想必你也受了不少委屈,祖母年迈,管不了也护不住你!但你跟我勤学苦练十几年,虽不容易,但也长了本事。 今日,我知道了瑾王要选妃的事,这会儿来,也是想把这件事跟你提一提,不管是为了你自己多年的努力还是前程,或是你懂我的私心,都希望你和楚楚一起去参选!” 看着老夫人语重心长的样子,宋梧此时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若是上一世,这时候的她听到这些话,怕是要又哭又笑,开心得一整晚都睡不着。 毕竟能得到一句老夫人是认可,是她半生以来的心愿。 她对宋铭夫妇可以直接拒绝,因为对他们一没感情二没依赖,但老夫人不一样。 虽然待她严苛,曾经一见到老夫人就要躲起来。但即便知晓了她不是宋家之后,也并未有意偏心什么。 虽然只看重利益,但也在前十九年给她提供了遮风挡雨的一片天。 宋梧沉默半晌,最终没有拒绝。 这是老夫人第一次这么亲近地和她讲话,也是第一次求她。 就当还她的一些恩情。 见之前紧咬牙关的宋梧点了头,宋铭夫妇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李氏激动异常,忍不住问:“那是什么时候去把初肆接回来?” “明天吧!”宋梧确实有些累了,“总不可能是今晚。” 宋铭激动得一拍手,看着宋梧疲乏的样子,生怕她说出反悔或其他话,连连道谢后,赶紧命人搀扶着老夫人和李氏走了。 其实宋梧还真有话没说完。 她只说了答应她们去接宋初肆,但还没说降罪到什么程度呢! 第二日不到辰时,李氏和宋铭还有宋楚楚就在梧桐苑门口等着了,这次他们学聪明了,没有再带宋初石,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惹宋梧不高兴的话。 大理寺衙门。 宋初肆这一晚过得心惊胆战,黄信威胁他的话都让他差点尿裤子。 终于在堂上一见到双亲,他眼里立刻蓄上了泪:“娘!” 李氏的心都要碎了。 她看向宋梧和堂上的黄大人,心里急得很,却不敢先开口。 黄之望一刻前就在后堂私下先见了宋梧,毕竟这事关系着自家不孝子,说完全置之度外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是个明白人,对宋梧的愿意退让也分外感激。 于是这会儿他将令签一扔:“堂下宋初肆、黄信,你二人拐卖官眷,原被判处流放,如今见你们认错态度良好,加之苦主愿意轻饶,故改判为杖责三十。 廷杖之后,你二人谢过宋姑娘大恩后,便可自行回家去了!” 第一卷 第35章 凶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廷杖?李氏快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昨晚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将初肆接回去了吗?为何还要受一道廷杖? 宋铭也皱了眉头,这三十杖下去,怕是命都要去掉半条! 宋初肆却很高兴,昨夜在这牢房待了一宿,先不说那黄信,就是这环境他实在不想再待下去! 那牢房又热又臭,不但血腥味和腐烂味弄得他随时都作呕,半夜还有些呜呜咽咽的声音,据说是曾经死在狱中的冤魂,每到子时都会回来一趟。 这会儿哪怕是要挨打,只要能走,他心里也一百个愿意! 在一声接一声凄厉的惨叫中,宋初肆咬牙撑完了三十大板。 受完刑,黄信还能撑着一点儿,宋初肆整个人脸色苍白,很快就半晕了过去。 …… 一辆较为宽敞舒适的马车上,宋初肆皮开肉绽的躺着。 “叫你不学好!”李氏不停地在一旁抹泪:“从小到大,哪吃过这么大的苦头!这次非得让你长长记性,知道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 宋铭也道:“你平日在书院,少跟黄信这种不学无术的混子来往!看看这次,明明是他干的这样大的错事,结果却搞出来个你才是主使!我看分明是他黄之望想包庇儿子,为了减轻刑罚,所以拉你出来垫背的!” 宋初肆迷迷糊糊,身体本就疼得不行,还要一路都被李氏和宋铭念叨,烦躁地堵上了耳朵。 对他来说,这次牢狱之灾最大的教训,就是黄信在牢里说的,宋梧这个女人,不但可怕,还很邪门! 另一辆马车上,宋梧和宋楚楚都很满意。 对宋楚楚来说,她这一计之后,宋初肆再也不会跳出来阻碍宋梧去参加选妃了,她嫁入侯府的筹码就更多一些。 而宋梧却想的是,既然宋初肆费劲力气也得要把选妃这事弄得人尽皆知,搞得她现在不得不去了,这不正中她下怀? …… 宋初肆自打出狱后,整个人就老实了。 李氏一边派了两个嬷嬷日夜不休地在他跟前伺候,另一边则是忙着给宋梧还有宋楚楚准备选妃要用的物件。 经过宋初肆事情这么一闹,连老夫人都发了话让宋梧去选妃,她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而宋梧却看着李氏命人送来的衣裳首饰、胭脂香膏,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只是去凑个人数,又不是真的在万花丛中被人挑选,自然也没打算要拔得头筹。 “哎哟,我的大小姐!”李氏房里的孙嬷嬷这会儿又急急忙忙来了:“你也不赶紧准备准备!我来就是赶紧告诉你,王爷选妃的日子改了!不是初八,改到明日了!” 宋梧身下的摇椅一顿,双眼猛地睁开,这不对啊。 上一世是因为姜行真的病重,所以临时改了选妃的日子。 可这一世,她可是将人治得好好的,怎还是改了时间? 又病重了? 病重的姜行此时正躺在王府榻上,蹙眉听完飞星和玄戈的禀报。 他目光阴冷地盯着帐顶,双手紧紧攥拳:“本王就说怎一直找不到凶手,竟是这样的一个好医官!” 飞星气得双眼通红:“这王八蛋许医官,真是脏了医者名讳!难怪从陇川回京他次次都束手无策,还阻拦咱们去附近的城镇找大夫,原来他就是那个下毒凶手!” 玄戈一言不发,提着剑就往外走,被姜行立刻喝止,“回来!” 玄戈不忿:“王爷,让我去杀了那狗杂种!” “不妥!”姜行坐了起来,无声摇头:“他是陆大哥给我的人,无论如何,我都要问一问陆大哥,让这人害我,可有他的授意!” 飞星有些不忍,王爷刚回京就赶着去国公府,顶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去将陆玄将军没死的消息告诉给陆家。 谁能想到马上就查出来,下毒想害死自己的,就是陆将军身边的人! 但他也不想王爷难过,于是口不对心道:“想必陆将军是无心的,毕竟他遭人追杀,颠沛流离多年,还是王爷救了他,又在陇川帮他扫清尾巴,他应该不会做出恩将仇报之事!” 玄戈斜睨了飞星一眼:“别忘了,当时咱们离开陇川时,许医官是陆将军亲自嘱咐让咱们带着的!他还说许医官疗伤最是一把好手,让在路上给王爷一个照应!” 看着争执的下属二人,姜行心里也有些乱。 他本以为等着他的会是京城的暗潮汹涌,谁知道开局的致命一刀却是最信赖的自家表哥。 他该撤他后路吗?还是要赌一次? 如今他正对外称病,各路人马对王府虎视眈眈,逼得他不得不派人连狗洞都要守好,以防进来任何一个别家探子。 但是因此,自己的行动也是分外不便…… “飞星。”姜行起身远眺窗外,手中把玩着一只玉蝉,“让母后改的选妃懿旨,办妥了没有?” 飞星一愣,王爷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不喜太后以选妃之名,让人给他冲喜的吗?今日已经第二次关注了! “不是您让改成明日的吗?消息都传给各家了!” 姜行沉思一瞬,“那就好。” 只要选了妃,他便可借王妃名义,做更多的事了。 见姜行有些焦灼,玄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犹疑半晌,最终还是开口:“王爷,不知您是否记得去年之事?陆将军来陇川不久,据说也中过两次毒。” “是!”这句话给了姜行提示,他猛然看向玄戈:“就是因为他两次中毒都被这位许医官所解,所以分外信任他。” 玄戈点点头,“但有一个细节,王爷可能忘了,属下却记得。” “说!” “陆将军那两次中毒,都是王爷派了其他医官之后,许医官抢在那些医官前头给解了的。” 姜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意思是,陆大哥也蒙在鼓里,被许医官利用了?” 玄戈点点头。 他拍了拍玄戈的肩,吐出长长的一口郁气:“本王亦希望如此!” “玄戈!”他郑重看向他:“本王特派你去审那许医官,务必从他口中套出话来!” “是!” 王府暗室内,玄戈审了半宿,但那许医官却啥也没说。 姜行不想等了,派飞星前去传话:“用刑吧!” 伴随着一道接一道的鞭声,不一会儿,暗室内鲜血飞溅。 许医官哑着声张了张口,玄戈立马凑上前去。 却听得轻轻的“嘭”的一声,他咬碎了口中毒囊! 玄戈快如闪电,立马死死掐住他的下颌,不让他将那毒吞下去,但还是没有留住,只消片刻,这人便咽了气。 飞星把守在门口,看见玄戈垂头丧气的出来,心马上就沉了下去。 他拨开玄戈就往里冲,一眼就看见了被绑在木柱上,满身凌乱、多处伤痕的尸体。 “完了。”他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尸体,嘴唇嗫嚅了一下,“最重要的线索这么快就断了。” 飞星打算回去向王爷复命,然而他刚向外走了两步,再回过头去,却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他应该见过!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三年前就见过! 第一卷 第36章 选妃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等了一宿,却只等来个人服毒身亡的消息,姜行分外不甘。 方才飞星来报,人死了,但那凌乱的死状,却让他有了印象。 这人三年前就去过陇川王府,还去过两趟,自荐做王府医官。 飞星觉得王府不缺医官,于是将人婉拒。 那时这人就是这般有些凌乱的打扮,所以直到他死状如此,飞星才记起来。 这些小事,姜行并不知道,但能伸这么长的手把人安插到他身边,还能让人在被发现后用毒自尽,可见是极为精密的布局。 他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至于陆大哥,也依旧不敢绝对信任。 他一宿没睡,此刻眼下布满青黑。 寝殿内,他朝飞星招了招手:“去找一盒女子的脂粉来,白一点的。” 飞星一顿,向他投来一个戒备的眼神。 姜行举了举拳头,咬牙切齿:“装病也要装得像一些,把轮椅也给我推来!” 飞星惊讶:“王爷这要亲自去选妃现场?” 姜行眸光一凛,“原本没打算去。但许医官服毒自尽也不肯透露半点消息,本王必须得亲自去一趟,挑一个好把控、能为本王所用的!” …… 宋梧一早就被催着起了,因为是瑾王选妃大事,老夫人派了好几个嬷嬷来守着,看着丫鬟们替她好好梳洗打扮一番。 李氏给她准备的是一套水红金线海棠软烟罗裙,配了极其俏丽的桃粉簪花和并蒂海棠步摇,待到上妆完毕,桑落和小葵都不由得惊叹:“小姐真像仙女一般!” 因为宋楚楚也要参选,所以伯府留了一辆最为宽大舒适的马车让二人同行。 从伯府到今日选妃的景阳宫大约要走半个时辰,宋梧本想靠在软垫上再眯一会儿,宋楚楚却一直拉着她说话。 从一上了马车,就在里面又是焚香又是沏茶,一派要和她好好聊聊的架势。 看着宋楚楚雀跃的样子,宋梧慵懒道:“二小姐今日很开心。” 宋楚楚递给她一盏茶:“哪能不高兴呢?那可是瑾王殿下,据说是个美男子咧!” 宋梧才轻笑一声,整个右手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让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 她本是顺手接过宋楚楚递给她的茶盏,谁想到那茶盏没拿稳宋楚楚就松手了,滚烫的茶水流了一手,烫得她右手瞬间起了泡。 马车前头的桑落听见喊声,立刻钻进了车厢,看见宋梧被烫伤的手顿时恼怒。 她一边忙着替宋梧包扎,一边带着寒意地狠狠瞪了宋楚楚一眼。 宋楚楚从烫伤之后就一直在给宋梧道歉,这会儿看见桑落的架势更是一个劲的告饶,一副做错事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她的丫鬟银杏心头极不痛快。 宋梧当然知道宋楚楚的每一步必定都是有备而来。 上一世她也参加了选妃,对选妃的每一步都了然于胸,这会儿让她烫伤右手,定是后面有什么地方,害怕她这手坏事。 宋梧忍下手上的疼痛,勾起个冷淡的笑容,“无妨。既已伤了,今日二小姐可就要好好把握了。” 这话实在露骨,宋楚楚浑身一僵,又很快装作没听懂,叫银杏也进来,帮着桑落忙前忙后地收拾。 进了承天门,便有宫女前来迎接宋梧二人。 琼楼玉宇、高墙深宫,她们跟着一路穿廊过道,到的时候已有两三个贵女在等着了。 “宋梧姐姐!” 宋梧刚走进殿内,就看见了陆月禾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月禾!”宋梧也笑着向她走来。 宋梧包扎的手分外显眼,陆月禾一眼便瞧见了:“你这手怎么了?受伤了?” “方才在马车上不小心烫伤了,不碍事。” 宋楚楚在一旁向着陆月禾福了一福,假装不认识道:“想必这位便是国公府的四小姐了吧?” 宋梧也不戳穿她,煞有介事地引荐二人。前世都参加过了,怎么可能不认识陆月禾? 等到二人都打了招呼,三人挑了挨着的三个位置坐了下来。 宋楚楚满脸自责:“都怪我不小心,方才在马车上给姐姐递茶,没拿稳,所以害得姐姐手受伤了!” 陆月禾眼神转冷,略微笑了笑没有搭话。 等到陆陆续续人来得差不多了,宋梧扫视了一圈场内。 前来参与选妃的女子不算多,顶多也就七八个,这还是加了陆月禾这等前来撑场子的人选的。 宋梧心里懂了个七八分,看来大家都不看好这位瑾王殿下啊! 她曾经在京中勋贵圈子认识的那些个高门贵女几乎都没怎么来,除了陆月禾,来的都是四品以下大臣家的女儿。 毕竟一介纨绔,又是命悬一线,来选妃大家都门清是来冲喜的,也难怪了。 她仔细瞧了前来选妃的这些少女的神色,除了她和陆月禾还有宋楚楚,其余没人脸上是挂着笑的,想来都是家里想谋前程,所以跟她们一样被推出来参选。 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随着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没过多久,太后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金丝华服,凤冠高耸,裙裾一只巨大的金凤,步态端庄、身姿威仪,无一不透着皇家的尊贵与威严。 “恭迎太后娘娘!”在场的所有人齐声行礼。 “平身吧。”太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今日乃为瑾王选妃,亦关乎皇室荣耀,望各位佳人尽展才艺,莫负哀家这一场厚望!” 宋梧一听这话便知道太后对这场选妃仪式的重视,她随众多贵女一起谢恩之后,便缓缓抬头起身。 “月禾。”太后慈爱地看向陆月禾,伸出手朝她招呼,“到姨母这边来。” 然而就在陆月禾微笑应答时,太后却直直盯着她身侧宋梧的方向,惊讶得忘记了呼吸。 太后与宋梧四目相对,宋梧赶紧低下了头以示尊敬。 陆月禾一看太后神色,便知晓怎么回事,于是快步走上前去,对太后低声附耳道: “姨母,那位是忠义伯府家的大小姐,也是母亲前些日子认下的义女,叫宋梧。据母亲说,长得确实与大姐分外相似,想必姨母一时也是分辨不过来了!” 太后这才回过神来,不断点头:“像!真是太像了!” 她笑着看向陆月禾:“你母亲前些日子进宫与我说过的,原来就是这位姑娘!看起来,确实与国公府有些缘分。” “瑾王殿下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家都屏息凝神,目光看向殿门的方向。 太后一愣,不是不来的吗? 不是说了让她做主就行的吗? 宋楚楚也疑惑,上一世选妃,姜行本人没有出现过,为何如今却来了? 太后一见到轮椅上眼下青黑、满脸苍白的姜行,心疼得无以复加,眼眶瞬间就红了。 虽然她知道姜行这是装病,但有哪个母亲受得了看见孩子的病容呢? 这么久了,除了和皇帝一起去探望那次,她甚至无法单独和儿子见面。 虽然这次是自己紧急召他回来的,有大事要传话给他,可回来的路上就出事了,她不得不提防自己身边的每一双眼睛。 而且她现在也不得不怀疑,这是有人在拿云策的命来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姜行用微弱的声音对着太后喊了一声:“母后。” 太后连忙起身,前去轮椅旁认真打量了一圈,再握着他的手,眼泪簌簌而落。 随时都有人看着、跟着、守着,她连一句体己话都没办法对儿子说,只能将心中的思念忍了又忍。 下方前来参选的女子不少都跟着太后落泪了。 但毕竟念着皇家威仪,身边也还有两位皇帝身边的内侍,太后很快又回了自己座位。 姜行被推着往太后旁边走去,轮椅微转,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宋梧,人连着轮椅都不由得一顿。 第一卷 第37章 衣破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出场后,众位贵女的神色总算都有了变化。 原本跟上坟似的面色,如今个个倒成了桃花眼。 他本就是天潢贵胄,偏还生了一张让人移不开眼的脸,雍容清贵、气宇高华,一身月白绣龙纹锦袍之上,分明病容苍白,却更显逸群骄矜。 宋梧也瞟他好几眼,她今日来的目的就是找他有事,希望这人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姜行此时确实在想,这宋姑娘什么意思?这么密集的眼神,对自己有意? 也不是不行。 他也对她飞了飞眉,抛出半个邪肆魅惑的笑来。 国公府那日她与那小丫鬟也在,但至今却并未传出任何不利于自己的消息,可见是个可靠的。况且又救过自己,容貌在这一众女子中也极为出挑…… 他正盘算着,突然,又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飞星。” 飞星忙躬身在他跟前。 姜行笑意一收,严肃低语:“让玄戈在门外守着,今日选妃,务必拦住皇兄,不能让他进来!” 本来今日选妃也是太后做主,没听说皇上会来呀? 但飞星还是应了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太后身边跟着的两位内侍瞥了姜行好几眼。 姜行一看那装扮就知道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皇帝跟前的人,却假装看不见那眼神中的猜疑。 皇兄与皇嫂曾经的恩爱情形他是见过的,不能说他多想,要是皇兄来了,他是真担心将宋梧一下给纳了! 一场赏心悦目的霓裳羽衣舞后,选妃正式开始。 仪程分为三轮,舞蹈、书画、乐器。 宋梧突然明白过来,难怪宋楚楚要在马车上便烫伤她的手,是不想让自己在选妃宴上出风头呢! 不过她又不懂了,她不是已经决定要走捷径直接嫁季泊舟了吗? 为何还要干预选妃的事情? “第一场,比舞!”内侍的声音响起:“第一位,鸿胪寺左寺丞崔邈之女崔芷兰,献舞——” 第一场才艺比试,宋梧第三位上场,宋楚楚第四位。 陆月禾娴静地坐在太后身边,朝宋梧扬了扬下巴,宋梧知道这个排序是她替她争取来的。 虽然并不真想上去比舞,但还是对月禾点头致谢。 在编钟古琴的乐声中,很快就轮到宋梧。 她在舞台中央站定,丝竹声缓缓响起,然而她才轻抬了一下手臂,就听得呲啦一声,金线罗衫滑了线,肩膀处豁开很大一个口子。 陆月禾立刻站了起来。 宋梧的肩膀露出一大片雪肤,但她不觉得尴尬,立刻停了舞,跪下向太后请罪。 “太后娘娘恕罪,臣女衣衫已破,再舞下去恐伤风雅,还请允许臣女退出此次比试。” 宋楚楚眼里划过一丝得意。 这衣服是她挑了让母亲派人送去的,当然不会让宋梧在选妃宴上出风头。 虽然自己不想嫁给瑾王,但也只能她不选姜行,不能姜行不选她! 所以这一场选妃,她依旧要赢。 姜行皱起了眉头。 既来之,他娶之,岂能说退就退! 陆月禾赶紧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太后慈眉善目笑道:“无妨,下去换身衣服吧!回来了再比下一场也是一样的。” 宋梧叩头谢恩,带着桑落去了后殿换衣服。 她今日进宫并没带衣衫,这会儿太后让换衣服,恐怕也只能找哪位宫人去借一身了。 桑落借衣服去了,宋梧等在景阳宫后殿,一阵叩门声响起。 她敏锐问道:“谁?” 飞星站在门外,拿着姜行吩咐他送来的衣裳,回道:“宋姑娘,王爷让我给您送衣裳过来。” 一听是飞星的声音,宋梧有些惊喜,她一把打开门:“多谢了!能不能麻烦将你们王爷带出来一趟,我今日入宫就是为了见他,有事找他帮忙!” 飞星先是一愣,很快离开了后殿。 宋梧换好衣裳,叩门声很快又响起。 姜行坐着轮椅进了后殿,看见宋梧此时穿在身上的这身秋香色缂丝牡丹云锦襦裙,觉得颇为合身:“宋大小姐找本王是为要事?” 飞星先检查了一圈后殿,最后出去带上了门。 宋梧将凳子挪到他轮椅对面:“王爷从京城派人去陇川,需要多久?” 姜行有些不解地看向她:“宋姑娘的要事,在陇川?” 宋梧点点头,“今日参与选妃,就是为了见王爷一面。实是有一桩要紧的事,需要王爷相帮!” 她正色道:“我有一故人,葬于陇川,近日可能会有人前去破坏墓地,希望王爷派人帮我守着!” 姜行点了点头,这件事对他来说确实小事一桩,“我的人从京城到陇川,最快只需要半个月。” 宋梧松了口气:“如此就拜托王爷了,对方是黑市之人,应该已于几日前出发了!” 姜行其实今日有些诧异,没想到只见过两次面,面冷心热的这人,还真有求到自己头上的时候! 见宋梧说完便打算走了,姜行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宋梧蹙眉回头,“王爷何意?” 姜行玩味一笑,“宋姑娘今日既然求本王帮了忙,加之此前也知晓不少本王的秘密,又怎会不知本王也需要人帮忙?” 他笑得放荡不羁,待宋梧细看,那眼睛又清澈晶亮,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 宋梧将胳膊从他手上抽出,姜行又道:“宋姑娘可知,从前殿出来见你,这会儿本王冒了多大的风险?” 宋梧一怔。 是了,有人害他,他必须提防所有人。 宋梧神色稍缓:“王爷查到害你的人了吗?” 他眸若寒星,点了一下头:“本王要查清这事,自己身在病中,有些不便。所以也需宋姑娘帮忙,借用一下你的身份。” 这点事对宋梧来说当然没什么问题,她随即便应了下来。 外面传来了脚步,飞星在殿外叩门:“王爷,太后那边派人来催宋姑娘了。” 宋梧与姜行也聊得差不多,立刻带着门外的桑落先回了选妃大殿。 选妃已经进行到了第二个环节,书画。 此时,宋楚楚画了一幅锦鲤戏水图,得到了许多贵女的交口称赞。 宋梧心中讶异,宋楚楚本来是完全不会书画的,这技能定是上一世在侯府或者宫里慢慢习来的! 太后见宋梧进来,眼睛都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宋梧也觉得,太后看她的眼神,似乎比方才的震惊,更带了一些疑惑,还有部分审视。 “宋姑娘。”太后朝着宋梧发话:“方才舞蹈你没参与评选,如今的书画,总得露一手吧?” 陆月禾已经帮着宋梧在太后面前说了两次话了,这会儿若是再拿她手上有伤来说事,太后很明显会觉得宋梧有意推脱。 所以陆月禾也愁,太后姨母最为看重的瑾王选妃,来的大多不是名门闺秀就算了,好不容易来的宋梧还如此推三阻四,不用想就知道,她该要发火的。 却见宋梧淡淡一笑,盈盈拜下,答了声是。 第一卷 第38章 冲喜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走向大殿中心的书案前,熟练地用左手提起了笔。 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一幅秋日山居图跃然纸上。 看完宋楚楚锦鲤图的少女们,本对包扎着手的宋梧没抱多大期待,但崔芷兰只过来瞥了一眼,便没忍住发出了惊叹之声。 “宋大小姐这画功,至少十年打底了吧?” 宋梧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闻言其他贵女纷纷看了过来,不一会儿,她的书案前便聚集了六七位贵女,将原本宋楚楚那边的人全都引了过来。 “宋姐姐画得可真好!” “是啊是啊,真有意境呢!” “果然不愧是名声在外的才女……” 听得众人的夸赞,陆月禾也从太后身边下来,仔细瞧着宋梧所作的画。 她眼睛发亮:“这画功,真的比之大师也不差多少了!” 宋梧噗嗤一笑:“月禾妹妹谬赞,模仿了大师多年罢了!” 看见这一幕的宋楚楚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怒意。 分明已经毁了她右手,怎还会如此?! 但她还是和其他少女一起围了过来,假意恭维宋梧。 原本想着自己怎么也会在选妃上拔得头筹,到时候她与宋梧二人,她选上王妃却不做,反而嫁给季泊舟,比起宋梧本应嫁给季泊舟的人想高攀王府,谁更高贵一目了然! 到时瑾王选妃一战成名,他也会有更多底气得到季家的认可。 却没想到宋梧竟留了后手! 宋梧自然知道宋楚楚心里的想法,此时她看着自己的右手,又看了眼面前的宋楚楚,低声略带寒意地笑道:“妹妹今日茶递少了,左手还差一杯!” 宋楚楚面色一阵青白变化,最后只得装作听不懂一般,尴尬一笑。 其实宋楚楚猜得没错,宋梧确实极少用左手。有今日之功,其实是拜季泊舟所赐。 从前他最爱让她模仿摩诘居士的画作,经常让她画了送他,被他拿去当做交际场上的谈资。 因他京中才子的美名,有次他想在同窗面前展示一幅巨型山居图,明明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画好,但他一句四日后有秋宴,便让她连续三日不眠不休。 就是那次,累得她悬笔的右手腱鞘发炎,不得不用左手学会画这图。 所以她的左手,也只会这山居图。 太后也瞧了宋梧的秋日山居图,这会儿对她满意地不断点头。 见姜行此时从外面被推着进来,故意嗔了他一眼。 姜行虚弱地摸了摸鼻子,在太后的注视下默默回了位置。 最后一场是比琴艺,宋梧右手伤了,自然无法抚琴。 但方才已经在太后处积蓄过一些信任,于是她朝着太后一福身:“太后娘娘,臣女右手烫伤,而抚琴单手难鸣,恐这场臣女无法参加了。” 见她手上确实有泡,人又谦逊有礼,太后只是看了看姜行,低声叹了一声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第一场舞蹈,最后是宋楚楚拔得头筹。 这会儿最后一位贵女的琴艺展示也完毕了,宋楚楚脸上的欢喜之色压都压不住。 还是她胜了! 等到待会儿太后宣告她为王妃的事,她便可以拿出自己与季泊舟有婚约之事说出来,然后说自己是陪宋梧过来的。 如此,姜行便不能娶她了! 见比选结果已经出来,太后正襟危坐:“今日结果已经出来,想必各位小姐心中亦有了猜测。拔得头筹的是忠义伯府二小姐,宋楚楚!” 她看了眼姜行,顿了顿,“按照规矩,咱们今日选妃的人选也就定下来了,瑾王妃人选,便是——” “便是忠义伯府大小姐,宋梧!” 姜行抢在太后前头开了口,还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本王身染重疾,就不祸害忠义伯府二小姐了。还是让大小姐来替本王冲喜吧!” 屋内的空气都不流了。 什么?! 宋梧被这句话雷得四分五裂。 什么叫不祸害宋楚楚,让她来替他冲喜? 好歹自己曾经救他一命吧?这人就这样报答自己的?! 宋梧赶紧起身跪下,“太后,臣女——” “宋家大小姐!”太后打断了宋梧的话,“哀家见你与瑾王情投意合,也就答应这门亲事了。” 宋梧呆坐原地,什么叫与瑾王情投意合? 他们只见过两面,这次才第三面啊! 宋梧只感觉身上经受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得他外焦里嫩! “宋姑娘”,太后看她愣在原地的样子,哑然失笑,“你连哀家今日要赐给准王妃的衣衫都穿上了,还说与王爷不是情投意合?” 宋梧脑袋再次出现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难怪了! 难怪她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太后看她的眼神甚至带着审视的敌意。 直到见了她的书画,才终于态度有了改善。 这衣裳竟然是赏给选中的王妃的! 她有些恼怒地朝姜行瞪去,姜行垂眸不去看她想杀人的眼神。 但这做派在太后眼里,俨然是小两口打情骂俏! 先前安国公夫人已经进宫给她讲过宋梧救了云策的事情,想必在那个时候,两个小的就已经对上眼了! 太后满意得很,这次总算了了自己一桩心愿,在陇川十五年,二十六七了还没个王妃,像什么话! 此时殿内其他贵女听见方才瑾王的话,却突然醒悟过来,反而松了口气。 是啊,她们怎么忘了这次选妃是冲喜的呢! 于是这会儿看宋梧的眼神,不自觉也带了几分同情。 只有宋楚楚,心里的不甘都快将她淹没。 凭什么? 上一世明明她三场都赢了,顺顺利利就夺了魁! 但此刻,她面上还是得表现出本来就不想要的样子,对着宋梧笑了笑。 选妃宴一散,宫里对王妃的赏赐就先出宫了。 李氏和宋铭等在伯府门口,搓着手有些急切,他们相信,今日楚楚定能一举夺魁! 没一会儿,皇宫的赏赐和太后懿旨就到了伯府门口。 “恭喜恭喜呀伯爷!”司礼监大太监夏明热情地对宋铭拱手:“贵府千金选上了瑾王妃,伯府前程不可限量!” 宋铭听得这话眉开眼笑,赶紧掏了一袋金叶子塞到夏明手里。 等伯府下人将赏赐都收进后院,夏明将懿旨往宋铭怀里一塞:“给伯爷道了喜,咱家这一趟的任务就完成了,不多耽搁,回宫里给太后娘娘复命去了!” “好好好!”宋铭红光满面,“劳烦夏公公跑这一趟……” 宋梧和宋楚楚还没下马车就看见了宋铭夫妻,方才夏公公一走,宋铭就派人告诉老夫人了,所以这会儿连老夫人也颤巍巍迎在门口。 宋楚楚先从马车上下来,李氏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笑得见眉不见眼:“瞧我先前怎么说来着?咱们楚楚就是有福的命,能为咱伯府带来大前程的!” 宋楚楚却提不起兴致,将手冷漠地从她怀里一抽,“不是我。” 李氏没听清她的话,还是上上下下顾自簇拥着宋楚楚往正厅去。 等到进了正厅,确认宋梧没在附近嘲笑她,宋楚楚才不耐烦地说了出来:“王妃不是我!” 第一卷 第39章 提亲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铭和李氏的笑僵在脸上。 “你说什么?”宋铭拉了一把宋楚楚,急得脖子都红了:“今日选妃,你没赢?” 李氏也不信:“她跳舞的衣服,还有她的手,都计划好的!竟然还能成了王妃?” 正厅的氛围霎时凉了下来,只有后跟进来的老夫人,顾自拿过宋铭手里的懿旨,将上面的字看了又看,最后带着笑走了。 宋楚楚烦透了:“本来今日她三场都要失利,谁知道第二场作画,她用左手画的!” 宋铭不解:“即便他第二场用左手画的,另外几场呢?” “另两场我得了头名。”宋楚楚爱答不理地往椅子上一坐,不情愿道:“但本来我也没打算当王妃,只想嫁给世子!” 李氏打量着宋楚楚,语气不那么好听了:“你两场都得了头名,那为啥王妃之位还落到了那个贱……宋梧身上?” 宋楚楚的耐心都用尽了,她怒目一瞪,忽然大吼起来:“谁知道那个姜行撞了什么邪!点名要宋梧给他冲喜!” 李氏第一次见女儿发这么大脾气,给她吓得一哆嗦。 “唉!坏了!”宋铭急得跳脚:“我早就说瑾王选妃宋梧去不得!这下怕是怎么都要得罪一边了!”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可一边是太后和王爷,一边是如日中天的侯府,两边咱们都得罪不起呀!” 回了梧桐苑的宋梧也提不起兴致,本来都要准备搬出去行善积功德了,又要去当个什么王妃! 上一世姜行不是连死后都不放心宋楚楚,要给她留好身家后路吗? 这一世为何又要选自己? 下午用过膳,宋梧很快便睡觉去了,应付这一天,实在太累。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不断在推攘自己,还在耳边焦急地说着什么。 小葵在一旁急出一身的汗水:“小姐啊,你快醒醒吧!有大事,来人啦!” 桑落知道今日这一趟去宫中将宋梧累得不轻,但这会儿的情形确实也容不得她再睡觉了,于是双手往腰间一叉,大吼道:“小姐!起床啦!” 宋梧眼皮用力翻了几下,非常努力才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她疲惫道:“出什么事了?” 见她坐了起来,小葵松了一口气:“小姐你快去看看吧,看了你就知道了!” 宋梧披上紫烟纱上衫,快步出了卧房。 一见院子里的情形,她整个人就呆住了。 竟把这茬给搞忘了! 院子里摆了四口大箱子,每个箱子上结着红绸,不用打开箱子她都知道,里面一共装着一千两银子。 季泊舟给她提亲来了! 宋梧很想知道为何重生回来的时间不能更早一天,不然今日她都不用再面临这奇耻大辱! 当时诬陷她推了宋楚楚,被罚去庄子上那天,临走时她还说了一句话。 那就是乞求季泊舟在自己生辰时来提亲! 这句话其实那天她也是很难才说出口的。 只是当时太心寒无助了,于是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难怪之前季泊舟来梧桐苑那次,莫名其妙地说什么之前的要求,答应自己的话! 宋梧嘲弄一笑,前一世还是在答应好的生辰当天来的,这一世甚至故意错过了生辰。想必是对自己更不满了。 因为瞧不上自己,所以连聘礼都只是可怜巴巴的一点银子,想让她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廉价、虚荣、贪图权势富贵的女子,然后大婚当天,再一顶小轿抬进侯府侧门,明晃晃地将她的自尊和脸面碾进尘埃里! 只是这一世,恐怕要让季泊舟失望了。 宋梧脸上弥漫着寒意,她抱臂看向桑落和小葵:“抬聘礼来的人呢?” 桑落看她脸色,心中提着几分忐忑:“半柱香之前,全都走了。” “那你们叫几个人来!”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将这些聘礼全都抬回永平侯府!” 桑落还没回答,门口又急匆匆跑来一个人,边跑边摇手:“别抬回去!别送回去!我让人抬走!” 宋梧看着喘着粗气跑来的宋铭,克制住想要骂人的冲动:“伯爷既已知道我当选瑾王妃,为何还允许外人直接入府抬来聘礼?聘礼这等拿不出手,也没有一个话事人,难道不是在打伯爷的脸吗?” 宋铭擦了擦额上的汗,语气却出奇的好:“话也不能这么说,伯府一直与侯府交好,若不是最近世子有些恼,想必也不至于此!” 随后他又吩咐顺子:“叫几个人来,把这些俗物抬到后院去,别挡在这碍事儿!” 宋梧嘲弄一笑:“伯爷如今,不担心侯府不悦了吗?” 想着她如今刚选定瑾王妃,宋铭不想触霉头。只尴尬一笑,“那也得想办法解决不是!” 宋铭逃似的跟着抬箱子的护院一并出了梧桐苑。 说他不担心侯府? 他担心的要命好吗! 本该选上王妃的人没选上,宋梧这个庄户女倒成了香饽饽! 而且他还不知道侯府是知道了宋梧选上王妃后才下的聘礼,还是不知情。 搞得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 宋楚楚卧房内的茶盏碎了一地,看着一箱箱聘礼抬入李氏的主母院,她简直嫉妒得发疯! 凭什么她宋梧一个卑贱的庄户女,又是瑾王妃、又是季泊舟提亲? 但也她知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于是又迈着伤心的步子赶去李氏房里。 除了被杖责下不来床的宋初肆和老夫人,这会儿人都到齐了。 李氏烦闷地瞥了一眼一直在她跟前走来走去的宋初石,没好气道:“转成个陀螺,事情就有转机了吗?真是赶不上你弟弟半点儿,也不知道动动你那榆木脑袋,眼下应该怎么解决才好!” 宋初石大马金刀往圈椅上一坐,双手生气地撑在腿上:“谁让你们今天宋梧选上王妃,不第一时间赶去侯府报信?这会儿简直是把咱们架在火上烤!关键是我季大哥知道了,铁定会生气的!” 宋铭坐在李氏对面一言不发,下人通知他侯府来提亲后,他就急忙赶去梧桐苑了,可还是一个侯府的人都没见着。 他脑子乱得很,只觉得自己和伯府的前程好似都被一根鱼线拴着。 宋初石看了宋铭一眼,又抱怨道:“现在咱们家就只有宋梧高兴了,到时候她成了瑾王妃一走了之,伯府就惨了,还不知道侯府要怎么对付咱们呢!” 屋内气氛低沉到极点,仿佛空气都稀薄起来。 宋楚楚却忽然开口了:“有一个办法可以保全伯府。” 第一卷 第40章 引雷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这句话犹如暗夜里的一盏灯,引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朝宋楚楚看过来。 她眼圈通红,整个人姿势也轻飘飘的,一看就是刚哭过:“既然大姐已经被选中成了王妃,那我可以嫁给世子了吧?你们不能这么偏心,什么都塞给她,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 她鼻音中带着哭腔:“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既不得罪侯府,也不得罪瑾王。” 她停了一瞬,小心翼翼打量大家,目光中透着恨:“宋梧死了。” 宋铭二人身子仿佛被瞬间冻住,只有突突突的心跳提醒个不停。 宋初石却看傻子似的看着宋楚楚:“她一没病二没灾,人也年轻,怎么可能会死啊?” 李氏和宋铭慢慢回过味儿来。 宋梧做了瑾王妃,照理来说伯府确实荣耀。但就最近这段日子宋梧的变化和对伯府的态度,到底是体面还是威胁,还真不一定! 只有她死了,王府那边可以说成是宋梧不愿嫁给王爷,侯府这边更是早有过节,但那时候都是死者为大! 同时,楚楚也能代替她嫁入侯府…… 宋铭默了默,这方法确实可行! 但就是…… 他胆小。 于是他略带责备地瞪了宋楚楚一眼:“这孩子!说什么呢!” 李氏没做声,也附和着瞪了一眼。 宋初石就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于是他又接着道:“即便是宋梧死了,侯府铁定也要生气的!毕竟世子前几天还在府上生气走了呢!” “去去,你先出去!”李氏受不了宋初石的蠢样,将他推出厅外,猛地关上了门。 宋楚楚看着二人,吸了吸鼻子,又是要哭出来的模样:“既然爹娘觉得不妥,那楚楚也告辞了!倒弄得像我心狠!” 宋铭见女儿哭了,觉得确实对不住她,心里又有些犹豫。 李氏一把拉住宋楚楚,拉下脸道,“哪里心狠,我看分明是她心狠,占了十几年你的好处不说,还将婚事也给抢了去!” 说完,她一把将宋铭也推了出去:“没用的东西!我和楚楚娘俩好好说会儿话,宽慰一下她,你就别在这儿了,让楚楚看着难受!” 见李氏把宋铭也赶了出去,宋楚楚就知道有戏。 “娘!”见房里只剩下李氏一人,宋楚楚腿一软,猛地就倒在了贵妃榻边。 她佝偻着身子,手紧紧抓着榻沿,忍不住嚎啕大哭。 李氏跟着也红了眼,“楚楚啊!有什么委屈就跟娘说,说出来就好了……” 她上去拉宋楚楚,却被她一把推开。 “娘,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哭得摧心挠肝,“我不想活了……” “说什么傻话呢,怎么会不想活呢!呸呸呸,咱们楚楚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李氏又去扶她。 她哭得喘不上气,说话都一抽一抽的,“我,我吃了那么多苦头,本以为苦尽甘来了……没想到,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羞辱……” “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娘!” 李氏心都要碎了,她的女儿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为了容貌花费那么多功夫,可天就是不遂人意! 她想将宋楚楚搂在怀里,却没想到她立刻站起了身,朝着不远处的柱子就猛冲了过去。 李氏吓得一激灵,赶紧起身去追,险险将她衣袖拉住,她这才堪堪避开,额头擦破点皮。 宋楚楚回头恼怒地瞪她,声嘶力竭地吼出来:“你拦我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死!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女儿啊!”李氏手足无措,眼泪溢出来,“你要是真这么没了,才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呀!” 眼泪将妆都哭没了,宋楚楚伤心道:“哪里有什么亲人?你们都不管我!那婚约本来就是我的,如果不能嫁给世子,我活着自取其辱吗!” 李氏拿了块帕子,小心地擦去宋楚楚脸上的泪:“咱们楚楚最漂亮,不哭了,你想要嫁给世子,咱们嫁!” 她像是做好了决定,眼里带着决绝:“本就是楚楚的,谁也抢不走!” 梧桐苑里的众人正在用晚膳,宋梧下午吃过了,这会儿一个人在院子里舒展筋骨,想着如何才能不做这王妃。 “大小姐!”远远地就看见李氏房里的孙嬷嬷来了。 “嬷嬷何事?” 孙嬷嬷恭敬有加:“夫人让大小姐去后院一趟,关于侯府聘礼之事,想和大小姐商量!” 对于伯府目前来说,这聘礼确实是个麻烦,宋梧也不知为何当着季泊舟的面都烧了那婚约,他还要来提亲膈应自己。 她跟着孙嬷嬷到了李氏的主母院后院。 “夫人!” 李氏已经站在院中等她了,笑着唤了声,“愿愿来了!” 别的她没发现,但自从选上王妃后,伯府的人个个对她倒恭敬得很。 “这聘礼我不会收的!”宋梧脊背挺直,俯视院中的几抬箱子,“这些银子不管是夫人想要,还是还给侯府,都与我无关。” 李氏和善一笑,“其实这会儿叫你来,也不全是为了这聘礼之事……” 夜风吹起宋梧的头发,拂去了夏日的闷热。 她正觉得这风有些舒服,突然一股大力从她腋下穿过,将她猛地拽了出去。 “宋梧,你别怪我们!是你自己不知足,我们才不得不动手!” 耳边传来李氏因用力而咬牙切齿的声音。 宋梧看着后院井口倒映着的自己的脸,脚死死撑着地面。 原来如此! 伯府竟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不惜杀了她来换取宋楚楚的前程! 李氏和孙嬷嬷二人左右钳着她的手,一人抬起她一条腿,打算用力将她扔到井里去。 宋梧的脸被勒得通红,立刻念起了门内的雷霆咒。 她召唤得急,万千星斗的夜空很快起了云。 “轰隆——” 随着一声极大的雷鸣,天地被照得亮如白昼。 很快。 “咔嚓——” 一道粗壮的闪电直直逼着伯府后院而来,二人还没反应过来,那雷电就干脆地落在了李氏和孙嬷嬷脚边。 李氏和孙嬷嬷二人哪里见过此等异像,霎时就吓得手一抖松开。 宋梧立刻趁这间隙,扶住井沿站了起来。 “轰——” 又是一声剧烈的雷鸣。 旁边一人粗的大树瞬间被劈成两半,树干还起了火。 火光映照宋梧脸上,她站在闪电之下,看着李氏与孙嬷嬷二人惊慌失措的样子,露出了一个阴冷森然的笑意。 “杀人害命,当遭天谴!夫人,怕了吗?” 李氏直定定看着宋梧,这会儿吓得心都不跳了,感觉头皮上的发丝都竖了起来。 宋梧心底上辈子的仇恨被勾起,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她站在那棵被雷击的树下,笑得诡异非常。 李氏发颤地尖叫了一声,“有鬼啊!”立刻拔腿就朝外面冲了出去。 孙嬷嬷吓得早已尿了裤子,赶紧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宋梧立刻引渡府内的两道黑气拦住,二人皆是一个趔趄,猛地滚落在地。 第一卷 第41章 要嫁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气定神闲地往外走,路过二人身边时,故意回头看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氏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今天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宋梧那个笑又是什么意思? 她真的遭天谴了吗? 心里的恐惧如潮水袭来,她很快就被自己吓晕了过去。 孙嬷嬷瘫倒在地,不断哎哟哎哟地叫唤。 宋家的人这会儿都在往主母院赶,宋梧轻松地与他们一一打过照面。 宋初肆的屁股刚结了痂,躺在担架上被人抬着往李氏方向走去。看见宋梧,他下意识把头低下去。 他身后跑得喘气的宋初石看见宋梧脸上带笑地出来,顿时有些不平:“方才那么大的雷,母亲后院都有火光,你怎不去看母亲,还笑得这么开心!” 宋梧似笑非笑:“夫人遭了天谴,许是之前的报应要到了吧!” 远处的宋楚楚听见这句,整个身子一顿,立马加快了脚步。 卧房内,李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帐顶,嘴里喃喃自语:“天谴,天谴来了!她说我有天谴!” 宋铭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她又惊恐道:“打雷了,好大的雷!她没死!天要帮她!” 听见这话,宋铭立刻将事情猜了个七八分,他将三个儿女全都赶了出去,紧张问道:“你对宋梧动手了?” 李氏点头如捣蒜,一张脸惨白,很快便将晚间的事抖落给了宋铭。 宋铭的里衣湿得都能拧出水来,他像一条干涸的鱼,极力寻找着生还的喘息之机。 半晌后,他用力盯着李氏,一字一顿:“咱们没有回头路了,生死一线,只能选择侯府!” 郁嬷嬷早就听见了方才的雷声,更看到闪电直直劈在了主母后院,这会儿她赶紧带着小葵去找宋梧。 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能在宋梧消失不见期间,天雷直接降下,还劈在伯府院中,一定是宋梧用了雷诀! 好在没走几步,她就见到了宋梧,提着的心缓下来,她扶着墙歇了口气。 “嬷嬷!”宋梧朝她奔来,语气全是关切:“你现在还不能一次性走太多路,出院子干嘛!” 郁嬷嬷没有答应,只是抬头端详她:“方才,是你引雷?” 宋梧轻点了一下头,“是我。” 她回头望了望主母院方向,语气平静而凉薄:“她们想把我推到井里,要杀了我。” 小葵惊呼一声,吓得紧紧捂住了嘴。 郁嬷嬷后怕地望了一眼后院方向,赶紧牵着宋梧的手,一步三回头,大步大步地往梧桐苑走去。 当夜,梧桐苑的门栓上了一个又一个,宋梧被郁嬷嬷和小葵的紧张样子弄得哑然:“别这么紧张!夫人和那个孙嬷嬷被天雷劈在脚下,应该是不敢再动我了。她们怕是到死都会带着这个心理阴影!” 关上门后,梧桐苑四人都聚在正堂。 宋梧正襟危坐,告知了大家她的决定。 “我要嫁给瑾王!” 一阵短暂的安静,随后两道喜悦的尖叫瞬间爆发出来。 桑落和小葵紧紧抱在一起,桑落今日见过姜行,也看着他给她体贴地送衣服,对这位瑾王好感倍增,于是一回来就将这事儿告诉给了小葵。 小葵见了季泊舟近日的举动,想法很快就被桑落给带着走了,也觉得瑾王更好! 郁嬷嬷却探寻地盯着她,有些忧虑道:“姑娘,为何改主意了?” 先前她确实没想过要嫁她,毕竟她还身负祖师的任务——诞下门派血脉。 这个血脉并没看起来那么简单,必须要找到有缘人才能真正孕育,并健康活下来。 她的有缘人,祖师说在她未来七年的功德里。若不能在七年内诞下血脉,她会便会魂飞魄散。 之前她拒绝做瑾王妃,是以为搬出去后,能花更多时间替门派积攒功德,好让老祖宗早点告诉她有缘人的方位,然后再一点点对宋楚楚报仇。 但如今很明显不行了。 之前宋楚楚前来道歉,她本以为自己和她能暂时和谐相处。 但从今日李氏的行动来看,自己和宋楚楚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她不用想都知道,今日李氏出手,定有宋楚楚背后手笔,应该是以命威胁了他们! 她只有做上瑾王妃,才能走到那个伯府和季泊舟都够不到、无法动手的位置! 她必须先保全自己! 宋梧平和地看向郁嬷嬷,眼睛里全是坚定:“这个决定,其实与嬷嬷想的并不冲突。” 她也是方才在路上才发现,除了有缘人血脉这件事外,嫁给姜行,利大于弊。 当上王妃可以压宋楚楚一头,她可以趁她搭上三皇子之前,赶紧报门派断承之仇,毕竟上一世就是因为她挑唆,所以她腹中孩子才被人杀死腹中的。 其二便是既然姜行有求于她,那她也想去王府查一查姜行上一世的死因。因为上一世她之所以会被人刺穿,就是因为侯府不知哪里的消息,说是她害死了瑾王! 虽然她因郁嬷嬷乱葬岗相救大难不死,但她也必须查个明白,到底是稀里糊涂做了谁的替死鬼! “嬷嬷不是也没想好要带我去哪里吗?王府,对我来说就是目前最安全的一个地方!” …… 李氏害起了大病。 宋楚楚见过昨晚的雷,虽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但从李氏昏昏沉沉又断断续续的呓语中,也猜想到了。 李氏对宋梧动手了,但那个贱人还是没死,那道雷护住了她! 不但逃脱了,甚至还害得母亲和孙嬷嬷都被吓得生了病! 她现在有些害怕。 并不是怕宋梧报复,而是害怕那别具一格的命格真是宋梧。 毕竟上一世她就是换了命最后才当上皇后,一路也是顺风顺水。 但昨晚这道天雷,由不得她不多想! 生辰已过,要再次换命,必须还要等一年…… 她急匆匆地走出李氏卧房,唤来身边的大丫鬟。 “银杏,你二人跟门房打好招呼,从这会儿开始,紧紧盯着正门,世子一来,务必即刻报我!” 银杏赶紧点头,麻利地朝门房跑去。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她必须抓紧时间和机会,赶紧嫁给季泊舟,早日见到三皇子。 姜行是短命的,她担心到时候宋梧趁他死后,直接用其他办法接近三皇子,那她就功亏一篑了! 雪香居里,宋楚楚刚用了燕窝,春晓着急来报:“小姐,来了!世子来了!” 宋楚楚放下琉璃盏就提裙出去了。 第一卷 第42章 怒火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世子哥哥!” 伯府正门,季泊舟正打算往西边的梧桐苑去,宋楚楚就出现了。 “楚楚也在。”季泊舟语气平和,不痛不痒地打了个招呼就要走。 “世子若是要去梧桐苑的话,楚楚认为还是别去的好。” 她声音轻柔娇媚,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季泊舟停下脚步,定神打量她一瞬后,忽而展颜一笑:“昨日我已派人跟你大姐提亲了,她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我去看看她。” 宋楚楚急忙跑到他身前,用娇小的身躯拦住他:“姐姐如今……恐怕不是世子哥哥能挂念的人了……” 她声音小小的,瞧了季泊舟神色后,脸庞局促地低下,像是害怕季泊舟生气。 季泊舟愣了一瞬。 他知道楚楚对自己有意,但京中对自己有意的女子还少吗? 如今怕是因为自己给宋梧提亲,心里有些吃醋了,可这般拦着他,多少有些没规没矩。 但他好歹有几分涵养在,心里虽极为不悦,表面还是和气道:“楚楚听话,我与你姐姐有些事情要聊,今日最合适不过!” 感觉到季泊舟语气中微含的凉意,宋楚楚脸颊顿时鼓囊囊的,神色有些生气。 “哼!世子哥哥不信楚楚的话就算了!” 她身体猛地让开,撒娇一般道:“若是去姐姐那里吃了亏,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跺了下脚,抹着泪就走。 季泊舟反复咀嚼了几遍宋楚楚的话,在她路过身边的时候,最终拉住了她。 “楚楚莫哭,那本世子便先不去了。就先听你给我讲讲缘由!” 宋楚楚脚步一顿,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后,眼眸逐渐回归闪亮。 季泊舟内心突然觉得极为舒坦。 这个一举一动都围着他转的小女儿态的少女,让他找到了许久没在宋梧处感受到过的尊重。 别说,哪个男子不喜欢将自己视作天的小女人呢? 季泊舟被带到了雪香居。 淡淡好闻的香气从闺房中传来,雪香居的下人们端来上好的果子点心,宋楚楚亲手给季泊舟点茶。 “世子哥哥,昨日,你可得了什么消息?关于我大姐的!” 季泊舟狐疑地看着她,随后淡然一笑:“楚楚就别卖关子了。” 她将茶递给他,又仔细揣摩着他的神色:“姐姐昨日去参加了宫里的瑾王选妃,如今……已经是瑾王妃了!” 季泊舟接茶的手一抖,顺其自然地往嘴边送,最后还是不可置信地放了下去。 他看着宋楚楚笑道:“楚楚在跟我说笑吧?之前还专门提让我在生辰时来提亲呢!” 他又拿起茶盏,当着她的面饮下:“虽然晚了两日,但我实在是有事耽搁了,你们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唬我。” “难道侯府还没收到消息?昨日太后的懿旨还有赏赐都下来了,如今都在咱们伯府库房放着呢!” 她拿出早准备好的懿旨,双手递给了季泊舟。 她低着头垂泪,声音也带了哭腔:“昨日本来是我去参与选妃的,想着反正世子哥哥也是要和大姐在一起,我随便嫁个什么人,哪怕是那命悬一线的瑾王都无所谓……” “本来整场选妃都是我在一众贵女中胜出,太后也宣布瑾王妃是我,我也想成全世子哥哥和大姐!” “可谁想到了最后,瑾王出现了,说他时日无多,只是需要一介贱命冲喜而已,就不让贵女们跳火坑了……” “于是他就指定了大姐……” 宋楚楚攥着手绢,忧心地看着季泊舟:“这便是我不让世子哥哥去找大姐的真正缘由。如今她已是瑾王妃,世子哥哥要与她避嫌才好。不然对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事!“ “姐姐亦为此十分欢喜,昨晚母亲与她商量你的聘礼一事,她说……” “说什么?!”不管季泊舟平素多沉静,此刻心里的火都压不住了,不自觉地语气也变得肃杀。 “她说世子所作所为都与她无关,她从来都没看上侯府。母亲说与侯府婚约在前,选妃在后,无论如何应以侯府为先。” “她甚至忤逆母亲,还和母亲大吵,害得母亲气急,如今重病在床。母亲一直说自己是识人不清,所以遭了天谴报应……” 提起母亲的病后,宋楚楚就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眶。 季泊舟此刻没心思去关心这些细节,腾地一下,愤怒地站了起来。 “她宋梧将我、将伯府当成什么?!宁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也不愿意嫁给我?!” 季泊舟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变大,火气已经快要将他吞噬。 看着他眼里凌人的寒意,宋楚楚有些害怕地起身,小心翼翼道:“世子哥哥……可我们,侯府其他人都是很在意你的看法的,只是……” 不等宋楚楚说完,季泊舟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今日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看楚楚!” 他脸色铁青,带着青墨直逼梧桐苑而去。 宋梧刚画好一批符箓,净了手坐在梧桐树下歇息。 一个颀长身影脸色阴沉地一把推开梧桐苑虚掩的门。 “宋梧!” 季泊舟紧绷着脸庞,愤怒地向她走来:“你去参加瑾王选妃了?” 宋梧一看他就知道怎么回事,她掀起眼皮,“这种事,没必要还得专程给世子禀告吧?” 季泊舟这种向来高高在上的人,信徒突然不再仰视他的云端,自然是会受不了的。 “这么说,你真当选了瑾王妃?” 他步伐生风,几步跨到她面前。 宋梧神情自若地打量他的怒意:“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侯府了?” 他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提起,面目狰狞得吓人:“你还要去当这个王妃?” 他的大手把宋梧拽得生疼,桑落在里屋听见声音,立刻出来将季泊舟一掌推开。 宋梧将桑落护在身后,忽然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意:“既然我当选,为何不去?世子是认为,嫁给你比当王妃还好吗?这可有些僭越了!” 亲耳听到宋梧说出这样的话,季泊舟感觉胸都快炸了,怒火快速窜遍他的全身。 好一个僭越!好一个宋梧! 宁愿嫁给一个短命鬼,都不愿嫁给他! 他紧咬着后槽牙,目光狠厉,一字一顿道:“你可知道,你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东西?” 宋梧神色淡淡,继续坐了下来:“世子还是不要这样骂自己。” 见宋梧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季泊舟闭了闭眼,拳头紧紧攥紧。 “是你自己要选择做侯府仇敌的!” 既然如此,就休怪他无情了! 第一卷 第43章 抢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忽然,季泊舟整个人蓦地放松下来,他反而对着宋梧一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轻蔑冷漠。 姜行命在旦夕,早晚必有一死,等他死后,宋梧就等着匍匐在自己跟前哭吧! “别后悔!” 季泊舟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努力维持着公式化的笑容和体面,带着青墨快速出了梧桐苑。 桑落看着季泊舟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宋梧,心里七上八下。 自打上次世子来院子里发脾气后,大小姐就说过不允许他再进来。 谁想到这么快就又来了! 宋梧喝了口茶,淡淡道:“这次不怪你。” 桑落看了看她神色,猛地松了口气。 王爷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啊!赶紧把大小姐接去王府吧! 再待在这鬼地方,简直坏她财运! 看世子方才出去的这样子,怕是后面也没小姐什么好果子吃。 瑾王府,正在摆弄各类珍玩家当的姜行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玄戈迫不及待地进了寝殿。 “王爷!” 见一向持重的玄戈今日有些浮躁,姜行不由得打量他几眼。 “出事了?” 玄戈挠了挠头,这事儿即便说出来,王爷此时怕是也没法解决呀! 但他还是大着胆子道:“王爷,昨日选妃结束后,永平侯府就去忠义伯府提亲去了。” 姜行并不意外,挑出一个玉笔洗放在手中把玩。 “伯府与侯府本来就有婚约,这不是你们之前就调查过的事吗?那二小姐应很快就答应了吧!” “哟喂!”玄戈都被急出了飞星的口吻,“他提亲的不是二小姐!是您的王妃,大小姐!” 姜行猛地起身,不可置信中带着愠怒:“竟敢向本王的王妃提亲?” 他唇角阴鸷:“永平侯府真是好样的!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抢!” 玄戈也愤懑,“自打皇后替了陆家皇后的位置后,这季家便愈发狷狂了!” 姜行定定看着满桌玉器,揉着太阳穴问:“本王婚期定在何时?” 玄戈回话:“礼部定的日子还没下来,根据惯例,王爷规制的大婚一般是在半年后,这样才有充足时间准备。” “准备?”姜行略带不满地抬眼看他,声音提了起来:“本王一个命悬一线的将死之人,还准备什么!” 他挑了挑眉:“你帮我跑一趟宫里,告诉母后,十日后我大婚!” 得了姜行的话,玄戈立马应下,低头脸上浮出个笑。 他就说,没人敢从王爷手里抢东西! 想抢,也得看有没有那本事! 玄戈麻利地领命出去了。 姜行又慵懒地唤道:“飞星!” 房顶上的飞星从窗户探出个头:“属下在!” “那许医官的事情还卡着,既然王妃人选已经择定,就赶紧把人接到王府来一趟,陆大哥的信还要趁这个时间带出去呢!” “是!” 半个时辰后,宋梧出现在了瑾王府承运殿。 她半天都没想通,原来昨日选妃时姜行说的需要借她身份一用,人还得来府里的! 要这么搞,她这些日子得跑多少趟? 自己的正事还要不要做了! 见姜行坐着轮椅出来,飞星立刻关上了殿门。 他今日没有涂粉,整个人气色颇好。 宋梧开门见山:“王爷还真是不见外,这么快就使唤上我这王妃来了!” 姜行挑了挑眉,熟练地从轮椅上起来:“这不是昨日王妃答应的事吗?我派人替你照看故人之墓,你借我身份一用!” 宋梧:“所以王爷昨日说需要借我身份一用,意思是后面每当需要送信的时候,就让我来王府一趟?” “不用!”姜行露出个满意的笑,顾自坐上主位:“没多久你就要日日住这了!” 宋梧坐到他另一侧的主位上,“王爷就不好奇,我为何答应做这王妃吗?” 姜行摸了摸下巴,纳闷,“不是你自己来参加选妃的吗?本王何曾胁迫你?” 宋梧默了默,差点搞忘,还没跟他正式谈过昨日选妃! “是我疏忽了。”她看向远方,“那咱们还是先聊开的好!” 姜行做出个洗耳恭听的样子。 “昨日前去选妃,实际上就是为了见王爷一面。你府上守卫太严了!” 姜行一双桃花眼斜挑着看向她,尽是玩世不恭的味道:“王妃这话,任谁听了也觉得对我有意呀!” 她睨了他一眼:“但被选中做王妃,不在我意料之中!我也想问问王爷,为何那么多女子,非得要选一个连输两场的人做王妃?” “还能为什么?”他给她倒了杯茶,“与宋大小姐有缘呗!” 她端起茶盏饮下,嘴角讥诮地翘起:“与王爷有缘的女子恐怕不少吧?” 姜行一顿,没有接话。 宋梧:“我与王爷不过也只两面之缘,王爷还是有些草率了!” 姜行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连忙摆了摆手:“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正是合适!” 他知道她事情想得深,也担心想岔了:“其实我选宋姑娘,并非心血来潮。” 宋梧眉心一扬:“哦?” “宋姑娘知道本王的秘密,但却半个字都没透露出去,就连你那日带去安国公府的那咋咋呼呼的丫鬟都守口如瓶,可见是个靠得住的人!” 他的手指娴熟地把玩着茶杯,骨节分明好看:“另外宋姑娘也知道,我一直在追查暗害本王的凶手,这事过于凶险,自然要选一个信得过、靠得住的人,这样的人,才配让本王安心地交出后背!” 宋梧勾出一点笑意:“看来王爷对民女颇为信任!” 她侧过头看向他,明亮眼睛里全是认真:“那我也对王爷透个底!” “我有自己的任务没完成,平日还要外出行善,做王妃规矩颇多,于我而言实在不便。另外,我的命中……也有属于自己的有缘人!” 虽然这些话有些自大无礼,但没办法,有些话必须说在前头。 姜行的笑意略有些僵,但还是仔细倾听她。 “我必须要通过多替人化解,才能寻到他,与他诞下子嗣。” “我之所以愿意做王妃,一是因为有私心,伯府的人都想我死,只有当上王妃,才能暂时免去许多事端! 二是因为我曾做过一个非常真实的梦,那个梦里,王爷的王妃不是我,而是我在伯府的妹妹,真千金宋楚楚! 王爷将在半年后陨命,而我,则会被人栽赃是杀害王爷的凶手!” 第一卷 第44章 坦白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此前见过宋梧的本事,自然不会觉得她说出来的话是在开玩笑。 他把玩茶盏的手停了,僵硬的表情动了动,脸色有些难看。 “本王……真在半年后,死了?” “不一定。”宋梧摇头:“之前不是已经救你一命?何况王爷如今的王妃是我,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看她镇定的样子,他莫名收起了那点猜疑。 明明是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小姑娘,可不知为什么,看见她就觉得是可以信任、托付的人。 “我知道王妃的意思了!”姜行和煦一笑,“在查谋害本王凶手的这件事上,王妃与本王一样,都想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宋梧点点头,“还不止。” 她给两个茶盏都倒上茶,“我会趁与王爷一起调查凶手、帮助王爷不会陨命的这段时间,继续做我自己的事,还望王爷不要干涉!” “此外,我可能会在替人或替魂化解期间,找到自己的有缘人,到时候,会自行与王爷和离!” 她声音平稳,口吻坚定。 姜行心里有些微不可查的失落,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样也好,自己本来也没那么纯粹! 他勾了勾唇,端着她倒好的茶,轻轻与她的杯子碰了一下。 “那就希望你我二人,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宋梧终于浮出一个浅笑,那笑里带着柔光,像一阵春风拂开冬雪。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般发自肺腑的笑,喉头一滚,茶咽下去,如同二人纯粹的盟约。 “那趁还未成婚,王爷先把我那几万两银子给我吧!” 姜行:“……” “待会儿飞星送你回去,我让他一并带着。” 宋梧低头一笑,“那王爷说说今日找我来的正事吧!” 姜行站了起来,“本王查到了害我之人,是一路随我回京的医官。但这人被发现后,什么都没审问出来,就咬毒自尽了……而且,他是你知道的那位陆玄将军给本王的人!” 他转过身来,“临走时,是陆玄将军专门塞到本王队伍里,要本王随时带着好有个照应!” 宋梧猛地看向他,“医官?” 随后她又问道:“这位医官姓什么?” “许。”他的指节敲着案几,“许医官!” 宋梧呆站在原地,不对啊! 上一世,这位许医官明明是救了姜行的神医! 她记得前世姜行也是病重回京,回来后没多久,京中就传出瑾王本来已经身死,是随身带的许医官将他给救活了! 随后那位神医就在京城大开门路,据说还赚了不少银两。 宋梧按压着内心的疑惑,“王爷相信我说的梦吗?” 姜行被他问得一愣。 宋梧继续道:“我之前梦里与如今的情形截然不同。除了王爷娶了伯府二小姐宋楚楚,如今这位许医官,却是救了王爷的神医,为此还在京中名声大噪。” 他不知她今日为何两次提起梦,上一个梦他信了,这会儿的就有些离谱了。 他摇头一笑,“那就真是个梦了。” “这位许医官是给我下毒的凶手,飞星和玄戈查了半月,人赃并获、贼喊捉贼,我们也没料想到,下毒的会是救死扶伤的医者!” 宋梧好一会儿才想通其中的关窍。 看来前世可能出于利益原因,这位许医官最终选择给瑾王解了毒,但陆安年的魂魄却并没有收,导致前世的姜行一直病殃殃的! 宋梧:“那位许医官,竟是陆将军的人?” 她觉得更不可思议。 陆玄将军算起来是瑾王的表哥,太后和国公夫人关系也颇近,怎会让人害瑾王? 但这位将军早已传牺牲,十几年又才被发现,也不知中间可是有了什么变故。 姜行清了清嗓子:“所以我叫王妃过来,就是想让你帮我把写给陆玄将军的信带出去。” 他将手中信交给宋梧,封口已上了火漆。 宋梧看着手中信,“还能写信给陆将军,说明王爷并不完全怀疑他。” “宁可信其有!”他凤眸一转,“我这人,向来什么都要问个清楚明白。哪怕他辜负我、背叛我,背后捅我一刀,我都要亲口去问问!” 宋梧直面他的目光:“信带去哪?” “王府受人监视,宋姑娘带回伯府即可,晚上子时前,自会有人来取!” …… 慈宁宫里,太后喜笑颜开。 “好,十日后就十日后,只要我儿无恙,怎么都好!” 她起身走到玄戈身边,悄声问:“云策是不是很喜欢宋梧那个丫头?搞得这么迫不及待!” 玄戈左思右想,尊敬躬身答道:“应是……怕被人抢了媳妇吧!” 太后眉目一凛:“此话何意?” 玄戈很快便将侯府提亲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太后面上划过一丝凉意,“忠义伯如今身居何职?” 玄戈回禀:“任太仆寺主簿一职!” 她扫了眼宫里的管事嬷嬷:“银佩,我记得如晦可是在太仆寺任寺卿?” “是的娘娘!” “宣他过来吧!” 太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皇后也该来哀家宫里请请安了!” 玄戈走出慈宁宫时,感觉风有些大,他已经预感到宋伯爷恐怕将不大好了,而皇后和太后的争端,或者说是季家和谢家之争,恐怕将更猛烈了…… …… 翌日。 今儿是个好日子,宋铭专门看过老黄历。 所以在衙门只上了半天职,他就赶紧带着礼物和拜帖,携家眷去侯府拜见。 “侯爷,多日不见,愈发精神矍铄!” “哪里哪里,宋老弟阖家前来,本侯有失远迎……” 永平侯府花厅,永平侯季相礼与宋铭寒暄。 仆人在库房放下他们带来的大提小包的礼物,转过身便忍不住闲话。 “忠义伯府这次,除了之前那大小姐,竟然全来了!给的礼还这样贵重!” “怕是充面子吧,想争取世子那门婚事!” “充面子也难为他们,几年前那位大小姐老往这跑的时候,季总管就说伯府这是最后一代袭爵了。到时候没了岁禄,还不是一下就成了空壳子!” 确实如他们所料,宋铭这次带的礼,是下了血本的。 没办法,让宋梧背着侯府去选妃,没想到一下还选上了,不用想都知道,侯爷和世子这下会多生气! 他只得备好厚礼,带着一家前来赔罪,就连病着的李氏和宋初肆都叫上了。 当然更紧要的,是让楚楚在侯府面前露个脸。 但所见事实与他猜想不同,季侯爷这会儿不但丝毫没恼,反而还是一副比平素都恭敬有礼的样子。 第一卷 第45章 寻味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候爷笑道:“宋老弟的诚意,本侯领受了!这孩子家,耍耍性子也是正常的,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呢!” 他难道真的不窝火吗? 那才怪了! 从前他只是蔑视伯府,但并无不满,现在非但不满,还有些恼恨! 他昨日就知道这事了,所以今日特意都没去上朝。 先不说宋家这将侯府的面子置于何地,就凭选中王妃却不告知,让前日下午的关键节骨眼小儿子去提了亲,这放满朝文武眼中,就是公然挑衅皇室! 但碍于选妃一事毕竟是太后操持,他如今若是敢公然对宋家发火,太后和谢家必定会立马又对季家开火,所以只得暂且忍耐。 宋铭和李氏夫妇看见侯爷此等态度,顿时对侯府更加热心了。 宋铭一直战战兢兢悬着的那颗心放了下去,这会儿喉头都哽咽了:“深明大义!深明大义啊侯爷!” 他嗓音激动地抬高了几分:“如此胸怀,让小弟真是惭愧!以后伯府必当肝脑涂地,来报答侯府的谅解大恩!” 季相礼笑着摆了摆手,后槽牙磨得咯咯响。 他转头吩咐季总管:“去把二小姐和孙小姐叫过来,陪陪第一次来府上做客的楚楚小姐,一起在园子里转转!” 能在勋贵之家做到总管之位的人,头发丝都带了几分精明。 季总管很快就咂摸出味儿了,赶紧领命出去。 本来伯府与侯府是结亲有婚约的,伯府带了一位楚楚小姐来,意思不言而喻。 而侯爷却没让他去叫世子,而是叫二小姐和孙小姐出来作陪,这意思也很明显了。 宋楚楚也明白了侯爷的意思,她起身行了个礼:“伯父不必劳师动众,楚楚半年前才寻亲回来,这还是第一次来永平侯府。 伯父是侯府的主人,看着伯父说话,楚楚都觉得能学得比以前多不少的本事,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会,这才是楚楚之幸呢!” 季相礼心里震了一下。 原以为伯府乡下回来的女儿该是个草包,却没想这头脑说话,这礼仪姿态,竟让他这会儿挑不出半点瑕疵。 他这才仔细打量了宋楚楚的样貌,虽不及多年前他见到的宋梧那般大气明艳,但亦是个娇俏玲珑的美人。 他舒眉展眼一笑,对着宋铭打趣道:“瞧瞧这孩子,还是你们夫妻俩有福气!” 别说季相礼听见宋楚楚的话惊讶,就连宋铭和李氏也给震了一惊。 这孩子,比宋梧那贱种竟不差丝毫!小话说得,比他夫妻俩都有水平! 季总管很快便回来了,他对着季候爷恭敬道:“老爷,二小姐今日出去骑马了,孙小姐收拾了要去见三皇子呢!” 宋楚楚忙又站起来:“真的不用麻烦,我倒是羡慕孙小姐呢,与三皇子青梅竹马,想见,便就奔着心上人去了。” 盈盈坐下后,她垂首清苦一笑,眼圈适时地一红,看起来落寞又隐忍。 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她又笑着补了一句,“二小姐我也羡慕。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多少女子羡慕不来的旷达自在,也就只有侯府小姐了,能活得如此逍遥!” 这一番下来,季相礼再度惊住了。 不得不说,第二句,简直说到他心坎里去。哪个家主不喜欢别人夸赞一句有本事,让子女过得令人羡慕呢? 短短两句话,水平极高。 不但适当地表达了自己的知礼、懂事、才华、涵养,关键是让人听得心里妥帖! 他自认识人无数,但现在觉得这个楚楚小姐恐怕不是他所料想的那般。 他又打量了宋楚楚几眼。 不由得对眼前的女子带了几分戒备。 那个伯府的谶言,多年前在玄元观,他已故的夫人就在现场。能得到老观主这样抬举的人,世间无二。 而这会儿楚楚却提到羡慕季棠能和心上人三皇子一起出去,到底是在借此暗示与自己小儿子季泊舟的关系,还是对三皇子感兴趣? 若是对三皇子感兴趣……不,三皇子妃必须是属于孙女季棠的! 于是见季候爷又对季总管道:“那你去看看世子在不在府里,伯爷来了也不知道过来见见,像什么话!叫他过来带楚楚小姐出去转一转!” 季总管懵了。 难道自己方才猜测得不对? 他赶紧又找季泊舟去了。 宋楚楚听见季侯爷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成了! 为了今日来侯府,她准备了不知道多少遍。 上一世宋梧被休后,她就嫁入了侯府,自然知道她这位未来公公的脾气秉性。 季总管又回来了:“侯爷,世子今日不在府上,与几位公子约着出去诗会了。” 他抹了把汗,世子在府上,但不愿出来见他们,还发了好大的火。 他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把那话说出来,于是撒了个谎。 宋楚楚当然知道季总管说了谎,但这个谎,在她意料之外。 这个节骨眼,以季泊舟的脾气定是没心情出去和人喝酒作诗的。人肯定在府里,只是不想见她。 上一世,也在这间宅子里,他对她何其痴缠。 宋楚楚眼神倏地转冷,虽然心里有极大的落差感和不甘,但她也不担心了! 总之都是她的囊中之物! 宋铭和李氏本来是信了季总管这话的,但很快,他们看见了一个身影从花厅前头经过。 那人,正是季泊舟。 季侯爷瞥了一眼外面匆匆走过的人,季总管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季侯爷的面皮抖了抖,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拜会没多久就结束了,宋铭那颗悬着的心隐隐又有些提着。 侯爷没生气,但世子生气了。 马车上,李氏不由得惋惜:“可惜咱们楚楚这般优秀,怎奈世子……” 宋楚楚勾起哂笑:“母亲可别说这丧气话!世子会娶我的!” 宋铭心头打鼓:“可世子显然气着了……” 宋初肆身上的伤好了些,今日跟着一起去了,但碍于父母的苦心是为了让宋楚楚表现,所以一直没说话。 他这会儿道:“但咱们歉也道了,礼也送了,又不是咱们气的季二哥!” 宋初石一天都被勒令不许说话了,这会儿得了空隙,也抢着说:“就是!气他的是宋梧,又不是楚楚,他看见宋梧不高兴,咱们让宋梧滚出去,不碍他眼不就行了!” 虽说是不着调的一句话,但这会儿在李氏和宋铭耳中,还真是那么个意思。 前日李氏想除掉宋梧却差点被雷劈了,她真的觉得这人好像有些邪性,加上又不能得罪了,世子也为了她降怒于伯府。 既然已经没了用处,那这人不能留在跟前了! 宋铭也幽幽地说:“王爷那边,咱们已经讨不着好。只能力保侯府了!” 第一卷 第46章 劝娶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候爷送走伯府的人后,就去了季泊舟住的澹泊斋,这会儿长子季澄也来了。 季侯爷了解这个小儿子,平时最是温和有礼,今日竟然当着伯府的面故意出现却不入门迎客,已见得他心里有多大的火气! 季泊舟听见伯府的名字,脸上一片阴寒:“他区区忠义伯府,竟敢公然在咱们提亲的关头去参加选妃,既然他们不想要这婚约,我堂堂世子又岂看得上他们那等货色?不娶了!” 李侯爷坐在上首,声音低沉:“今日我见了他们那位寻亲回来的女儿,不像咱们预想的那般,反倒知礼识趣,各方面并不输先前那位多少!” 季泊舟顾自在宣纸上乱画一气,冷淡道,“我对她没兴趣。” 季澄叹了口气,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这不是有没有兴趣的事!思峦,当你坐上这世子之位,这便是你必须要为咱们季家付出的!” 他和季候爷今日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劝说季泊舟娶了那位宋楚楚。 季泊舟挣脱季澄搭在他肩上的手,眉宇间尽是厌烦:“之前宋梧在伯府将那婚书都已经烧了,还是当着本世子的面烧的!这样咱们还要和伯府做亲家,大哥不要侯府的脸面,我要!” 他烦闷地将手中的狼毫一扔,任墨汁溅在衣袖上。 “从前我是看宋梧在伯府可怜,觉得她一个假千金无依无靠,这才一直忍着没有退婚!咱们侯府的门楣比起那伯府高到哪里去了,她们配做世子夫人吗?” 季泊舟的声音越来越冷,“就为了一个多年前老道的一句话,父亲和大哥未免也太小题大做!” 季候爷见他冥顽不灵,将茶盏重重一搁。 “思峦!”他的声音陡然凌厉,“为父也想劝你一句!区区一个伯府,你何至于如此放在心上?” “那宋梧是个假的,嫁的那人也没多少日子可活。宋楚楚娶回来,又不是当真要你怎么样,只需要把这个人弄过来,不让她攀上太子或三皇子就行了!” “你若是实在不喜欢,大不了就以妾室之礼娶回来,反正你抬过去的一千两银子,不也就是个娶贵妾的礼数?到时候你若是想重新大婚娶个正室,又没人敢拦着你!” 季泊舟规矩了些,走到下方坐下,“父亲觉得娶伯府的人,对咱们有帮助?他们手里半点权势也没有,娶了也只是个不中用的!” 虽然他收敛了许多,但季候爷还是感觉到了儿子的不情愿。 他不由自主抬高了嗓门:“他伯府不需要有势力,只要你能把这个坑占住了,那未来凤位就是咱们棠儿的,就还是季家的! 为了季家,你这个世子奉献一点又怎么了?独木难支,咱们季家沉寂多少年才有了今天!” 季候爷有些生气了。 他并不是气儿子不娶,而是气季泊舟之前不是这样的人! 他从来都以侯府利益为重,一切都看得长远,但今日所为,与往日大相径庭。 多年培养的儿子,未来的永平侯,竟然会为这么一点小事而大动肝火、将喜怒表现得这么明显,并非吉兆。 季澄不愿一家人再争执下去,他语重心长道:“思峦,我们也不再劝你了!你若是无事,就去你大姐,皇后娘娘宫里走走吧!” 季泊舟知道大哥的意思,让他去看看大姐会让他怎么选。 “大哥!”季泊舟看向季澄,“我并非不希望棠儿好!” 大姐最喜欢他的侄女季棠,与三皇子青梅竹马,是内定好的太子妃,未来皇后人选。 但三皇子目前还是三皇子,并不是太子,所以季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让我考虑一下!”季泊舟背靠在太师椅上,仰头看着顶格,有些无力的妥协:“我再想想。” …… 宋梧从王府出来后,领着小葵等人收拾院子里的东西。 等今晚把信送走,她明日就搬出伯府。 然而刚把东西收完,李氏带着宋初石就过来了。 “宋梧!”宋初石见她悠闲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里就是不舒服。 “你既然是准王妃了,也看不上咱们,就搬出伯府去吧!” 宋初石总是出奇的直白,宋梧立刻便知道了他们的来意。 李氏毕竟前天才刚被宋梧收拾过,这会儿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但伯爷毕竟在朝为官,宋梧以后又是王妃,免不得要打照面,担心她公报私仇,所以这会儿只得她拖着病体,大着胆子来找她。 李氏神色怏怏,不冷不热的:“现在有本事了,知道你也不喜欢这伯府,初石说的话就是我们大家的意思! 伯府对你的养育之恩也不用你报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富贵腾达伯府也不往上凑!这两天挑个日子,搬出伯府吧!” 不等宋梧回答,宋初石又趾高气扬地说:“离开了就不再是伯府的大小姐了,就看你自己去哪儿看看有个草屋破庙的,王妃先将就将就吧!到时候与王爷成亲的嫁妆,也就自己准备!” 小葵和郁嬷嬷等人听见声都走了出来,此刻看宋初石二人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宋梧心里简直是在放烟花,伯府现在这是怎么了?当真是越来越蠢! 她开始还在想走的时候怎么说呢,就怕有人说她当上王妃,就想不顾恩情甩开伯府,没想到这么快就给她递话柄来了! 这个节骨眼儿,侯府将她赶出去,她当然无所谓。 但太后有没有所谓,她就不清楚了! 她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镇定地回答了个:“行!” 宋初石和李氏以为自己听错了,李氏又补充道:“知道你要强,我也不是个心硬的。你在伯府的月银可以带走十两,省着点花,也够你在外面吃饱饭了!” “不用!”宋梧低头踢着地上的落叶,声音平稳:“伯府的银子我一个子儿也不带。” 小葵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桑落嗤笑一声,又和小葵等人收拾起了东西。 听见梧桐苑传来宋初石和李氏隐隐约约的话,知意丢了手中的针线就往梧桐苑跑。 看见她气喘吁吁地冲进院子,宋初石下巴一抬:“知意也听听,宋梧与咱们伯府没有关系了,很快就要搬出伯府,我们答应给她留十两银子,方才是她自己说的一个字儿也不带走,到时候可别怨我们!” 知意的手无措地搓着衣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瞬间含满了泪:“大姐!” 她带着哭腔,一步步不舍地向宋梧走去:“大姐你真要走吗……” 走着走着,她就忽然嘴巴一瘪,低声哭了起来:“不是很快就当王妃了吗?大姐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你自己在外面可怎么办……” 宋梧赶紧前来安慰她,低声道:“知意放心,我没事的……” 一看知意的样子,宋初石和李氏才觉得符合常理。 这才对嘛! 也不知道那宋梧死鸭子嘴硬,要强个什么劲! 第一卷 第47章 离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李氏转身就带着宋初石要走,然而她想起来,宋铭说过,必须要让侯府觉得能出气才行,这样才会把对宋梧和伯府的态度分开。 于是她又转头,“既然人都走了,咱们宋家的大小姐就只有楚楚一个,族谱上的名字自然也是要划去的。到时候,在外就别说是忠义伯府大小姐了。出嫁时,就按自己本来的身份嫁吧!” 在知意恐惧和担忧交织的目光下,宋梧再次淡淡回了个:“行!” 她顿了一顿,“但我有两个要求。” 李氏立刻警惕。 “让我跟老夫人告个别。”宋梧看向院中高大的梧桐树,“毕竟教养我一场,即便要走,还是要好好说一声!” 李氏戒备地打量她,半晌后冷冷地说:“告别就不用了,也不指望你在跟前尽孝!还是自个儿赶紧走吧!” 为了赶走宋梧,她可还专门派了初肆去拦着老夫人免得出来捣乱,不能让这小贱人得逞! 宋梧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罢! 若是知道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王妃就这么走了,想必老夫人死也要拦着她。 “第二个要求,小葵我要带走!” 李氏冷不丁笑一声,“都这时候了,还耍大小姐排场呢!” 她白眼一翻,“也成,眼里没有伯府的死丫头,我这也不会留。待会儿便将这丫头的身契给你,以后桥路各不相干!” 等到李氏和宋初石走了,知意忍不住伏在宋梧肩上哭起来。 宋梧轻拍了拍她:“好了知意,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大姐……”她哭了好一会儿,抽噎着从宋梧肩膀上起来,“大姐之前给我的银子,还有一百多两,我都把它还给大姐,大姐以后拿在身上傍身,可别委屈了自己……” 知意说完就要跑回小西厢拿银子,被宋梧一把抓住。 “知意,我真的有银子,而且有特别多。” “大姐,都这个时候,你就别骗我了!”知意用力擦了一把眼泪,鼻子眼睛通红。 “你以后做王妃,若是这样子去,连个打发人的银子都没有……” 看着知意哭得收都收不住,宋梧无奈:“知意,我带你看个东西。” 她将自己那本‘书’拿到知意面前,知意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她只得亲手一页一页翻开给知意看,一翻知意一愣,一翻止了哭声,一翻破涕为笑,最后翻完知意已经合不拢嘴。 “大,大姐!”知意彻底震撼了。 她赶紧起身四下警惕扫视一圈,又麻利地将书阖上,说话声都在颤抖:“你,你是何处得来的这样大的家业?你这些东西,赶紧藏好,千万别被他们发现了!” 宋梧轻笑一声:“这些都是国公夫人给我的,本来也不算伯府的产业,他们想抢也抢不走!” 知意重重点了点头,瞬间又有些害羞,觉得方才哭得实在是有些不像样子。 她红着脸,声音小小地说了一句:“那明日大姐搬家,我可以和大姐一起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宋梧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知意随时去,我都欢迎!” 子时来拿信的是姜行的一名暗卫,他从轩顶下来的下一刻,宋梧心都差点吓掉了。 看着梧桐苑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包裹,暗卫也惊住了。 这架势,王妃该不会是要逃婚吧? 暗卫拿了信立刻便走,今晚的任务有些重,不但要把信送出去,还要赶紧给王爷送消息,他王妃可能要跑了! …… 梧桐苑除了每人的衣裳用具,还有私人的一些东西,其他什么都没带走。 桑落担心伯府怀疑用的他们的银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马车都不敢雇一辆。 打包好了后,知意和赵姨娘也过来帮忙,全由几人赤手空拳地扛走。 正厅门口,宋楚楚和宋初肆讥诮地看着逃难一般的几人。 宋初肆:“二姐,以后再也没有人抢你的东西了!” 宋楚楚委屈地点了点头,绕着伤已痊愈的他转了一圈,眼眶红红的:“也没人再打你了!” 这句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的话,无疑又刺中了宋初肆的自尊心。 他对宋梧原本生出的那份惧怕,在柔弱娇小、需要保护的宋楚楚面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想着宋梧那莫名其妙的本事,宋初肆还是没敢上前,只是站在厅内嘲讽道:“她离了伯府,就是个庄户女,丧家之犬,怕是连伯府的一条狗都不如!” 他挂着阴恻恻的笑:“别看她之前什么国公府义女,那次之后,国公府可还派人来过,可有搭理过她?都是看伯府面子罢了!我迫不及待想看看,瑾王大婚,她会不会是大梁有史以来最糗的王妃!” 话刚说完,宋楚楚就赶紧拍了拍他。 伯府大门口,安国公府派了三两马车过来。 陆逍和陆月禾一见到宋梧,立刻就热情地指挥家仆帮她忙活起来,带来的人也不少。 “三公子、月禾?你俩怎么会来?” 宋梧心中疑惑,不断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 陆逍得意地冲她挑了挑眉,吩咐家仆去搬东西。 他走到她面前,侧头小声道:“我那瑾王表哥传话!听说你要逃婚,派我们赶紧过来帮忙看着!” “三哥!”陆月禾就在宋梧旁边,忍不住拧眉瞪他,“人家王爷明明派人来说的是让咱们帮忙!” 宋梧忍不住笑了。 也好,这下可以舒坦地搬去新宅了。 另外……还有些属于她的东西可就要带走了。 她带着陆月禾和国公府的下人们,径直走到了伯府后院。 李氏一直闭门养病,孙嬷嬷也告了假,门口这会儿站着的是李氏房里的田姑姑。 看宋梧带着一队人马就往后院库房去,田姑姑急忙前去制止:“哎哎哎!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取我的东西了!”宋梧侧身看向田姑姑,“太后赏赐给瑾王妃的礼物,难不成伯府也要留着?” 昨天李氏专门吩咐过,所以田姑姑知道宋梧是要搬出去的。 她并不礼貌地上下打量了眼陆月禾和陆逍,“能不能带走,还得看夫人的意思。带着外人就往伯府后院库房跑,当真以为还是伯府大小姐吗?” 陆月禾一听这话,顿时知道李氏对宋梧的态度。 后宅之事她最是明白,美目一冷,顿时带了十足的气场:“即便她不是你忠义伯府大小姐,那也是我安国公府的小姐,更是准瑾王妃! 她要拿走自己的东西,你一介刁奴也敢阻拦!看来这伯府宅院,管家之人确实德不配位!” 田姑姑原本以为宋梧身边的,只是她从前交往过的哪位闺中好友,前来送她一程的。 哪里知道,竟然是京中名门贵女榜首的安国公府四小姐! 第一卷 第48章 美宅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安国公府的下人立刻在陆月禾三人身后站成了一排,田姑姑不敢直视她,抖抖索索地一扭头跑进了李氏房里。 “夫人,夫人,不好了!”田姑姑冲进去立刻关上了门,扑到李氏床边叫唤:“夫人,安国公府的人来了!” 李氏整宿整宿做噩梦,这会儿刚睡下,被打扰惊醒,整个人头痛得很。 她厌烦地揉着太阳穴:“又是什么大事?不都安排你在门口守着了吗,还这么冒冒失失!” 田姑姑赶紧又重复一遍:“夫人,安国公府的人来了!” 李氏这才睁开眼,警惕地坐了起来:“他们来干什么?” “人这会儿就在这后院库房门口呢!说是要帮大小姐把太后赏赐的东西带走!” 李氏趿上鞋子就出去了。 院中的情形将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国公府竟来了十多个下人。 “夫人!”陆月禾站了出来,“我们是替宋姐姐来取太后赏赐之物的。她是准瑾王妃,这些物件自然也要带走!” 那棵雷击木还立在一旁,李氏不想靠近宋梧,所以走了几步就停了。 她朝着陆月禾和气一笑:“哎哟,四小姐!宋梧现在成了瑾王妃,又有你们国公府作为依靠,以后必定是大富大贵的!” 宋梧就站在库房门口,“太后赏赐给我这未来王妃的礼物,伯府不会也想要吧?” 李氏假装不好意思,抬头看了看他们三人:“这赏赐的东西,实不相瞒,我日前都拿去换成银子了!” “伯府近来遇上的事儿多,你是知道的,伯爷的官职也是个闲差,平时就靠着岁禄支撑起这么大的伯府,但那哪儿够啊……” 她没动那赏赐,也不贪财,但就是想为自己和儿女们出口气! 也得让季家把这口气顺出来,伯府才有好日子过。 只有看到宋梧离开伯府这段时间过得极为凄惨狼狈,这口气才能顺出来! 陆逍听得头皮突突突的,“伯府有没有银子是伯府的事儿,但即便换成了银子,那该给谁的就是谁的!” 李氏脸上的笑逐渐稀薄:“伯府养宋梧十几年,太后赏赐的这些东西我们本来也是不打算要的,但你以后怎么说也是锦衣玉食了,竟连养育之恩都无半分报答之心吗?” 宋梧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她打的这个主意。 这会儿来就是想试探一下,另外让自己拿到一个凭证。 果然,昨天还说桥归桥路归路,这就又提起养育之恩来了。 她莞尔一笑:“所以留下太后娘娘赏赐换成的银子,就能报了这养育之恩吗?” 李氏不阴不阳地咳了一声,“那是自然。只要王妃娘娘净身出门,不带走伯府的银子,这恩情自然就报了。” “行。”宋梧顿了顿,“那就请伯夫人立个字据吧!” “什么字据?” “上面就写,伯府扣留太后娘娘赏赐,作为交换,宋梧养育之恩此刻两清,与伯府恩断义绝!” 听见这话,陆月禾惊讶地侧头看了眼宋梧。 担心她难过,又贴心地抚了抚她的背。 李氏没想到她如此较真,于是点了头,命人取来纸笔,很快便立好字据。 陆逍见此情形也觉得心寒:“这字据,夫人能代表伯府吧?” 李氏点点头:“我说了就算!” 等到两人分别按了手印画押,一人一份,宋梧收好就带人走了。 李氏在背后忽然大声提了一嘴:“亲王娶亲,国公府是知道规矩的吧?必须从王妃自己的家出阁的!否则便是对皇家不诚!” 陆月禾和陆逍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她,跟着宋梧就走了。 宋楚楚和宋初肆见她方才那么大张旗鼓的进去,如今却什么也没拿出来,一下就猜到了。 宋楚楚忍住笑出来的冲动,面带忧愁地挥了挥手:“大姐,千万保重!” 海棠街是京中显贵聚集处,坐落在位置极好的内城西,因这一片海棠最盛而得名。 国公府送给宋梧的三进宅院就居于此,绿树成荫,花香四溢,尽管周围高门大户林立,却独享一份宁静雅致。 知意从下了马车就连连感叹,能在这个如此清幽的地方居住,她已经无法奢想是怎样的美事。 而姐姐却还是这里的主人! 真是快活潇洒啊! 因为之前就来专门收拾过,丫鬟妇仆也都是现成的,所以下人很快就将东西都归置妥当了。 宋梧吩咐厨房做了一桌上好的菜,陆月禾、陆逍还有知意都留下来用饭,大家围在一起,祝贺宋梧乔迁之喜。 宅子后院很大,除了有连成一排的海棠,恰巧也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 这棵树下专门设了亭子,下面是秋千。 知意坐在上面摇摇晃晃,觉得当真惬意极了。 宋梧打趣她:“宅子里反正房间多,若是喜欢的话,知意也可以搬过来住。” 知意的目光恋恋不舍,最后低下头,倚靠在秋千架上自嘲一笑:“只有姐姐才配得上这样的日子,我和姨娘怎么可能。我是要留在伯府的,然后等着父母安排亲事!” 宋梧温和看着她,最终没有接话。 她能救人,能渡魂,暂时还无法渡人。 其实对知意,她心里一直有个想法,但现在却无法再开口跟她提。 宋梧的宅子挂起了牌匾,她起名梧园。 匾额一挂,藏在梧园外一路跟过来的两个伯府小厮瞬间张大了嘴巴。 “你确定没看错?” 宋初肆从椅子上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本来是派两个小厮跟着去看宋梧离了伯府,会住在什么破庙狗洞,过得多惨,结果竟在海棠街有那么好的宅子! 这让人怎么省心! 两个小厮点头如捣蒜,其中一个道:“少爷吩咐,我们跟上就一直没丢过,安国公府的公子和小姐进去用了饭才走的,知意小姐我们走的时候还没出来!若是少爷不信,可以待会问问知意小姐!” 宋初肆赶紧去了正厅,他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亲。 宋梧背着伯府攒了这么大的家业,还不知道这银子是不是伯府偷来,或者哪里得来不正的呢! 两盏茶后,伯府正厅。 李氏也说:“你们没看错吧?” 两个宋初肆的小厮对天发誓:“那宅院就在海棠街,名字叫梧园!我亲眼看见大小姐,哦不,宋梧吩咐人将匾额挂上去的!” 宋楚楚冷眼看着李氏:“这么大的事,母亲之前就没发现半点?你是伯府的当家主母,有人吃里扒外攒了这么多银子,你都不知道?” 李氏撑着额头,头还有些痛:“不应该呀!” 她皱眉看着宋楚楚:“海棠街什么地方?都是达官显贵的地儿!就是咱伯府,也没能力在那置办上外宅。那里的宅子,起码要两万两一间!” 宋铭对伯府的财力还是有数的:“伯府每年的银子大头都来自爵位岁禄,能维持府里基本开销就不错了,哪能攒出那么多来!” 第一卷 第49章 打脸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楚楚把弄着一缕乌发:“难道那宅子是国公府给她的?” “不能!”宋铭肯定地摆了摆手,“她一个义女,哪来那么大脸!” 李氏也表示同意:“义女这名儿听起来好听,但稍有头脸的人家都知道,不过是义子义女想巴结府上做靠山罢了,都是义子义女给干亲进贡,哪有干亲给义子女赠财物的!” 宋初石见大家琢磨半天也没研究出个什么来,“知意不是跟过去了吗?待会儿问问她不就行了!” 没一会儿,正门外传来了马车轱辘的声音。 宋知意从梧园自己的马车上下来,刚站稳,就被眼前的五双眼睛给吓一大跳。 她双脸通红的站在正厅,心咚咚地跳。 “我……我也不知道大姐的宅子是哪儿来的,只知道是她自己的!” 宋家人从未如此正式地对待过她,搞得她像什么关键人物似的。 宋楚楚狐疑地审视她,声音冰寒:“今日不是国公府的三少爷和四小姐也在吗?难道他们没说是不是国公府给的?” 知意低着头小声道:“没说这个,他们只是说去帮大姐暖宅的。” “也是。”宋初石不屑地摆摆手,“你一个小丫头,在她身边跟府里的大丫鬟似的,怎么可能跟你说这些!” 知意的头更低了。 宋楚楚托着下巴沉思,“她一个庄户女,哪儿来那么多钱?” “我知道了!”宋初肆一拍大腿,“绝对是国公府赁给她的!毕竟是未来王妃,先以王妃的名头赊账,等到时候成婚了,再拿王府的银子去补这租赁宅子的钱!” 此话一出,除了宋知意,正堂的众人都不由得一怔,随后又赞许地看他。 是啊,只有这个可能了! 唉,功亏一篑!漏算她可以身份作契了! 宋初肆又想了想,“不过她有宅子又有何用?她没银子啊!那么大个宅院,那么多张嘴,别看她现在排场大,王爷成婚的规制至少半年后,这半年,她怎么养活那些人?” 知意的脸憋得更红了,她害怕自己忍不住,于是很快便行礼告退了。 李氏讥讽一笑,“继续派人跟着,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宋梧到时候被打脸的样子了!” 太后正在御花园轻嗅一株开得正好的茉莉,一双眼睛噙着凌人的寒光:“打宋梧脸?还是打哀家和云策的脸?” “忠义伯府真是好大的排场啊!”太后抬起头满脸不悦,“竟连瑾王妃的名号都不放在眼里,这到底是看不上宋梧,还是没有将我云策,或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陆月禾本来昨日就该进宫的,为应瑾王之托去帮宋梧搬家,所以迟了一日才来,方才将昨日的来龙去脉给太后说了。 “之前姨母赏赐的那些物件,昨日宋姐姐提出要带走,都被伯府给扣下了!” 太后冷笑,“哀家的东西都敢扣,看来自宋敬承走了后,宋家真是后继无人了!” 陆月禾扶着太后慢慢散步:“伯夫人说伯府缺银子,她将那些赏赐都折成银子了。宋姐姐不带走那笔银子,就是还了她们的养育之恩。” “竟闹得这般大?” “不止呢!”陆月禾继续道:“后来因为这银子还签了断亲书,伯夫人还说要将宋姐姐从族谱上除名的!” “哼!”太后冷哼一声,“这是想让我云策大婚出糗呢!堂堂王妃竟没有得体身份,说出去不平白惹人笑话!” 陆月禾轻拍太后,“姨母放宽心!到时候从梧园出嫁,用咱们国公府义女的身份,不也是一样的吗?” 太后点点头,“就是觉得委屈了云策啊……” “月禾倒不这么觉得!” 她坦诚一笑,调侃道,“昨日我都不知道宋姐姐要搬出府去,还是王爷派人来通知的。而且还直接让我们去帮忙搬家,姨母觉得,他像是在意是否是高门贵女这回事的人吗?” 太后被她这么一说,瞬间笑了起来:“小小年纪,你倒是剔透得跟明灯照雪似的!” 陆月禾从宫里离开时,太后给谢如晦的书信也一并出了宫。 宋梧在梧园也没有歇着,这才刚搬进来,各司各监承办瑾王大婚的人马那是一批接一批地来。 因为时间仓促,所以一应用具全都选现成的,光是喜服一天都试了七套,直累得她喊娘! 上一世的成婚甚至没有宴客,自然也没什么正经的礼数,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婚礼是这般繁琐的。 她着急忙慌地应付完,第二日抽了时间,赶紧带着桑落和小葵等人一一去查访自己的产业,又带她们去认识管事的。 本来她之前邀知意来住,其实就有点存了这个意思。 毕竟赵姨娘是商户出身,知意定也跟着耳濡目染了一些。即便不会,让姨娘教教自己女儿总是更方便。 但那日看知意那样子,她还是希望从父从夫,在后宅安身立命,所以她暂时也不能说什么! 如今只能赶紧带桑落和小葵她们,赶紧把这些地方熟悉了,不然成婚还有的忙,姜行那王府一进,还要和他一起调查凶手,自己也还有任务要完成,更没时间来应付这些事了! 天已经又快黑了,数着宋梧已经进了第五家铺子,两个小厮已经不决定跟了。 这一天下来,大小姐,哦不,王妃倒是好车好马的一路享受,他哥俩累得跟哈巴狗似的! 伯府正厅,两个小厮直接累得坐在了地上。 “你俩没发烧吧?”宋初肆上去挨个摸了一把,“你们说宋梧那庄户女不但有宅子,还有产业?!” 一个小厮猛灌了一大口茶水,随后才喘着大气道:“晴川路的玉容春胭脂楼、青秀山藏幽别庄、云裳街云锦阁绸缎庄、玄武街清一阁茶铺,都是她的!” 另一个小厮补充道:“不,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这会儿除了宋铭和宋初石两个不在的,其他几人都傻了眼。 李氏惊讶得头晕目眩:“这些铺面之前不都是国公府的吗?真给了她!”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他人的成功无疑更令人揪心。 她憋着嘴,脸上挂着不服:“产业加起来,都跟伯府差不多了!但她的这些,还都净是赚银子的,咱们有挨着的几家,都还在亏空呢!我可不信她那么会打理!” “不!”宋楚楚最受不了,她的心仿佛落进了深渊,跟着就吼了出来:“我不信,我不信!!!” 第一卷 第50章 孽畜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凭什么她一个落魄的庄户女,国公府这样的勋贵要对她这样好! 凭什么上天如此不公,要让宋梧那个贱人处处都走狗屎运?! 宋楚楚眼里的嫉妒和恨已将她全部淹没。 对,一定是因为她的气运! 这一世没有换命成功,所以那些上一世属于自己的气运全都给了宋梧! 她微眯着眼仇恨一笑,既然她如此得意,那就等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反正自己派去踏平云浔墓地、将她挫骨扬灰的人几天前就出发了,看看还有谁庇佑她! 宋初肆和李氏被宋楚楚这有些癫狂的吼叫吓了一跳。 李氏知道女儿一直被宋梧压着,咽不下这口气。但也担心她把自己给气着了,于是温和地说:“她现在已经走了,国公府给再多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拿不出手的庄户女,楚楚也不用太在意!” 话刚说完,一个微胖的身影就从门外哼着小曲进来了。 李氏一看是大儿子,冷哼一声瞬间挂了脸:“有什么值得这样高兴的?这么晚才回来!” 宋初石笑呵呵地赶紧跑到李氏身边,“我今儿把宋梧找国公府租宅子,还为了面子养了那么大一帮下人的事儿告诉给侯府了,告诉他宋梧后面根本没钱花! 世子听了心情大好,还专门陪我喝了两杯!咱们伯府在侯府面前的地位和风光,总算又要回来了!” 他找了个凳子一坐,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母亲总说我不中用,以后伯府风光了,这可都是我的功劳!” 李氏气得火冒三丈,顿时一脚就扫了过去:“蠢货!” 她目眦欲裂,“你说咱们自家商量的没头尾的事,你跑去侯府叭叭什么!真是蠢如猪狗!” 李氏气得头都痛了,宋初肆赶紧将她扶着坐下。 宋初肆也嘴里都要喷火,他指着宋初石:“大哥你这是干的些什么事啊!” 他声音大了不少:“咱们刚得到的消息,宋梧那宅子,不是租赁的,是国公府送给她的!!而且,她不但有银子,还不比咱们家差多少,光是在外面的铺子田庄都有六七处!!” 什么? 这么快就变天了? 宋初石傻了,笑意僵在脸上,一张因喝了酒而有些酡红的脸,经历了几次精彩的变化,最后才垮了下来。 他不敢置信地仔细打量了一圈神情严肃的弟弟妹妹和母亲,“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又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开始有些后怕:“那,那,初肆,那现在咋办?” 他声音都开始哆嗦,欲哭无泪道:“可我已经跟世子承诺了,让他等着看宋梧成婚时候的笑话呢!” 李氏直拍脑门,右手颤抖地指着他:“你说说,你要是跟你弟弟多学学,怎么会蠢成这样!以后那候府你少去了,安安分分给我待在家里,帮我跑跑腿管事!” 宋初石委屈地盯着李氏,却不情愿地脑袋一扬:“那可不成!季大哥时常要找我的!” “他侯府下人一百多个,有什么大事是非你不可的?!缺心眼儿的脓包!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来!” 李氏气得口不择言,都没听见门外的马车声,宋铭垂头丧气地进来了。 宋铭没心情管屋内的吵闹,径直在主位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宋楚楚就赶紧捏起了鼻子。 “父亲!”她嫌恶地把头撇在一边,“您这是做啥了,身上怎么一股味儿!” 宋初肆也捂住了口鼻:“爹,你掉茅坑里了吗?还是拉身上了?咋这么臭!” 李氏终归是挂念着自家夫君的,见他面色灰败,不忍再说些不好听的,赶紧瞪了几个孩子一眼,随后关切问道:“咋了这是?” 宋初石:“这味道挺熟悉,不是人屎,应该是畜生的!爹你踩牛屎了?” 宋铭对宋初石翻了个白眼:“我被临时调职了。” 李氏一惊:“调职?调哪里去?是升官了还是没升?” 宋铭撩起袍子,唤了两个下人来给他捶腿,“寺卿谢大人,说主簿一职近期暂没有太多要务,刚好马场那边负责料理马匹的人手不够,让我过去帮忙。” 提起今天的事,他也是一肚子火。 本来好好的去上衙,没想到好不容易安生了几日,大他几级的上官谢大人又亲自召见他了! 当时他就知道没好事,果然,一去就说衙门内调个职,让他暂时去马场那边帮忙。一去了马场,那些不长眼的,竟然安排他一个伯爷收拾马粪! 欺人太甚! 一天下来,一身又酸又痛,还差点呕晕过去! 李氏眼睛都快瞪出来,“马场?那不是还降职了?!” 宋铭没好眼色给她,“都说了只是临时过去帮忙,又没说真要调任!” 两个捶腿下人不断作呕,宋铭不耐烦地一脚将他们踢开,二人如临大赦般跑了。 宋铭眉毛都皱成一团:“当时撵她走只想着侯府了,竟搞忘了还有个太后那边的谢家!这下算是撞枪口上了!” 李氏没想到送走一个宋梧会引来这么多的麻烦:“咱们现在既然做都做了,好不容易将那个贱人赶走,总不可能又把她喊回来吧?” “喊回来也不顶用!”宋铭把头一扭:“为官就是这样,站队只能选一头!若是两头都想占,那两头都捞不着好。既然咱们已经选好了侯府,就断不能再变卦了!不然两头夹击,不是咱们承受得起的……” 听见这话,宋初石终于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赶紧低下了头。 李氏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宋初石一眼,将方才自家得到的宋梧的所有产业都是国公府赠与她,甚至宋初石还在季家大嘴巴乱说话的事告诉给了宋铭。 宋铭一听在侯府埋下了这么大祸患,当即拿起旁边的茶盏就朝宋初石砸了过去。 “孽畜!”他气得双目涨红,“真是蠢笨如猪!这样没得到证实的事,你就敢往世子跟前去讲!这不是打咱们伯府自己的脸吗?!” 宋楚楚看着眼前这愚蠢的家人,不耐烦地双手抵住了太阳穴。 上一世也没见伯府这么拉垮啊! 那时候自己做了皇后,伯府甚至重新封了侯爵,最后甚至还要晋公爵呢! 宋楚楚也厌烦地白了宋初石一眼,“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大家最紧要的是赶紧商量个法子,可不能让侯府也对咱们家失了信任!” “姐姐说的没错!”宋初肆也说,“宋梧要半年后才成婚,半年里侯府铁定会发现的。” “坏了!”宋铭突然反应过来,“还有个消息忘了告诉你们。我今日特别打听到,宋梧成婚不是半年后!瑾王不大好,将婚事提前了,八日后就大婚了!” “八日后?!” 李氏和宋楚楚异口同声,竟这么快! 第一卷 第51章 勾引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李氏双脚不断发抖:“坏了坏了!那到时候侯府铁定对咱们又有气了!” “也不一定。”宋铭抹了把脸,“距离咱们道歉那日过去几天了,但侯府也没来退婚,想必那婚事他们还是认的!” “对对!”李氏抖动的双脚停了,眼里精光一迸:“看来咱们楚楚还有机会!” 宋楚楚也来了精神:“只要我在宋梧大婚前,和世子把关系确定下来,那是不是伯府就有转机了?” 宋铭点了下头,“趁侯府还没发现异常,最好你与宋梧同一天成婚,这样咱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宋梧虽有才女头衔,但怎么也只是个庄户女,咱们楚楚可是正儿八经的贵女,到时候你伯府真千金的身份,怎么也能让季家侯府风光一回!” 他想了想,又接着说:“到时候咱们多给你一些陪嫁,对侯府来说,不就把之前的怨愤抵消了?” 宋家人全都期待地看着宋楚楚,她心里也已经有了盘算。 搞定世子,同时努力争取让婚期定在和宋梧同一天,应该也不是不行。 她很快就给了几人肯定的答复。 宋楚楚的桃花笺第二日上午就送到了侯府。 “近日风寒侵体,楚楚身体微恙,卧榻之上,唯念君影。窗外花影摇曳,犹如楚楚思盼,若君得暇,望君一见。” 季泊舟打开看后就扔进了废纸篓子。 这一幕,正好被来找季泊舟的季澄看到。 季澄捡起他扔掉的书笺,“哟!宋家那个真千金相邀!” “我不会去的。”季泊舟声音冷淡。 季澄摇了摇头,“去不去看你,大哥来只是告诉你,七日后瑾王大婚!” “七日后?!” 季泊舟也没想到这么快,“瑾王这是不大好了?” 季澄幽深一笑,“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便宜他了,不是么?” 季泊舟点了点头,“那想必宋梧这王妃,嫁过去没多久,也就笑不出来了。” 季澄将书笺重新整理平整,放到他面前,“宋家有凤,既然一只要嫁死人,那另一只,侯府绑着不刚好吗?” 季泊舟目光晦暗,他辗转几瞬,想了又想,最终接过了季澄手里的书笺。 “思峦。”季澄走了几步,最后又回过头来,“咱们分工不同,肩上都有担子。什么节骨眼儿该做什么事,你比谁都明白,儿女私情,从来都排不上号的!” 季泊舟将那张粉色书笺捏在手里,眼里的光灭下去,瞬间再无波澜。 一个时辰后,雪香居里,宋楚楚却起了波澜。 “世子哥哥,楚楚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她鼻头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期盼多次,又流泪多次。 季泊舟淡然一笑,“楚楚病了,专程相邀,我怎能不来呢!” “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想和世子说说话。” 宋楚楚擦了擦眼角,打量季泊舟的神色:“没想到如今大姐走了,世子哥哥还是愿意来看楚楚,楚楚真觉得世子是这世界上最最好的男子。” 她状若撒娇地对着他俏丽一笑:“之前看在世子哥哥的面子上,大姐多次提出要走,我们都极尽挽留。 如今她做出了让世子难堪的事,父母也觉得有些过分。所以这次她提出要走,我们就任由她去了……” 听到此处,季泊舟眸光微沉,许久才扯出个牵强的笑意,“嗯,多谢伯府看重,办得不错!那就任她去吧!” 其实季泊舟早也没想到,对于宋梧,自己还没想好要怎么动手让她难堪后悔,伯府就已经先他一步把事情办了。 不得不说,甚合他意! 见季泊舟的情绪有些外溢,宋楚楚又道:“宋家因此还得罪了瑾王和太后。这不,昨天父亲就被调职去了马场,宠了十几年的女儿,一旦攀上高枝就与自己恩断义绝,还得罪了皇家,父亲真是有苦也说不出……” 宋楚楚叹息一声,整个人看起来失望又失落。 季泊舟假装听不出话里的意思,没有接话。 恰巧已到午时,宋楚楚房里的丫鬟们提早摆上午膳,伺候着季泊舟浣手擦面,不一会儿,一桌子美味精致的菜肴点心就上桌了。 宋楚楚假装整理了一番情绪,带了些活泼地说道:“世子哥哥来的时候正好,陪楚楚吃顿饭吧!” 宋楚楚摸了摸肚子,季泊舟正猜想着,就听她道,“昨日就病了,但是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直吃不下饭,现在看到了世子哥哥,楚楚觉得什么都好了!” 她体态娇小,看着季泊舟的眼神都在发光,脸红红的,看得季泊舟不忍拒绝。 “那好,就先陪楚楚吃饭。” 宋楚楚掀开锦被,一股幽香瞬间散发开来。 她的中衣和季泊舟房里通房丫鬟们的不同,不是宽松的样式,季泊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独有的粉色印梅花暗纹,领口微敞,露腰的部分流苏半遮,下半身未及膝,紧紧地将臀腿束住,下面也缀着流苏。衬得整个人凹凸有致、玲珑有形。 既有说不出的别致,但又不下流媚俗,反倒有几分闺中少女应对夏日的俏皮。 见季泊舟打量了自己一会儿,宋楚楚的脸蓦地红了,“世子哥哥别这样看我,不过是如今夏日,我贪凉,所以自己想的些讨巧玩意儿罢了!” 这些心思是上一世宫人想出来,让她讨好三皇子时候用的,这会儿没办法,只能先拿出来让季泊舟开开眼。 说完,她似乎觉得在男子面前不雅,又找了一件及地流云纱上衣披上。 男人就是这样,你得先露一点给他。 看过了,再遮上,他就会忍不住去回味,去想那春光。 但夏日纱衣本就透,哪里遮得住呢? 季泊舟也不是傻的,很快便明白过来,今日怕是想要个定论了。 娶不娶宋楚楚,其实季泊舟也知道,他能拖一时,但却无法反抗。 他们季家要的不是眼前的皇亲国戚身份,而是世世代代的世家大族,长久的国戚风光。即便他自己做主,最后也是要娶宋楚楚的。 但宋梧那件事让他心头膈应,膈应得他不由自主去关注她的动向。 宋楚楚使了个眼色。 院子里的四个丫鬟开始伺候着他们用饭,精致的翠微色瓷碗里先是一碗蜜汤,喝下去,季泊舟也觉得浑身舒坦。 宋楚楚一直陪季泊舟说话,又聊了些自己曾经的趣事,不时站起来替他夹菜。 后来又上了冰镇过的清甜梅子酒,宋楚楚陪着季泊舟一起喝了,方才害羞浮上粉色的脸上,更添一抹潮红。 突然,宋楚楚觉得略微有些头晕,她扶着额头,很快便在了餐桌上醉了。 第一卷 第52章 贞洁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没想去看宋楚楚,但那一摇一晃透肤的流苏,总在他面前晃啊晃,晃得他头都晕了,整个人也跟着那流苏天旋地转起来。 “咚”的一声,季泊舟也彻底倒在了桌上。 下人将屋内餐盘残羹收拾好便带上门出去了。 宋楚楚睁开双眼,春晓和银杏已将季泊舟扶上了她的床。 待春晓二人出去后,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鸡血糊在了床单上,待血迹微干,走进躺在了靠里面的位置。 季泊舟迷迷糊糊,只觉得头痛欲裂。 待他醒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宋楚楚床上,床上是他与宋楚楚凌乱的衣裳。 他大惊失色,脑子飞速运转,立马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被宋楚楚给用了手段睡了! 然而心里的火还没上来,他又突然想起。 宋楚楚不是先自己一步醉酒的吗? 而如今,宋楚楚在床里面的位置,自己在外侧…… 虽然表面看着沉静有加,鬼知道他的心咚咚的都快跳出来了,难道是自己上了楚楚的床? 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自己这是把宋楚楚给……睡了?! 他堂堂侯府世子,觊觎自己的人那么多,哪次不是在外面防得死死的? 竟然会主动对一个宋楚楚做这样的事? 他没有惊吓和害怕,反而觉得羞恼,真的太丢面子了! 然而他又看了看自己,全身赤裸裸,空荡荡…… 他又下意识觉得不对! 不对啊,自己若是那啥了,习惯就是会把亵裤穿上,这是不管喝多少酒都不会改习惯! 此时宋楚楚也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她看见了正在极速穿衣的季泊舟。 “世子哥哥。”宋楚楚装作无事地坐了起来。 “啊——” 她紧跟着极其高亢地尖叫了一声。 季泊舟紧张的盯着她,很快就看见了宋楚楚目光所及的地方,床单上,赫然是已经干了的血迹。 宋楚楚发现自己此刻赤身裸体,仿佛什么都明白了,马上用被子紧紧裹着身体。 “世子哥哥,你,你……” 她眼泪簌簌而落,紧紧咬着下唇,整个人瑟瑟发抖,分外娇弱可怜。 季泊舟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快速穿衣服。 闺房的门被一下打开,李氏带着五六个丫鬟婆子一起冲了进来。 李氏看见正在穿衣服的季泊舟,还有躲在床帐中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楚楚,立马什么都明白了。 “世子,你,你干了什么?” 她大惊失色,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楚楚啊!” “娘,娘……” 宋楚楚嚎啕大哭。 季泊舟快速扣扣子,头都不抬:“伯夫人,这件事容我想想,若是我的责任,我绝不会推辞!” “还想什么想!”李氏瞥见床上的血迹,又急又气,“世子可不能如此欺负人!明晃晃的你欺负了楚楚,竟然还不承认!” “眼见确实是这样,但是我,我记得自己没有动过楚楚……” “嘭!”李氏怒极,用力踹了一下床。 她指着宋楚楚和那血迹,“你管这叫没动过楚楚?!” 季泊舟已经穿好了衣服,感觉自己百口莫辩,只能回头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宋楚楚。 季泊舟这个眼神的用意再明白不过,让她们离开,放他走。 宋楚楚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小声抽噎着,“娘,你带各位嬷嬷丫鬟们出去吧,我和世子还有话要说。” “楚楚,你怎么这么傻!这时候了你还要帮着他吗?!”李氏狠狠剜了季泊舟一眼。 宋楚楚轻轻地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哀求,“今日是我病了,所以让世子哥哥来看我的。我留他在院子里喝了酒,所以,所以我想,他,他一定也不是故意的……” 看宋楚楚低下头暗自垂泪,李氏气得直跺脚,最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行!”李氏咬着牙,“既然你执意要帮他,那我就当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在宋楚楚和季泊舟二人的沉默中,李氏气哄哄地带着一群下人走了。 方才听见尖叫,她还以为楚楚摔倒了,没想到一上来,看见的竟是这样的场面! 难怪昨晚楚楚那丫头答应很快就能和季泊舟确定下来,答应得那么爽快! 竟是用这样的办法! 她虽然想楚楚嫁给季泊舟,但也没想过要让自己女儿这样被人戳脊梁骨! 她脚步停了下来:“今天凡是在小姐房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统统给我忘了!若是被我知道外面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全部拖出去卖了,或者乱棍打死!” 跟进去的几个嬷嬷和丫鬟脸色一白,面面相觑,随后忙不迭地赶紧点头答应。 “楚楚。”季泊舟转过身看着她,“我知道你一直心悦于我,但今日,我确实不认为自己与你……” 他坐了下来,“而且我自认为酒量不错,今日这件事实在失常!” 宋楚楚一双眼睛失望又破碎。 她指着床上的血迹,“都这样了,世子还要抵赖吗?世子不就是在说,这件事有可能是别人有意为之吗?那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世子怎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这样侮辱人……” 季泊舟哑口无言。 半晌后,他抬起头,“事已至此,那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 “反正之前给宋梧的聘礼都还在伯府,那就还是当我给伯府下聘,只不过人换了,换成给你提亲!” 宋楚楚慢慢摸着在被子里穿好了衣服,提着手绢在眼角沾了沾,“世子哥哥当真是心甘情愿娶我的吗?还是因为要应付我和伯府?” 季泊舟自嘲一笑,“是不是情愿有那么重要吗?我对宋梧本也不是心甘情愿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等等!” 宋楚楚出声制止。 “世子,知道大姐大婚的日子吗?” 季泊舟回过头来,“据说是七日之后。” 宋楚楚脸上划过苦笑,“那咱们的大婚之日,定在什么时候?” 季泊舟想到宋梧那张不可一世的嘴脸,心里骤然又有些火气。 “既然你姐姐巴不得早日嫁进王府做王妃,那就同一天大婚吧!顺便让她看看,本世子也不是非她不可!” 宋楚楚心里松了一口气。 第一卷 第53章 清白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撂下话后,季泊舟很快出了雪香居。 看见青墨和宋楚楚房里的银杏凑在一个角落,不知聊着什么开心的事,他整个人气不打一处来。 “青墨!”季泊舟背着手冷脸走来,“回侯府!” 看见季泊舟从雪香居出来脸色这么难看,一路上也一言不发,青墨疑惑地挠了挠头。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世子。” 季泊舟狠狠瞪了他一眼,整个人如一把冰刀,冰冷又锋利。 回到侯府偏厅,季泊舟咚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青墨被怼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地立在门口。 屋内砰砰的碎裂声传来,季泊舟将屋子里的茶盏花瓶摔了一地。 跟着世子二十多年,从未见他发过这样大的火。 青墨腿一软,心里没了主意。 “毁了,本世子的一生都给毁了!!” 屋内传出季泊舟嘶吼的咆哮。 青墨扇了自己两巴掌,怎么就当时不跟着世子呢! 被银杏拉着聊天去了! 他连滚带爬地赶紧跑去叫人。 季泊舟眼底猩红,浑身充斥着戾气,像是下一秒,不甘与怨恨就要破体而出,摧毁所有。 不一会儿,偏厅的门被打开了。 他猛地一个茶盏又扔出去:“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来的是季侯爷和季澄。 “思峦!”季候爷看着一地的狼藉有些不悦,“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 季泊舟看着他二人,神思被拉回来一些。 他定了定神,整个人瞬间被抽去了精气神。 他求助似的看着大哥和父亲,讷讷道:“爹,大哥!完了!我要被毁了!” “发生何事?”季澄皱眉,跨过一地狼藉到他身边。 平日极为稳妥温和的思峦,今日竟被弄得如此模样! 季澄心里也有了些愠怒。 季泊舟一拳捶在太师椅的椅背上,骨节渗血都浑然不觉:“我和伯府那个假千金,宋楚楚发生了关系,她们逼着我给答案,情急之下,我答应了娶她!” 他吼道:“我不甘心啊大哥!她从小在乡野长大,她怎么配!她连我们侯府的脚指头都够不上!我分明记得自己没有动过她!” 季候爷明白了,他回头瞪了一眼低着头的青墨,声音阴寒肃杀:“去把二小姐叫过来!” 侯府二小姐季青妍,比季泊舟长五岁,自打十五岁病了一场后,被救起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无论做什么都有成算,有主意。 虽然已经二十八了,但因成亲与家里闹了几场,每次不是从阎王爷手里把她抢回来、就是到处找不到她后,整个季家就放弃了让她成婚的打算。 家里就连季候爷也时常佩服她的清醒,所以像如今这样的大事,就连季澄的夫人、整个侯府的当家主母王氏都没资格进来参与讨论,季青妍却被叫了过来。 季泊舟很快将事情全讲了出来。 季青妍刚骑马回来,一身骑装都还没换。 她冷笑了下:“思峦,这件事别怪二姐说你,这很明显是那伯府小绿茶一手设计,你竟然都没看出来?” 听季泊舟一说完她就秒懂了,电视剧里那些封建朝代的女性不就这点后宅手段? “不过也不能怪你,她这手段实在有些高超。竟然假装自己先晕过去,以此来混淆你对事情的判断!” 她抱臂顾自踱步,“她在你吃的东西里下了药,一定有一种东西,是你吃了而她没吃的!而且既然你如此笃定没有和她发生任何事,她也没有外伤,那血迹自然就如同墨汁写书一般,用其他血滴上去的了!” 轰—— 季泊舟眼睛陡然睁大,脑子里炸了个响雷。 “是了!” 他猛然抬头:“一开始上桌就端给我一碗蜜汤,那碗汤只有我喝了!” 季青妍冷笑一声,“这绿茶颇有心机啊!先是知道先在穿着上勾引人,然后再下药,吃饭也是自己先晕倒。 若是寻常男子,发生了这样的事定会自我攻略,顺理成章地以为是自己开始看见那中衣就起了色念,最后情不自禁地把人给奸污了!” 季候爷咳了一声。 “好了!这事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就不用再详细拆解下去了!” 三个大男人都被季青妍这些话说得面红耳赤,一个女子,虽确实是那么回事,但这么直白,像什么话! “多谢二姐替我解惑!”季泊舟好久才平复了心绪,“既然行事作风如此不正,那就按妾室之礼来吧!” 季侯爷点了点头,“一个忠义伯府,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光是设计你,这一条就胆大包天!一个妾室之礼,也算是给他们一点教训!” 季泊舟阴晦一笑,“如此,到时候我以妾室之礼娶宋家伯府真千金,而他短命瑾王,却风风光光娶个农妇之女,想想都有意思!” “老大!”季候爷看向季澄,“那就通知婉心,与宋家成婚这事,让她看着准备吧!还剩七日,时间也不多了!” “儿子知道了。” 李氏被宋楚楚如此轻贱自己给气得不轻,却没想到,永平侯府当真很快就送来了庚帖。 “楚楚,你当真说服世子定在七日后,与瑾王同一天成婚?” 李氏看了庚帖,整个人还处在震惊中。 宋楚楚心情颇好,她搂着李氏的胳膊,侧身坐在她身边:“是呀娘,这不是咱们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嘛。我是伯府的女儿,自然是要为伯府出一份力的!” 李氏想了想这几日伯府接连发生的事,整个宋家却只有女儿能解这急难。 瞬间感动得不能自已,“就是委屈你了!女子大婚是人生仅一次的大事,这么短的时日,操持起来也太仓促了!” “我相信娘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李氏抹了抹泪,看着眼前懂事的女儿认真地点了几次头。 上天不薄,楚楚真是她贴心的小棉袄。 也罢,只有多添点嫁妆作为对她的补偿了! 宋楚楚:“我还要告诉娘一个秘密!” 宋楚楚神秘一笑,附在李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 李氏整个人犹如被雷震过一般。 “你竟然……世子竟然,没对你做什么?” 宋楚楚一笑,“是啊娘,所以你就别再对他那个态度了!目前伯府的局面,万一再惹恼了季家,吃亏的还不是咱们自己?” 李氏木讷地点了点头,好半天才将这个消息给消化了。 她有些震惊自己的女儿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机手段,但又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宋梧闹出来这些事,自己的女儿又何必为了伯府,把自己逼到这个份儿上呢? 还是自己女儿聪明,既保住了名节,又争取到了利益。 真是头脑聪明! 宋家热火朝天地开始准备起了大婚的事情,全府上下郑重其事、严阵以待,李氏像个要打仗的将军,力求每一个细节都要妥妥帖帖。 大婚仪程、嫁妆、宾客、宴席、陪嫁、家里的布置、所有的用具…… 这系列每个都是大摊子,弄得她忙得恨不能分身十个出来。 宋铭趁机也向衙门告了假,终于可以不去马场,专心留在府上筹备女儿的大婚。 宋梧和姜行比他们还忙,因这大婚留的时间太短,礼部、司礼监、光禄寺、宗人府等衙门天天排着队找他们,两府都脚不沾地。 宋梧不禁感叹,上辈子成婚果然是不受人重视啊,只需一顶小轿,几根红绸,事情就这么办了。 小葵每日就像个传话陀螺,不断跟宋梧传话,安排又要干些什么。 所以这会儿看见她急急忙忙地进来,又以为是有什么需要配合的流程。 “又是哪个衙门?” 小葵蹲着身子气喘吁吁,赶紧摆了摆手,“不是衙门,是,是我得了个消息,赶来告诉小姐!” 她急得跟个猴似的,却又小心谨慎地走到宋梧身边,绕着她来回踱步,无数次欲言又止。 宋梧看得都急了,“有什么你就说,有啥是我不能听的?” 小葵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那你听了,可不许多想,也不许伤心!” 宋梧的心提了起来。 只听得小葵煞有介事道:“季家世子也要成婚了,时间与小姐同一天,要娶宋楚楚!” 小葵说完,怔怔地打量宋梧。 宋梧脸色一变。 看吧,她就觉得小姐之前说不在意世子了是心里的气话! 第一卷 第54章 婚前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确实愣住了。 她还以为是姜行死了呢! 不过宋楚楚要嫁给季泊舟,她倒不意外,这本来就是这一世她的目标。 她很快回过神来,怎会选在与自己大婚同一日? 这么赶的时间,故意选在那日,又想打什么主意? 看着小葵一脸忧色,宋梧回过神轻点了一下她。 “你担心多了!”宋梧被小葵的表情给逗笑,“我倒不为季泊舟娶宋楚楚伤心,而是担心他们起了什么歹心,所以必须得打探清楚!” 她又问:“桑落在吗?” 小葵忙道:“我去叫她!” 桑落很快便进来了。 宋梧拿出自己为桑落和小葵三人准备的礼物:“最近你们都辛苦了,去帮我打听一下宋楚楚和季泊舟大婚的事,我想知道全部消息。” 桑落看得眼睛都直了,“去去去,马上去!” 宋梧和小葵都笑出了声。 而另一头的永平侯府,即便重来一世大婚,也依旧清净得出奇。 除了买了一些红绸挂在府内,宅子外丝毫不见任何喜庆气氛。 眼见距离大婚只有三日,季候爷和宋家连面都还没见过。 宋铭实在忍不住了,主动派顺子给侯府递了帖子,两家这才把婚事真正的仪程给定下来。 但宋铭心里头却知道,侯府这门亲,怕是有些瞧不上伯府了。 桑落打听消息,不到晚上就回来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小姐果然猜对了,把大婚日子定在同一天,这些人就是为了让小姐出糗!” 宋梧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宋初肆在青山书院已经传开了,说嫁给季家世子的才是伯府的真千金,而嫁给王爷当王妃的只是一个庄户女!” 桑落气得拍桌,“真想一剑过去结果了宋初肆!他这么传,让小姐你还怎么做人?瑾王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 “宋初肆胆子可以啊!”宋梧挑起个冷淡的笑:“本来我这王妃也是与姜行的临时之举,我们是盟友,并非夫妻。但姜行在不在意我不清楚,但太后定是会在意的……” 桑落眉间染上忧色:“这可怎么办?” 宋梧却目不斜视的笃定一笑:“没关系,她们不是想在名声和排场上让我难堪吗?我到时候还要送她们一些排场呢!” 这一世,除了宋楚楚最初安排了人杀自己外,后面连宋初肆、李氏,都分别对自己动了手。 若不是有玄力,恐怕早就了一具尸骨。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只是与前世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比起来,她早就麻木了! 那就让他们一个一个的,慢慢来吧! 第二日。 辰时刚过,前后上百人的仪仗队就从海棠街经过,惹得无数人驻足打量。 这样大的排场,一看那徽标就知道,是皇亲国戚安国公府的人来了! 不过安国公府这样的高门,怎会亲自到海棠街来? 要知道,那霸气的国公府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占了皇城之下南熏坊的好大一块风水宝地! 再一看,国公府马车已稳稳停在了梧园正门。 国公夫人谢氏和陆逍从马车上下来,宋梧已经等在了门口。 “义母、三公子!” 宋梧早上就得到消息,说谢氏要亲自过来一趟,所以很早就准备迎接了。 谢氏一见到宋梧就笑眯眯的,跟着她往宅内去:“没想到时间一晃,这么快就要大婚了!不光云策那小子惦记,我也惦记呀!” 宋梧扶着谢氏,轻笑了笑:“多谢义母挂念,叫个人来就是了,还专程来梧园一趟!” 谢氏神情一转,有些责怪道:“我可不是来梧园看你的!成婚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自己来找义母,还要义母亲自登门请,今儿你是得跟义母走的!” “走?”宋梧一惊:“义母要带我去哪?” “去哪儿?”谢氏慈爱地轻点她一下,“当然是去国公府了!” 宋梧立即明白,这是谢氏希望她从国公府出嫁,算是给她体面,也让姜行体面。 “可是,若是从国公府出嫁,那就是破了规矩……” 谢氏嗔她一眼,“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云策和太后娘娘的意思!你们大婚,阿梧可不能想得太简单了!” 她不由得想深了些,谢氏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是知道了外面那些关于自己身份的风言风语? 她自己其实是不介意的,但毕竟牵扯出了瑾王和太后,关系着皇家名声,所以也并未推辞。 “义母这真让我无以为报了!” 谢氏拍了拍她的手:“你能顺遂风光地从国公府出嫁,便已经是报答了!” 二人都笑起来。 谢氏身后的陆大总管极有眼力,见宋梧没有推脱,立即安排人将大婚要用的一应物件全都搬上了国公府马车。 没想到刚搬上去,陆大总管就傻了眼。 本就已经被国公府卫队占据许多的海棠街又来了一列队伍,太后身边的孙公公带着一百多抬赏赐往梧园来了。 绑着绸带的箱子绵延数十里,整个咸宜坊都在沸腾,想知道这宫里的赏赐到底是要进哪家。 看着急忙进来传话的陆大总管,宋梧疑惑:“孙公公?” 她想了想,还是赶紧迎了出去。 整条街的宅子,基本都派出了小厮丫鬟等出来打探。 看见孙公公命人进了梧园,瞬间对这梧园的主人好奇起来。 能得宫里这么多赏赐,真是足以登天的脸面! 宋梧笑着行礼,“公公安好,民女宋梧,有失远迎!” 孙公公赶紧将她扶起,“老奴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孙成大,王妃之身,这礼老奴可不敢当!” 他看谢氏也在,忙向身边的谢氏躬了躬身,“给国公夫人请安,没想到今日赶巧,与夫人撞一块儿了!” 谢氏与孙公公打趣:“也亏你来得是时候,再多等一刻,我便带着阿梧走了!” 孙公公比太后还要年长几岁,又在宫里浸淫一辈子,立刻就知道谢氏这话的意思。 他笑眯眯道:“倒与太后娘娘想到一处去了!” 他转头看向宋梧,“王妃真是好福气!太后娘娘吩咐,把给瑾王大婚赏赐那一份礼,全都作为王妃的嫁妆,让老奴一并送来您处,还请王妃全部收下!” 宋梧惊诧不已,“太后娘娘这是何故?” 第一卷 第55章 大婚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孙成大打量了几下宋梧,心头瞬间明白了几分太后没有驳斥瑾王这等要求的原因。 宋姑娘这长相,实在与先皇后如出一辙! 若是她喜欢的外甥女先皇后,现在被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得那般不堪,想来也是咽不下那口气的! 孙成大含笑颔首:“自然是瑾王殿下,心里有王妃了!”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娘娘当上太后以来,老奴也从未见过哪次大婚的女儿家,能得到太后如此的关照呢!” 海棠街外人满为患,全都在等看是谁来收这么多的皇室赏赐。 其实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大都与朝廷官员有关系。但能得到这么大排场宫里赏赐的,那绝无仅有! 看客们心里更觉得这梧园的主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想想以后千万别冒犯了! 然而这些人等了许久,却并未见有人将这些赏赐迎进去,反而是孙公公带着人,又跟着国公府的马车一道走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咸宜坊到南熏坊,直到到了国公府,才终于有人将这一百多抬嫁妆全都收了进去。 大家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来这是宫里太后娘娘赏赐给瑾王妃的,听说这瑾王妃,还是国公府家的千金小姐! 孙公公擦了擦汗,累得老眼昏花,“王妃、国公夫人,若是无事,老奴就先回慈宁宫复命去了!” 不等宋梧吩咐,陆总管便十分有眼力地护送着孙公公一行走了,临时不忘塞了一袋金叶子给他。 谢氏内心高兴得紧,国公府十几年都没办过喜事了! …… 两天时间一晃而逝。 国公府内外喜气洋洋、焕然一新。 宋梧已经在女官们的侍奉下梳洗打扮完成,穿上了内廷精心准备的嫁衣。 一袭明艳大气的火红,精致的金丝走线,浴火凤凰,栩栩如生。 凤冠霞帔,流光溢彩。 看着面前铜镜中的这张脸,陆月禾笑着调侃:“都说新娘子最好看,果然如此,今天的宋姐姐,恐怕任何一个男子见了都想夺了去!” 宋梧也打趣她:“那你说我今日嫁给瑾王,是他得便宜还是我得了便宜?” 陆月禾想了又想,半天才叹道:“唉,你俩半斤八两!就别来为难我了!” 宋梧出阁的喜房里传出阵阵笑声。 然而另一边的忠义伯府,气氛却冷如冰窖。 雪香居里,下人跪了一地。 一身喜服的宋楚楚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得要命。 他厉声喝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昨日怎么吩咐你们的?这么快就忘了吗?!” 一盏茶以前,在自己院子里待了多日的老夫人出来了。 不知道她发什么疯,直接冲进雪香居大骂了宋楚楚一通! 说她自甘下贱,嫁过去也讨不着什么好! 大婚本就图个吉利,宋楚楚登时一听火气就上来了,能忍住没动手都是好的,若不是李氏和宋初肆拉着,她真想直接叫人把这满嘴喷粪的老巫婆扔出去! 全家忙得脚不沾地准备这婚事,就是要在上面压过宋梧一头,结果这老婆子倒好,一来就给她泼冷水! 昨日明明母亲跟各路下人都打过招呼了,说话一定要吉祥,一定要好听,千防万防,没防到这个老婆子! 宋家老夫人此刻跪在祠堂里,浑浊的双眼不断往下淌泪,哭得肝肠寸断。 “老爷,我管不了宋家了,护不了宋家了呀……” “你怎么还不来把我带走……” “宋家怕是不大好了……” 她不断用手捶打地面,身边跟着的两个嬷嬷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之前宋家火急火燎、大张旗鼓地准备大婚,老夫人是知道的。 她以为是宋梧选上王妃后,时间赶得急,所以宋家阖府上下那么兴师动众。 她本就病重,极少出自己院子。今日也是提前打听好了日子,特别梳洗了一番,准备要替宋梧送亲的。 然而人一去,却发现梧桐苑早已人去楼空,李氏着急之下还拿出了宋梧与她签的那断亲书! 她以为这就够了,更没想到自己的亲孙女宋楚楚接了宋梧的班,竟然选了与王妃同一天日子,要嫁给侯府世子! 不但如此,甚至聘礼只有区区一千两侮辱人的银子,儿子、儿媳、孙女全都还乐呵得紧! 天哪! 如此不尊重宋家、看不起宋家的侯府,他们还当个宝似的供着! 她简直气疯了,放任侯府践踏门楣,这不是自甘下贱是什么? 这样嫁过去,人家又怎么看得起伯府? 还有那婚约,之前世子一直念着宋梧,那二人一起长大的情分,她可是从小看到大的! 怎会愿意换成楚楚? 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么痛快这么短时间就成婚了,少不得用了些下作腌臜的手段! 她今日算是看明白了,整个宋家,除了宋梧,没一个眼明心亮的。 从老爷子走后,这个家就已经败了! 宋楚楚才根本不想管老夫人在想什么。 她心里气得很,命人将老夫人看着,今天一天,不许她再出来闹事! 宋铭和李氏忙得这七日觉都睡得很少,用尽力气给宋楚楚凑了六十抬嫁妆,生怕女儿被侯府轻视了去。 这排场,在京中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了吧? 宋楚楚看着满院子都是父母为自己准备的嫁妆,心中也暗自得意,除了早上老太太来闹的这一通外,其他的她都是满意的,定能盖过宋梧那个庄户女! …… 王府内,一身喜袍的姜行一大早就毛毛蹭蹭的,玄戈一眼就看出了自家主子,没来由的有点兴奋。 他将替他迎亲的玄戈看了又看,衣服理了又理,如此重复了七八次了,好不容易才露出个妥了的表情。 玄戈更是一大早就开始紧张。 没想到啊,王爷竟然还有成婚的这一天,而且还来得又陡又快! 王府的殿门一开,玄戈上了迎亲的高头大马,众人跟前,轮椅上的姜行又成了一副病殃殃的模样。 在国公府众人喜极而泣的眼泪中,宋梧由两个富贵的喜婆扶着上了轿。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接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无数百姓争相围观。 “这王妃的排场就是不一样,嫁妆这都多少抬了,竟然还没看到尾巴!” “你管呢,撒的喜钱多呀,我都捡了十多个铜子儿了!” “之前还说这位王妃是个庄户女子,结果你们看看,听说是国公夫人和太后娘娘给这位王妃娘娘当靠山了咧!” “……” 宋梧的轿辇都快出南熏坊了,抬嫁妆的队伍终于看见了尾巴。 坐在轿内,她内心百感交集。 这些嫁妆除了太后和瑾王给的,国公府也添了一大笔。 国公府对自己的看重和恩情,怕是多少年都还不完了! 第一卷 第56章 撞轿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雪香居里,宋楚楚等得错过了时辰,都没有听到吹吹打打的迎亲仪仗队。 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又出了什么岔子? 她不顾众人阻拦,提起裙摆就奔去了正仪门。 远远地就看见,宋铭和宋初肆和前来迎亲的人吵了起来。 宋铭青筋暴起,把袖子往胳膊一撸,眼看就是要打架的架势。 “你们侯府什么意思?我伯府嫁嫡女,你们连迎亲队伍都没有,就一顶小轿就搞定了?你们这是娶亲的态度?!” 宋初肆也说,“我姐姐是去做世子夫人,又不是做妾,你们休想这么寒碜一个小轿就抬走!” 前来迎亲的是季总管,先前已经跟这父子俩掰扯许久,这会儿也没什么耐心了。 他冷哼一声,脸上吊起个讥诮:“话都陪您二位说了一箩筐了,要不要上轿就看伯府自己!待会误了时辰,轿子就掉头!” 宋楚楚顿时感觉气血上涌,一股屈辱感从脚底窜到头顶。 上一世明明是因为宋梧是个下贱血脉,所以才是妾室之礼,如今自己可是堂堂正正的嫡女,这侯府怎会,怎会依旧是一顶小轿?! 她的指甲深深地抠进肉里,眼底一片猩红。 宋初石听见吵闹声,赶紧跑了出来,父亲还在叉着腰找季总管要说法,气势咄咄逼人。 他立刻冲到了季总管面前,吓得季总管一个趔趄。 宋铭正想拉住长子,劝他不要冲动意气用事,就见他头一转,双臂打开就将季总管护在了身后。 “父亲,你可不能如此做人!这是侯府的季总管,你怎么骂人家季总管呢?季大哥他们都还盼着楚楚嫁过去呢!你这样做,不是耽误了楚楚的前程吗?” 准备了许多份接亲红汤的李氏这会儿也从内宅出来了,看见眼前的一幕,瞬间眼前一黑! 季家竟然是打算这样娶他们的女儿! 实在是欺人太甚! 而自己这个长子,更是蠢得比猪都不如! 看着站在前面的女儿,暴跳如雷的丈夫,还有正在撕扯着的两个儿子,李氏虽然火,但还是打算先去看看宋楚楚。 李氏走上前打算好好宽慰一番楚楚,却见她含着满脸不甘,咬着牙说了声:“我嫁!” 宋楚楚这一句话,声音虽然不高,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季总管先是一怔,顿时面色一松。 他眯着眼睛对宋楚楚笑道:“还是楚楚小姐识大体!” 喜婆掀开轿帘,季总管躬了躬身:“请吧!” 李氏满脸的震惊还没回过味儿,就见宋楚楚已经盖上盖头,上了这顶四人抬的红色小轿。 宋铭气得跺脚,想把宋楚楚从轿子上拉下来,却被宋初石死死拦着。 李氏忙扑上去想拉宋楚楚,却被轿夫们拦着,扑了个空。 她大声哭喊:“楚楚,你这样嫁过去,这是太委屈了你了啊!你傻啊女儿,这是侯府没有看上你啊……” 然而宋楚楚却稳稳坐在里面,闭着眼烦躁地堵上了耳朵。 宋铭见事已至此,只得赶紧招呼着下人们抬嫁妆。 这日的京城里,于是就有了百姓们交头接耳,觉得异常奇怪的一幕。 侯府静悄悄四人抬着的姨娘轿后头,紧紧跟着排了三四条街的嫁妆。 前头低调得像老鼠上街生怕有个响动,后头高调得恨不得敲锣打鼓生怕没人知道! 宋楚楚坐在喜轿上也一样矛盾,不知道自己这条路,怎么就成了这样! 明明上一世她从王府嫁去侯府,那也是风风光光的! 季家的那些人,个个见了她都点头哈腰,这位季总管,更是在自己跟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如今呢?全是大尾巴狼! 她在轿中擦掉眼角滑落的一滴泪,心底恨意滔天。 她后悔为什么不像前世一样先嫁给姜行那个死人了! 是的,王府的身家!前世,自己是带着瑾王府的身家嫁进去的! 如今,却都被宋梧给抢了! 宋楚楚吐出一口浊气,这辈子,绝对要让你好看! 宋梧,我要让你下地狱,让你生不如死!!! 看着身上精致的嫁衣,宋楚楚的眼里又闪过算计。 没关系,庄户女始终都是庄户女,尽管有国公府给她产业,但她必须得从自己的宅子出嫁,普通民宅的身份怎能和伯府相比? 她轻轻掀起盖头和轿帘,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的丫鬟银杏和春晓已经跟了上来。 银杏安慰她:“小姐莫要难过,伯爷给小姐的嫁妆可多咧,排了四条街,京里能有小姐这么风光嫁妆的,一个手都数得过来!想必到了侯府,光是看这派头,都不会被人小瞧了!” 宋楚楚又变脸似的笑了笑,心情好了不少。 是啊,忘了自己还有整个伯府做后盾,光是从嫁妆上,她宋梧就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齐这么多! 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还有吹吹打打的唢呐声,走了一会儿,轿夫突然停下了步子。 宋楚楚身子往前一颤,“怎么回事?” 季总管掉头过来,脸上带着圆滑的和气:“楚楚小姐稍安勿躁,前头是瑾王大婚的仪仗,按规制,咱们要给他们让路的!” 短暂的沉默后,季总管在轿外听见了两道“呲啦”的声音。 宋楚楚的指甲想狠狠掐进软轿垫子上的锦帛,打滑了。 “不用让!”宋楚楚声音陡然寒厉,“瑾王重病在身,想必是有人代替接亲的,而王妃只是一个农户之女,还能越过了我这伯府嫡女不成?” 季总管有些为难,“这,这不合适!” 宋楚楚:“我说不用让就不用让!” 自己是妾室之礼又如何? 可她有伯府撑腰,有四条街的嫁妆!总归是嫁进了季家! 而宋梧有什么?一个快死了的相公?三个参差不齐的下人? 宋楚楚嘴角牵起嘲讽。 她倒要看看一个嫁妆少得可怜的王妃,是如何被人取笑! 宋楚楚三番两次不听劝,季总管只得领着小轿队又启程了。 柴胡街,终于与王府仪仗队撞了个结结实实。 王府护卫队还有安国公府府兵瞬间出列,一位少将带着十人队伍拦在了宋楚楚的轿子面前。 “大胆!瑾王大婚,竟敢有人冲撞!其他婚事一律改道避让!” 季总管躬了躬身,厌恶地回头瞟了轿子方向一眼,又向着前面的少将讨好道:“将军言重了,只是刚好撞了日子,当然是王府先走,王府先走!” 宋楚楚心里一口气堵着上不来,瞬间将盖头一掀,再次撩开了轿帘。 “我乃季家世子夫人,也不能过这路吗?” 此话一出,季总管心里直直下落,吓出一身冷汗。 这季家如今就是烈火烹油,再怎么有权有势,明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呀! 这个少夫人该不是个蠢货吧! 他赶紧给喜婆使了个眼色。 喜婆赶紧道:“哎哟夫人,等一等有福嘞,一等儿女双全,二等白首比肩,三等世世相连呀!” 宋楚楚听见这上一世享受惯了的恭维的话,火气又慢慢消了。 她飞了个白眼娇嗔:“谁要和他世世相连!” 此时柴胡街八抬大轿上的宋梧,也缓缓拉开了轿帘。 一瞬间,她与宋楚楚四目相对。 第一卷 第57章 拜堂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楚楚刚下去的火气噌地一下直穿颅顶,她没有来得及掩饰自己嫉恨的表情和眼里的怨毒。 宋梧却挑了挑眉,对着她幽深一笑。 “银杏!”宋楚楚又气又慌张,“方才,方才宋梧是在笑我吗?她是不是在笑我?!” 宋楚楚以为隔着十步远的距离,宋梧应该看不真切她的! 这贱人竟然还敢笑自己! 嫁给一个要死的人,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却见宋梧阴冷地勾了勾唇角,然后压下了轿帘。 这一场大婚,宋楚楚,我必将,如你所愿! …… 宋楚楚的队伍等了半个时辰还没启程,她不耐地问身边的银杏:“怎么还不走?” 银杏哆哆嗦嗦,不敢说话,赶紧向春晓递手势,示意她开口。 但春晓也知道如今宋楚楚的脾气,提起大小姐就跟踩了她尾巴似的,哪会轻易往枪口上撞?顿时撇开了脸。 于是银杏只能怨怪地瞪了春晓一眼,讨好又尴尬地对宋楚楚笑道:“小姐,王妃的嫁妆和陪嫁以及送亲队伍……还,还没走完……” 什么?!!! 轰—— 宋楚楚觉得天塌了! 自己上辈子做瑾王妃也是伯府今日这些聘礼,这辈子轮到她宋梧做王妃,竟然连嫁妆和陪嫁、送亲都这么多?!! 她再次把盖头和轿帘一掀,银杏立马眼疾手快地从轿帘旁闪开。 不,这绝对不是真的! 她有些疑惑的问银杏:“宋梧一介庄户女,哪来的这么大排场?” 银杏苦恼地咬了咬唇,最终将那个她们藏了两天的消息告知给她。 “小姐,其,其实,王妃是从安国公府出嫁的,而且据说两日前,光是太后赐给她的嫁妆队就从咸宜坊一直排到了南熏坊……” 银杏说话时,声音越来越小,不时偷偷打量宋楚楚神色。 不怪她小心,而是只要提到曾经的大小姐,这位小姐就要跳起来咬人的架势。 待看清十步外那长长的队伍,还有跟着队伍一路跑着抢喜钱的百姓,宋楚楚的眸色更阴鸷了几分。 好啊姜行! 上辈子娶我,婚前啥都没有! 临死了,还是我主动上前要一个今后的打算,你才将瑾王府的钱财势力留下一些说是补偿我! 如今倒好啊,不但出面让国公府给宋梧做靠山,还把慈宁宫那位老妖婆哄得都心甘情愿帮衬了! 好好的真千金你看都不看,对一个贱种却掏心掏肺! 她气得咬牙切齿,重重地在轿内砸了一拳。 可惜此时的姜行却听不到这些腹诽。 瑾王府富丽堂皇、张灯结彩。 平日姜行本就有败家名声在,如今为了贯彻到底,大婚的王府扮相更是奢靡得让人咋舌。 柱子镶了金箔,门前石狮子身上的绸带是岁贡不超十五匹的浮光锦,去内堂用的金粉引路,红毯是五十层上好云锦叠成…… 宋梧已经下了轿,跟着引路女官踩在红毯上,也是一踩一心惊。 纨绔败家子果然名不虚传!回头还得问问他这银子来路正不正! 宾客早已陆陆续续来了,宋梧感觉红毯两侧投来了几百道追随的目光。 随着主婚人礼部侍郎任泽的一声高喊,喜堂内顿时静了下来。 太后高坐上首,宾客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喜堂中央。 姜行一身喜袍,金冠束发,即便是面带病色,整个人也是挡不住的落拓风流。 宋梧凤冠霞帔,面遮红绸,端庄窈窕,让她显得高华又庄重。 宋梧与姜行在女官的引导下,一人牵着红绸的一头做准备,只不过一人站着,一人在轮椅上坐着。 所有来参与婚礼的大臣,此时都觉得有些不落忍,各自压抑着心里的哀叹。 瑾王看着倒是富贵,也娶了这么好的美娇娘,就是…… 唉! “吉时已到,拜堂——” 礼部侍郎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在他二人身上。 “一拜天地——” 宋梧和姜行缓缓转身,面向天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他们再次转身,面向太后拜了下去。 太后的眼泪登时滚落下来。 “夫妻对拜——” 宋梧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拂过她的红绸盖头,还有一双墨色绣青龙的云纹锦靴。 不由得分了神。 上一世她很期待婚礼,得到的却是那样一场羞辱。 如今她没想过会再成婚,却办得这样盛大隆重。 老天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吗? 前来参与婚礼的皇亲国戚和满朝文武内心再次喟叹。 这王爷都要天命所归了,还娶这娇花一般的王妃,婚礼布置也如此无度奢华,实在是让人眼红、于国有害! 但看他这命不久矣的样子……罢!也算是了他最后一桩心愿吧! 连御史都不打算弹劾他了。 随着三拜礼成,宋梧本以为姜行会掀开她的红盖头,但却没有。 她被送入洞房了! 宋梧疑惑了。 这与他们事先对的仪程不一样啊! 关键是,她还有几句话没给各位宾客说呢! 寝殿洞房里,宋梧一把掀开盖头:“桑落!” 桑落立马进来了。 “你去告诉王爷,让他先进来一趟!” 没一会儿,姜行没进来,管家忠伯和飞星进来了。 忠伯行了礼:“王妃,王爷去接待皇上和太后娘娘去了,老奴是王府管家,王爷唤一声忠伯。有何要事,可以先让老奴和飞星去做!” 宋梧一看,姜行身边得力的人一下来了俩,急忙连连摆手:“飞星先出去跟在王爷左右,确实有件事需要让忠伯帮忙!” “今日不但是王爷与我大婚的日子,也是永平侯府世子娶亲之日。不知道各位宾客有没有收到侯府的帖子?” 忠伯显然不知道,“竟然有这事?” 宋梧点点头,“我过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他们的接亲队伍。今日来的都是朝中大臣或高门勋贵,他们来了王府就不能去侯府,想必即便人在王府,心里也着急得很。 所以烦请忠伯告诉所有宾客一声,永平侯府那边还有宴,人来过就行了,大家可以再去那边捧场!” 忠伯没想到自家王妃如此心善大气,看着她眼睛发亮:“是,老奴这就去办!” 很快江伯就安排了几百个下人给今日来的宾客们传话,侯府也有婚宴,若是需要去侯府的现在就可以自便了。 人群炸开了锅。 什么?侯府世子娶妻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没说一声? 自己为何没收到帖子,难道是在试探忠心? 很快,人群密密麻麻褪去。 这时的另一头,季总管带着宋楚楚的小轿也在加快脚步地往侯府赶。 方才避让王府仪仗耽误了不少时辰,如今恐怕赶不上吉时了! …… 皇帝看在姜行多年未归,且又是冲喜大婚的份儿上,今日专门跟在太后后头出了一趟宫。 所以这会儿全都是来跟皇帝和太后告退的。 姜行本来也懒得应付那些人,这会儿装作打起精神与皇帝聊了几句,整个人脸色就愈发的苍白。 他连续咳嗽了几声:“皇兄恕罪,臣弟这病是中毒所致,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皇兄切莫久待此处,恐过了病气给您……” 第一卷 第58章 侮辱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何元光一听,立刻禀报道:“皇上,工部尚书还等在宣政殿外,等着您回去议事呢!” 吏部尚书江少昭此时从一旁的外院走过来,玩笑道:“王爷,新娘子王妃我们都没见过呢!这就赶人走了?忒小气……” 太后一看来人,顿时面带不悦,“江尚书,你自个儿都已至不惑了,府上妾室一大堆,膝下还无儿无女,今天可是瑾王大婚的日子,哀家可不想他触你这霉头!还敢到王府来打诳语!” 一看来的人是太后,吏部尚书立马赔礼:“太后恕罪,微臣只是和王爷开个玩笑!” 皇帝瞪他一眼,“江爱卿,这时候都不知道收敛!” 吏部尚书叹息一声,忙拱手告辞:“微臣倒是忘了自己这一身的鳏寡孤独了,只想着给王爷大婚祝贺,冒犯了。” 姜行对着几人虚弱地摆摆手,“今日因本王身体,多有招待不周,来日若有缘病愈,再与大家赔罪!” 吏部尚书给皇帝和太后行了大礼后,赶紧规规矩矩告退了。 皇帝一看周围宾客几乎都走了,不由蹙眉问道:“为何宾客竟全都称有事走了?喜宴都还未用呢!” 太后心里也不是滋味,皇儿好不容易大婚一场,方才还宾客如云,这会儿竟全都人走茶凉一般。 姜行笑了笑:“皇兄还不知道吧?永平侯府世子也今日娶亲呢!” 这事儿太后是知道的,但她没做声。 皇帝一惊:“国丈家也今日有喜?怎没听他提起!” 他看了眼一旁的大太监何元光:“此事是不是你漏传了?” 何大监委屈得皮都起褶子了:“皇上,季侯爷是真没说过此事啊!” 皇帝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太后:“母后可是还要在此陪着皇弟一些时候?” 太后还没吭声,何大监便道:“昨儿个听慈宁宫里的人说,太后娘娘腰背酸胀,有些发疼,皇上专门从宫外请了一位针灸圣手崔神医来,据说便是今日进宫,娘娘不妨回去试试,没准儿这背疼的毛病就好了呢!” 皇帝对着太后和善一笑:“儿子的一点孝心,母后可回去瞧瞧!” 姜行掩藏在喜袍中的右手捏得紧紧的,想挽留太后,却看见太后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 “也好!”她点了点头,泪水没忍住涌了上来。 她蹲下身拍了拍姜行的手:“成了婚,就要担起事儿来,切不可像以往一样胡闹了!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皇兄一样,一直包容你、护着你的!” 她起身又向着飞星和玄戈道:“王爷就交给你们了,若有差池,要你们好看!” “是!” 皇帝一看流着泪的太后,微微笑道:“今日是云策大婚,母后哭什么?若是想留在王府陪陪两位新人,留下来便是了!不过母后也要想想,人家新婚燕尔的,别扫了兴致!” 听见这话,太后忙收了情绪,“是是,瞧我,那咱们回宫吧!” …… 永平侯府,宋楚楚的喜轿终于到了。 府内冷冷清清,未宴宾客,只简单布置了一番喜堂,另挂了几根红绸。 喜婆扶着宋楚楚从西角门进,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侯府喜堂。 季总管擦了把汗,急忙跟季候爷请罪:“老爷恕罪,来的路上冲撞了王府结亲的仪仗,所以误了时辰!” 季候爷挥了挥手,往高堂一坐,示意如常进行。 季夫人几年前就走了,所以季候爷一人便足够。 季泊舟未着喜袍,依旧是一身竹青色常服。 他随意地上前牵过红绸,在礼生的唱词中,敷衍地进行着拜天地仪式。 “一拜天地——” 二位新人鞠躬,宋楚楚透过垂下来的红绸间隙,看见季泊舟竹青色的衣角。 怎是青色? 今日大婚,不是该着红色吗? 她与季泊舟行完最后一拜礼,便听得耳边传来一女子轻笑:“思峦,这堂也拜了,外面六七十抬嫁妆抬进来。姨娘的名分怕是说不过去吧!” 姨娘?!! 宋楚楚差点往前一栽。 上辈子宋梧那贱人怎么样也是世子夫人吧?! 他们竟然原本打算给她一个姨娘的名分?! 她把盖头一掀,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可思议道:“所以世子,原本打算让我做个姨娘?!” 宋楚楚的质问一出,喜堂顿时静了下来。 季家众人都盯着她,眼里没有半分笑意。 季泊舟嘲讽地提了提嘴角:“你的目的不就是嫁入侯府吗?是妻是妾,有那么重要吗?” “季泊舟!!” 她没控制住,下意识大声怒吼,“你不要欺人太甚!!” 当这一声吼完,季候爷重重地咳了一声。 宋楚楚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又有些懊恼。 轿子上了,门也进了,忍了这么久,就不能先忍一下吗?! 但心里的怒气却始终盘踞在胸口,整个人像噎着一团火。 外面传来了吵闹声,王府那边的宾客此时都朝侯府涌了进来,生怕因没给这位御前红人道喜而受到冷落。 季总管看着突然出现的这密密麻麻的人,吓得头皮都麻了。 季候爷看见了冲在前头的太常寺少卿、户部侍郎等人,连忙起身相迎。 临走时,不忘给了季泊舟一个警告的眼神。 季泊舟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根本没邀请宾客,却来了这么多人,其中定有古怪,只能先稳住眼前之人! 于是他语气温和下来:“你是伯府嫡女,当然是世子夫人。” 听见这句话,宋楚楚紧攥的手总算放松下来。 但方才脑子里那根紧张的弦骤然崩断,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忽然忍不住想哭出来。 季泊舟打算出去跟着父亲一起应付宾客,被宋楚楚一把拉住。 “世子,我只是钦慕你,难道就因为这个错,你就要在大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抛下我,侮辱我吗?” 季泊舟身子一僵,回头看她一眼,止住了出去的打算。 外面那么多人,自己未着喜服,出去被人看见一身红的宋楚楚,确实会认为侯府仗势欺人,不太合适。 这会儿外面不但群臣百官来了,就连宋铭和李氏等人,生怕宋楚楚在侯府受了气,也跟着来了。 当他们看见大批的官员向着侯府进去的时候,那颗心慢慢放回了肚子里。 这么多宾客,看来侯府还是在意这一场婚事的。 侯府没打算操持婚事,所以还是平日的一百多个下人,但今日这么大的阵仗,哪里是这些人能应付过来的? 光是堵在侯府门口的人,就吓得季总管和侯府如今的当家主母、季澄的夫人王婉心像在油锅里煎。 侯爷季相礼这会儿怒从心起,分明没有宴请,到底是哪个长舌鬼!! 但他却不能发作,毕竟在众人看来都是喜事。 于是这会儿也只能挨个陪着笑脸。 其实之前他知道青山书院的蠢货在传世子与宋楚楚要成婚的事,但是没有说具体时间,内容也只是以那个庄户女王妃为重,所以自己并未过多在意! 却没想到遭此一劫,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劫难,还没开始。 第一卷 第59章 喜劫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铭和李氏跟着宾客队伍一道进了侯府,季澄和季青妍这会儿都在帮着父亲招待前来的客人,忙得不可开交。 但季澄还是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宋铭夫妻俩,眼神蓦地一冷。 他将手上的客人交给了身边的随从,快速走到了宋铭夫妇跟前:“伯爷,伯夫人!今日这些宾客,是二位叫过来的吗?” 李氏和宋铭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心里的火信子瞬间被点燃了。 好哇! 合着这些宾客还都不是侯府请的! 他们季家,到底有将这场亲事放在眼里吗? 楚楚成这个亲,当真是受委屈、亏大发了! 然而也在他们愣神的这会儿,喜堂内的宋楚楚却感觉自己快要崩溃。 想想前世季泊舟对自己的缠绵悱恻,哪里是今天如此冷血薄情的这个人! 没有宾客、没有喜宴、甚至连喜服都不配跟季泊舟穿,他季家侯府又算个什么东西?! 等到三皇子登基,这些人都得乖乖匍匐在她脚边求饶! 宋楚楚站在喜堂,感觉胸口噎着的那团怒火,突然像是毁天灭地般向她涌来。 她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地快速抽搐起来。 “咚”的一声,突然就猛地倒在了地上! “啊——” “不好啦,新娘子倒啦——” “出人命了——” 侯府下人们不断尖叫。 宋楚楚感觉到身体抽搐的频率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嘴角还溢出了无数的污秽,她为自己此时的抽搐感到羞愤,但很快抽搐就淹没了她的意识。 听见喜堂混乱的尖叫,外面的所有官员全都涌了进来。 宋铭夫妇也赶紧冲进去看,然而眼前的一幕,瞬间让她们汗毛倒竖、血都凉透了半截! 楚楚竟然,竟然真的有羊癫疯!! 季泊舟和所有的下人全都惊呆了,焊在原地般死死不敢动弹。 门口的大臣们也都一脸震惊地愣怔在原地。 片刻后,还是银杏聪明地赶紧叫了一声:“世子,快救救世子夫人!” 季侯爷和季澄等季家人还在人群后面,这会儿终于扒开人群走了进来。 看见倒在地上抽搐不已的宋楚楚,侯爷季相礼的血蹭蹭直冲天灵盖。 他双眼通红,手中的拳头都不由自主握紧了。 好一个宋家,好一个伯府,竟敢这样耍弄于他!!! 人群中不知谁吼了一句:“世子夫人这是羊癫疯,抽风了,羊癫疯发作了!” 世、子、夫、人! 羊、癫、疯! 这两句话,差点让季泊舟和季相礼当场猝死过去。 其实侯府确实没想好让宋楚楚是做妾室还是做正室夫人,季泊舟其实更偏向妾室,方才说她是夫人,也不过是权宜之举。 而现在,这个丢尽季家脸面的东西,却被抬上了那个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位置! 她怎么配!!! 此时人群中又不知谁说了一句,有没有太医,叫太医院的人来看看! 太医院院使裴矩此时只希望自己人不在现场。 都是靠着人情世故混上去的老狐狸,谁不明白谁啊! 这人他要是去救了,以后自己在季候爷跟前就别想再有好果子吃!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低头蹲下去,就被人给发现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侯府不处理又没法子,他只好硬着头皮过来。 裴院使叫了几个丫鬟将人侧卧躺在地上,给宋楚楚嘴里塞了一根帕子,克制住心里的颤抖回禀:“侯爷,羊癫疯别无他法,只能等这一阵抽过了再看。” 李氏和宋铭看着抽搐的楚楚,心里方才的火势瞬间急转直下。 如今形势反转,该怎么办? 若是他二人出面了,侯府今日的滔天怒火他们能承受吗? 若是不出面,楚楚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李氏七上八下,还是宋铭更快做了决定,拉着李氏赶紧掩在人群里跑了。 李氏一步三回头:“咱们就这么走了,楚楚怎么办?” 宋铭咬着牙看她一眼:“不管侯府认不认,已经有人喊出来楚楚是世子夫人了!只要他们没有否认这个身份,这就是今日不幸中的万幸!若是咱们继续待在那,伯府就完了!” 对季泊舟和季相礼来说,这是有生以来最漫长的半刻钟。 父子三人连强装的笑意都装不出来。 季侯爷向着前来的宾客躬了躬身,一双泛着血色的眼睛透着严肃:“今日发生意外,实乃天降不幸,季家还有要事要处理,暂无力招待大家,感谢各位同僚前来道喜,还请大家先行回府!永平侯府后续再行接待!” …… 皇帝一走,姜行就匆匆进了喜房。 这会儿他和宋梧正在房内,看着一张符燃尽。 “王妃这是做什么?难道与你今日引走宾客有关?” 宋梧淡漠一笑:“有关。” “王爷若是消息灵通,想必一个时辰后就会收到侯府世子大婚仪式上的消息。” 姜行坐在喜床上,双手半撑在身后,戏谑地打量宋梧:“王妃这是还对那季世子放不下?” 放不下,是,恨得放不下! 但宋梧还不想深谈季泊舟,只淡淡瞥他一眼:“王爷还打听过这些事?” 他拿起他没有机会挑开的盖头,捏在手中把玩。 “也不算专程打听,毕竟是本王的王妃,怎么也得彼此了解一下吧?” “我与王爷毕竟是盟友,坦诚相待对彼此都好。王爷知道了些什么?还想知道什么?能说的我都可以告知!” 姜行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本王知道王妃为成为世子夫人绸缪十几年,还知道你对他一改态度不过是半个月前的事。” 宋梧点点头,“王爷厉害,这么小的细节都能被你查探到。” 姜行默了默。 能说是最初国公府一别后的几日,他都派了人在伯府吗? 倒不是不相信她,而是自己没病的消息她身边那个小丫鬟也知道,怕她那里泄露。 刚好就得到了一些旁的消息! 姜行正想说话,宋梧先开口:“王爷不必担心,我在位的时候,不会让你戴绿帽子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姜行心里一怔。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到之前宋梧说的她那个梦。 难道那个梦里,宋楚楚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满头乌发,“这点信任,本王还是会给王妃的。同是男人,那季世子真心对王妃如何,本王看得明白。希望本王的王妃,也能看透彻!” 宋梧点点头,看着面前的一对红烛,面无表情道:“王爷多心了,臣妾早就看透彻,我与侯府,没有牵绊,只有仇恨。” 仇恨? 姜行有些好奇。 宋梧转移了话题:“今日王爷为何临时改了仪程?” 姜行松弛一笑,“王妃方才还说在位期间不会给本王戴绿帽子,但本王却记得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 这话说得奇怪,宋梧听得云里雾里。 “按照王妃大婚规矩,是要面见宾客的,这样有些无礼了吧?” 姜行挑弄一笑:“本王娇妃,岂能让人平白看了去? 宋梧忘了这人实际是个纨绔公子了,不由白了他一眼。 他似笑非笑道:“王妃忘了,你这张脸的样子?” “我这张脸?不就是像敬仪皇后吗?” 突然间,脑子里亮光乍现。 宋梧猛地怔住。 是啊,今日皇帝来了! 皇帝对敬仪皇后念念不忘,因此对国公府也多有照拂。 若是见到自己,确实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她瞬间有些后怕。 幸好幸好! 心里稍安后,她温声道:“多谢王爷了。” 姜行感觉到她一次次放下的防备,于是又回到了慵懒随意的模样:“那可以把这次,换我问王妃一个问题吗?” 第一卷 第60章 门主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王爷但说无妨。” 姜行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符灰,“王妃长居京中,十几年一直活跃在京中名门贵女之中,才女之衔,盛名远播。包括后来的假千金身份,王妃亦是毫不隐瞒。但本王想知晓,王妃玄术,从何而来?” 宋梧没想到他是想知道这个。 她知道瞒不住,转头看向他:“若我说是天生而来,王爷信吗?” 姜行狐疑地看着她。 他从前是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只说,遇到她之后才信。 但是也没有那么玄乎吧? 宋梧明白眼前之人对自己没有恶意,想了想,即便不说,他后面也会再去查。 查来查去没意思,索性决定挑一部分告诉他。 “我是神机门血脉传人,我的生母叫云浔,就是让你帮我去守护的那座墓的主人。” “门主之位以血脉相传,但门众则是大家自行拜师而来。每一任门主命中最多两位子嗣,但只有一位是天选门主。” 难怪,姜行瞬间想到,“难怪之前听见陆安年和安国公都叫你门主!” “但门主血脉在及笄前是不会显现的,所以一般也看不出来。包括玄法根基,一般也在及笄之后才会打开,需要自行参悟!” 姜行对她所说的内容,以及她的坦诚都消化了好一会儿。 眼前红烛昏罗帐,半晌后,他走向摆放着多子多福瓜果的桌案,往酒樽里倒上酒递给她。 “今日大婚,虽为盟约婚事,一杯合卺酒,王妃赏个脸?” 看着他坦诚调侃的样子,宋梧没忍住点头一笑,“彼此掌握对方的一个秘密,确实是最公平的相交。也请王爷替我守好!” 交扣的手,仰头饮尽的两杯酒。 但她没看到的地方,眼前的人眼里,终于有了些光亮。 宋梧此时发现,姜行脸上的命运似乎被改变了,隐隐笼罩了一团吉祥之气。 …… 一个时辰之后,飞星果然带来了一条热乎崭新的消息。 “王爷,喜事,大喜事啊!”飞星噔噔噔跑过来。 姜行习惯性待在书房,一边把玩他的各种奇珍玩意儿,一边思考着陆玄大概多久才会回信。 “说来听听。” “是是是!”飞星嗓子都在发颤,“季家侯府那边成婚,据说没有请宾客。咱们这儿的客人一过去,你猜怎么着?就看见世子夫人倒在地上抽羊癫疯呢!据说侯府气得脸都绿了!” 看着飞星手舞足蹈的样子,姜行忽然想到宋梧说的一个时辰后的消息,还有那张烧完的符咒。 是王妃干的? 想到之前打听到的宋家那般对她的事,他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有仇必报的性子,还真对本王胃口!” “啥?”飞星在一旁听得一脸懵。 “确实是喜事,你把这事给王妃也说说,让她也高兴高兴!” 飞星一怔。 这么点小事还惦记上王妃了? 这还是之前说的,成婚也只是走个过场? 王爷这入戏有点快啊! …… 永平侯府的人如潮水般退去,这会儿终于回归如常。 宋楚楚这时才转醒,发现自己还躺在喜堂里。 她的四周围了一圈季家人,皆是一脸的冷厉阴沉。 她脑子痛得厉害,想起方才的癫痫发作,心里又恼又恨。 都怪云浔和宋梧这两个贱人,害得她今日不但失去了原本计划的一切,还发作了癫痫! 这下怕是她要被所有人取笑了! 季家主母王氏看她醒了,忙吩咐春晓和银杏:“还愣着干什么?不快将你们主子带去内宅洗漱一番再出来!” 在众人厌恶的打量下,宋楚楚跟着银杏走了。 她一走,王氏就看了看夫君季澄,“这事儿如今要怎么个处理?” 季澄忙看向季候爷,“父亲,今日消息已经传遍了,若是这时候否认宋楚楚的身份,恐怕对侯府名声有碍!” 堂下坐着的季泊舟冷冽如冰,自从这事发生后,他周身甚至笼罩了一层杀气:“癫痫这事本就风险极大,因病而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季候爷知道儿子心里的羞辱和怒气,虽然自己也恨,但此时还是知道要赶快处理:“整个朝堂都盯着,不易操之过急。她毕竟是你房里的人,除这一条外,暂时你想如何安置?” 季泊舟紧绷着脸庞:“把西边角落里的小院收拾出来,从今日起,她就住在那里,依旧做她的世子夫人!” 王氏明白了,立刻吩咐身边的银锁和桂枝去那边收拾小院。 原本布置的喜房看来是用不上了,又安排季泊舟房里的人,去把澹泊斋布置的喜房撤了。 季候爷看向在外人面前从来光芒耀眼的季泊舟,长吐出一口气,“确实委屈你了,这件事不但打你的脸,更是打本侯的脸!他忠义伯府胆大包天,先换了咱们选的人去参与选妃,又把这么个灾病货塞到侯府来! 听说开始的小轿,那宋铭竟跟咱们的人还吵了起来!等过了这一阵子,再想个办法出了这口气!” 一直没说话的季青妍抱臂站在一旁,突然冷笑了一声:“要我看,分明是思峦你变蠢了! “好早前就听人传过她派人奸杀那位假千金,后来忠义伯府又把那位赶了出去。” “看她方才醒来那丝毫不惊讶的样子,想必这病她自己是极清楚的。也是思峦你,还跟着人家的套一步一坑往里迈,平日侯府教你的,都学到哪儿去了?!” 季泊舟被怼得哑口无言,好半天,他心里突然感到一丝怅然。 从前宋梧在,他从来都是得脸的份儿,何曾有过这么丢人的时候? 他也从不用担心她会生出什么祸端! 季泊舟坐在喜堂靠门的位置,整个人心烦意乱,他控制不住,拿起手边的茶盏就朝门上狠狠砸了过去。 茶盖轱辘滚了一圈,刚好落在刚打算进门的宋楚楚脚边。 她洗漱收拾完毕回来,正好听到季青妍训斥季泊舟。 这位二小姐前世对她也是不冷不热的,但没有这么尖锐。 她的脸不由自主地红到了脖子根。 宋楚楚知道自己此时只能忍,于是强打着笑意走了进去。 季泊舟冷刀子般的眼神朝她看来,“以后若无事,就不用来这外宅了。府上西北角的清净院收拾出来了,夫人先过去吧!” 他又朝大嫂王氏看了一眼,“以后世子夫人就在府内安心养病,切忌劳累走动!” 第一卷 第61章 仇恨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对着父亲和大哥各自行了礼,带着青墨就出去了。 紧跟着,满屋子的人也都散了,只剩下王氏,吊着个尴尬又嫌弃的笑:“我是季家的当家主母,我姓王,你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就让丫鬟到盈朴居来找我。” 说完她也嫌晦气地走了,只留下一个二等丫鬟,领着宋楚楚往清净院走去。 宋楚楚不但心凉透了,整个身体都起了几层鸡皮疙瘩,从头凉到脚。 走在去院子的路上,想起上一世的风光,她感觉自己都快发狂! 清净院是什么地方? 若是他记得没错,是用来打发不听话的通房妾室住的! 里面不但隔正院甚远,甚至还请了小佛堂。 这是让她在里面清简地过一辈子吗? 她这朵还未绽放就凋零的花,岂不是亏大了? 那上天让她重来一世的意义又是什么? “夫人,清净院到了。” 小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楚楚顺着视线看过去,竹枝掩映,小院一间,说不出的清心寡欲。 除了她本来陪嫁的四个丫鬟,侯府只给了一个丫头,此时正站在门口迎她。 “夫人,我是清净院的洒扫奴婢小环,夫人以后有什么吩咐,敬请招呼就是了!” 小环一看就年龄很小,最多不过十三四岁,低眉顺眼的样子,总算让她心里安妥了点。 宋楚楚不咸不淡:“嗯,看看吧!” 她看了看小环的衣衫,竟是个三等丫鬟! 比起自己带来的银杏和春晓,差了两个档次! 身边引路的那位二等丫鬟道:“既然夫人已经到了,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一溜烟儿就赶紧跑了,活像她是什么精怪邪祟一般! 宋楚楚看着略显简朴的院子,眸子里都是仇恨的火焰! 她才不要做那清心寡欲的尼姑,她要的是畅快的享受,是火热的、能带她到达顶端的男子! 季泊舟这一世人模狗样,上一世还不是对自己那般痴缠! 看来季家是靠不住了,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攀惹上三皇子才行! …… 忠义伯府。 宋铭和李氏做贼一般回来了。 想起在侯府季澄见过自己二人,他们的心此时都还咚咚地跳。 宋铭擦了擦满身吓出的冷汗,吩咐顺子:“去把两位少爷叫过来!” 方才书院的同窗已经故意路过伯府门口,朝里面嚷嚷过了,所以宋初肆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宋初肆见宋铭二人回来,立马就冲进了正堂:“爹,娘,外面传的可是真的?姐姐当真发了羊癫疯?” 宋初石也进来了,顿时大惊失色:“什么?羊癫疯?谁?” “是!”宋铭满脸愁闷,不由得叹了口气:“楚楚今日大婚,当着所有宾客和文武百官的面,发羊癫疯了!” 他的眼睛痛苦的闭下,“之前宋梧说出来,我还只当她嘴皮子逞能,想看个笑话!谁能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竟然真这样样赤裸裸的发病了!” 他说着说着又有些生气,睁开眼指着李氏道:“你明明知道她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为何不事先做一些准备?!” 李氏此刻也追悔莫及,声音都带了哭腔:“以前她出生那些毛病,我见她回来后一样都没有,人也出落得漂亮,就忘记了那回事了……” 宋初石还在发懵状态:“你,你们说的是楚楚?她竟然真有羊癫疯?!还在侯府当着宾客的面公然发病了?!!” 他声音吼得老大,几里外都听见了。 “你小点儿声!”李氏赶紧捶他一拳,“又不是什么好事,嚷嚷什么?!” 宋初肆只觉得臊皮:“没想到咱们伯府千金,竟然还真有羊癫疯!之前我就把姐姐要嫁进侯府的事风风光光地传了出去,如今这让我怎么抬得起头来?” 宋铭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别说了。 “从今天起,初石不许再去季家侯府!也别在他们跟前晃悠了!” “什么?!”宋初石又大吼一声,“这事是楚楚惹出来的,又不是我!那季大哥答应我的要给我官做!” 宋铭恨铁不成钢:“做官什么做官?!你爹的这个官都马上保不住了!!” 他的火瞬间爆发出来,大声怒吼道:“老子怎么生了你们这些个蠢笨玩意儿!!” 宋铭越来越气,感觉肺都要炸了,用尽全力,咚的一拳就砸在了宋初石背上。 “蠢货!!!” 宋初石蔫儿了些,但还是不服道:“那也是楚楚惹的祸,关我什么事!” 李氏吓得眼珠都快爆了,连忙去拉宋铭:“伯爷,伯爷你这是干什么呀!” 这是她认识宋铭以来,他发过的最大的火。 没想到这个温吞的男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宋家兄弟两个仿佛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都不再说话了。 此时,门外响起了老夫人的声音。 “楚楚惹什么祸了?怎么你的官就保不住了?” 虽然身子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但语气的肃然依旧抵挡不住。 宋铭的火在喉咙了打了个转儿,很快熄了下去。 “母亲,您怎么出来了。” ”呵呵!“宋家老夫人讥诮一笑:“一说这话,准没好事!甭瞒我老婆子,事情快些说来!” 方才那几声大吼,她在内院都听见了。 她这个怂包儿子,几十年都不敢这么大声跟人说话,铁定是有事儿! 宋铭其实内心也慌得遭不住,没几下就将事情全说了。 老太太的脸越听越沉,到最后只听得“咚”的一声,竟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母亲!母亲!”宋铭大声喊着。 李氏也吓怕了,赶紧不断喊着:“大夫,叫大夫!” 宋铭没想到,自己想让老夫人拿个主意,或者拿她当年的人情面子怎么周旋一下,却落了个将老夫人气昏过去的结果! 一家人手忙脚乱,赶紧吩咐人将老夫人抬回后院,又焦急地等着大夫过来。 毕竟这要是白事喜事撞了同一天,家里可是要倒大霉的! …… 夜幕低垂,洞房花烛。 本该喜乐尽欢的日子,两边都没有什么喜悦。 季泊舟看着已经撤干净的喜房,内心那股郁气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来。 没来由的,他竟然想起了宋梧。 “青墨!” 青墨忙进了寝屋。 “给我拿几壶酒来……” “世子。”青墨担忧地看着他。 “还不快去!” 门紧闭着,季泊舟将自己关在房里,一口一口的美酒往下咽。 她竟然真的嫁人了! 竟然真的嫁给了别人! 那么风光的排场,她这会儿该很高兴吧? 可是她嫁的是个死人…… 季泊舟躺在床上,难过地竟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捂住了胸口。 他感觉心里像是破了个大洞,风往里面呼呼刮着,又空又凉。 但被他念着的宋梧此时并不高兴。 府里留下了太后派来的敬事房嬷嬷,姜行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弄得她也尴尬得很。 讲解规矩的女官早已把宋梧折磨了个透,所以这会儿面对着守在喜房外的女官,她只好硬着头皮对姜行唤了一声:“进来吧。” 第一卷 第62章 娇喘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进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本王今夜得与王妃同宿……” “嗯。”她轻点了下头。 见她没有排斥,他心下微松。 “王爷上榻吧。”宋梧怀着忐忑的一颗心唤道。 其实上一世宋梧早经历过人事,但这会儿还是有些尴尬。 毕竟姜行纨绔名声在外,投怀送抱的女子想也是不计其数,还是希望他能克己复礼,与自己保持礼貌的边界。 同盟情义若是一开始就崩了,后面就麻烦了! 房内只有一床被子,姜行第一次无人伺候,自己卸了外袍上榻。 两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帐子发呆,谁都没说话。 等到红烛都燃了一半。 宋梧等不了,索性先开口了:“王爷……睡了吗?” 他心跳停了一下,“没睡。” “王爷恐怕会不习惯吧?” 她有任务要完成。 外面专门有人听着房内的动静。 女官告诉她王爷身体抱恙,让宋梧要自己挑弄王爷,然后自己动。甚至还把各种女子主动的伺候姿势都教了她一遍。 她苦恼怎样才能应付过去。 摇床?叫出声?还是叫水? “还好。”姜行回答她。 “那个……今夜有个任务……” 说话间,她已经坐了起来,先试试摇床吧! “床是金丝楠木的,摇不动。”姜行顾自说道。 宋梧身形一僵。 这人连自己要做什么都猜到了? 行吧! 宋梧侧头瞥了瞥姜行:“那……王爷叫个水吧……” “叫水……是代表还能再来,本王对外的身子骨,恐怕不太合适……” 果然纨绔,这人经验丰富啊! 宋梧的脸蓦地一烫。 那只剩一个选择了,叫床。 总不能是姜行气若游丝的病秧子叫吧? 只能是她叫了勾引他。 她拳头紧握,努力了半天。 对不起,她叫不出口。 外面传来了教习嬷嬷和女官接连好几声的咳嗽。 宋梧闭了闭眼,豁出去了! “啊……嗯……” 红烛摇曳,风光旖旎。 一阵笨拙得不可思议的娇喘传来,姜行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耳朵都快炸了。 怎么回事? 从前面对各种莺莺燕燕的勾引挑弄都提不起半分兴致,而面对面前这个木头一样只是叫了几声的人,竟然让他身体开始发烫了?! 为了不让她看出来自己身体的异样,他只好背对她侧身而卧。 姜行听觉敏锐,片刻后,冒着身上涌起的薄汗,他赶紧制止了她:“别,别叫了,她们走了!” “行,那咱们睡吧。” 姜行:“……” 眼前这人是如何做到这么冷静,又这么丝滑的状态切换的? 宋梧逃跑似的,赶紧拉过被子,熄灭烛火,不一会儿就进入了酣睡。 姜行咽了咽口水,喉头滚了几下,用力忍下了横冲直撞的那份躁意。 听着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姜行半宿都睡不着。 就在他看着帐顶思绪飘远的时候,整个人忽然眼皮发沉,猛地再也没有了觉知。 …… 忙到晚上,宋家老夫人终于在大夫的抢救中醒了过来。 她拿起鸡毛掸子,照着宋铭和李氏身上就铺天盖地打了下去。 “离了你爹,这么多年你硬是半点撑不起宋家门楣!” “你们这些草包,怎么能窝囊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看看当年那不如我一半的季家夫人,虽然她早已过世,但人家子女当真是个个成才!!” “……” 等到发泄抽完,老夫人整个人都像被卸去精气神一般,显得更苍老了十岁。 “宋家,要败了……你们,且去吧,去做好准备吧……” 宋铭不喜老夫人说的晦气话,不由皱起眉头:“母亲,您何故要这样又打又咒我们!” 老夫人眼神空洞,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们走吧,且看吧……” 李氏也不喜欢老太婆说的丧气话,赌气起身拉起宋铭就走。 …… 入夏后,天亮得越来越早。 昨夜睡得晚,宋梧却一直到了巳时才起床。 然而等她醒了一看,姜行竟然还躺在床上。 这人难道也这么能睡? 她悄然起身换好衣服,桑落带着王府的一群婢女来给宋梧梳洗。 今日起就要挽起妇人髻,桑落对宋梧左看右看,“王府婢女的手还真是巧,小姐竟比少女时更显灵气,其中还带了几分不俗的贵气呢!” 宋梧横她一眼:“如今不但派头越来越像大丫鬟,这嘴都越来越像了。” 桑落抹了抹嘴笑道:“跟着小姐之前就过得不错,如今更是入了王府,这大富大贵的日子,我可是要一辈子赖着不走了!” 如今与桑落越来越默契,宋梧早已把她和小葵、郁嬷嬷一视同仁,当然也感觉到了桑落话里隐含的深意。 她打趣道:“哟,不攒小金库啦?” “这哪能呢!”桑落一惊,“小金库还是要攒的!” 宋梧笑着起身,鱼贯而入的婢女们端来了早膳。 宋梧看了眼姜行,这人竟然这都还没醒。 她打算去叫他一同起来用膳。 然而当他刚撩开帐子,整个人就差点站立不稳。 姜行的眉间漂浮纠缠着浓郁的黑气,旁人看来无异,但在宋梧眼里,那黑气已经挡住了他的双眸,快与鸦羽长睫的颜色相混淆。 “快来人!飞星!” 宋梧大声叫喊。 飞星嗖的一声就冲了进来。 他双手抱拳躬身:“王妃!” 宋梧让屋内的所有婢女全部退了下去,“王爷,王爷他不行了……” 她着急道,“快,你快多叫几个人在这守着,这王府里有东西,有人给王爷下了阴咒和阴符,我必须要在午时前将其找到!” 玄戈此时也进来了,他脸色唰地惨白:“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宋梧摇头:“昨夜我入睡都还是好好的,昨日婚宴,定是有懂玄术之人混了进来!若我猜测没错,整个王府被人摆了阴阵,阴阵一般在子时开始起作用,应该昨夜那个时候,王爷就已经命悬一线了!有人要害死他!” “忠伯!忠伯在吗?” 宋梧赶紧喊道。 没一会儿,忠伯也过来了,宋梧赶紧道:“忠伯,以防万一,先去准备一口棺材吧!王爷,恐怕不行了……” 忠伯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说看着王爷长大也不为过。 他瞳孔震颤,一张脸像要吃人:“王妃,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怎会刚过新婚,就……” 飞星担心忠伯误会,赶紧三两句话将事情解释清楚。 忠伯没见过宋梧的本事,忙问道:“要不要请个御医来?” 宋梧立刻制止:“不用!靠近他的人越多越麻烦!” 随后她郑重看向玄戈和飞星:“站在王爷身边,一方面护住他,一方面有承担替他分摊阴阵之气的风险,若有不测,你们……可愿意?” 飞星浑身一震,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玄戈把胸膛一挺:“末将万死不辞!” 宋梧早膳都顾不得用了,赶紧让小葵拿来朱砂符纸,屏气凝神开始画符,其中好几道,是用她的血画的。 郁嬷嬷也赶了过来,她眼神发狠:“我帮着王妃一起,如今老身虽然没有玄能,但有的还是能看出来的!这阴阵里面的东西很多,稍有一个除不干净,都会有无数的祸患!” 第一卷 第63章 阴阵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阴阵里面一般包含了阴符、死物、阵法,有的还给被害之人的生辰八字上过阴香,这些都是在宅子特定的方位进行的! 一般来说简单的阴阵需要半月之久才会让人殒命,而姜行这个,才一个晚上就已经让他身体发凉、命悬一线! 来的是个有道行的人,宋梧心里不由得看重几分! 飞星站在姜行身边,眼泪终于停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姜行,他不由自主地想去摸摸他的体温,因为他心里害怕! 然而他刚触摸到姜行的手,不但温度凉得让他心惊,手也马上缩了回来! 指尖传来了一阵细密的针扎般的疼痛,那些他看不见的黑气,正在吞噬着他们的王爷! “别动他!”宋梧厉喝。 宋梧画了七七四十九道符,为了争取时间,她命人从马厩牵了一匹马来,直接在王府里奔驰。 她要赶紧去王府最高处,看看哪些方位、地方是带着浓煞黑气! 瑾王府最高处是社稷坛,建于高台之上,坐落于王府西南角。 还好距离寝殿不远,宋梧赶到后,大步大步往上跨。 社稷坛上,她清楚看见王府内八个方位都涌动着浓烈的黑气,共同汇向存心殿里躺着的姜行。 而最近的一处黑气,就是自己所处的社稷坛旁边的山川坛! “来人!” 两名近处的侍卫立刻来到她面前。 “通知郁嬷嬷,王府八个方位都有问题,我先处理西边,让她先去东边的方位找一找!” “是!” 宋梧取出一道寻灵符折叠成的小纸鹤,那纸鹤快速向着山川坛的祭坛而去,围绕祭坛下的石香炉绕了几圈,最终停在了一截还未燃尽就灭了的香上。 宋梧走近祭坛下的大香炉,一眼就看到整个香炉都被浓郁的黑气缠着! 她站定片刻,立刻掏出了两张用血画的制杀符,念起敕符咒。 香炉的黑气涌动得更加猛烈,她越念越快,突然,“砰”的一声! 整个香炉里的香灰冲天而起,裸露出炉底的一块碎裂玉牌! 宋梧眼疾手快,立刻念咒将玉牌碎片召唤出来! 有人在这用阴香祭了姜行的生辰八字,然后将他的生辰八字与这块阴墓中的陪葬品相连。这块玉牌和阴香本身的巨大阴煞之气,如一道绳索,追着姜行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其他几处的煞气! 这是比魇镇术更厉害的诅咒,宋梧手握玉牌掐了个诀,又念了一段祝香神咒,清除了玉牌当中的阴煞! 西南与东北角对应,因她这处的牵制已经剪断,对面的力量瞬间也弱了一半。 她将这块碎裂的玉牌命人拿出去扔了,又去了正西边的遵义门。 遵义门是王府时常进出的一道门,看起来却没有任何异常。 宋梧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在自己回头处,竟发现身后的马房黑气滚滚! 马房里有上百匹马,宋梧本以为是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 然而当她进去一看,还是瞬间就燃起了怒火! 畜生! 这一处是阴咒,由符箓和阴物结合而成。 只是这阴咒除了绑定在姜行身上,更在一头母马腹中的小马身上! 有人将阴物混在了马料中,母马将其吃了下去,又用阴符催动小马与阴物相结契,那阴物是与姜行有关的物件,被放在煞气巨大的墓中许久! 若是要破除,除了解咒,还要杀了小马! 要杀小马,母马必死! 而对所有玄门之人来说,杀母子生命,天道将降下严惩! 为了不让人破了这法力,设阵之人真是用心良苦! 宋梧如今只庆幸,对方只是试探,所以用了马,而不是人! 没办法了,即便自己要受点惩罚,也得这么干! 她快速催动一枚符箓,念了一段混元咒后,符纸很快应声燃尽。 “来人!” “王妃!”马房的侍卫应声而来。 “将中间那匹棕黑色母马杀了,尤其是腹中小马,必须杀死!” 侍卫愣怔看着宋梧,不明白王妃为何如此残暴。 宋梧厉喝一声:“等什么?还不快去!” 侍卫立刻回神,急忙遵命向马房走去,随着一声沉闷的噗声,一柄长枪刺穿母马腹中。 母马的后腿霎时跪了下去,附近的一匹公马瞬间发出尖锐而痛苦的嘶鸣! 母马挣扎着想要起身,努力试了几次,最终没有成功。 扑通一声,母马重重倒地,惊得周围的马群都开始恐惧惊慌。 宋梧眼圈微红,穿过众多马匹走到它身边,抚下了母马睁着的眼睛。 她念了一段往生咒,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 不出半个时辰,西边的所有阴阵全都被破解,黑气散去大半! 宋梧往郁嬷嬷寻找阴阵的东面走去。 王府东边除了有大片的园子,还有家庙及王府的各种司衙,因为地方大,郁嬷嬷找得十分艰难,目前也只寻到了一处水井与槐树还有假山几处连接起来的阴阵。 距离午时还剩半个时辰,宋梧匆忙破解后,赶紧忍着腿疼又骑了马,不断继续寻着剩下的三处。 存心殿内,飞星急得左右乱跳,距离午时还剩一刻了,而王妃还没有回来! 若是可以,自己代替王爷也是可以的! 时间飞逝,宋梧很快又破解了两处,但她心里也着急。 明显还有一股黑气,但这最后一处她怎么也找不到! 因为这黑气并不是的固定方位,而是一直在移动! 眼见时间越来越短,宋梧当机立断,先回去看看姜行有好转没有,必须再想其他办法! 飞星正急得发抖,宋梧挂着一脸汗冲了进来。 她看见姜行额上已经散去了大半,但还有淡淡一片萦绕在脸上的黑气,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还有最后半柱香的功夫,必须果断决定。 她闭了闭眼:“飞星、玄戈,你们谁愿意替王爷,决定一下吧!” “我!”二人异口同声。 宋梧眼里薄雾涌起,她点点头,坐在窗边将姜行扶了起来。 就在这瞬间,她忽然感觉到指尖传来奇异的手感。 不对,姜行这中衣不对…… “王爷的里衣,是新衣吗?” 飞星立马道:“是!大婚的所有衣物都是新的!” 她猛地将姜行转了个方向,瞬间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因为昨晚特殊,所以她并未看他脱衣服,自然也不会专门去看他的里衣。 如今她总算知道最后一处的方位是在哪里了! 姜行身上的中衣,背后这一片的锦线是被腐烂很久的尸水泡过的! 虽然后面祛了味道,但那死尸有极深的怨念,因此形成了极大一股阴煞附在姜行身上。 “快!给王爷把这一套衣裤脱了!送到外面去烧掉!” 宋梧站了起来,飞速地把脸撇在了一旁。 待玄戈二人手忙脚乱将衣服脱了,她立刻祭出了最后三道符,以九星神咒辅佐,三道符很快便引出了那衣衫上的阴煞,在符箓灵力的围攻下,不一会儿就被蓝色火焰吞噬! 此刻,姜行大脑逐渐清明,他用力掀了掀眼皮,慢慢醒了过来。 他只穿了一条极短的亵裤,觉得身体有些凉飕飕的。 他缓缓睁开眼睛,待看见眼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女子,索性摆了个放浪姿势:“王妃对本王做了什么?” 看他玩味的一笑,宋梧眼睛真的是眨也不眨了。 倒不是因为姜行这个浪荡子模样,而是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其他东西! 没有人可以理解她此时内心的震撼!! 第一卷 第64章 龙气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天! 就这一瞬间,姜行身上的黑气散开,浑身竟出现了浓郁的帝王紫气! 姜行,他可是声名在外的纨绔王爷! 宋梧记得昨日大婚后自己见他,整个人就发生了一些改变,自己以为是吉祥之气,现在显现出来,竟是这样霸道的紫气! 想来是自己和他成婚后就改了,但限于他命中有此一劫,所以没有显露出来。 看她盯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姜行有些想逗她,却又担心她认为冒犯。 于是道:“王妃就这么喜欢看本王?” 看他对自己飞眉浅笑,她终于回过神来,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就移开了:“臣妾第二次救王爷了!” 姜行蹙眉:“救?” 宋梧肚子饿了,用绢帕擦了手,拿了桌上一块点心吃着。 “王爷可是觉得做了一个噩梦?” 姜行点头,“的确有印象,好些死人和尸体。” “那王爷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姜行已经觉得不对了,他看了眼窗外的日头:“巳时?” 宋梧面无表情地扯过被子给姜行盖上:“午时。” 姜行面色一僵。 宋梧一边吃糕点一边说:“王府昨日被人动了手脚,王府之内被人设下阴阵,这阴阵法力极强,在王府八个方位都动了手脚。本来一般的阴阵至少要半月才丧命,但王爷却一宿就肢体冰凉、气若游丝了!” “王爷身上的衣服被扒光,是因为臣妾苦苦寻找的最后一个方位的阴物始终没找到,若是午时前不能救回王爷,又没有上次我用血给您画过的制杀令符,恐怕您已经在忠伯买回来的棺材里躺着了!” 飞星急匆匆进来报信:“王妃,里衣已经烧完!” 宋梧看向姜行:“王爷里衣背后那一片的锦线,是尸水里泡过的。今日王府这一局,是玄术高手所设,不知王爷是得罪了什么人?若是没有遇到臣妾,这就是必死的杀局。除了我,天下应无人能破!” 婢女送来了姜行的锦袍,他面色冷厉地快速穿好衣服洗漱完,带着宋梧去了书房。 姜行不得不重视这件事:“有人用了此等凶恶的邪术来害本王……王妃法力高深,能否查到这人是谁?” 他面色阴沉:“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两次出手,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一个极其精密的棋局。陆将军的回信还未收到,只能先从京城查起!” 宋梧脑子里也想了很多,“在臣妾那个梦里,王爷是在半年后故去。但去世的模样,倒是与今日如出一辙!” 姜行眸光一闪:“王妃的意思……” “这次之后,暗处的人应不会再对王爷动手了!” “为何?” “因为王爷你,不一样了!我,已经帮你改了结局!” 姜行有些疑惑:“王妃可否明言?” 宋梧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告诉他:“王爷与臣妾大婚后,你的面相气运就不同了。但应是你命中有此一劫,所以两厢冲击,昨日并未显现。直到今日,臣妾救了你,王爷才完全显现出昨日开始出现的紫气!” “紫气?这为何物?” 宋梧神色一凛,严肃看向他:“帝王紫气。” 姜行反应了好一会儿,却惊得连连退后两步,“不,不可能!本王无意那个位置!” 为了那个位置,除了皇帝,他的所有皇兄全死了。 他好不容易偏安偷生,又打出个纨绔奢靡的旗号,才放松了皇帝的警惕。 宋梧对他的反应有些疑惑:“王爷不想?” 其实她当时看到紫气,心里还是庆幸的。 因为她本要接受天道小惩,结果救的人是未来天子! 他的紫气可以庇佑她免受责罚! 姜行摇头,“不想!” 他平复自己的心情后说道:“王妃应该知道,除了皇上,本王的皇兄皇弟,几乎都没了!” 宋梧思考片刻,“王爷的意思是,他们全都葬身于皇位之争?” “是。所以这帝王紫气,王妃一人知晓便可。若是被其他玄门中人看见,恐怕不但是本王,还有王妃、太后,都会惹上大麻烦!” 宋梧不由得想到了布下今日之局的人:“现在知道的,除了臣妾之外,还有一人必然能够看出来!” 她左思右想,动手在书案前写下几样东西:“王爷若是不想被人看见这面上的紫气,就命人准备点这上面的东西吧。” 姜行看了眼她写好字的纸条,“王妃有办法破除这紫气?” 宋梧摇头,“不是破除,是改王爷的面相。但这只是障眼法,那紫气旁人虽然无法看出来,但真实的命格依旧是不变的!” “王妃真乃福星!”他激动得不知说什么话才能表达内心的震撼。 但很快,他又沉静下来:“如今既然暗处的人又动了,本王只能在府中继续装病!背后真凶的事情,恐怕需要王妃替本王出面!” “不!”宋梧看向远方,突然露出了个诡异的笑:“谁说王爷只能继续装病了?王爷的病,可以好了!” 姜行这下是真懵了。 宋梧:“今日府上阴阵为我所破,必然也会被设局那人觉察。所以王爷想瞒,是瞒不住的!而且王爷与玄门素无往来,又是谁救了王爷呢?如今局势,不止是王爷,臣妾也有暴露的风险!” 姜行明白了她的意思:“王妃是想找个人来顶替王妃担了今日救本王之名?” 宋梧点头:“未与王爷提过,城外玄元观有一道长,玄法高深,却只为银钱奔走!” “王妃说的,可是虚白道长?怀疑府中的阴阵,是他设下?” “非也!”宋梧摇头,“虚白半灌水,没有那个本事!但这熟悉的术法,我在想,那人定与虚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妙!”姜行看着她,眼中浮现欣赏之色,“王妃想拿钱财给虚白,然后营造虚白才是帮本王破解了这阴阵的高人,然后让真正设阵之人,将矛头对准虚白,如此便暂时可解王府之危,本王也可趁此机会表示并已痊愈?!” “没错!虚白沽名钓誉,想必求之不得!” 二人心领神会,瞬间相视一笑。 宋梧却没发现,对面的那道目光,似乎比先前灼热了些。 下人呈上来了宋梧开始点名要的朱砂、桃胶等物,她拿到就开始忙活。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满意地松了手:“王爷天苍峻起,命宫得火星之力,罗计月孛二星入命,五星六曜皆为潜龙贵极之相。如今我在你眉心多添一枚红痣,破紫炁,你面上就看不出来了!” 姜行未用铜镜看一眼,立刻便道:“王妃满意就好!” 方才宋梧用手捧着他的脸捣鼓半天,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她身上的幽香,还有那清冷的眉眼、坚定的眼神…… 从前坐怀不乱的瑾王,此刻心跳却很是仓促。 但他脑子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第一卷 第65章 做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他站了起来,“这么多事情,为何暗处的人要选在昨日?瑾王府大婚守卫森严,那人要完成这么多项任务,那么短的时间内,忙得过来吗?” 宋梧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之前若是王府有异,我先前来时就该发现了,但却并未看到!昨日白天也未有异常,应是那人手脚快,想必身上是有点功夫在的!” 姜行忍不住冥思:“可昨日这样做,虽然浑水摸鱼,但风险也更大,毕竟守卫都比往日多了两倍,在场的人很多!” 宋梧想了想:“那就有两种可能了。其一,王爷装病之事已被有心之人发现!其二,便是有人担心这场大婚,真的给王爷冲喜冲好了!所以不得不连夜在大婚之时,也要让王爷殒命!如此,便可将害人的矛头对准臣妾身上!” 姜行同意宋梧的说法,他的怒意燃遍全身,在书案重重捶下一拳:“玄戈!” “在!” “将昨日来的所有人,全部一一暗中盘查,包括马房、后厨、府内各司等,一个都不能漏掉!” …… 今日本来是回门的日子,被这样大一件事情一缠,宋梧没有时间再回国公府,而宋楚楚则是自己选择不回了。 昨日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侯府那么注重面子,定会觉得出丑。 自己一旦离开侯府,说不定半路就会遭到劫难! 毕竟一个犯病之人,谁都可以说她是因又犯病了所以出了意外! 宋楚楚站在院子里,唤了一声春晓。 春晓几步走过来:“夫人何事?” 宋楚楚看着满园的寂寥,“你替我回一趟伯府吧,把之前母亲替我准备的所有养颜的东西,全都送过来!昨日出了那样的事,想必他们也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们,不要着急,只要以后按我的吩咐做,会有补救的办法!” “好的夫人!” 春晓一回到伯府,就发现整个府上死气沉沉。 待说明了来意,李氏吩咐人将那几箱子玉容膏和养颜的许多东西都抬上了马车。 宋初肆提前从书院回来,看见门口侯府的马车顿时有些不悦。 “这是姐姐回门了吗?” 春晓忙给他福了一福:“少爷,夫人并未回门,托奴婢回来帮忙取她平日沐浴养颜的东西。” 宋初肆瘪了瘪嘴,径直往李氏房里去。 “母亲,宋楚楚都嫁进了侯府,许多伯府的东西就不要往她那处送了!” 李氏对今日儿子的反应有些奇怪:“往日你不是和楚楚关系最要好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宋铭一屁股坐在李氏榻沿,不满道:“今日去书院,姐姐成了全书院的笑柄,全都嘲笑咱们伯府亲生的女儿原来是个羊癫疯!” “她病还是不定时的,谁知道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搞得我在书院真是头都抬不起来!” 李氏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儿子,心里顿时被揪得隐隐发疼。 楚楚固然之前让她觉得愧疚,但如今,却是对自家的担忧和恐惧更甚。 听得宋初肆这样说,更心疼的毕竟还是儿子! 她走过去坐在宋初肆旁边:“但咱们有什么办法?你姐姐认都认回来了,总不能又丢了吧?” 宋初肆诧异地看了李氏一眼:“之前当真是母亲故意把她丢了的?!” 李氏没想到自己在这里说漏了嘴,但如今一个让自己这么丢人的女儿,索性也不打算瞒着了:“你姐姐确实生下来就有羊癫疯,但羊癫疯还是好的,她其实本来是个连吮奶都不会的傻子……” 宋铭进来时,刚好听到这里。 他赶紧大跨步进来,紧紧地盯着李氏:“你……那你为何上一次,在给母亲给的悔过书里面,写得那般含糊?难道,难道楚楚的痴病,当真如宋梧身边那位嬷嬷说的那般,是她母亲废了半条命救好的?” 李氏烦闷地瞥了他一眼:“那哪儿知道?我也是见她当初就这么好好地回来了,以为已经彻底治好了!” 宋初肆心里更烦。 他都不好意思在父母面前开口说在书院的景象。 黄信自打之前和他一起挨了一顿板子后,现在他一见到他就想打人。 而这次宋楚楚发病的事,无疑又给了黄信更多自信,说伯府的所有血脉都是烂的,反而宋梧才是真正的贵气之人,全然忘了自己的板子是因宋梧才被打的! 他自己也怅然若失。 之前楚楚没回来的时候,确实因宋梧的才女名声在外,让他在书院也多了几分面子。 而现在,换了个姐姐,本以为会越来越好,没想到得到的反而全都是嘲笑! 莫名的,他竟有些怀念从前宋梧当姐姐的时候了…… 但他又赶紧猛力地摇了摇头,不不不,宋梧心狠歹毒,毕竟又不是伯府血脉,自己和她还有过节,她怎么可能是好人? 一定是自己气糊涂了! …… 用过午膳,宋梧只带了桑落一人,低调装扮悄然前去玄元观。 姜行得知后,赶紧又派了玄戈赶紧前去护送。 玄元观守门的是虚白的小弟子,桑落报了身份之后,那位小弟子立刻领着三人往观内的一座大殿走去。 这间名叫三清殿,宋梧一路走来,越走越困惑。 因为这三清殿也有阴煞之气,但是奇怪的是,这阴煞和寻常的不同,不但没让她看到半分害人的黑气,反而那阴煞还闪着浓烈的金光。 好奇归好奇,王府还有一大摊子事,宋梧此刻没心情管这金光煞气。 说不定是因为道观中的一些奇门秘辛也不一定! 宋梧到了殿内。 他们被带来的地方是三清殿后殿,一看就是用来接待贵客的,被布置得极其奢华。 玄元观弟子端来上好的金骏眉,喝得宋梧连连冷笑。 这才不过十来日,这样低眉顺眼迎接的便不是宋楚楚,而是她了! 不一会儿,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迈着短腿,昂首阔步地朝他们走来:“几位贵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虚白笑眯眯的,对着宋梧一阵行礼。 宋梧连忙起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愁苦和期待:“虚白道长!您总算来了!” 宋梧拭了拭眼睛:“信女今日前来,实是走投无路,王爷命悬一线,药石无医,有人说可能是王府内有阴物作怪!整个京城,就属道长道行法力最深,所以我赶紧来叨扰道长了!” 虚白面容镇定,不忘事先安慰她一番:“王妃莫愁!无论是何种阴物,在贫道手里,都定能悉数破解!若真是邪祟,待贫道处理后,王爷病重之身想必也会有好转!” “好好好!”宋梧激动地眼睛泛起了泪花:“道长,时间不等人,那咱们赶紧下山去!” 第一卷 第66章 煞气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王府内,姜行没有现身。 宋梧带着虚白刚进端礼门,立刻便听得他惊吼一声: “嗬!好重的煞气!” 知道宋梧去请了虚白,郁嬷嬷一直在门口等着。 见这人一进来就这一大惊,郁嬷嬷没忍住脸皮都尴尬地抖了抖。 府内其实煞气很弱,宋梧只在八个方位略微布置的几道非常简单的阵法,对她来说只属于入门水平。 而她还是十分配合,立马惊慌失措地望着虚白:“道长!果真有问题?!” 桑落和玄戈都被宋梧这演技给震惊了! 虚白泰然地四处打量了一圈王府:“王妃莫要惊慌,只需给贫道两个时辰,这些煞气必将消失得干干净净!” 宋梧如释重负,期待地看着他:“那就拜托道长了!事成之后,必当重金酬谢!” 宋梧坐在原地等他,两个时辰后,虚白从王府东北角一路小跑过来。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王妃,府上煞气已经全部消除,带贫道去看看王爷吧!” 姜行一直躺在寝殿装病,只要捱过今日,他就可以真正回归如常的日子! 宋梧惊喜得落泪,立马对小葵吩咐:“快,快带道长去看看王爷!” 存心殿,姜行躺在床上睡着了。 虚白一进去,旁边的飞星立刻恭敬地退开了一步:“王爷昏迷已久,道长终于来了!” 虚白探了探姜行的额头和脉搏,压抑着内心的狂喜,起身对着宋梧道:“王妃,大喜啊!王爷已经无碍,想必半个时辰内就会苏醒!” 宋梧和飞星对视一眼,立刻激动地说:“道长当真?!” 还没等虚白回话,姜行就缓缓睁开了眼睛,为了表现得更像一点,还虚弱地咳了两声。 “王妃,王妃救本王……” “王爷!您醒了!这么快就醒了!”宋梧惊讶得喜极而泣。 她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都是这位虚白道长揪出了王府邪祟,救了王爷!救了咱们府上!” 姜行不可置信地坐了起来:“就是这位虚白道长?” 虚白忙上前去,一面忍不住自得,一面笑着答道:“正是贫道!能为王爷分忧,是贫道之幸!” 他内心狂喜,想不到刚说完,这么快王爷就醒了! 自己的玄术,果然又进了一步啊! 姜行忙招呼宋梧:“快!王妃还不看赏!” 宋梧激动地点头,赶忙朝下人吩咐:“还不快去库房,赏虚白道长黄金百两、金如意一柄、玉佩一对,紫玉貔貅一座……” 虚白一听这么昂贵的赏赐,面上云淡风轻,心里早已如坐云端。 “不敢当不敢当,能为王爷解忧,实乃贫道福气……” 宋梧忙上前道:“道长可不许推辞!救了王爷这样的大恩,再多的感谢都不足以表达王府的心意!” 不一会儿,宋梧安排了马车护送虚白回玄元观,王府的婢女纵贯而出,将赏赐之物也一并放在了马车内。 看着走远的王府马车,宋梧笑僵了的脸瞬间松弛下来。 姜行在后面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王妃演技如此好!有妻如此,本王复何求啊!” 宋梧只当他纨绔病又犯了,狠狠睨他一眼。 …… 花了一天的时间,永平侯府终于通过在多人处旁敲侧击的打听,知道了众人为何会来侯府! 竟然是王府的安排!还是公然说出来的! 季候爷狠狠拍了一下桌:“若说王府不是故意的,老夫是绝计不信!” 季澄想深了些:“据说当时太后和皇上也都在,他们不会多想吧?” 季候爷摆了摆手,“上午我已专门去跟皇上请过罪了,皇上那里倒没有说什么!” 但他还是气得不行:“瑾王命悬一线,又刚回来,应该没那么快察觉!反倒是嫁进去那个宋梧,因为对伯府和思峦的怨念,极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季澄道:“她背后,据说是安国公府……” 季侯爷冷笑一声:“那就是谢家在撑腰了!而谢家,还不是靠着太后!没什么可担心的,皇后娘娘可比那老太后在皇上心里有分量!” 他眼里都是厌恶:“原先还以为那个丫头是个对思峦有意的!没想到不但是个农妇之女,人也这般狭隘!” 季澄低笑了声:“她啊……父亲不用担心,她高兴不了多久了!” …… 已经过了大婚之夜,宋梧立马提出来分开住。 姜行自然尊重她的意思。 姜行留在存心殿,宋梧则搬去了东北角花团锦簇、曲径通幽的锦园。 第二天一早,姜行去了宫里请安。 皇帝和太后都对姜行全好了大感震惊,所有朝臣也是恭贺声不断。 待他回到王府,却不见了宋梧的影子。 “忠伯,忠伯!” 姜行站在锦园门口大声呼喊。 王府本来就大,忠伯听见声音连忙气喘吁吁赶了过来:“王爷,王爷何事?” 姜行神色蓦地收紧:“王妃呢?” 忠伯躬身道:“王妃一大早就被国公府三公子请去了,走得匆匆忙忙的!” “她身边带人了吗?” “带了桑落和小葵,其他倒没有了!” 姜行立马看向飞星:“叫青鸢和青黛后面不用跟着我了,即日起,她们是王妃身边的暗卫!” “是!” 此刻的宋梧正在国公府,她面前跪着五军营副总兵沈大人家的二女儿,沈星灿。 一个时辰前,陆逍急急忙忙赶来王府找她,说好友命悬一线,让他赶忙跟他来国公府。 一到国公府,她就见到了一身钗环散乱、仪容全失,从家中逃跑出来的沈星灿! 对于陆逍给她介绍‘生意’,宋梧内心其实十分感激。毕竟,这可是金灿灿的门派功德啊! 这才是她要干的正事! 宋梧立刻就答应了过来。 沈星灿十四五岁,眼泪汪汪地跪在地上乞求:“王妃姐姐,求您救救哥哥吧!他现在真的不行了,我怕你们再不去,我就真的再也没有哥哥了!呜……” 陆逍也着急:“义妹,现在请了无数御医郎中都不见好,渊词是我最好的好兄弟,你帮忙救救他吧!” 宋梧赶紧将沈星灿扶了起来,“沈姑娘先起来,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沈星灿出自簪缨世家沈家,父亲沈霆安官居二品副总兵,是京中手握重兵的武官; 母亲是长阳郡主,外祖是老皇叔,与陆月禾一样,都是真正的高门贵女! 沈星灿年少单纯,被宋梧拉起来后,立马扑到她怀里继续哭。 “王妃娘娘,求您救救我哥哥,我被关在家里几天了,今天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逃跑出来的,就是为了找人帮忙救哥哥……” 宋梧疑惑:“为何沈姑娘会被关?难道沈府不允许让人去救沈公子吗?” 沈星灿的泪水洇湿了宋梧胸前一大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哥哥一心求死,如此已经好几次了。父亲生气,说他要死就让他死,不许任何人再救他了……所以将我也关了起来。可是,可是我不想失去哥哥……” 宋梧:“那沈公子为何要求死?” 第一卷 第67章 有救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这一问倒是将沈星灿问住了。 她从宋梧怀中起来,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里充满了懵懂和委屈:“我……我不知道呀!哥哥没给我说过,但我看他经常都很不开心!” 宋梧又问:“可是为情所伤?” 不等沈星灿回答,陆逍首先就否认了这点:“渊词是京中才俊,虽然属意他的女子一直都不缺,但他所有心思几乎都在公务上。之前凭自己中了三甲同进士,入了翰林院做编修,后来又升了官,做了吏部考公清吏司主事,状元郎都升迁没他快!” 宋梧心中了然。 勋贵子弟能凭借自己科考高中,确实还是有些本事的。 毕竟大多数人家的少爷都是像宋初肆那样顶着个名头,实际上年少就被浮华迷了眼睛。 这样一位风光得意的少年郎,会屡次想要寻死?还没有一丁点求生的欲望? 她看向沈星灿:“人我可以救,但是需要付酬劳代价。事成之后,不能将我救了沈公子的事说出去!” 沈星灿连连答应,“酬劳我从自己的嫁妆里扣,两万两够不够?” 宋梧赶紧道:“够了够了!” 她可不想再像国公府那般,欠那么多人情! 宋梧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沈府。 沈府虽没有国公府大,但在京中也是排得上号的高贵门第。 亭台楼阁、朱楼雕栏,府中一派华丽锦绣。 陆逍和宋梧一行到了沈渊词的院子,沈星灿带着大家进去,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边垂泪的长阳郡主。 长阳郡主看起来和李氏差不多大,一身穿戴华贵无比,但面上愁思如何也挡不住,头上已经有了些许白发。 “母亲!”沈星灿立刻奔了进去。 “灿儿?”长阳郡主一抬头便看见了沈星灿和其身后的陆逍还有宋梧等人。 宋梧前日大婚,但并未在婚礼上掀盖头,所以长阳郡主不认得她。 “灿儿,你怎么出来了?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沈星灿叛逆地昂首,“父亲不许我出去找人救哥哥,我偏要去!瞧,除了陆逍哥哥,还有一位是瑾王妃,她是可以救哥哥的!” 长阳郡主一听是瑾王妃,连忙带着屋内下人行礼。 宋梧不拘这些礼节,将他们扶起来后,不管长阳郡主的目光,径直坐在了沈渊词榻前。 沈渊词年龄和陆逍相仿,约莫二十二三岁,但看着更文弱和有书卷气一些。 他肤色白皙、面容清俊,轮廓分明的脸,如一弯明亮皎洁的月亮,让人觉得亲切又安静。 宋梧先替他把了脉,后又仔细辨了身上的气息。 然后才问道:“郡主,沈公子这般昏迷几日了?” 长阳郡主对宋梧能救她儿子其实是不信的,只觉得是几个孩子胡闹。 毕竟御医和外面名声大噪的神医都请了无数了,没一个人有办法。 但对方是金尊玉贵的王妃,也不能驳了面子。 于是她说:“五日,已经整整五日了!” 宋梧点点头:“沈公子是割脉自裁,然后被家人所救,后来应是进补了不少东西吧?但却一直没有转醒。” 长阳郡主颇为意外,这个年轻的王妃还真能看出来点东西! “是,每日都用了各种珍补吊着命,就是一直醒不来!” 宋梧转身看向长阳郡主:“沈公子不是醒不来,而是不愿醒来。他应是有怨念的,没有了求生的意志!若是郡主信我,就先带人下去吧,一刻钟之后,我叫你再进来!” 长阳郡主不懂她这是要做什么,于是将目光放在了一向与沈渊词要好的陆逍身上。 陆逍拱手道:“郡主莫要忧心,王妃有大本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长阳郡主狐疑地打量了几人一番,虽不相信,但还是带上门出去了。 小葵将朱砂和黄纸拿了出来,宋梧很快就画好了一道符。 她回头看向房内的众人,“你们也出去吧,待会不能有人打扰,一刻钟后再进来!” 待众人出去之后,宋梧驱动敕符咒将手中入魂符燃尽,很快便入了沈渊词的识海中。 沈渊词的识海里,宋梧见到他依旧待在沈府。 他一个人,数九寒天,只穿着中衣,一个人脊背挺直地在深夜里诵读写字。 他好像很饿,很困,还很悲伤。 她看见他写满一篇策论之后,发狂似的把纸笔扔掉,一个人飞快地往院子外跑。 一张长遍尖刺的巨网忽然从天而降,重重地朝他砸下来,他的灵魂被困在沈府之中,始终出不去。 宋梧知道,他一直困在这样的梦境里,一次又一次循环。 这是沈渊词的识海,她能感知到他深重无力的悲伤。 宋梧朝他走了过去,她会让这次不一样的! 再一次,眼看那尖刺巨网又要朝他砸下来,宋梧立马出手,那张巨网瞬间化于无形。 院子里,宋梧绝世而立,沈渊词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有惊艳、羡慕,还有感激。 然而就在宋梧以为自己救了他,可以让他苏醒逃离这个梦境的时候,却见沈渊词对她明朗一笑,转身向前就打开了识海里的沈府大门。 宋梧如释重负,推开门,应该就是他理想的前路了!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大门缓缓打开,却让宋梧浑身血都不流了! 那并不是宋梧走来时的大街,也不是通向自由和苏醒的幻境,而是通向冥界的黄泉路! 若是打开,不但沈渊词会死,她都也会死! 宋梧急忙飞跃过去,两步冲在他前头,急忙关上了那道门! 她猛地从沈渊词的识海里出来了。 睁开眼,宋梧用了许久才将自己狂跳的心脏给舒缓下去。 她打开了门,大家全都朝她看了过来。 “怎么样?渊词醒了吗?”长阳郡主牵挂而忧虑的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 宋梧摇了摇头。 长阳郡主和沈星灿都向陆逍看去。 陆逍招架不住这两道灼热的目光,忐忑问道:“义妹,那渊词还有救吗?” 宋梧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有救!” 此刻虽然从她已经从沈渊词的识海出来,也已平复了心跳,但悲伤日积月累浸润入骨的感觉,还是笼罩在她全身。 她定了定神,让自己努力摆脱情绪的牵制:“沈将军在吗?” 长阳郡主忙道:“在的!” “让他也过来吧!” 长阳郡主想到自己夫君面对几度寻思死的儿子的态度,不由更担心了:“找他父亲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梧点头:“只有他能救沈公子。沈公子自裁的根源,也在他身上!” 长阳郡主云里雾里地亲自去了。 半刻之后,宋梧看见院门处走过来一个怒气冲冲又魁梧高大的身影。 第一卷 第68章 委屈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这个逆子!成天要死要活不得安生,现在还说是与我有关?!老子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有关法!” 沈霆安人高马大,蓄着一撮威风凛凛的青胡须,胸脯横阔、眉如刷漆,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见沈大人上来了,陆逍等人分别让开了道。 沈霆安走进沈渊词房中,先给宋梧行了礼,随后往椅子上大马金刀一坐:“王妃亲自登门,沈府蓬荜生辉!犬子此番寻死觅活已不是一两次了,能得王妃关照,是他小子的福气!” “只是微臣不明,方才拙荆相告,王妃说犬子自裁根源在微臣身上,此话是什么意思?” 宋梧坐在了沈霆安左手边的主位:“沈大人,请问您平日与公子相处的时候多吗?” 沈霆安皱了眉:“他与星灿都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哪能相处不多呢?” 宋梧点头:“那沈大人觉得,公子待您亲近吗?” “微臣看来没什么异样!其他公卿家的公子都和他差不多!” 宋梧喝了口茶,眸光微闪:“看来在沈大人这里,似乎是岁月静好了。” 长阳郡主此时看向宋梧的眼神全是迷惑。 确实,她也觉得夫君除了严厉一些外,其实并无其他不妥! 之前渊词每日下衙回来,脾气都说不出的暴躁,弄得她也时常以泪洗面,觉得儿子不但不像从前那般孝顺,还与家人离心。 沈霆安毕竟是武将,一向直来直去,直接就按捺不住了:“王妃还是有话直说吧!无论什么结果,微臣都承受得起!” 他已经做好了会失去儿子的准备。 这样来来回回地寻死,实在是折磨人! 宋梧淡然地笑了笑,“府上除了沈公子,沈大人还有一位公子吧?但我也直言,王爷命中只有一位儿子有继承沈府荣光的本事,就是沈渊词!” 沈霆安面色一凛。 王妃怎么知道,他已经做好准备要弃嫡子,重新培养庶子? 这是想让他把心思全放在救渊词上? 宋梧继续说道:“而且我还可以告诉王爷,您应该不会再有子嗣了!” 沈霆安和长阳郡主顿时脸色煞白。 宋梧说对了! 他们多年前就不对子嗣再抱希望! 沈霆安打算试试宋梧的深浅:“那可以请王妃说一说,微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命里就不会再有子嗣?” 宋梧盯着他和长阳郡主仔细看了看:“应是十五年前开始,就已经命中无子!” 长阳郡主惊得愣在了原地。 他们确实是从十五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过子嗣,不管是长阳郡主还是妾室,几乎都是有孕一个就流产一个! 为此,夫君还和她生过嫌隙,以为是她暗中作梗! 沈霆安更甚,嘴巴都惊得合不拢了。 沈家这下终于全信了宋梧的话,虽然不按常理出牌,所会的也不是医术而是神神叨叨的玄术,但此时命中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以托付和倚靠,也由不得他们! 沈霆安立刻向宋梧作了一揖:“王妃娘娘,既然您已经看出来这么多,那我儿究竟是因什么而寻死,是否也能看出来?我们有何办法才能救他?” 宋梧见沈霆安终于对救儿子一事上了心,这才不紧不慢道:“沈公子心病郁结,痛苦无比,这心病与沈大人有关,也与他那在吏部的官位有关!” 宋梧话刚说完,坐在椅子上好好的沈霆安忽然就跌落在地。 “竟然,竟然真是因为这个?!”沈霆安不可置信,两个眼睛鼓得老大。 “考入翰林院,后来又升迁进吏部,多少人能有这样的福气?我也是不懂了,为何他三番两次要辞官,还因为这事要寻死?!” 宋梧蹙眉看向沈霆安:“所以之前,沈公子把这事给沈大人提过,还不止一次?” 沈霆安顾不得面子,慢慢从地上重新坐回去,很快将事情说了出来。 “渊词自从一年前被升迁调入吏部之后没多久,整个人就不对,要么暴躁无比,要么郁郁寡欢!” “他告诉微臣,他不喜欢在吏部就职,这里有人刻意刁难他,而且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他,希望微臣帮忙将他说道几句,调回翰林院去!” 但沈霆安认为,从翰林院从七品直接到吏部六品,连升四级,这么好的事情,反而要调回去,儿子实在是胸无大志! 再者,自己堂堂沈家,京中多少人见了不给几分薄面,哪敢有人真的敢为难他? 怕是儿子自己苦读多年,受不得打击,上官或同僚说了几句,就认为有意针对他! 况且吏部的人见了沈霆安,态度一向和善有加,还曾多次说要好好关照沈渊词。 这种情况下,沈霆安若是去吏部面前提将儿子调回翰林院,不但会得罪吏部,自己也会面上无光! 于是,即便沈渊词三番两次提及此事,沈霆安还是都拒绝了。 最后好几次,父子俩还因为此事争得面红耳赤。 宋梧垂下眼眸:“沈公子给沈大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叹息一声:“不但他的上官为难他,吏部所有人都欺负他、侮辱他、取笑他、威胁他!” “那些人每日挑他的错处,虽然没有身体上的责罚,但语言的威力巨大,已经让他到了听到吏部就浑身战栗的地步!” 沈霆安焦虑地紧盯着宋梧:“竟有这么严重?” 宋梧点头:“我与沈公子方才沟通过,也亲眼见过那些画面,所以我在想,恐怕沈公子入吏部,一开始就是有心人的阴谋!那人把准了沈大人你的心态,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方才她在沈渊词的识海,看到的那张大网,里面全是这样的画面。 看得她都心头不忍。 沈渊词已经隐忍了太多,太久! 她又补充道:“而且沈公子是清楚这件事的,只是对说出来沈大人你不信他,感到十分绝望!他入了吏部,其实为官生涯也到头了!他绝无熬出头的可能!” 长阳郡主早就低声啜泣了起来,她也不想再听什么来龙去脉的经过了,立马哭着一把抓住了宋梧。 “王妃,那要如何才能救渊词?求您赶快说说救他的办法!” 沈星灿顾不得哭得跟花猫一样的脸,也赶紧走到宋梧身边:“王妃姐姐,求您赶快救哥哥!” 宋梧看向沈霆安:“那要看沈大人是否愿意答应沈公子之前的请求了!并且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真正的理解他,关爱他!” 这句话说完,长阳郡主的啜泣转为了抑制不住的痛哭。 她的渊词,从小就能忍,什么都自己扛,真是受了太多委屈了! 从小就在夫君的厉喝和鞭子下长大,总想着做到最好得到父亲的夸赞。 但一直到现在,从未有过! 她无助地看向沈霆安,声音里的绝望已快将整个人都撕碎: “你从来都不夸他,从小都不抱他!你可知道,他是如何一个人在你的鞭下,寒冬腊月,一个人只着单衣苦读过来的?!” 第一卷 第69章 醒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长阳郡主悲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只是没有做到像你一样成为一名武将,又生得文弱,从小尚文,便要受到你天然的挑剔!” “渊词为了让你看一眼,一个人忍受的,又岂是你以为的那么多?!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什么都自己扛着、忍着,你作为父亲,可有真的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 她发狂般的哭泣和指责让沈霆安顿时觉得有些陌生。 这还是那个向来温婉知礼,以他为天的妻子吗? 他心里堵得说不出话,良久之后,他终于挠了挠头,有些笨拙地走到长阳郡主身边。 “云淑,哪里是你说的那样!我也是爱重渊词的,不然又怎会为了让他掌握真才实学,一直鞭策他,又送他去国子监,想着为他提供最好的进学之处?” 听得长阳郡主的话,沈星灿却一把将眼泪擦干,气呼呼地找沈霆安理论去了。 “爹!这些都是你觉得好!但你总是打压哥哥,总觉得他不是出类拔萃的,这点我就不服!” “那些出类拔萃的,人家也不是你儿子呀!我早就忍不了你这般对哥哥了!我不管,你必须得把哥哥救活,不然我一辈子都饶不了你!” 沈星灿这一番话是宋梧没想到的,没想到那个见到自己就哭鼻子的女孩儿,竟然是这么个火爆脾气,连亲爹都敢怼! 沈霆安听完沈星灿的话也不恼,反而将目光放到了宋梧身上:“王妃,不知我如何才能救回渊词?” 听见了这句话,宋梧松了一口气。 毕竟像沈霆安这样久居高位的人臣,向来是说一不二、听不进身边人的话的。 没想到当妻子和孩子表现出对他不满的时候,竟然能这么快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其实很简单!”宋梧看向床上的沈渊词:“待会我会在屋内祭出两道符咒,届时沈大人将会进入沈公子梦中,你在梦中告诉他,你看见了他从小到大的努力,你相信他、理解他,并且愿意帮助他离开吏部回到翰林院就行了!” 沈霆安连连点头:“愿意,当然愿意,从翰林院入内阁,也是一样的!” 沈星灿翻了个白眼。 宋梧很快又画了两道符咒,陆逍带着大家出去了。 宋梧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两道符在她的驱动之下,唰地立在了空中。符咒无火自燃,映照出两道神秘的蓝色。 沈霆安坐在沈渊词榻前,快速闭上了眼睛。 宋梧在屋内点燃一炷香,一炷香后,若沈渊词没有醒来,她就必须要把沈霆安唤回来。 门外的陆逍此时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儿,这事儿事关好友的性命,还有他在别人面前打包票的义妹的本事,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沈星灿也是个好动的性子,二人在门外一左一右地交叉不停走来走去,给长阳郡主看得头都晕了,索性把眼睛闭起来冥思。 希望这一次,能从根本上解决儿子轻生的问题,让他从此平安顺遂活下去! 一刻钟后,沈渊词缓缓睁开了眼睛。 越过榻前紧闭双眼的沈霆安,他反而一眼看到了立在床前的宋梧。 这不是梦中出现过的那个女子吗? 原来真的有这个人?! 他脸上闪过惊艳和讶异,眼里有了些光:“你在梦里救了我。” 宋梧松了口气,神色愉悦地笑了笑:“真正救了你的是沈大人!” 沈霆安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双目通红,如宋梧当初一样,在沈渊词的识海里感受到了那浓重的悲伤。 “渊词,爹错了!”沈霆安铁汉柔情,看着醒来的沈渊词终于落了泪。 第一次在儿子面前落泪,他有些难为情,刻意避开了目光,“爹从前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你也从来不跟爹讲那么多,搞得爹以为你只是吃不了苦闹性子!” 听见房里传来声音,沈星灿立马带头冲了进来。 “哥哥!” 看见醒来的沈渊词,她立马飞扑了过去,压得沈渊词气都喘不过来。 陆逍赶紧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沈霆安还沉浸在悲伤里:“你放心,爹明日就去找吏部尚书,让他同意你回翰林院!爹也不会再逼你了,你性子像你母亲,温和、良善,做文官也是好的!” 沈星灿立马白了沈霆安一眼,大声不满道:“你方才还想逼他入内阁!谁信你的话!” 沈霆安一愣,沈渊词眼里的光却更亮了:“入内阁!儿子最想的就是先在翰林院蓄力,最后进入内阁!” 沈霆安又惊又喜,他从来没想过,儿子原来一直想的是走这条路的! 这是一条更为艰难,但也更光耀门楣的路! “好好好!”沈霆安喜极而泣,大手用力抹了一把泪:“果然是我沈霆安的儿子!不管在哪条路上,咱都是有志向的!” 长阳郡主看见这一幕,眼泪瞬间汹涌而出,埋怨道:“什么入不入内阁!醒了就好,平安健康就好!” 沈渊词割脉的伤口已经大好,身体也早就受补,所以直接就下了床。 现在不但整个人看起来再无郁气,甚至还有了几分明朗。 陆逍立刻向沈星灿邀起了功:“怎么样星灿,我说的我义妹有办法吧!” 沈星灿眉开眼笑:“不愧是京城万事通的陆逍哥哥!我就知道你有主意!” 此刻沈渊词的眼睛却若有似无地看向了宋梧,原来真的是这位姑娘救了自己。 沈星灿顿时又想到什么,忽地看向沈霆安:“爹,王妃姐姐救哥哥,我开始答应给两万两酬劳,从我的嫁妆里扣!如今既然知道是你的问题,那就还是你给吧!我的嫁妆得好好留着!” 沈霆安无奈地瞥了沈星灿一眼:“王妃的谢礼,爹自然是会厚待的!就是你年纪还小,能不能不要时时刻刻将嫁妆嫁妆挂在嘴边?” 沈星灿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两道红晕。 沈霆安的眼神别有深意地瞥向陆逍,陆逍却什么都没察觉,仍顾自和沈渊词说着什么。 沈渊词此时也根本没听见陆逍叽叽呱呱和自己说了什么,他全程只注意到了两个字:“王妃?” 陆逍愣怔一瞬:“是啊!救你的,是我的义妹,也是瑾王妃!” 沈渊词眼里的光倏地暗了一瞬。 宋梧也没注意到身边几人的异样,她的眼神,此时正在长阳郡主身上。 或者说,自打今日来,这沈府中她真正关心和好奇的人,其实都是长阳郡主。 因为她,本该在十五年前就死了。 第一卷 第70章 大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长阳郡主听了方才沈星灿的话,忙吩咐下人去准备两万两银票以及一些金贵物件,丝毫没有注意到宋梧疑惑与审视的眼神。 直到她转过身来,才对着宋梧惊呼一声:“王妃这般看着我,倒让我想到一个人了!” 宋梧回过神,“郡主可是想说我长得像先皇后?” 长阳郡主惊讶得张了张嘴,笑道:“看来定是有许多人如此说过了。” 宋梧莞尔:“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成了陆逍公子的义妹!不过郡主可莫要将我的长相宣扬出去,否则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长阳郡主神色立即严肃起来:“王妃对沈家有大恩,既然交代了,我们决计不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宋梧点点头,眼神中探寻不减:“不过我倒是对郡主很感兴趣!” 听见这话,屋内所有人都朝宋梧和郡主看了过来。 她目光不避:“郡主莫要多心,我只是实话实说。您本是一个,在十五年前就该死去的人!”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这间方才还欢声笑语的屋子中,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她接着说道:“一定是有什么契机替你挡了那劫,所以今日您才能继续好好活着。” 宋梧本以为这样说了之后,郡主会惊讶不已,却没想到她听完却激动得捂面大哭起来。 沈霆安忙走过去抚背安抚她:“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王妃是有本事才看出来了,也不是有意提起这等伤心事……” 却见郡主立刻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哽咽道:“我哪里是怪王妃,我是没想到……没想到连我这唯一的幸存者也本该殒命,那岂不是满门灭绝吗?!” “满门灭绝?”宋梧眼神中透出疑惑:“难道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大事?” 郡主痛苦地闭了闭眼,泪水滚滚滑落:“王妃年轻,所以恐怕没听说过。十五年前,我的娘家,定王府,两百余口,一夜间被屠戮殆尽!” 平时沈府所有人都有意在她面前避开了这桩旧事,所以她已经很多年没想起这惨痛过往了。 沈星灿从来都不知道这事,所以现在,震得跟块木头似的钉在那里。 宋梧仿佛有些明白了,她上下打量着平阳郡主和沈霆安:“最初我说过,郡主和沈大人以后不会再有子嗣了,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 “郡主的母族应是受了天谴,所以十五年前开始,都不会有任何子嗣了!” 这话更吓人,沈霆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王妃的意思是,这两件事其实是有关联的?难道被屠杀也是天谴?” 宋梧:“这倒不一定,可以肯定的是,定王府有一个很深的仇家。十五年前,可查到了那人?” 长阳郡主点头:“查到了,说是一位被罚出去的老奴伺机报复,所以找人屠戮了王府,最终那老奴也被斩了九族!” “那郡主多年前为何避开了那场屠杀呢?” “因为那天,我提前临盆发作了,就在当晚,生下了星灿!” 宋梧忍不住向沈星灿看去:“星灿确实是个小福星。” 长阳郡主神情凄切:“王妃不知道,生下星灿之后,我后面确实有孕过两个孩子,但每一个都流产而死,就连府内的妾室也不能免于流产或死婴,最初我与夫君还因此争执过许多……” 宋梧:“沈大人与郡主命运相连,夫妻一体,自然都会受到这方面的影响。” 沈霆安的目光骤然发冷:“那这天谴,王妃可能看出来是因为定王府做下何等恶事?可有破除之法?” 宋梧托着下巴思忖:“倒不一定是做了恶事。在我看来,更大可能是被人下了咒!” 沈霆安:“咒?!” 这就更吓人了,所有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长阳郡主涌起怒意:“那老奴竟如此可恨!不但杀了王府满门,竟然还用此等邪恶的法子!” 宋梧眸光微黯,“我倒不认为是那老奴!这手法需要极其高超的道行手段,若是那老奴真有此本事,又何必屈居在定王府做一个奴仆?而且做下这事,对施咒之人也是会有反噬的!” 宋梧的话一句比一句吓人,此刻沈渊词都坐不住了,他紧张地盯着宋梧:“你的意思是说,那真正的凶手可能还在逍遥法外,而十几年前连诛九族的老奴,可能是被冤枉的?!” 宋梧朝沈渊词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正是如此!” 沈渊词捂住自己咚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惊得差点一个趔趄。 此刻长阳郡主也彻底崩溃了,猛地跌倒在地,沈星灿赶忙蹲下去扶她。 沈霆安也没好到哪儿去,他脸色惨白,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冷汗。 陆逍站在一旁摸了摸鼻子,看来义妹还真是去哪儿哪儿有大事! 他可还没忘当初她来了国公府,把全家上下震得四分五裂的场景! 宋梧的脑子就没停止过,能设下如此咒术,至少也是和瑾王府设下那阴阵差不多的道行才行。 这二者之间有关系吗? 是同一人所为吗? 难道除了自己,这世间还存有这么多法力高深之人? 但祖师说过,天下以神机门为玄门之尊,对其他方术门派来说,是望尘莫及的存在…… 而神机门目前只剩自己和郁嬷嬷,郁嬷嬷也没了法力…… 沈霆安颤抖又惊恐地抓住宋梧:“王妃,那目前可有破解之法?这咒术,对孩子们可有影响?” 宋梧转过神来:“这咒没有破解之术,唯一庆幸的是,只影响两代人,对十五年前就出生的孩子是没有影响的。” “而且星灿福气大,已经帮沈府化解了。目前若是那人没有再害沈家的意思,除了不会再有子嗣,其他的倒不用担心!” 她看向长阳郡主:“不过郡主还是要想一想,到底是谁,冒着宁愿被反噬的风险,也要置定王府于死地!这又是屠杀又是下咒的,想必是滔天之恨!” “云淑恐怕是真的不知情!”沈霆安帮她回答了:“她在王府时,从小深得老王爷宠爱,是王爷的掌上明珠。从小娇宠到外界恩怨争斗从来传不到她耳中,人也是一直温柔和顺……” 宋梧神情严肃起来:“那这就有些麻烦,只能是沈府自己后面多提防着点儿。” “还有便是今日本来之事,沈公子目前遇到的问题,我不知是否也与方才所说的事情相关!下咒之人法力高强,是能看出来一个人未来之命格的。” “渊词公子是高贵之相,将来有望跻身前列、光耀门楣,那人定也能看出来他的前途,但连渊词公子自己都知道在吏部再无升迁可能,所以不知到底是不是暗处之人有意为之!” “若真是那人下手,沈大人还是尽快让公子回翰林院较好,毕竟这担负着沈家前程的孩子,若没了,才是遂了那人心愿!” 第一卷 第71章 背后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长阳郡主不断点头,她面露悲戚:“不怕王妃笑话,有哪个母亲不心疼孩子?也正因为府中一直无所出,所以才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渊词身上,也没有干涉夫君对他的态度。” “府中还有庶子,我也有私心,担心渊词若是不争气,庶子就该取代他了……” 她擦了擦眼泪,“没想到就因为我的一点私心,反倒差点害了渊词!” 她叹了口气:“日后不管他有无前程,我都不关心了,只求渊词能好好活着!” “幸好,幸好!”沈霆安此时也分外后怕,他颤抖着身子,眼泪不小心飙出:“幸好星灿前去找到了王妃,救了渊词,更是救了沈家这一大家子!王妃之恩,我们如何感谢也不为过!” 他魁梧之身又转向沈渊词:“儿子,你给爹说说,在吏部到底是谁欺负你,害得你那般痛苦?想必从那人身上查,我也能查出点东西来!” 沈渊词想到那如吃人魔窟般的地方,脸色变了变:“其实我早就怀疑这背后有一只手在操弄着这一切,自己也注意过,但查不出任何东西! 每日对我极尽刁难的是我的上官,考功清吏司员外郎卢大人,但除了卢大人外,其他同僚对我也如出一辙的冷淡,只有三位大上官,侍郎大人和尚书大人对我颇为照顾。” “真是无法无天了!”沈霆安怒道:“一个区区从五品小官也敢与我沈家作对!” 沈渊词摇头:“恐怕卢大人也只是听命于人!我也注意过,郎中大人对我的态度也差不多的。别说这些品级更高的大人,就是司务厅的司务,态度更甚!” 沈渊词羞于提及那些不体面的细节,但宋梧和沈霆安其实都看到过,整个吏部衙门,全体都在冷暴力针对他,几乎所有人犯了错,最后都会牵扯到与他有关,让他受到责罚! 宋梧道:“他们不惜得罪沈家,也要这样做,想必背后的势力应比沈大人还要大了!” 提及此处,沈霆安突然猛一拍腿:“恐怕这件事牵扯出来的还不止于此,老子这些年心中一直吐不出来的那口气,想必也与这背后之人有关了!” 其实他本不是如今的五军营骑兵副总兵,而是五军都督府的中军左都督,真正权势滔天的武将之首,手握大梁核心兵权。 但自打十五年前,定王府惨遭屠戮之后,他也被连贬四级,成了一个不得志的副总兵。 甚至这十五年中,没出过一次兵,也没有任何一次升迁! 这也是他对沈渊词那般严苛的真正原因,希望他能出人头地,拿回属于沈家从前的荣耀! 宋梧对沈霆安说出来的内容并不意外,“那沈大人当年被贬官,可有具体原因?” 他想了想,“说是未护好定王府!” 这算什么理由? 不但没有护着,反而伤口上撒盐! 宋梧:“那这些年,大人在公务上可有犯错或有任何纰漏?” 沈霆安:“没有!” 宋梧一边思考一边说:“对方筹谋多年,方方面面做得密不透风,恐怕担心被你们察觉,加之没有抓到沈大人任何错漏,所以你才没有再被贬官!而他的真正目的,应是为了泄愤!” “泄愤?”沈渊词狐疑。 宋梧点头:“泄愤的对象,就是长阳郡主!定王府被屠,长阳郡主实际上也在那人的谋杀范围当中,当时是因生产提前发作,上天有意相帮,所以挽回了郡主和沈姑娘两命!” “但那人很明显是不满的,所以才在后续一直打压位极武官之首的沈大人,又至后面的渊词公子……” 沈家众人包括陆逍,此时都坐不住了! 怪不得他们多想,能有这么大能量,能轻易对付沈家的,如今恐怕只有一个答案。 长阳郡主眼里血丝遍布:“皇上为何要这么做?!” 沈霆安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要我看不一定是皇上,皇上可从来不信那些鬼神之说!又何来操纵咒术呢?” 他扫了眼在场众人,看着宋梧警惕道:“兹事体大,具体怎么样没有证据也说不清楚!咱们以后小心些便是了!皇上正值盛年、风华正茂,将大梁治理得海清河晏,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宋梧低笑一声:“沈大人,我今日只是来救沈公子的,其余背后事情,亦不愿牵扯其中,沈大人多心了!” “王妃恕罪!”长阳郡主见沈霆安如此,内心有些羞愤,横了他一眼后,忙向宋梧说:“我家大人也是担心,没有不信任王妃的意思!” 沈渊词也着急地赶紧说:“我信你!旁人可没必要冒着这么大风险将我救了,又把这些关节给帮我们找出来!我们感谢你都来不及!” 沈霆安紧张地揉了把太阳穴:“王妃,在朝为官,如履薄冰,您从前便是京中才女,想必清楚其中的关窍的……” 宋梧点点头,“今日事情既已解决,沈大人和郡主日后小心着些便是,我就告辞了!不过还希望沈家替我保守秘密,切不可泄露我懂玄术的事情!” 沈霆安再三保证后,长阳郡主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谢礼,“王妃,两万两不足以表达我们的谢意,我还专门挑了一些小玩意儿,望王妃带回去赏玩,也祝您与王爷鸾凤和鸣,白首永偕!” 门外的桑落替宋梧接下了满满一车的丰厚贵重谢礼,心头霎时灿烂得像是喝了蜜,又美又甜! 沈星灿见陆逍和宋梧要走了,忙要一起跟着出去。 沈渊词也急忙对父母道:“我去送送王妃!” 宋梧出了沈渊词的院子,才发现沈星灿原来对陆逍有意,小姑娘亦步亦趋跟在陆逍后头,神情里的爱慕根本不加遮掩。 她轻笑了声,故意留下空间让沈星灿有机会和陆逍说话。 此时身后一道身影并排走在了她的左边:“都不知道,瑾王这么快就成婚了!” 宋梧一看是沈渊词,知道这人内心善良正直,所以并不抗拒与他交谈。 “瑾王先前命悬一线,需要人冲喜,所以选中了我,命不等人,这才成婚较快!” 沈渊词看着她的神色,心里突然放松,又好像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如此,那瑾王如今看来是大好了?” 宋梧笑着点点头:“也不过是昨日的事。” “王爷和宋姑娘,都有上天保佑,定会平安的。” 他的手松了又紧:“那……渊词可否与宋姑娘做个朋友?” 宋梧这时突然察觉到,他竟然叫自己宋姑娘,而不是王妃? 是的,他一开始就没称呼过她为王妃。 她不禁想到了祖师们说的话。 “你的有缘人在你重生七年的功德里。若不能在七年内诞下血脉,便会魂飞魄散……” 难道自己的有缘人是沈渊词?! 第一卷 第72章 有缘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她也吓了一跳。 但有缘人这事,也不能这么轻率,于是她又问道:“请问沈公子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时候?” “乙亥年,九月初八,戌时。” 沈渊词干脆利落地答了。 宋梧偷偷捏着掌心掐算,这一算,她简直目瞪口呆! 沈渊词和她,确实有些缘分,而且若是姻缘来说,竟是还不错的良配! 她看了看他,长衫落拓,面色白皙,五官精致,长得像长阳郡主。 若他是有缘人,确实也还不错。 于是她想了想:“与沈公子相交,是宋梧之幸事!” 只是要等在王府把宋楚楚的事情解决,恐怕才能与姜行和离。 但沈渊词已经二十三了,比自己这时候的年龄还大几岁。 她说:“其实我与王爷婚事,只是一个盟约。等到后面我与他各自任务完成,依旧会做回本来的身份,希望到时候沈公子不要嫌弃我这样的朋友!” 沈渊词没想到会得到这么隐秘的讯息,瞬间心花怒放,激动得整个脸都有些泛红。 “姑娘说哪里话!你救了我,渊词一辈子感激不尽!” 说话间,几人很快就走到了沈府大门。 王府和陆家的马车早就在门口等着,陆逍知道今日沈家毕竟有事要谈,所以也不拉着沈渊词,很快便上了马车告辞。 宋梧坐在马车上,沈渊词敲了敲窗:“宋姑娘。” 她打开车窗,抬眼就看见沈渊词朗星般的眸子:“姑娘平日需要用到上好的朱砂?” 小葵抢答道:“对呀,王妃对朱砂的要求最高了!” 沈渊词笑着点点头,“下次有机会,我给姑娘带一些!” 马蹄声渐渐远去,沈府大门口的沈家兄妹两个都在原地站了好久。 受姜行之命,暗中保护宋梧的青鸢和青黛两个护卫,此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大人家的公子,还能再明显一些吗? 这事儿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诉王爷啊? 片刻后,二人只得愤愤的朝沈渊词的方向瞪了一眼,赶紧暗中追着马车而去。 宋梧回到王府不久,就有婢女前来传话:“王妃,王爷请您前往存心殿一同用膳!” 宋梧这才发现其实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王爷没有用膳吗?” “王爷一直在等王妃。” 宋梧没想出来姜行这是想干什么,于是快步去了存心殿。 看见宋梧进来,姜行招呼下人们上了菜。 宋梧其实也饿了,只是先前在沈家因为出了这样的大事,所以没顾得上。 但她还是问道:“王爷这是做什么?您如此客气,弄得臣妾不敢再擅自做主!” 他一愣:“只是想与王妃一同用膳而已!” 宋梧嘴上虽然那么说,但身体却很诚实。 姜行看她不停吃东西的样子,不禁笑道:“王妃今日去哪里了?这般饿吗?” 宋梧点点头:“王爷以后不用等我用饭,我在锦园吃就行!” “那可不成!”姜行替她盛了一碗汤:“王妃答应过契约,在婚后事成之前,起码得维持恩爱夫妻的样子吧?” 宋梧一愣,又点了头:“王爷想多了。臣妾只是不喜麻烦别人,不然欠多了人情,还不完的!” “麻烦别人,自然不可以。但王妃对本王有两次救命之恩,这天大的恩情,自然要一点点还,不然对本王不公平!若是王妃不喜,以后本王每日去锦园找王妃一同用膳也是可以的!” 宋梧被他噎住,索性安安静静把饭吃完。 姜行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听说,王妃今日去了沈家?” 方才青鸢和青黛已经将事情给他说了,心里那股气不由得提了起来。 刚送走一个季泊舟,又来一个沈渊词,当他姜行真是吃素的吗?! 飞星先前就发现姜行心情不好,所以这会儿都没跟在一旁用膳,只在门外时不时盯一眼。 他可不想触那霉头! 他们吃完后,婢女很快将东西收了下去。 宋梧:“王爷是想问今日之事吧?” 宋梧本来也是要将今日之事告知姜行的。 朝堂之事,姜行肯定比她了解得更深,加之牵扯到玄法,她怀疑这背后那玄术之人与王府的阴阵也有关! 她将仆从全都打发了下去,二人一道去了书房。 很快,姜行就将事情知道了个大概。 他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看来那沈渊词真得提防着点,毕竟连自己都招架不住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女子,又何况是其他定力不如自己的男人,比如这位沈渊词? 宋梧看他出神,轻轻点了两下:“王爷对这事怎么看?难道真的是皇上吗?” “不一定。”他举目远眺,皱眉收回神思:“有人对老王爷不满这是肯定的!但当年出事时,皇上刚上任,本王记得皇兄对待老皇叔本就淡漠,加上新帝继位,内忧外患颇多,怎会在那个节骨眼,专门腾出手来干这样的事?” 他的视角一出,宋梧如醍醐灌顶、瞬间明朗:“对!臣妾差点忘了当时皇帝自己的立场了!” 她随后又问:“那依王爷看来,会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姜行托着下巴:“本王一时也排查不出来,毕竟能比沈家还厉害,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了。但那个位置的人就那么几个,太傅、谢家、季家、还有国公府!但国公府已经无人在朝为官,只是靠着爵位荫奉在一直维持……” 宋梧点点头:“既如此,对付沈家的人玄术如此厉害,那我得把郁嬷嬷也找来问一问!” 没一会儿,郁嬷嬷就在婢女的搀扶下过来了。 看见宋梧,首先就是一句:“听说王妃刚刚才用了午膳?” 宋梧笑着扶过她:“是啊,今日出门一趟,忙忘了些。” 郁嬷嬷满脸责备地看了看门外的桑落:“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按时好好吃饭!” 郁嬷嬷给姜行见了礼,宋梧让她坐在椅子上,讲了今日在沈府发生的事。 “嬷嬷,这世间玄门,真的是咱们神机门为尊吗?为何先是王府,今日我又在定王府唯一血脉,长阳郡主身上看到了如此厉害的玄法?” 郁嬷嬷神色陡然收紧:“你说定王府?!” “嬷嬷知道?”宋梧脸上全是讶异。 郁嬷嬷的反应,也瞬间引起了姜行的注意。 “倒是与一位故人有关。” “故人?” “他是神机门左护法,也是你母亲救下的一个人。” 郁嬷嬷思绪飘远:“当年你母亲云浔跟着老门主一起游历,有一晚无处落脚,于是给银子,歇在了保定府的一处贵人别庄。庄子里除了两个下人外,只有一个小公子,那个小公子,就是定王之子!” 宋梧不解:“定王之子,怎么会在神机门?” 郁嬷嬷:“晚上的时候,云浔听见下人背地里骂那个小公子野种,还打骂他,折磨他不给他饭吃。 门主心善,于是替小公子出头,教训了那个欺负他的下人。” 但是没想到,那位被欺负的小男孩,却在当晚杀了那位欺负他的下人,又找到云浔,说想跟他们一起走! 就这样,云浔不忍,带着那位小男孩入了神机门。 她看了宋梧一眼:“他每日极其用功,勤学苦练,一步步成长为神机门左护法。 最后云浔才得知,那人的真实身份,竟是定王庶子,但同时,也是定王最不喜欢的孩子!” 第一卷 第73章 真凶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那人是定王与一位低级的奴婢生的。 最初那庄子上其实住着那孩子和他母亲,也就是定王府的那位奴婢。 但后来奴婢想回到定王身边,于是抛下了孩子,自己追随定王回王府去了。 他就那样被留在了那里,过得还不如一个下人! “那定是他了!”宋梧脱口而出,“他怨恨定王府,但也在神机门学了一身本事,定是他干出了这样的事!” 姜行也同意宋梧的看法:“那位左护法,本领是不是很大?” 郁嬷嬷目光悠远:“左护法是除门主血脉之外,玄法最高的拜师弟子,他的法力,在曾经的我之上!” 宋梧惊叹:“这么厉害?!” 难怪了! 难怪可以设下那般厉害的咒术。 姜行问:“可是他若是下咒,那他自己不也没有子嗣了吗?” 郁嬷嬷叹息一声:“这就不知道了。之前刚到神机门的时候,每年他都下山去看那个庄子,看看定王府有没有在找他。可惜每年都让他失望,第四年的时候,据说那庄子就被改成了长阳郡主消暑的别庄!” 宋梧脑子里的思路瞬间连通了:“听沈大人说,长阳郡主一直都是老王爷娇宠长大的,说是他的掌上明珠!而这个庶子,却如此不得喜欢,心里定然又失落又嫉恨!” 她又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倾慕你母亲云浔。你母亲却和其他人成了婚,他就走了,你母亲到死都想杀了他!” 宋梧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忙问道:“那他去哪里了?为何目前想杀掉他? 郁嬷嬷的表情突然变得仇恨而狰狞:“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只知道,他杀了你父亲,还间接害了你母亲!” 此话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让宋梧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姜行赶忙到她身旁,一把扶住了她。 手腕上传来温热,宋梧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终于理解自己在安国公府和沈家,对他们说出一些关键信息的时候,当事人惊骇的反应了。 到了自己这里,也不外乎如此! 姜行担忧地看着她,宋梧又问:“他如何害了我父亲母亲?” 郁嬷嬷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眼神闪躲,眼眶也跟着红了:“这事你母亲临死前让我发过誓,不许说出来,不要将仇恨带给你……” “嬷嬷,那人对王爷和沈家出手了,我本来也不会坐视不理,若是嬷嬷不将真相说出来,恐怕以后我连因何被害都不清楚!” 郁嬷嬷心里纠结不已。 姜行察觉了这事的严重性:“能屠杀定王府,能伸手决定沈家公子的仕途,能在我瑾王府布下杀局,这人恐怕如今已经手握大权,若是咱们不能防范,怕会酿成更大的祸事!” 宋梧没想到,自己神机门的事竟然与朝堂链接得这样紧。 和姜行的同盟牵扯恐怕要越来越多了! 郁嬷嬷被姜行和宋梧说动,终于决定将事情说出来。 “他与你母亲少年情意,对她生出了其他心思。见你母亲与你父亲成亲,心中受不了,便动用玄术杀了你父亲。杀了之后,他不敢面对你母亲的怒意,于是选择了逃跑!” “但那时门主已经有身孕,最后还是想要做个了断,于是我陪她一起将那人引了出来。就是那次,他对我也下了咒,害我玄术尽失,还伤了我的手脚筋脉!” “不然,我也不会带着楚楚前来寻你,一路竟走了十几年。从陇川到京城,走走停停,一边做活计筹银子,一边修养腿脚治病……” 宋梧明白了:“那他叫什么名字?” “远风!”郁嬷嬷眼里发出仇恨的光:“江远风!” 姜行努力在脑子里搜寻许久,“可是朝堂上,并未有人叫江远风!” 宋梧定定看着远方:“他做下这么多恶事,定然不会用真实名字的!以后只能趁有机会,带着嬷嬷去认一认人了!” “姑娘”,郁嬷嬷担忧地拉住她,“可门主的意思,不希望你报仇,也不想你做什么,只希望你平安快乐长大,然后将门派传续下去……” 宋梧苦笑一下:“目前我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也只有先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她的眼神逐渐转为阴冷:“不过也不着急,以后还有那么多救人渡魂之事,说不定哪天就与他碰面了!” 姜行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击打着桌面:“本王认为,已经可以将他缩小在一个范围内了。” 宋梧:“哪里?” “吏部!”姜行目光飘远:“能干预沈霆安和沈公子的仕途,只有吏部之人做起来最顺手!” 宋梧:“但一个吏部职官,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影响皇上的决定吗?” 姜行眼神笃定:“皇兄多疑,没什么不可能!” 他转身注视着宋梧:“以后凡是遇到吏部的人,记得多留个心眼!” 而此时,咸宜坊的一个四进宅院里。 莺歌燕舞中,一位大人猛地掀开了面前的美女:“姜行不但没死,反而还大好了?!” 身边小厮模样的人立刻低下了头:“说是还去宫里请了安。即便没死,据说之前身子也命悬一线了,怎会大好?是不是暗中有高人相助?” 那位大人眼神发冷:“去查!看看这几日,瑾王府可有请过任何懂玄术之人!” 翌日。 姜行用完早膳,门房来报,沈大人求见。 “沈大人?” 姜行愣了一瞬,“请进来!” 等真正见到人的时候,他拳头瞬间紧了紧。 他以为的沈大人是沈霆安,却没想到实际来的人,竟是沈渊词! 沈渊词一见姜行便分外有礼:“给王爷请安!” “原来是沈公子!”姜行笑不达眼底:“沈公子登门有何要事?” 沈渊词笑道:“今日在下特备薄礼,感谢王妃的救命之恩!” 姜行:“昨日不是感谢过了吗?哪里需要沈公子还专门再跑一趟,这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沈渊词眼神透亮:“昨日是府上给的谢礼,今日是我自己的一番心意!” 他看了看王府内院方向,“请问今日王妃在府上吗?” 其实他是想直接求见王妃的,见碍于自己是外男,不先见过瑾王实在于理不合。 “她啊!”姜行爽声一笑:“要让沈大人见笑了!昨夜非得拉着本王长谈,现在都还没起得来床呢!真是个小懒猫!” 沈渊词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 半晌后,他鞠躬拱手道:“那就拜托王爷,将这一块赤莲帝王砂坠转交于王妃!渊词谢过王妃恩情!” 姜行点点头,“恩确实是挺大,不过情嘛,爱妃向来见不得疾苦,悲悯众生,只是她之善念罢了!” 第一卷 第74章 秘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沈渊词脸上的笑彻底全没了,答了声是,客气地离开了王府。 沈渊词一走,姜行的脸也登时垮了下来。 手里的精致梨木雕花匣,他怎么拿怎么不适,索性直接往旁一扔。 飞星眼疾手快,严丝合缝地给接住了,对着姜行投过来的一记眼刀子,只得尴尬一笑。 就在这侧头一眼,姜行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宋梧。 宋梧:“刚才那是不是沈公子?” 姜行用力扯出个笑:“王妃眼神真好!” 宋梧望着远去的马车背影:“沈公子怎么不来找我呢?” “王妃与沈公子关系颇为密切呀……”他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不辨喜怒的戏谑。 宋梧打量他一下,神色有些奇怪:“沈公子上门,想必是有事情和我谈,王爷与人素无往来,总不能是找你吧?” 见宋梧还在翘首盼望,姜行忍不住道:“王妃这么快就忘了答应过本王什么?” “王爷指的是什么?” 他心里堵着一口闷气,吐字和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冷:“绿帽子那事儿!“ 宋梧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顿觉好笑,“不用担心!这一切的安排都在我离开王府之后,不会影响王爷的!” “一切安排?”姜行冷眼打量她,“意思是王妃一刻也不想在这王府待着?” 姜行感觉心里被搅得乱七八糟。 她想了想,“倒也不是!待在王府能保命,臣妾说了要报仇之后才会离开!” 他略微放松一瞬。 又听她道:“臣妾与沈公子,目前也不过普通朋友而已。” “目前是朋友?” 宋梧也不遮掩,“是啊,我合了与他的八字,还不错!” 突然间,姜行觉得一股无名之火直窜头顶。 合着她还这么主动?! “不行!”他面色陡然阴沉:“还未离开王府就频繁往来,本王不知以后王妃会不会因这些事做出不可控的举动来!日后,还望王妃与沈公子保持距离!” 宋梧此刻觉得这人实在无礼,而且阴晴不定:“王爷的纨绔声名谁人不知?陇川多年,莺燕环绕,但您看臣妾说什么了?可有怨怪于你?堂堂王爷,怎可如此偏颇!” 飞星赶紧给了四周的下人一个眼神,所有路过的仆从全都低个头步履匆匆。 存心殿里,姜行咚的一声关上了门。 宋梧被他一路拉过来,手腕又红又痛。 若不是碍于他帝王紫气,出手会遭来巨大反噬,这人早就离自己八丈远了! “王爷今日是遇着事儿了?这么大火气往我身上撒,臣妾原来除了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是出气筒呢!” 宋梧的怒意再明白不过,整个人冷得像一块冰。 “本王先回答王妃的上一个问题!” 他反常地没有接她的话茬,将沈渊词送的礼物塞她手里,一双眼睛直直地迎上她的目光。 “纨绔名声,本王确实有!莺燕环绕,也不过是给有心之人看的把戏,但事实上,本王从来自好,王妃可信?!” 他从来都带着笑意,哪怕是这会儿,声音也有几分柔和在。 但宋梧这才发现他那双眼睛,根本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温柔多情,反而是像潜伏在丛林里的独狼,警惕、敏锐,带着点儿狠。 “什么?”宋梧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和解释弄得摸不着头脑。 “王妃与本王之间,虽然次次都说坦诚相待,但事实如何,想必王妃一清二楚!” 他顿了顿,“今日不妨全都说个明白!包括王妃对本王还有哪些不满和误会,大家都一次性交个底!” “王爷不用对我交底,咱们之间,像这几日这样相安无事不是挺好吗?” 姜行牵强地笑了笑:“今日,本王可没觉得相安无事!只感觉到了冒犯!” 冒犯? “也行!”宋梧看他真生气的样子,点了点头:“王爷想聊些什么?” “不如,就聊聊季泊舟、沈渊词,还有那个,宋楚楚吧!” 宋梧猛然抬头,这人原来对这些事一直怀有猜疑? 为何从未问过自己? 姜行:“眼见的、耳听的,都不一定为真,事实上的真相,只在各自的心里。” “王妃曾说,在你的梦里,本王娶了宋楚楚,还给她准备好了一切退路和倚仗。王妃从来不是会做无稽之谈之人,所以本王想问一问,那个梦里,本王待那位宋楚楚好到何种程度?” 宋梧审视他一瞬:“你二人的事,臣妾怎会清楚?” 他认真道:“那本王死后,宋楚楚后来如何?” “你真想知道?” 宋梧此时有些纠结,因为上一世后面的事情,其实对姜行来说是有些残忍的。 毕竟有谁能受得了被心爱的女人拿来做垫脚石呢? 但想着毕竟还要相处那么久,彼此心里藏着事儿确实不好,她还是开了口。 “王爷与宋楚楚成婚六个月后殒命,情形与大婚后那日一模一样!” “王爷将整个王府和大半财产都留给了她,还有一些属于王爷的势力。” 姜行愣住了:“就这些?” 宋梧更是怔住:“这些还不够?” 他突然毫无征兆地一笑:“那说明本王对她也不过如此!” 他转头看向她:“若是本王真的那般爱重她,定会让她回陇川。因为那里,才是本王真正足以保护爱重之人的势力!” 宋梧脑子里空了一瞬。 “那看来,她与王爷,恐怕也是咱俩这种盟友关系了!” 姜行眸光骤然一沉:“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宋梧!” 他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的事,我怕说出来妨碍王爷心情……” “你只管说!” “她带着王爷的身家,嫁入了永平侯府,嫁给了季泊舟,成了世子夫人……” 她迟疑了一瞬,“在当世子夫人期间,她与三皇子相爱,后来三皇子登基……她成了皇后。” 听完宋梧的话,姜行差点站立不稳。 他面无血色:“想必王妃在那个梦里,也受了极大的伤害吧?宋楚楚成了世子夫人,那么季世子必定辜负了王妃!” 宋梧神情一片木然。 但就是这片木然,让他肯定了自己问题的答案。 “到这里,本王可以不再问季泊舟的事了!” 他看向她:“从前本王以为王妃依旧念着季世子旧情,原来如此!若不是遭人背叛怨念颇深,王妃不会猛然间对季世子一改态度……” 宋梧此时确实不想提及内心深处的隐痛,她自觉自己和姜行远没到可以畅谈如此深的秘密的程度。 “王爷。”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臣妾答应你,一直到离开王府,都不会再与沈公子有过多往来。也请王爷,莫要再关注臣妾的私事!” 第一卷 第75章 畜生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还没回神,宋梧已经带着那礼物匣子走了。 待她走远,他才猛地一拳捶在了案几上,将自己的气恼完全倾泻出来:“飞星!” “在!” “注意下沈渊词回翰林院一事,给翰林院打个招呼,多给他安排点公务,让他把心思全放在衙门上!” 飞星看了看姜行神色,知道这怒气大了,忙低头应了声是。 …… 永平侯府的清净院中,宋楚楚狠狠地扇了春晓两个巴掌。 “说!为什么你从伯府带回来的养颜方见效这么慢?!是不是你这贱蹄子偷偷拿去换了银子,给本夫人用的破烂货?!” 春晓两个腮帮子一下子红肿起来,大声哭喊着:“夫人,奴婢哪里敢啊夫人!您不信,不信可以拿回去与伯夫人对峙,奴婢苍天可鉴……” 宋楚楚将她一脚踹翻在地,“滚!一群废物,全都给我滚!” 短短四日,她已经又犯了两次羊癫疯了! 自从成婚后,那病就像疯狗一样追着她,成了她身上的烙印。 季家上下连下人见了她,都恨不得绕道走! 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再看铜镜中的这张脸,宋楚楚愈发烦躁。 用了养颜沐浴的那些珍奇物件,不但没有变得比之前美貌,反而脸上冒出了两颗雀斑! 这让她心里的邪火更重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银杏!” 宋楚楚坐在屋里唤道。 方才和众多丫鬟一起被撵出去的银杏,此时正一群人在清净院廊下闲话。 “好了春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母夜叉现在的样子,咱们都趁着还在侯府,赶紧多筹点银子才是!” “一个羊癫疯,还装什么清高,摆夫人小姐的谱!真拿自己当个宝了!” “天天就知道打骂咱们,丫鬟下人的命就不是命吗?!活该她住这清净院,在这住到死才好!” “这嫁过来多久了?世子看都没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每天护肤美容了给哪个野男人看!” “……” 春晓突然捅了捅银杏,“好像在叫你!” “银杏!你是死人吗?!” 远处传来宋楚楚的呼喊,银杏这才不情不愿地朝寝屋走去。 宋楚楚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帮我给玄元观的虚白道长传话,明日我要去见他!” 银杏有些为难:“夫人,世子说了您就在这清净院养病,不能外出走动的……” “那你就去跟王氏说,本夫人要出门一趟,去为侯府祈福!” 见银杏一直站着没动,宋楚楚停下了扑脂粉的手,一脚踹她身上:“贱货,还不快去!” 王氏听见银杏过来说宋楚楚要外出祈福,下意识就是拒绝。 “世子夫人就在侯府好好养病便好,祈福这种事,平日到了年节,我自会前去帮阖府上下讨个吉利的!可别在这节骨眼让我为难!” 银杏向来脑子转得快,马上明白了王氏拒绝之意。 但这样回去,宋楚楚铁定不会放过自己! 于是她立刻就跪下来,哭道:“大夫人,求求大夫人让世子夫人出去一趟吧!其实,其实夫人是想回娘家!因为回门日没有回,所以心里一直惦记着!” “只要大夫人让世子夫人回去这一次,了了她一个心愿,她就再也不会想这件事了……我们保证天黑前回来,保证不给大夫人惹麻烦!” “堂堂世子夫人,连门都没回过,传出去对大夫人也不好,就请大夫人高抬贵手,让我们夫人回去一趟吧……” 王氏见银杏说得如此可怜,也担心宋楚楚连回门都没有,传出去惹人笑话,犹豫了几下,终于答应了。 银杏的头磕得砰砰响:“谢谢大夫人,谢谢大夫人!” 她不由得多看了银杏几眼:“你是叫银杏对吧?” “是的夫人!”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嗯,还算是个有脑子的!” 银杏眼珠子一转,脸上蓦地一喜。 第二日,宋楚楚如愿出了侯府。 因为王氏不放心,所以派了人在后面远远跟着看一眼,确定回了伯府那人就回来。 而伯府上下见宋楚楚回来,却没有那么高兴。 宋初肆不冷不热地把她接进屋:“姐姐,你这几日病好点没?” 听见宋初肆第一句话就问自己的病,宋楚楚心里的不痛快又被勾了起来。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病病病,我自己难道不知道吗?用得着你提醒!” 以前没发生这些事,没有牵扯到自己利益,所以一直都是姐弟情深的景象。如今让他脸上无光,自然大不相同。 宋铭垂头丧气不说话,还是李氏问道,“楚楚,不知道侯府到现在都没找过我们,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不是生了很大的气?你有没有什么消息?” 宋楚楚看着李氏的关切始终不在自己身上,眼泪立刻就汹涌出来。 她大声质问:“我被关在了侯府西北角的清净院里,你们丝毫不闻不问!现在还让我打听是不是对你们有没有害处,你们还是我的父母家人吗?!” 宋楚楚说着就开始捶打自己的胸口:“我一辈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先是被人嫌弃换掉,后又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 “宋梧那个贱人抢了本该属于我的生活,她的母亲那个老贱人也骗我,明明没有给我治好,却说治好了病,害我复发被人嘲笑,在侯府受尽冷眼!现在回到侯府,连你们都只关心你们自己!” 宋初石听完她的控诉,心里十分不满:“那谁知道你有病呢,不然我们也不会同意你嫁进去的!之前听宋梧说她娘是给你治了病的,她没有害你!” 宋楚楚突然回头死死盯着宋初石,“你竟然帮她们说话!” “果然你们都是一类货色,我恨你们,也恨她们,恨不得将她们抽骨扒皮!!” 宋初石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害怕地退后两步。 宋楚楚的眼泪混着仇恨滚落,宋初肆突然觉得这人有点陌生。 “我记得你之前私下不是跟我说她母亲没有给你治病吗?为何现在又说治了?” 宋初肆神色有些复杂:“其实之前宋梧说了之后,我早就有些怀疑的,你生下来本来痴傻,回来却是好好的。宋梧她娘给你治了,即便没有治好,你也不能这样说她吧?” 他小声嘀咕:“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忘恩负义了……” “我忘恩负义?!”宋楚楚疾言厉色,“她对我有什么恩?若是有恩,就该在一开始给我治好了就把我和宋梧换回来,让我回到伯府做千金大小姐!” 宋铭看着眼前状若疯癫的女儿,他再也无法克制了,整张脸因愤怒而变得紫红。 “因为你的事,现在咱们全家的前程都赔上了,你还要怎样?!要闹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看一开始就不该把你这个祸害生下来!” “我祸害?”宋楚楚一双眼睛红得像是要爆出来,“那你们呢?对你们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个个亲热得跟哈巴狗似的,现在一看嫁进侯府不风光了,立马就不认人!宋铭,虎毒不食子,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啪!” 一个耳光狠狠甩在宋楚楚脸上。 第一卷 第76章 玷辱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李氏怒不可遏地指着她:“宋楚楚,你莫要太过分!你害得你爹现在一直都上不了衙,害得你弟弟被人嘲笑,害得你大哥的官职也没了,还害得侯府现在每日战战兢兢!自从你回来,咱们家就没安生过!你说,你给伯府带来了什么?!” 宋楚楚颤抖地逼近李氏,愤怒地点了点头,“好哇!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现在都一起来针对我了!上一世一个个在我身边尾巴摇得比狗都欢!原来竟是这样的一群人……” 她说着说着就抑制不住地笑起来,猛地就冲了出去。 “上一世?”宋铭摸不着头脑。 “完了完了,楚楚疯了……”宋初石魂不守舍地站起来说道。 宋初肆:“现在先别管她,越管侯府对咱们家成见越深!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希望侯府能在日积月累中逐渐淡忘这件事……”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宋楚楚坐着马车直奔城外玄元观。 昨日银杏就来传过话了,所以今天虚白一直在观内等着。 三清殿中,当看到那伶俐丫鬟说的世子夫人竟然是宋楚楚,虚白捂脸转身便走。 “虚白道长!” 一道冷厉的声音传来,宋楚楚拦住了他的去路。 “道长放心,本夫人今日前来不算旧账,而是与道长有新的交易!” “新交易?” 虚白转过狐疑的脸,眼里隐隐燃起了兴趣。 三清殿内,二人友好对坐,重新喝起了茶。 宋楚楚:“今日前来找道长,主要是为两件事。一,若是道长能够压制我的羊癫疯,酬赏黄金百两!二,不知道长手中是否有可帮助女子肤容焕变的术法,能让人变得美貌非常?若有,事成后,一样黄金百两!” 她撩起裙摆,裸露出一大片美腿肌肤:“道长且看,我的肌肤如此白皙细腻,身形也甚是柔软,日日以十种养颜圣品侍奉,说是奉若珍宝也不为过。然而近日,我脸上却开始长起了雀斑!” “这斑实在可怕,我要的是能让男人一眼勾魂、见之不忘的美貌,目前还远远不够……” 虚白早已听不清她后面说的话,只盯着面前雪肤美腿出了神。 宋楚楚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虚白道长?” 虚白终于回过神来。 他躬了躬身:“夫人,这压制羊癫疯,贫道实在没有法子,不过这变美貌,贫道倒可以姑且一试!” “好!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宋楚楚眼里全是兴奋。 虚白咳嗽两声,“不过贫道有言在先,此方法有些凶险,且需要施法之人献出自己的肉体给仙君,所以夫人稍后需将衣衫全部褪去。 在做法过程中,夫人可能会失去意识,被仙君上身,不知夫人可愿意承担此等后果?” 她眼睛放光:“愿意!只要能变美貌,我当然愿意!” 虚白点了点头,很快带着宋楚楚进了三清殿后殿的寝房。 宋楚楚进了寝帐,不一会儿就褪去了全部衣衫。 虚白点燃香蜡,一并放了葫芦、八卦镜、香炉、五帝钱,以及令牌等物,又在房内挂了三十余张符箓。 咒语声起,屋内烟雾缭绕。 宋楚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很快就感觉整个人迷迷糊糊,快速失去了意识。 虚白停止了念咒,他将手上的法器一扔,猴急地就踢了布鞋,钻进了那帐榻中。 方才看见这一双白花花的腿他就忍不住了,这小娘子除了抽风不讨人喜欢,身子真是让人垂涎三尺! 迷迷糊糊中,宋楚楚的记忆发生了偏差。 她感觉自己回到了上一世,回到了与三皇子日夜缠绵的日子。 她心里升起了希望,对,只要再度得到三皇子的喜欢,她还会是皇后,还会拿回属于她至高无上的荣耀! 所以她不但没有拒绝,反而迎了上去! 两刻之后,虚白终于卸了力,餍足地躺在宋楚楚身边嗅着美人香。 他看见床上带血的印记,心里没想到这人说是喊夫人,实际上还是个雏儿。 而这伺候人的功夫却这样好…… 夫人! 突然,他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了起来。 这人穿着一看便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而她成亲后还是处子之身,如今却被自己…… 虚白下意识突然觉得不对了。 他赶紧起身穿好衣服,连滚带爬地一溜烟出了这间寝房。 宋楚楚醒来时,房内已经没有人了。 屋里的香蜡早已燃尽,自己则在这间陌生的寝屋一丝不挂地躺着。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心弦骤然一断,赶紧慌乱地起身。 然而就在她拿起自己衣服时,瞬间就感觉到了下半身传来的疼痛,以及床上赫然显眼的血迹。 她眼睛倏地瞪大,那不是梦?! 不是梦里被三皇子……而是真的有人玷辱了自己!!! 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下意识就去找虚白道长。 门口站着一个女弟子,宋楚楚迎头就问:“虚白道长呢?” “虚白道长?”弟子疑惑地看着她:“道长今日不在观中,今日是清尘师姑接待的信士呀!” 宋楚楚脸色唰地惨白。 虚白! 她被虚白破了处子之身!这人还跑了! 她将那位女弟子往旁边一推,猛地冲了出去。 玄元观内,她愤怒地横冲直撞。 “虚白!” “虚白道长!” “虚白你出来,你这个畜生!” 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虚白的名字,但一路上,观内无一人应她。 她是负气离开的,自己让马夫驾着车过来,连个丫鬟都没带,现在又累又急,跑了一段后,不由两腿一软。 宋楚楚瘫倒在地,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银杏知道她今日会来玄元观,但也懒得找她,就在山门口坐着等,到时辰自己会出来。 她发现这会儿有不少人从观内出来,都在低头窃窃私语着什么。 “那个女子是谁啊?那么没规没矩……” “一点教养也没有,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 “虚白道长也是她能骂的吗,当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 “……” 银杏心里叫了一声不好,赶紧往观内跑去。 宋楚楚瘫坐在地,钗环散乱衣衫不整,整个人都透着癫狂。 银杏一眼就看到了被几位香客围着的宋楚楚,害怕她又在外面发病,她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 银杏蹲下身,三两下将宋楚楚头发上的钗环戴好,又替她整理了一番衣衫。 然而就在她整理宋楚楚衣衫的时候,她瞳孔倏地震颤了几下。 夫人的脖子下方,竟然有许多凌乱的红色吻痕!!! 此时又听得宋楚楚一直在对虚白骂骂咧咧,一个可怕的设想顿时从她脑海中蹦了出来。 银杏十分用力才克制住了心脏快跳出来的感觉。 赶忙扶着宋楚楚匆匆下山去了。 …… 宋梧此时正坐在自己房里,透过小轩窗,望见锦园的花团锦簇。 可她没有半分兴致赏那些美景。 姜行好端端的突然生气发火,应该是沈渊词前来找自己,确实伤害到了他属于男子的那份自尊。 无论如何,自己无论是对宋楚楚,还是找出上一世暗中嫁祸自己害了姜行的那个凶手,恐怕行动都得快点了! 她收敛了心绪,前去存心殿找姜行。 姜行见到她,虽然心里的气还在,但脸上还是划过一抹几不可查的欣喜。 “王妃来了,用过膳了吗?” “来找王爷谈正事!” 姜行一见她丝毫不与他闲聊的架势,便知道她还是介意昨日的事。 虽然心里极为别扭,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低头走到她旁边坐下,“昨日事发突然,之前没与王妃商量好,是我的不是。咱们夫妻相称的时日里,少不得还会有些这样的磨合,还望王妃谅解一二!” 第一卷 第77章 求子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鬼使神差的立刻就给她服软了! 他想过服软,但没想这么快啊! 听他有些幽怨的声音传来,宋梧心里的不满突然消减了一些。 她向来是直面问题的人,也知道所有的关系,都不可能是一方的忍让。 于是她说:“我理解王爷的男子自尊心,也确实疏忽了这件事对你我二人各自不同的意义和矛盾,王爷放心,今日来,并非是翻昨日旧账的!” 看她神情缓和一些,他点点头,又有些窃喜,还好,押对了! 宋梧转头看向他:“我想告诉王爷一些关于我梦里的事情。” 因为还记着昨日宋梧的所为,姜行悬心问道:“王妃很信任那些梦?” 她能为几个梦,就直接断掉与季泊舟的关系,同时快速决定靠近沈渊词,这让他心里有些忐忑。 自己对她而言,仿佛除了盟友,其他都还排不上号! 他生怕哪天她梦见自己不好,或者又梦到其他人太好! “信。”宋梧神情笃定:“因为它们可能实实在在发生过!” 姜行神色变化了几瞬,最后不得不郑重起来:“王妃直言吧!” “王爷梦里死亡的原因,与大婚后那日一样。而臣妾是在王爷死后半个月,被人陷害说是杀了王爷的凶手!但事实上,梦中臣妾与王爷并无交情,甚至可以说面都没见过两次!” “因为说我杀了王爷,所以梦里我被季泊舟休妻,然后被三皇子一刀捅穿身体!” 要调查真相,很多内容都要坦诚,所以宋梧不得不说出自己与季泊舟在那梦里的关系与仇怨。 姜行抿唇,眼里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 梦里那季泊舟竟然那般对她?! 意思是梦里,她还嫁给了季泊舟?! 复杂的情绪翻涌,他面色有些阴沉,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所以宋楚楚是在王妃被休妻后,嫁给季世子的对吧?” “是。” 他脸上涌过一丝痛色,眼里却寒凉得可怕:“为了早日查清真相,王妃坦诚如斯!本王又怎会让你失望!” “玄戈已经一一调查核对过了,大婚那日,原府内的所有人的出入记录和时间都对得上,看来是外面招来帮忙的那些人中潜伏进了奸吝。而那些人,都是大婚前五日就定好的,大婚当日,许多人就已离京了!” “现在查起来有些困难,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陇川陆大哥的回信上了!有消息后,本王会第一时间告知王妃!” 他想了想,又转头问了一句:“三皇子为何会杀王妃?” 宋梧冷漠勾唇:“自然是帮王爷报仇了!” “哈哈哈……”姜行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而眼底的狠厉,却骤然一聚成光。 …… 宋楚楚知道自己被虚白骗了,心里虽怒火滔天,但眼下局势,也必须得想办法解决。 于是从玄元观回侯府后,她立马将自己收拾了一通。 她将自己打扮得玉软花柔、桃羞杏让,趁着晚膳后下人换值的空当,迈着婀娜的步子,去了季泊舟的澹泊斋。 季泊舟一见到她,脸上瞬间闪过厌恶。 “门外你们是死人吗?!什么猫狗都放进我澹泊斋!” 宋楚楚害怕自己被赶出去,赶忙膝行到季泊舟身前。一把抱住他的腿。“世子。” 她弱小又可怜地抬头,整个人泫然欲泣。 “楚楚错了,楚楚生了病,让世子厌弃,但楚楚想念世子,日日夜夜对世子魂牵梦绕。今日前来,是想解决世子目前的困境……” 她头的位置,正好抵在他的胯下。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像一朵被暴风雨摧折的梨花:“楚楚知道,此生与世子已经无缘了。我也不奢求什么,只求世子给楚楚一个孩子……“ “有了孩子后,我就与孩子相依为命,如此青灯古佛一生,每日为世子祈福!包括这世子夫人之位,只要有了孩子,楚楚也可以不要……以后的夫人,楚楚一定还会为了世子敬着她,只要是为世子好的,楚楚肝脑涂地都愿意……” 她的热气一阵阵呵在季泊舟的胯下。 他不可自控地有了一丝反应。 季泊舟正为这反应恼恨,突然,宋楚楚低头快速地在他下身轻咬了一口。 一股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他死死地盯着她,眼里闪过不可置信。 宋楚楚娇妍又期待地看着他。 他双眼渐渐被血丝染红,十分用力才克制住想将人生吞活剥的冲动。 他喉头滚了几圈,厉声大吼:“出去!滚出去!” 门外轮值的小厮和青墨刚用了饭,听见这一声厉喝,火急火燎跑了进来。 看着季泊舟的怒火,两个小厮赶紧将宋楚楚拖了出去。 季泊舟随即招呼青墨:“让吴伶儿来我房里!” 吴伶儿是季泊舟的通房丫鬟,宋楚楚被拖出去的时候听见这个名字,感觉脸上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上一世自从季泊舟和她在一起后,哪里还有这些贱蹄子的容身之地! 她更没想到的是,季泊舟宁愿传一个通房丫鬟,都不愿意和她…… 这样的话,那她和虚白的事,万一后面被发现,要怎么遮掩? 两个小厮知道世子对这位夫人的态度,把人往澹泊斋外一扔,转身进去就把门关上了。 宋楚楚又恼又恨。 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但很快,她又想通了。 上一世她其实从来都未有孕过,所以想来自己应是不易受孕的体质。 这样的话,只要不怀孕,其实旁人就看不出什么来! 而且失去处子之身又如何? 反正在伯府的时候,她就是以季泊舟破了她的身作为筹码的,那她的第一次,就还是算在季泊舟身上! 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以后还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从澹泊斋外面一路往清净院走。 突然一个转角,她猛地撞上了两个丫鬟。 那两个丫鬟有些面熟,手里提着两个精致食盒,这会儿已经被打翻了,里面的各种糕点珍馐洒落一地。 宋楚楚看了看地上的吃食,血气瞬间上涌:“好哇!侯府连个丫鬟吃的都比我这个世子夫人好!” 她踹了我一脚地上的食盒:“你们两个竟敢冲撞世子夫人,还不跪下给我磕头道歉!” 两个丫鬟从地上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不卑不亢道:“夫人,奴婢是大夫人身边的桂枝,这吃食并非奴婢们的,而是给大爷送去!他刚下衙回来,是大夫人吩咐的!” 宋楚楚确实生气,地上王氏给季澄准备的糖蒸酥酪、冰碗子,以及桂花枣泥糕等,她在清净院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自从去了清净院,吃的东西跟那庙里的斋饭也没什么两样! 她踩了一脚地上的吃食:“哦,想起来了,你是王婉心身边的人!” 桂枝没想到她会直呼大夫人名字,“大夫人是长,按理,世子夫人应唤一声大嫂!” 第一卷 第78章 爱她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大嫂?哈哈哈……” 宋楚楚大笑起来。 “你一个贱婢,也敢教我做事?” 她怒目而视:“王婉心可真是把捧高踩低表演得淋漓尽致!日日派人看着我,拘着我,清净院什么都是末等的,靠我自己带来的嫁妆才能过点体面日子,还让我叫她大嫂?!” 她堵在桂枝面前:“今天连你们两个狗奴才都敢在我面前乱叫,若是我不发威,你们还真当清净院好欺负!” “给我跪下,磕头!磕了才许走!” 桂枝是跟着王氏多年的大丫鬟,自然学了些本事在身,她只看了身边的另一位丫鬟一眼,那位丫鬟立刻便懂了。 宋楚楚还在等着两人给她道歉,突然感觉到一股大力将自己推向了旁边的蔷薇丛里。 蔷薇花架上全是尖刺,痛得她顿时厉声尖叫起来。 那位丫鬟也猛地摔倒在地,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好你个贱婢,你竟敢推我!” 宋楚楚用力才挣脱了那花架,精心准备的衣裙却被那些尖刺刮得褴褛不堪。 “何人喧哗!” 王氏听见声音,这会儿也过来了。 桂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夫人恕罪,奴婢两个按您的吩咐给大爷拿吃食,结果被世子夫人拦住了。” 她哭着说道:“世子夫人说她清净院吃得那么差,说夫人和大爷也不配享用珍馐,说您捧高踩低,于是将这些吃食都给踢翻了……” “奴婢说按理她应该喊您一声大嫂,世子夫人却不肯,最后她打了喜鹊,喜鹊被打倒在地,世子夫人自己也弹到了花丛里……” 听完桂枝的禀报,王氏的脸色冷到了极点。 宋楚楚转头看向桂枝,猛地甩了她一巴掌:“贱人!你颠倒黑白,分明是你们撞了我,还把我推到花架上伤的!” 王氏:“弟妹,这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本分!我昨日见你那丫鬟将你说得那般可怜,才专门让你回门一趟,这刚回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见王氏丝毫不断公道,还说她可怜,顿时冷笑一声。 “王婉心,这个后宅你做主,对清净院到底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少给我做这些面子上的把戏!你与你这个贱皮子丫鬟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边的哭声传了出去,季澄此时也出来了,看见宋楚楚衣衫不整,又对自己夫人这般无礼的样子,不由眉头一皱。 “放肆!”季澄厉喝一声。 “堂堂侯府世子夫人,公然对嫂子这般无礼,忠义伯府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宋楚楚被气笑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们有教养,懂礼仪,那怎么还是和我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见宋楚楚戾气如此重,王氏不愿夫君与宋楚楚争执,赶紧朝他递了个眼色。 “来人!” 因方才闹起来,许多下人都借着往这边走一趟,想偷偷看个热闹。 王氏这会儿趁机抓了两个小厮出来:“送世子夫人回清净院!给我将院子守好,若世子夫人再有差池,拿你们是问!” “是!是!” 宋楚楚被两个小厮连拖带拽地带回了清净院。 看着两人守在门口不打算离开的架势,她索性趁机问道:“你们是哪房的人?平日在哪里当值?” 两个小厮面色严肃:“小的是正门的门童,方才大夫人让咱守着院子,世子夫人以后还是清心歇息吧!” 正门的门童? 宋楚楚心中一喜。 “请问两位小哥,三皇子多久来一次府上?” 两位门童面面相觑,没有再搭理她。 王氏和季澄两人被宋楚楚弄得一肚子火,让人去澹泊斋传季泊舟去了。 这人毕竟不是大房的,要怎么处置,都得问过季泊舟。 季泊舟和吴伶儿刚下榻,就听见外面又着急忙慌的传他,说是宋楚楚闹了事。 他心里刚消下去的烦躁又起来了。 “让大哥大嫂稍等,我马上过去!” 他被人伺候着穿好衣服,赶紧往正堂去了。 王氏和季澄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给他讲清楚了来龙去脉。 看着王氏略带委屈的样子,季泊舟不由好好思考了一下今日之事。 “大嫂是说,昨天就有她院中的丫鬟来找你说要回门?” 王氏点点头:“是,开始说要出去,我记着你的吩咐就没同意。谁想到后面那丫鬟说是想回门。 我想着堂堂侯府,世子夫人却没回门,也怕惹人笑话,所以就同意了……” 季泊舟心里有了计较。 他朝王氏道:“辛苦、委屈大嫂了,就按照大嫂的吩咐来吧,先让她待在自己的清净院中,以后别再出来!今日恐怕她外出之后的这些事,我还得再去调查一二……” 季澄和季泊舟毕竟是多年兄弟,当初是自己劝他要把这只“凤”绑在季家的,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拍了拍他的肩宽慰他。 季泊舟当然清楚季澄的性子:“大哥,以后她若是做得有什么不对,你们处置了便可,不用再专程找我了!弟弟不介意!” 季泊舟说完就回了自己院子。 季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叹息一声。 如今看来,思峦确实付出的有些太多了! 季泊舟回去后,立马召集人手,派人去打探宋楚楚这一日的行踪。 他负手站在书案前,眼里全是寒气:“青墨!你去问问大嫂今日派去跟着她的那人,看看她除了回侯府,可还去了其他什么地方!” 这么久都相安无事,今日却那般打扮前来找自己,动作还那般大胆放浪…… 经历了上一次在伯府之事,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此时,青墨小声道:“世子,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银杏,没准可以为世子一用……” 季泊舟垂眸:“那你先去找银杏打探一下,再派人去查!务必将所有消息尽快带回来!” 青墨答了声是,脚步生风地带上门出去了。 屋内只剩季泊舟一人。 床榻早已被下人收拾妥当,但他看着那处,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惆怅。 姜行已经大好了,不知道宋梧如今是否已真真正正全然成了他的人……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以前宋梧赠给她的一幅幅书画。 “来人!” 门口的传唤小厮立刻进来了。 “给我把这些书画,全都挂在房内!” 却没想到,那些书画,竟然挂了满屋。 不知道从哪日开始,他的房内已经时常都备着酒。 季泊舟给自己倒了一杯,挨个敬过那一幅幅用心的作品。 一路看过去,竟然每一幅都有惊喜。 因为他发现自己之前从未看过上面的题字,如今一一看过,失去的滋味让心火燎般疼痛着,也让他不由自主就泪流满面。 “愿愿……愿愿你别赌气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怎么能做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永远是你的位置……” “愿愿,是我爱你却不自知,终究是我输了……” 他两颊酡红,早已酩酊大醉,这会儿手一松,酒杯滚落在地,整个人也很快倒在了地上。 第一卷 第79章 身世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迷迷糊糊中,季泊舟做了个梦。 梦里,愿愿成了他的妻子,怀了他的孩子。 他好开心啊。 可是怎么回事? 梦里那个他竟然与丧夫的宋楚楚纠缠不清…… 天哪! 自己竟然休妻了,还重新娶了宋楚楚!愿愿竟被三皇子一剑刺死,被抬入了乱葬岗…… 他好难过。 他回头,却发现梦里有两个自己,一个他心痛如绞,一个他只顾与宋楚楚痴缠,郎情妾意。 痛苦的他立刻将那个快乐的他一脚踹翻在地,谁知道床上的宋楚楚却转头搂住了另一个男人。 突然间。 那个男人回头了,他看见了。 那人不是自己,竟是赤身裸体的三皇子! 季泊舟猛地吓醒了。 他头痛欲裂,脑海里闪过无数张宋梧的脸。 此时他才发现,没有几张是高兴的。 这些脸与梦中的脸重合起来,他感觉心被人掏了个大洞,痛得他忍不住蜷缩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世子!” 门外的小厮冲了进来。 季泊舟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吐了。 “世子你怎么了?” 小厮又招呼了几个人来,四个丫鬟伺候着他盥洗,小厮们将他抬到床上,他又吐了出来…… 到了子时,他终于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又做了这样的梦…… 第二天,季泊舟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青墨早就候在了门外。 见他起身,青墨才禀报道:“世子,关于世子夫人的事,小的已经查清楚了!” 他恹恹的:“嗯,说来听听。” “世子夫人昨日先回了伯府,回去之后没多久就去了玄元观,在观中待了两个时辰才出去。” “据玄元观的人说,昨日夫人在观内大骂虚白道长!” 季泊舟疑惑:“她骂虚白道长干什么?” “这倒不知,只知道夫人当着大伙的面又哭又闹。但据玄元观的人说,道长昨日不在观中。” “还有便是银杏发现……”青墨不知道能不能说。 季泊舟眼神陡然狠厉:“银杏发现什么?” 青墨赶忙匍匐在地:“银杏说昨日夫人身上有了许多不知名的红痕,而她又在观内大骂虚白道长,不知道是不是……” 季泊舟的怒火陡然升腾:“但你方才不是还说虚白道长不在观中吗?” 青墨心里像吃了根苦瓜:“所以也不知……” “这个贱女人!”季泊舟恶狠狠地咬了下后槽牙,眼里闪过怒火和杀意:“目前成婚还不久,暂时先不管她,等后面时机成熟了,我要让她不得好死!” 青墨正要出去,季泊舟又叫住他:“帮我把那幅伯时先生的西园雅集装好,我要去拜会一位贵客!” 青墨眼里闪过诧异,“那可是世子压轴多年都舍不得拿出来的宝贝……” “叫你去你就去!” “是!” …… 瑾王府。 宋梧一早就见到了等她起床的姜行。 他一路看着她洗漱,上妆,挽髻,嘴角的弧度就没放下来过。 宋梧狐疑地瞟他一眼:“王爷今日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大喜事值得这样高兴?” 他几步跨她身边,自如地拿着一个小杌子坐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今日收到陆大哥回信了!” “他怎么说?”宋梧也很关心这个结果。 他突然又严肃起来:“那医官是他来了陇川之后才认识的,说是陆逍好友,因此陆将军才这般信任他!” “这次回京,陆将军说是那人亲口请命,想回京来生活。陆将军想着确实也可一路护着本王的安危,所以他便出面,让本王把他带在身边一道回京……” 宋梧蹙眉:“意思就是,这人本来就是别有用心,带着其他目的!” 姜行目光悠远,别有深意地一笑:“所以当下,咱们必须得跑一趟国公府,见见我那表弟了!” 宋梧:“陆三公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经历陇川十五年,本王不信感觉,只信事实!” 但他也只严肃了一瞬,很快又变回了那副愉悦的神情。 “王妃想不想知道,你交待本王办的那件事如何了?” 宋梧眼中瞬间闪过亮光:“王爷快说!” 他将信从胸膛掏出来,她下意识就伸手去拿。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却侧身将右手一扬。 她下意识就踮脚去夺,电光火石间,他的手快速擦着她的面颊和耳朵而过,传来一阵细腻的触感。 他的心跳的急促,就在这愣神的瞬间,她依旧快速拿到了那封信。 宋梧正要嘲笑眼前这人的幼稚,但一张看信的脸却越来越严肃。 等到她看完,早已惊得张大了嘴巴。 信上说,确实有人去毁坏墓地,但陆将军已经派人将那人缉拿。 之前应是被人挖开过,所以很是残破,现在重新将云浔的墓地修缮了一番! 然而真正让宋梧震惊的,并不是这个消息。 而是云浔的墓旁,葬着的是陇川的英雄,名震大梁的神武将军,陆凌川! 姜行知道这代表什么。 “神武将军是陆家二爷,安国公的亲弟弟。本王在陇川时一直都知道,神武将军的墓旁,葬着的是他的遗孀!” “与爱妻同葬是他生前的遗愿,大多数记得他的陇川将士,几乎都知道!” “本王每年前去祭拜,都看到那座墓,但却从来不知,原来那里葬着的人叫云浔,是你的母亲!” 他不由自主地眼含热泪:“王妃,原来你真的是陆家的孩子!所以你才会和敬仪先皇后如此相似,因为你像你父亲!” 宋梧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短时间内,这样巨大的消息让她根本回不过神。 姜行又补充道:“安国公府一门两将,陆玄只是后来者,要知道真正奠定这个地位,真正让陆家坐上安国公府位置的人,就是你的父亲,神武大将军!” “当年你父亲长期待在边关,加上思俞表姐又是太子妃,先皇倚重陆家,所以抬了公爵。但神武将军经常出征,对名利地位也不甚在意,所以将国公之位给了陆时章,也就是陆逍和月禾的父亲!” “王妃,陆家本来就是你的家!你是真正的陆家的孩子,你是真正的名门贵女!” 姜行激动地看着她,忍不住想给她一个拥抱。 然而宋梧此时还有些接受不过来。 看着他张开双臂朝自己走来,她往边上一避,猛地跑了出去。 “郁嬷嬷!郁嬷嬷!” 任宋梧平时多么端重的人,此刻都有些按捺不住。 她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她归属的答案。 终于到了郁嬷嬷住的厢房。 她擦掉额上的薄汗,趴在门框上快速问道:“嬷嬷,请问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郁嬷嬷正在按腿,她愣怔一瞬:“王妃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想了想:“记得好像是个将军,但你是遗腹子,你还没出生,父亲就牺牲了,所以平日就没怎么提起过他!” 宋梧急切:“他是什么将军?叫什么名字?” 姜行也赶了过来。 郁嬷嬷苦思一阵:“其实他叫什么将军,还真不知道!当年你母亲和他是在陇川成婚的,但神机门不在陇川。当时你母亲身边一直带着的是那位左护法,并不是我,所以我甚至没见过你父亲!” 姜行有些急切:“那你听王妃的母亲提起过吗?” “倒是听过……”郁嬷嬷的思绪仿佛飘去很远,“记得你母亲给他祭拜时落泪,好像叫他凌川。” 第一卷 第80章 前尘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脑子里紧绷的弦突然断了。 她摇摇欲坠,整个人战都站不住。这些年的所有委屈,瞬间化作了泪水。 季泊舟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忍不住将她揽在怀里安抚。 不管她哭完了会怎样惩罚这次逾矩,他都认了! 宋梧此时确实需要一个肩膀。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被人说了多少次野种,假千金,下贱! 是两辈子! 虽然她并不在意那些谩骂,甚至可以做到以牙还牙。但她也切切实实地渴望家的温暖,渴望里面有爱自己的人。 这一世的自己确实很幸运! 不但知道了有爱自己的母亲,还知道自己原来是父母相爱的孩子! 上天仿佛在这一刻,终于弥补了她两辈子的缺憾! 等到宋梧哭得将妆都完全掉了,她终于从姜行怀里起身。 一起来,两人都有些尴尬。 郁嬷嬷却看着这一幕,有些忍俊不禁。 宋梧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淡然:“让王爷见笑了!” 姜行状若无事地摸了下鼻子:“本王和王妃一样高兴!只是没想到,原来王妃也是个会哭的人!” 宋梧:“……” 姜行:“不允许因为是高门贵女,就毁坏与本王的盟约!” 宋梧噗嗤一笑,没忍住瞪他一眼:“不会背弃王爷的!” 姜行感觉方才搂过她的胸膛都在发烫,这次如此突兀的举动,她竟然没有责怪! 眼底的笑意一点都藏不住了。 姜行:“你是陆玄将军的堂妹,所以本王已经自作主张第一时间回信,让他务必遮掩你的身份!” 宋梧点点头,感激地看他一眼:“陆家发生那么多离奇之事,想必背后有人搅弄风云。不暴露确实是明智之举!” 她心里莫名淌过一阵温暖,这人对自己的回护之意确实出自真心。 姜行走到郁嬷嬷身旁坐下:“嬷嬷,你是否知晓王妃母亲与神武将军之间的事?” 宋梧讶异一瞬,自己都还没想到这上面来! 郁嬷嬷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宋梧。 宋梧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嬷嬷,我母亲和父亲是怎么认识的?为何他们会在陇川成婚?” 见宋梧首肯,郁嬷嬷才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 她目光飘远:“你父母亲并非很早就相识。当年征战不断,沙场无数人牺牲,你母亲算出西南方向煞气过重,所以前去渡魂!” “没想到她去之后,很快就认识了那位大将军。据你母亲说,大将军英明神武,就是人太严肃。她啊,每日就爱逗他开心!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推算出自己的有缘人,而那人,就是这位大将军!” “也就在那天,那位大将军也向你母亲坦露了心意。后来与安南的第四次大战爆发,还有两日就要赶赴前线,他们两人在陇川举行了成婚仪式!” “你父亲前去沙场,你母亲在陇川城内等他。没想到最后,你母亲等来了凯旋战报,却也收到了将军牺牲的消息!” 宋梧疑惑了:“此前嬷嬷不是说,父亲是被那位门派左护法动用玄术所杀吗?为何又说是在沙场牺牲?” 看着认真的她,郁嬷嬷有些不忍:“你母亲专门交代过,她不希望你一辈子都活在过去的仇恨中!” 宋梧的心莫名悬了起来。 姜行见到她眸中的忧虑,立即坐在了她身边。 郁嬷嬷:“老门主,也就是你的外祖父,其实在你母亲领江远风回神机门几年后,就已经卜过几卦,算出他是门派乃至天下的劫数。甚至弥留之际,都还在叮嘱你母亲,一定要除掉他!” “但他俩毕竟有儿时情意在,云浔心软,每一次都下不了手。而那江远风在玄术上又分外有灵性,后来他几厢保证下,加上老门主走了,门主最终还是被他的信誓旦旦蒙蔽了!” 去陇川渡魂时,云浔念着路途遥远,带了左护法江远风,没有带郁嬷嬷。 她爱上了神武将军,还与他在当地举行了简单的婚仪。神武将军也将此事告知了家人,让他们提前准备好喜事需要的一切,陇川大捷后,他要带妻子回去,大宴宾客,隆重大婚! 然而就在神武将军大捷的时候,江远风却突然出现,趁着大捷后军纪松懈,在战场动用玄术,借将军最信任的一位下属之手,趁其不备,将神武将军一刀斩于马下。 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都在于江远风其实早就属意云浔,他不想云浔被抢走,却从未开口告知。 云浔亲自审问杀害陆凌川的凶手,通过多方查询,最终知晓是江远风动用玄力所为! 她悲痛交加、怒发冲冠。 江远风不敢面对云浔的怒意,于是选择了逃跑。 郁嬷嬷眼神飘忽,“后来你母亲想起老门主的嘱托,决定杀了他。于是主动将他吸引出来,打算做个了断!” 但那时候云浔已经怀孕了,身子不利索,郁嬷嬷主动出招,没想到那人又耍阴招,还对郁嬷嬷下咒,害得郁嬷嬷一身伤,还再不能使用玄术! 郁嬷嬷叹息一声:“当时你母亲担心我的伤势,有孕后反应也没有之前灵敏,所以最后即便用淬了毒的匕首才伤了他,还是让那人带着伤逃了!” 宋梧:“那他最后死了没有?” “按理来说,中了门主的毒,应该是已经死了。” 郁嬷嬷慈爱地看着她:“你母亲担心那次会害了腹中的你,所以也没有再去追。打算将孩子生下后,再去打探他的行踪。却没想到后来生下你之后,竟然会被李氏故意换掉!” 从此云浔的目标就变了,变成了一心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她用了一半灵力给宋楚楚治好痴傻和羊癫疯之症,打算另一半留着将来找到宋梧,教她接管神机门。 结果却因介入宋家因果,早早地就受到天罚。 失去天命护体,她又忧思过重,最后很快便潦草死去。 宋梧有些伤感,姜行却道:“那位江远风,所以连岳母也不确定最后到底死了没有?” 郁嬷嬷点头:“应是死了的!当时荒郊野岭,那毒一个时辰内便会要命,应该找不到人解毒的!” 宋梧被姜行点醒:“可嬷嬷先前说过,那人玄术天分极高!没准是他自己用了什么术法解了呢?像我当初解开王爷的毒那般!” 郁嬷嬷迟疑:“除非他找到了解毒的药,再配上术法!” 说完她又想了想,“一般来说,除了门主,其他人是很难拥有如此厉害,还会解毒等的符咒玄力的!” 第一卷 第81章 认亲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梧与姜行对视了一眼。 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微妙的确信。 她早就习惯任何事都做最坏的打算,所以并不认为郁嬷嬷说的大概率已经死了就真的死了! 姜行眼神发冷:“先有许医官,后有这个玄门高手,为了除掉本王,当真煞费苦心!该去一趟国公府了!” 国公府里,陆逍正纠结如何推辞沈星灿的邀约,就看见姜行和宋梧二人来了。 “王爷、义妹!” 陆逍热情地大老远就开始招呼他们。 姜行面色紧绷,幽暗的眼底蕴藏着惊涛骇浪。即便只看他远远走来,也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若是其他人,姜行定是能做到不动声色的。 但那是安国公府,是他最信任的姨母,确实让他有些压制不住怒意。 宋梧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若真是安国公府,那代表上一世她就是替他们背的锅! 毕竟谢家与侯府不对付,栽赃嫁祸这些手段在官场上并不罕见。 但如今国公府对自己这样好,让她心里实在矛盾。 陆逍满腹疑云,今儿怎么了这是? 他快速扫了两位一眼:“来的路上出事了?还是有人惹你们了?” “惹本王的人,恐怕就是你了!” 姜行不绕弯子,直接将实情快速剖开给他。 “等会儿!你们说的这个许医官,恕我直言,实在没有印象啊!”陆逍还在云里雾里。 他皱眉看着姜行,“大哥说是因为那人认识我,所以才留在身边的。可我怎么可能会害大哥和王爷呢?何况我之前根本都不知道大哥还在世!” 姜行仔细揣摩着陆逍的每一分神色,许久后,拿出了带着的那张许医官的画像。 宋梧掏出一道真话符往他身上一贴,“义兄说话可要实诚一些!” 陆逍盯着那画看了半晌,突然,嘴边的话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蹦。 “我认识他,他是之前被我赶走的一个人!” 宋梧和姜行对视一眼,心情急转直下。 宋梧:“他是谁?你为何要将他放在陇川?” 陆逍快速回答:“陇川?我没有将他放在陇川,三年前发现他想害我,我只是将他赶出了京城!” 姜行眉心一紧:“害你?为何害你?” 陆逍再次感受到了宋梧的神通,他忙不迭地说:“他带我去赌,我京城万事通,确实三教九流都有些朋友!可是边界在哪还是分得清的,他带我去的地方,身上只能最多带一百两,其他的可是要拿五脏六腑挨个去典当的!” “当时有人来扒我衣服,就是想杀我,我感觉到这人不对,所以逃出来后,就远远地把他给打发走了!” 陆逍想了一下,又看着宋梧:“对了,他也不是一来就和我认识的,是那个,你之前那个大哥,宋初石,对,是他安排给我认识的!” 姜行快速看了眼宋梧,宋梧脑子里一道霹雳闪过。 宋初石! 她当然知道宋初石是个蠢的! 因为他唯命是从的人,送来都是侯府季家,是季澄! 宋梧一把扯下陆逍身上的符咒,“我知道是谁害义兄和大哥了!” 姜行目光变化了几瞬:“谁?” 宋梧冷淡一笑:“宋初石从来都是个蠢的,做人做事都没什么脑子,而他最仰仗和信赖的,就是永平侯府大爷,季澄!” 陆逍惊骇得差点摔倒:“阿梧,你的意思是,是季澄派了人来害我们?!” 姜行看着远方若有所思,神色反而有了些笑意:“先前我就隐隐有这个猜测,只是不知道季家侯府是如何铺路搭桥进来,原来如此!” 过了片刻,他转过身来看着陆逍:“姨母今日在府中吗?” “在,在的!” 姜行看了眼宋梧,不由得眉目舒展:“侯府可以慢慢处理,但眼下有个大喜事要告诉你们,你可能有一个亲妹妹了!” 陆逍再次疑惑了。 今天怎么说的都是一次听不懂的话? 怎王爷突然又变得兴奋起来了? 但他还是没有拂了姜行的意思,很快便将谢氏和陆月禾一并叫去了花厅。 看见宋梧回来,谢氏高兴得合不拢嘴:“阿梧当上王妃,整个人愈发有派头了!” 姜行笑道:“姨母,今日来就是有一桩好消息告诉你们,王妃恐怕不是你的义女了,而是你的侄女!” “侄女?!”陆家三人异口同声。 他将陆玄的信又照搬给了谢氏看,“神武将军战于陇川,也葬于陇川,本王在陇川时一直都知道他的墓旁葬着他的妻子,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他的妻子,竟然是阿梧的生母!” 他眼睛里的光更亮了些,“阿梧是神武将军的遗腹子,她的母亲就是你们当年筹备了两个月婚事,准备迎接回来的那个新娘子!” 陆月禾和陆逍只听出来了阿梧是二伯的女儿,只有谢氏,眼里泪花闪烁,瞬间从眼眶中重重砸下来。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她定定看着宋梧,又惊又喜,又哭又笑:“我就说怎么那么像思俞,因为你像你父亲啊!像二弟!” 她擦掉眼泪,心里实在是高兴,忍不住前去拉她的手:“阿梧,你真是咱们陆家的孩子!大伯母实在是太高兴了!” 她转头看了眼陆月禾和陆逍:“咱们陆家现在就剩他们两个孩子,我带着你三哥和妹妹,孤儿寡母的,这些年日日悬心!上一次你们带来了你大哥还在世的好消息,现在竟连与我这么有缘的义女也是咱们陆家的孩子,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谢氏高兴得说起话来没完,“云策是姐姐的孩儿,现在阿梧又是凌川的孩子,好,真好!真是上天注定的一家人!” “你父亲不管是对大梁还是对国公府,都是柱石般的存在,最初就是他给了我们国公府这么多的荣耀。你放心,大伯母以后会拿你当亲女儿一样看待的,何况之前你还帮过你二哥和大伯呢!” 宋梧心里早已爆发了一场海啸,这会儿眼里也有些潮湿:“谢谢大伯母,只是没想到,阿梧真的还有属于自己的亲人!” 陆月禾此时也眼眶红红,“姐姐!” 她目光深深地看着宋梧,胸口起伏掩不住内心的激动:“姐姐这一路吃了太多苦了!能与姐姐做家人,月禾真是,喜不自胜!” 泪水濡湿眼角,陆月禾没来得及拿手帕,仓促地抬袖擦了擦,然后给了宋梧一个紧紧的拥抱。 “姐姐,欢迎你回来!有你在,月禾觉得好安心!” 陆逍也是个感性的人,此时忍不住将头撇向了一旁,努力抑制着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 这些年母亲的艰难,他都是知道的。 他一介国公府嫡子,本该策马天下、为国争光,但却成了个京城万精油。 一是为了帮助母亲时时打探消息、防范外界,二便是有人盯着国公府,国公府不能再出风头了,必须藏锋。 前面优秀的哥哥姐姐已经先后折戟,母亲不希望他和妹妹做那秀于林的极木,只希望他们好好活下来。 而现在,大哥还在,义妹变成了真的亲妹妹! 这对国公府来说,绝对可以说是天大的好事了! 第一卷 第82章 改名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谢氏开了陆家祠堂,宋梧进去里面上了香。 看着父亲的牌位,她忍不住泪水盈眶。 宋梧好想知道自己父亲是什么样子,大家口中的他那么英明神武,她也终于是有爹的人了! 她悄悄动用玄力,看了陆凌川之魂,下一秒,她含着泪的眼睛又没忍住笑出来。 他早已转世去了,现在是一个五岁还在哭闹的小娃娃! 姜行随她一同祭拜,跪在身侧忍不住问她:“笑什么?” 她垂眸:“我笑父亲,现在已经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了!” 看着她这温柔一笑,姜行的心猛地漏掉一拍,贪婪地不愿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她今日很不一样!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得知自己有家、有亲人后的宋梧的变化。 她从那个孤高的、冷静的、万无一失的、密不透风的人,成为了眼前这个会哭的、会笑的、温暖的、俏皮的姑娘。 是否从今日开始,她会彻底不一样? 陆月禾看出了姜行的心思,打趣道:“王爷这么喜欢看姐姐,难道在王府还没看够?” 姜行也不恼,反而回道:“王妃嘛,自然怎么都看不够的!” 宋梧这才后知后觉侧过头,撞上他炙热的目光,又赶紧移开了眸。 现场其他人都低笑了几声。 她定神给陆氏宗亲上完香,陆逍等人也跟着祭拜了一遍。 谢氏笑道:“阿梧,既然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那咱们的名字是不是也得改回来?” 宋梧点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笑了出来:“郁嬷嬷说,我娘给我起了名字,名旋。” 陆月沉吟一瞬:“旋,取归、返之意,二婶婶这是想早点找到你,让你早点回家!” 宋梧用帕子轻轻擦掉眼角又涌起的泪意:“是!娘直到死前都在找我,她让郁嬷嬷找了十四年。我有爹娘了,还有亲人,还回了家!” “陆旋,你这名字听起来和大哥一样啊!”陆逍调侃起来。 谢氏横他一眼:“你们总不能直呼名讳,哪里会弄错!” 宋梧也笑了:“我喜欢母亲起的名字!” 中午的时候,陆旋和姜行在国公府一起用了顿团圆饭。 姜行把害自己的凶手可能是季家所为的事,前后清晰地告知给了谢氏。 谢氏也决定把有的话挑明:“云策,你可有想过,当时你选妃,为何除了咱们家,去的都是四品以下官眷的女儿?” 陆旋:“难道不是因为王爷当时命悬一线,加上在京中毫无根基、名声也不佳,所以没人敢在他身上压下筹码吗?” “阿旋说出了一半的原因!” 谢氏命人给每人的杯中都倒了酒,她将所有下人都打发出去。 “这事太后恐怕是没机会对云策说,因为许多人是见不得你有强大的贵女家族扶持的!自然去的只能是四品以下的官家女子!” 姜行把玩着酒盏,颔首哂笑:“来来回回,还是这些把戏!” 谢氏看向陆旋:“所以阿旋的真实身份,咱们到底要不要……” “不要!”姜行与陆旋异口同声。 陆旋:“连大伯母都能感觉到背后无形的手,咱们又怎能轻举妄动!” 姜行点头:“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再将这事放出来。” 一顿团圆饭后,陆旋与姜行既喜悦又沉重地回了王府。 暴风雨要来了,背后的人终于现身。 好在二人都有所准备,所以并不感到意外。 没想到刚回到王府,桑落就已经在等着她。 “王妃,有人递了拜帖找您!” 陆旋拿起来一看,瞬间勾起个冷笑:“也好,见一面吧!” …… 醉江月。 陆旋一进去就看到了捧着一个卷轴的季泊舟,他在此等了她许久。 “世子,别来无恙!”她嘴角勾着个漫不经心的笑。 “愿愿……”季泊舟眼中带笑,立刻站起来迎接她,“今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西园雅集,快来打开看看!” 他忙冲青墨递手势,示意他赶紧把那画卷打开。 “不用了。”陆旋略过他顾自坐下,“世子今日约我来,就是来看这画的吗?” 季泊舟僵在原地,脸上的喜悦渐渐黯淡了一瞬。 过了会儿,他又笑道:“这画不是邀你来看的,是赠与你的!从前你不是最喜欢伯时先生吗?” “从前喜欢那是从前,你儿时喜欢却没得到的玩意儿,现在还喜欢吗?”陆旋不冷不热地。 季泊舟垂下眼:“愿愿,我知道你是在怄我的气!如今我也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他喉头哽咽了一下,又深深地望向她,“我知道你和瑾王成婚都是负气之举,你回来吧!宋楚楚不配做世子夫人,她就只是个妾,我不会碰她的!” 他说着就坐到了她身边,主动拉过她的手:“你回来,世子夫人的位置永远给你留着……” 季泊舟这个举动,让她实在不适。 陆旋把手从他手心一抽,神色骤然冷厉,“世子请自重!如今我好歹也是王妃,是你能拉拉扯扯的吗?!” 她袖间迅速滑落下一柄匕首,快速抵在他喉间:“季泊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们季家干了多少龌龊事,想必你都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害我的时候手起刀落,现在又跑来假惺惺认错!你不是那么信任宋楚楚吗?我还要恭喜你们成为一对呢!免得祸害旁人!” “莫说要接受你的画,就是现在,我也恨不得杀了你!将你千刀万剐,好出我一口恶气!” 季泊舟疑惑又焦急:“可是我根本不喜欢宋楚楚,事实上,我未背叛你什么!娶宋楚楚并非我甘愿,而是被她算计了!愿愿,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说着甚至红了眼:“我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之前要和你闹脾气,为什么不把你好好留在身边……你的好,我一直都知道的……” 青墨看着陆旋手中的利刃,吓得腿都软了,一颗心都快跳出来。 季泊舟慢慢从她身边走开,重新回到对面的座位。 陆旋这才将匕首放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闹脾气?” 她慢条斯理地收起匕首:“所以世子还以为我是在因为一点小事耍性子?宋楚楚什么样,世子被算计了一道,应该心里有数吧?” 季泊舟眼里聚着凉意:“她确实超乎我的意料,处处算计于人,实在该死!” “世子也有觉得被算计的时候?” 陆旋冷哼一声:“之前她脑袋摔破的那次,你不是很相信她么?看着我被他们罚去庄子上,然后宋楚楚派人来奸杀我,世子不也不以为意么?看来是刀子没捅在自己身上,所以感觉不到疼!” 季泊舟眼神闪烁:“愿愿,我不是这个意思……之前是我被蒙蔽了!是我低估了她,没想到她真是想杀你!” 他目光炙热,像是要把她烙进心里:“以后我心里只信你!” “没这个必要了。”陆旋淡淡撇了一眼那幅画,“现在我不喜欢伯时先生了。” 季泊舟呆呆愣在原地。 陆旋眉眼冷冽:“其实今日来,我并非是想与世子品书论画的!” “瑾王府抓了一个人,是王爷身边的一位医官,姓许。就是他跟着王爷回京的时候,跟在身边下了毒!” 季泊舟:“愿愿,此话何意?”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陆旋冷冷的:“那位许医官,是季家派来的吧?” 第一卷 第83章 犯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的脸一下变得像窗户纸似的煞白,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可置信。 桌子上还上了各种精致的珍馐糕点,季泊舟想说,这都是从前她最爱吃的。 而陆旋还是看都没看一眼,起身就走了。 走了几步,忽然她又回过头来:“世子可能还不清楚,无论有没有宋楚楚,我与世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季家,从来都是我的仇人!” 季泊舟被她说这句话时透出的恨意给吓住了。 那双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裹挟着厌恶与憎恨,就这样不加掩饰地汹涌而出。 如同有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插进他的心脏。 陆旋走到醉江月门口,却意外发现门口停着瑾王府的马车。 姜行在马车内打起帘子,冲她微微一笑。 “王爷怎么来了?” 他邪肆笑道:“来看看王妃,是否信守诺言。” 陆旋切了一声,提裙上了马车。 驾车的是飞星,姜行略微示意,马车慢慢驶回王府。 宽大舒适的马车内,姜行半躺着斜睨她:“再见季世子,感觉如何?” 陆旋没给他什么好眼色:“和对你的感觉差不多!” 他顿时被她这句给呛住了,好半天才道:“本王与他可不一样!” 他有些没皮没脸地:“你见京中有几个夫君亲自接夫人回家的?” 陆旋白了他一眼:“王爷入戏倒是快!” 姜行手中把玩着他的玉蝉:“本王一个纨绔王爷,整日无所事事,从现在起,宠爱王妃这个名头,怎么样也算一个好名声吧?” 今日与季泊舟一见,陆旋明白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她低头看着车壁,脑子里深深的意识到,那个重生后她一直想逃脱的,她打算一辈子都不再有关系的季家,变成了她无论如何都想报仇雪恨的季家! 见她似是在思考什么,他又正了正神:“其实,还有一事还需王妃拿个主意!” “什么?” “既然陆逍说是宋初石送给他的人,那么咱们即便知道是侯府做的,也只能先从宋初石下手。毕竟仅凭推测的事,并不利于我们!” 姜行顿了顿:“本王知晓王妃已与伯府断亲,但他毕竟是你从前的兄长,所以不知王妃……” 想起伯府,陆旋面无表情:“王爷不用考虑臣妾的想法,一切公事公办!” 她眼神中明暗交汇:“王爷以为我会不忍下手么?不,蠢,有时候比恶,更可怕!” 姜行轻笑一声。 见她略带仇恨的样子,坐到她身侧轻轻拍了拍她:“若是觉得难做,一切由本王出面便好!” 她摇头,侧头看向他,而这一侧头,又撞见他带着笑意且别有什么深意的目光里。 她觉得有些别扭,将头迅速回转过去:“不会有什么难做!” 其实姜行为了一个宋初石这样无足轻重的人,都愿意倾听她、尊重她的意思,是让她有几分触动的。 毕竟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很久没有过家人了,但却明白真正的护重是什么样。 陆旋此刻有些心神不宁,今日自己这是怎么了? 自打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和姜行的接触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而眼前这个人,也愈发的没脸看了! 她隐隐的有些猜测,不知眼前这个人是与他本来的名声一样,故意扮作风流纨绔保持自己的人设,还是有些当真了。 回到王府,夜已经深了,二人在存心殿门口分了路。 姜行走殿门口,忽然回头:“明日一早我来锦园接王妃!” 陆旋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说了个:“好。” 天愈发热了,夜色却似乎比往日清明了些。 如此凉爽,轻轻拂在脸上,让人心里有些舒服。 她在姜行注视的目光中,径直回了锦园, 第二日要去忠义伯府。 早上陆旋一起来,就看见窗户边一个颀长疏阔的身影。 不一样的是,窗边还有一大把纯白清香的宝珠茉莉,花瓣上还坠着露珠。 小葵冲陆旋挤眉弄眼:“王妃真是好福气!王爷一大早就摘了花儿来等着王妃起床呢!” 桑落在一旁跟着揶揄:“可不是,还专程吩咐奴婢不要通传,莫要打扰了王妃!” 陆旋唇角弯了一下,看着桑落道:“说吧,收了王爷多少银子?” 桑落霎时脸色一紧,低着头不说话了。 小葵以为陆旋生气了,忙道:“没多少,就一人一锭金子。小姐你千万别生气……” 陆旋没忍住笑出来。 她瞥了一眼窗外那个身影:“给你们就收起来!到时候离开王府,多一点咱也不嫌多不是!” 小葵和桑落这才抬起脸来,诧异道:“要离开王府?” 陆旋横了她们一眼:“早呢!没到时间!” 门口的身影在听到他这一句的时候,才猛地收住了往里冲的脚步。 他站在门口,抱臂斜倚门框:“王妃一大早就给这么大一个惊吓,可要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本王这颗小心脏才好!” 陆旋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孟浪!” 姜行却见她这副神色后,心满意足地进来了。 用过早膳,二人一起到了忠义伯府。 听见是王爷和王妃来了,宋铭和李氏吓得一哆嗦。 那头侯府让他们吓得悬心,这么快这王府又来了? 但也不能拒绝,只得热情地躬身垂首给迎进来。 姜行收起了平日对陆旋的笑意,变得严肃而冷厉:“伯爷,今日本王与王妃为见宋初石而来,还请将他请出来吧!” “初石?”李氏纳闷了,“初石最近一直在伯府大门不出,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到王爷王妃吧?” “伯夫人是听不懂本王的话吗?” 姜行的脸色一时间利如冰刀。 宋铭忙瞪了李氏一眼,吓得李氏赶紧噤了声,招呼下人将宋初石给叫来。 姜行和陆旋坐在上首,宋铭被二人的气势吓得有些畏畏缩缩。 好半天,他才躬身拱手道:“王爷,初石这是何事招惹了二位?” 姜行冷笑一声:“没见到他之前,这个问题本王也回答不了你。待会等他出来对质,自会真相大白!” 宋铭和李氏看陆旋和姜行这架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站了半天,宋初石还没来,李氏心里跟蚂蚁爬似的。 她没忍住讨好道:“愿愿,这你大哥犯了何事?劳烦您二位亲自登门呐?” 陆旋不想看她,身边的桑落道:“您面前的是王妃,伯夫人要注意称呼!” 李氏愣怔看着陆旋,随后又回过神来:“噢,是!是王妃!” “宋梧找我何事?!”门口突然传来了宋初石的声音。 第一卷 第84章 追问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初石来了,快,快来拜见王爷王妃!”宋铭见宋初石来了,忙招呼他。 宋初石一见端坐上首的陆旋和姜行,心里就有些不愿。 但见姜行一派肃然,心里又有几分发怵,还是低眉行了礼。 姜行冷眉抬眼:“你就是宋初石?” “是,王爷!我就是宋初石!”他微胖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看着姜行的脸色带着几分讨好。 姜行挑了挑眉:“不知宋大公子可认识一位叫许杏林的人?” 宋初石皱眉一想,片刻后拍了下脑门儿:“哎呀!我认识!” 为了讨好姜行,他又重复了一遍:“王爷,我认识!” 姜行喝了口茶,冷眼看他:“这人是你引荐到陆家三公子身边的?” “是是是!”宋初石笑眯眯的:“当时我见这人特别机灵,身上又有几分医术,所以就把他引荐给了陆逍!不过这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 他挠了挠头:“王爷今儿不提,我都快搞忘了!多年不见,他如今怎样了?” 姜行冷哼一声:“是别人让你将他放在陆三公子身边的,还是你自己想这么干的?” 到这里,宋铭和李氏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头了,忙给宋初石使眼色。 然而宋初石却根本没听出来言外之意,以为是有什么好事,忙舔着脸道:“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想放在陆逍身边儿的!这人什么都懂,跟他在一起也好玩儿!” 姜行猛地将茶盏重重一搁,声音不怒自威:“放肆!” 他怒目而视:“原来给本王下毒之人,竟是忠义伯府所为!” 听见这句话,正厅里的宋家三人,连带着门口赶来的宋初肆都吓傻了。 宋铭立刻膝盖一抖便跪了下去:“冤枉!冤枉啊王爷!” 宋初石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也带着哭腔道:“王爷,我没有让他给你下毒啊王爷!” 宋初肆从外面几步迈了进去,一见架势也瞬间跪了下去。 姜行扫了一圈跪在堂下的四人:“本王从陇川回京路上,被许杏林亲手下毒,害得命悬一线!幸得高人相救,这才惊险躲过一劫!” 他声音冰寒:“而近日本王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他是因心思不轨而被陆三公子赶走的,赶走之后就来到陇川,去了本王府邸,做了医官!” 姜行站了起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整个人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三公子给本王亲口坦言,是宋大公子将这人故意安插到他身边,甚至还专门让人做引人赌博,以身体脏腑为抵押之事,就是为了杀人害命!” 他目光逼视宋初石:“所以根据宋大公子方才的意思,这人,便是你安插到本王身边的对吧?” 他气场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陆旋也没想到姜行对其他人原来是这样的一面,微微有些诧异。 李氏急得推了宋初石一把:“你哪里有那个胆子和脑子做伤害王爷的事?到底是谁命你这么做的,你倒是说呀!” 宋初石被谋害王爷这名头吓得打了个寒颤,支支吾吾嗓子都发颤:“王,王爷!” 他腿抖个不停:“我错了王爷!那许杏林不是我一开始就认识的!是,是……” 他忙侧头看了眼宋铭和宋初肆,双手不安地攥着衣摆,又急又怕,不知该不该说。 宋铭一脚踹他身上:“都这时候了,还支支吾吾什么!说!” 宋初石被踹得一个趔趄,姜行居高临下地等着他回话。 “禀,禀王爷!”他带着哭腔,满脸通红:“是,那许杏林是季大哥身边的人!几年前,是他让我把那人介绍给陆逍认识的!” 此话一出,宋家其他三人都傻了。 宋铭脸色唰地惨白,李氏一屁股瘫坐过去。 宋初肆也吓得大气不敢喘。 “季大哥又是谁?”他手指敲了两下台面:“本王刚回京,许多人都不认识,别在这给我打马虎眼!” 姜行身后的玄戈和飞星此时都往前站了一步。 宋初肆之前被飞星打过,所以现在还发怵得很,急得忙捅了下宋初石:“大哥!你倒是快说呀!” “是!是!”宋初石擦了把额上的汗水:“是永平侯府大爷,通政使右参议,季澄季大人!” 陆旋站了起来:“永平侯府为什么要派人杀王爷?他们哪里来的胆子?宋大公子,你最好把这些事说清楚了!谋害王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初石哪里敢欺瞒,赶紧冲着姜行磕了几个头:“王爷,我真的没有说谎啊王爷!他们,我也不知道那人为何要去杀王爷!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几年前派我将人一定要放在陆三公子身边!当时他被陆逍赶走,我还受了季大哥好大一通责骂呢!” 他忍不住大哭起来,脸上的泪水擦得衣袖都被打湿了一大块。 宋铭赶紧膝行两步,颤抖着道:“王爷,初石他是个傻的!他哪里能有害人的脑子和胆色啊!求求王爷大人大量,放过初石!” 宋铭心里陷入了无边的恐惧,“杀害王爷和三公子,对我们伯府并无好处啊王爷!” “难道杀害本王,对侯府就有好处了?伯爷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宋铭心里此刻天人交战,若不供出侯府,那伯府必灭,但供出来,他也怕是两头都讨不着好了! 姜行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几人,声音发冷:“既已查明真凶,那具体案情凶手,本王自然是会禀告皇上的!伯府若当真无罪,就去圣上面前亲自告发侯府,自有大理寺前来查案。本王只信大理寺和皇兄!” 说完,姜行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几人,拉着陆旋就走。 李氏一把扯住陆旋衣裙,跪在地上哭喊道:“王妃!王妃求求您,您大人有大量,帮我们求求王爷!” “宋初石是个傻的,你从小就知道的!他定做不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求你在王爷面前帮忙求求情啊王妃!” 桑落一把拍掉了李氏的手:“伯夫人莫要拉扯!” 陆旋脸色阴沉:“伯夫人,王爷把事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宋初石派去的那人要杀的是王爷,又不是我,王妃要求也是求王爷,求我作甚?” “再者说,若是有人想杀了伯夫人,你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还能心甘情愿地原谅凶手,不去捉拿背后凶犯吗?” 李氏哑了声,她张着嘴巴愣怔在原地,陆旋的衣角拂过她的手而去。 “王爷,王妃!”宋初石看见母亲的求情也丝毫不管用,在后面大声哭了起来:“真的不是我,是侯府干的,不是我的意思啊王爷!” 而此时,伯府的一个门人,尖着耳朵听见了里面的动静。 这人立马装作不舒服去看大夫,与人换了值,朝侯府跑去了。 第一卷 第85章 妙计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和陆旋一走,整个伯府正堂就一片衰色 分明是六七月天,宋铭却觉得整个人冷到骨头缝里。 他六神无主地看向李氏:“伯府怕是走上绝路了!” 李氏嘴唇干涩,舌头仿佛粘在上颚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全身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扶着椅子喘了好大一会儿气,突然一脚踹向了宋初石。 “孽子!我怎么会生出你和宋楚楚这两个孽子来!” 她用了十成的力,眼里的泪水汹涌而出,不顾体面地嘶吼出来。 “这下好了!整个伯府都要为你们两个陪葬!” 她整个人都崩溃了,捂着脸无力地朝着宋铭走过去,身子一软就倒在他身上号哭起来。 宋铭双目无神、手脚冰凉,任她趴在自己身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好半晌,他才缓缓地说:“咱们先去跟侯府商量一下,看下他们打算咱们如何应对吧!毕竟楚楚的事还记恨着咱们,此时刚好也是个缓和之机。如今咱们两头夹击,一个小小的伯府,如何能扛得住?神仙打架,还是交给神仙处理!” 宋初肆有些担心:“可是刚才大哥都说了是侯府指使的了,咱们现在再去找侯府,会不会他们……” 宋铭白了他一眼:“方才是缓兵之计!” 他看向宋初石:“你手里,可有能证明这人当初是季澄让你安排到陆逍身边的证据?” 宋初石为难:“这,这么多年了,何况咱们家之前和侯府关系一直挺好的,哪会留这种证据啊!” 宋铭闭了闭眼,悲怆地长叹一声:“那就只有与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一下此事了!要么侯府保下咱们,要么,就只有去一趟圣上面前!咱们先去侯府,可是先给了侯府选择权,到时候出了事,也怨不得咱们伯府!” 李氏左右为难,心头惴惴不安:“我当然清楚伯爷的意思!怕就怕,两头都讨不着好哇!” 宋初石心沉到谷底:“爹!那要是,侯府直接不认,说是咱们干的怎么办啊?” 他与侯府接触多年,自然对季澄的脾气是有些了解的。 那些不听话的,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他还没见侯府吃亏过! 向来软弱的宋铭,此时眼里也闪烁出了决绝:“若是他们不认,那就怪不得咱们伯府了!死也要把他们捅出来!” …… 侯府偏厅,禀报的门人已经走了。 季澄、季侯爷还有季泊舟都在此处,思量着应该如何破解当前的一关。 季泊舟不解地看向季侯爷:“爹,那人是你派去的?你为何不做得干净一点!” 季侯爷愤愤地白了季泊舟一眼:“那个什么许医官,本侯根本都不认识!谁知道是他把姜行给害了!先前我说他活不了多久了,是因为留了其他后手,想着他会死!冤枉老夫的事情,本侯可决计不认!” “是我的人!”好半晌,季澄才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 季泊舟瞬间一震。 “大哥!你为何会派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杀姜行?” 季澄却出奇地镇静:“先前给他的任务其实是留在陆逍身边,将陆逍做成意外给处理了!谁知道被陆逍那厮察觉,竟派人将他赶出了京城!” “出京之后,我就让他去了陇川,去潜伏在姜行身边,想办法把他给解决了!” 季侯爷也震惊地看着大儿子:“瑾王先前在陇川,对咱们没有威胁!” “但回了京就不一定了!”季澄神色自若地坐下:“他与谢家和国公府走得近,留他在,定会帮助太子,咱们何必留他自找麻烦?” 季侯爷特意打量了大儿子几眼,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大想事情愈发深远了!” 他想了想,“眼下姜行已经找到伯府了,他们定会供出咱们来,这事依你看如何处理?” 季澄正值盛年,一路走来,靠的除了侯府的势力,还有自己的一股狠劲儿。 于是他两眼一眯就有了主意:“伯府不是已经供出咱们来了吗?事不宜迟,父亲赶紧去一趟宫里!” “就告诉皇上,这些时日与伯府做亲家,发现了些异常。他们竟然多年前就买通凶手,打算暗杀王爷!还好为人所救,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季泊舟看向季澄:“大哥的意思是……” “是!”季澄点头:“先发制人,直接在伯府开口前将罪名给他定下来!这样即便后面伯府再出来指认,那也是没首尾的事。何况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几年,那宋初石手上是绝对没有任何咱们的证据的!” 季泊舟想了下,忽然笑了一声:“大哥妙计!” 他目光中闪烁着恨:“先前被伯府算计娶宋楚楚的仇还没报呢!这下刚好,欠侯府、算计侯府的,都该还回来了!” 季澄:“大哥正是此意!思峦这些时日,受委屈了!” 季侯爷摸了摸下巴,眼中有些许忧色,“那位许医官,你可有在外面留下什么把柄?” 季澄摇了摇头,眼中闪过杀机:“他有妻儿在我手里,不知他们是否知情。许杏林之前跟着姜行回京,他在路上就给我报备过!” “当时我许诺他黄金万两,本来是等着姜行的死讯的,却没想到成了今日的局面!因此我也才想起来,他已经很久都没找过我了!” 他顿了顿:“无妨,如今既然姜行找到伯府,而不是直接带着那人去面圣,就知道那人为了保护他妻儿,应该已经死了。他妻儿……那就一起处理了就行!” 季侯爷点了点头:“甚妥!顺便就将伯府一举除了,免得夜长梦多!” 季澄又补充了一句:“从前让那宋初石办过不少事,少不得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出岔子。死人才最让人放心!” 季侯爷收拾妥当就去了宫里。 他前脚刚走,后脚王氏就派人通传,说伯府的人来了。 季澄头都没抬:“不见。” 季泊舟伸手拦住了季澄:“让她们把宋楚楚接回去,到时候就说是来接宋楚楚的不就行了!” 季澄别有深意地看了季泊舟一眼:“思峦这是想趁这次,将他们一网打尽?” 季泊舟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远方,冷漠地扯了扯嘴角。 让她一次性跟着伯府消失,才是他想要的! 宋楚楚听说伯府接她来了,心里丝毫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 她面目表情地跟着带话的下人到了侯府门口,正想问为何要接她回去,侯府的门就猛地关上了。 她大惊失色地拍门:“你们关门干什么?我不回去!我是世子夫人,我就留在侯府,我哪儿也不去!” 宋铭见出来的只是宋楚楚,心里疑惑又不满:“我们没说要接你回去!我们是来找侯爷的,让咱们先在门口等一会儿!” 宋楚楚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侯爷是你家门童吗,你想见就见?!” 宋初肆见宋楚楚这个态度,忍不住反唇相讥:“那我们没说要带你回去,为啥你却被带出来了?” 宋楚楚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宋初肆。 这个蠢货说不定以后还有用,暂时先不得罪他! 伯府的人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侯府都没有开门邀请他们进去,宋初肆已经咂摸出了些不对劲儿了。 而宋铭却说:“定是侯爷今日太忙了,咱们明日再来!” 第一卷 第86章 抄家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楚楚不想走,但侯府的门却怎么也不打开。 无奈之下,她只得跟着回了伯府。 从宋初肆嘴里,她早已得知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心里愤愤不平:“现在好了!你们这么多人去侯府,说不定侯爷早就知道你们的意图,故意避而不见!” “你们一去就给我找难堪,让我被季家推出来,我看这就是季泊舟一直等待的机会!就等着这一刻,好让我再也回不了侯府!” 她越说越气:“但你们知不知道,我心里是有大计划的!只要我在侯府见到了该见的人,很快整个伯府的局势都会逆转!” 李氏没好气地说:“大计大计!你用的伎俩还少吗?落得了什么好下场?!” 宋铭看着宋楚楚这样子,心里有些后悔之前那般对待宋梧,不然今天,他就是王妃的父亲了! 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如今宋梧成了王妃,今日和王爷一起来,我看人家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得很!哪像你,世子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宋铭!”这句话将宋楚楚的火气挑得更旺了:“你还好意思给我说这样的话?!” “若不是你们夫妻俩将我抛弃在外,和季泊舟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就是我了!和他青梅竹马的该是我!!” 她嘶吼起来:“是你们欠我的!尤其是宋梧那个贱人,是她偷了我的人生!!” 宋铭听她好几次这般闹腾,已经烦腻透了。 “没人欠你的!你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世间!现在整个伯府危在旦夕,你不说想想办法咱们应该如何脱困,反而处处为难自家人,你有半分感恩之心吗?!” 他整个人的表情凶狠无比:“你都成了世子夫人了,也不说在世子面前替咱们家说说话,反而伯府之前那么多嫁妆送进去就跟打水漂了一样,你还好意思来质问我们?!” 宋楚楚的脸色分外难看,她盯着宋初石,眼里全是怨怪。 “还能怎么办?当今之计,当然是让宋初石自裁,以泄王爷之愤了,总不能是要咱们所有人都去陪葬吧?!” 这句话一出,宋家所有人看她的神色都突然有了剧烈的变化。 他们从来没想过,原来到了紧要关头,真实的宋楚楚会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她嫡亲的兄长啊! 不说帮着一起想办法,不说为了全家脱困,而是首先想着取她兄长的性命来保全自己!她还是个人吗?! 全家人一直以来都觉得对不起她,什么宠爱都给她,为了她甚至不惜对宋梧做出杀人害命的事! 到头来,可笑的竟是自己!!! 宋铭的怒火几乎冲破胸膛,他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他才抡着手掌,狠狠给了宋楚楚一个耳光。 宋铭:“你这个不孝女!你不是我们宋家人,你滚!你滚!!” 宋楚楚也没想到宋铭竟然会打她。 她哪里说错了? 宋初石那等傻子,留着不知道还要做出多少蠢事,最好的办法本来就是让他去死! 这晦气的一家子,她也不想处! 她头一扭,立马回了原来的雪香居。 李氏更是懊恼,狠狠地甩了自己两耳光:“我当时猪油蒙了心,为什么不要好好的宋梧,为什么要这么个祸害!当真连愿愿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忍不住痛哭着捶打胸口:“冷血无情,吃人不吐骨头的自私败类!掏心掏肺为了她,竟就得了让初石去死这么个答案!” “是不是以后咱们任何人出事,她都是叫我们去死?” 她实在接受不了自己曾经花费巨大心血宠上天的女儿,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吼:“报应!这是咱们宋家的报应!!!” 然而她不知道,这时候,宋家的报应还远远没有来。 这一晚,宋家除了老夫人,其他人都没睡什么好觉。直到天亮了,宋铭夫妇俩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刚进入梦乡时,伴随着不知哪里传出的公鸡打鸣,齐刷刷的兵戈铠甲声传入了耳膜。 “咚咚咚!” “醒了吗夫人?” “咚咚咚!” 隐隐约约传来了拍门声。 孙嬷嬷在门外急得跺脚:“夫人!夫人该起来了!” 顺子也在外面喊道:“伯爷!伯府被大理寺围起来了!” 宋铭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什么?!顺子,你刚说什么?!” 李氏被宋铭的一惊一乍也吓醒了,“怎么了?” 顺子听见声响,忙一把推开了寝屋房门,冲进来焦急道:“伯爷,外人大理寺的人带着官兵,已经把伯府给围起来了!你们赶紧去看看吧!” 宋铭浑身血都凉了:“可了解清楚了,真是大理寺的?” 孙嬷嬷忙道:“哎哟伯爷,赶紧去看看吧!不然待会儿都要抄家了!” 负责处理忠义伯府派人杀害瑾王一案的,正是先前的大理寺丞黄之望。 他对宋铭夫妻俩本就没什么好感,正欲命人搜人,就看见李氏和宋铭二人一路小跑着出来了。 与此同时,听见不寻常声音的老夫人此刻也在嬷嬷的搀扶下,晃悠悠地出来了。 宋铭朝黄之望挥了挥手:“黄大人!” 他喘着气跑近,苍白的脸上渗出一点稀薄的笑:“黄大人今日带这么多兵士前来,可否告知,所谓何事啊?” 伯府外围渐渐涌出越来越多的看客,在门外将大街围得水泄不通。 听见这么大动静,谁都睡不着了。宋初肆兄弟俩,以及宋楚楚这会儿都惊怕地出来了。 黄之望负手而立,腰杆挺得溜直:“忠义伯府派人在瑾王归京路上潜伏多日,以毒谋害瑾王,季候爷已经将事情全部告知皇上,念伯府是季家亲家,还特别为伯府求情。” “皇上得知此事震怒,特命大理寺前来将宋初石缉拿归案!” 他顿了顿:“皇上有命,忠义伯府谋害皇室,罪不容诛!犯下此等罪孽恶行,念永平侯求情,除宋初石外,特赦全府上下贬为庶人,查封永平伯府宅邸及产业,一应钱财,抄没充公!府内亲眷限两日内全数迁出!” 黄大人的话说完,老夫人一脸地不可置信。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涌出不正常的红。 她想问个明白,然而嘴巴一张开,却是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宋家会走到这一步?! 终究是她拖不动了,她老了,她太累了! 李氏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她感觉恐惧在全身蔓延,一股冰冷的寒流注入她的血脉。 宋铭也吓懵了。 浑身肌肉已经失去了正常,他笑得僵硬,似是不敢置信:“黄大人所言,可是当真?” 只有宋初石,瞬间发出了嚎叫:“不,我是冤枉的!不是我!不是我害的王爷!” 宋楚楚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她眼神空洞,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 老夫人颤抖着身子,好半天才被身边的嬷嬷扶起,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压抑着内心狂啸的情绪,直挺挺的,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伯爷!夫人!快来,老夫人不好了!快来人!” 照顾老夫人的嬷嬷慌了神,六神无主地大喊。 李氏和宋铭被这喊声一惊,才发现老夫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立刻朝着她身边跑去。 老夫人双眼翻白,她感觉到自己不大好了。 那一团巨大的怒火还在心里压着,烧得她灵魂都疼。 宋家完了! 宋家败了! 无人能救宋家! 这些年,她真的太累了,她只有一双眼睛,一双耳朵,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太多了! 大家都瞒着她,都怕她,却无人知道她一个人背负了多少,又一路拖着宋家,多走了多少年! 罢了! 就这样吧,让他们去吧。 要强一生,她也是用尽全力了。 被说有凤来仪的伯府江河日下,反而是没得到好批语的侯府风生水起、万人之上。 还是没有比过侯府,她太累了! 她隐隐约约看见祠堂的方向有个熟悉的人影向她走来,她伸出手去,那人又化作了一团黑雾。 她就这样一直举着手,等来了那个梦中的身影,她也化作一缕黑气,笑着迎了上去。 第一卷 第87章 处斩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母亲!” “你醒醒啊母亲!” “儿子还等着你拿主意,你不能在这节骨眼走啊!” 宋铭撕心裂肺的喊声传出去很远。 老夫人的灵魂从身体上缓缓起身,好久没感觉到身子这么轻盈过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祖母!” “祖母,你醒醒!” 宋初石兄弟俩吓坏了,急忙在身旁呼唤着。 但老夫人却已经失去了脉搏和心跳,尽管睁着眼睛,却再也醒不过来。 宋铭感觉自己的人生崩塌了。 本来还想着以老夫人娘家当年的势力,让她去找人帮忙求情,今天这事说不定还会有一丝转圜之机。 怎会想到母亲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溘然离世! 老的老的走了,伯府爵位也没了,儿子要怎么判都还不知道! 宋铭觉得脑袋疼得里面的脑浆都快爆出来。 到底他是做了什么孽,老天要在今天这个节骨眼这么惩罚他! 从前爹还在的时候,伯府还是侯爵,是詹事府少詹事,不是很风光的吗? 抱朴子道长,不是说了宋家有凤命,前途不可限量的吗? 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他跪在地上,整个人四肢发软,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看见老夫人被活活气死,黄之望顿时也有些茫然,他赶紧派了一个人回去衙门给尚书报信,自己依旧留守伯府。 宋楚楚看见这混乱的一幕,已经知道伯府完了。 她不要跟着他们做庶人,她不想再过那等苦日子! 她要回侯府!对,侯府还有她的几十担嫁妆,足够她这一世衣食无忧了! 她现在无比庆幸,幸好自己嫁人了,幸好自己有嫁妆,所以不必被抄家! 她还要等三皇子来! 只要打探好了三皇子行踪,她这一世依旧还是会成为皇后的! 她快速回到雪香居把自己收拾了一通,趁着官兵只围了正仪门,偷偷从角门偷跑了出去。 派去送信的大理寺差衙很快又回来了,附在黄之望耳边说了几句。 黄之望命人拉开了围在老夫人尸体边的众人。 “宋家众人,请列队站好!” 宋铭突逢乍变,整个人魂魄都已经不在。 他只能跟着宋初肆,像个提线木偶似的机械地往前走去,又木讷地站在前院。 黄之望看着众人严肃道:“宋初石谋害瑾王,被判斩首示众,即刻押送大牢!” 宋初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枷锁咔嚓两声就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他脖子上。 李氏整个人从出来开始就是懵的。 她不愿相信自己住了三十多年的伯府,早已和她的命运连在一起的伯府,就这样不属于她们! 连自己伯夫人的身份也要没有了! 直到这会儿听见宣告大儿子要斩首,她才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举着双手嗓子喑哑地啊了一声,似乎是要阻止将宋初石斩首。 然而很快便没有力气,整个人双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宋初肆一把将她拉住,“娘!这个节骨眼,你千万不能晕啊娘!” 她猛地又被吓醒过来。 是的,她现在连晕倒的资格都没有! 下人们见状,你看我我看你,顿时爆发出“呀”的一声巨大尖叫,一群人霎时仓皇逃散。 他们疯了似的往下人院跑去,一个个利索地收拾包袱。 伯府不能待了,必须赶紧撤! 说是贬为庶人,实际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大公子都要斩首了,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哪怕是被传唤去问话,据说都是要受刑的! 知意和赵姨娘因为住得偏远,所以没听到外面的声音,这会儿才把早膳用了出来。 听见府上下人的尖叫,还有匆忙从前院跑回来的身影,她忙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看见下人们都朝角门偷偷溜走的身影,知意心里慌乱一瞬,赶紧逆着人潮往前院跑去。 刚到前院,她就看见了带着枷锁的宋初石、已经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老夫人,还有六神无主的宋铭,以及将晕不晕的李氏! 她的心咚咚咚跳得飞快。 她不敢再往前走去,只远远听见黄之望宣读他们罪名的声音。 她的腿似是有千斤重,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了。 以后没有伯府了,以后他们只是普通人,甚至过得还不如姨娘曾经当商户女的时候!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拨又一拨逃难的下人从她身边跑过,她却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向哪里。 左右不是,她干脆一扭头往回跑去! 见伯府没有反抗,黄之望满意地宣告律法还有仁慈:“方才本官已将伯府实情禀告上官,念老夫人家族曾为大梁立下功劳,特赦忠义伯府在宋老夫人丧仪完成之后再行迁出!宋家众人,还不赶紧谢恩!” 这是今日唯一一丝宽仁的好消息了。 宋铭回过神,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李氏和宋初肆赶紧跟着磕头。 黄之望见宋初石已经带上了枷锁,大手一挥:“回衙!” 宋初石似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他霎时牢牢把住伯府正仪门,脚死死抠着地面:“爹!娘!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们!我不要去坐牢啊娘!” 他喘着粗气,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押送他的官差都看笑了,是个傻子吗?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两个差衙左右开弓地将他架起来,右边的差衙猛地吐了口唾沫:“不是你想不走就不走!坐牢都还好,你这孙子是要被砍头处斩的!” “什,什么?!” 宋初石像是被人打了一锤,这会儿才打清醒。 他惊恐失措地大喊:“大人,我,要害死瑾王的不是我!不是我啊大人!我是冤枉的……” 但怎么可能管用? 没一会儿,他就被差衙不耐烦地拖着离开了伯府。 门口看热闹的人愈发多了。 “这宋家是犯了什么罪?怎么一大早就来这么多官兵?” “没听见刚才门口大人说吗?说是谋害瑾王,要抄家的!幸好侯府求情,这才免去了满门抄斩,但也贬为庶人了!” “那方才怎么又在说举办丧事?” “哎呀,那老夫人被活活气死了!大人念在老夫人娘家有功,所以特赦举行完丧事再查抄!” “……” 宋家谋害王爷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一个时辰,街头巷尾就传得轰轰烈烈。 同样收到消息的还有姜行。 他刚摘好一大把命人特别种植的宝珠茉莉,拿着这一束沁入肺腑的清香,飞快去了锦园。 看见姜行来了,桑落和小葵低头互相飞了个笑眼。 姜行自觉地将花插在窗台,长腿一伸就跃了进来。 “阿旋,伯府出事了!” 见他眉宇染上的一丝焦急,陆旋原本因他那声‘阿旋’打算的质问瞬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感觉到了异常:“何事?” “侯府应是派人监视了伯府,昨日咱们一走,侯府就去宫里见了皇上!今日一大早,大理寺就带人围了伯府,宋初石这会儿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陆旋不解:“怎会只有宋初石?如今宋家无人,谋害皇室的罪名,怎么样也会把整个伯府拉进去吧?” 姜行赞赏地看她一眼:“这就是侯府高明的地方!他们没有赶尽杀绝,反而以伯府亲家的身份求情!如此,才会让本王都还没说什么,侯府先到圣上面前说去了这件事,显得合理!” “季相礼在皇上面前,口口声声都说是为了宋楚楚和季泊舟,毕竟是自己儿媳,若是伯府有恙,那自己就将失去一个儿媳了!” 失去一个儿媳! 陆旋都快给季家鼓掌了,真是好计谋!好手段! 她终于明白上一世为何太后势要一个真相,大理寺查了一段时间,很快三皇子就将她给一剑刺杀了。 原来是侯府贼喊捉贼,想找个替死鬼! 而侯府为了避免嫌疑,不能出面杀她,于是才有了三皇子动手! 但眼前这个节骨眼,要把侯府摆上台面,宋初石绝对不能死! 不但不能死,而且还要活得好好的! 昨日他们本来是打算先抛出诱饵和威胁,让他们先好好想清楚,然后等着他们自己去圣上面前陈词! 却没想到侯府赶尽杀绝动作这么快! 第一卷 第88章 生路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忙问姜行:“那宋楚楚呢?侯府是否借此机会,将她一并推了出去?” 如此一箭双雕,季家那个吃人的魔窟,定是不会放过的。 “王妃料事如神!”姜行自如地坐到她妆奁旁:“昨日咱们走了之后,伯府就去侯府了,料想应是想让侯府庇佑,或者想办法解决!” “但是侯府不但没见,还把门给关了,把宋楚楚一并赶了出去!” 昨日离开伯府后,姜行在伯府就安排了人手。 只是没有料到的是,就在那个安排的节骨眼,侯府的人就已经报信去了! 陆旋眉心微皱,顿时有些着急:“宋楚楚是个变数,当前伯府大乱,按照她那自私自利的性子,这个节骨眼,很可能会推宋初石出去来保全自己的名声,极有可能会加速宋初石的死亡!” 姜行看着她的模样,忽然轻笑一声:“第一次见你也有着急的时候!” 他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宋楚楚已经回侯府了!” 陆旋被这样的身体接触弄得有些无措,侧身一避问道:“为何她还能回侯府?” 姜行抱臂,斜倚在妆奁旁:“今日大早,大理寺的人围了伯府,她就在现场,当时人就从角门偷偷溜走了!” 陆旋:“可你不是说侯府将她赶了出来?若是要一箭双雕,怎么可能放她回去!” “这个就有意思了!”姜行挑了挑眉:“说出来恐怕你都会惊讶,那位伯府千金为了能回侯府,眼看侯府大门紧闭,是从狗洞钻进去的!” 陆旋一整个惊呆了:“她,她竟然从狗洞进去?!” “所以这位楚楚小姐,当真是能屈能伸!” 听完姜行的话,陆旋忙嘱咐小葵:“上妆的速度再快些!咱们恐怕得去见一见伯府的人了!” 姜行颔首:“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事的!咱们要赶紧见到宋铭和李氏,让他们自愿去皇上面前揭发侯府!” 陆旋深深看他一眼:“你认为侯府会给咱们这个机会吗?” “无论如何都要一试!” 陆旋大脑飞转,想了想又问道:“你的人确实已经查清是侯府吗?” 毕竟是要捅到天子面前,她怕临时有误。 姜行眸中划过凉意:“许医官的妻儿在他们手里,想是之前以妻儿威胁的他。而昨日,你猜我查到了什么?许医官的妻儿、父母,全都被害了!” 陆旋眼睛陡然睁大:“是季澄干的?!” 经历过上一世,她早就知道,季澄是个比季泊舟更无情、狠辣的人,表面看起来和善知礼,实际上对季家之外的人,几乎是视人命为草芥。 所有人都只是季家向上攀登的垫脚石。 自己上一世之所以被三皇子捅死,就是他想出的主意! 这样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姜行点头:“王妃识人亦是一绝!” 姜行看她懂了自己的意思,笑道:“先走吧,让人守着不让宋初石被人杀害就行!” 陆旋收拾得差不多,很快与姜行一同出了王府。 忠义伯府,陆旋大老远就听到了吹吹打打的声音,只不过与八九日前的大婚不同,这会儿全是哀乐。 庭前门可罗雀,除了宋家三人,外加一个留下来的孙嬷嬷,其他下人全都跑光了。 陆旋和姜行是伯府迎来的唯一两个探望的人,宋铭既因惊逢骤变而哭,又为不得不迎客而笑,又哭又笑,悲怆又滑稽。 “王爷,王妃!”他眼眶通红,朝着二人作了一揖:“贵客登门,如今伯府祸不旋踵,恐无法好好地招待二位了!” 陆旋走过他身边:“招待就不必了,今日来,一是送老夫人一程,二是有事找伯爷和夫人!” 宋铭自嘲地笑了笑:“伯爷的称呼现在草民已经配不上了,王妃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陆旋走到老夫人棺材前上了几炷香,将宋铭和李氏唤到了正堂。 姜行又坐在了昨日的上首位置,声音不辨喜怒:“宋铭,昨日本王前来,本是想放你一条生路。结果你没去做,先去了侯府。” “如今事情结果如何,想必你已经领受了!本王与王妃今日来,也是打算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就是不知宋家,还想不想要宋初石活命?!” 李氏一听宋初石活命,两步冲到姜行面前跪了下去:“想!当然想!” “王爷,只要初石能活命,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们再也不去侯府了,再也不帮侯府了!求王爷救初石一命!” 李氏低声下气地哀求,双手在胸前交握,哀伤的眼睛里全是期盼,神情宛如朝拜神明。 她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哀求地看着陆旋,想说话却又不敢,只得楞楞地跪在原地。 陆旋看她的样子,心里平静无波。 即便如今她卖惨装可怜,也与自己无关。 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 不管是谁都得接受自己的无知带来的后果报应! 姜行冷淡地扯了扯嘴角,看向宋铭。 他立刻也跟着跪了下来:“王爷!是我错了!是小民错了!” 说着就忍不住哽咽:“是草民先前没有听信王爷的话,所以办了错事,以后王爷让草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王爷伸伸手,把犬子救出牢狱!” “我宋家感谢王爷王妃的大恩!” 李氏见陆旋无动于衷坐在上首,也忙道:“宋家感谢王爷王妃的大恩!” 陆旋看了脚边的两人,冷淡地问道:“别忘了侯府还有你们的女儿宋楚楚,你二人真的能做到不再犯蠢?别到时候又干了什么让王府下不来台的事,那宋初石的命到时候可就要继续收了!” “是是是!”听见陆旋这么说,李氏瞬间抬起个含泪的笑脸:“若我们没做到,全家性命都可给王府!” 姜行听见这话,没忍住讥诮一笑:“我们要区区一个宋家的性命做什么?是能吃还是能穿啊?” 李氏和宋铭又脸色一僵,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跪着的李氏不知不觉呜咽了起来:“王妃,是我,是宋家对不住你!” “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所以因为楚楚还刁难于你,包括之前楚楚让人奸杀你,初肆让人拐骗你,我和孙嬷嬷打算杀你,现在都在这给你赔不是!” “你是富贵之人,不要和我们这些贱民计较!是我们错了,我们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活该!但您菩萨心肠,面冷心热,这时候还来伯府一趟,我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侯府口口声声许我们前程,却处处想着害我们。楚楚之前最会惹人心疼,但实际上心比石头还硬!只有你,你是有肚量之人,我们早已没关系了,你却还能出面救伯府!我们宋家世世代代感谢您和瑾王!” 患难关头才见人心,她这会儿是真的后悔了。 但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 听李氏说完这么大一通,陆旋还没说话,姜行怒气冲冲一把拔出了剑。 第一卷 第89章 杀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原来你们之前杀王妃还不止一次,竟有三次!” 姜行怒发冲冠,身上一股凌厉的煞气扑面而来。 李氏被他吓得突然噤声,茫然无措地看了宋铭一眼,赶紧立刻以额贴地不断叩首。 她瑟瑟发抖地乞求:“王爷,之前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不知好歹,现在遭了报应!只要能救初石出来,您要杀要剐,我都绝无怨言!” “那好!”姜行一身杀气地把剑扔在地上,“那你自裁吧!” 陆旋没想到姜行会这么大的火气,忙看了他一眼。 而姜行还是不为所动,一个人冷冷站着俯视李氏。 李氏颤抖着捡起了地上的剑,宋铭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一把抓住了剑刃:“不!夫人,你不能自裁啊!” “咱们府上已经一团糟了,你要是再走了,咱们家还怎么活……” 李氏痛苦地含泪摇头:“我死了无足轻重,只要你们在,初肆在,一切就还有希望!” 说完,她心一横,眼睛一闭,拿着剑利落地就朝脖子挥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陆旋一个眼神,飞星立刻弹出个石子儿,将剑打落在地。 陆旋瞬间站了起来。 她按捺住心底的情绪:“自裁就不用了!你们听王爷的话,以后的霉运就到头了!” 姜行恼恨地侧头看她一眼,随后盯着李氏音色更凉:"既然王妃如此大度,说你可以免去死罪,那本王就给王妃一个面子。” 他低笑一声:“不过,活罪总得受一点吧?” 分明是轻声说出来的一句话,但李氏和宋铭却感觉这话凉到了骨头缝里。 姜行翘着二郎腿,脚尖一勾一勾的。 宛如姜行那毫不遮掩的杀机,看得李氏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但好在是免了死罪,她颤抖着嗓子磕头:“谢过王爷,谢过王妃娘娘!无论是何处罚,罪民都愿意领受!” 姜行懒洋洋地:“本王就不提要求了!看你自己心意。你能动手到什么程度,本王对救你儿子的诚意,就到什么程度。” 李氏心里一抖,顿时像个再也没有气的皮球,颓丧地趔倒在地。 过了会儿,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定,用力地扬起了自己的巴掌。 “啪!” “叫你当初要害人!” “啪!” “叫你对王妃不怀好意!” “啪!” “叫你不懂得珍惜愿愿!” “……” 一下又一下,李氏左边一巴掌,右边一巴掌,就这样打了一炷香的功夫。 看得出来,她用了十足的力道。 这会儿不但一张脸肿的像猪头,脸皮已经开始渗出血珠子,嘴巴也连着吐出了几口血。 甚至她自己的手都已经肿了。 宋铭看着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的李氏此刻如此卑贱,仿佛这会儿终于察觉到,自己其实是有些无能的。 他从李氏开始自己掌掴的时候就心痛得无以复加,所以这会儿早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样子看起来甚是滑稽。 他呜咽着跪行到姜行面前,拉着他的腿乞求:“王爷,求求您大人有大量,让我来吧!让草民代替贱内,我来替她挨打!” 姜行还没出声,就见他抡圆了巴掌,用力地一下接一下朝着自己的脸招呼了上去。 姜行似笑非笑地看了宋铭一眼,也没阻止。 宋初肆偷偷躲在里间的屋子里,透过门缝看见爹娘红肿的双脸,心里早就愤恨得燃起了火,这会儿是咬着手含泪才没让自己发出声。 可是…… 心里虽然不忿,可不知怎的,他看见宋梧的夫君,那个纨绔王爷,心里竟生出了惧怕!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会儿身体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 姜行轻飘飘地朝门缝飞过去一个眼神,吓得他瞬间闪身躲了起来。 但下一秒,他又觉得自己怎么是如此怂的人! 眼看着爹娘受罪,竟一丝都不敢站出去帮忙! 姜行看着那一抹闪退的身影,只勾起个讽刺又凉薄的讥笑。 陆旋觉得这样打下去实在没有什么意义,于是站了起来:“你们的诚意王爷已经感受到了。还不快赶紧谢恩?” 宋铭听见这话,顿时喜出望外。 他赶紧一把抓住李氏,制止了她继续打自己的手,带着她砰砰砰地给姜行和陆旋磕头:“谢过王爷!谢过王妃!您二人大恩大德,我宋家永生铭记!” 李氏终于慢慢停了下来,但的眼泪就像发大水后的泄洪,怎么也堵不住。 她忍住泪水割在脸上伤口上的涩疼,高声道:“谢过王爷!谢过王妃!只要能救初石,您二人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陆旋心里叹了口气。 她看着整个伯府的黑气,掏出几道符给了李氏和宋铭:“一人一个戴在身上,等把宋初石的事了了,我再派人来处理你这府上的鬼魂!” “鬼、鬼魂!”宋铭停止了磕头,大惊失色,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陆旋冷淡一笑:“你们没感觉到最近你们倒霉或生病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吗?” 上一世宋楚楚夺了她的命,应是以她的身份,抵抗住了那阴物,所以后面伯府没有持续倒霉! 如今她的命运依旧归于她,所以伯府依旧是自己本来恶有恶报、厄运缠身的样子。 李氏骇然着一张脸:“可,可是老夫人的鬼魂?” 陆旋淡淡的:“这我就不知道了,过两天再说吧!” 李氏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她想让陆旋此刻就帮忙解决,但却不敢开口。 姜行看过来:“宋铭、李氏,你二人记住今日自己的话。好好想想要不要去宫里,不然宋初石的命能留到哪天,本王就不知道了!” 二人还沉浸在接二连三的震惊中,姜行已经带着陆旋走了。 听闻陆旋前来吊唁了老夫人,安国公府和沈家没多久也来了。 宋铭看见平时都没机会见几次的人突然到访,夫妻俩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有些感激陆旋的到来。 虽然他二人肿得像猪头,也早已失去了身份。 但今日却是她给了他们最后一丝伯府的体面,不至于让人觉得伯府已经沦落至此,只能受人欺凌! 对宋家从前所做的种种,更是发自心底的后悔。 姜行与陆旋一同乘坐马车,前往大理寺牢狱。 陆旋没忍住问他:“今天怎么那么大的火?要是那李氏真的自裁了,事情就更麻烦了!” 提起这件事,姜行原本缓和的脸色又有些发凉,“他们竟然三番两次地想杀你!你怎能容他们至此!” 陆旋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她心里感觉被一片温暖的羽毛轻轻拂过:“你忘了我是有玄术的?反正每次都是我赢,也没吃亏!” 姜行有些不悦地看她一眼:“那也不成!万一有个意外呢!” 他顿了顿:“我在你身边放了两个女暗卫,叫青鸢和青鸾,遇到麻烦,记得叫她们!” 陆旋突然托起下巴打量他:“我就说之前怎么我发生的事情,王爷那么快就察觉到了!合着是在我身边放了监视的人?” 姜行身子一正,立马警惕地上下扫视她一眼:“本王可没有让她们监视你!我敢对天发誓,只是让她们保护你!” 陆旋看了下窗外:“行吧!你的人,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行有些气恼,却突然灵光一闪,气消了,脸上又浮过狡黠:“对,就是派去监视王妃的!” 他坐得靠近了她些,在她耳边低语:“最好把王妃的起居住行,全都报给本王听一遍!” 他附耳过后,陆旋的耳朵瞬间红了。 她转头便喝:“孟浪!” 第一卷 第90章 面圣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铭和李氏送走前来祭奠的安国公夫人和长阳郡主后,连忙赶着马车进宫去了。 二人在宫门口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来了一个小内侍。 小内侍不冷不热的:“进去了说话可小心着点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知道知道!我夫妻二人来,只是想来皇上面前认错谢恩的!”宋铭忙不迭答应。 小内侍轻蔑地冷哼一声,这才领着他们往太和殿走去。 还没进太和殿,廊庑上就首先遇到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何元光。 何大监上下打量了一番宋铭,眼睛里露出来的不屑被很好地掩藏了,但宋铭还是隐隐感觉到了敌意。 何元光干笑了一声:“咱家和皇上都是第一次见宋老爷,对你的父亲倒是更熟悉一点!所以也不知,这宋家剩下的人,到底是懂得感恩,还是不知死活!” “咱家提醒二位一句,到了殿上,若是不能好好说话,冒犯了皇上,恐怕不但自身保不住,还要满门抄斩!” 宋铭忙躬身作揖:“是是是!多谢何公公提醒!” 好一会儿,何元光才冷哼一声,不阴不阳地说了句:“进去吧!” 殿内,皇帝姜穆尧高坐龙椅之上。 他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头也不抬地顾自翻阅着,一本又一本,就这样晾着宋铭二人。 夫妻俩从进宫开始便战战兢兢,这会儿到了殿上、亲见龙颜,更是一颗心咚咚地跳个不停,身子也没来由地抽搐战栗。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人齐齐叩拜行礼。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皇宫,二人虽然都有些好奇和震撼,但这会儿都被眼前的威仪给震慑住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富贵堂皇的世面! 殿内静得出奇。 一直到添茶的内侍都过了两趟,皇帝都没有叫他们起身。 李氏恨不得将呼吸都压在胸腔里,在心里提心吊胆地喊娘。 宋铭更是一身的汗水都渗到了额头磕着的地上,脸色煞白,只提着最后一口气。 半个时辰后,见磕头在地上的二人大气都不敢出,皇帝心里总算舒服一点。 他的目光严厉地扫向二人:“若是谢恩,现在就可以滚!” “若还想说其他的,就想想能不能踏出这个大殿!” 他二人是以进宫谢恩的由头求见皇上的,听见这话,瞬间心里一个哆嗦。 但如今的局面,却由不得他们。 哪怕是欺君之罪,也得要开口! “皇上,草民,草民是冤枉的!”宋铭经过方才漫长的半个时辰,已经知道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开口机会了,不管皇帝是否高兴,都得赶紧全说出来! 宋铭身子是软的,还是在李氏的搀扶下,这才颤颤巍巍地抬起了上半身。 “请皇上做主,草民之子没有杀害瑾王,给瑾王下毒的那人,是永平侯府长子,季澄季大人塞给我儿初石的!也是他吩咐让其安排在陆三公子身边!” 他带着哭腔,嗓子都在发抖:“至于在三公子身边做什么,为何又去了瑾王身边,宋初石是一概不知啊皇上!我儿愚鲁,平时连分辨人的喜怒都不会,心性远不及常人,又哪里懂得在背后去操作这派人害人之事?恐怕那派出去的人,比我儿都聪明上百倍!” 宋铭又急又怕,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他胆小怯懦,从来只知道依附他人,自己是没有任何主意的!莫说让他派人去暗害瑾王,就是让他害一个乞儿,他恐怕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啊皇上!求皇上明鉴……” 宋铭将头磕得砰砰响,李氏也赶紧跟着一起磕头。 何元光的心急急下落,忙给殿后角落里的小内侍使眼色,那内侍一眼便懂,赶紧偷偷溜了出去。 皇帝冷冷地抬起眼皮,周身带着泰山压顶般的威压,让人不自觉察觉到惊涛骇浪在那张面孔下翻涌。 他冷漠地哼笑了一下:“到了此时,你们还死鸭子嘴硬?攀扯侯府,可知道是什么罪名?!” 他的声音卷着震怒:“朕本以为你们请求上殿,是来谢恩的!合着竟然是想喊冤?意思是朕冤枉你们了?!” 姜行此时已经从大理寺监牢里将宋初石提了出来,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总算将宋初石带到了宫里。 他还没跨进殿内,就听见皇帝疾言厉色地训斥宋铭夫妇:“真乃我大梁的好臣子!不思报效国家,反而将心思放在谋害皇室宗亲身上!” “亏侯府昨日还在朕面前替宋家求情!要朕说,你们实乃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皇帝将一堆折子猛地扔到他们面前,“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满朝文武,除了侯府帮你们求情,谁不说宋家当满门抄斩!” 宋铭跪在殿上瑟瑟发抖,嘴巴嗫嚅着,整个人都快魂归天外。 怎么办! 他殊死一搏,明明说的是实情,皇上竟然不信! 不但不信,还觉得侯府出自善心。 吃人不吐骨头,此时,他才真正认识到侯府的可怖! 姜行拖着宋初石直接进了太和殿。 “皇兄!” 他将宋初石往地上一搡,整个人都透着不悦,“今日臣弟才收到消息,说是伯府派人来暗杀的臣弟?这等作恶多端之人,实在是该诛九族!” 他带着几分任性:“不过臣弟去大牢质询。这宋初石,为何说是侯府所为?臣弟可不管,无论是伯府还是侯府,皇兄都要为臣弟做主!” 宋铭和李氏见姜行来了,心里头顿时升起了希望。 自己二人只是小蝼蚁,是否能活命,得靠这位瑾王殿下! 皇帝见姜行带着怒意撒泼进来,顿时有些头疼。 但他还是用力表现出亲和,极力地压下心头火气,语重心长道:“云策,莫要被有心之人利用!” 他嫌恶地觑了一眼地上的宋铭夫妇:“满朝文武弹劾宋家,地上的折子你都可以捡起来看看。只有侯府念着亲家之名为他们求情,此等忘恩负义之人,为了偷生,当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宋铭的头恨不得陷到地板下去,额头上的血和着汗水,在脸上流下几道扎眼的印子。 但他也知道,走出这一步,如今他的命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姜行沉默一瞬:“侯府为何要帮宋家?他们想杀了你皇弟,侯府竟然还求情?!” 皇帝怔住了。 但也就是一怔。 过了一会儿,他说:“他们毕竟是儿女亲家,帮忙求求情也无可厚非!” 姜行不满的瘪了瘪嘴:“可是皇兄,若真是那般好的儿女亲家,侯府怎会大婚都不通知满朝文武?又怎会事发至今,老夫人都殁了,侯府却连下人都没去过一个?” 皇帝眼睛眯了眯:“云策的意思是?” “我就实话实说了皇兄!”姜行走近了几步:“这件事,恐怕真是侯府干的!” 大殿后传来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皇帝很快咳嗽了一声。 姜行脸上划过讥讽,用力藏起眉目间的冷意。 “先前给我下毒的那位许医官,其实后来被王府的护卫抓住了。” “那人怕死,很快便招供。说侯府以他妻儿相威胁,所以他也没办法!结果就在他说出了真相的当天,侯府就派人去将其灭口了!” “臣弟立刻前去许医官家中,结果你猜发现了什么?许家竟已满门被害!” 皇帝面色有些难看:“那云策如何能证实害死那医官和他全家的,就是侯府呢?” 姜行:“因为杀害许医官家人的人,是永平侯府季澄身边的一位名为芥子的小厮,同时也是功夫了得的杀手!” “皇兄可以派人去查一查事情的真相,也可以先听听看,宋初石怎么说!” 听见姜行提到自己,从出了大牢就魂不归位的宋初石,这会儿猛地一愣。 又见皇帝和王爷都拧眉看着自己,赶紧什么话都往外倒。 “皇上,我不想坐牢皇上!我不想死!” 宋初石没忍住喘着粗气哭了起来:“是季大哥,是季澄让我把许医官安排到陆家三公子身边的,他没说安排过去做什么,但后来陆逍很快就把他赶走了,还怪我为什么给他安排一个想害他的人!” “后来这人就被陆逍赶出京城了,出去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去了王爷身边……” “季大哥说这人可以帮季棠和三皇子,但是怎么帮我也不知道……” 他胡乱说了一气,“都怪我!怪我之前一心想着做官,所以才日日跟在季大哥后头!他说只要我听他的话,他可以给我官做!我看跟着他的好几个人都这样当上官的,我也想做官……呜呜……但我现在已经知错了,我再也不做官了……” 皇帝原本看见蠢笨的宋初石,整个人心里是带了十成的厌恶的。 但这会儿说是季澄允诺了他官做,所以他才什么事都帮他干的,皇帝如何都无法忽视这句话了。 “宋初石,你的意思是,季澄时常给人许诺官职?” 宋初石愣了一瞬,他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皇帝:“也没有时常吧!只有听他话的人才会得到赏官,不听话的人肯定是会很惨的!他是很厉害的!” 姜行的一颗心这会儿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来宫里的路上,他恩威并施,给这宋初石可是连口水都说干了。 甚至在大牢里,也遇到了侯府的人阻拦,还是陆旋因为与黄之望有帮扶旧情,得了黄之望相助,这才将人带了出来。 “砰!” 一阵碎裂的声音忽然响彻大殿。 第一卷 第91章 博弈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皇帝猛地一拳砸在了御案上,茶盏滚在地上碎了。 吓得身边的何元光一个激灵。 “好一个季澄!”皇帝气得满脸通红,胸腔不断起伏,“好一个季家!这是连朕都不放在眼里,连官职都能给人允诺!” 此时,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后殿传了过来。 “皇上!”一个明媚温婉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须弥台上,是皇后季嘉茹。 她眼波盈盈,“皇上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臣妾老远就听见皇上念叨哥哥的名字了!” 何元光识趣地将位置让给了季皇后。 姜行和宋铭见季皇后出现,心里都明白了。 其实方才姜行带宋初石进宫的时候,也遭到了一位公公的阻拦,他奋力相迫许久,才好不容易带人进了太和殿。 看着何元光这谦卑的样子,想来皇帝身边不少人,都是季家的眼线! 宋铭的一颗心又落入谷底。 季皇后十几年盛宠不衰,这是整个大梁都知道的事,这会儿他们说出侯府才是幕后凶手,季皇后铁定是要帮着季家的。 “皇后娘娘!”姜行对着皇后行了一礼:“臣弟遭人下毒陷害,刚好,也希望皇后娘娘能给臣弟做主!” 季皇后和姜行其实没怎么接触过,当年大婚之后,姜行就远去陇川,二人这是时隔多年的第二次见面。 她诧异地看了看姜行:“这就是云策吧?” 她面带和善地笑了笑:“瞧,你一回来就病了,皇嫂也未得空前来看看你,幸亏如今大好了,真是一件大喜事!” 姜行笑了笑:“是!对臣弟来说确实是大喜事,对季家来说,就不知道了!” 季皇后的脸蓦地黑了下去,她没想到姜行一点面子都不给。 于是只能看向皇帝,轻移莲步到龙椅旁挨着坐下。 她声音绵软,带着些撒娇:“皇上,这到底怎么回事?皇弟对臣妾,为何如此针锋相对?” 皇帝看了眼姜行,叹了口气:“你把事情再给你皇嫂说一说吧!” 姜行一听见“皇嫂、说一说”,就知道皇帝有变。 他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很快便道:“皇兄,不管这天下是不是姜家的,但都不会是季家的吧?季家为何要谋害本王,想必缘由皇后娘娘也清楚!” 这句话说完,皇帝一个眼刀子就飞了过来。 “云策,休得胡言!” 季皇后用余光瞄了皇帝一眼,立刻跪了下来:“皇上,父亲和大哥绝不可能做下害瑾王之事,恐怕其中另有误会!” 姜行却不管皇后,仍旧顾自说道:“本王一个闲散王爷怎么就碍着他们的眼了?为了替三皇子扫清障碍!连我都不放过!在朝中大肆培植党羽、滥杀无辜,这逆我者亡的架势,不就是要左右天下吗?” 这话说完,皇帝猛地站了起来。 “云策,收起你平日那副无人管束的样子!”他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季家这些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念你是这次事情的受害者,朕不与你置气,还不赶紧带着宋家的人退下!” 姜行没想到,自己故意把事情直接挑开,皇帝当着季皇后,竟然这么快就变卦了! 季家的手段、对皇帝的影响已经深到此等地步,实在是有些可怕! 宋铭此时连呼吸都痛苦,嗓子干得想呕,真想直接从大殿逃出去! 然而下一秒,他又听到了瑾王不怕死的声音:“臣弟带宋初石来面圣,一路遭到了多道阻拦。从大理寺监狱到皇宫,皇兄身边有多少是季家的人,想必你自己都数不清吧?!” “放肆!” 皇帝雷霆般的声音终于如山洪暴发般炸裂开来,让人不寒而栗。 “朕安排自己身边的人,岂容你指手画脚!” 姜行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大理寺牢狱的牢头都被侯府收买了,本王还是在一位寺丞的秉公执法下才将人带过来,皇兄若是不信,此时可带人去查!” 季皇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委屈地抓着皇帝的袍角哭道:“绝无此事啊皇上!兄长和父亲从来唯皇上是从,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僭越之事?定是这些宫人胡乱攀咬,故意胡诌出来的!” 皇帝心里烦透了。 外界传言其实没错,他宠爱了十几年季皇后,最见不得的就是她哭。 他其实也为季家如此胆大包天十分恼恨,但季皇后是他的心上人! 还有季家,他也想动,但他不能动啊…… 维持微妙的平衡,是他一直以来的为君之道。 皇帝的怒吼响彻大殿:“来人,把瑾王和宋家众人带下去!” 姜行一颗心急速下沉,在心中咒骂了一声“昏君!” 这样的结果在季皇后意料之中,她松了一口气,看向姜行的目光中,隐隐带了几分得意。 皇帝将季皇后扶了起来,正欲带着她离开,殿门口忽然传出内侍尖细的声音。 “太后娘娘到——” 皇帝不耐地看了一眼门口的太后,这个节骨眼,真是不知道都来凑什么热闹! “皇上,季家胆大包天,犯上此等恶事,难不成皇后还要包庇吗?!”太后这几日病了,在两位嬷嬷的搀扶下才进来,这会儿脸色苍白,但脸上的怒气却依旧咄咄逼人。 “当年哀家信任皇上,所以将这天下亲手交到了你手里,可不是让季家来破坏的!”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这些年来太后从未提起过当年的恩情。 但这会儿,却重得让皇帝心生厌烦。 皇帝并非太后所出,当时太后以整个谢家之力帮他上位,连自己的儿子都赶去了边关,这个情分,是他必须要记的。 “母后息怒!”他下了台阶朝太后行礼:“儿子当然记得母后的恩情,也必定要为云策做主的。是儿子本打算自己私下先查证一番、再做定夺!” 姜行心里发笑,什么私下查证再做定夺,给季家留足准备还差不多! 他真的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这么没有下限了。 宠季皇后宠爱得眼瞎心聋! 很快,跟在太后身边的谢汝钦也进殿了。 谢汝钦是内阁次辅大臣,是皇帝这些年之所以能保天下安定,背后替他出谋划策的功臣。可以说黎庶天下的大多数烂摊子,都靠谢汝钦帮他解决。 这些年,谢汝钦带着谢家子弟,任劳任怨为他匡扶社稷,一直唯皇帝是瞻,是他既想摆脱又无比依赖的一把好刀。 谢汝钦上前略一躬身:“皇上,我谢家一门,这些年为了姜氏天下鞠躬尽瘁,不说功劳,那也有苦劳啊!我们不是图报之人,没有半分私心,全都是为了大梁!” “而此时,太后娘娘亲子,瑾王殿下他们都敢谋害,在皇上身边遍插眼线,皇上还要为季家开脱吗?!” 谢汝钦已过天命之年,比季候爷还要年长几岁,他双眼通红、胡子乱颤,愤怒地盯着皇帝。 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哪位皇帝宠爱外戚到不顾自家江山。 若是皇帝此时还要包庇,就实在是寒整个朝廷的心了! 其实姜行一个纨绔,皇帝真的不怕。 但闹到太后和谢家出马,他知道,季澄很难保住了。 再撕扯下去,季家和谢家两厢博弈,牵扯到的就是他自己的利益。 第一卷 第92章 下狱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只是皇帝没想到姜行这么快竟把消息传给了太后,这一点,让他立马心生堤防。 他痛心又无奈地看了一眼季皇后,用力忍着怒意:“来人!” 金吾卫指挥使裴帆立刻来了:“皇上!” 皇帝闭了闭眼:“捉拿永平侯府长子,通政使右参议季澄,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季皇后两个眼睛瞪得老大,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皇上,皇上您都没将事情查清楚,怎么就派人去捉拿哥哥啊!” 她跪在地上,三两步朝他膝行过去,抱着皇帝的腿哀求:“皇上,哥哥为了咱们兢兢业业,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咱们的孩子,为了序儿啊!你怎能如此狠心,不分是非黑白就发落!” 看着殿中的一幕,姜行眼里堆积起阴鸷。 自己这个王爷,怕是一直装纨绔装太久,所以让人看不见锋芒了! 看来得磨磨刀了! 其实皇帝自己又何尝不对今日的局面感到诧异和愤怒。 季家竟然染指这么深的朝堂宫廷势力,自己竟丝毫没有发觉! 甚至现在,他们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 可他虽然是皇帝,但实际上有苦难言,无人懂他! 于是他当着大家的面,一把将季皇后拂开:“裴帆,你派人前去捉拿季澄,另外由你与大理寺卿徐九思一起,务必将此案查个明白!将证据,一五一十地给朕放到皇后面前!” 皇帝愤怒地睨了一眼季皇后,又忍下掀翻御案的冲动看向姜行:“云策,朕如此处置,不知你可满意?” 姜行跪了下去:“多谢皇兄为臣弟做主!” 尽管看到皇帝脸上凌人的寒意,姜行还是再度开口:“但季澄只是押送大牢吗?宋初石先前,我记得可是判了斩立决的!” 皇帝拳头捏得死紧:“等大理寺拿到证据,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姜行正欲应答,却听见身后跪着的宋初石开口了。 “皇上,有证据!” 大殿的所有目光瞬间都汇聚到了宋初石身上。 一直看着各位神仙打架的宋明夫妇,此时眼睛鼓得能塞下灯笼,吓得血都不流了。 儿子这是要干啥? 可千万别说出些没首尾的事,再把宋家牵连进炮火之中啊! 宋初石听不见爹娘无声的呐喊,他憨憨地说:“杀了许杏林家人的人,应该是季澄身边的芥子。那个人是他的小厮,但其实他是有功夫的,还是个杀手!”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了起来。 金吾卫指挥使裴帆勾了勾嘴角,戏谑地打量了一眼宋初石。 宋铭夫妻俩,冷汗都滴落下来了。 而皇帝和季皇后则厌恶痛绝地立眉睨宋初石一眼,心里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尤其是季皇后,除了厌恶,此时心里还带了许多震惊。 芥子她知道,是大哥身边一直跟着的小厮,经常神出鬼没。 之前她还问过大哥,芥子是什么时候待在大哥身边的,为何经常见不到人! 大哥说是有很多事需要芥子处理,所以平时要务繁忙抽不开身。 原来,竟然是杀手吗?! 季嘉茹心里突然涌出来一阵恐惧。 她这个皇后其实当得很轻松,只需要告诉父亲和大哥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讨厌什么,自有父亲和大哥替她摆平。 事实也确实如此,每次她都感叹有大哥和父亲真好。 但她从来没往深处想过! 不知道还会查出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来! 她要失去哥哥了吗? 季皇后脸色苍白,只觉得眼前划过无数的白刺,脑子里某根弦摇摇欲裂。 她抬起头乞求地看着皇帝,皇帝却看了眼一旁的何元光:“将皇后带下去!” 这是皇帝第一次用这么冷硬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季皇后的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 “皇上,皇上哥哥是冤枉的……” 姜行看着季皇后被带走,心里没有任何的欣喜,反而有了几分忌惮。 从前他们兄弟八人,除自己之外全都死于夺位。 皇帝在还是太子期间,就用尽计谋清除了所有兄长。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如今为了一个季皇后,甚至连自己多年筹谋的江山势力都不管不顾了! 之前先皇嫂在位时,得他那般爱重,没想到这么些年,虽然给了国公府荣耀,却将感情全都倾注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不得不说,季皇后的力量实在强大! 他想不出,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妖女! 裴帆领命下去了,皇帝此时已经很疲惫。 他看着姜行和太后等人:“今日就到这吧!母后和云策还有其他事吗?” 姜行刻意将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恢复了往日笑嘻嘻的神色:“多谢皇兄替弟弟做主!还有一事,便是放了宋初石吧!” “宋家全家已经贬为庶民,找到真凶,臣弟对他们身上的火也就消了!毕竟他们曾是王妃的亲人,虽然如今没关系了,本王也不想做得太过!” 皇帝这才想起宋家确实是瑾王妃之前的娘家,后来听说那王妃被伯府赶出去,只是一个庄户女。 他不由轻藐地干笑了一声,像看着几只蝼蚁:“放就放吧!你也是心善!” 宋铭三人听见皇帝答应,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眼含热泪地连连叩头:“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姜行等人出宫时,金吾卫已经到了侯府。 半个时辰前,大理寺卿派人来侯府,禀报宋初石被姜行带走的消息。 所以这会儿季澄正在正堂与大家商量着宋初石被姜行带走的对策。 王氏身边的桂枝急急忙忙冲了进来。 “侯爷、大爷、夫人,不好了!”她急得吞了吞口水:“来了好多金吾卫,把咱们府上围起来了!” 桂枝刚说完,一阵整齐划一的铠甲声就传来了,正堂的门被两列金吾卫猛地给推开。中间走进来个人,正是金吾卫指挥使,裴帆。 “季家大爷,本将奉皇上之命前来将你捉拿归案,请吧!” 季候爷从椅子上霎时站了起来,面容威严地喝道:“皇上为何要将季澄捉拿?还请指挥使给出个缘由!” 裴帆对着季候爷似笑非笑地端了个礼:“侯爷,宋伯爷及其长子已经在皇上面前说清楚,是季大爷派人谋害瑾王殿下!命令也是皇上亲下,所以季大爷还是请吧!” 季澄眸光闪烁几瞬:“不可能!此事并非下官所为,我自是不认!” 裴帆笑了笑:“这么说,季家大爷是要抗旨?” 第一卷 第93章 慌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澄脑子里快速地盘算着。 自己分明做得干干净净,什么证人都没有,为何能被查出来? 光凭宋初石三言两语,皇帝肯信? 但裴帆可不管这么多,他朝身后几人挥了个手势。 四名金吾卫直接将枷锁套在了他脖子上:“瑾王带着宋初石面圣,皇上为此事震怒,已然一锤定音,劝大爷和侯爷还是莫要再生事端!” “不!”王氏一把拉住了要被带走的季澄:“大爷是被冤枉的!皇上不可听信宋家的一面之词!” 季泊舟和季棠听见这边的声音,赶着一起过来了。 季泊舟也急忙制止金吾卫:“裴大人,请问抓走我大哥,说他谋害瑾王可有什么证据?若没有证据,只听片面之词就胡乱抓人,这还有律法的公正吗?!” 裴帆掏了掏耳朵:“这事下官就不清楚了,世子若想弄明白,就去皇上面前问个清楚吧!” 季澄却很平静。 他朝着季家众人看了一眼,平和道:“爹!思峦!还有夫人,棠儿,别担心!没有什么证据,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季候爷担忧地深深看他一眼,却从他眼里只看到了深邃的笃定。 他也跟着放下心来。 季候爷拉住了准备扑过去的季棠:“棠儿,你爹只是暂时去监牢走一趟,他没做过恶事,自然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 季棠不过十四五岁,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哪里受过这样大的风浪。 她和王氏立马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感觉天都塌了。 李侯爷示意全府镇静下来,对着裴帆拱了拱手:“劳烦裴大人跑这一趟,侯府没做过的事,相信皇上自会为咱们洗清冤屈!还请这段时日,裴大人对季澄多加关照!” 裴帆例行公事地点了下头,利落地押着季澄出了侯府。 金吾卫整齐划一、铁壁铿锵的撤退后,季侯爷立马吩咐下人:“去马场上把二小姐叫回来!” 只半盏茶的功夫,季青妍的高头大马就到了门口。 她把缰绳利落地往门房小厮手里一扔,拿着手里的急报快速朝正堂走去。 “青妍!” 季青妍一进屋,季侯爷就赶紧叫她。 季青妍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自己倒了杯水喝下:“我半个时辰前就看到金吾卫的人朝咱们家来了,所以错开时间去宫里找了姐姐,她命人传了信,现在在我手里!”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把信递给季侯爷:“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事情有点麻烦!真正让皇上生气的除了瑾王这一次的强势,还有便是爹你和大哥在朝堂上、宫里安排的眼线太多了!这次引起了皇帝的不满!” 季候爷眼睛眯了眯:“嘉茹呢?皇帝向来宠爱她,她都没去说几句?” 季青妍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姐姐的脾气,你认为还没去吗?连她都是被内侍给拖回宫的!” 季侯爷让自己镇静下来,把信一行一行看完。 季泊舟站了起来:“那如今怎么办?大哥说找不到证据,可我就怕……” 季青妍:“现在大哥只要在大牢就没事,只要他们什么都没查出来,无非咱们就是拖!等到后面皇上气消了,大姐哄一哄,相信很快就会放出来!” 她转头看向还在哭着的季棠和王氏:“大嫂和棠儿也不要伤心,这个关键节骨眼儿,咱们不能贸然进宫求皇上。咱们上下只要做出侯府受了一切委屈,都愿意为了皇上隐忍的态度,加上姐姐的情意,到时候还愁大哥不能平安回来吗?只是这段时间,需要大家低调一些,尽量做小伏低了!” 听见她的话,王氏和季棠才都点了头。 但季候爷还是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嘉茹信里说,负责调查这事的是方才那位裴帆和大理寺卿徐九思。徐九思是咱们的人,本侯得再去给他打个招呼!” 除了季家,此时姜行一样也在念叨着徐九思。 他与陆旋正一同在锦园用晚膳:“如今的关键就在那位徐九思身上,他是季家的人,今日去大理寺牢狱领宋初石的时候,遇到一位拦路的狱头,就是他和季家一起安排的。打算让宋初石顶了这罪名,留到明日问斩后便高枕无忧!” “后来本王进宫后,玄戈说徐九思就派人朝季家去了,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陆旋满脑子都在思考,无意识地夹起姜行给她加进碗里的一块红烧桂鱼吃了起来。 “那他岂不是已经知道在狱中是黄之望帮你带走了宋初石?他是黄之望的大上官,那黄之望……” 姜行点了下头,朝她努努嘴,示意她吃饭。 姜行:“通过今日,本王才发现,如今的皇帝偏听偏信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对季家和谢家的依赖太深了,或者说,做不到无情。” 陆旋疑惑地看他一眼:“做不到无情,什么意思?” 姜行嘲弄一笑:“曾经我以为他只是对思俞表姐才那般深情,今日实在寒心。对季皇后,比对思俞表姐,更甚百倍!” “我不信他不为季家的所作所为发怒,可是他却不想处置季家!为何?就是因为他只想维持表面的和平!他就是个昏君!” 陆旋想了想,却忽然挑起个笑:“别担心!只要他心里有在意的东西,就并不是无懈可击!” 皇宫里,季皇后和三皇子确实忍不住了。 昨晚一宿,皇上宿在了容妃的钟粹宫,没有来季皇后的坤宁宫。 这是近十年唯一一次他没有来! 以往哪怕是闹矛盾,皇上也会在半夜偷偷来看她的。 于是天刚亮,三皇子就去了钟粹宫门口跪着。 他实在想不通,为何父皇要对舅舅这次如此残忍! 那可是棠儿的父亲,他未来的岳丈! 有舅舅的助力,自己拿下太子之位一定会轻松许多! 钟粹宫的宫女一大早看见皇帝最宠爱的三皇子跪在自家宫门口,吓得手里的水盆都掉了。 毕竟过去因为这个三皇子,容妃的四皇子受了多少委屈啊! 在钟粹宫的人眼里,皇后母子绝对是瘟神般的存在。一大早就看见,可不怎么吉利! 幸好此时,皇帝从殿内出来了,打算去上朝。 他看着跪在门口的三皇子,没忍住皱了眉。 “序儿,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三皇子姜序看见皇帝出来,顿时心里膈应得紧,对容妃这钟粹宫也多了几分不满。 他隐下不忿,低着头委屈道:“父皇,母妃思念您!” 看见日夜宠爱的孩子这样卑微地在自己跟前乞求,皇帝心里突然一阵不忍。 他几步走到三皇子面前,将他扶了起来:“叫你母后别耍小性子就好!这样吧,朕晚上去她那!” 三皇子面上闪过一阵欣喜,果然,还是那个他熟悉的父皇! 他赶紧起身,随着皇帝的步伐,没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父皇,为何您这次要将舅舅关押起来?那件事分明是宋家胡乱攀咬,父皇千万不能被那群歹人给骗了!” 皇帝停下脚步看他:“昨日你母后没有将实情告诉你吗?” “母后告诉了!”三皇子站在皇帝面前,直接把心思摆了出来:“但儿子觉得舅舅向来都是为咱们着想的,定是父皇想岔、或者被人蒙蔽了!” 皇帝心里的怒火猛然窜起,声音登时凉了下来:“所以皇儿的意思是,出了事情,一定是朕错了,或者是其他人错了,你舅舅是绝对不会错的?”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三皇子话没说完,就看见一向宠爱他的父皇笑了笑。 那笑透着一股诡异,里面露出锋利的杀机。 第一卷 第94章 下咒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序儿,朕真不知道,待朕百年之后,你叩拜的第一个人是谁!到底朕是一国之主,还是你舅舅是一国之主?!” 皇帝厉声大吼,血气在心头沸腾,他对三皇子的宠爱在一瞬间被无法抑制的嫉妒还有杀念吞没。 “以后两个月,你就在自己宫里面壁思过吧!无诏不得擅出!” 皇帝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就转身决绝地走了,连背影都带着极致的冷漠。 三皇子一颗心急急下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沉不住气,竟把心思倒了个干净! 他被这样的父皇吓得慌乱无比,屏声敛气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身边皇帝留下的两个内侍看着他,“回去面壁吧,三皇子殿下!” 皇帝脚步生风,对身边的何大监冷肃道:“把裴帆叫过来!” 太和殿早朝,皇帝想叫大理寺卿出列,却发现今日季候爷告了假没有上朝,大理寺卿徐九思也告了假。 以往他从来不会注意这些细节,可自打昨日姜行闯进宫闹了一通之后,现在他突然从里面琢磨出了点味儿来。 昨日才发落了季澄,今日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结党,到底是在给他这个皇帝摆脸色看,还是联手一起欺瞒他这皇帝?! 难怪季家能把手伸那么长,这么多年,当真是放纵得无法无天!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该来的人又没来,皇帝不好发作。 下了朝,裴帆已经在宣政殿等他。 在自己的心腹面前,他不再压抑眼里的风暴。 “不用再让徐九思审问季澄了,那日瑾王说他在大牢遭到阻拦,想必也是徐九思的授意!看看最后大理寺,是哪位让他把宋初石带出来的,那位定不是季家的人!命那位官员去查!” 皇帝紧紧捏着拳头,压抑着心里的狂怒:“朕倒要看看,这个人他们又要如何收买!” 如果可以,他好想现在、立刻、马上就斩了季澄! 十五年了,他实在不想到了今天还要看各大势力的脸色过日子! 但季家对他当上皇帝也有功,加上嘉茹…… 他现在只能让他们自己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裴帆瞬间懂了皇帝的用意,弓着身答了声是。 皇帝又说:“今天重点去查一下徐九思,看看他对季相礼答应了什么!若是情形严重,直接革职查办!” “是!” 季候爷确实一大早就找徐九思去了,这会儿季澄也被从监牢带出来,三个人正在大理寺衙门内密谈。 三声叩门声起,徐九思打开了门。 门外的心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徐九思瞬间脸色惨白。 他急急忙忙关了门,向着李侯爷作了一揖:“侯爷,这会儿的情形由不得咱们了!” 他吓得嗓子都发抖:“不是下官不帮你,皇上刚才又下了旨意,此事不用下官了!这会儿金吾卫已经在外面来了,季大爷赶紧回牢房吧!” 他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想立刻脚底抹油开溜,却被季候爷一把抓住:“可是处置有什么变动?” 徐九思眼看走不了,急得跺了一脚:“皇上发现了本官和侯爷之间的事儿,今日一早改了主意,让换成黄之望审案了!” 他欲哭无泪:“侯爷您这次可是把我害惨了!若是不想满门受牵连,赶紧回去吧!季大爷赶紧回牢房,这下本官的乌纱帽估计都不保了!” 季侯爷脑子空了一瞬,霎时脸色一白。 趁着季候爷愣怔的一瞬,徐九思立马用力将门一拉,快速离开了密室。 季候爷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连徐九思都换了! 皇帝这次竟当真跟他做对! 他想干什么? 这是在怀疑季家,故意让整个朝堂来看季家如何拉拢朝臣,而那些人又是什么下场?! 好一个皇帝! 这是在试探着动他,杀鸡儆猴! 十五年了,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有了这样的心机?! 季澄也开始慌了,一把抓住季侯爷:“爹!此事有异,你赶紧派人去宫里一趟!一定是宫里出了问题!” 季侯爷满脸通红,急得无法冷静下来:“老大!你暂且先去大牢!” 他眼里透出狠厉:“皇帝不敢动你,若他当真动了,本侯和他没完!” 季澄被季侯爷此时的神情给吓住了。 忙疾声道:“这大逆不道的话您千万别再说了!皇上这是很明显的试探咱们的忠心,可不能再行差踏错!” 他拉着季侯爷的胳膊,“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拖,等嘉茹那边把他软化,这样儿子才有出去的可能!您先去吧,我等您消息!” 季侯爷叹了口气,火急火燎,含着热泪快步出了大理寺。 …… 陆旋看着面前小炉里面的符灰,轻轻掸去衣衫上沾染上的一点灰烬,望着门口道:“桑落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桑落的声音从十几步外传来。 她从远处跑来,大步进了房间:“王妃,按照您的吩咐去正阳门等着,看到里面金吾卫指挥使带人出去了,去了大理寺!” 姜行自打早上摘了一大束茉莉进来后,人就被陆旋拉着一直坐在她旁边。 他站起来问:“玄戈去大理寺还没回来?” 玄戈赶紧三步跨了进来:“王爷!” “金吾卫指挥使裴帆进了大理寺,通知徐九思被革职查办,换成黄之望审理此案!” “这么快!”姜行此刻再次被陆旋给震撼了! 一个时辰前,他晨起拿着宝珠茉莉前来找她,却遇到了她从无仅有的异常热情的挽留,还拉他坐在她身边。 疑惑是疑惑,但心里头还是喜悦的。 却没想到是她做法,需要他在一旁坐镇! 于是他就在此静静地看她驱动符箓,做完了整场法事。 他这会儿才明白过来,王妃做的是可以让皇帝改变想法的法事!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回过头震惊地看着陆旋:“王妃,你符咒上写的那个生辰八字,是徐九思?!” “不!”陆旋正吩咐人收拾屋子里法事后的痕迹,“是三皇子,姜序!” 姜行差点惊掉下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做法针对的三皇子,却是徐九思遭了殃?皇帝为何不罚三皇子?” “你怎知道皇帝没罚三皇子?”陆旋笑了笑:“三皇子应被禁足了!” 方才她用三皇子生辰八字做了法,下了咒。 驱使三皇子做出了咒违背他本意的举动。 那会儿她就通过符咒灵气感应到了,皇帝发怒了。 但下咒这事以后还是不能做,这会儿她已经感觉心口有点疼。 姜行看她脸色不好,立马扶她坐下。 他眼里都是关切:“你这会儿不舒服,和刚才的法事有关?” 陆旋点了点头,目光看着屋外的满园锦绣:“没办法!有的仇人,用正常方法是报不了仇的!” 她知道季家与皇帝之间的羁绊极深,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宋初石的反咬就被扳倒? 昨日皇帝说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按照季家的势力,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到时候再找出几个人来顶罪,对他们而言都是轻轻松松的事。 皇帝是真龙,她无法对他私下动用玄术,所以只能从三皇子身上下手! 但下咒总是要受到反噬的。 她刻意把姜行留了下来,就是要利用他身上的紫气护体,没想到还是受了点影响! 不过,也算是为上一世三皇子刺穿她与孩子的那一剑报了仇! 皇帝极爱重三皇子与季皇后,只有让三皇子和季皇后都让他感到不安、感到嫉妒,他才会真的对季家动杀念! 只要有了杀念,事情就好办了! 第一卷 第95章 密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托腮:“王妃怎么就笃定皇帝一定会重用黄之望呢?” 陆旋白了他一眼:“王爷以为自己在这京城官员的眼里,很有权有势吗?” 姜行摸了摸鼻子:“倒也没有!” “那不就是了!”陆旋淡淡地:“谢家本该是你的倚仗,但一直以来,他们都更听信于皇帝!你回京后,甚至刻意与你保持了距离,除了这次被你生死攸关的事情外,其他时候几乎没为你说过半句话!” 姜行:“谢家没有季家聪明,他们就是朝堂上的老黄牛,每天只知道公务!” 陆旋点头:“国公府目前无人在朝就任,你背后就一个太后。你名声不佳,朝中连谢家都不靠近你!又娶了我这样一个庄户女王妃,因此在皇帝眼里,能帮你带出宋初石、忤逆徐九思的黄之望,不就是那正直公正、不偏不倚的人?” “不过更重要的是王爷,你在皇帝心里种下了这个人是个好官的种子!” 姜行低头一笑,眼睛别有深意地看向她:“有这样聪明的王妃,真是本王之幸!” 他斜倚在她右侧,姿态散漫,眼睛却像要把她深深地嵌进去。 …… 季侯爷从大理寺出来后,径直就气势汹汹地往宫里来了。 却没想到他刚走到宫门口,就被金吾卫和司礼监的人给拦了。 他不领情地直接掀开金吾卫的胳膊,“本侯要求见皇上,求见皇后!尔等宵小,竟敢阻拦!” 从前他进宫,连到后宫的路都是为他一路敞开。 何时受过还要等待,不能进门的屈辱? 一声熟悉的呼哨响起,季相礼本以为是皇帝派人来接自己了,脸色一喜。 却没想到,来了更多的金吾卫将他团团围住。 他心里着急,气得双手都抖了起来:“反了!反了!” “你们可还记得我是谁?!一个个不知死活,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季侯爷从没在宫廷守卫面前受过这等怠慢,自然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拦着他的金吾卫自然都知道他是何等万人之上的身份,但受命而为,不得不从。 所以一时间只能僵持,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好在,很快司礼监大太监夏明就过来了。 夏明挂着笑脸:“侯爷,没有皇上下令,咱家哪敢呢!” “皇上没说不见您,只是这会儿还有要务,恐怕要等上两个时辰!” 季侯爷吹胡子瞪眼:“那皇后呢?本侯要见皇后!” 夏明恭谨有加:“皇后娘娘和三皇子殿下被罚面壁思过两个月,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来了!” 什么?!! 季侯爷大脑一阵发空,感觉事态发展得太快! 皇帝向来听嘉茹的话,他从不会拒绝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果真是宫里出了问题! 突然间,他不想进宫了。 莽着往里闯的一颗心霎时收了起来。 他看了看夏明和身前的一圈金吾卫,袖子一甩,“这宫,老夫今日还不进了!” 皇帝下了决心故意要晾着自己,如今恐怕形势不利。 万一那皇帝一不小心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这些年都白搭了!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要想像收买徐九思一样收买现在皇帝指派的黄之望,或者威胁黄之望,怕是在这关键节骨眼给人徒添话柄。 如今皇帝和整个朝堂都看着,只能缓两日再想办法往皇后身边送信,让她好好伺候着皇帝才行! …… 黄之望没想到自己昨日因为私自放瑾王带走宋初石后,立马就被大上官徐九思和季家联合给关了起来。 更没想到自己以为要完了,王妃派人叫自己待在牢里别动,说他好好干,要加官进爵了! 所以这会儿看着裴帆在大理寺监牢念着皇帝的旨意,徐九思革职查办,自己负责季家案件的全权查办,他还有点懵。 裴帆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黄大人,皇上已经亲自下旨由你全权处置,大人谢恩吧!” “是是!”他这才回神,赶忙叩了头从地上站起来:“下官领旨谢恩!” 拿到这卷圣旨,黄之望兴奋又忐忑。 这里面有两个信息,一是与季家走得颇近的大理寺卿,自己心里惧怕的大上官徐九思恐怕不妙,这下可以不再提心吊胆了。 二是皇上这是让自己彻查的意思,恐怕季家会在背后使绊子,还得找王爷和王妃抱大腿才行! 黄之望一个大理寺左寺丞,忽然变成了季家谋害瑾王一案的主审,还是皇帝钦点的! 这要是往日,谁肯信? 但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 大家也从这里面隐隐看出了苗头,这厮怕是要加官进爵了! 裴帆一走,黄之望这间小小的牢房顿时热闹了起来。 大理寺三位少卿竟全都接他来了! “黄大人,之前徐大人恐怕也是无心之过,既然皇上都亲自开了金口,那您还待在咱大理寺自家牢狱做什么?赶快出来吧!” “是啊黄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都是来接你回衙门的……” 看着平日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顶头上司,这会儿一个个对他恭敬有礼,他觉得甚是不真实。 但做官嘛,谁会嫌位置高呢? 通过这次,他也知道自己该跟着谁了! 回到衙门,黄之望立刻写了一封信,他唤来亲随:“将这封信送去瑾王府一趟!” “瑾王府?” 亲随有些纳闷,大人是不是疯了,那瑾王无权无势,据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这次大人不就是因他非要从牢里带人下的狱吗? 怎还这么不知死活? 黄之望有些发恼在他头上敲了一把,眼睛里却透出喜色:“还不快去!” 他已经将自己下一步要走的路规划好了,既然王妃之前送了信来让自己好好干,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若这时候还不找个靠山,那不是傻吗? 姜行收到黄之望的信,看完不由对着陆旋抱怨:“王妃找的这位黄大人真是够可以的!” 他把信递给她:“皇上让查季家这案子,他直接查都不查了,先问本王查到了哪些证据,他后面再做补充!” 陆旋没忍住笑出来:“他这才叫聪明!这不就把王爷和他,绑在一条船上了吗?” 姜行看她笑,没忍住心情也好起来:“这本王当然知道,只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偷懒,倒是胆大包天!” 他想了想,“不过黄之望的猜想是对的,季家现在定然会毁灭证据,要想查这个案子也没那么容易!” 陆旋:“他想升官,你要公道,天作之合!” 姜行命玄戈将案子的来龙去脉及证据等全都写了下来,很快便暗地里呈给了大理寺。 他举目远眺,心中沉静下来:“季家除了毁灭证据,此时一定也看清了形势。他们不会再伤害黄之望,应该会把筹码全都压在季皇后身上!” 陆旋同意他的看法:“即便压在季皇后身上,这两日他们也会风平浪静的。毕竟皇帝在气头上,季皇后和三皇子,不会那么傻去触霉头!我也能抽出时间做自己的事情了!” 一旁的飞星不解:“好不容易抓了起来,这等害王爷的凶手,为何不趁这两日快刀斩乱麻?” 姜行没忍住敲他一把:“季澄将证据都毁灭了那么多,他黄之望是天神下凡哪,那么快就查到了?!越快越显得我们故意谋害侯府,心急!” 但他们却不知道,其实季家,已经打定了主意。 第一卷 第96章 暴打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家侯府,季相礼这会儿确实冷静下来了,这个节骨眼儿,蛰伏才是上策。 但季泊舟却忍不住。 若不是宋家宋初石搞事情,大哥何至于锒铛入狱? 伯府来找的那日,宋楚楚是被他们赶出了侯府的,这个贱女人后面却在宋初石被带走当日,钻狗洞进来了! 他真的觉得宋楚楚和狗一样贱! 不但贱,还甩不掉! 现在提起宋家他就一肚子的火。 他气昂昂地往清净院冲去。 宋楚楚依旧在折腾着她养颜沐浴的材料。 季泊舟人未到,声先至:“宋楚楚,你倒真是好兴致啊!” 季泊舟怒气冲冲走进去,身后的珠帘慌乱地撞击在一起。 宋楚楚一抬眼看见从未来过清净院的季泊舟,心里登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但她还是站了起来,装作柔弱地笑道:“世子不喜,妾又能如何呢?” “贱人!别给我摆出这副死人样!”季泊舟发狂般地怒吼,双眼猩红,整个人带着冷厉的杀意。 宋楚楚吓得退后了两步,实在不明白季泊舟这是怎么了。 他一把将宋楚楚推倒在地,一张脸狰狞而扭曲:“你装腔作势什么?心机深重的贱人,若不是因为你们宋家,侯府何至于会成为今日这样?又怎会成为京城的笑柄?!” 他早已受够了宋楚楚装可怜的样子,所以这会儿看她倒在地上含着泪看他,心里的怒火被勾得像烧红的炭火一般旺。 他猛地两耳光扇了过去:“以前是我蠢!被你蒙蔽,吃你这套卖惨装可怜!现在,给我收起你那虚伪的眼泪!” 宋楚楚被扇懵了。 她不知道原来季泊舟也有这般发狂嗜血的时候,这和上一世实在是太不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嘴巴一瘪,赶紧哭了起来:“世子,妾一直待在院子里没出去,不知何事惹恼了世子……” 然而就在她愣神的这一瞬间,一双没有温度的大手已然卡上了她的脖颈。 宋楚楚双眼倏地瞪大,她这才反应过来,季泊舟眼里的恨不是骗人的,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可是,怎么会如此! 上一世他不是很爱自己的吗?他明明在床上对自己那么痴缠! 她手脚并用,狂乱地挣扎着,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求救的声音。 银杏站在门口,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她看到了,世子要杀了夫人! 可…… 可她并不想帮她叫人。 只有夫人死了,她才能跟着大夫人,才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银杏没想过要帮忙,也并未阻止季泊舟。 宋楚楚悲从心起,又急又怕,胡乱地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猛地朝季泊舟手上扎了过去。 却没想到,季泊舟竟赫然松手,那一簪子扎在了她自己肩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清净院。 下人们缩了缩脖子,都假装没有听到。 惊恐与疼痛交加,宋楚楚的眼泪无助地顺着脸颊流下,她真被吓坏了! 季泊舟看她竟然反抗,喘着粗气,又一脚踹在了她背上。 那一脚也用了全力,疼得宋楚楚又尖叫了一声。 季泊舟眼里汹涌着危险,那一星残酷的微光,正兴奋而肆意的跳动。 平日的什么风度、什么修养,所有的一切他全都不想管了! 他心里的野兽再也关押不住,此刻只想撕碎她! 宋楚楚双手撑住身体,慌乱地蜷缩在地上后退。 “世子,我什么也没做,我是无辜的……” 季泊舟却步步紧逼,死死地盯着她,突然又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沁凉到骨头缝里:“你是无辜的?有比你更贱的人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当上这个世子夫人做了些什么勾当!” “我根本没有动你,你却用鸡血糊在床上,哄我说有了夫妻之实!你谋杀宋梧,却骗我、骗所有人说是她害你!你有羊癫疯,却掩饰得密不透风,装得一副国色天香的模样!!” “还有之前那日,你撒谎回门,却一个人去玄元观待了几个时辰,你做了什么,别以为旁人不知道!!” “我受够了你的虚伪!你连宋梧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你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毒妇!一个没人要的傻子!!一个令本世子作呕的贱人!!!” 季泊舟嘶吼完这些话,拎起宋楚楚就往墙上狠狠一扔。 他吐出口浊气,整个人总算舒服了一些。 而宋楚楚却没这么乐观,她浑身血液仿佛倒流,身上疼得感觉每根骨头都在发抖。 季泊舟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季家已经知道自己…… 不,他不知道,那日虚白已经骗人说不在观中了,应该查不出来的! 季泊舟嫌弃地用手帕擦了擦方才打她的手,一把将脏手帕甩她脸上:“这次若是大哥没事,你当然还能在这侯府苟延残喘!若是大哥有恙,那你,宋楚楚,就下地狱吧!” 他甚至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用力才忍住了再打她的冲动。 …… 安排好黄之望的事情,陆旋去了伯府。 姜行担心伯府的人再害她,非要与她同行。 陆旋拗不过,没再拒绝他的好意。 忠义伯府的牌匾已经被拆了下来,府内上下披麻戴孝、一片缟素。 陆旋马车刚停下,宋家四人就列好队站在门口迎接。 姜行先从马车上下来,随后朝陆旋伸出了手。 陆旋其实觉得姜行最近几日有些脱离原本的计划。 这是在抬她面子,她清楚。 但姜行做戏越来越真,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但她还是顺其自然地搭在了他的手上下来。 姜行脸上一个情不自禁的笑蔓延开来。 李氏脸上的肿已经消了,但印子还在。 她一双眼睛都在璀璨夺目的陆旋身上,心惊果然贵气养人,这通身王妃派头,足得她再也高攀不上。 而她也知道,如今身份的云泥之别,她也不能再肖想些什么,于是赶紧低下了头。 陆旋看着宋家人:“知意呢?怎没看见她和姨娘?” 李氏一愣,怕得罪陆旋,赶紧赔着笑脸解释:“知意和赵姨娘可能身子不大爽利,平日就出来得少,所以估计和往日一样,待在自己院子里呢!” 陆旋的脸冷如凝冰:“如今宋家已经贬为白身,难不成还要恪守着从前那正室妾室的规矩?我先去看看她们,待会儿再过来!” 小葵愤愤地瞪了李氏一眼,快步跟上陆旋:“王妃,您救了大公子,宋家全部都感谢您,可对您是一回事,对知意小姐又是另一回事,看来和从前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呢!” 陆旋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处理上一次说的在宋家的鬼魂,另一个就是来看知意。 她一路穿过廊庑,因为没了下人,伯府到处一片狼藉、凌乱无比。 宋铭夫妻有心无力,想必根本没时间管! 其实她从方才李氏的脸上也能看到,恐怕她早已忘了这府上还有知意和赵姨娘这么两个人!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梧桐苑荒凉萧瑟,陆旋快速经过,很快看见了旁边的小西厢。 小西厢大门紧闭,倒比其他地方干净,有了之前她给赵姨娘的符箓,气息也比其他地方清明,就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她害怕。 第一卷 第97章 救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桑落和小葵先她几步打开了门。 突然的光刺进来,知意用手挡在了眼前。 “知意!” 听见陆旋的声音,宋知意猛的放下了手。 她站了起来,双眼瞬间涌起热泪,朝陆旋快速冲了过去。 “姐姐!” 她想扎进她怀里依靠着哭一会儿,陆旋也做好了这个准备。 然而就在陆旋打算揽过她的时候,她却猛地克制住了。 她低着头,揪着衣摆小声嗫嚅着:“姐姐如今是王妃了,我怕哭花了你的衣裳。我没事……” 陆旋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揽了过来:“你受委屈了,姨娘现在怎么样?” 知意这才嘴巴一瘪,委屈地哭了出来。 陆旋拥着知意,惊觉她已经瘦了这么多,整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力气,手上还多出来许多被针扎的伤口。 起码哭了一盏茶的功夫,知意才止了哭声,趴在她身上仍在抽噎。 陆旋将知意从怀里松开:“怎么关起门来了?身体是怎么了?” 桑落进屋看了一眼赵姨娘,她躺在床上,整个人面黄肌瘦,看起来气息奄奄。 “姐姐,我……”知意似是不好意思开口:“我们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 陆旋瞳孔睁大:“怎会如此?!下人走了,你们自己也可以买吃食啊!” 知意摇了摇头:“父亲和母亲进宫后,官差又来了。担心我们把府上的财物带走,所以全都先搜走了!等到父母亲回来,他们见府上只有厨房里还剩一些吃食,于是全都扣留了下来,我和姨娘……” 知意不断抽泣:“所以没法子,我就想着自己绣一些东西出去卖。这样好歹能换些钱财!” 陆旋扫了一眼小西厢,这才发现知意说得没错。 原本值钱的一些物件早就不见,屋子看起来更简陋了。 她顿了顿,郑重地看向她:“知意,你如今怎么想的?你还打算跟着李氏在后宅,等着遵照父母之命,等她给你说亲吗?”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我要挣银子,我要先让自己和母亲活下来!” 陆旋微微一笑:“你总算想通了!依靠别人固然轻松,但一旦靠山垮塌,那江河日下、摧枯拉朽的态势,大多数人只有以命相搏,才能血肉模糊地冲出新生、重回正轨!一般人是很难承受那样的代价的!” 她又问道:“那知意的亲事呢?可有了眉目?” 宋知意摇头:“这些都没那么重要了,母亲如今躺在床上身体不大好,我只想让她先好起来!” 陆旋总算放心了:“今日我来,其实是来带你和姨娘走的!” 知意猛然抬头,这句话冲击得她眼里都发出了亮光:“姐姐要带我走?!去哪里?” 她莫名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绞着手帕、红着脸说道:“只要能跟着姐姐,去哪里我都愿意!我和姨娘也不白跟着姐姐,我愿意为姐姐做事的!” 陆旋看她这般,不由笑了笑:“你就去梧园吧!我名下那些产业都需要打理,眼下我太忙,交给外人不放心,你和姨娘最是妥当!姨娘家族从商,你跟她学一学,想必会替我打理得很好!” 她继续道:“上一次你去我就问过你的!但你一心想着要回来成亲,所以我也没好拦着。如今过去,也刚好合适!” 知意自责难掩:“是我太笨了,之前姐姐想救我,而我自己却太胆小了!” “只有自己经历了一遭,才会知道自立有多重要!” 姜行站在一旁,方才吩咐飞星出去买了些包子烙饼等容易带走的吃食回来,这会儿飞星已经拿着东西回来了。 陆旋将食物放在桌案上,朝着知意说道:“你和姨娘先吃点东西,把包袱收拾好,现在我和王爷要去找一趟宋铭,待会儿收拾好了和我一起走!” 赵姨娘这会儿也从房里出来了,没想到陆旋贵为王妃,竟然还记着她娘俩,瞬间感动得连连掉泪,忙点头不断应是。 陆旋走出小西厢,宋铭和李氏等人全都早已等在门口。 他们也才想起知意和赵姨娘的事,怕陆旋生气,全都一脸讨好地看着她,实际上心里既愧疚,又提心吊胆。 陆旋看着李氏,声音冰凉:“知意和姨娘就在府上,没想到宋家还是死性不改,除了你们两口子,其他人的性命丝毫没放在心上!” 李氏想起几日前自己打自己那一顿耳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哆嗦就跪了下去:“不,不是的王妃!” 她没忍住哭了出来:“这两日发生这么多的大事,不是我们故意要苛待他们,而是我们以为她俩早跟那些下人一样,全都早就走了……” 她看了看宋铭:“我们夫妻俩忙得脚不沾地,也忘了要过来看看。不过说来,我们也有错,王妃要打要罚,都是应该的!” 宋铭碰上李氏的目光,赶紧也点头哈腰:“是,王妃,这件事是我们大意了!” 他忙看了一眼宋初肆:“还不利索地去拿点吃的,赶紧让知意和姨娘吃点东西!” 闻言,宋初肆回过神来,应了声拔腿就要去。 却不想陆旋却沉着脸道:“不用了!以后她们是我的人了!” 宋家几人愣怔在原地,心里却又猛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发大火。 李氏心里却又有些嫉妒,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一点好处没捞着,还时常要挨打! 现在倒是便宜了姓赵的,竟然能攀上王妃的恩德! 宋铭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 他终于一脸期待地看向陆旋:“王妃今日过来,可是要解决那鬼魂之事了?” 这两天除了宋初石的事情,另一个让他们心惊肉跳的就是这陆旋说的鬼魂了。 这两日吓得所有人都没睡好,一天恨不得给老夫人磕成百上千个头,让她别出来祸害大家! 陆旋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经过他身边:“先去看看吧!” 李氏讨好地将陆旋引到灵堂,陆旋却径直路过,直往祠堂而去。 宋家的人愣怔一瞬,赶紧跟了上去。 宋家祠堂里的黑气愈发重了! 第一卷 第98章 黑气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皱了皱眉,给身边小葵和桑落还有飞星等人身上各塞了一道符。 姜行瞬间不满:“为何本王没有?” 陆旋看他一眼,“你不需要!” 身上那么足的真龙紫气,谁敢近身啊! 陆旋在祠堂内的八个方位都贴了符,将宋铭夫妻俩叫进祠堂祭拜祖先,等到二人祭拜完毕,这才放他们出去。 他二人一走,陆旋立刻在里面摆好法坛,开始驱符念咒。 宋铭夫妇还没走出门,就听见一块牌位发出了剧烈的颤响,二人猛一对视,均是身子一紧,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巨大的恐惧。 李氏猛地发出一声惊叫,赶紧惊恐地往外跑去。 宋铭更甚,被吓得腿肚子都在发抖,将门口人群一拨,立刻仓皇地逃了出去。 门口的姜行被他们急匆匆的步子撞到,冷漠地瞥了一眼奔逃的二人,忙从门缝往里看。 祠堂内牌位的颤动越来越大,四周起了凉风,陆旋一个人站在纸钱铜盆和祭台之间,衣裙被风撩得猎猎作响。 有李氏和宋铭的反应在前,这会儿里面的动静传出来,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劲了,不自觉间,都在步步后退。 飞星拉了姜行一把,“王爷,不然您先走吧!我把我的符给您,您别待在这了!” 万一里面有厉鬼,像第一次遇见王妃那样,说不定王爷又要出什么事! 姜行一脸严肃地将符塞了回去:“她给你就收着,相信王妃!”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李氏和宋铭这会儿甚至跑出了祠堂,专门到太阳底下站着。 对,鬼怕阳气,太阳下他不敢过来! 李氏头发丝都是麻的!她轻拍着快跳出胸腔的心,忍不住犯嘀咕。 宋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还学会了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 可真是瘆得慌,要把人吓死了! 陆旋确实不害怕,这会儿宋家几十个牌位已经被风吹得倒了不少。 但她还是自如地拿起祭台上的铜钱剑,顶着阴风走近,随意地拍在了第一排正中一块巨大的牌位上。 那牌位中浓郁的黑气如火山爆发般瞬间疯狂涌出,而她没想到的是,里面却出来了两个魂魄! 其中一个,正是老夫人! 老夫人成了鬼魂,这会儿气息却极度微弱。 陆旋暂时没有理她。 想来应是被旁边的那只十几年的厉鬼迫害,所以刚死就差点被吞噬。 她引出两道镇煞符,又驱动四个方位的金光符和天眼通明符同时燃起,给祠堂加了一层结界。 镇煞符让祠堂的黑气顿时消散,陆旋擦了把汗水,向着门口喊道:“宋铭、李氏,进来!” 她这叫喊就像阎王点名似的,李氏和宋铭早跑远了,倒是门口的宋初肆和宋初石两兄弟,生怕下一刻就叫自己,瞬间也朝屋外逃了出去! 姜行不由冷漠发笑,“当真鼠辈!” 他一把将门推开:“他们不敢进来,全都跑了!” 陆旋没想到姜行还在门口,朝他点点头:“那就算了!我把二人收了就成!” 姜行朝着陆旋的面前的牌位看去,猛然间,整个人变了脸色。 他惊叫出声:“老伯爷!” 祠堂外太阳底下的宋初肆听见姜行的这声老伯爷,双腿一软,吓得更是魂儿都没了! 他“哇”了一声,拔腿就跑:“有鬼啊——” 姜行瞥了眼早吓得惊慌逃走的宋家人,顾自进了房间。 陆旋看向老夫人身边有些不辨五官的厉鬼,问道:“你是……老伯爷?” “老夫,老夫宋敬承,拜见门主!” 陆旋在宋家待了十九年,其实是见过老伯爷的。 但是这会儿五官模糊,老伯爷也走了十五年了,她确实没认出来,不知道姜行是怎么辨认的! 老夫人的魂魄一直被老伯爷吸食着,这会儿镇煞符下去她才好受一些。 忙也跟着低下了头:“门主!” 比起在世时的威严,此时的老夫人面对陆旋反而恭敬有加,甚至有些不敢抬起头。 宋梧却没空理会这些。 她神色肃然,“宋敬承,你已经死了十五年,为何这两年反而出来害人?” 黑气与这祠堂和灵位的纠缠并不深,她只略一出手就彻底分离了,应该宋敬承的厉鬼之魂是近两年才从其他地方找过来! 这会儿宋敬承两个眼睛黑洞洞的,灰扑扑的身体虚浮地飘在空中:“老夫,老夫是被人害死的!” 姜行蹙眉:“老伯爷,你是被先皇下旨赐死的,哪有什么人害你?!” “不!”他忽然剧烈地摇头:“是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们不想让我看到,他们杀我来了……” 老伯爷忽然抱头慌乱地乱窜,老夫人的魂魄也被他拖着四处乱跑,发出仓皇地呜咽。 这声音让门外的飞星等人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又一层,头皮都麻了。 陆旋不想啰嗦太多,直接又祭出一道九宫八卦符,将两只鬼束缚在那灵位上,免得他们再乱窜。 一道符下去,老伯爷瞬间归位听话起来,一旁的老夫人的魂魄也对陆旋更加惧怕! 陆旋拧眉:“你看到了什么?还有何执念,全都说出来!” 也是这个时候,陆旋突然发现宋敬承身上的魂气并不属于他一个人! 杂乱无章、怨念不一,更像是由许多魂组成了他的神魂。或者说,他的魂,吸纳了同一时间死的许多人! 宋敬承怔怔的:“老夫,老夫的执念……” 想了半天,他忽然问陆旋:“我的执念是什么?” 陆旋心中一惊,时间太久,他怕不是早忘了自己流连世间的目的! 若是这样,就有些麻烦了。 没想到宋敬承又忽然哽咽了一下:“我是被冤枉的,我要让宋家平步青云……这是玄元观抱朴子道长批过命的,不会有错的……” 此时老夫人也凭着所剩不多的鬼气道:“是,宋家不该是这样的命运!” “宋老夫人!”陆旋无奈:“所以这是你生前的执念?” 其实最初她看见老夫人没去轮回转世,而是飘荡在祠堂,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旁边有厉鬼,一般新死亡的鬼物都会及时轮回,以避免被厉鬼吞噬。 然而老夫人却愿意被厉鬼带走,想来要么是她见是老伯爷的魂魄,舍不得离去;要么便是因为她自己也有执念,执念造成的念力和怨气,想让她帮老伯爷一把,所以自愿牺牲自己! 现在听见老夫人这么说,她瞬间就清楚了! “是!”老夫人点头:“我要帮一把伯爷,让他把宋家的命运推回正轨!” 陆旋冷笑一声:“你们作为鬼物,难道不知道长留世间才是对后代最不妙的做法吗?不但会影响他们的运势,还会让他们变得无法长寿康健!” 她随即又看向宋敬承:“你最初说你是被害死的,但死都死了,宋家子孙这会儿连这祠堂的门都不愿进,无人愿替你报仇!所以,还有其他怨念吗?若没有,我就此送你们上路!” “不,不!”宋敬承连忙阻止:“有人害我!老夫不服!我是为了太子,为了太子才被人害死的!太子妃也被人害死了……” 姜行眉目一凛:“你说什么?!太子妃也是被人害死的?!” 他迅速走到陆旋身边拉了拉她衣袖。 陆旋反应过来,老伯爷口中的太子妃,应该是她的堂姐陆思俞,也就是先皇后! 宋敬承好像终于想到什么,喃喃流下血泪:“我宋家为国为民……一心辅佐太子,是为了太子和太子妃而死,绝没有玩忽职守……” 第一卷 第99章 因果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对他说的话似懂非懂,但姜行却知道,他说的是当年皇上大婚那日的情形。 因为宋家就是从太子大婚那天开始开始落败的。 他快速说道:“现在距离太子大婚已经十五年了!你能确定当时的情况,是你被人害死?” 他点了点头,又有些茫然:“我负责守卫太子大婚……然后我看到了……” 姜行声音冰寒:“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太子妃……” 姜行着急:“看到太子妃怎么了?” 宋敬承的眼神空洞,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他讷讷地:“看到了太子妃……” 随后他便一直在循环这句话。 陆旋叹了口气。 她转身看向姜行:“他有念,但和之前陆安年不一样。陆安年的执念明明白白,而他的念,仿佛被困在一团迷雾中。” “他的鬼魂中更是有许多其他的鬼气在,应是当时死的人较多,大多数与他都有相同的怨念,所以最后才与他合为了一体!” 姜行浑身仿若触电,瞬间一个激灵:“是!” “当时皇嫂身死,老伯爷负责侧妃大婚时的护卫工作,第一个被问了责!紧跟着太子妃身边所有护卫全都被问罪,他们是同一时间被杀害的!” 陆旋看了眼老伯爷:“可宋敬承的魂魄太久,念力太杂,目前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当日具体的景象了!” 姜行见她已经开始掏出往生符,眉眼中染上焦急:“之前我答应过安国公彻查先皇后之死,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线索,王妃能否……” 她当然明白他的想法。 她自己也是国公府的人,先皇后是她姐姐,她当然要查清楚的。 只是她看着眼前连在一起的两个魂魄,目前有点麻烦! 她祭出那道往生符:“宋老夫人,你此生因果已尽,该入轮回之门!你可还有什么执念?” 老伯爷的魂魄她得先收起来养一段时日,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但老夫人,今日得送她轮回。 宋老夫人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忽然浑身一震。 “轮回?我不要轮回!”她疯狂地摇头,喃喃自语道:“季家抢了宋家的凤运,宋家会回到比季家强的时候,我不要轮回……” 陆旋眉目骤然冷厉:“天道无亲,常与善人;鸿蒙之下,无人可逃!这世间没有例外……” 然而她还没说完,只听得耳边“呼”的一声,老夫人的魂魄竟然突然化作众多鬼气中的一缕,主动让老伯爷吞噬,成为了助长他魂魄的一道鬼气! 老伯爷的魂魄在刹那间变得通红,陆旋连忙收了手中的往生符,急急念出解冤咒。 宋敬承的魂魄几欲发狂,他好似终于感觉到这是宋老夫人的灵魂,迫切地有想冲破九宫八卦符的冲动。 解冤咒念了好一会儿,陆旋又拿出一道镇煞符,这才平息了老伯爷的挣扎和怨恨! 如今老夫人自愿以身相伺也要实现让宋家变强的执念,让陆旋觉得有些可叹! 其实眼前这个被众多相同怨念组合起来的老伯爷,她都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的老伯爷了,或者说是一群被冤枉不忠不义而不甘心的臣民,他们的执念根本不在宋家如何,而在于想要为自己正名! 宋老夫人的牺牲是无意义的,当然这也跟她刚死亡不久,身上在人间的想法还较多有关! 她连魂魄都没了,其实对宋家来说,子孙才更无人庇佑!更是害人害己! 但她从来尊重他人命运,于是从头上取下一支玉簪,掐了个手诀,又快速念了一段咒,老伯爷的魂魄很快就被收进玉簪里! 姜行此前见过她用玉佩收陆安年的魂魄,所以这会儿看见她将老伯爷的魂魄收进玉簪,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陆旋将玉簪插回头上:“他在里面疗养一段时日,想必后面能问出一些东西来!到时候我再送他走!” 姜行和陆旋走时,祠堂已经恢复了平静。 那些往日纠缠在伯府头顶的黑气终于没了,但宋家几人却仍是瑟瑟发抖地不敢靠近。 陆旋从容不迫地从几人面前经过,身上不由自主散发出一股威仪。 宋初肆低着头瑟瑟发抖,丝毫不敢抬眼。 她轻飘飘地回头扫了偌大的宋家伯府一眼。 尘归尘,土归土,这一刻开始,前尘往事也好,来日浮华也罢,真的与宋家再无干系了! 希望他们以后知道善恶有报,行事能有规矩一些! 门口知意和赵姨娘已经收拾好了包袱,陆旋带着她们去梧园安顿好,又将账目等交接了一番。 赵姨娘感动得几次落泪:“王妃,你的大恩大德,我和知意一生都报答不尽!” 知意一来到梧园就自在欢喜,此刻鼻头红红的,兴奋中还有些难以置信:“姐姐,我和娘一定将梧园打理得妥妥当当,等你后面不做王妃了就回来!” 听见这句话,姜行的神色蓦地一冷。 飞星赶紧在旁边咳嗽个不停。 知意连忙又补了一句:“后面不想在瑾王府的时候,王妃就回来!” 陆旋笑着点了头。 回到王府,姜行赶紧第一时间修书一封,命快马加鞭送往陇川。 当年敬仪皇后走后没多久,陆玄就对她的死有过闹事,姜行现在十分怀疑,当年陆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而后来陆玄很快被派往边疆平乱,现在看来似乎也带了浓厚阴谋的味道! …… 翌日。 季候爷一整晚都没睡好,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事情到此刻,发展完全偏离了以往他和皇帝合作的轨道。 姜行带着宋初石前去找皇帝,皇帝一定是只会给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根据他对女儿的了解,嘉茹一定会去劝解皇帝,也定会为长子求情! 这时候太后和谢家施压,皇帝为了平衡两边,应该会说出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比如让徐九思和金吾卫介入查案,但这其中一定会给他们极大的空间,并非不可攻破。 到底是什么让皇帝下定决心要换人? 他起得早,现在眼下一片青黑。 想不出个头绪,又烦闷地捶了捶脑袋。 唯一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事是因姜行而起! 儿子死了,只有他瑾王能在这件事情上出气! 大儿子派出去下毒的人没有让他死,那么另一个人那边的玄术下手呢? 难道也失败了? 想到这点,季侯爷急匆匆地用了早膳,低调地坐上了一辆没有侯府标识的一辆马车,只带了个身手高强的随从,急奔咸宜坊而去。 距离梧园不过三条街的地方,静静坐落着一间四进宅院。 季相礼咚咚叩门两声,门人在不悦的神色中打开了角门。 第一卷 第100章 神秘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宅子内的吹拉弹唱停了,季侯爷跟着宅子的主人进了书房。 “怎么回事?!”他将门一关,眉宇间不由自主地染上焦急:“你先前不是说姜行会死于大婚之日吗?为何如今他好好的,反而我儿被抓进大牢?!” 对面的人坐在主位上,不慌不忙地沏了壶茶,又递给季候爷一杯:“季侯爷这是在质问我吗?” 他冷漠地笑了笑:“瑾王死没死,不用你季相礼来提醒本官!” “你!”季候爷气得眉毛倒吊,但念着眼前这人的本事,还是硬生生将一口气咽了下去。 “那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关头,确实不惹他为妙! 面前的人慢吞吞完成一套太极养生杖,又打坐了一会儿,终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只有你季相礼知道姜行没死有异?从他去宫里请安的时候,我就已经发觉不对了!” 那人沉吟一瞬,目光含着阴戾:“我也正在查!能破我法阵的人早就不存于这世间,不知道是否又有其他高人出现!” 季候爷浑身一震:“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 随后他又面皮僵硬地笑了笑,“大人之前还鼓吹自己天下无二,这打脸有些快吧!” “你也用不着在这刺激我!”那人将茶盏慢吞吞放下,“你儿子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只助该助之人,你季家做下的恶事,季家自己受!” “你休想置身之外!”季相礼猛一拍桌,“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面的人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模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有何可损?又有何可失呢?” 见跟他说不通,季候爷气冲冲地把门一摔,离开了这间大宅。 季相礼一走,这人的笑容霎时凉了下来。 他吹了个口哨,门外立刻进来了个人,对着他恭敬行礼:“主人!” 他目光中透着恨:“看见没有,连季相礼这老货都上门来问了!” 他打起帘子,看向外面季相礼的背影:“既然已经查出来是虚白那货去了瑾王府之后,那阴煞阵就被化解,那虚白从老子这儿学走的那些本事,就要全都还回来了!” 下人有一瞬间的惊慌,目光闪烁道:“请主人示下!” 他看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亲随,轻声叹了口气:“你悄悄带人去办吧!虚白这等忘恩负义之辈,不能再留在世上了!” 下人身体紧绷:“可,可他是您的徒儿!“ 那人眉间戾气堆积:“我把他扶上观主的位置,可不是让他贪财又毁我大事的!我没这样的徒弟!” “是!小人这就去办!” “等等!” 下人走了两步又被他唤回来:“既然姜行已经查到谋害他的人是季家的人,那刚好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你动手后,尽量留下侯府的证据!” 下人沉思片刻:“主人意思是嫁祸给永平侯府?” 那人点了点头:“虚白救了姜行,就这么死了,怕会被他察觉!到时候直接让侯府与王府相残,对咱们才最有利!” “是!” …… 自打被季泊舟打了一顿后,整个永平侯府就把宋楚楚看得更紧了,免得她出去乱说话。 看着清净院门口岿然不动的两个小厮,这会儿她又往二人手里各塞了二十两银子。 “两位小哥,通融通融,我就出去一刻,就在府内走走,一刻就回来!” 两位小厮瞥了一眼银子:“夫人莫要让我们为难,绝不可能放您出去的!” 她垂了垂眸:“那……不出去也行,我问两位小哥问题,总行吧?” 她一脸无辜的模样:“之前听闻孙小姐和三皇子要结亲,我虽然被府上不喜,但还是希望能为世子添一些面子,所以两位小哥可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结亲呢?” 右边的小厮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小声道:“这等消息在府里最近是不能提的,夫人慎言!” 宋楚楚心中有不妙的预感。 很快,她就听见那位又继续说道:“三皇子被皇上责罚,据说要面壁两个月!原本定的要聊定亲的事,恐怕要等上许久了!” 宋楚楚的心沉了下去,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棵断根的水草,连最后一丝期望可能也被人给掐断了。 怎么可能呢? 上一世这个时候,季棠和三皇子已经开始谈说亲的事情了,这段时日三皇子经常往来于侯府,她那时候过来找宋梧,经常看见他俩! 也就是这个时候,其实她就在若有若无地撩拨三皇子了,也在她心里种下了欲望的种子。 十五岁的少年郎,正是初尝人事的时候,所以她才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在后面直接对他手到擒来! 她越想越不对劲,为何连三皇子的轨迹都变了? 她原本是不屑于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动脑子的,但现在也容不得她不重视了! 这一切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问题? 同样在想这个问题的,还有刚从咸宜坊回来不久的季候爷。 他猛地一拳砸在正堂的桌案上,比起大儿子的安危,拳头上的伤口丝毫让他感觉不到疼痛。 咸宜坊那人竟然那般明目张胆地挑衅自己,更是直言说不会管澄儿! 果真他娘的靠不住!眼下只有自己再想办法了! “芥子!” “在!” 原本跟在季澄身边的芥子从屋外走了进来。 季候爷气涌如山:“你一直是老大跟前的人,除了帮他平日处理那些事,之前老大可派你去查探过,为何他派人去给瑾王下毒,而瑾王却没死?” 芥子精瘦的脸上闪过阴毒:“查过!” 他亦有些不忿:“属下也是最近才查到,瑾王其实一直在装病!他当时从陇川被棺材带回京城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是装病!” 季候爷愤怒的脸上出现一丝皲裂:“什么?!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是!”芥子急忙低下头:“瑾王装病连许杏林都骗了过去!我们也是最近才查到,不然许杏林早就给大爷报信了!” “那意思是许杏林下毒失败?” “不!”芥子忽然抬头,“是瑾王在回京的路上,遇见了如今的王妃,曾经的伯府大小姐!应是她替王爷解了毒!” 季候爷心跳变得剧烈:“她一个闺阁女子,难道懂救人之术?” “恐怕确实如此,属下已经带人调查此事多日,只有这一处意外!” 季候爷心里的野兽在愤怒地叫嚣! 宋梧! 竟然是你! 竟然是你与侯府为敌! 但季相礼的愤怒并未维持多久,他很快被脑子里的另一道消息给撞清醒了。 “据宋家之前说,宋楚楚和那宋梧抱错了!既然宋梧并非他们的女儿,你们去给我好好查,看看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到底是思峦之前说的庄户女,还是其他什么人?或者看她接触过什么人!不然如何解释她救了姜行这回事?” 他此时才发觉这个宋梧竟然有那么多的疑点! 一个从小与思峦青梅竹马非他不嫁的人,最后竟然嫁给了姜行,而且二人还传出恩爱相悦的名头来!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第一卷 第101章 欺负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天愈发地热了,黄之望七日前已将案子卷宗文书交给了皇帝,但这么久了,皇帝却没有再问起季澄的事情来。 这让姜行嗅到了一丝不利的味道。 他刚打算去找黄之望,就碰到飞星送来了一封书信。 “王爷!”飞星一个箭步冲进来:“陇川的八百里加急!” 姜行立马接过了信。 他把信看完,抬头便问:“王妃呢?” 飞星以为他是想跟陆旋分享消息,低头笑道:“王妃今日不是说回梧园盘账去了吗?王爷您这实在是有点黏人……” 他话还没说完,姜行立马一把敲在了他脑袋上:“走,去梧园!” 他确实有消息给陆旋商量,而且还是大事! 陆玄回信说他确实早在十五年前就怀疑先敬仪皇后的死另有隐情,正欲彻查,结果就屡屡受阻,这才没有办法闹了一场! 却没想到因这一闹,引起朝臣不满,朝廷有意平息陆家怨念,刻意将他派去与安南交战! 但此外,还有一件更紧急的事! 他吩咐飞星:“去马厩牵一匹快马来,我要赶去梧园!” “是!” 暑气灼热,烈日高悬,街头人丁寥落,姜行打马疾驰。 姜行一到梧园,着急地进门便问:“王妃呢?” 门口的小丫鬟恭恭敬敬:“王妃半个时辰前已经走了,季候爷约了王妃去醉江月!” 姜行面冷如霜:“季侯爷?!” “对!”小丫鬟一脸懵懂:“王妃说如果不是季侯爷,她还不去呢!” 姜行心口一跳,动作这么快! 醉江月的雅阁之中,季相礼正等着陆旋前来。 今晨他收到了前去查探宋梧身份的芥子的书信,约她,就是要将事情探个明白! 陆旋轻巧地推开了雅阁的门。 季相礼派人传话,说想与她聊一聊季澄的事。 敢当面约见她,她倒想看看这老匹夫想做什么! “季候爷!”陆旋先给他打招呼。 然而就在季相礼站起来抬眼看她的一瞬间,整个人仿佛都被定住了。 这是宋梧?! 宋梧这几年张开了,竟然长这样?!! 不用查了,他甚至都不用再探了! 自从宋敬承降爵后,他就不大喜欢宋家的人。 从那会儿起,他与陆旋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后面思峦懂事,近几年更是几乎都没见过她! 原来真的跟陆凌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与先皇后也何其相似! 陇川一早送回来的信息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陆旋看着他那张铺满惊讶的脸,“季侯爷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但也就在她问出来的这一瞬间,陆旋觉察出不对味儿了! 上一世因为自己被宋楚楚换了命,长相与宋楚楚逐渐融合,所以她脱离了自己本来的容貌,没有被季家的人发现与陆家先皇后的相似。 而如今……怕是瞒不住了! 她压下内心异样,坦然问道:“侯爷,季大爷因谋害王爷被关在大牢,侯爷不想着找王爷认错,找我这王妃做什么?” 季相礼低头勾起个冷淡的微笑:“王妃可是因为没有嫁给思峦,所以暗中帮助瑾王,对我季家出手?” 陆旋忍不住嗤笑:“季家也太看得上自己了!”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季相礼没忍住脸色一黑。 但他印象里,陆旋一直对季泊舟情根深种,所以这会儿还是觉得她心里有怨气:“思峦一直后悔,为何娶了楚楚没娶到你!实际上他心里一直牵挂着你的!你有一身本事,若在我季家,定大有前途……” 本事? 陆旋隐隐察觉季侯爷是不是知晓了什么,但从他以感情为切入口来看,又觉得他似乎对自己和季泊舟之间还有一些误会! 她笑了笑:“我没有什么本事,一切不过是王爷抬举!他给我身份地位,我便有本事,他若不抬举,也就和从前一样!如今我已是瑾王妃,侯爷说这些话可要小心着点!” 季侯爷干笑一声:“王妃就莫要谦虚了!老夫也提醒王妃一句,澄儿会出来的!跟着瑾王做无用功,怕是日后会受到连累……” 陆旋挑了挑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侯府手眼通天,那也等季大爷出来了再说,不是吗?” 正说话间,咚的一声,一个熟悉的人影猛冲进来。 陆旋站了起来。 姜行? 姜行一看季相礼,眉眼就倏地冷了下来,他一把牵过陆旋的手:“侯爷邀请王妃,怎么也得跟本王打过招呼吧?这般直接见面,眼里可有本王?”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染上冷厉,“或者说,季侯爷谋害本王一次还不够,觉得还应该对王妃也动手?!” 季相礼见姜行这个无知纨绔一来便训斥,顿时心里窝火。 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于是他站起来,忍着不悦道:“哪里,王爷言重了!今日老臣是想借王妃之口给王爷道歉的,没想到王爷这就亲自来了……” 姜行冷笑:“季侯爷一个外戚,竟敢染指皇室宗亲宗室,胆子确实大!不过侯爷说要给本王道歉么,那也不是不行!” 他朝屋外大吼:“小二!” 神仙打架,小二提心吊胆地进来了:“王,王爷!” “送两百坛酒来,既然侯爷说要给本王赔罪,那就把这两百坛喝完,就算赔罪了!” 小二面露为难:“这……” 姜行厉声一吼:“还不快去!” 小二忙不迭连连颔首:“是,是……” 小二出去没多久,一坛一坛的白酒就目不暇接地往雅阁送来。 陆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要是真这么干了,岂不是明面上撕破脸了? 姜行却不管这么多,见酒水上来了,戏谑地挑起个纨绔的笑:“侯爷若真有心赔礼,就把这些酒喝完就算!本王和王妃就不作陪了……” 说完,他拉起陆旋,气冲冲地就下了楼。 看着面前垒得高高的酒坛子,季侯爷怒火横冲、拍案而起:“好一个姜行!纨绔公子欺男霸女的一套竟敢用在本侯身上!” 门外的随从立马进来。 “侯爷!那这些酒……” 季相礼看着楼下姜行拖着陆旋离开的背影,转瞬间怒意又缓缓平息下去。 他脸上浮出一个轻蔑的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对着本侯都敢大放厥词,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看向面前的随从:“这些酒你让人抬走吧!一个不中用的王爷,也敢行凶作恶欺负到本侯头上,这段日子暂且不动,后面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第一卷 第102章 公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马车上,陆旋有些忐忑:“方才为何要那般对季侯爷?” 如此嚣张跋扈,倒符合外界对他的印象,但陆旋觉得这不是她认识的姜行。 她沉思一瞬:“目前这个节骨眼儿,若是行差踏错,不但惹祸上身,对季澄的处决也会有影响,我怕到时候功亏一篑!” 姜行不置可否:“本王救你来迟了!若不装作这番模样,才会引起他们更大的忌惮!” “救我?”陆旋有些奇怪:“他约我是想聊季澄的事情,我们还没转到那话题上去你就来了!” 姜行却严肃摇头:“王妃误判了!” “他找你根本不是想聊什么季澄的事,而是想找你打探你是不是陆凌川的女儿!今日我追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陆大哥的来信!” “除了太子妃一事确实如我们所料,其次关键,便是他在陇川发现有人在查你的身份!恐怕侯府已经发现你救了我,加之他们一直知晓你是伯府的假大小姐,所以这会儿你本来的身世已经呼之欲出了!” “几日前黄之望就将证据文书递交给皇上,这两天却一直没传出具体怎么判决的风声。季皇后和三皇子在宫里,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动作?想必皇上又开始动摇!” “原来如此!”陆旋反应过来:“季侯爷不喜伯府,我与他已经好些年没见过面了,今日见到我,他神情确实诧异。我也是当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长相,与先皇后一样!” 姜行点头:“季家恐怕已经查到你之前在被人下毒那次救了我,但他们查不到当时你其实是收安年的魂魄而去!” “所以他们会认为你是有本事的人,今日我若不装作纨绔,便会加重侯府和暗中之人,乃至皇帝对咱们的忌惮和猜疑!” 陆旋:“那如今怎么办?” 姜行神色略紧:“他现在虽然知道你的身份,但应该会去搜集相关证据,咱们还有时间思考如何应对!” 他又补充了一句:“陆将军来信既然已经确认,关于思俞表姐的事情,等季澄的事情结束,咱们恐怕也要着手查了……” 回到王府,姜行带着陆旋一进书房,一个身影骤然冒了出来。 姜行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便道:“玄戈?你在这里作甚?” 玄戈立马行礼:“王妃命属下率人打探的消息,目前已经查到了!” 陆旋立马提起了兴致:“可是虚白身边有什么人接近?” “王妃猜得不错!”玄戈颔首:“但虚白,已经死了!” “死了?!” 姜行与陆旋二人都心里咯噔一下。 陆旋眉目凝重:“谁杀的?” “那些人杀虚白时,咱们按照王妃的吩咐刻意藏了起来,所以没有让他们发现,但因此他们杀人的具体经过也没看清楚!” 玄戈从怀里掏出根绳子,“不过虚白死前从他们其中一位杀手手中拿到了一根绳子,王爷王妃可以看看是否认得此物!” 姜行接过那根绳子,看了半天不明所以:“这不就是普通的绳子?” 陆旋拿过来一看,瞬间眸子里露出冷意:“不!这是永平侯府下人身份牌上的绳子!” 姜行眼睛眯了眯:“王妃意思是,大婚那日给本王设下阴阵的人,依旧与侯府有关?!” 陆旋点头:“从目前的证据来看,确实如此!” 但此时,二人却都心有灵犀地看了对方一眼。 姜行将那绳子放在手指上捻了捻,不由得提起一抹讥讽:“哪家杀手派人去杀人,会留下如此显眼的证据? “倒也不见得显眼!”陆旋蹙眉:“最初王爷不就没认出来这绳子到底是何物吗?” 她目光透着恨意:“无论侯府背后是不是还有人,如今我都知道,你的死与季家脱不了干系!” 原来上辈子,她就是为侯府背了黑锅,以她的命,担了杀害姜行的名声! 当真是好季家,好盘算! 姜行抱臂想了很久,最后幽幽地说:“看来,明日本王得上朝一趟了!” “上朝?” 姜行看向远方:“今日你与季侯爷在醉江月见面,已经让他确认了你的身份!” “但他不会贸然出手,一定会打探一下你这些时日的所为,从中找到纰漏,以王妃明明是陆家嫡女,却故意以庄户女面貌示人,告你个欺君之罪!” “以皇上的多疑,定会以为咱们一开始就在联合算计成亲这件事!” 陆旋似懂非懂:“所以王爷明日是要上朝去解释咱们成婚这件事?” “不!”姜行突然狡黠一笑:“明日本王去给王妃要点赏赐回来!” “赏赐?” 姜行:“目前的情况,王妃觉得你的身份还能瞒得住吗?” 陆旋睁大了眼睛:“王爷是要直接捅破我的身世,然后让求皇上赏赐?” 姜行点头:“既然反正都被察觉,还不如趁着季相礼没反应过来,本王直接先发制人!如此皇上不但不能说什么,也能保证咱们是安全的!” 陆旋脸上闪过赞赏:“如此,即便背后真另有他人,他想有所动作,众目睽睽下都会忌惮几分!” …… 翌日卯时,姜行摘了一把茉莉放在锦园窗头,立马动身进了宫。 从承天门到太和殿还有一段距离,姜行看见季侯爷走在前头,大老远就喊了一声:“侯爷!” 季相礼一听见姜行的声音,面色登时一黑。 但面子上君臣之礼还得顾及,转过头规规矩矩行礼,唤了一声:“王爷!” 姜行满意地点了点头:“昨日本王赏给侯爷的酒,可喝完了?” 季相礼眼底浸着阴沉:“喝完了!” 姜行张扬地在他身上嗅了嗅,最后笑着进殿去了。 太和殿上,前来早朝的皇帝看见姜行出现,心里顿时不悦了几分。 平日几乎不来上朝的人突然出现,没问题就怪了! 这不就是逼着他一定要惩罚季澄,一定要给个结果吗? 想着这几日皇后和三皇子那可怜的样子,他这心里真是不落忍…… 何元光尖细的声音响彻大殿:“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姜行笑着打量了一眼侧后方的季候爷,躬身道:“皇上,臣弟有奏!” 皇帝和季候爷的心此时都提到嗓子眼儿! 该不会是这就要逼迫着让杀了季澄了吧? 朝堂上的每个臣子都心跳如击鼓,来了来了,他来了! 待会儿自己到底是站季候爷还是站王爷? 跟着季候爷确实有前途,可就是季大爷这犯的错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正当大家各怀算计的时候,姜行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皇上,臣弟今日是要禀报一桩大事!” 大事?! 季相礼把侯府干过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整颗心就像拉满的弓弦。 皇帝此时也紧紧看向朝臣,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 姜行面上浮出喜色:“多日来,内子瑾王妃一直奔忙于寻找身世,昨日,她终于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身世也终于有了音讯!” 原本预想的危难没有到来,反而是说瑾王妃的身世,这让大家都不由松了口气。 又听他道:“她不是什么庄户农女,而是神武将军陆凌川与其发妻云浔的女儿!” 轰—— 大殿里的人耳边都炸了个响雷。 神武将军的女儿?! 这么巧合的事都能被瑾王遇到? 皇帝心中巨浪滔天,这么说来,千防万防,姜行还是找了个高门贵女做王妃?! 季侯爷却死死盯着姜行的背影。 好哇!给我玩釜底抽薪是吧?! 第一卷 第103章 归宗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皇帝压下内心的震惊,面上笑呵呵的:“没想到瑾王府这么快就迎来了这么大的喜事!云策,这是你的福分,可更要好好珍惜与王妃的情意!” 姜行欠身行礼:“那是当然,多谢皇兄美意!” 沈霆安立即跟着姜行站了出来:“王妃身世尊贵,之前的身份谣言,也终可止于此处!久别认亲,神武将军又是我大梁元勋,定是皇上的功德感动了上苍,所以让神武将军一门终于有了后人!我等武将也为之动容!” 他顿了顿:“神武将军为安定我朝与安南边防,以一己之身震慑外寇几十年,如今他只剩一介孤女在世,还请皇上厚待!” 姜行没想到沈霆安这么仗义,心里先前对沈渊词带出来的那些不满瞬间消散了些。 姜行看了看皇帝,恭敬道:“王妃成人之路,说是一路艰辛也不为过,神武将军有灵,也会为女儿遭遇痛心!所以臣弟在此,特为王妃求一些恩赏,也算是我大梁厚待我朝英贤的心意,如此,可让所有武将心里都有盼头,不曾辜负满腔热血!” 众臣见状心里都明白了几分。 这不就是要赏赐吗? 众臣当然不会拂了面子,立马跟着说道:“请皇上厚待神武将军后人!” 季相礼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比起立刻让自己儿子去死,他还是决定暂且隐忍,所以站着没说话。 皇帝被姜行将了一军,心情有些复杂,但此时若不答应,下不来台的还是自己。 于是他只得乐呵呵地说:“那是自然,我大梁功勋之后,自当封赏,以此免让众将士寒心!” 他看向身边的司礼监大太监夏明:“这样吧,就赏瑾王妃夜明珠二十斛、金丝软甲一件、金玉良缘如意两柄、极品御马五匹、翡翠凤凰簪一支、宝石头面五套、绝世古琴一把、锦袍十套、绫罗绸缎二百匹……” 听皇帝念完长长的一串御赐物件,台下的大臣们眼睛都红了! 谁不知道这些东西封赏下去还不是进了瑾王府? 他一个丝毫不缺钱的王爷,偏偏还能得这么多赏赐,到底走的是什么运道?! 果然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 下朝之后,皇上对陆旋的赏赐就跟着姜行出宫了。 陆旋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这会儿对皇上的钱财恩赏倒不意外。 银子又不压身,她来者不拒! 她欣然地领旨谢恩,将绫罗绸缎如常分给小葵和桑落还有郁嬷嬷裁衣裳! 桑落将赏赐单子看了又看,算盘拨了十几轮,最后盯着陆旋幽幽叹了口气:“王妃,我恐怕这辈子离不开你了!” 陆旋忍笑点她一把:“说吧,算出来值多少银子?” 她举着手指在空中幽幽地比了个五。 陆旋:“五万两?” 桑落疯狂地摇头。 陆旋有些将信将疑:“五十万两?” 桑落这才疯狂点头,激动的眼泪都给甩了出来! “王妃!让我跟着你一辈子,我再也不攒钱了,我的就是你的,你随便撒出来一点就比我攒得多!” 陆旋忍俊不禁:“你倒是会算账!” 陆旋是神武将军嫡女,又得了皇上恩赏这件事,如一块巨石,在这日的京城很快掀起了轩然大波! 安国公府人知道陆旋的身份已经公开,索性在上面又添一把火,宣布次日将在府中设下浩大的认亲仪式,表明安国公府对陆旋的欢迎与认可! 安国公府要认亲的消息传得轰轰烈烈,第二日宋楚楚也知道了。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认亲回来?! 她就应该一直做云浔的女儿,然后去调查云浔墓地旁边那个墓是谁,最后去国公府认亲! 宋家算什么?她明明有大把的机会做神武将军的女儿,为什么要回一个区区伯府?! 得知陆旋的身世消息后,她整个人气得发狂。 身边的婢女承受着她的怒火,被她打得浑身是伤。 所以这会儿没人再想照顾她,任由她在房里摔打。 她眼底猩红,整颗心都被恨意吞噬。 现在宋家成了庶民,她如果离开侯府,就又和从前一样,成了一个普通百姓! 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对她如此不公,既没有给自己一个健康的体魄,又没有给自己好的身世?! 这一世,为什么她竟会过得这么凄惨?! 她在房里发出发疯一般的惨叫嚎哭,听得所有的丫鬟都皱起了眉头。 她真想把宋梧那个贱人从高高的云端拉下来! 突然,哭着哭着,她摔打的动作停了。 明明上一世自己才是拥有好命的那个人,为何这一世一切都与上一世背道而驰? 甚至她都不知道,原来宋梧,哦不,陆旋竟然是神武将军的女儿! 上一世可根本没有这一遭! 那个她一直没抓住的关键信息到底是什么? 电光火石间,她的瞳孔忽然发出了剧烈的震颤! 她,陆旋! 她一定也重生了! 对!不然,为何她一路躲过了所有的死劫?! 她早就和自己一样,知道所有一切的发展轨迹! “哈哈哈哈哈!” 她忽然发出发狂般的癫笑。 原来如此,原来是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算计了! 她面色狰狞地骂了句狗日的,整个人咬牙切齿:“没关系,我会让你彻底暴露出来的,你这个妖孽祸害!” 此时,安国公府的认亲仪式正在进行。 国公府大门敞开,门前的石狮披上了彩绸,两旁摆放着各色盛开的牡丹,象征着富贵吉祥! 府内的庭院中,许多世家勋贵纷纷前来道贺,陆旋跟在谢氏身后,笑盈盈地迎接了一拨又一拨的宾客。 今日正式对外公开自己不再是宋梧,而是陆旋,她整颗心都被喜悦包裹。 陆月禾、陆逍还有姜行都在,此时几人心里也终于安定下来。 这个时候公开陆旋的长相最合适不过,不但所有人能够接受,她已是王妃,也不会再生什么事端! 陆旋成了整个京城的宠儿,那些之前因为她是庄户女而刻意保持距离的高门贵女,今天又全部回来了!而且个个都送了厚礼! 她一一笑吟吟地接过,转头就吩咐桑落和小葵收着,反正后面她俩都有份! 这份喜悦为了与百姓同乐,国公府在外面搭起了彩棚。 棚内设了流水席,还请了戏班,全城的百姓都可以来共睹这场乐事! 这会儿宋家的人就坐在彩棚里,一边随着百姓们一起吃饭,一边和他们一起赞叹王妃和国公府的缘分! 他们现在后悔得只想撞墙! 若是之前不和陆旋断亲,都还能承个养育之恩,再怎么样,那些赏赐和名望他们也能蹭一些的! 放着这么好身世、品貌俱佳的养女不要,去认回那个傻子羊癫疯亲女儿! 当时真的是被人下了药才会去做那样蠢的事情! 宋初肆尤其受不了。 他一顿饭吃得气鼓鼓的,对李氏道:“你明明知道宋楚楚是个傻子还有羊癫疯,当初也不知道把真相告诉我们!还看着我与陆旋闹矛盾!” “不然,怎么样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连吃顿好的,都要跟着老百姓一起,接受勋贵们的恩惠和施舍!” 他有意挡住了脸:“我看见好些个之前青山书院的同窗跟着进去送了礼,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在这彩棚里,指不定怎么笑话!” 宋初石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都不去青山书院读书了,为何还怕他们发现?反正以后又不是同窗!” 这时候,李氏眼尖,一打眼就看见了正从国公府门口出来,坐上马车要走的赵姨娘和宋知意。 她急急忙忙走了上去。 第一卷 第104章 巴结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知意!” 李氏跟在知意身后喊了一声。 赵姨娘和知意缓缓转头,看见眼前一身寻常旧布衣的李氏。 老夫人的葬礼在五日前就已经处理完了,所以宋家也早就被从原先的伯府大宅赶了出来,如今居住在人口嘈杂但房子便宜的城西朝天坊菜市场。 她今儿从城西过来南熏坊,因为坐不起马车,都还是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的! 这会儿看见赵姨娘和知意身上穿着上好时兴的锦缎衣裳,两个人也褪去了从前的拘谨穷酸,反而容光焕发起来,心里极不是滋味。 “知意,赵妹妹!”李氏捏了捏手中的绢帕,眼中羡慕难掩。 “如今你二人,日子可是愈发的好了,瞧瞧这人都明艳了三分!” 她挂着讨好的笑:“先前怪我,忙昏了头,你们可别见怪!现在你们,看样子也是过得极好的,可是住在王妃的宅子上?” 知意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心底戒备:“母亲,我们并非受王妃平白恩惠,是在王妃处替她干活儿的!幸得王妃看重,所以给了我们娘俩一条生路!” “否则,我们早饿死在七八日前的伯府了!” 赵姨娘一眼就看出了李氏想打秋风的心思,也牵强地笑了笑:“是啊姐姐,那宅子是王妃的,一切都是王妃恩赏,我和知意还不都是多亏王妃心善,得了她的恩惠才能稍微过得体面些!” 李氏见赵姨娘窥破自己心思,不但没觉得窘迫,反而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妹妹,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也不是要打扰你什么,你们去王妃那梧园,能不能把咱们也带上?” 宋初肆疯狂给她使眼色,暗示她别说了。 但李氏哪里肯?直接一把打掉了在身后悄悄扣他手的宋初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就带我们过去看一眼,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我们一家做的活计!其实看你们过得好,咱们也有个奔头……” 宋铭就在她身侧靠后一点,这会儿穿着一身买来的旧衣,整个人沧桑且疲惫。 见从前自己多年不碰的赵姨娘此时如此的光华照人,他心里突然有了些异样,仿佛整颗心都被她的一颦一笑勾着! 赵姨娘自然知道,一旦带过去,那后果怕不是她能收场的了。 加之本来就是王妃的宅子,好意让自己母女住就已经很不错了,岂能还带这些曾经想害她的人去? 自己都是靠着别人的恩惠,怎能做出那般不要脸的事情来? 也真亏了李氏,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姐姐若真是想去,就去问王妃吧!那是王妃的宅子,又不是我和知意的,我们都只是在里面帮忙的小角色,哪敢替主家做主呢?” 李氏本以为从前那般好欺负的赵姨娘会乖乖听自己话,却没想到在她这也能碰个软钉子! 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心里有些窝火:“那要这么说的话,妹妹如今和咱们宋家还是一家人。你私自带着知意住在外头,怕是说不过去吧?” 知意心里突然惶恐,夫人这意思是要让娘和自己回去和他们一起?! 不,她不要回去,她不要回去那个吃人的地方! “是!”宋铭立刻接话:“赵姨娘,你本是我的妾室,无论贫贱富贵,按理都要和我们一起过日子的!” 李氏见宋铭说话了,不由侧头看他一眼。 就这一眼,她瞬间明白过味儿了! 好哇宋铭!见赵姨娘现在风光了,这是又馋上人家了! 赵姨娘看不见李氏的闷火,她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宋官人若是想让我回去,也不是不行!去问问王妃的意思,王妃若觉得我和知意还清了欠她的恩情和银子,愿意放我们离开,那我们便不推辞!或者您和夫人替我和知意还了也行……” 宋铭顿时说不出话了! 陆旋他们是不敢去找的,否则不但是王妃身份,还有她身上那奇奇怪怪的法门都够他们受的! 李氏狠狠地白了宋铭一眼:“哟!宋官人这是又想念着妾室了?” 她心里感觉到了危机,宅子怕是不能去! 不然要了点儿银子,男人被人勾了,那也不划算! 宋铭被怼了一鼻子灰,正想上去和赵姨娘再说几句,就被李氏猛地拉了个趔趄,跟着她不情不愿地走了。 宋知意愤懑地瞪了他们的背影两眼:“以后千万要绕着他们走!真不要脸!” 赵姨娘却笑了笑:“人就是这样,见不得人好,尤其是自认为比自己弱的人比自己好!欺凌,也优先选比自己弱小的!” “你想想,若是方才你王妃姐姐在,他们敢开那个口吗?” 知意觉得确实如此:“姐姐在,他们怕是靠都不敢靠近!” 赵姨娘点头,与知意一同上了马车:“所以如今也算明白了个道理,只有靠自己才是最稳妥的!你一定要好好学本事,替王妃多做些事情,自己有了本事,咱们娘俩才不会再如浮萍一般,被人看轻了去!” 陆旋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这会儿还和谢氏一起在招呼前来道贺的客人。 国公府门前响起了内侍奸细的嗓音:“太子殿下贺——”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太子?” “竟连太子都送礼来了?这王妃当真好大的面子!” “王妃算是太子的姨母,太子当然要道贺!” “太子这些年一直久居深宫,极少有什么场合能让太子都出面的!” 姜行命人替宋梧接过太子送来的一些贵重之礼,另附了书信一封。 陆旋有些疑惑地打开,就见谢氏微微红了眼。 “自思俞走后,太子与国公府关系就淡了!如今想来,他的年纪正与阿旋同岁!你们都还没见过面呢!” 陆旋笑着收起书信:“大伯母不用担心,会有机会见到的!太子对我回归国公府很是欢迎,以后我抽个时日与王爷一道去看看他!” 谢氏沉重地点了点头:“阿衍这孩子,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些,总想让他父皇多看他两眼!可这有后娘就有后爹,没有娘的孩子,做得再多,把自己逼得再狠又有什么用呢?” 她红着眼,轻拍了下陆旋的手:“他眼里还是有国公府这个外家的,以后你们多去开导开导他!” 正说话间,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微笑着进来了。 “阿旋!” 陆旋眉心一跳,与谢氏分开,笑着迎了上去。 沈渊词递上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阿旋,一路艰辛,终归故里,找回自己的身份,我由衷为你高兴!” 他眸子深深,将她整个身影都嵌进去:“这是一串东珠穿成的项链,每一颗都代表我对你的祝福和心意。愿你永远如同这些珍珠一样,光彩夺目,不再有任何阴霾!” 陆旋笑着接过:“多谢沈公子,许久未见,你看起来春风满面呢!” 沈渊词点点头:“大丈夫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心中所念之人,总该有志向、为成家立业做准备的!” “咳咳!” 身边的姜行咳得脸都红了。 他眯了眯眼睛:“阿旋?沈公子与王妃关系颇为密切啊!” 沈渊词一时有些窘迫。 姜行笑得有些瘆人:“沈公子年轻有为,确实该成家立业了!本王月禾表妹是京中首屈一指的才女,配沈公子绰绰有余,你和陆逍关系那么好,想必也是认识的……” 远处的陆月禾听见姜行说着自己的名字,再侧头看见沈渊词,不由得脸上升起一团红晕。 第一卷 第105章 吃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将沈渊词一把抓到陆月禾身边:“怎么样沈公子,月禾妹妹配你绰绰有余吧?” 沈渊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陆姑娘气质如兰,才华比仙,自是顶好的人……” 陆月禾面色一滞,剜了姜行一眼:“表哥这是做什么?” 姜行放浪不羁地笑了笑:“沈公子胸有抱负,如今就缺个成家之人,月禾妹妹年龄也不小了,本王觉得你俩正合适!” 陆月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们几人的是非,扯我进来做什么?!哪有这般不尊重人的,拿别人当泄气工具!” 陆旋见月禾气冲冲走了,忙上前拉住她:“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不知道突然怎么就发疯!” 陆月禾见陆旋跟过来,这才面色微缓:“王爷实在太无礼!” 这边的沈渊词不想惹恼姜行,生出事端,亦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遂拱手道:“下官还有公务,就不叨扰王爷了!” 说罢,转身便去找陆旋。 却没想到姜行又跟了过来,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追着他。 沈渊词无奈,这才不情不愿地跟陆旋告离:“阿旋,你今日事情也多,我就不在此多耽误你了,改日咱们再叙。” 陆旋也不想今日闹出什么事端,于是赔笑将沈渊词送走。 沈渊词一走,陆旋面上的笑意霎时凉了下来,她走到姜行面前:“人家送个礼物,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拿沈渊词和月禾妹妹撒气?!” 姜行懒散地往太师椅上一坐,虽然看着放浪不羁,但大家都能察觉出他身上带着的愠怒。 他挑眉看向质问他的陆旋:“月禾妹妹都十七了,每天就爱好些诗词歌赋或掌家理事,那沈渊词也好这些,本王看他二人正好相配!” 陆旋生气地往他身边一坐,“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 陆月禾气得紧:“与谁相配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要我自己有意!将我推到沈渊词身边,发泄你自己的不满,表哥今日这醋劲儿也太大了!” “我醋劲儿?” 姜行见陆月禾似乎也是真生气,不想再生事,于是脸色一变,笑着打量了她几眼:“你对沈渊词无意?” 陆月禾撇开脸不说话。 姜行紧追不舍:“无意?最初我和沈渊词说的时候,你脸红什么?” “我脸红是因被你取笑,不行吗?” 陆旋制止了二人的争吵,“好了,此事是我让王爷误会了!之前我都答应了的事,再试探就没意思!” 姜行简直是个老狐狸! 他这是故意把月禾也拉进来,暗示她月禾心悦沈渊词,好让她打消一些念头! 其实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确实也很久没想过和沈渊词以后的事了! 听见陆旋的话,姜行心里莫名划过一丝失落,他看了眼四周还在笑着来庆贺的人,不愿扫兴,顾自出去了。 其实方才沈渊词走了后,他心里释然了些。 但不知道为何,只要一见到王妃和沈渊词说话,他这心里就气,还气得狠! 陆旋留下来安慰了月禾好一阵,过了许久,陆月禾幽幽地说:“姐姐去看看王爷吧!你们有什么事还是说开得好,免得他下次又拿我做幌子!” 傍晚时分,国公府的客人三三两两的散了。 因早晨来时坐的同一辆马车,所以这会儿依旧得坐同一辆回去,陆旋才又见到姜行。 白天的时候她不想三番两次地与他解释这事,所以没有去找他。 现在见到,二人都有些不想说话。 姜行又恢复了平日的笑脸,但那笑却心事重重。 沉默一刻后,最终是姜行先开了口:“阿旋。” 阿旋? 再次听见他嘴里这样亲昵地喊出这个名字,没来由的,她的心跳竟跳漏了。 这人该不会是要说出或者做出什么让她为难的事情来吧? 她只想事儿办完,人也不得罪的走,这姜行该不是对自己想打什么主意? 就在她心都跳到嗓子眼儿,生怕他突然说出什么肉麻话的时候,只听见他低声幽幽说了一句:“今日是我冲动了!” 陆旋的眼睛眨巴了两下。 这是什么意思? 给自己道歉? 姜行继续说道:“是我对咱们的关系逾越了,不该想太深!” 他叹了口气,顾自坐到了她身边:“你莫要因此多想。” 陆旋心里没来由地被什么蛰了一下。 心里随之划过一抹怅然。 怅然? 随之她又觉得有些不对,自己这是在期待什么? 她使劲摇了摇头:“谈不上生气,王爷得罪的又不是我,好好跟沈公子和月禾解释下就行!” 听她这么说,姜行终于放松了些:“他俩自己会消解的,王妃无事就好!” 但心里却依旧泛出一阵阵苦涩。 其实到现在,他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今日是他故意这般莽撞,只为了将她的视线留在自己身上。 他已经觉得她就是属于自己的,想到有一天她会离开,就不舍得受不了! 所以,他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 季泊舟坐在国公府斜对面的一间阁楼上,方才刚好看见姜行给陆旋提着裙摆上马车。 他又饮尽一杯酒。 为何是这般结果? 若是他一早知道愿愿是如此高贵的身份,就是死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她是真正的高门贵女,与季家正好旗鼓相当! 他与她是多么的般配! 甚至,他若是早知道她的身世,他定会从小就公开他们的婚约! 他会让京城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季泊舟的未婚妻是神武将军的女儿! 他闭了闭眼,心痛如绞。 可……没有回头路了。 他今日其实去送了贺礼,但也只是下人接礼,甚至她都没有抬眼看他一眼! 她变了…… 眼泪滴在酒杯里,季泊舟的只觉得如今看见愿愿的每一次,都让他心中淌血。 她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冰刃,每一次很轻易地就刺穿了他的心口! 他每夜都做梦,每夜都梦见自己辜负她…… 而此时,咸宜坊的四进大宅内,宅子的主人也眼底赤红,脸上带着几分疯狂:“她竟然在世!竟然还有这么个人在世上!” “她是云浔的女儿!是云浔与陆凌川的女儿!云浔竟然还有个孩子在世上……” 他又哭又笑,吓得跟前的亲随影子提心吊胆。 他在书房里暴跳如雷地释放了一会儿,好一阵后,才仰天叹息了一声。 “难怪了!难怪云浔再也没出现过,也没再找过我,竟然是因为她……” 他看向面前的亲随:“影子,你去查一查,看那陆旋是否与神机门的人有过接触!” “是!” 那人视线飘向远方。 她是云浔的孩子,那么虽然她一直养在伯府,但极有可能身上也有神机门传人血脉,她已经及笄,若是门派传人,必定早已开启天分! 但她自小无人教导玄术,除非天命之人,否则作用微乎其微…… 他冥思良久,对着门外唤道:“无白!” 另一个亲随猛地进来了。 “之前与季家结亲的那个,据说是宋家的真千金,她是与陆旋抱错交换人生的人?” 无白抱拳:“是!那人名宋楚楚,如今是季家的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那人讥诮地笑了一声:“大婚那日,还是瑾王府上传话,说侯府也有喜事,大家才去侯府的!连婚宴都没有,季相礼那老东西怕是对这亲事并不满意!” “而且据说他先前内定的世子夫人是宋梧,也就是如今的陆旋!他错失了这么好的苗子,转而得了个发羊癫疯的女子,想必那女子在季家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吧?!” 他甩了一袋银子给无白:“去把那女子从季家带出来,我要见她一面,了解下陆旋这个人!” 第一卷 第106章 密见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楚楚一觉睡醒,天已大亮。 自从知道没人会来这清净院,三皇子也被关起来两个月,她的日子就愈发懒散了。 然而她起来,却发现几个丫鬟都不知去哪儿了,门口往日杵得跟木头似的两个小厮也不见了人影。 房梁上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吓得她一个激灵。 “宋姑娘,有人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宋楚楚顿时警觉:“你们是谁?要见谁?” 无白不想和她聊太多,直接一掌劈晕了过去。 玄元观内,三清殿内的一间华美密室里,宋楚楚慢慢醒了过来。 看见眼前陌生的身影,她内心慌乱,连语气都透着紧绷。 “你是谁?这是哪里?” 面前转过一张极其丑陋,还有些老的脸。 宋楚楚顿时鄙夷了几分。 她原本的几分恐惧中不由得添了一些傲慢:“我乃堂堂世子夫人,你竟然劫持我,就不怕侯府找你麻烦吗?” ”哈哈哈……“ 面前的人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嘲弄地打量她:“恐怕季相礼巴不得我在外面把你给杀了吧?这样侯府也了了一桩心腹大患!” 被人拆穿境遇,宋楚楚有些羞恼:“少拿这些话来吓唬我!既然说我什么用也没有,那你虏我过来做什么?” 面前的老男人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夫人认识云浔吗?” 宋楚楚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你认识云浔?!” 她想了想,不禁问道:“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江远。” “江远?”宋楚楚愣了一瞬:“你和云浔一样,都是那个什么门的人?” 江远风点了点头:“神机门!” 宋楚楚忽然来了些兴致:“我认识云浔,她是我养母!” 江远风煞有介事地打量她,似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云浔存在过的痕迹。 “你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宋楚楚嗤笑一声,“一个虚伪的人!” 她目光中透出恨意:“还好她早就死了,不然真想将她千刀万剐!” 江远风心里浮出厌恶,但面上依旧镇定:“你上京寻亲,身边可有神机门的其他什么人?” 若他猜得没错,郁隐应该是和这位宋楚楚一起进京来了! 自己多年前在她身上设下了禁制咒术,她应该没办法破除!就是不知道,她是否有教那陆旋玄术! 宋楚楚想到郁嬷嬷跟自己一同进京的,但她那般上不得台面,又是个跛子,说出来会不会有些掉了自己身份? 毕竟自打进京后,她就有意与郁嬷嬷彻底划清了界限,对所有人都声称是自己一人寻亲回来的! 面前这人与郁嬷嬷是同门,若是因为郁嬷嬷身上的伤,像陆旋一般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她,会不会对自己现在就下杀手? 于是她说:“没有!是我自己带着几个丫鬟找到京城来的!只不过后来那几个丫鬟有些生病,有些为了保护我,全都死了!” “丫鬟?”江远风疑惑了。 神机门何时有用过丫鬟? 这也不是云浔的风格! 他已经发现了眼前这个女子的谎言,索性直接问道:“郁隐呢?” “郁隐?”宋楚楚面露不解,“我不认识这个人!” 她是真不知道郁嬷嬷的本名叫什么,所以这会儿根本没往那上面想! 江远风见她如此虚荣,一面为云浔看走了眼叹息,一面思忖着,难道当真郁隐也死了? 若是她也死了,那就可以断定陆旋确实不会玄术了! 宋楚楚浮名虚利的样子让江远风心里升起一股厌烦,他挥手招来无白:“送这位宋姑娘回府!” 宋楚楚见这么快又要被带回去,而自己什么好处都还没捞着,瞬间便问:“你认识三皇子吗?江远,你带我去见三皇子,我以后是要当皇后的人,事成之后……”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江远风已经按捺不住,自己亲自动手将她劈晕了过去! 无白抱拳:“我立刻送她回去!” 江远风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这才露出真容。 “提防着点侯府的人!” 他转过身,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那陆旋应不会玄术,那么之前救姜行的人,确实应是虚白无疑! …… 陆旋认亲的事情一过,姜行没有了后顾之忧,于是又上朝去了。 有先前的案例在先,皇帝与众臣都以为他是来谢恩的,所以并没留什么心眼儿。 季相礼则不同,只要儿子没出狱,看见姜行前来,他心里就始终悬着口气。 于是这会儿看见姜行姗姗来迟,他没忍住讥讽道:“王爷娶了高门贵女,皇上又赐下那么多赏赐,怎不像往日一般留在府上好好享用?这上朝的苦累差事,还是交给咱们这些臣子比较好!” 这话说完,所有大臣看姜行的目光都多了几分鄙夷。 姜行却洒脱一笑:“不不不,该为朝廷出力还是要出力的,不然受俸于百姓,本王受之有愧!” 皇帝踏上龙椅,正好就听见这句话。 他笑呵呵的:“云策这是靠着王妃得了恩赏,有心表现吧?上朝都勤勉起来了!” 姜行躬身行礼:“是的皇兄!” “劳皇兄挂心,大梁有贼人霍乱宗室,谋害皇亲,所以贼子季澄的处置,臣弟为皇兄分忧,责无旁贷!” 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说来就来? 好歹让大家适应适应,热热场子吧?! 姜行干巴巴地笑了笑:“黄大人将案件卷宗已经呈递十几日了,想必皇兄为国事操劳,所以一直没时间处置,所以今日臣弟特来帮皇兄了这桩案子!” “臣弟知道皇兄的难处,毕竟是皇后母族,处置起来牵连人情甚多!但臣弟亦不忘之前的天子之诺,皇兄是明君,想必定会一言九鼎,还天下以公正!” 皇帝被姜行架得有些下不来台:“是,最近公务繁忙,确实把这件事给搞忘了!” 他瞪了眼身边的何元光:“你个老东西,也不知道提醒朕一下,下来可要好好受训一番!” 姜行一直弓着身子:“按大梁律,谋害宗亲,处以斩首之刑,同时连诛九族!” 殿上的臣子们的汗水一股股流了下来。 这个瑾王是个愣头青吗? 没见人家皇上都还没开口吗?! 季家在京中如今怕是比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王爷要有分量得多! 姜行却不管其他人在想什么,他看了季侯爷一眼:“但碍于季家乃我大梁重臣,于国有功,诛九族就免了!以命偿命,诛季澄一人足以,毕竟本王仍存宽仁之心!” 听完姜行这大言不惭的话,季候爷胸中火起。 他姜行真以为自己这王爷金尊玉贵吗? 在皇帝心里,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才是皇上心里最重要的人! 他测了侧头,朝身后的户部尚书使了个眼神。 户部尚书常文济随即持笏出列:“皇上,虽然黄大人在本案上确实找到了一些证据,但季澄也并非十恶不赦,为官以来,殚精竭虑,乃是为国为民哪!” 他看了看姜行:“瑾王殿下素有纨绔奢靡名声,而季澄大人作为通政使参议,为君广阅奏疏,自然知晓百姓生活在何等的困苦之中!王爷一次大婚,可抵三省百姓一年的口粮,如此穷奢极欲,所以季澄才不得不舍身为民,起了错误的心思啊皇上!” 常文济说完,身后不少大臣都甚觉有理,纷纷站了出来。 “他派人谋害王爷确实不该,但一切都是为了社稷苍生,这一份至纯的爱民之心,苍天可鉴!” “是啊皇上,季大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他忠君为国的份上,饶恕他这一次吧!” “……” 第一卷 第107章 皇后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被气笑了:“本王所有财物来路清明,绝不是搜刮过民脂民膏所得!但你们却分明与季家沆瀣一气,故意在朝堂上为季澄拖延时间!” 他挑了挑眉:“现在的大梁,谁不知道跟着季家能过好日子?你们一个个对皇上,恐怕都没有对季候爷这么忠心吧?” 空气凝滞半晌,满朝文武忽然没人说话了。 常文济没想到姜行竟如此直接,不按常理出牌! 这人到底懂不懂上朝的官员之间要如何含沙射影、冷枪暗箭地说话?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纨绔王爷,这下休想得到任何一个臣子的投靠! 这些话出来,皇帝的脸色果然倏地变了。 他确实可以容忍季家有一些小打小闹,也确实舍不得三皇子和嘉茹母子可怜的样子。 但当着他的面就公然勾结户部尚书,这么多官员全都站出来袒护,其中盘根错节势力相护如此明显,季相礼实在是胆大包天! “够了!”皇帝厉喝一声。 他目光如炬:“季澄谋害宗亲,罪大恶极,按律当斩!但念及他过去致力于社稷安定,朕亦不忍永平侯府英明毁于一旦!” 皇帝顿了顿:“朕决定,取折中办法发落!” 季相礼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他浑身发软,努力才能保持让自己不发抖。 “杖责四十,以示惩戒。三个月后,流放岭南,终身不得回京!” 季相礼两眼一黑,差点站立不稳。 杖责四十?! 杖责四十后,怕是养伤都要三四个月才能好全! 意思是让澄儿伤都没好完就立马流放?! 他心里被狂怒席卷,但也只能忍着,整个人看起来沧桑且不安。 无妨,还有皇后和三皇子,她定会为儿子想办法的! 于是他立马跪了下来:“谢主隆恩!” 姜行算是彻底明白了,目前即便让皇帝看到季家结党也是不够的!要让皇帝彻底对季澄起杀心,必须有人,或者有事推一把才行! 同时,他对皇帝目前如此没有底线,也多了一丝忧虑。 陆旋在归极门等姜行下朝,她也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打算与姜行一同去面见皇后,这件事没准是真正能决定季澄一案走向的关键! 姜行出来后,虽然整个人神色一如往常地带着笑意,陆旋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失望。 “皇上今日怎么说?”陆旋问道。 他笑了笑:“跟咱们猜测的一样!”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季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难缠,其关键除了他们在朝中盘根错节势力深厚,更大的关窍还是在季皇后身上!” 陆旋:“那今日结果如何?” 姜行:“皇上处置了,杖责四十,三个月后流放岭南!” 他沉吟一瞬:“但这个结果,不是本王想要的!害我之人,必死!” 陆旋脚步沉稳:“皇上给的这个处置也颇为微妙!杖责四十听起来唬人,怎么杖?用什么杖,谁杖,都极大影响了刑罚的效力!而且三个月后流放岭南,三个月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即便是去岭南,季家的手那么长,怎么可能不从中做些什么?” “再者,流放多久?这个皇帝也没有给出一个具体期限,恐怕过不了多久,朝臣就会逼着你回陇川,到时候季家再把季澄从岭南接回来!” 忽然,姜行和陆旋互相看了一眼。 到时候,恐怕太后定会阻拦,那么她危矣! 二人正商量着,一位极为美貌的华贵妇人忽然在跟前定住了脚。 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姜行赶紧带着陆旋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季皇后打量了二人一眼:“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正打算来拜见娘娘!” 皇后挑眉笑了笑:“王爷若是想来本宫面前耀武扬威的话,也不用太着急!事情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呢!” 陆旋皱起了眉头。 经过上一世,她对季皇后还是了解了几分。 这人直接单纯,表面上是皇后,实际心眼不多,一个妥妥的小女人,全靠季澄和季候爷还有季青妍给她撑起来! 当然,也多亏皇帝就吃她撒娇那一套! 姜行面色一僵,缓缓勾起一个凉薄的笑:“那这么说来,皇嫂是手里筹码颇多了?” 季皇后却看向陆旋:“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抢了季家的夫人,又在思峦大婚当日让侯府出尽了丑,这些事王爷以为本宫不知道吗?” 陆旋抬头直视她的眼睛,但一抬头,顿时让季皇后惊骇得差点尖叫出声。 陆旋眼里的讥讽出奇的直白:“这天下,到底是姓季还是姓姜?只许季家害人,却不许王府还手,这就是皇后母仪天下的强盗逻辑吗?”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王妃!”季皇后勃然大怒。 她看向一旁的大宫女,“妙云,给本宫掌嘴!” 妙云立刻出列。 陆旋立刻便皱了眉。 上一世季皇后对她不咸不淡,但也不会喊打喊杀。如今牵扯到生死仇怨,即便自己已是王妃和国公府大小姐身份,竟还连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下去。 一切都不一样了! 眼看妙云步步逼近,姜行一个箭步挡在身前。 但不等姜行出手,看见妙云抬起的手臂,陆旋自己先一步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 皇后大惊失色:“放肆!竟敢忤逆凤意!” 陆旋掸了掸衣衫,没有惧意,反而是挑衅地挑了眉:“一个宫女,也敢碰我?” 季皇后激动得面色通红,厉声大喝:“反了天了!一个刚上位的王妃,竟然敢推本宫的大宫女?!” 陆旋笑意森然:“皇后恼怒什么?您这会儿,不就是要赶着去皇上那里给季澄求情吗?我奉劝娘娘还是别去了,少担心您哥哥,多担心担心自个儿!” 季皇后柳眉倒竖:“还没见过在本宫面前如此狂妄之人!这可是你自己不知死活,非得撞上来的!” 她厉喝一声:“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三十!” 陆旋一步跨至她面前,距离近在咫尺,刻意压低了声音:“皇后若是不想让皇上知道,您之前夭折的那位二皇子是您大哥季澄的孩子,就别在这耍威风,也永远别去找皇上求情!” 说罢,她又后退一步挑了挑眉:“保您大哥还是保您和三皇子,您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这瞬间,季皇后感觉浑身血都不流了。 她鼓着两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陆旋,恐惧的猜想不断在心头缠绕,整个人如坠深渊。 她到底是谁?!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死丫头,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除了父亲和大哥,还有死去的母亲,世上无人知晓! 这个女人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 姜行此时却两眼一黑,差点站立不稳。 这个季皇后,竟然和自己的大哥,乱伦?!! 这么说,皇帝一直宠爱的,竟然是个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 难怪皇后不惜得罪皇上也要力保季澄,即便做了皇后,与季家关系还是那么深! 铺天盖地都是虚伪和阴谋的气息,他既愤怒又悲凉,更觉得讽刺。 “哈哈哈!” 他没忍住笑了两声。 “没想到皇上在敬仪皇后走后,捧在手心的竟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皇上当真好眼光,季家当真是好手段,不愧是虎狼窝!哈哈哈……” 季皇后浑身都在发抖。 这两个人不能留了!她要杀了他们! 不,但如今大哥已经因为谋害姜行入狱了,自己还能比大哥更聪明吗? 这些年之所以能一直得到皇上的宠爱,其中与大哥的谋划是密不可分的! 不,她得先缓一缓,重新再做打算! 身后的大批宫人过来了:“皇后娘娘!” 皇后恨之入骨地盯着陆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无事!” 宫人识趣地退到了一旁,她走到陆旋身边,压低声音愤恨道:“污蔑皇后,可是要拿人头来担保的!” 陆旋泰然一笑:“但娘娘知道,我这不是污蔑!” 第一卷 第108章 乱伦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嘉茹浑身充斥着狠戾,“你最好保守这个秘密,否则本宫要你们全都给我陪葬!” 说完,她大袖一挥:“摆驾回坤宁宫!” 季皇后的性子,主打一个听劝。 听哥哥的,听父亲的,听妹妹的。 所以这也是今日陆旋一定要来宫里等着的原因。 有的人,比如宋楚楚,你给她指出了正确的路,她一定不会乖乖照做。 但季皇后不一样,她从来都以乖巧单纯示人,也确实靠听家里的话,一步步坐稳了中宫之位。 每个人都会依赖自己曾经的成功路径,对于她这种人,威胁的作用比好好谈来得快! 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她身后的人可不那么好对付。 姜行见季皇后已经不打算去找皇帝,二人也就出宫了。 但他忍不住好奇:“如此大的前尘秘辛,王妃是如何得知?” 陆旋淡淡笑道:“王爷忘了臣妾曾经与侯府有婚约了?与季家相关的事情,当然是打探得越多越好!” 姜行默了默,压下心中翻腾起来的不适。 曾经她为季泊舟做到了那个份儿上! 也幸亏季家有眼无珠,才让她走向了他的身边! …… 被陆旋威胁了一把后,季皇后回到宫里坐卧不安,她低调安排了一番,很快就去了大理寺监牢。 “把门打开,本宫要见季大人!” 狱卒点头哈腰地打开牢门,皇后带着的宫人立马将无关狱卒全都赶了出去。 “皇后娘娘!”季澄见到妹妹来了,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 “大哥!” 季皇后猛地冲上去抱住了季澄。 季澄一身囚衣此时都很干净,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比起其他囚犯体面光鲜许多。 但皇后还是忍不住落泪,“大哥在此真是受苦了!” 季澄见她哭,隐隐便预感到什么。 此前嘉茹来见过她几次,情绪都还算平和,这番前来,定然有事! 他轻拥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娘娘克制些,有什么委屈就给大哥说!” 她擦掉眼泪,尽管带着抽噎,却将声音压得极低:“今日,瑾王妃来威胁本宫,不许我在皇上面前替大哥求情!” 季澄点点头,对于姜行和陆旋有此动作,他丝毫不意外。 “大哥与我的秘密,瑾王妃竟然也知道!她竟然知道曾经二皇子,是你我的孩子!” 季皇后眉间笼着愁,正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季澄却忽然感觉浑身血液都凝结了。 他一把抓住季皇后,连呼吸也不由得粗重:“这是她亲口对你说的?!” 季皇后含泪点头:“哥哥,这件事到底是从哪里传了出去?十五年前的旧事,她那会儿不过也才三四岁,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季澄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起了几层,他四肢发凉,有种毛骨悚然的后怕。 年少时,他与嘉茹情难自持,嘉茹不小心怀了身孕。 就是通过她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引来,二人有了夫妻之实,这才将肚子里的胎儿遮掩过去! 那个胎儿是个残疾,也幸好在出生没多久就死了。 就是二皇子。 皇帝一直以为二皇子是自己的,因此对皇后心疼不已。 实际上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知晓,他们有多庆幸那个孩子离世! 但他与妹妹,自从十五年前她成为太子侧妃之后,实际上就有意在人前克制距离,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了。 季皇后担忧地摇了摇他:“一旦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咱们整个季家都完了!大哥,我们要杀了瑾王妃和瑾王!必须杀了他们!只要他们活在世上,就是对咱们的威胁!” 她眼泪淌了满脸,季澄心里虽然如临大敌,却还是耐心又轻柔地给她擦干。 她低着头又有些愧疚:“所以如今,皇上那里,嘉茹不敢替大哥再求情了,毕竟不清楚他们手里有没有什么证据。万一暴露,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季澄眸子幽深,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别怕!大哥会趁这段时日命人好好查一查他们的底细!” “虽然陆旋之前是思峦的未婚妻,自小经常往来侯府。但思峦都不知道这件事,她怎么会知情?我定要看看,她手里还有些什么把柄!” 他双拳紧握:“况且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镇定有谋地帮助姜行对付咱们,此前还一直未将这个秘密捅出来,就凭这一点,就能说明她心机极深,不可小觑!” 季皇后面露担忧:“可是大哥你,今天皇上已经对你做出判决了!” 季澄自如地坐在地上的干草上:“父亲已经来告知过我,杖刑时间定在明日!” “无碍,用苦肉计也行!这些时日你不要在皇上面前提我的事,我受一顿打后,你依然尽心尽力地伺候,让他对你们母子牵挂、不舍、愧疚,到时候父亲自会拖延流放的时间!” 皇后前去握住他的手,“就是要委屈哥哥了!” 季澄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的泪水,温柔道:“咱们一荣俱荣,以后莫要轻易哭了,只要大哥在,就定会做你的后盾!” 他看向牢房内的天窗方向:“等我把这一对最大的隐患解决,让序儿和棠儿两个孩子成亲,咱们就还是两个孩子的父母!你与大哥,就永远是最亲近的人!” 季皇后感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地点头:“有大哥在,嘉茹一切都安心!” 季皇后一走,芥子就收到季澄的传话,悄然进了大理寺监牢。 …… 陆旋与姜行坐着马车回府,一路上已将如今局势商量得差不多。 季皇后受到威胁,她近期应该不会去找皇帝求情。但是,她一定会找季澄和季相礼。 这段时日,季家的人定会暗中观察王府,但她们也得赶紧找到侯府的其他把柄! 回到王府,小葵已经命人摆好了午膳。 姜行以送她回锦园的由头,赖在这里不肯走。 于是二人又一起用了午膳。 今日的吃食是按照陆旋昨日的要求做的,想吃点辣的换换口味,没想到就被姜行给撞上了! 姜行扇着被辣得红肿着的大嘴唇,看向身边的飞星:“都给本王记清楚了,王妃喜甜、辣,这个口味甚好,以后本王的吃食也按照王妃的味道来!” 陆旋憋着笑:“王爷爱吃就多吃点,臣妾一个人也用不完!” 说完,她又给姜行夹了几筷子剁椒鱼头,以及几勺芥辣鱼羹。 姜行不知逞什么能,还是硬生生把那辣得受不了的、陆旋夹给他的菜全吃光了。 飞星贴心地端着牛乳和柠檬水在一旁候着,王爷想喝哪个他都能第一时间拿出来! 这时,姜行突然开口:“沈渊词能吃辣吗?” ?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说完,他又冲陆旋一笑:“他吃辣没本王厉害吧?” 这是哪里来的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桑落和小葵在旁边憋笑憋得满脸通红,飞星此时却想叹气。 唉!他们家王爷,为了追媳妇儿,真是没眼看! 就在此时,知意惊慌失措地在门人的带领下进了锦园。 第一卷 第109章 红衣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姐姐!” 知意忐忑又急切地冲了进来。 她一进门,正好见到姜行与陆旋打趣说着什么,这是二人难得的欢声笑语的时光。 知意脸一红,又赶紧噤声,生怕惊扰了这份美好。 屋内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慌冲散,陆旋站了起来:“知意?” 姜行有些不悦,知意看了看他,有些不敢开口。 陆旋横了姜行一眼,姜行这才慢悠悠道:“但说无妨!” 知意咽了口唾沫:“请姐姐和我一同去一趟梧园吧!” 陆旋打量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知意:“这两日晚上,梧园后花园总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每天早上,都有下人发现花园里有人祭奠的痕迹!” 她接过桑落递来的茶:“本来我以为是有下人在府中做的,结果联合管家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更没发现府内有什么人可疑!想着姐姐对这些玄法还要了解一些,所以想请姐姐今晚去一趟梧园看看!” 她喝了口茶水:“我们都有些害怕,虽然都是燃烧过了的纸钱和小人儿之类的,但看着还是感觉瘆得慌!” 陆旋点点头:“那是我的宅子,我自当要负责的!” 她转头看了桑落一眼,桑落和小葵立马明白,收拾东西去了。 陆旋跟着知意去了梧园。 因为要让陆旋看看,所以知意特别吩咐人不要打扫那一大堆纸钱蜡烛之类的东西,她更担心的是,是否有人在梧园里做坏事? 可千万别像之前宋家伯府那般,里面进了什么鬼物! 然而陆旋将整个梧园几乎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见到有任何异样! 而且梧园风水极好,是她在海棠街这一片见过的风水数一数二的良宅。 陆旋想了想,放了四个纸鹤灵在后院听着动静,决定在此住一夜。 既然是晚上发生的事,那就等晚上再看看! 一直等到夜深人静都没有声音,陆旋洗漱后打算去睡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隐约听到了风声。 风声? 陆旋瞬间反应过来。 不,这是火声! 她披了件外袍,立刻带着桑落赶去后院。 海棠树后,一位红衣女子正在一边祭拜,对着一堆纸钱说着什么。 桑落立马飞奔而至:“何人在此?!” 那位女子敏锐感应到有人前来,飞身跃上墙头便要走。 桑落眼疾手快,手里一支飞镖立刻追出,意图挡她前路。 然而没想到那女子身上也有功夫,一个倒仰便避开了暗器。 眼看那人就要越过墙头,陆旋别无办法,只好祭出一道定身符追着而去。 红衣女子正欲踮脚借力,谁知身体竟然动弹不得! 就这样,那人直挺挺地从墙头落了下来。 桑落早有准备,掉落下来的瞬间,她猛地咬牙给接住了,随后二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陆旋将桑落扶起来,冷冷打量着眼前的人。 地上的女子并不年轻,至少有三十二三岁了。 她眉眼有些沧桑,身形比普通女子更结实高大,头发高束,衣衫利落,一身红色披风,装扮看起来像个战场上的将军。 从她方才的身手来看,定是练过的。 陆旋被海棠树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有一双闪着光的眸子,隐隐透出寒凉:“你是谁?为何在我的宅子里?” 那女子双手撑在地面,戒备地盯着她的方向,如一只巡猎的老鹰:“你是瑾王妃?” “我是!” 她被用了定身符,所以只有一双眼睛能动:“这间宅子,如今归你?” 陆旋看着她,声音里透出冷意:“你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那女子不情不愿地:“我叫许殊,来这间宅子祭奠家人!” 还算诚恳。 陆旋点点头,声音放缓了些:“这间宅子从前是国公府的,是安国公夫人赠与了我!你的家人,可曾是这宅子的下人?还是其他什么人?” 许殊感觉到自己不能动,心里有些骇然。 她咽了下口水:“我……我家人,曾是这件宅子的主人。” “主人?你是国公府的人?” “不!”许殊瞳孔一缩,有些犹疑:“不是。” 知意听见说话声,这会儿与小葵一起过来了,桑落悄然站到她俩旁边,告诉了她们方才发生的事。 知意猛地炸了:“什么?你就是许殊?!” 陆旋就没听过她这么大声的说话,不由好奇地看向知意。 就听她又吼了一声:“你就是多年前海棠街那个克死母亲、杀了父亲的人!” 小葵一听也不得了,双手叉腰,一张脸全是怒气:“你这样不详的人,来我们王妃的宅子做什么?!在这是不是想克我们王妃?” 许殊丝毫不意外,低头自嘲一笑:“没想到这么多年,我名声还这么响亮!” 听知意和小葵一惊一乍地说出这个不祥之人的名头,陆旋突然有了些印象。 貌似是多年前京中发生的事,说谁家有个不孝女,克死母亲又杀了亲爹,最后人直接跑了。 当时听见这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她年纪还小,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其实没人能说清楚! 她脑子里闪过疑惑:“你一个京城以不孝悖逆出名之人,为何还会回到海棠街,还说祭奠家人?” 而那叫许殊的女子却不肯说话了。 陆旋负手立于黑夜之中:“若你不说,那我就只有当窃贼处置了!” 她顿了顿:“深更半夜连续三日潜伏于他人后宅,若我报官,按律法当处以鞭刑,再公开游街示众!” 许殊默了一瞬,诚恳道:“我来这宅子没有恶意,祭奠完三日就再也不会来了!还请王妃高抬贵手!” 梧园的护卫们打着火把过来了。 灯火照亮了后院,六个护卫列在陆旋四周。 地上的许殊却突然眼神巨颤,整个人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思俞姐姐!” 陆旋身子一顿,眼神定定看着她:“你方才说你不是国公府的人,这会儿为何叫出先皇后的名字?” 许殊眸子里亦写满震惊:“你,你与国公府是什么关系?” 小葵心直口快:“我们家王妃和国公府什么关系,你不知道?” 许殊茫然地看向小葵:“我不知道!” 小葵哎哟一声:“全京城都知道咱们王妃是神武将军的女儿,敬仪皇后的堂妹,你是多孤陋寡闻?” 陆旋:“你是外地回来的?” 许殊听见小葵说陆旋是陆思俞的堂妹,眼里的光瞬间亮了一瞬。 陆旋没有放过这一瞬。 她趁机再问:“这位姑娘,我最后再问一遍,可要如实相告?” 果然立刻就听见许殊说:“我愿意给王妃交代实情!” 许殊的声音很好听,比一般女子的更为清脆,与那一双有些沧桑的眼睛极不匹配。 陆旋神色微松,念出一道敕符咒,许殊被定住的身体瞬间一松,恢复自如。 陆旋坐到了梧桐树下的秋千架上。 许殊:“这间宅子曾经是我家的,母亲因生我难产而死,父亲算出我六亲无靠、一生孤苦,所以给我起名为殊。” 陆旋眉目一凛:“你父亲会测算?” 第一卷 第110章 被咒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会!”许殊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宅院,眼里泛上红意。 “幼年时,我最喜欢的人就是思俞姐姐,因为我没有娘,爹又要上衙,平日常不在家,她大我四岁,总是将我带到国公府去玩,也把我保护得很好!” “因为身子骨弱,所以十岁时,思俞姐姐让我去军营习武,看在她的面子上,陆玄大哥让人教我练习拳脚。” “但有一天我从校场上回来,感觉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丝毫也没有什么意识。等我醒来时,发现地上鲜血滚滚,自己坐在我爹身上,我靠着手上一柄长刀休息,而那刀,正中我爹胸口!” 许殊迷离而悲痛:“我吓得浑身发抖,所有下人都出来,说是我杀了我父亲!我害怕极了,于是就一个人逃跑了!” 陆旋认真地盯着她:“所以到底杀没杀,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许殊流下绝望的泪水,不甘的点了点头:“我以为我没杀,但事实上,我真的杀了!” “我平日连鸡都没杀过,那日却浑浑噩噩,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会杀人,杀的人还是我爹!” 陆旋蹙眉:“杀人那时候你多大?” “十八岁!” 陆旋又问:“你和你爹平日感情不好吗?你不喜欢他?” 许殊的眼神悲伤得近乎空洞:“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我怎么会不喜欢他!自从娘走后,爹为了我从未娶亲,光是这一点便能看出他对我的用心!我怎么会那般不是人呢?!” 陆旋思索一瞬:“会不会是那些下人干的,众人联合一起推卸到你身上?” 许殊痛苦地摇头:“没有,那刀法我认得,确实是我的手法!” “我在克母弑父的名声中活了十五年,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死了!” 她顿了顿:“但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活着,起码还能帮助一些人,爹娘在那边才会有人祭奠!” 陆旋:“你爹在朝为官,是什么衙门官职?” “他是钦天监监正!” 脑子里有什么讯息一闪而过,但陆旋没有抓住。 她继续问道:“你逃跑后,可是去了外地?就没有人前去捉拿你吗?” 许殊:“有!但追了两年时间就没有了!” “那你每年都会回到这个宅子来祭拜?” “是!” 陆旋此时是真的好奇了。 因为梧园风水极佳,并没有任何怨魂或恩怨的纠缠。 要么是监正大人内心释然,要么便是慈父之心! 陆旋此刻明白为什么许殊开始说话都是不情不愿的原因了。 长期在这样的忧患中生活,恐怕她早已习惯了独行,整个人也有着超乎常人的坚强与戒备。 “那后来没被捉拿,你干什么去了?” 许殊想到什么,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暖色:“我除了功夫好些,也没什么特别能耐,所以时间久平息下来后,就在真定府开了一家镖局!” 陆旋的声音软下来:“在那平息前的一段日子,你应该过得很辛苦吧?” 许殊有一种窥破尘世的哀伤,她淡淡一笑:“都是命,无所谓了!” 陆旋:“那这些年,你可有成婚?是否有后来的家人?” 许殊低头捏着手:“我这样的命格,怎么能出去害人呢?” “那你每年这个时候都回来吗?” “嗯。”许殊神色复杂地又打量了一圈宅子:“以前这件宅子是国公府买下修葺的,这次我看换了牌子,趴在园子里听了一会儿小丫鬟讲话,才知道换人了,换成了瑾王妃!” 陆旋笑了笑:“那你原本打算,祭拜完了就要回真定府了吗?” “不,我五年前就已经搬到京郊了!开镖局挣的银子够花了,所以在那边养了一堆没人要的孩子!我得时常看看他们!” 陆旋心里对这位许殊,有了一丝敬重。 但又觉得有些酸涩。 无他,自己是受过无亲无依的孤苦之人,却仍总想给其他类似的孩子点一盏灯。 这样善良的人,因一个杀了父亲这个虚妄的念头,就被困住了一生! 她看着满天星辰,压下心里泛起的涟漪:“若我说,不是你杀了你父亲,你会信吗?” “不是我?!”许殊猛地看向陆旋,心像是被一口大钟给猛震了一下。 陆旋点了点头:“若你方才说的全都是事实,而不是经过时间累积后的意识美化,那么你应该是被人下了咒!” “下咒?!”许殊更震惊了。 陆旋:“也许我可以带你找到十五年前,你是否出自本心杀了你父亲,或者是为什么杀了他的真实答案!” 虽然陆旋看起来是个比自己年轻太多的小姑娘,但许殊没来由的就是相信她。 她眼睛霎时亮了,一瞬也没有迟疑:“我想要找到那个答案!” 其实方才自己定住身体不能动,她就已经感觉到这个王妃的不同之处了! 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会儿说出这样的话,她丝毫都不会怀疑真实性! 何况,这也是折磨了她十五年,她日思夜想都想有人替她办到的事,也是她自己苦求半生的答案。 “不过,有一个要求!”陆旋漫不经心地说。 “什么要求?”许殊又紧张起来,生怕陆旋又说出办不到或不愿意的话。 陆旋:“要给银子。” 许殊缓缓松了口气。 但也只松了一口。 她很快就想到眼前这人是王妃,还是锦衣玉食、奢靡无度的瑾王的王妃,见过的财富,又岂是她一个小镖局能拿得出手的? 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看见许殊的紧张神色,陆旋不由笑了:“别紧张,就五百两银子!” 就! 五百两! 许殊的身子顿时垮了下去。 她这么些年,一共就攒下了一千多两,这还是留着要给孩子们生活的! 五百两掏出来,就会有人忍饥挨饿,她有些不忍。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又听得陆旋说:“这五百两是我对孩子们的一份心,玄门中人讲究功德,我亦想为众生做一些善事!还望许姑娘能给我这个机会!” 许殊忽然鼻头酸涩。 她明白了陆旋的用意! 她根本不用出银子,只需要真正做为孩子们好的事情就行了!如此,王妃也算在里面添了功德! 她又惊又喜,眼泪夺眶而出,赶紧行礼:“王妃对民女,对孩子们,都是大恩!民女在此先行谢过王妃!” 陆旋带着许殊离开后院进了正堂。 她以许殊的生辰八字画好了两道入魂符,屏退众人,留自己和许殊在房间里。 许殊疑惑地看着她:“王妃,这是需要我做什么?” 陆旋自如地点香,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待会我会开启被你抹灭的记忆,进入你的识海,带你看见当时杀害你父亲的真相!” 第一卷 第111章 识海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燃起香柱,两道符箓往空中一扬,快速念起九星神咒。 两道符立于半空,霎时无火自燃。 就一瞬间,许殊闭上了眼。 陆旋紧跟着许殊进入了她的识海,但这次她刻意给自己加了一道隐身咒,许殊看不见她。 只有这样,没有了她的干涉,才能在许殊的潜意识中看清当日事情发生的全貌。 …… 这个傍晚有些闷热,许殊从校场上练完功夫,打马归来。 然而刚踏入宅子的门槛,她就感觉浑身发软,整个人走路都左摇右晃。 父亲许问山下衙回来一会儿了,看见许殊,他高兴地唤她:“殊儿,今日爹买了一只山鸡,等于伯做好了你陪我喝一杯!都说你练武有模有样,比那些男儿也不逊色,爹总算是要享福喽……” 他说这话时,许殊笑着摇摇晃晃地走向他。 “那可不,今日我终于学了长刀,这可是校场上的男儿们最喜欢的兵器!” 当她走到离许问山还有两步远的时候,许问山突然脸色一变。 他脸上充斥着惊诧、恐惧、担忧、还有了然。 “来了!”他嘴里喃喃道:“这一天果然来了……” 了然? 陆旋在叙述的识海旁观,此时不由一怔。 所以他知道许殊这个时候会被下咒? 就在陆旋打算飞奔到他面前看得更仔细一些的时候,许殊拔出了身上的佩刀。 这把刀对她来说应该很陌生,因为她拔了三下才拔出来,许问山看清了她的动作。 但他没有跑,反而是不断将她往外面推,想将她推出屋外。 他大声喊道:“殊儿,快走!快出去!” “不该是你,不该是你来动手啊……” “殊儿!” 但他的大喊并没有唤醒许殊。 就在他喊出她最后一声名字的时候,她的长刀已经穿过了他的身体。 许问山的眼泪混着飙溅出来的血落在衣襟上,瞬间化于无形。 他的眼睛睁得老大,眼里却没有丝毫反抗,全是认命和悲伤。 许殊眼里,此刻却不是这样的情形。 她根本看不到许问山,或者看到的根本不是许问山,而是一只猛虎! 看着这只老虎要扑向自己,她猛地就刺了过去! 还好还好,在老虎张开血盆大口之前,她一刀结果了它! 她心里还有些畅快,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用刀为器,竟然就杀了只虎! 她忍不住得意,甚至想都没想,径直就坐了上去。 这可是她的战利品! 她一手抓着插在许问山胸口上的大刀的刀柄,一手撑着疼的发涨的头,整个人浑浑噩噩靠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没多久,于伯端着一锅鸡肉出来了。 他笑呵呵地叫了一声,“开饭喽!” 但也就是一瞬间,他手里的一锅肉就重重砸在了地上。 “老爷!”他快步扑向许问山,忍不住惊恐大叫,“老爷,你怎么了老爷!” 看着坐在许问山身上的许殊,于伯悲愤难挡。 他疾步起身,啪的一个耳光把坐在许问山身上的许殊打醒。 许殊懵了一瞬。 “小姐!你,是不是你杀了老爷?!”他气得脖子涨红,眼里迸出火花。 于伯悲愤哭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可是你爹啊!” 他将许殊从许问山身上一把拉起来,许殊这才好似清醒过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的景象。 爹躺在血泊之中,身上插着自己第一次带回来的长刀,而她刚刚才从被他杀害了的父亲身上起来! 不! 怎么会这样! 她杀的明明是老虎,怎么会是爹呢?!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宅子里的下人丫鬟全都出来了,看见这一幕纷纷抱头尖叫、四散乱窜。 许殊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用力闭了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面前血泊中的,赫然仍是自己的父亲! 许殊浑身血液仿若倒流,心脏一阵狂跳,巨大的恐惧和不安让她双腿一软,猛地就倒在了地上! 她大脑一阵发空,看见血泊中身上还插着刀的父亲,胃部翻涌,竟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颤抖着大哭,“于伯,我没有,我没有杀父亲,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看见的是老虎,我怎么会杀父亲呢于伯!” 许殊又惊又怕,身体抖如筛糠。 似是难以面对面前的惨状,她不断撑着发抖的身体后退,泪水鼻涕混在一起,整个人如坠深渊。 “不,这不是真的!她没有杀父亲,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般猪狗不如的畜生行径?!” “你就坐在她身上,方才还靠着这刀睡觉,这是不是你拿回来的刀?!”于伯一把将那大刀拔出,哐的一声甩在她面前。 他双眼流出绝望的眼泪:“这可是你的父亲!” “他怕你身子骨不好,送你去练武场,你倒好,练好武艺就砍杀自己父亲吗?!!” 跟了许问山几十年,于伯此时也不管什么主仆身份,目眦欲裂地诘问许殊。 泪水大片大片涌出,许殊的视线一片模糊,她喉咙突然发不出声音,整个人在屋子里缩成一团。 “克母弑父,天下真有你这样的女儿!这般逆天无道,简直枉为人子!”于伯的嗓子像是在拉着风箱,很快,他似乎也被气得喘不上来气,缓缓地倒在一旁晕了过去。 “于伯也死了,快去看看,于伯也被气死了!” “快去报官,大小姐杀人了,快去!” “别靠近她,万一她再杀人怎么办?” “……” 许殊听见下人说去报官的声音,一颗心怦怦狂跳,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想不出来,赶紧拔腿就跑。 然而她的腿却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跑不出那间屋子! 陆旋突然感觉到整个房子都在颤动,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大块大块地从头顶垮落。 不好! 许殊快到承受的极限了! 她赶紧出了识海,念起引魂咒,快速将许殊从识海梦境中拉了回来。 她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理解许殊的沧桑了。 对神识心灵这样大的毁灭冲击,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她那时候对自我发起了攻击! 陆旋不知道她这些年是如何一个人捱过来的。 如今看起来这般坚硬、孤苦、寂寥的女子,有着常人难及的坚强心性。 许殊忍着内心撕裂般的痛苦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旋忍着从她识海带出的惶恐:“你可看到了真相?” “还是我杀了父亲。”她整个人僵硬地坐着,声音里透出无力,一双眼睛比先前更加苍凉。 陆旋:“你被人利用了!” 许殊不知道玄法的力量,所以并不明白陆旋为何能如此肯定地说出这句话。 她摇了摇头,看着面前香炉中还剩下一小截香,猛然察觉这间屋子不对劲。 这瞬间,陆旋忽然一把匕首猛地朝她刺了过来。 她这时才猛地回神,自己竟然中了圈套! 许殊提起力气迅速侧身,惊险避开陆旋的致命一刀。 这时候,门外的桑落等人全都冲了进来。 陆旋面色冷厉:“你坏我梧园的风水格局,在后院做出引阴煞害人之事,可惜了,也不看看你是在谁头上动土,真是胆大包天!” 说完,桑落一个飞身立即朝她攻击过来。 面前这个侍女身手不错,但只过了三招,许殊心里就有底了。 这个叫桑落的女子长期处在安全的环境中,出招有些迟钝、且不够凌厉! 而她长期走镖,拳脚时常用于疾攻,且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即便她赤手空拳,也能每一次都在保全自己之余,还能对桑落造成伤害。 桑落很快就在她的手下败下阵来。 就在这时,梧园的所有护卫全都朝许殊攻了上去,她迫不得已,一把提起地上的桑落,猛地一手就卸了她的胳膊。 她利落取下自己头上的银簪,迅速劫持了桑落。 陆旋冷笑一声:“威胁我?” 一道符咒迅速向许殊飞来,她拉着桑落飞快向后一仰,手中的银簪快速刺穿了桑落的脖子。 第一卷 第112章 幻象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桑落躺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许殊:“果然,果然是个祸害……” 陆旋却猛然盯着她笑了起来,那笑像是要把她带入地狱之中。 许殊猛地又惊醒了。 她手脚酸痛,这才定神看见自己趴在地板上,而陆旋依旧坐在太师椅上,就那般平和而安静地打量她。 “方才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和杀你爹的时候一样?” 许殊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原来方才的一切竟都是幻觉?! 她心中大骇,但拳头上的伤口却不是假的,她甚至有些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了。 她惊恐地看着陆旋:“王妃,你……我刚才怎么了?” 陆旋笑了笑:“方才对你,用了个小小的咒术。” 她挑了挑面前香炉中的香灰,“你最初其实有怀疑过吧?以为是这一炉是迷香,但很快就进入了咒术带来的虚幻中。” 许殊许久才确认了当下的真实,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突然,她震撼地看着陆旋,“杀我爹的时候,与王妃方才对我施咒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的心跳变得剧烈,感觉到血液重新在体内沸腾了起来。 “王妃,我爹不是我杀的!!” 陆旋笑了笑,终于起身将她从地上扶起:“你总算窥破了这一点!” “人的一生本没有那么沉重,是你自己首先否认了自己的纯真,最后把自己困在幽深的角落一辈子!” 她沉吟一瞬:“从现在开始,许殊才将迎来真正属于她的人生!” 对于许殊这样的女子,其实陆旋是含着几分敬意在的。 从她还能回宅子来祭奠父母,就能看出她已经靠自己一点点地将人生走回了正轨。 一个女子,能在对自我的不断攻击下,保持一个健康的体魄,还有余力关照她人,光是这两点,就是无数人一生的课题。 她的信念在人生崩塌后重建,她的人格在血肉撕扯中重塑。 从某方面来说,陆旋觉得她是一位极其厉害的强者。 在生活的阴翳之下,仍然从绝境中开出了最美的一朵花。 许殊起身坐回椅子上,她不禁疑惑:“可是谁会对我下咒呢?” 陆旋淡淡的:“你爹知道!” “我爹?”许殊更疑惑了。 陆旋:“其实你进入梦境的时候,我也在你的识海里。许多你忽视的细节,我却可以看到!” “你爹看着你拿着刀靠近他的时候,他没有躲,而是说,‘这一天果然来了’!他还说,‘不该是你来动手’!” “这两句话信息量很大,首先可以证明你爹是知情者; 第二,你爹恐怕知道你中了咒,所以一直在让你走。 他知道你将背负什么代价,他并不怕死,但怕你陷于如今的境地!因为利用你去杀他,这让他感到心疼!” 许殊早已泪流满面,原本那身坚硬的外壳仿佛在这瞬间化作了一滩柔软的水,终于顺着岁月流到了今天。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父亲总是疼我的!他也总是理解我……” 陆旋点点头:“他是相信你的,这些年,是其他人的声音,让你可能不记得你父亲真实的样子了。你以为背负愧疚才是对他的铭记,实际上恐怕他想要的是找到真相和答案!” 等到眼泪将这些年的郁气都冲刷了一遍,许殊这才开始思考起来。 “父亲平时也没见有什么仇敌,为何会有人对我下咒?” 陆旋:“这么说,你对咒,似乎没有很诧异!反而是对背后是谁,更好奇?” “对!”许殊这时也反应过来:“父亲曾经是钦天监监正,本来他自己也是有些玄法在身的!” “等等!”陆旋忽然想到什么:“你说,你杀你爹,是在十五年前?” 许殊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对,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为何这么多事情都在十五年前? “那你知不知道,敬仪皇后,也是我们的思俞姐姐,也在十五年前死的?” “知道!”许殊点点头:“但我知道她死了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那几年疲于奔命,在我杀了父亲后不久,据说她就自戕了。” 陆旋感觉自己陷在一片幽暗的沼泽里,所有的事情都指向十五年前。 那一年,有那么特别吗? 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关联? 许殊没有想得像陆旋那么深,所以这会儿竟然露出了笑意:“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梦魇之中,没有哪一天有像此刻这么轻松!” 陆旋:“那你可以放心了,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像今日这么轻松!” “不!”许殊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我还是要找到背后给我下咒那个人,我要替我爹报仇!” 陆旋苦笑一下:“天底下的仇怨太多了,你和我一样,甚至连自己的仇人长什么样,在哪里都不知道!所以,一切都只能靠机缘了!” 这时候,桑落推门进来:“王妃,客房已经布置好了!” 陆旋点头看着许殊:“既然你是思俞姐姐的朋友,那我就称呼你一声许姐姐!现在已经快丑时了,许姐姐就在这宅子里住吧!” “时隔多年重回故土,这里没有杀戮,只有安宁与平和,想必能让姐姐一夜安睡。” 但是此刻,许殊却定定的看着桑落,眼里似乎有后怕,有庆幸,也有自责。 陆旋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笑道:“桑落好好的,是我下的咒太急了,所以才逼得许姐姐不得不自防,不要多想!” 许殊红着眼眶点头:“其实我是感谢桑落姑娘,是她在今晚拦住了将要跃墙离开的我,这才有机会见到王妃,得知真相!” 她对陆旋行了个江湖上的躬身抱拳礼:“王妃的恩德,许殊没齿难忘!但我今日,有个请求,希望王妃答应!” 陆旋疑惑地将她扶了起来。 许殊:“我想跟着王妃!” 陆旋差点震惊得说不出话:“跟着我?许姐姐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为何要跟着我?” 许殊眸光坚定:“我的镖局如今有固定人手打理,所以其实不需要操心。我的大半心思都在照顾京郊的孩子们身上,也有两个人手的!” “王妃懂玄法,我想通过你处,找到对我下咒,指使我杀害父亲的人!” 陆旋明白了,这是许殊不想让她白白帮忙,所以准备通过替她做一些事情,帮助她的同时,实现自己的目的! 桑落瞬间紧张了起来。 这位女将军,哦不,这位女义士,一看就是个能打的! 若是跟着王妃,岂不是自己的位置危矣? 她整个人心慌意乱,连呼吸都开始心浮气躁。 陆旋淡淡瞥她一眼,看着许殊笑道:“桑落也做得挺好的,许姐姐抱负远大,不应跟着我困于一隅。” “不如这样吧!”陆旋继续道:“既然姐姐手里有很多孤儿,我愿意每年出银子支持许姐姐养育他们。不过也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他们去做!” 许殊的眼里霎时亮起神采:“王妃但说无妨!” “我有使命在身,每多帮助一个人,任务就早一些完成!但这些事只能暗处进行,所以需要许姐姐命孩子们,帮忙低调打探下哪里有玄妙之事,到时候可以前来告知我!” 许殊一愣,很快就懂了,连忙恳切答应下来。 陆旋算了算,这段时日也化解了好几处、功德也增加不少了。 可她那迷人的老祖宗们就是不托梦,这刚好看看能否多处发力、以量取胜! 第一卷 第113章 暗害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次日。 大理寺监牢内,季澄听着芥子进来的禀报,拳头攥得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从季皇后告诉他陆旋知道季家的秘密,他就觉得这个人实在危险! 而经过芥子这么一查,更是毛骨悚然! 这人竟有那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从两个月前开始,她的所作所为,以及对思峦的态度竟跟从前大不相同! 这无疑是将一个炸弹放在季家身边! 从小看她追在思峦跟前跑,经常往来侯府,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心意,所以自己对她也从未有过多的防备。 毕竟早晚都是要嫁给思峦的,少女怀春,想的就那几件事儿。 可是,她好像不是从前那个怀春少女了! 大意了! 他不禁往深了想,陆旋到底遭遇了什么? 还是知道了什么? 为何变得和之前如此大相径庭? 季澄背着手,声音冷得可怕:“咱们在王府的暗桩可还在?” 芥子皱了皱眉:“不在了,之前许杏林死后,都被瑾王清理了!” “那就用银子!现在姜行不能动了,买通两个丫鬟,将陆旋给办了!” 芥子猛地抬头:“可她现在的身份是神武将军的女儿!” “那就更要手脚麻利!”季澄眼里涌起浓烈的杀机:“安国公府和谢家绑在一条船上,她现在又不嫁给思峦,若不及时处置,以后祸患无穷!” 看着季澄的狠厉之色,芥子不敢再劝,忙答应了一声是。 …… 昨夜忙了半宿,所以陆旋在梧园睡到快午时了才醒。 她起来后,一眼就看见许殊在院子里等她。 “许姐姐是等我许久了?” 陆旋讶异道,“你可以忙自己的事情去,莫要因为等我而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许殊忙从石凳上站起来,整个人容光焕发:“王妃,我一宿都睡不着!” 她想了想:“我有了个打算,决定不住京郊了!我搬到城中来,如此也能与王妃及时互通消息!” 陆旋哑然失笑:“那便依你,无论许姐姐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许殊爽快地点了头,心里对陆旋更是敬重了十分。 与许殊一起在梧园用过午膳,陆旋坐着马车回了王府。 锦园里,姜行在院子里柳树下的躺椅上打盹儿。 听见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他的双眼警觉地睁开了。 发现是陆旋回来了,这人眼睛里立刻带了控制不住的笑意:“王妃昨日怎一宿都没回来?” 陆旋一愣。 不是,这口吻也太老夫老妻了吧? 自己和姜行,应该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吧? 一旁的飞星挑挑眉,心头叹了口气。 自家王爷这也太卑微了! 从晚守到早,再到这会儿午间,都快成等妻石了! 这语气也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竟然还有几分埋怨。 看见窗边今日的新鲜茉莉,陆旋答道:“昨夜忙了半宿,梧园的异常之处总算找到了!” 二人一同进了屋,她很快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给了姜行。 但也就是刚说完的瞬间,陆旋突然觉得不对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习惯了将所有知道的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他? 不行,自己是有有缘人的,以后这习惯得改改! 姜行却对如今二人的状态甚为满意。 他立马招呼婢女上最新鲜解暑的桂蜜冰酪。 姜行得意道:“本王专门找的位做冰酪的厨娘,王妃看看可合胃口?” 不一会儿,四位婢女就从厨房端着八个精致的小盏来了。 两个稍微大点的玉盏里盛着冰酪,剩下留个小盏中都是桂花、蜂蜜、牛乳、酥糖等小料。 两位侍女小心地伺候着将花蜜等物放入新鲜冰酪中,就在此时,陆旋隐隐发觉她冰酪上的花蜜散发着不寻常的味道。 因为陆旋过于出神,身旁伺候放花蜜的婢女手肘不小心磕在了陆旋的头侧,陆旋挽好的头发瞬间被撞散开,一枚金钗掉落在地。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给您重新戴好!” 那位婢女被吓得不轻,连忙朝着陆旋不断磕头。 陆旋只注意着花蜜中的异味,淡淡应了声:“起来吧!小葵给我重新挽发就好。” 婢女将地上的金钗递给小葵,抖抖索索躬在角落伺候。 就在这瞬间,姜行突然一个跃身飞至陆旋身侧,一把将小葵手上正打算往陆旋头上插的金钗打掉了。 他一把推开小葵,转身将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婢女一把拽了出来。 “说!你有何目的?!”姜行声色俱厉。 小葵被姜行这么大喝一声,顿时吓懵了。 陆旋也侧过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婢女扑通跪了下去:“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要撞到王妃的,婢女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咬着唇,砰砰地不断给姜行磕头,整个人吓坏了。 陆旋看着姜行:“臣妾无事,王爷不必如此大怒。” 姜行却没有看她,依旧面如寒霜盯地着面前面色煞白、跪在地上的婢女:“王妃的金钗,交出来吧!” 这瞬间,地上发抖的婢女瞬间脸色惨白,她猛然抬头看向了姜行。 姜行牵起个凉到骨头缝里的笑:“你把王妃的金钗调换了,给小葵的那一枚,上面淬了毒,那毒,名为噬华,本王说得可对?” 小葵听见此话,如一道霹雳直顶脑门,吓得立马“啊”了一声,忙一脚将那金钗从陆旋身边踢开。 地上的婢女此时惊讶得整个人都僵在了地上,她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辩驳都忘了,只是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他。 陆旋猛地看向了地上的金钗。 这支金镶玉明珠蝶翅金钗,是之前太后娘娘放在嫁妆里送的,她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但如今对姜行也了解了几分,他不会贸然做出没有根据的举动。 她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婢女:“你对我的金钗做了什么手脚?” 地上的婢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眼珠子转了转,这才回过神叩头:“王爷、王妃明鉴,奴婢根本不知道什么毒,只是不小心撞到了王妃,奴婢罪该万死,请王爷王妃降罪!要打要罚,奴婢绝无怨言!” 姜行冷笑一声:“打?罚?对你来说,太便宜了点儿吧!” 他突然喊道:“青鸢!” 只消片刻,一道利落的青色身影从外面闪了进来。 陆旋这是第一次见青鸢,见她来的速度这么快,心里突然浮出一阵莫名的感觉。 这是姜行之前说留在身边保护自己的暗卫,她都快忘了这事了。 竟然是真的! 姜行声音冰凉:“给我搜身!” “是!” 青鸢的手快速地在那位婢女身上游走,不过片刻,便从她的内襟出搜出了与地上一模一样的金钗,转手交给了姜行。 陆旋此时也傻了,没想到竟然有人为了害她,处心积虑地将宫廷里的金钗都模仿得这般相似! 那婢女见事情败露,吓得高声大哭:“王爷恕罪,奴婢罪该万死,奴婢是受人胁迫的,奴婢不是有意谋害王妃!” 她方才已经磕破的头此时又在地上用力磕着,姜行厌烦得一眼都不想看。 青鸢抓着她的头发,将人一把提了起来:“说,谁指使你的?!” 桑落方才在外面,这会儿一来看见这样的情形,心里猜测了几分。 等小葵将事情给她说完,她立刻上前就是一脚:“是谁指使你给王妃下的毒?!” 第一卷 第114章 噬华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青鸢见桑落来了,朝陆旋躬身一礼便退去边上。 那婢女本就是收人贿赂做事,此时看见青鸢和桑落的身手,而姜行身边的飞星和玄戈都还没发力,一颗心急急下沉。 她牙齿将嘴唇都磕出血,但念着保命要紧,忙颤抖道:“奴婢,奴婢只是收了银子,说将金钗换一下就行,奴婢不知道那金钗上淬了毒啊王妃!” 姜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谁拿银子买通你?” 她嗓子都在发颤:“是,是一位侯府小厮,他说只是想要一个王妃的首饰做念想,而且给王妃替换这个比王妃原本的还要好,没人看得出来……” 她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头落下,声音也带着哭腔:“奴婢没想要收的,可那人说若是不换,他就会杀了我娘,我害怕,这才不得不收了银子的,王妃恕罪,王爷恕罪,奴婢做牛做马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见是侯府的小厮,姜行的脸更阴沉了:“还要留个念想,那人是季泊舟身边的那位青墨吧!” 陆旋却摇了摇头:“不,应是季澄身边的,芥子!” 姜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头都磕破的婢女,像看着一只蚂蚁:“将人杀了,尸体扔到乱葬岗去!” 什么?! 婢女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呆呆盯着姜行,青白交加的脸瞬间变得灰败,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 “王爷,王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被人蒙蔽了啊王爷……” “慢着!”陆旋抬手制止:“王爷让臣妾来处置吧?” 姜行看了她一眼,淡淡点头:“也行!” 但怕她发善心,于是又补了一句:“不许再出现在你身边!” 陆旋颔首:“桑落,给她娘一百两银子!留个全尸送回去!” 地上的婢女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原本以为王妃会放过自己的…… 但也比先前的处置好了许多。 她眼中的恐惧变成了更加浓烈的悔恨,听见给自己的娘留了银子,她又接连在地上悲痛万分地叩头:“谢谢王妃照顾我母亲!王妃大恩大德,奴婢来生再报……” 说话间,桑落和其他几个下人已经将人像拖死狗般拖了出去。 陆旋见那人走了,这才问姜行:“连小葵都没看出异样,你是如何知道那金钗上有毒的?” 姜行摊开掌心的金钗:“王妃这一支金镶玉明珠蝶翅金钗,最传神的地方就在蝶翅上。原本的蝶翅是由螺钿镶嵌,这才散发出了如蝶翅般的华彩。但后来时间长了,尽管螺钿的色泽亮度变低,但还是会有一些光芒。” “但地上那枚,一切都很完美,蝶翅比原本的这支都还要逼真,就是太逼真了,甚至上面还带了真正的蝶粉!” 陆旋蹙眉:“真正的蝶粉?!” 姜行看向地上那一枚金钗:“对,上面的蝶粉,来自真正的蝴蝶之身!不过有那几道颜色、蝶粉能保存下来的蝴蝶,可不是一般的蝴蝶,而是毒蝶,名为幻紫斑蝶!” “西域常有人用这种蝴蝶翅上的粉末制毒,制出来的剧毒,就叫噬华!这种毒,会通过人的发丝、皮肤,一切可触及的地方深入头部,后面使人进入繁花似锦的梦境!” 他眼睛泛出凌厉:“但同时,不超过一日,中毒之人的大脑便会被这股无形的毒药蚕食,十二个时辰内,必殒命!” 小葵心中大骇:“竟如此阴毒!我赶紧去净手!” 好险好险! 方才她拿了那支金钗的钗头,差点就碰到王妃的头发了! 陆旋也震惊得许久才回过神,季澄一看就是常年干这些事,连毒都用得如此刁钻! 随即她勾了勾唇:“没想到王爷竟然懂这么多!” 这恐怕就是纨绔王爷的优点吧?连这么犄角旮旯的毒都知道! 姜行没想到得到她的夸赞竟然是在这些事上,深深看她一眼:“所以方才本王要求杀了那位婢女!因为那噬华之毒在她身上已经待了那么久,她本来今日也是要死的!应是方才时间不够,还未发作而已!” 陆旋叹息一声:“该有的善念我已经有过,该做的努力也做了,余下是生是死,就是她自己的因果了。” 她低头看向桌上的桂蜜冰酪:“先前我就是因为这碗冰酪而分了神,这冰酪中有异味,王爷也瞧瞧,吃食中应该也有人下毒!” 姜行立马端起碗来嗅了嗅。 他神色一僵:“王妃这碗与本王的确实不同!” 他停顿许久,神色经历了几番变化,最后才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旋:“王妃的里面,加了人中黄!” 陆旋眉头紧锁:“人中黄?” 姜行脸上有些尴尬。 说好的找到个好厨娘做冰酪呢,尽给他使绊子! 他咳了一声:“人中黄,就是将甘草末放入竹筒内,在粪坑中浸渍一定时间后制成的一种药。它具有清热凉血、泻火解毒的功效!对王妃……倒是无害……” 陆旋睨了那碗冰酪一眼,但这一眼,姜行从里面看出了嫌弃。 姜行冷笑:“这碗冰酪只是那支金钗之毒的障眼法,想必方才给王妃端来冰酪的另一位婢女也脱不了干系!厨娘是没必要给本王的不下药,却给王妃的下药的!” 陆旋同意他的说法,转头吩咐小葵:“带人去把方才伺候用冰酪的另一位婢女找出来,与先前下毒那位同罪!” 小葵气不打一处来:“我这就去!” 得到了姜行对冰酪的解答,陆旋此时的心思就不在这些上面了。 她认真地思考起了整个侯府。 姜行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面色也开始变得严肃:“芥子已经开始动手了,那么说明季皇后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季澄或者季候爷!” 陆旋点点头:“我只是没想到,他们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杀我!看来无论是神武将军嫡女,还是瑾王妃,季家都没有放在眼里!” 她看着姜行:“季澄的罪证查到了吗?” 姜行嗯了一声:“他卖官鬻爵,攒下了侯府大半家业,我查到他们在青秀山下有一处别庄,常有下人往来!” 陆旋眸光一定,忽然想到什么:“你可查到季家那别庄里在做什么?” 姜行摇头:“还在调查!连季总管都时常出入,但那边却并未发现有任何季家人居住,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知道!”陆旋直截了当地说:“季家在别庄下砌了一座地库,下面全部放的金子!别庄外东北角还有一个地坑,里面至少埋了十具尸体,全是他们把人杀了却不知道如何善后的人!” 姜行被这巨大而震撼的消息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震惊地看着她:“王妃如何得知这些消息?” 陆旋想都没想就开口:“臣妾在青秀山下也有一处别庄,之前过去住过几日,悄悄打探了一回!” 她当然不能说是前世知道的! 但眼下等姜行慢慢查,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季家极难对付,她必须抓紧时间。 姜行当然知道,怎么可能住了几天就能发现这么难得的线索,季家的人又不是傻子! 但想着陆旋有些玄门东西在,可能是推算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得知也不一定,所以也没拆穿她。 “既然王妃已经将如此要害的消息找到,那咱们唯一还缺的便是证据!只要将证据找到,总能再搏一次!” 陆旋松了口气。 和姜行做盟友挺好,她才说出个大概,他就已经知道全貌和下一步计划,现在的配合是越来越默契了! 第一卷 第115章 苏家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忙着查侯府的罪证,陆旋安心在王府歇了两日。 难得的安宁,她刚在锦园修剪了几株花枝,陆逍就过来了。 他着急忙慌一路跑到锦园,在门外就冲她喊了起来。 “阿旋,出事了,出大事了!” 陆旋将手上的枝剪放到婢女手中,回头打量他:“三哥这万事通,也能遇见什么值得你这样惊讶的大事?” 陆逍气喘吁吁:“只有你能解决的事!” 陆旋心弦一动,“在哪儿?” 热乎乎的功德又送上门了! “南条巷!”陆逍擦了擦汗:“光禄寺少卿苏大人,据说苏大人疯了!” 陆旋大惊:“疯了?!” 陆逍擦了把汗:“是苏大人家的管家来找我说的,苏大人在家每日都舔着个大肚,说自己有孕了,孩子没了!” 陆旋蹙眉:“先不说苏大人是男人,就是他已经年逾花甲,这怀孩子也是贻笑大方的事!” 陆逍叹了一声:“要不说我怎第一时间来找你呢!苏夫人其实已经自己找过几个大师了,但都不成事,害怕再不去上朝,久了瞒不住,所以苏管家这才来找我的!” “三哥和别家府上的管家都这么熟?” 陆逍嘿嘿一笑:“多个朋友多条路,别说这京中好些府上的管家我确实还都熟!” 陆旋吩咐桑落去安排马车,跟着陆逍打趣,没一会儿就到了苏府。 陆旋打算先用老办法,进入苏大人识海看看是受了什么刺激。 然而她才刚下马车,一见苏府,就震惊整个府邸竟笼罩着这么大片的黑气! 竟是有鬼物作祟?! 这得是多大怨念啊! 但看黑气颜色不深,应是个不足年的鬼物。 陆旋坐的马车没有王府徽记,穿着也是寻常衣服,特意隐去了身份。 于是这会儿跟着陆逍低调地从东角门进去。 苏夫人这些日子因为苏大人,每日气得饭都吃不下,所以这会儿跟着苏管家出来迎接,整个人显得十分沧桑。 但她还是打起精神热情地说:“陆公子,有失远迎,难为您还专门跑一趟,快快请进!” 陆逍跨过门槛后识趣地让开了道,陆旋神情自若地跟在后头。 苏夫人一见陆旋,眼神就不解地飘到了陆逍身上去。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不是说的是要位大师吗? 怎么来的是个小姑娘? 陆逍生怕这苏夫人说出什么话来惹陆旋不悦,连忙先开口:“苏夫人,这位是瑾王妃,她有能解苏大人疯症的本事!” 苏夫人心中表示怀疑。 但来的是这样的大人物,她来不及多想,立刻携着下人行礼:“恭迎王妃娘娘!” 毕竟无论事情成与不成,都不能得罪了这样的贵人! 陆旋见她也不年轻,也是年近花甲,赶忙将其扶了起来:“苏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本就是低调行事,我只为解决苏家之困而来。夫人将我当做一个请事人便好!” 话虽是这样说,但苏夫人哪敢真的那般怠慢。 忙将陆旋引进了正厅,一边上了上好的果子点心,一边将事情娓娓道来。 与苏夫人吃了两盏茶,陆旋完全坐不住了。 因为她所说,其实与陆逍的消息别无二致,她没什么吃果子聊闲话的心思,只想快速收获热乎的功德! “苏大人现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 她来这,可不是为了要感受这些臣子家是如何做内宅招待的! 苏夫人将信将疑:“王妃真的能……” 她说着又觉得不妥,满是忧心地提了提随手的帕子:“王妃,臣妇家老爷状若疯癫,实在是怕吓着王妃。” 陆旋笑了笑:“夫人多虑了,吓着了,也算在我自己头上!” 苏夫人没理由再阻拦,忙让苏管家在前面带路。 苏大人被关在厢房里,随着苏管家将厢房的门一打开,“有身孕”的苏大人立即向她看了过来。 苏大人一看见陆旋就两眼放光,笑嘻嘻地立刻朝她扑了过来。 “我有孕了,你看,我肚子大,有孕了!” 他说着就朝陆旋跑展示:“是你的孩子!” 他神情与有孕妇人别无二致,甚至还带着一抹羞怯。 然而就在他走到陆旋面前处,却又忽地定住了脚步。 他惊慌失措,不断地摇头:“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只能待在这里,我要死的!” 陆旋就站在门口,动也不动地冷冷打量他。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后,苏大人忽然面上闪过委屈,“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孩子没了,他们都诬陷我,我没有害人……” 苏夫人叹了口气,擦掉眼泪看向陆旋:“让王妃笑话了,我家大人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大夫、大师都找遍了,清醒几个时辰,又是这幅样子……” 陆旋笑了笑:“夫人不必忧心,今日是我与苏大人的缘分,他很快就会好了!” 很快就会好? 苏夫人心中狐疑,这王妃的口气也太大了! 这位瑾王妃先前是宋家伯府的大小姐,她可是知道的。一个闺阁小姐,连那佛塔寺观都极少踏足,还说自己会化解事? 只怕是又从哪里看了几本闲书,得了些皮毛,仗着几分兴趣就来了! 不过人家是王妃,她心里虽然怀疑,也不敢说,只得装作感激的笑笑。 陆旋走进了苏应庭的房间,她一进去,门就自动关上了,看得苏夫人目瞪口呆。 她心里七上八下,那老头子待会该不会对王妃做出什么伤害之举吧? 那可是王妃,在自己府上出事,是要命的! 陆逍看出了她心里的紧张,忙说道:“苏夫人莫要担心,王妃的本事若排第二,天下没人敢排第一的!” 苏夫人脖子一缩,眼睛鼓得像灯笼:“三公子,可不兴你也这样唬人的!” 陆逍无奈的笑笑:“那你且等着吧!” 陆旋一进屋,苏应庭就又哭又笑地朝她扑了过来。 她侧身一避,苏应庭一屁股跌坐在榻上,陆旋立刻祭出一道引魂符,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苏应庭这是被怨魂上身了,陆旋一见他就知道。 但奇怪的地方不在于被上身,而在于他身上的怨魂,竟然是一直在消亡的迹象。 即便陆旋不来,也许过个一年半载,苏大人也就恢复正常了! 她好奇的地方也在于此。 竟然有怨魂不是逐日滋长强盛成为厉鬼,而是逐日自我摧毁不断消亡,实在是令她匪夷所思! 随着陆旋那一张引魂符下去,一个透明泛着灰色的怨魂猛地从苏大人身上出来了。 第一卷 第116章 怨气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面前的鬼魂竟是一个年轻女子,而此时,她的魂魄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 那个鬼魂没有其他鬼物见到她时的惧怕,甚至还朝她靠近了两步:“你是谁?你刚刚叫我了吗?” “应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陆旋冷冷地打量她:“你已经死了,为何留恋人世?” “我死了?”女子怔怔地。 但只愣怔一瞬,她整个人又癫狂起来:“对,我是死了,我被人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子,我终于有孩子了……” 陆旋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凭这怨魂自己,怕是很难完整地说出来真相。 好在她自我毁灭的意识不久,还能救回来,不然后面会魂飞魄散! 陆旋将女子魂魄收入一炷香中,快速驱动四道救魂符,以甘露咒加持,只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就明显感觉到女子的魂魄强盛了许多。 只需等香燃毕,女子便会恢复完整的魂体。 陆旋坐在屋子里,静静地等待着。 “呲!” 一声轻响后,最后一截香燃尽,香灰应声而落。 香炉中,女子的魂魄终于飘了出来。 陆旋看见终于不再模糊的魂魄,吐出一口气。 女子一睁眼就看见了陆旋,急忙下跪行礼:“门主!拜见门主!” 陆旋淡淡的:“起来吧。” 她看着女子,言辞不经意变得冷厉:“你是谁?一介孤魂,有何仇怨?为何要入苏应庭之身?!” 女子有些害怕地退后两步,眼泪夺眶而出。 她小声答道:“我,我叫苏樱儿,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晕过去的苏大人,眼泪簌簌而落:“是苏应庭的女儿。” 她低下头,无助地捏着裙摆:“我死了后,魂魄突然被弹出了宫,回不去身死之处,就凭着记忆回家了……” 陆旋疑惑了:“弹出宫?” 苏樱儿嗯了一声:“我五年前入宫了,在宫里,她们叫我云嫔!” 陆旋有了些记忆,因为她是重生,所以记忆已经隔了几十年,事实上几年前,皇帝禁不住大臣们的集体上书,不顾季皇后的阻拦,确实纳过几个妃子。 “宫里有禁制?” 苏樱儿点点头:“我死后,神识还未定,就猛地被弹走了!” 皇宫之中,真龙气纯,确实能震慑很多妖魔鬼怪,而且其风水集了乾坤之力,又有不少前辈高人镇压,她倒不惊奇这一点。 “苏樱儿,你应该死了不足两个月吧?有何深重怨念?又为何会甘愿魂飞魄散?” 苏樱儿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苏应庭,眼底逐渐变得一片猩红,她哽咽道:“我是被冤死的!他们冤杀我,我的魂魄无法进宫复仇,只有回到家里!” “我原本想通过托梦告诉父亲冤屈,让他知道真相!结果不知为何,一进入父亲梦中,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困在了里面!” 陆旋皱眉:“无形的力量?这么说,你是无心害人?” “我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父亲!”苏樱儿忍不住悲泣:“就是因为发现被困在了父亲体内,而我困住了他本身的魂魄,所以才打算自己了断魂魄,还父亲身体康健……” 陆旋:“虽说你是迫不得已选择了魂飞魄散,但实际上心里还是不忿,本身的怨念愈发重了!” “我怎能不恨!”苏樱儿突然大吼。 “老天待我如此不公,我含冤而死,连身死之处都不能回,不能回宫寻恶人索命!” “非但如此,反而被困亲人之身,还害得父亲灾病,逼迫我不得不自行了断,做出自我魂飞魄散的决定,怎能不恨!!!” 不管苏樱儿之前如何小意,这会儿怨念和记忆被勾出来,整道魂魄都霎时变成了黑色,屋内也顿时黑气弥漫。 看见她几欲发狂,陆旋赶紧念了道咒语。 屋子内霎时升起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浓黑煞气紧紧禁锢其中。 此时被这浓黑煞气一刺,榻上的苏大人也醒了。 陆旋想着反正他也是要知道的,于是赶紧往他身上贴了道护身符,顺便将方才收纳苏樱儿魂魄的香灰往他额上一抹,辅一道开灵咒,打开了其阴眼。 苏大人再度睁眼时,眼前顷刻便出现了黑气笼罩中的苏樱儿。 他难以自信地颤抖着唤了一声:“樱儿!” 苏樱儿听见苏大人的叫声立马回头,身上黑气顿时散去大半。 她泪流不止:“爹!” 她想像生前一样冲过去拥抱父亲,然而等她跑过去,她的魂魄却猛然穿过了苏大人的身体。 苏大人原本迎接拥抱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脸上的喜悦退得一干二净。 眼泪从他浑浊的眼中落下,他不可置信道:“樱儿,你怎么,你怎么……” 苏樱儿愧疚又悲痛地低下头:“是,我不是人,我已经死了,爹……” “你,你怎么死的?!”苏应庭震惊得连胡子都在颤动。 自己最近,根本没有听见过女儿在宫里已经身死的风声! 苏樱儿听见父亲的发问,委屈和不甘顿时翻涌而出,她立刻跪在地上:“爹,太医说我有身孕了,刚满两个月!” 苏应庭惊诧:“那是好事,怎么会让人殒命?” “刚查出来三日,皇后娘娘便说我谋害太子,说我为了腹中孩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给太子下毒!可是我没有啊爹,我哪里敢,哪里有那个胆子啊!” 她的手死死捂住肚子:“后来我才想明白,是皇后不想我有孕,不想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所以才说什么我谋害太子,实际上是想害死我!” 苏应庭眼中升起寒意:“那太子可确实有中毒?” 苏樱儿摇头:“我不知!” “就在被指认谋害太子的第二日,他们丝毫没问过我,皇上就赐了毒酒。我大声喊冤,结果却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给灌了下去……” “我没有下毒啊爹,我自己刚有孩子,与太子又不相熟,怎么可能会给太子下毒?!” 苏应庭赤红着双眼,额头青筋暴起:“哪里是什么你给太子下毒!我看分明是皇后想一箭双雕,既杀了你腹中孩儿,又杀了太子!这才好给三皇子腾路!” 他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季家实在欺人太甚!如此诡计,老夫去跟他们拼了!” “苏大人冷静!”陆旋怕他冲动,忙又给他贴了一道静气符。 “据我所知,宫里除了太子、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和公主,以及容妃的四皇子,便没有其他龙子了。这些年皇帝对季皇后的恩宠大家有目共睹,之前可有其他妃嫔有孕后,因为各种原因失去孩子的?” 苏樱儿神色一滞,“有!“ 她瞳孔震颤地看着陆旋:“我们一同进去的除了容妃,其实其他几位姐妹都曾有孕过,但都没有留住!除了容妃和我,其他姐妹几乎全死了!” 她感觉魂魄从脚底凉到了头顶,浑身有一种突然被点醒,五雷轰顶的感觉。 “所以,其他几位姐妹和其孩子,也都是被皇后下手害死了?!” 陆旋托着下巴思忖:“不排除这个可能!只是云嫔娘娘你,在宫中待了那么久,却从未注意过这一点!其实从怀上孩子那刻起,你就不该高兴,而是该害怕了!” 第一卷 第117章 冤情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苏樱儿震惊地退后两步:“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我们的死,似乎也都与太子有关!” 陆旋眼睛眯了眯:“太子?” “宁贵人之前被传勾引太子,腹中孩子也被传来路不明!” “静嫔有孕后,因给太子写信,打扰太子课业,而杖责而死!” “还有柔嫔,她爱食酸,自己去景阳宫外摘了几颗酸枣,结果后来传出来说,那酸枣是东宫树上的,然后也被罚宫禁,三个月后却发现吊死在了她的宫里……” 苏樱儿不可置信地想着这一切,这一刻,她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她悲愤难挡,忍不住高声说道:“门主,爹!我是被季皇后害死的!他们为了三皇子,给我制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陆旋此时也明白了,难怪太子久居深宫,几乎从不与外界联络。 就季家对人家这攻击架势,太子哪里有轻松日子过。怕是成天都在严防死守! “但是即便你有怨念,这也不是你长留人间的理由。你之前说有无形的力量困住你,你可知那是什么?” 苏樱儿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除了门主今日出手,我怎么也挣脱不出爹的身上!” 陆旋却有了个猜测。 她打开了厢房的轩窗,窗外是一棵老槐树,如今盛夏,绿荫正浓。 槐树枝繁叶茂,遮蔽了大半阳光,只有零星几粒阳光穿透树荫落下。 她看向苏应庭:“苏大人院中这棵槐树,应有百年了吧?” 苏应庭默了默:“这是先皇御赐的宅邸,先前据说是一位罪臣家的,算起来,确实有一百多年了!” 陆旋点头:“问题,恐怕就在这棵槐树上了!” 苏大人不明所以,就看见陆旋走向窗边,抬手祭出一道符咒。 窗户靠着树干,那符箓从她身后猛地窜出,绕着树干飞了三圈,最后紧紧贴在了树皮之上。 陆旋念了一段甘露咒,眨眼间,连门外的陆逍和苏夫人都似乎看见树干上,方才符咒飞过三圈的地方,像是有了三道发着金光的绳索,只一瞬间,那光又灭了。 “这棵槐木有灵,与这宅子早已共生。槐木为阴木,加之云嫔自幼在这宅中,槐灵与你相熟,不由自主地想将你留下。” 苏樱儿听完陆旋的话,惊得捂住了嘴:“竟是槐树精怪作乱?害得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父亲体内所以出不去?!” “不,槐树灵应是想保护苏家人,将你留在它身上的,但那晚阴差阳错,应该苏大人歇于这间屋子吧?” 苏应庭想了想,眼睛瞪得老大,忙不迭点头。 “是,之前梦见樱儿的那晚,因公务繁忙,所以没有回寝屋,宿在了厢房!” 外面的苏夫人早已听见苏应庭说的所有话,却没听到苏樱儿的,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奇心勾着,加之又害怕事情不受控,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一直在门口打转,又不敢进来。 陆旋听到门外细碎的脚步,用一道手诀打开了房门。 “难怪,难怪大人日日不肯出这厢房!”苏夫人冲了进来。 她一进屋就看见了苏大人,却看不见苏樱儿,差点从苏樱儿身上穿过。 陆旋赶紧给她贴了一道符。 一道符上身,苏夫人睁眼,吓得差点猛一个趔趄。 面前漂浮着苏樱儿的魂魄,她大惊失色:“樱儿!” “樱儿!你,你怎么……” 陆旋很快将事情告诉给了苏夫人。 苏夫人乍闻噩耗,眼前发黑,双膝一软,咚的一声就瘫坐在地上。 “樱儿,你是娘和你爹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你怎这么能走在爹娘前面……” 苏夫人悲伤欲绝,伏倒在地上崩溃的嚎啕大哭。 “你太冤枉了,从小哪里吃过这些苦啊,娘的心都要被你揪碎了……” 苏大人先前一直忍着泪,这会儿心痛难忍,亦是字字泣血:“我和你娘不惑之年才有了你,咱们家就你一个孩子,你走了,让爹娘还怎么活!” 他忍不住哽咽:“早知道,早知道就不送你去那吃人的深宫内院,不要那荣华富贵,嫁个普通人家啊!” 陆旋看向苏樱儿:“云嫔,即便你心有怨恨,人间也不是你的久留之地,你与家人好好告个别,随后我送你上路!” “门主!”苏樱儿跪了下来,悲痛欲绝:“多谢门主让我还能与爹娘见上一面,但樱儿心里不甘,我一定要找到机会,我要找皇后报仇!” “我的孩子,我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我不甘心!” 陆旋能理解苏樱儿的执着,但对她的自取灭亡有些不悦:“我今日救你,是希望你能入轮回,免受魂飞魄散之苦!而不是让你再一次为了报仇,去害人害己!” “你的仇,天可报,人可报,但鬼,无法报!皇宫是什么地方?那里是乾坤大道,有真龙之气,就凭你被弹出来这一点还不够吗?还想上赶着去自取灭亡!” 苏夫人偷偷看了眼陆旋的脸色,抽噎着赶忙也劝道:“樱儿,这仇总有一日爹娘会帮你报的,你不要再执着!若是魂飞魄散,那爹娘岂不是下辈子都见不到你……” 苏夫人的泪水像开了闸,老泪顺着皱纹流下,她连呼吸都发紧,疼得捂住了心口。 苏应庭更是恨意滔天。 樱儿死了,皇宫里甚至连个消息都没传出来! 这样草菅人命,如此仗势欺人,让他如何不恨! 那是他宠爱了一辈子的女儿,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明珠! 突然间,噗的一声,苏应庭竟是吐出了一口血来。 “爹!” “相公!” 吐血后,苏应庭被转移了注意力,反而好受一些。 他哽咽道:“樱儿,爹娘会为了你,好好活下去,直到替你报仇!你快跟着王妃的指引走吧,莫要再执着了!” 如今他只能忍着,以后再找机会帮女儿报仇。 陆旋声音发凉:“实不相瞒,我与季家也有仇,所以这仇,云嫔就不用担心了!” 她看向那棵槐树:“上天既然安排我今日来见你,想必是想通过你们告诉我一些信息,到时候我报仇,必会带上你的那一份!” 苏樱儿不可置信地呆在原地。 门主也与季家有仇? 她愣了一会儿,考虑父母亲和自己的能力,感觉这惊喜有点太不真实了。 她立刻向着陆旋激动叩头:“门主,那您将我带着,哪怕魂飞魄散、再无轮回,小女子也要亲眼看着,亲手洗刷今世之冤屈!到时候,我也可以帮您!” 说罢,她又略带失落地看着陆旋手中的往生符,“若是王妃执意要带我轮回,小女子必不甘愿,在轮回之路上挣扎纠缠,最后也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求求王妃,帮帮我……” 看她声色俱下的样子,陆旋惊住了,她没想到云嫔报仇之心如此执着,即便说了自己也有旧恨,她竟然还是坚持要自己亲眼看着,亲自血刃! 苏应庭和苏夫人神色却有些复杂。 一是王妃为了自己女儿,连这么大的秘密都坦诚告知,苏夫人心里瞬间因先前对陆旋的质疑羞愧得无地自容。 二是都这样了,女儿竟然不领情,仍然坚持要报仇! 这也说明,自己的孩子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陆旋思虑几瞬,叹了口气,“既如此,那也罢!” 她看向苏夫人:“夫人把手上的玉镯取下来吧,用来当做云嫔的安魂器,等到时候报了仇,我便送她轮回。” 第一卷 第118章 害死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苏夫人震撼得呆愣在原地,惊诧地看着陆旋,连眼珠都忘了转。 这,这王妃本事太大,心也太善了些! 不但帮自己治好了相公,还解救了女儿,帮自己宅子内的精怪也镇压了。 这会儿人家连报仇都帮忙,苏家肝脑涂地也难报这样大的恩情! 苏应庭见她发愣,连忙捅了捅她胳膊。 她这才激动地收回视线,一把摘下手上的玉镯,眸子里泪花闪烁:“给,这镯子就赠与王妃了,谢谢您替樱儿了愿!” 陆旋接过那有些沉重的玉镯,垂眸道:“苏大人、苏夫人,待会儿我便要将云嫔的魂魄收入这玉镯之中了,说到底,几位今生之缘就到此为止,你们,且请告别吧!” 苏夫人眼眶里含着的泪珠掉了下来。 二人恋恋不舍地点了头,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想了想,终究只是哽咽着多看了几眼,什么也没再说。 苏夫人伸手想去触摸一下女儿,手抬起来,却只是穿透了空气。 她的泪水从哀伤的眼眶中无声滑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沉默中碎裂。 苏大人瞬间感觉苍老了十岁,眼神因浓烈的眷恋与哀伤生出一种苍凉的空洞。 二人在陆旋的吩咐下颤颤巍巍地走出去,每踏一步,仿佛就是一世,这几步,就是生生世世。 等到二人的背影已经到门口的时候,苏樱儿猛地跪下磕了三个头:“爹!娘!下辈子,我还做你们的女儿!” 苏夫人背影猛然一滞,她抬头想要将泪水压下去,但每一次抹去痛苦的痕迹,都只让她的泪水更加汹涌。 苏大人生怕喉咙里压抑的抽噎声被发现了,咬牙点了点头,心里早已肝胆俱裂。 哪怕再眷恋,他们最终没有回头。 只是背影,无比的落寞寂寥。 苏樱儿带着笑意,最后朝着父母和陆旋挥了挥手,只一个眨眼,她便化作一阵轻烟,猛地钻进了那枚手镯里。 从苏家厢房中出来,陆旋特意去看了那棵古槐。 若不是这次误打误撞伤人,其实她不会将其束缚。 因为同为天地滋养而诞,凭借自生之力而生出灵识,她向来都是有许多怜意在的。 苍生皆为我,万物同作我。 这道符咒的效力是五十年,希望五十年后,这槐灵能够修炼得更强一些。 毕竟这次便是因它的灵识年幼,意识模糊下出的错。 身后传来了苏夫人的声音:“王妃!” 陆旋思绪猛地一断,回过神来。 苏夫人朝她行了礼,身后的下人立刻端着托盘上前:“王妃,苏家一点心意,还请王妃收下!” 她忍着巨大悲伤后的头痛,有些不好意思的强打笑意:“初时见王妃年轻,又是闺阁女儿出身,所以对王妃玄法有些不敢相信!” “没想到竟和陆公子说的一样,天下王妃第二,确实无人敢称第一。比老身先前请的那些得道高僧强了岂止是一星半点!” “您对苏家可以说是有再造之恩,王妃千万别嫌弃心意少!” 一直静静跟在后头的桑落这会儿快速站了起来,眼睛从那些玉如意、琉璃盏,还有银票等物上面瞟过,一颗心欢喜得都快蹦出来! 王妃这赚钱的能力,岂是自己这等凡人能有的! 陆旋也不推辞,她看向眼里放光的桑落:“桑落,你代我收下吧!” “好嘞!” 见陆旋没有推辞,苏夫人心里松了口气。 她一直担心王妃不收呢! 若是不收,那岂不是先前看轻的事情还要怪罪? 陆逍也收到了苏夫人准备的礼物,他笑道:“苏夫人,怎么样?先前我说的话没唬你吧?” 苏夫人笑着不断点头,“你们都是好的,要是我樱儿早点遇到你们……” 不自觉,她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陆旋和善地看着她:“苏夫人是长寿之相,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励,我也不多打扰,二老好好将今日的事情消解一下!” 苏夫人努力收了眼泪,沧桑的眼里亮着希望:“不怕王妃笑话,樱儿走了,就剩老身和老头子二人,在这世间也没什么多余的牵挂!王妃以后有用得上苏家的,且告知一声便是!遇见王妃,是苏家之幸!” 陆旋当然知道这些话背后蕴藏的深意,无声地颔首答应了。 在苏大人和苏夫人的相送下,陆旋告别陆逍,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刚到王府门口,耳边就传来了清晰的一声“叮咚”。 陆旋愣了愣,答应帮忙报仇,也会增加功德吗? …… 姜行在书房整理着现有的证据,一见到陆旋,嘴角禁不住向上扬起。 然而只一眼,他就感觉到她神色不对劲。 “听说王妃今日去苏大人家了?他可大好了?” 陆旋找了个椅子坐下:“大好了。” “那王妃为何还如此苦恼?” 陆旋一噎。 这人现在怎么跟她肚子里蛔虫似的? 她扬了扬手中玉镯,三两下将今日之事说给他听。 “王爷,今日之事再次指向季家。我不相信这些事是靠季嘉茹一个人做的,背后必定有季澄或季候爷的出谋划策!” 今日的化解是上天给她的引导,再次指向季家,她要报的门派断承之仇,就是季家无疑了! 而且回来的路上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宋家老伯爷的魂还在自己玉簪里养着,顺便可以把当年之事一起问问,看看是否还有其他指引消息! 她命小葵将书房的门带上,除了她和姜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陆旋取出玉簪,一道引魂咒,宋敬承的魂魄很快便从里面飘了出来。 “门主!” 宋老伯爷的魂魄看着比之前强盛了不少,眼神不再恍惚,整个人神思清明。 陆旋压下今日事情的情绪,平和地看着他:“宋敬承,你已经在玉簪中养魂多日,有关执念的前尘往事,你可能想清楚了?” “不敢欺瞒门主,在下想清楚了!”老伯爷行了个抱拳礼,幽幽说道。 陆旋点点头:“之前你曾说你看到了,到底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导致你含冤而死、执念深埋多年?” 姜行也迫切地看着他。 毕竟有关先皇后的事,是他答应了安国公的,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进展。 他也想知道到底中间有何蹊跷! 提起旧事,宋敬承又开始愤懑起来,整个魂魄也开始有些不稳地想要变色:“老夫的执念,就是要洗刷我宋家的冤屈!” “老夫当年没有玩忽职守,太子妃也并非是因我们当时没有看好她而自裁,而是因为从一开始,太子妃就是被人害死的!” “害死的?!” 姜行头顶炸了个响雷,立马惊骇出声。 宋敬承点了点头:“当年太子与侧妃大婚时,老夫身兼大婚的护卫之责,东宫所有侍卫当日都归老夫调遣。当时我收到太子之令,要求全力搜寻王爷!” 姜行更震惊了:“搜寻我?” 第一卷 第119章 鬼气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老伯爷再次肯定了他的疑惑,“但太子并未说为何要搜寻王爷,只是下了这样的命令!” “于是老夫便带人到处找王爷,但还没找到,在经过太子寝殿时,就听见了里面惨叫的声音……” 陆旋瞳孔一紧:“是太子妃?!” “是!”宋敬承目光微闪:“太子妃被人在东宫密道当中杀害,然后拖了出来,伪造自戕的假象!” 姜行连忙问:“那你看到是谁杀了先太子妃?!” 老伯爷忽然不可置信地看向姜行:“老夫说出来,你们也可能不信我!” 陆旋急切道:“无妨,你说!” “是太子!” 姜行这会儿感觉头顶已经不是炸雷了,而是整个大脑都在地震。 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他那么爱皇嫂,怎么可能会杀了她? 陆旋也难以相信,“即便到现在,皇上对安国公府因为先皇后的原因也照拂有加,国公府的门楣因为皇上的眷顾才能在勋贵之中屹立不倒,怎么可能杀了她?” 宋敬承忽然哈哈大笑:“你们果然不信,连你们都不信,哈哈哈哈……” “我们听命于太子,当时也是十分疑惑不解的,所以一直没有声张。只是没想到,临死时,却是这样的污名!” “老夫的冤屈,东宫死去的所有护卫将士的冤屈,洗不掉了,洗不掉喽……” 他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哭嚎,在书房中吹出一阵阵剧烈的鬼气。 老伯爷的魂魄与其他鬼魂不同,他的上面凝结了太多人的魂气,如今又养得强盛,只要他怨气一出,一不注意就会召来众多鬼物。 姜行身上有真龙紫气护身,这会儿鬼气蔓延,他还是被缠得脑子闷痛昏沉,快受不住了。 眼看他的紫气就要破体而出,陆旋急忙召出一道制杀符,将老伯爷快召唤出来的众人之怨给压下去。 陆旋看了眼窗外:“宋敬承,无论是否有怨,你都该轮回去了!人间事,人间了。既然你已经说出执念,在世之人会尽力帮你达成心愿!” 窗外响起了沙沙声,陆旋赶紧召唤出七七四十九道符箓,符箓以她和姜行为中心,立在半空围成一个圆形。 她快速念起金光神咒,眨眼间,所有符咒从墙中瞬间隐出,随着窗外一阵哀嚎,越来越大的沙沙声顷刻间化作寂灭。 宋敬承被陆旋狠狠压制,神思再度清明。 他哽咽着流下两行泪:“王爷,老臣请求王爷,一定要为大家讨一个公道!我们不怕死,但怕无辜冤死!老夫不想身后名和家族都要遭受连累!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将用尽全力为您提供庇佑!” 姜行的头总算不疼了,他揉了揉太阳穴,郑重地点头:“老伯爷且放心去吧!你的执念,也是本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的真相!” 陆旋念起了往生咒,随着三道符的蓝色幽光,宋敬承的魂魄随着他身上的众多护卫的执念一起,进入了轮回之门。 随着老伯爷魂魄的隐灭,陆旋眼前一黑,差点倒栽下去。 她忙向书房的桌案扶去。 一伸手,握住的却是一只温热的手掌。 “今日是不是累着了?” 姜行眼疾手快,方才见她脸色苍白,立刻便飞奔了两步。 她点点头,“总算结束了!” 陆旋大汗淋漓,嘴唇干涸而苍白。 姜行赶紧倒了杯温水给她。 陆旋:“今日魂魄太杂,消耗了太多精力,有些受不住了!” 她囫囵地将水咽下:“不过无事,我休息一日便会好。” 她太累了,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想休息一下。 看她难得地露出这样的柔弱,分明是该趁机好好表现一番男子气概,逗逗她的,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姜行心疼地掏出帕子替她擦额上的汗水,心里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在刮一般。 尽管他擦汗的举动看起来淡定从缓,可是指尖的轻抖,还是泄露了他的慌措。 陆旋正闭着眼睛大口喘气,没有理会姜行替她擦汗的举动。 然而就在她昏昏沉沉间,忽然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阿旋,辛苦你了!” 姜行没忍住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陆旋的心猛地漏掉了一拍,她惊慌失措地想要挣脱,然而此刻身体实在乏力,没动几下,整个人就昏睡了过去。 姜行身体高大,陆旋是坐着的,所以这会儿他是佝着身体曲腿将她搂着。 感觉到她没动静了,他吓得一颤,忙放开了她。 直到试探了几次她还有鼻息,他的心才慢慢放回去。 真怕是他刚才抱得太紧,将人给捂住了。 “飞星!玄戈!” 听见姜行焦急的声音,飞星立刻破门而入。 “快请府医到锦园,王妃晕过去了!”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脚步飞快地向锦园跑去。 看着姜行从书房把人抱回来,桑落和小葵吓得脸都白了。 手忙脚乱地将人放上床后,很快府医就来了。 姜行和小葵等人都紧张地在原地等着。 府医一看这么大架势,提心吊胆地开始上手把脉。 仔细来回摸了几次脉之后,府医起身向姜行鞠了一躬:“王爷,王妃这是过于劳累,又未及时补给所致,最多半个时辰就会转醒,还请王爷放宽心!若是王妃处有蜜汁参片,放几片含着就行了!” 姜行一听,脸上的紧张总算松了下去,他招了招手,飞星带着府医下去了。 小葵噔噔噔地赶忙拿来了参片,姜行不放心,接过来亲自放在了她嘴里。 小葵和桑落对视一眼,识趣地退了出去。 许是参片起了效用,半个时辰后,陆旋真的醒了。 但也就醒了一瞬,她幽幽地说了句“你走吧,困”,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 一起身,她就看见了趴在床边的姜行。 这人在这里守了一宿? 陆旋记得自己是给他说过让他走的。 姜行感觉到动静,眼睛快速睁开。 看见陆旋醒了,他的神色骤然变得轻松:“王妃终于醒了?起来用膳吧!” 听见屋子里的声音,小葵带着人上了一桌子陆旋爱吃的早点。 陆旋确实饿得慌,也不顾形象,走到桌子旁坐下便吃了起来。 姜行陪她用了早膳,打算将昨日没聊完的事情谈完。 陆旋却有些七上八下。 昨夜是姜行把她抱过来的? 她记得他抱了自己,还牵了自己的手? 她脑子发怵,心跳得有些快。 应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吧? 应该只是像上次在安国公府认亲那次一样,只是看自己不适,所以出手解救吧? 姜行喝了一些粥,吃了些糕点,很快就饱了。 见她一直若有所思,忍不住点了点桌子:“王妃就是因为没有用膳,加之精力消耗太多,所以昨日才晕过去。以后要好好吃饭,莫要思虑过多!” 听见他这么说,陆旋忽然像是被窥破了心思,蓦地脸上一烫。 他该不是发现了自己在想昨晚的事情吧? 连忙就收了神思。 姜行:“昨夜的事情,还没与王妃讨论出定论,王妃就晕了。所以今日,咱们还得再聊聊。” 听他这么说,陆旋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还好,没有发现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过应当真是自己想多了! 又听得姜行继续道:“昨日宋敬承说当日他收到的命令是搜寻我,可我当日一直好好地在东宫!为何要搜寻本王呢?” 陆旋沉默一瞬,想了想,很快跟上了姜行的思路:“但我记得之前在我收陆二哥和安国公魂魄的时候,王爷说过大婚时,太子妃有让你带皇孙走?” 第一卷 第120章 奇梦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对!确有此事!”姜行眸子一亮:“王妃是想说,当年的太子当时让老伯爷找到本王,是因为太子妃找了本王?” “王爷可还记得,当日是否还有其他异常之处?当日太子妃为什么让你带皇孙走?还能回忆起来吗?” 姜行冥思苦想:“当时皇嫂在婚仪还有不足半个时辰的时候找到我,说太子刚纳侧妃,近几日恐怕不会再去看她和皇孙,怕皇孙有些接受不了,让带回国公府暂住几日。” “父亲纳侧妃而已,那时候皇孙不过四五岁,那般年幼,又怎会接受不了?” 姜行突然震惊地看着陆旋:“当时皇嫂其实有话没给我说,实际上另有隐情!” 陆旋点头:“宋老伯爷说,太子妃是被太子杀了的,想必当时,他二人就已经爆发了矛盾,太子妃预料到了不对,所以想叫王爷提前将皇孙带走!” “可本王……”姜行突然一怔,心里一阵发凉。 “可本王却将此事告诉了同在场的母后,母后觉得是皇嫂吃醋,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此刻,他浑身的血都停了一瞬,“当时,皇嫂其实在给我传递消息,她那个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不妙,是在托孤!” 陆旋神色同样沉重:“是,姐姐希望王爷保护好太子!” 这句话说完,姜行瞳孔猛地一缩,他脸色煞白地忽然看向陆旋:“王妃昨日给我说的,关于云嫔的事,可是当真?!” “王爷何时见过我拿这些事开玩笑?” 姜行站起身,猛地退后两步:“那这么说,太子已经中毒了?!” 他喉头苦涩地滚了滚:“不,必须快速命人去看看太子,看看他是否中了毒!本王不能对不起思俞表姐的嘱托!” 陆旋却将他一把按回了座位上:“王爷糊涂了么?” “七日前,国公府认亲的时候,臣妾才收到过太子送来的礼物!” 姜行霎时回神:“是!本王给忘了!” 他想了想,还是朝门外唤道:“玄戈!” “在!王爷!” “替本王去一趟东宫,看看太子是否有异?” “是!” 玄戈出去了。 姜行关心则乱,这会儿心里总算稍微定了定。 陆旋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王爷还是先查侯府的事情吧,太子那边若是有异,想必早就有消息传出来了!想必那毒应是已经解了!” “皇上曾经那般爱重思俞姐姐,若真亲手杀了她,心里必定是分外愧疚,所以才会对国公府那般看重!” 姜行抱臂思索:“但他娶了季皇后,现在最宠爱的儿子也是三皇子。想必太子在宫里的日子,怕不是那么好过!” 他抬头看向远处:“不过现在确实不是关心太子的时机,若是过于频繁的联络,会被皇帝认为别有用心,反而不利于他!” 陆旋的手指叩击着桌面:“其实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只要季家倒了,无论是王爷、臣妾,还是太子之危,都解了!” 许久后,姜行才缓缓沉了口气:“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二人将事情谈完,还未坐一刻钟,飞星就飞快地进了锦园。 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姜行和陆旋,好半天欲言又止。 “来都来了,有事儿就说!”姜行有些不满地横他一眼。 “那,那个……”飞星讨好又尴尬地看了眼姜行,这可是您自己让我说的昂。 “王妃,季世子在王府门口,要见您……” 飞星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避开了姜行的一记眼刀。 陆旋没来由地心里一沉。 姜行这不会又要生气一次吧? “那个……你若是不放心,可以与我一同去见他。”陆旋幽幽开口。 姜行此时确实不爽。 自己还在府上,不过问自己直接要面见王妃,这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比上次的沈渊词还过分百倍! 而且对季泊舟,他其实知道陆旋心里的想法。 但就是恨这人怎么跟快牛皮膏药似的,扯都扯不掉! 当着他的面竟都敢骚扰阿旋,就别怪他了! 姜行勾了个凉薄的笑:“那好,就去见见吧!” 小葵被唤进寝屋,很快就替陆旋收拾好了。 姜行在门口等她,走到他身边时,他十分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陆旋突然身体一僵,连脚步都迟钝了半步。 “王妃莫要惊慌,在外人面前该什么样,这可是你之前答应过本王的!” 陆旋轻点了下头,不知为何,分明他的手是暖的,臂弯也是暖的,说出来的话,却让她感觉到了十足的凉意。 季泊舟被安排在王府的偏厅等待。 他眼下青黑,已经多日未好好睡过觉了。 每天都梦到愿愿,梦到自己辜负她,然后自己也受到了报应。 他实在受不了了,每天想她想得肝肠寸断,想得头痛欲裂,她就像是一味药,一味可以止他疾苦的药。 所以哪怕知道她可能在调查季家,可能与季家有阋,他还是想奋不顾身地来见她一面。 门外的转角处出现了一抹粉白色的裙摆,他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沉寂了多日的一颗心,也跟着咚咚咚地跳起来。 “愿愿!” 然而他刚惊喜地唤了一声,就看见那粉白长裙的旁边,出现了另一个苍青色绣金蟒袍衣角。 姜行搂着陆旋的腰肢,就这样姿态亲昵地走了过来。 季泊舟眼里闪过戾色,但还是连忙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姜行嗯了一声,与陆旋十指相扣,坐在了主位的两个位置。 季泊舟看着十指紧扣的一双手,心像被紧紧掐了一把。 妒意让他的思路瞬间扭曲了几分,他甚至没再朝姜行看一眼,眼睛里全盛着陆旋的影子:“愿愿,你在王府还习惯吗?” “总比在侯府习惯!”不等陆旋回答,姜行先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他斜倚在椅子上,将腿伸得老长,有些无礼。 但他是吊儿郎当,对照他那纨绔名声,仿佛又说得过去。 季泊舟眼里闪过锋芒,很快又被他压下去。 他笑了笑,低头自嘲:“是,辜负愿愿,是我活该。” “你该知道,我是陆家女了吧?为何还要纠缠?”说话的是陆旋,声音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姜行听见这话,面色缓和了不少。 他挑起一个戏谑的笑,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在持重的季泊舟面前更甚了。 季泊舟其实是想让姜行走的,他不走,很多话怎么好说出口? 但这人就是死皮赖脸地坐在这,一动不动、放浪轻慢的样子,让他的嫉妒和怒意此起彼伏。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季泊舟还是决定开口。 “我每日都梦到你,梦到你成了世子夫人,我们还有了孩子。但孩子和你被三皇子杀了……最后我也遭到了报应!” 这话一出,姜行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梦,为何与阿旋的梦一模一样? 为什么自己从没做过这样的梦? 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有种隐隐的不安。 陆旋心里也升起了无数疑惑。 他竟然在梦里梦到了?! 第一卷 第121章 痛快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虽然姜行的姿势没变,神情也依旧是似笑非笑的样子,但季泊舟仍旧非常敏锐地感觉到了姜行的戒备。 虽然不知姜行为何会有此番微妙的变化,但他心里却瞬间有了快意。 他没有理会姜行,赶忙又道:“我知道你恨我,若是因为梦中那般的事情,我愿意跟你道歉,并且承诺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姜行忍不住站了起来,眸子像一块化不开的千年寒冰:“侯府真是好样的!先是派人杀本王,现在连本王的王妃都想染指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季泊舟嘴角扯了扯,拿着折扇行了一礼:“王爷误会了,只是与王妃叙旧而已。” 他打赌姜行现在不成气候,动不了自己,所以对于这一通质问,季泊舟并不在意。 姜行当然看出来了季泊舟表面惴惴不安下的肆无忌惮。 陆旋想知道为何季泊舟是否真的梦到了上一世,她仰头看着姜行,扯了扯他的衣角。 这是她想知道的事,他当然清楚。 但是他不舒服,不但不舒服,甚至想将季泊舟直接关起来打一顿! 姜行一低头就撞见了她央求的视线,他嘴角牵强地勾了勾,很快便大步离开了偏厅。 季泊舟有些得意地朝他瞥了一眼。 过了片刻,季泊舟的声音才又响起:“京中所有人都知晓你曾心悦我,为何要突然嫁给瑾王?喜欢一个人,不应该从一而终吗?” “噗嗤!”陆旋没忍住笑了出来:“世子殿下也知道从一而终啊!” 绕到后墙处偷听的姜行拳头都握紧了。 季泊舟也不恼,继续说道:“你既然招惹了我,就该一辈子招惹下去,就该对自己负责!这样半途而废,对你和我都太过残忍!” 陆旋听他说完,神情一直是冷冷的。 “世子是不是喝多了?我已经是瑾王妃了,还请世子自重!也请世子别忘了,你是季家人,而我,是陆家人!我们生来就是对手,是敌人,是不可能的两个家族!” “谁说不可能!”季泊舟发狂般地站了起来,一步步靠近陆旋。 “我都打听过了,其实,你与王爷二人的婚事只是权益之举,你们只是合作,只是一道契约,对吧?” 这话犹如一道霹雳,瞬间让墙后的姜行火气直冲头顶,浑身血液仿佛凝结。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突然生出了一股没来由的惧怕。 阿旋会怎么说?她会承认吗? 若是承认了,那自己和她,也就成了个笑话。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口,感觉嗓子和心都没来由地发紧。 只听见陆旋笑了一声,随后才不紧不慢地答道:“世子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些不着调的混账话?” “世子今日不是看到了吗?我与王爷鹣鲽情深,我心悦他,他也喜欢我,如此人间美事,我怎会想不开,要去与那宋楚楚争一个世子夫人之位啊?” 她的口吻,轻蔑得像是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 季泊舟的心开始下沉,他慌了。 不对,这可是他派人在梧园打探了好久才知道的! 愿愿一定是骗自己的! 他强撑笑意:“你又在骗我了!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会是儿时那般,你永远是我宠爱的小丫头!知道你还在气我,你不喜欢的,等以后你与殿下和离了,我都改了好不好?” 陆旋的五脏六腑都被他这句话震得七零八落。 等自己与姜行和离? 他这是狗改不了吃屎,就爱得不到的人妻是吗? 上辈子是对宋楚楚魂牵梦萦,这辈子又是对自己? 总之就是原配无论如何都不想要是吧? 她没来由觉得恶心。 陆旋挑起个冷笑,冷冷扫他一眼:“世子这话,可以去季皇后或者季候爷耳边说说,你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季泊舟霎时哑口无言。 而此时墙后的某位王爷,胸口一热,眼睛、嘴巴弯得都捋不直了。 陆旋又道:“世子不是做了个梦吗?那在梦里,为何最后我却死了?世子难道没救我吗?” 季泊舟再次一噎。 过了好半晌,他心烦地站了起来:“总之,我不会让梦里的事情再度发生!你不需要听我说,只需要看我做了什么!” “好啊!”陆旋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季澄谋害王爷,你去帮我把他杀了!” 季泊舟陡然升起怒意,她竟然为了姜行,让自己去谋害兄长?! 她这是当真对姜行上心了? 季泊舟有些恼恨:“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愿愿,你忘了你小时候来侯府,大哥也是很喜欢你的吗?现在你怎能如此对他?” 陆旋两手一摊:“你看,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又不做,还来找我做什么呢?” 见面最终在答非所问中不欢而散。 墙后的姜行感觉自己这会儿浑身充满了力量,心跳都比寻常更加欢实了。 他随口叫出三个暗卫:“待会儿在季泊舟回府的路上,给本王将他打一顿!” “是!” 通过这次的交谈,陆旋感觉自己对季泊舟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 上一世的那些怨恨、不甘、痛苦,仿佛早已在这一世得到消解。 除了季家的仇恨,她对季泊舟没有怨了,只有痛快。 季泊舟走了,陆旋从偏厅出来,看到姜行在门外等她。 树荫下,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但眸子里的光,却让她觉得有些灼烈。 “阿旋!” 陆旋跨出门槛,树荫下的人已经飞身到了她身前。 陆旋还没从他原来会武功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手牵着快步往前走去。 姜行的声音欢喜得都在颤抖:“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与锦园隔着三个院子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方小园。 姜行献宝似的为她推开柴扉,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细碎的莹白。 这是他花了好些功夫,专门为她准备的各品种兼具的茉莉花园。 清风拂送阵阵清香,陆旋眼睛都直了,欢喜通过眼睛溢出来,她不由自主就走了进去。 她喜欢茉莉。 他第一次让她来王府时,她多看了几眼屋中的一盆茉莉,他就发现了。 所以就每日摘了茉莉给她,她也从不曾拒绝。 于是他就命人在此处专门种了大片茉莉,甚至准备冬日的时候建一个温室,让她每日都可以看到新鲜的茉莉。 陆旋有些激动地嗅了嗅,“王爷,这样大的园子,有些品种过于难养,怕会有些破费!” “你跟本王谈破费?”姜行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大婚那日本王都觉得王妃当配得上,更何况这小小茉莉园子!” 王妃喜欢,它们就不算白费。 看着陆旋一路惬意又珍视地走过,姜行眼角眉梢都堆满了满足的笑意。 陆旋距离姜行站的地方已经隔开了十几步,她一回眸,便是他锦衣落拓、皎如明月的身影。 他眉眼清朗,笑起来像雨过天晴的湖光山色。 陆旋有一瞬间晃了神。 就这样和姜行一起,似乎也挺好的。 姜行也觉得这一瞬间极为舒适。 日暖云净,风软花柔。 不知是否是他的幻觉,他看到阿旋眼中,仿佛有了自己的影子。 刹那间,陆旋忽然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自己还有门派任务在身啊! 然而,这样美好的时光仅仅也只存在于一瞬。 “王爷,王爷!”飞星突然大步飞奔过来。 第一卷 第122章 卦阵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没好气地扭过头,冷喝道:“何事惊慌?!” 飞星脚步一顿,急报突然就不敢说了。 这是咋了这事? 他多机灵的人啊,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王爷这情绪不对! “怎么了飞星?” 陆旋从园子里走了出来。 飞星一颗心七上八下,瞬间就大概知道了。 坏了王爷的好事! 不过他飞星能在王爷身边待这么久,靠的就是与王爷臭味相投。 他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王爷,前几日您让咱们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您老先去书房坐着,小的边给您捶腿边讲……” 陆旋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飞星一溜烟先跑去了书房,她跟着姜行走在后头。 姜行极度恼恨。 花前月下的氛围已经被破坏了,不知道还刻意避嫌个什么劲! 搞得王妃现在反而欲盖弥彰! 书房里,飞星将新收到的密信交到姜行手中。 待姜行看完,整个人阴戾得像随时要吃人一般。 陆旋不禁蹙眉:“发生何事?” 姜行将几页信纸推到她面前:“一路追杀陆玄将军的人,还有害死陆安年的人,都查出来了!” 陆旋皱着眉头将信一一看完,胸中的怒火也久久难以平息。 又是永平侯府! 她赤红着双眼,嗓子凉得像含了一块冰:“季家真是手眼通天,派人追杀大哥十几年,连二哥也是死在他们手上!差点就是陆家两条人命,他季家,怎么能做得如此狠绝!” 姜行眸光透着狠:“你不知,一年前我遇见陆大哥时,他是什么样子!” “浑身是伤,穿着异族服饰,若不说是大将军,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异族跑来的乞丐!” “他这些年一路躲藏,陇川和安南的土地都快踏遍了,才堪堪保住性命!十多年过去,在本王一次回府途中遇见,才终于灭了他身后那些追杀的人,将他搭救回去!” 陆旋面结寒霜:“那他这些年,为何不去找王爷?” “陆大哥年长本王许多,恐怕一是因为本王年幼,担心抗不了事。其二便是他不想将本王拖入那个泥潭!” 陆旋疑惑:“即便侯府要追杀,总不能这么多年一直追吧?” “侯府并不是用的自己人追杀,而是雇的江湖上的杀手。中途有许多年陆大哥隐姓埋名,也过了几段平静日子。但他就是不能出现在陇川回京的必经之路,否则就会被发现,引来一群杀手!” 陆旋眸子一沉:“只是没想到,连前去寻找大哥的陆安年,竟也是季家安排人将人截杀!他们贪赃枉法这么多年,在京都之外贪赃枉法,竟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姜行:“季家这些年,积累了做得干净的本钱势力。他们是整个大梁都知道的达官显贵,党羽遍布各个州府,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他们会垮台,自然不敢对外透露半个字!” 陆旋停了一瞬:“原来大家都觉得,季家不会垮台的吗?” 她想了想:“那我得去季家一趟!” 她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这辈子,她竟然一趟季家都还没去过。 上一世她没有玄力,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这一世她忽然想去看看,宋老夫人那般执着的凤命去了季家,被批命的宋家却江河日下,季家到底有什么玄机? 陆旋是下午去的侯府。 她与姜行低调打扮了一番,像个普通的货郎与货郎的妻子。 即便穿着最朴素的衣衫,气质脱俗出众的二人还是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姜行看着她的样子,上下打量后,抱臂啧了一声:“天底下竟有如此福气的货郎,难怪路人见了都有些不信!” 陆旋嗔他一眼,“一般人可没有这样的好福气!” 姜行低笑起来,一抬头,眼前的人却跑出了几步远。 他赶忙追上去:“怎么走这么快?” 面前的陆旋惊慌失措,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不对,怎么会这样?!” 姜行瞬间闪过一丝紧张。 他们二人站的位置是侯府西角门。 因为进府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绕着侯府走一圈,到时候趁巡防松懈的时候再上房顶,凭借这个路线,陆旋也能看个七八成。 只是这才走了三道门,她就发现了异常。 “侯府的宅子,是被高手专门清理过的!” 陆旋猛地看向姜行:“侯府杀了那么多人,但他们的宅子丝毫看不出任何杀戮的业障之气,方才在北门我还以为是误打误撞,到了这里就完全明白了!” “侯府坐北向南,开巽门北房为主,对照侯府周围街巷地势,离宫属阴卦,乃是纯阴卦象。照理来说,他们府上主人短寿!” “而且侯府斜对面有慈恩寺,方位为乾宫,南门外对面路边有一排桑树,这些都会导致府上子嗣凋零,男丁短寿,女子病灾。” 她指着门口的一棵低矮的盆栽古松:“然而这棵树摆放的位置,加上方才北门的奇石,东门的池水,瞬间就改了格局,宅子里所有灾厄全都被镇压或破解了。四道门连起来,是引紫气东来的阵法,这时雍坊所有住户的好运,皆汇聚于季家!” “帮他们的这位高人留着后手,与他们应该是亦敌亦友的关系。只要稍微一动任何一个门的摆放卦阵,侯府就会进衰气,开始没落衰败!” 姜行胸口一跳:“那这个高人……” 陆旋点头:“看来与当初在王府设下阴阵的,是同一人无疑!而这人,是季家的人!” 这个人的手法实在是高明,不但罪孽被清理干净,用的阵法也都是不能轻易移动破坏的装潢,一般人发现不了。 陆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警惕。 待到将六道门都看了一遍,陆旋再也按捺不住了。 “王爷,咱们帮帮季家吧!他们富贵太多了,臣妾怕他们家消受不了,会遭来天谴。” 姜行哑然,含笑看她一眼:“说吧大师,动哪里?” 陆旋狡黠地眨眨眼:“东门处,让玄戈给他们挖一条小水沟,让水流到外面巷子的榆树下。那榆树都快枯死了,刚好用东门的池水解解渴!” 姜行暗自发笑,看了刚现身出来的玄戈一眼。 玄戈会意,立马安排去了。 话落,陆旋和姜行讨论未尽,忽然看见侯府西北角院墙处,猛地出来一个人影。 银杏? 陆旋眉心一跳。 只见她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朝东边大道上跑去。 陆旋疑惑加深:“那不是王府的方向吗?” 不知为何,她感觉银杏应该是去找自己的。 “桑落!” 同样隐匿在人群中的桑落出来了。 “王妃!” 陆旋:“你赶紧回王府,看看银杏到底要做什么!” “是!” 桑落脚程快,专门赶在银杏前回了王府。 果然没一会儿,门人就来传话,说有侯府的丫鬟找王妃。 桑落冷着脸到了王府门口,抱臂上下打量有些狼狈的银杏:“王妃在歇息,现在不便见客!银杏姑娘想找王妃,改日再来吧! 银杏似乎猜到了桑落会是这副神情,他也没生气,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拿了一粒金珠子给桑落:“桑落姐姐,奴婢不见王妃!” 她从胸口掏出一张小笺:“这是世子夫人给王妃的,请桑落姐姐务必带到!” 桑落眉眼一挑:“你们那个没安好心的世子夫人,能有什么好话给王妃说?我才不信她狗嘴里吐得出象牙!” 桑落说着就要将小笺扔掉,银杏急急忙忙上前阻止了她。 她讨好道:“桑落姐姐,不看在人的份儿上,也要看在金子的份儿上不是,咱们都是做奴婢的,有金子不就行了,何必管主子怎么做呢!” 桑落这才想起方才的一颗金珠。 她拿在手里看了看,轻蔑地啧了一声:“王妃平日给我的金银,都能在这京城买三进的宅子了,这玩意儿,我可看不上!” 她伸出手:“除非,再给我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 银杏睁大了眼睛。 私心说,她不想给这个银子。 这次世子夫人为了求她出来办事,确实给了银子,不巧,还真是五十两。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完全将这五十两据为己有的! 但碍于桑落目前确实是王妃眼前的红人,而且又懂武,若是事情办不成,到时候回去说不定宋楚楚又要想着折磨自己,她以后去王夫人院子处当值的心愿也要泡汤。 于是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掏了一张银票塞到桑落手里。 银杏的心都在滴血。 这一趟,还搭进去一颗金珠! 她又转念一想,没关系,回去在宋楚楚身上讨回来便是! 只有帮着宋楚楚作妖,自己才能离开清净院这个泥潭! 桑落也没想到,银杏竟然这么大方。 于是她只得捏了捏手上的书信,懒散又疏离地瞟了她一眼:“知道了,回去吧!” 陆旋刻意等到银杏走了,才和姜行二人步行进了府邸。 桑落立马递过来小笺:“王妃快看看,说是宋楚楚给您的!” 她又拿出金珠和那五十两银票:“这是银杏托我办事给的!” 陆旋看她手上的银票和金珠,忍不住调侃:“你找人家要的吧?” 桑落一凛:“您看到了?” 陆旋憋着笑:“给你就收着吧!” 桑落眉开眼笑,赶紧一把塞进了口袋里。 看着书信,陆旋却又皱了眉。 她看向姜行:“宋楚楚约我见面。” 第一卷 第123章 对决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楚楚能有好事约陆旋见面? 别说姜行,就连飞星都不信。 姜行眸色一暗:“她又要作什么妖?” 说完他又担忧地看了眼书信:“多带点人去!” 陆旋轻笑:“她在侯府不得宠,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你觉得能伤得了我吗?” 陆旋这话确实没说错。 宋楚楚这会儿,眼睛里的恨都快滴出血来。 凭什么? 季泊舟都与她成婚了,不碰她就算了,竟然还日日牵挂陆旋那个贱人! 是,现在陆旋是国公府嫡女了,她当然知道,季泊舟那个眼里只有门当户对,只有家族荣耀的势利眼,恐怕又眼馋上了! 可她都嫁人了,都是王妃了,他竟然还对她念念不忘! 她今日专门想办法去见季泊舟,本来是想服软好好谈谈,好缓缓图谋与三皇子的事。 结果,却发现季泊舟竟然说是去王府见陆旋去了! 这让她怎能不恨!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打通了守门的两个小厮,十分难得才得见季泊舟的机会! 现在她待在这清净院,日日跟个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陆旋和她一样重生了,她早想明白了! 这一世,她处处先她一步,所以她才会落到如此境地! 她又是高门贵女,又是王妃身份。 可这之前十九年的罪,可都是她宋楚楚替她受的! 凭什么?! 她将屋内的杯盏摔得粉碎,整个人脸上都透着狠毒与癫狂。 陆旋,别以为你现在春风得意! 我后面一定是能当上皇后的! 是你死活要挡道,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澹泊斋里,青墨起身将御医送走。 季泊舟捂着身上疼痛的伤处,气得脸都扭曲了,瞳孔里全是杀意。 他的马车在回府路上被人劫持,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突然出现了许多黑衣人,捂着他的脑袋将他打了一顿。 打的地方刻意避开了脸,拳脚全招呼在了他身上。 那些是姜行的人,他不动脑袋都知道! 可他一个闲散王爷,手中就那点人马势力,竟然就敢对自己动手! “自取灭亡,都是自取灭亡!” 他怒不可遏地大吼,牵动伤处又疼痛起来。 不行,若是要夺回愿愿,姜行必死! 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捂着伤口出了澹泊斋。 然而一出来,他就看见了鬼鬼祟祟扮作丫鬟往外走的宋楚楚。 她怎么从清净院出来了? 想着宋楚楚向来不太安分,季泊舟担心她又惹出什么事,所以偷偷跟了上去。 宋楚楚约的地方是京郊的飞鹤渡。 光是这个地方,就让陆旋咋舌。 这一世宋楚楚回到京中不过也是不到一年的事,这个地方去都没去过,竟然能清晰地说出地方,还约她去。 这是丝毫不对任何人隐藏她重生的线索了。 飞鹤渡坐落于云秀山下,是许多才子诗人访山探幽时的采风之地。 荒无人烟,却风景极美。 宋楚楚想干什么? 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陆旋都不用想。 陆旋到的时候,宋楚楚已经在飞鹤渡的瀑布边等着她了。 听见脚步声,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立马回头,红着眼圈叫了一声:“姐姐。” 虽然宋楚楚信中说二人单独见面,有重要的事相商,但陆旋还是带了桑落,这在宋楚楚意料之中。 陆旋回头看了眼桑落:“你去远处等着。” 桑落有些不放心地瞧了瞧,最终没有忤逆。 “世子夫人所为何事?有话直说吧!”陆旋冷漠而疏离。 宋楚楚忽然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姐姐还是这么镇定。” 她背着手看向陆旋走来,声音不紧不慢:“可我记得上一世,这么镇定的人是我,不是姐姐!” 上一世? 隐在丛林里的季泊舟忽然瞳孔震颤。 陆旋皱了下眉:“你总算开诚布公了!” 宋楚楚顾自望着山峦,声音渗着凉意:“难道你不是吗?陆旋,你和我都是重生而来!你抢了属于我的命运,让我成了今天这个人人厌弃,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别说这不是你一手促成!” 她声音抑制不住地变大,到后面甚至是梗着脖子在嘶吼。 陆旋没想到宋楚楚竟然一来就如此沉不住气,一转头,隐隐看到了后面丛林中有季泊舟的影子。 想到上午季泊舟才来过王府,陆旋有些明白宋楚楚这会儿的发狂源自何处了。 “宋楚楚!” 她笑了笑,声音却陡然肃杀:“你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是厉害!分明是你上一世利用换命,抢了本该属于我的命运!” “你生下来就是个只会发羊癫疯的傻子,你娘不要你,故意将你和我换了!我母亲为了救你散尽修为,可你呢?你就是这样处处害人的吗?!” “你住口!”宋楚楚红着眼睛猛地冲到她面前。 “上一世,明明是我嫁给了姜行,后来又嫁给了季泊舟成了世子夫人,最后成了三皇子身边的皇后!而你,不过是我随手可以捏死的一只蚂蚁,一个卑贱的乞丐,一个人人可以欺辱的下贱血脉!” 陆旋轻笑一声:“宋楚楚,你脑子怕是分不清现实和虚妄了吧?你上一世就是个窃贼,这一世还是这般不知廉耻!” “没错!上一世你是让季泊舟把我休了,你成了他的夫人,最后成了皇后。整个季家将你恨之入骨,却没一个人敢动你。我知道那样的日子爽快!” 陆旋心中翻涌着快意:“可这一世,你都没想过是报应来了吗?你逆天而为,这才是属于你的人生!你虚荣、下贱、破烂不堪,你这种人,就只配得上这样的人生!” 宋楚楚怒从心起,猛然扬起了巴掌,而她的手还来不及落下,就吃痛猛地顿在了半空。 陆旋抓住了她想打人的手。 陆旋将她的身体往旁边一甩,宋楚楚一个踉跄,半个身子立刻颓倒在地。 陆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你自始至终都是想攀附三皇子,好当上皇后对吧?” 她轻蔑地笑了笑:“你床上功夫很厉害,这我知道。上一世季泊舟和三皇子都是这样被你迷上的,对吧?” 她蹲下身挑起宋楚楚瘦削的下巴:“所以这一世你想故技重施,你想重新登上皇后之位!可这一世,你发现不受控了。” “你去玄元观找虚白偷偷给你我换命,你想夺了我的命运,结果阴差阳错,他换命失败,连你出生时带的羊癫疯也回到了你身上,所以你不甘,你想杀了我,对吗?” 看着陆旋森冷的笑意,宋楚楚忽然惊颤地退后了两步。 她绷紧了身子,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陆旋:“你,你怎么知道我去找虚白换命?!” “是不是,是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是不是你破坏了那一场施法?!”宋楚楚的理智在这一刻被骤然撕碎,她猛地朝陆旋扑了上去,整个人甚至是疯癫地尖叫了起来。 陆旋念了道咒,宋楚楚猛地又扑到了地上。 听见宋楚楚癫狂尖叫的声音,桑落朝里面跑了进来。 直到看到陆旋好好地站在原地,是宋楚楚倒在地上,她这才又退了出去。 季泊舟此时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分崩离析,被震得粉碎了。 第一卷 第124章 杀她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此时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分崩离析,被震得粉碎了。 所以,所以他的梦,那不是梦?! 那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所以愿愿曾经真的是他的妻子,是宋楚楚毁了那一切?! 泪水在他的脸上纵横交错,仿佛将他的内心撕裂成无数碎片,无法拼凑。 他痛彻心扉,却不敢发出声音,只得难受地捂住了心口。 瀑布的水雾飞溅到地面,洇湿了宋楚楚的衣裙。 她踉跄着起身,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一双含恨的眸子格外狠戾。 “陆旋,既然你坏了我那么多好事,那今天,你该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吧?” 陆旋点点头:“知道,你想杀了我!” “哈哈哈哈……”宋楚楚忽然无法遏制地笑了起来。 “你瞧瞧你,多自信啊,连死都不怕了!你是天然觉得,我杀不了你,对吧?” 其实今日来之前,陆旋就知道宋楚楚想杀她。 但她还是来了。 她就是要让宋楚楚出手,这样闹大了才能给侯府施压,才能借助侯府的手除掉宋楚楚! 她是王妃,更是神机门传人,有的业障,不能算在门派头上。 所以她的手,当然要干干净净的。 陆旋睨了她一眼:“我如果死在这儿,你,还有侯府,都活不了,你也该知道吧?” 宋楚楚却丝毫没将她这句话放在心上:“侯府觉得我是累赘,是病犯,是疯癫的!” “既然他们这般以为,那我就做给他们看看!即便我不能再登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我也要拉着你们一起,拉着你们所有人下地狱!” 她表情狰狞,眼睛瞪得都快从眼眶中掉出来,整个人张牙舞爪,像一只地狱出来的恶鬼。 陆旋正打算避开她,忽然感觉到整个地面都开始颤动起来。 飞鹤渡在山谷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山上忽然多了许多男子的呼喊声。 陆旋抬头一看,竟全是匪寇!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楚楚:“你竟敢通匪!” “宋楚楚,你疯了!你就是个疯子!!” 无数飞雾让陆旋的头发粘在一起,站了这许久,和宋楚楚两人活像两只落汤鸡。 宋楚楚却丝毫不在意,满腔孤勇怂恿着,她朝着陆旋步步紧逼:“我花了大半的嫁妆银子,从大婚后就开始筹谋,专门请他们组了今日杀你的这一场局,怎么可能不疯?!若不是你,若不是因为有你,我何至于此?!!!” 她的双眼因充血而变得异常狠戾,里面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红色幽火。 山匪们面前堆着巨石,猛然间,山上的巨石开始向着山下砸来。 她们站在瀑布对面的空地上,再向前七八步便是深涧。 巨石向着崖下深涧滚去,若是不小心掉入,巨石瞬间会将人砸得粉碎! 陆旋拔腿就跑,却不想裙摆被人狠狠扯住,宋楚楚抓住了她的衣裙。 她用力想拉开宋楚楚的手,可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力道,就是死活紧扣着她的衣角,死命把她往瀑布悬崖下拖。 桑落正朝这边奔来,刚跑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身子一软,猛地就晕了过去。 “桑落!” 陆旋惊骇地大叫。 桑落在山谷口,那边没有落石,身后却有人放了大量的迷烟,她看到了。 但此时,陆旋也觉得自己不对劲了。 她的头昏昏沉沉,想驱动身上的符咒,却猛然发现符咒被水雾打湿。 她想咬破手指,手却被死死扣着。 自己这边,竟然也有迷烟! 宋楚楚从怀里快速扯出一块巾布,麻利地遮住口鼻,死命将陆旋往悬崖边上拖去。 看见将晕不晕的陆旋,她双眼猩红,眼里闪着畅快。 青鸢和青黛也隐在林子里,此刻正在飞快地向着陆旋的位置跃去,急得心都到嗓子眼儿了。 她们已经使出了身体的极限,就差几秒了,她们与王妃的距离就差几步了。 宋楚楚使出了最大力气,一路将陆旋拖到崖边。 陆旋拼命打起了精神,手死死地抓着身边地上遒劲的野草,任那锋利的叶子陷进肉里,指甲深深地在地上一路划出深深的沟壑。 但尽管如此,这会儿陆旋的半个身子还是已经悬空了,只要再用一把力,她就能立刻滚落进溪涧,被山上掉下来的巨石压得粉身碎骨。 重要的不是那迷烟,而是瀑布里有蒙汗药。 她这会儿才明白为何宋楚楚要选在这个有水的地方。 夏季,山谷瀑布边最是舒服。 她以为宋楚楚还是那个爱享受的人,所以忽视了,水是可以下药的。 直到看见山上的山匪一缸一缸地往水中倒入药粉,她才发现宋楚楚已经彻底疯了。 为了万无一失地杀她,竟然不惜用这么大的代价! 这些水流下去,无数无辜百姓要遭殃的…… “宋楚楚!”季泊舟心惊得发颤,什么也不顾不上,用帕子捂住口鼻,赶紧从丛林里出来了。 “你想做什么?!” 听见季泊舟的声音,宋楚楚停止了动作。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世子,什么时候来的?方才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青鸢和青黛却忽然松了一口气。 季泊舟向她走去,未干的泪迹还挂在腮边:“别在这儿了,跟我回去!” 山上的落石依旧在往下砸,季泊舟手脚发软,朝她伸出手,声音带着蛊惑:“来,我带你回侯府,别再陷在这些是是非非当中了!” 他声音温软,用了一百成力道,才将心里剧烈滔天的怒意给压下去。 宋楚楚盯着他,下意识就想伸出手去,就在这一刹那,她理智又顷刻回笼:“不!” 她撕心裂肺地大吼:“你还是为了陆旋!” “你是心疼她,怕我杀了她,所以故意来对我说好话的是吧?” 季泊舟眼里全是陆旋的影子,他的手都在发抖,愿愿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被宋楚楚这个贱人杀了…… 若不是愿愿在她手里,她只想干脆地把宋楚楚推下去! 就这一瞬间,宋楚楚忽然感觉到脚背一疼。 “啊——” 她发出痛彻心扉的一声尖鸣。 一把匕首狠狠地刺穿了她的脚背,深扎进泥土里。 匕首是青黛扔的。 她与青鸢趁着时机飞快地将陆旋抱起,几个跃身,快速从飞鹤渡撤离。 见陆旋被青鸢带走,季泊舟心里划过庆幸。 但同时,他看向宋楚楚的眼神,陡然变成了阴鸷。 他不顾宋楚楚脚上的匕首,直接将她一把提了起来,往树林里拖去。 “世子,你放开我!季泊舟,你放开!” 她又朝山上的山匪吼道:“来人!快来人!” 山匪们正在山上放完最后一缸蒙汗药,一个大胡子咧着嘴,满意地直点头:“五万两银子,买咱们兄弟这一天,可以过好几年舒坦日子了!” 其中一位推落石的山匪讨好道:“当家的,这次银子赚了,这些京城里的高门权贵,到时候不会找咱算账吧?” 那大胡子嘿嘿一笑:“你管呢!咱只收了放石头和蒙汗药的银子,到时候有事情也算到出钱的那娘们身上,管老子们什么事?” “就是!”另一个山匪道:“干完收工!” “那下面的人,咱还管不管?”推落石的那位小心地瞧了眼山下被季泊舟拖着往林中走去的宋楚楚。 大胡子摆了摆手:“不掺和那些事非,反正出钱的东家是吃了咱们的解药的,不会有事!而且她要杀的人也是个女子,其他人,咱管不着!” 年轻山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季泊舟听见宋楚楚的叫喊,无端更加烦躁厌恶,他一把撕烂宋楚楚的裙摆,猛地塞在了她嘴里。 直到进了树林,树荫遮天蔽日,季泊舟嗜血的双眼才完全暴露出来。 他一把抄起一旁的一根树棍,猛地就朝宋楚楚身上招呼了过去。 他咬着牙齿,一道道剧烈的响声抽在宋楚楚身上,痛得她浑身痉挛,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像条被人遗弃的流浪狗,不停地呜咽呻吟。 季泊舟心里的恨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贱人!你这个贱人!” “你害了我上一世,还要害这一世!” “你怎么不去死,你就该去死,臭婊子,是你毁了我两世!还肖想勾搭三皇子,你做梦!” 第一卷 第125章 心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木棍的闷打似乎让季泊舟并不过瘾,他又从树丛里专门选了一根柔韧的树枝,手感像极了长鞭。 宋楚楚得了片刻喘息,见手持韧树枝的季泊舟再次逼近,恐惧得浑身发抖。 疯了,季泊舟也疯了! 他要打死自己!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她打算爬起来的时候,季泊舟一脚踹在了她的小腹上。 宋楚楚猛地栽倒在地。 他抄起手上的树枝,又狠狠地甩上了宋楚楚的身体。 一声接一声凄厉地呜咽,和着宋楚楚血肉模糊的身体,让季泊舟竟然有了莫名的兴奋。 他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狠,约莫过了一刻钟,看着奄奄一息的宋楚楚,季泊舟才终于打累,将手上已经不成形的树枝一扔,颓然地坐在地上喘气。 宋楚楚看他坐了下来,眼里的惊恐更甚。 季泊舟不打了,这是要杀了自己了吗? 他的眼神瘆人得像一个地狱修罗。 季泊舟嘲讽地吐出个冷笑:“你放心,本世子不会杀了你!今日你让这么多山匪在瀑布里下药,若被人查到,吃亏的只会是侯府!所以必须要留着你,万一被发现,还要推你出来认罪呢!” 宋楚楚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季泊舟打了个响指,青墨颤抖着从林子里出来了。 他从未见世子这么可怕的时候,原来世子也是会打人的! 季泊舟的声音也阴冷得要命:“把宋楚楚带上,回府!” 听见季泊舟说出要把自己带回府,宋楚楚总算放心地晕了过去。 姜行听见陆旋和桑落都被背回来,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他将手中的密信一扔就飞跑去了锦园。 这才短短两日,阿旋就已经三番两次的晕倒了! 他的心都跟着像被剜去一块那样生疼。 锦园,青鸢和青黛肩膀都磨破了,给姜行禀报了事情之后,忠伯带人下去上药休息。 府医小心翼翼地说:“王爷,王妃和桑落姑娘都是中了药物所致,王妃受了蒙汗药,桑落姑娘中了迷药。只需等待几个时辰,二人便自会苏醒。” 姜行无声地点头,手一挥,飞星带着府医出去了。 看见姜行一双眼睛担忧地锁在陆旋身上,小葵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也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门一关,姜行猛地就将陆旋拉起来抱在了怀里。 “阿旋,下次你去哪里,我一定跟你一起,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去了!” 他将她的手放在他心口:“就差那么一点,那么一点本王就要永远失去你了!” “我好不容易感觉到了一些人生的光,不允许你就这样离开我!现在,以后,本王都不许你离开!” 看着陆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姜行完全不敢想若是没有季泊舟突然出现的那一下,自己此生该是会何等后悔。 他的心里猛地又涌上怒火。 又是季家惹出来的事! 若不是因为季家的牵扯,宋楚楚何至于到要杀了阿旋的地步! 还有季泊舟! 恐怕也是因为季泊舟前来找阿旋生事,这才触怒了宋楚楚。 不然哪有那么巧,事情接二连三地就发生了! 他眼里全是仇恨。 等不到多久了,快了!就快有结果了…… 陆旋卯时不到就醒了,她睁开眼,浑身猛地一僵。 她与姜行十指紧扣,姜行紧握着自己的手趴在床边还睡着。 快速跳动的心脏,让她感觉说不清是来自劫后余生的惊吓,还是与姜行此刻的亲密。 她嗓子有些干,想抽出手,又怕把姜行弄醒。 她想了想,再忍忍吧! 忍到他醒了,主动放开她就好了! 不然到时候这一切该怎么面对? 姜行到时候万一说出些袒露的话怎么办? 她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对姜行是带着怯懦和逃避的。 只是这怯懦到底来自何处? 是不敢面对他的炙热,还是担心自己拒绝后他的失望? 抑或将事情挑开后,两人间无声的尴尬。 一旦捅破,二人的合作就有些生硬了。 只是……心头又有些不舒服。 自己还是贪恋与姜行最近的温馨时刻的。 她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何时变得这样矛盾了? 她咽了咽口水,索性把眼睛闭上。 就在这时候。 “渴了?” 一道带着困意的清洌声音传来。 陆旋不敢说话。 只听见身边的人低声轻笑了一声,转过身倒了杯水给她。 她依旧闭着眼睛。 屋内并未燃灯,她不知他是如何看清物件的。 “要本王喂?” “不,不用。” 她终于睁开了眼。 她接过茶盏,吨吨两口就干了。 嗓子舒服多了,“王爷不必在这守着,回存心殿睡吧。” “嗯。”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身影,陆旋只感觉到自己猛地被拉进了一道坚实温暖的胸膛。 那胸膛中的一颗心,正砰砰砰跳得极快。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挣脱。 却被他束缚得紧紧的,她的身体更僵了。 “别怕,抱一会儿我就走。” 似是知道她内心的忐忑,他幽幽说出了这句话。 她没有回答,也没再挣扎。 无边的黑暗似乎将一切都掩藏得很好,她不必面对,也不必尴尬,就这样静静地与他拥抱着。 时间仿佛很短,又好像很长。 直到感觉他的身体好像开始发烫,他才轻柔又不舍地松开了她。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我走了,莫要踢被子。” 他的气息就那样近地呵在她脸上,薄软的唇差点擦着她的额头而过。 她的心,仿佛又漏掉了一拍。 门吱嘎一声关上。 姜行走了。 陆旋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又睡了一个时辰,起来后,看见窗边已经又换上了新鲜的茉莉。 吃了早膳,她装作无事地去书房找他。 “王爷!” “王妃起得这样早!”他还是往日那般似笑非笑的模样。 她放下心来。 飞星识趣地出去了,姜行将昨晚的密信递给她,神色倏地转冷:“本王昨日还担心没法那么快扳倒季澄,没想到这密信就送来了一场及时雨!” 密信上是季澄卖官鬻爵、草菅人命的证据,姜行的人在黄州找到了多年上告无果的一位老翁,老翁的儿子,已经成了季澄埋在青秀山别庄中的其中一具尸体。 陆旋的心跟着这封信热了起来。 她激动地说:“王爷今日怎没带去上朝?” “老翁进京还得等两日,自然是把证人一并带着更好!” 陆旋想了想:“既然这个证人还没到,那咱们就先处理有证据的事!” 她眼神发狠:“昨日的事想必王爷已经知道了大概,臣妾想先报眼下的仇!” 姜行眉眼间卷起一场风暴,“王妃怎么说也是本王的人,是该让那些人知道掂量分量了!” 陆旋笑了笑,眼睛随即又冷下来:“昨日宋楚楚的蒙汗药全下在了瀑布中,瀑布的水顺流而下,下游最近便是容城的永清镇。河水有自洁之力,但起码也是汇入了其他支流,且三十里之后才会无恙。那么永清镇这两日,必有百姓因此遭殃!” 姜行点头:“昨日就派玄戈调查去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眉目!昨日王妃被带走后,那位宋楚楚据说被季泊舟拖到林子里打了个半死!” 他嘲弄地冷笑一声:“果然是心口不一之人,口口声声对你后悔,这时候却又想着留着宋楚楚给侯府垫背!若本王是他,那宋楚楚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陆旋没想到姜行不但与她不谋而合,动作还这么快。 但对她来说,季泊舟其实早就无足轻重了。 于是她刻意将话题引了回去:“王爷不是问臣妾想要如何报仇么?到时候引导百姓去府衙报官,群情激奋下,府衙不得不查,宋楚楚和侯府自然会被牵扯出来!” 就在这时,玄戈推门而入。 “王爷,王妃!”他行了个抱拳礼:“本次因水源中的蒙汗药,昨日受害的共三十余人,属下已经一一将他们带去府衙报案了!” 陆旋诧异地看了一眼姜行。 这人为什么总是能做在自己想法的前头?刚说完,玄戈事都办完了! 如果不是盟友的话,实在是有些可怕。 “嗯。“姜行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声,眼睛里却全是阴戾:“可有掩盖你瑾王府的身份?” 玄戈想了想:“并未暴露!” 姜行扯了扯嘴角:“那就暴露一下吧!” 第一卷 第126章 风暴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大理寺监牢。 季候爷有几日没来看儿子了,前几日听了季澄的吩咐,知晓芥子派去给陆旋下毒的两个丫头都死了,二人就有意避免了见面。 免得眼看着皇帝被季嘉茹已经哄得差不多,到时候姜行又在紧要关头跳出来坏事。 他今日带了烧鸡和梅花酿来,父子俩才刚喝了两盅,芥子就急忙进了牢房。 芥子嗓子紧绷,刻意压低了声音:“侯爷,知府贺大人去府上了,叫您赶紧回去一趟!” 季候爷面上闪过不悦:“贺孟甫?他有何事?” 季澄也觉得奇怪,“除了我的事,府上近些日子都还太平吧?” 芥子躬身道:“看那神情阵仗应不是小事,怕是有什么想与侯爷先通个气!” 季候爷有些恼恨:“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惹了祸!” “父亲先回去吧!”季澄稳了把心弦:“如今多事之秋,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我再忍两日,切莫再出风波!” 季候爷欣慰地看了眼儿子,指着刚开动的酒菜:“那为父先回去看看,你记得把酒菜吃了。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切忌心要平实些!有你妹妹在,那皇帝不会轻举妄动!咱们都在家等着你!” 他拍了拍季澄的肩膀,转身出了监牢。 回到府上,贺孟甫已在正堂等待多时。 见季候爷进来,他忙起身作揖,脸上神色焦急得紧:”侯爷,府衙去了三四十个永清镇的百姓,联合告发昨日有人在飞鹤渡瀑布里下药,害得他们晕倒误事,死了三人,两个妇人因此被恶人所污,现在都在衙门等着要给个说法呢!” 季候爷闻言,目泛寒光打量贺孟甫一眼:“贺大人这知府是不知道该怎么当了吗?话都说不利索!那永清镇的人晕倒,与我侯府何干?” 见季候爷这个反应,贺孟甫立马就知道他还不知晓具体事情,但又怕话说得不对得罪了这位大权在握的国丈,忙弓腰小心翼翼解释起来。 “侯爷,那下药之人是云秀山一带的山匪,已经被我们关押了!他们说是侯府的世子夫人下的令,当日下了二十几大缸蒙汗药啊!” 他紧张得额头上汗水都冒出来了:“而且那些山匪手中还有世子夫人与他们交易时的证据,世子夫人拿了五万两银子让他们从山顶推落石和下药害人哪!” 听完贺孟甫的话,季候爷坐在主位没有任何反应,但贺孟甫还是从他额上的青筋和不断起伏的胸膛,看到了山雨欲来的滔天怒火。 “季平!” 季总管立马抡着退跑了进来。 “给我把思峦叫来!” 季泊舟没一会儿就到了,看见坐在季候爷下方的贺孟甫,下意识眼皮一跳。 “贺大人来了!” 贺孟甫立刻起身给季泊舟行礼:“世子!” 季泊舟心里本就有预想,所以直接便问道:“贺大人可是因为飞鹤渡的事前来?” 贺孟甫闪过惊讶:“这事世子知道?” 知道就好,他心里松了口气。 不然待会儿还得和季候爷禀报好一通,少不得还要查一通缘由,费力又不讨好! 季侯爷眼底涌着巨怒:“合着这事你一直都知道?!” 季泊舟见季侯爷怒气冲冲,赶紧将昨日下午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事情经过,季侯爷气得连连点头,忍不住摔了个茶盏:“贱人!这宋家进门的,简直是个贱人!” 他腾的站了起来,目光里透着凶狠:“别无他法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被我关在清净院!” “不管被你打成什么样,都给我抬出来!”季候爷双手叉腰,不断喘着粗气:“将人交出去,不管衙门要杀要剐,只要能平息百姓的怒气,我侯府愿意大义灭亲!” 贺孟甫不知侯府秘密,吓得当场愣在了原地:“不可,不可呀侯爷!” “这么送出去,这样大的错,世子夫人怕不是要没命!” 季侯爷摆摆手:“老大还在监牢里,现在容不得侯府有半分闪失!本侯怎么说你便怎么做,宋楚楚一身伤,你们直接派人抬到大牢去!我们侯府愿意认错!” 看着季候爷那生气的样子,又看他这么干脆的就愿意交出人手,贺孟甫倒不知该不该信季候爷了。 他拿眼睛瞟了瞟季泊舟,季泊舟给了他肯定的眼神。 “本侯再提醒一句!”季侯爷意味深长地看向贺孟甫:“事情最好是能在世子夫人一人身上了结,若是牵扯进了侯府,贺大人这乌纱帽,也就要小心端稳了!” 贺孟甫擦了把汗,提心吊胆地回答:“是!” 得了令,贺孟甫心里其实松快不少。 他叫了两个差衙去清净院,只用了一个担架,很快将宋楚楚抬出了侯府。 宋楚楚这会儿还在发烧,感觉到有两个人抬着自己飞快地跑出去,丝丝凉风刮过脸颊,觉得还有些舒服。 被抬着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宋楚楚到了大牢。 两个抬她的差衙不耐烦地把她往牢房干草堆上一扔,立刻关上门出去了。 她身上的伤口虽然昨日回去都进行了包扎,但这一扔又渗出血来,她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哼叫。 大牢里阴冷潮湿,宋楚楚在里面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烧才终于退了。 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猛然惊觉自己是在大牢,脸上迅速闪过惊恐。 她朝着狱卒大吼:“牢头!牢头在哪里?!我是永平侯府世子夫人,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关我?!” 府衙的狱头是司狱司郑雷,听见属下禀报后,立马摇着步子过来了。 “哟!这不是宋楚楚小姐吗?”他抱臂打量她两眼,散漫地干笑一声:“现在成了世子夫人了!” 郑雷之前因为海月之死一案吃过她和季泊舟的亏,这份仇怨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提嘴翘起个哂笑:“楚楚小姐找我们没用!若是想要出去,得像上回一样,找季世子!” 宋楚楚认得郑雷。 她之前来大牢里逼死了海月,就是这位狱卒故意和她过不去,想要查清楚的! 她戒备地审视郑雷一眼,声音却不由自主染上柔弱:“你,你们是为何缘由关我?” “世子夫人不知?” 郑雷看好戏似的笑了笑:“您勾结山匪,在飞鹤渡溪水里放蒙汗药,害得永清镇三四十个百姓因此晕倒,死了三人,还有妇人因此被人奸污。山匪都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您还说这事跟你没关系?!” 第一卷 第127章 偷生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楚楚吓得退后了两步,脸色苍白,心脏越来越沉。 什么? 那用来对付陆旋的药,竟会害死百姓?! 可不是相隔那么远吗? 她似乎是这才想起事情的严重性。 她终于知道为何昨日季泊舟那般发怒他却为何没杀了自己了! 他要留她给侯府脱罪! 亏她昨日还以为季泊舟还有一丝良心,原来竟是为此! 现在季家恐怕全都想着让她在这次案件中死去,那样就刚好如他们的意! 不行! 她不能任人宰割! 宋楚楚忍着浑身疼痛,对郑雷略带愧疚地笑了笑:“郑大人,不知那些我不小心害了的百姓在哪里?我自知罪孽深重,想当面跟他们赔个不是!” 她眼睛里涌上红意:“此事确实是我犯下的错,那么几条人命官司,千次万次都不足以赎罪!” 想起宋楚楚当初因为海月之死时候的狡辩,对比如今如此坦诚的认错,郑雷倒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再看她一身的伤,想也知道再侯府也是挨了打,郑雷犹疑地点了下头,也不打算为难她。 “今日我们可是花了老鼻子功夫才将那些百姓给安抚下来,他们可确实是想见你,你确定要见?” 宋楚楚重重地点了头,头一低,眼泪又流出来:“让我见一面吧,这样也能让他们心里好受点,我自己来赎罪……” 想着那么几条无辜人命,还有几个无辜妇人的清白。既然是她自寻死路,郑雷也不想拦着。 一刻钟后,两个狱卒就带着十多个还没走的受害者的家人过来了。 “那个臭婆娘在哪里,害得我弟弟惨死,老子非得砍死她不可!” “以为是世子夫人就能为所欲为,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我老婆子也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娼妇害死了我儿子!” “……” 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宋楚楚没想到竟这么多人,忍不住惊恐地往牢房最靠里面的角落缩了缩。 怒气冲冲的十几个人很快就到了宋楚楚的牢房口。 一个高大精装的庄稼汉一脚踢在牢房柱子上,对着宋楚楚恶狠狠地说道:“就是你在水里下药,害死了我弟弟?” 他看向身边的郑雷:“把这牢房门打开,老子非得进去好好收拾一番这个臭婆娘不可!” 宋楚楚哀求地看了一眼郑雷。 郑雷往牢门一靠,扶了扶官袍上的腰带:“国有国法,犯了罪自然有律法处置,要是谁都擅自开门私自处罚刑犯,天下就不需要官府了!” 宋楚楚感激地看了郑雷一眼,刚打算站起来,就感觉到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铺天盖地朝着自己而来。 “啪!” “啪啪!” 身上又痛又凉,她下意识抱头躲避。 好一会儿后,听见狱卒阻止了外头的百姓,宋楚楚终于放开手抹了把脸,将眼睛睁开。 身上被扔了一堆鸡蛋和一些石头,湿哒哒的蛋清粘在身上,让她忍不住作呕。 她抹了把胳膊上的蛋清,刻意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还好,这鸡蛋不臭! 见百姓的怒气消散了一些,她撑着身体缓缓起身,隔着牢门朝这些人走了过来。 众人此时看见了她身上被打的伤,心里又舒服了一些。 突然,扑通一声,宋楚楚在牢房中央朝着这些人笔直跪了下去。 为首的庄稼汉吓得退了一步,其他人也是一个激灵。 宋楚楚泪眼汪汪:“各位乡亲,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有罪,在这先给大家赔个不是!” 说完,朝着这群百姓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来的都是庄稼人,平日只见过那些高门勋贵看不起平头百姓,哪里见过高门大户的夫人给自己下跪磕头的!何况这人,还是手眼通天的季家的世子夫人! 这下倒真把大家惊住了,众人面面相觑。 愣怔了几秒后,那庄稼汉似乎反应过来。 他把腰一叉,愤愤不平道:“杀人偿命,别以为你是侯府夫人,磕几个头就了事!我们不吃你这套!” 其他人此时仿佛也终于反应过来。 “对,不吃你这套!” “别想就这么算了!” “高门大户就了不起吗?百姓的命也是命!” “……” 宋楚楚在心里鼓掌。 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抬头收了泪意,声音变得干脆:“不,我并不是求大家原谅的!今日,其实是想为大家解决问题!” 她声音抬高了些:“杀人偿命的道理,我当然知道。但大家都是辛苦的庄稼人,我的命你们即便拿去,又能改变什么结果?” “斯人已逝,你们的亲人已经走了,为今对大家最好的办法,便是以我侯府的力量,尽力补偿大家,尽我们的绵薄之力,减少大家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顿了顿:“我侯府愿为因飞鹤渡水源丧生或受害的百姓,每人出五百两银子,以补偿各位。所以大家是要银子还是要我的命,也请大家做个抉择!” 声音在牢房里回荡。 众人愣住了。 别说百姓,郑雷也被她突然整不会了。 他还以为她洗心革面悔过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合着是想保命! 片刻之后,十几位百姓中传出了细碎的骚动。 原先都想置宋楚楚于死地的他们,这会儿忽然都歇了怒意。 那可是五百两银子! 种庄稼一辈子都挣不了那么多钱! 这还用选吗?药放都放了,人死都死了,当然是选银子啊! 虽然表面上众人看起来都在拧眉思索,但彼此心照不宣都早就打定了主意。 半盏茶后,宋楚楚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看着他们:“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其实她对大家的选择是有预料的。 但毕竟事关自己性命,还是会有些紧张。 她站了起来,首先看向那位精壮的庄稼汉:“这位大哥,你觉得如何?” 那位庄稼汉虽然心里早就激动不已,但面上还是略有不满地哼了一声:“目前的情况,也只有选择你们出银子平息此事了!还不都是你们这些高门大户惯用的手法!” 有这位汉子的话在前,其他人也终于将话头都接上。 “对,你们当然要出银子!” “就是,谁要你的命,赔偿银子才是对的!” “什么时候给银子?” “……” 宋楚楚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既然大家已经决定了要银子,就需要你们自己找人去撤掉诉状了。银子在侯府,大家去侯府讨要便可!” 看着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离开了监牢,宋楚楚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然而季候爷却死也不会想到,他这个名义上的儿媳,将给他惹来多大的祸事。 第一卷 第128章 杀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翌日。 季候爷下了早朝,还没下马车,就看见季家门口围了一群百姓。 “侯府杀人赔钱,五百两银子拿出来!” “就是,答应好的一人出事便赔偿五百两银子,堂堂侯府可不许耍赖!” “这些银子还不都是咱们老百姓手里搜刮的民脂民膏,明明答应的五百两,现在竟然不认账!” “……” 季候爷心中火起,一脸阴沉绕过正门,从角门进了府。 他坐在正堂把官帽一放,脸色铁青地怒吼:“季平!” 季候爷正在正门口与这些百姓较劲,大老远就听见了季候爷的怒吼。他心肝一颤,赶忙派人顶上自己的事,噔噔噔朝正堂跑去。 “侯爷!” 季总管一进门就弯腰行礼,侯爷今儿这火气,他在大门外都感觉到了,可不能行差踏错。 季候爷怒气填胸:“外面是怎么回事?那些百姓在说拿什么银子?!” 季总管绷紧了身子,愁得眉毛都吊起来了:“说是世子夫人代表侯府答应了那些百姓,因飞鹤渡下药一事受伤或有死者的人家,全都来侯府领五百两银子!” 他擦了把汗,脸苦得像霜打了的茄子:“侯爷,先不说一户人家五百两银子,这就是来的人,也太多了点儿啊!” “昨日听衙门说死了的有三人,被奸污的妇人两人,也就五户人家。可今日你猜来了多少?起码两百户人家啊!全都说前日那溪水让他们出了状况!” “老奴还赶走了几批,也需要侯爷尽快拿个主意,若是再不制止,怕是整个永清镇的百姓都要来讨银子了!” “啪!” 季候爷一拳将案几都给砸垮了。 季总管弓着的身子就没直起来过,看见季候爷发这么大的火,瞬间弯的更下去了。 季侯爷赤红着双眼:“将人全部赶走!这些刁民还想威胁本侯,做梦!我侯府愿以命抵命!” 季总管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说:“老奴已经赶了几批走了,可,可就怕那些人众口铄金,将事情闹大啊侯爷!” 就在此时。 “侯爷,宫里来人了!” 芥子突然大步冲了进来:“何公公来了!” 下一秒,大太监何元光的皂靴就迈过了门槛。 “季候爷!” 他微微吊着个笑:“世子夫人飞鹤渡投毒的事,百姓聚在宫门闹事,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了!皇上特命咱家来告诉侯爷,行事有度,方得大和。季大爷还在牢里,侯府就三番两次的越线,还要让他来给您收拾烂摊子,若是如此行事,那他也不介意和侯府划清界限!” 轰!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季候爷差点站立不稳。 季总管眼疾手快,赶忙上去扶稳了他。 季候爷紧紧盯着何大监,嘴巴喘着粗气:“皇上是何意?是让季某直接答应了这些刁民的要求?” 何元光将拂尘一扬,弯起个淡笑:“皇上已经替季侯爷答应了永清镇的百姓,还请侯爷谨遵圣命,莫要再生事端。” 这话犹如一道霹雳,粗暴地砍在了季候爷身上。 他紧紧捏着拳头,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才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是!老臣谨记皇上教诲!” 何元光一走,季泊舟就过来了。 季候爷愤恨地盯着他:“昨日你就不该留后手,就该把那个贱妇给杀了!” 季泊舟喉头滚了滚,用力才把火气压下去。 他关切地看着季候爷:“爹,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吧!” 季候爷气得胡子都在颤抖:“你房里的人,也只有你去最合适!” 他看向季总管,感觉心都在滴血:“去钱庄,提十万两银子出来!” “是,侯爷!” 到了下午,季泊舟总算将百姓全都打发走了,十万两没解决下来,一共花了十五万两,气得季侯爷大牙都咬碎了一颗。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季泊舟在大门口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宋楚楚。 季泊舟下意识转身就叫人关门,一转身,身体却顿住了。 门外大片的百姓看着,为了侯府名声,他不能。 他拳头捏得都快碎了,这才咬了咬牙说:“滚进来!” 宋楚楚一进府就被下人拖到了正堂。 季侯爷从来没这么想杀人过,直接从一个护院手上抢了把剑,径直逼进正堂。 宋楚楚伶仃地站在正堂中央,正打算等季侯爷来了请罪。 忽然就感觉到背后一团阴影带着杀意覆了过来,她身子莫名一凉,一转身就看见了硬着脖子,拿着剑朝自己劈过来的季侯爷。 她吓得尖叫都忘了,一口冷气从头顶灌到心里,连忙往旁边闪去。 季侯爷喘着粗气,红色与戾气在他眼中翻涌,那狠戾的杀意像要将宋楚楚剥皮抽筋,吓得她拔腿就跑。 就在她脚步马上踏出房间的关键时刻,正堂的门咚的关上了。 像道门像一只巨兽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 房间里只剩下季候爷和宋楚楚,她步步颤抖,一边痛哭告饶一边后退。 忽然,咚的一声,她退无可退,猛地撞在了墙上。 一刹那,季候爷手里的剑也没闲着,带着寒光直接插她脖子而来。 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宋楚楚吓得连哭都忘了。 也就在这个关头,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手一抬,竟飞快地紧紧抓住了剑刃。 “我知道怎么让三皇子当上太子!” 剑身泛着凌寒的白光,宋楚楚手上的血顺着剑刃一滴滴落在地上。 巨大的恐惧和崩溃中,她抽出了最后一丝镇定。 正堂忽然安静。 季侯爷进攻的手在这一瞬间停住了。 “你说什么?” 宋楚楚连忙啜泣着跪下:“侯爷,我是重生的,我知道怎么样让三皇子当上太子!您的仇人不是我,主导这一切,暗中对付侯府的是陆旋啊!” 季候爷愣住了,但火气还是在胸口盘旋:“你是重生的?什么意思?” 他谨慎地打量她:“为何主导这一切的又是陆旋?你好好给本侯说清楚,不然,这把剑还是会随时结果了你!” 宋楚楚哆嗦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剑移开:“是!” “我和陆旋都重新活了一世,上一世因为是她嫁给了世子,但她却因为勾引三皇子,被世子给杀了,所以她心里怨恨,这一世就是想找季家报仇!” 她小心地抬头打量了一眼季侯爷的神色,“您没发现陆旋后来对世子的态度十分不好吗?包括大爷入狱,也是陆旋给瑾王出的主意,因为她经历过,所以什么都知道!我一直是站在侯府这边的,包括去飞鹤渡,也是为了帮忙铲除陆旋,而不是为了自己啊侯爷!” 季候爷眼中蓄起怀疑,用剑尖挑起她的下巴:“那你说,如何才能让三皇子当上太子?” “皇后娘娘不是已经对太子出手了吗?太子会死,三皇子会是未来的皇上!” 这话说完,季候爷睁大了瞳孔。 他心跳得比鼓都响。 第一卷 第129章 残暴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对太子下手,他们的确做了。 但这件事,只要他、澄儿,还有皇后知道。 宋楚楚竟然也知道! 季侯爷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眼神像一匹随时会吃人的老狼,泛着残暴的幽光,正对着猎物磨牙吮血。 他丝毫没有犹豫,右手立刻掐上了宋楚楚的脖颈:“说!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宋楚楚呼吸困难,脸色肉眼可见的紫红:“我,我说了是重生的!我们上辈子都经历过了,不但我知道,陆旋也知道!她上辈子是侯府的儿媳,知道的侯府秘密,比我多!” 她声音含糊不清,身体挣扎着,不断用手捶打着季侯爷的胳膊。 季候爷手上的力道很大,宋楚楚知道自己必须争取时间:“若是你将我掐死,侯府的秘密我保证明天就会散播到整个京城!” “不信就试试,到时候被陆旋对付,你就知道什么叫毫无还手之力!” 季候爷猛地转头逼视她,看她面色紫涨,犹疑几瞬,这才猛地把手松开。 身子骤松,宋楚楚瞬间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攫取着空气。 季候爷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在跟本侯谈条件?” 她轻抚自己被掐疼的脖颈,舒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感觉活了过来。 “没错!”宋楚楚抬起头:“我知道侯爷觉得我有危险,但我毕竟是侯府的儿媳,对世子也真心实意!一直都是你们不待见我,可见我背叛过你们?” 她沉吟一瞬:“让人好好照顾我,让我把伤养好,我就告诉你季棠未来能不能当上皇后,三皇子未来对侯府如何!” 季候爷转头审视她许久,按捺住内心深处的怒意,许久后,终于把剑往地上一扔,甩袍出了正堂。 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森冷背影。 正堂的门终于开了。 那不是门,是死神的嘴巴。 看着外头射进屋子的阳光,宋楚楚终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前日身上被鞭子甩过的伤口,方才已经又裂开了,只是求生的本能,让她忽视了疼。 血水顺着脊背蜿蜒而下,渗透她的上衫,从衣摆一滴滴落下,在地上聚成一滩湿红。 她的心慢慢落回了原位,身体传来锥心刺骨的疼。 她一步步拖着残破的身体,慢慢走回了清净院。 季侯爷走出正堂后,立马将芥子唤了出来。 “想办法,把陆旋给杀了!” 他的双眼如两口浑浊的深潭,散发出有毒的寒意。 芥子眉心一凛,忽地抬起了头:“侯爷,可是瑾王妃?” 季侯爷冷漠地嗯了一声:“她对侯府有巨大的威胁,这个人,不能留!” “不妥!”芥子意外地没有接他的指令:“此前大爷派属下找人去杀过一次了,那次是用极其罕见的噬华之毒,都被他们察觉!” 季侯爷心中一震:“已经杀过一次了?!” “什么时候的事?” 芥子:“大概五六日前!” 季侯爷心中忽然闪过不好的预感。 他立刻匆忙转身,“备马车!” 他得去一趟监牢,得赶紧去问问老大! 夏日间,雷阵雨最是多见。 这会儿也不例外,明明方才还是艳阳天,这会儿就突然乌云压顶,传来一声接一声巨大的雷声。 风声呜咽,雨下得比瓢泼还要大,落在手上还有些扎手的疼。 季侯爷的马车走到玄武街就走不动了,因为大风大雨,街上积水太多,路上的摊子也被风雨吹垮,把街道烂了个结实。 芥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顶着大风大雨,眼睛都睁不开。 他朝马车里的季侯爷大声道:“侯爷,前方过不去了,等雨停了再走吧!” 马车顶传来比剥栗子还大的雨声,季侯爷心中发恼:“你去前面找人,让这一片管事的人把地上东西搬开!” 芥子心里其实有些不愿。 季候爷坐在宽敞的马车里,身上片袖未湿。 可他是一直在外头,雨大得连呼吸和睁眼都困难,身上的衣服更是早就湿透了。 虽然他是个杀手,可并不是那些可怜的风餐露宿的杀手。 而是跟着大爷,也是一直锦衣玉食的杀手。 但他还是回答:“那好,侯爷先在此等一下!” 而此时,有两人正坐在玄武街上的阁楼里,俯视着这一切。 正是姜行和陆旋。 他们也是被大雨后玄武街的路障拦了,只不过拦在了另一头,所以不得不到了这阁楼里来等人。 一个时辰前,姜行不但收到了季澄卖官鬻爵、草菅人命的证据文书,还等来了黄州过来的那个老翁已经进京的消息。 这个老翁身上有一个案子,对扳倒季家有决定性作用。 所以今天的目的,便是需要确认这个老翁能够证实季澄害人,能把真相说出来,他们就有办法逼得皇帝下令,让季澄乃至季家彻底倾覆。 否则,他和陆旋都只会迎来季家一次接一次的暗杀或报复! 没一会儿,一道好听的女子声音传来:“王妃!” 陆旋侧头一看,是多日不见的许殊。 “许姐姐在王府等我便好,怎寻到此处来了?” 许殊爽朗一笑:“王妃今日找我,必定是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这心里高兴得紧!” 桑落前去帮许殊擦干外袍上的水,给她上了壶热茶。 陆旋将姜行手里的证据文书递给许殊,“这是侯府大爷季澄买卖官职、滥杀无辜、横征暴敛的证据。季家手眼通天,连皇帝都要偏帮他们三分,交给官府,此事会很难达成,而且很大可能会官官相护、不了了之!” “我寻许姐姐,是希望你能够将这些证据记下来,你手上的孩子们多,他们又认识小乞丐,让那些小乞丐把消息散播出去!” “只有先在民间掀起风浪,才能逼迫皇帝不得不给出个答案!” 许殊看完文书,气得眼睛都快喷火。 “这季家真不是人!害死这么多人,竟然还收敛了一地库的金子!这些可都是大梁百姓的血汗钱!” 陆旋笑了笑,心里一样生气。 她不但气,还觉得奇葩和疑惑。 上一世她嫁给过季泊舟,当然知道侯府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虽然说也是锦衣玉食,但季侯爷的作风却远没有位极人臣后的富贵骄人,起码是不及国公府的。 但实际上季家那些金子加起来的家财,比起国公府不知多了多少倍。 不过她又疑惑,即便是上一世,这些金子季家也从没动用过。 为何藏起来不花? 难道是为了三皇子日后,以备不时之需? 许殊看完了文书,在心里默记下来。 她正打算走,就见玄戈带着位老伯上楼来了。 袁老伯身子佝偻,瘦骨嶙峋,脸上呈现出被太阳长期暴晒的黑黄,精神却出奇的好。 因外面下着大雨,所以他将裤脚挽了起来,露出一双变形的罗圈腿,腿上盘着鼓出来狰狞可怖的青筋。 许殊惊呼一声:“袁老伯?!” 陆旋诧异地回过头去:“你们认识?” 第一卷 第130章 寻魂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许殊瞬间眼含热泪,她没想到卷宗里那个竟然真的是袁老伯。 她点点头:“几年前我还跑镖的时候,就得过袁老伯相助,带我指路认门。黄州城里没几人不认识他,是个极热心的人!” 只是没想到,证据里那个寻儿子好几年的可怜老汉,竟是她一直感念的一个好人。 袁老伯一双罗圈腿抡得飞快,一看见姜行和陆旋,一张脸上写满了急切:“贵人,你们真能为我儿子讨回公道?!” 他颤抖着嗓子,眨眼间,热泪潸然滚落。两条本就触目惊心的腿,利索一弯就朝二人跪了下去。 “贵人,草民的儿子是被季家侯府,那个叫季澄的害死的!草民生平就这一件余事未了,求求贵人相帮,草民余生为贵人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的恩情!” 说完,袁老伯的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从下跪到这一番话,动作熟练、姿态卑微,陆旋立刻便能联想到,这些年该是求了不少人。 陆旋心头不忍,赶紧将袁老伯扶了起来:“老伯,这事即便你不说,我们也会做的。” 桑落在一旁道:“这是瑾王和瑾王妃,他们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陆旋从姜行处,早知道这位袁老伯。 他儿子失踪多年,为寻儿子,走遍大江南北。 直到一年前,有人传出他在京城打听到了他儿子的消息,却说是已经死了。 袁老伯痛心非常,发誓要为儿子报仇,但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五个月后,他却只言片语都没说,默默离开了京城。 姜行后来查出,其实老伯早已做了一万分的努力,却无一人应他的冤屈。 偌大的京城,老伯找过多个衙门,全都极力推脱,他膝盖都跪破了,额头都没愈合过,但没一个人敢接这个案子。 最后,还是一个大理寺的官员见老伯如此,恐老伯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帮助他离开了京城。 那个人,就是黄之望。 姜行侧头看了眼窗外,雨幕中,季家的马车大摇大摆停在路中,里面尊贵的人,似乎在等着下人来为他开路。 姜行看向玄戈:“方才来的时候,可被季家的人看到?” 玄戈摇头,“有个小厮离开后,马车就没动过,应是无人发现。” 姜行放下心来,要把季家拉下马,这个老伯分外关键。 但这个案子目前很多地方他没有想明白,所以必须再和这个老伯核实一番情况。 他示意袁老伯坐下:“老伯半年前离开京城时,一定发现了什么,所以才离开京城的吧?” 袁老伯瞳孔一缩,神情分外不甘:“是,我发现我儿袁放死了,死在季家的庄子里,是他们季家人杀了我儿!” 袁老伯虽极力克制,但鼻尖仍是红了:“草民求了府衙、刑部衙门、大理寺、御史台、兵马司……只有两个衙门见到了官老爷,最后都被赶了出来!” 桑落和许殊的目光,此时都染上了同情。 许老伯目光愤恨:“一听到季家的名字,他们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一个个都闭紧嘴巴、堵上耳朵,连骨头都要化软了缩起来!可他们却顶着为百姓做主青天大老爷的名讳!我看,全都是沆瀣一气的贪官,是不折不扣的败类!” 袁老伯越说越激动,桑落赶紧给他递了杯茶。 但姜行的一颗心却往下沉。 这个袁老伯,为何在撒谎? 这就有些麻烦了! 他不管老伯的情绪,抱臂冷冷地看了一眼:“本王说的不是这些。” 他不紧不慢,眼神却锋利如刀:“无论怎么说,都是他季家害出了人命。袁老伯为子伸冤,天经地义,怎么也不会到别人不见你,京城里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你就真的走了!真想伸冤的人,即便见不到青天,也会闹得人尽皆知!” 听见姜行的话,陆旋心中一跳。 姜行说得没错,既然袁老伯有那么大的冤屈,找了儿子那么多年,一个如此有毅力的人,怎么可能就凭见不到青天老爷就走了呢? 他明知留在京城才是最有可能给他儿子报仇的! 许殊感受到姜行言语间的冷厉,心里提着口气。 袁老伯是好人,她希望瑾王能帮他。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见瑾王,传闻这位王爷最是纨绔放浪,今日看起来,也不是好相与的。 可别因为些什么缘由,反而把袁老伯给害了! 陆旋紧紧地盯着袁老伯,试图从他脸上看到愤懑或反驳的情绪。 但,没有。 袁老伯反而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陆旋心里瞬间闪过不妙的预感。 过了一会儿,袁老伯心绪平复,这才道:“是,草民当时,也想过要把事情闹大,但大理寺那位黄大人,最终见了我,还给了盘缠,叫我莫要声张了。再闹大下去,只会害了草民自己的性命,而且……” 陆旋目光如炬:“而且什么?” 袁老伯目光微闪,垂下头:“而且旁人若是知晓他暗中助我,他也会遭到灾祸。” 确实,如果朝中有人知道是黄之望偷偷安排袁老伯出京,放走了这个对季家有隐患的人,别说他的官位,他的性命都可能到头了。 陆旋对黄之望多了几分好感,看来自己果然没选错人。 但就在此时,姜行却猛一拍桌,愤怒地站了起来:“说实话!” 他这一拍,把陆旋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惊掉了。 不由疑惑地看他一眼。 袁老伯整个人被吓得紧绷起来,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先前来时身上的那股精气神消了下去,像是一棵沉寂多年的枯木。 许殊悬着的心晃得更厉害了,她甚至能听到里面响如雷震。 窗外雨大,姜行一直在等着袁老伯的回话。 好一会儿后,他捏了捏拳头,似是这才下了很大的决定。 随后,陆旋便听清了那句嗫如蚊蝇的声音:“因为他们查出来,我儿贿赂季家大爷……” 袁老伯的声音很小,这样小的声音,却在陆旋心头猛然震出了滔天浪花。 她不可置信地猛地瞪大了眼睛:“所以,你是自知理亏,这才不得不离开京城?!” 袁老伯身子一趔,差点从凳子上滑落。 姜行却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总算说实话了!” 陆旋不明白他在卖什么关子,只知道心里急迫得紧。 若是不能靠这一次扳倒季澄,这条暗夜里的毒蛇,以后一定会时刻盯着瑾王府,随时想着咬他们一口,直到咬死为止。 若是日日陷于这样的明争暗斗,而她自己这一世的任务,恐怕就很难完成了。 她可不想七年后就在这个世间灰飞烟灭! 姜行朝玄戈抬了下下巴,玄戈将袁老伯从地上扶了起来。 此时,袁老伯看向姜行的眼神里全是心虚和掩藏。 姜行的声音再度响起:“好了,肯说实话就好!” 这个案子复杂,里面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是非,而是人的欲望和挣扎。 所以这个证人能否为他所用,就要看是否愿意将袁放的事情坦诚相告。 “那你回黄州,又是想做什么呢?” 陆旋再度疑惑了。 回黄州不是为了保命吗? 这还能是为了干嘛? 袁老伯这次没想再隐瞒,他眼眶霎时一红,双肩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 许殊此时以为他是因姜行的话紧张或者恐惧,正想前去宽慰。 却没想到,是愤怒。 袁老伯愤恨地说:“我要回去报仇!” 陆旋眉头紧蹙:“你的仇不是在京城吗?为何要回黄州去报?” 第一卷 第131章 隐情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此时接过了话茬:“自然是因为袁老伯,不信自己儿子是因为贿赂季澄,所以被季澄杀了的,对吧?” “一个贿赂名声,袁放怕是在地下都不得安宁。所以这才是袁老伯回到黄州的原因!你想到了当初袁放为什么要进京来,又为什么会到了季澄身边的原因!” 忽然,袁老伯诧异又惶恐地盯着姜行:“王爷,您,您竟然……” 姜行点点头:“是,本王竟然知道。” “本王不但知道这些背后的事,还知道袁老伯你今日来,其实是不信本王的!你手里明明有非常重要的证据,却不肯拿出来,一直在这和本王打马虎眼,是在想什么?想亲自呈到皇上面前吗?还是想着带下地狱?!” 姜行的声音陡然变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怒意。 霎时间,袁老伯被他怒吼的样子吓住了。 他动都不敢动,只呆呆地愣坐在原地,甚至忘了回答。 姜行抿着唇,眉眼的愤怒逐渐转为阴鸷,笼罩全身。 “你不相信本王,以为本王和之前那些衙门的人一样,所以处处遮掩,只是在试探着一点点往外挤消息!但你可能不知道,哪怕皇帝看到了你的证据,一样不会选择动季家。因为,对他来说,百姓,远没有季家重要!因为皇后,那位盛宠不衰十几年的皇后,姓季!” 这些话戳破了袁老伯内心的防线,轰的一声,他听见大脑里有什么东西断了。 是他日夜念着的那份唯一的期盼——告御状。 他愣在原地。 是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忘了,还是从没想过,季家是皇亲国戚! 不。 他不是不知道季家是皇亲国戚,而是他忘了,皇帝也是人,是凡夫俗子! 他以为那人是天,代表无上的公正,承载着臣民的期望。 一直以来,所有人望着那个位置,都宛如神祇。 可,他都想为了自己的儿子报仇,那么那个人,怎么就不能为了爱妻,而选择视而不见呢? 袁老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 他一直以为等把所有证据都收集好,再去告御状,无论如何都能讨个公道的。 但此时,他却觉得自己就像窗外暴雨中的那只受伤的麻雀,连胡乱闯撞都没了方向,只能硬生生地下坠,落在地上狂流的水中,跟着水流再被冲进阴沟里。 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姜行也不着急。 他要的不是速度,而是一击必中。 没过多久,一只手有力地抓住了姜行的胳膊。 “王爷,草民愿意信您!草民再也不隐瞒了,我把所有证据和实情都告诉你,都一五一十地交给您!” 是袁老伯。 他涕泗横流,手背青筋鼓起,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 姜行呼出一口气。 终于到正题了! 许殊心里的大石也终于平安落了下去,她对着姜行行了一礼:“王爷,袁老伯是个好人,在黄州城,几乎没几人不知道他,大多数人都受过他或多或少的恩惠,多年人品端正,请您要相信他!” 姜行眉毛一挑,看了袁老伯一眼:“若不是如此,想必咱们和他早就阴阳两隔了。” 黄老伯擤了把鼻涕,颤抖着掏出了怀里的一本册子,“说我儿贿赂人,我自然是不信的。因为,有这本账册可以证明!” 陆旋接过来打开一看,忍不住惊呼:“这是几年前季家金库一年敛财入库的证据!” 一行行,一列列,册子上的字迹工整隽雅,赫然是季家金库收受银两的记录。 每一笔都是一万两以上的数目,里面没有写源头,但记录了送来人的长相、特点、穿着、口音,还精确到了月份和日期进账多少。 若想通过这本册子排查送礼的人是谁,其实是能查出来的。 但袁老伯,很快就被自己给拆台了。 因为最后一页,清楚地写着他儿子自己的名字,袁放。 袁老伯哑口无言,捧着脸呜咽地哭了起来。 “畜生!这个小畜生!” “老子从小怎么教他的,他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他骂了几句后,许殊心里难受得紧,忙过去安抚他。 可突然,袁老伯却擦干眼泪止了呜咽。 “不!这不是袁放做的!” 他眼睛湿红,笃信地盯着姜行:“他那么心思清白、光明正大的一个人,他最不屑做这些事!” 陆旋蹙眉思索起来。 怎么办? 若是把这份册子当做证据交出去,那么袁老伯要达成的替袁放洗清冤屈、报仇的目的,就达不到。 若是不交,季澄就无法扳倒…… 陆旋又仔细看了册子上书写的关于袁放的内容。 他是最少的一笔贿赂,只有八百两。 上面还写了具体细节。 季澄先没有收,后面见袁放字写得不错、说话也有分寸,有意将他留下来做身边的随侍,所以才将那八百两收了。 不过,八百两,季澄看得上? 陆旋顿时好奇:“袁放远在黄州小城,有什么事,竟要求到季澄头上?” 突然,袁老伯身子一凛。 他眼中方才的笃定,似乎在这一刻受到了冲击。 他快速瞟了一眼那册子,眉眼中有矛盾、纠结,还有惧怕。 他迟疑了很久,最终没说话。 姜行淡漠一笑:“如果本王猜得没错,应是为了买官吧?” 买官! 陆旋的心猛地提了上来。 如果袁放是为了买官,那无论如何都没法通过袁老伯扳倒季澄了! 袁老伯痛苦又挣扎地看了一眼那册子,好半天,他终于不甘心地说了一句:“草民不相信放儿是为了买官做!” 陆旋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袁老伯,她终于没忍住问出来:“你凭什么不信?” 袁老伯开始咽下去的泪意似乎又攻了上来,他低头叹息一声,开始给大家讲另一个故事。 “草民除了略识几个字,和贱内都没什么文化,只靠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当年,我和内人都没想到,能生出放儿这种孩子。他好学,上进,一表人才。在黄州,当年甚至是很有名气的才子……” 袁放在黄州城很得姑娘们喜欢,其中包括他老师孙彰的女儿,孙晓月。 孙晓月生得美,也有几分才情。 她私底下主动找过袁放几次,袁放也对这个姑娘动了心。 袁放答应了孙晓月,等科考结束了就提亲。 然而等到袁放回去的时候,孙晓月却被她爹安排嫁给了黄州当地最大富商的嫡子。 但是,她嫁的那个嫡子,是个傻子。 事情就坏在了这个地方。 孙晓月嫁给傻子,富商家给了孙家一笔极其庞大的彩礼银子,据说有十万两。 但孙晓月并不想嫁给那个傻子,专门找人联络了袁放,让袁放带她走。 袁放气不打一处来,但他毕竟是个读书人,里面又牵扯甚多,孙晓月的爹还是他的老师,自然不能真的用私奔这种方式来处理。 于是他先去找了富商,后去找了他老师。 富商家有几分看重袁放,所以并没有过多为难,只提出来把当初的彩礼银子还回去就成。 随后,袁放就去找了老师孙彰。 本以为凭借自己和老师的关系,再怎么样也能劝说几分。 却没想到,这笔银子,孙彰说已经交给了季澄。若是要拿回来,便要去找季澄!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孙彰用这笔银子,去买了官位! 第一卷 第132章 闹鬼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想起袁放那段时间,袁老伯极其痛苦。 他整日闷闷不乐,书不读了,事情不做了,连饭都吃不下,日日酗酒,说整个人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他知道那段时日,袁放心里极为矛盾。 想起孙晓月,他心如刀割。 想起老师孙彰,他一边愧对于师恩,一边又觉得虚有其表,整个人信仰坍塌。 就这样消沉了一段时日。 忽然有一天,他竟告诉袁老伯自己要进京读书! 袁老伯见儿子突然精神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以为一切好转了,心里也高兴,便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谁知就是这一别,从此便再也没有了儿子的音讯。 去年,好不容易打探到儿子的消息,传来的却是死讯,老伴儿也郁结攻心而死。 姜行看着袁老伯:“所以,你的意思是,袁放是为了孙晓月才来的京城,进京后就是为了给她要回银子,讨个公道?” 袁老伯点点头,目光惆怅地看向远方,眼眶里泪花闪烁:“他明公正义,加上读过书,便觉得这天下都是朗朗乾坤,一切皆有公理。满腔热血地就直接上京来了!” “进京后,他进的是季家的门,找的人就是季澄!” 袁老伯的眼神陡然变得愤恨,背后的这个故事到这里突然就戛然而止了。 陆旋听完,用询问的眼神,盯着姜行看了一眼。 她要知道,袁老伯说的是不是真的。 姜行立刻便懂她的意思。 微微朝她的方向点了个头。 而后思索一瞬,嘲讽地笑了笑,又摇头。 陆旋心里咯噔一下。 姜行也判断不出来到底是真是假? 陆旋终于明白这个案子的难点、以及袁老伯能否成为关键证人的难处在哪里了! 袁老伯之前状告失败的原因,就在于他认为儿子是出于一腔正义,是为了救那位孙姑娘出苦海,同时让老师回头是岸来找的季澄。主要目的是为了要回那买官的十万两,回去为孙晓月赎身。 但是季澄那边却极为狡诈,有那八百两作为袁放行贿的证据,只要袁放敢告,那么季家便会说袁放也是为了买官。 而且季家在朝的权势,只要袁放或袁老伯告了,就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核心关键点,就是要查清楚袁放究竟是真的以身入局在季澄身边当卧底,还是真的想买官做! 若是不弄明白,姜行就这样带着袁老伯作为证人上殿,极有可能反祸及自身。 这个点判定不一,便是一生一死,截然不同的两个结果。 姜行目光紧锁在袁老伯脸上:“据本王的人打探,袁放是个天才,能力可以说远在他老师孙彰之上,在黄州城声名俱佳。” “黄州城有一段佳话,说是孙彰之前的县令在位三年却没有作为,遇到所有问题都一个拖字了事,每次都是袁放帮助有困难的百姓,两边不得罪,偷偷去给县衙出主意。” 他顿了顿:“后来孙彰上位后,许多举措都还是之前袁放所出。这样一个人人尊敬的天才,生来就是做官的料,连自己老师最后都选择了买官做,他怎么会甘心自己寂寂无名?” 袁老伯哑口无言,他本以为遇到了这个瑾王,会和之前不同,一切都有了希望。 然而只短短坐了不到半个时辰,身上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又上来了。 他垂着头,整个人颓败萎靡。 尽管陆旋能理解袁老伯目前的心情,但不得不承认,姜行的思虑是对的。 她做人做鬼两辈子,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无论是顶层还是底层,只要是人,从内心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世上有圣人吗? 当然有。 但自古以来,寥若晨星。 陆旋的目光移到了袁老伯开始带过来的那本证据册子上,“老伯,这份证据,你是从何处得来?” 袁老伯这才收回飘忽的思绪:“我儿袁放留在季家青秀山下的庄子外,我去找到的。” 陆旋心头一动。 “怎会在那庄子外?那般隐蔽,你如何得知?” 忽然,袁老伯眼睛转了转,嘴巴嗫嚅了两下,有些迟疑。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说是袁放告诉我的,你们肯定不信。” 却没想到陆旋立马便郑重接话:“我信!” 袁老伯这才开口:“当时草民在京城一路找袁放,好不容易打探到他是季家的人。又花了许多时日,才找到了一个认识他的季家下人,慢慢摸索,最后知道他最后去了季家在青秀山的别庄,然后再也没人见过他。季家的管事说,放儿是生了急病,然后就死了。” 袁老伯粗糙的大手抹了把脸,掩去了上面不自觉滑落的泪水:“我不信放儿真的死了,所以就去了那个别庄。那是贵人的庄子,我老头子自然进不去,我就想着在那庄子上谋个差事,慢慢想办法混进去。” “当天晚上,我没处落脚,就宿在了那庄子后头。谁想到半夜的时候,我就梦到了放儿,是他告诉我庄子后面五十丈的山坡上有一棵老松,那松树底下有个树洞,里面他藏了一本很重要的东西,让我拿起来收好,可以的话交给一位好官!” “等到天亮,我一去那山坡上的树下一掏,果真找到了这个东西。庄子里的人见我从山坡上下来都惊了,那时候我才知道,许多人都说那个山坡上闹鬼打墙,进去了好多都绕了一天才走出来。” 姜行心里咯噔一下。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陆旋,却见她也正在看着自己。 二人心照不宣地想到一处去了。 陆旋侧头看了下窗外的天色,已经不早了。 大雨停了,阁楼下的大街上来了许多街道司的人,正在清理着拦路的凌乱障碍。 姜行看了一眼阁楼下依旧停在路中岿然不动的季候爷的马车,向着陆旋问道:“咱们是继续等路障疏通后回王府,还是?” 陆旋站了起来:“不用了,去青秀山别庄。” 陆旋不想太多人发现自己和许殊的关系,于是让许殊先离开了一会儿,才和姜行等人以及袁老伯一起出去。 然而刚出去,季侯爷的马车,就刚好撩开了车窗的帘子。 众目相对,姜行心里猛地一抽。 大家的心都咚咚咚跳得飞快。 就这瞬息,玄戈猛地看到了一人,芥子。 芥子身上的杀手气息太重了,他之前一直奉命查暗害王妃的那个丫鬟背后联络的侯府小厮的事,所以玄戈这会儿非常笃定,就是眼前这个人。 陆旋也看到了芥子,因为她认得。 玄戈正打算低头对姜行说出芥子的身份,就被走在前面的陆旋抬手制止了:“我认得!” 说完,她立刻向右拐,避开了那一道如蛇蝎般追随的目光。 天已经快黑了,玄戈买了些干粮带着,王府的马车飞快往京郊的青秀山奔去。 …… 过了两刻,玄武街的路障终于疏通了。 街道司衙署的官员领着一群下属给季侯爷赔礼道歉,季相礼却什么也没回答,只冷着脸让芥子赶往大理寺监牢。 吓得街道司衙署的人在湿淋淋的街上跪了一地。 大理寺监牢内,季澄今天的日子过得很是提心吊胆。 本来嘉茹那边已经把皇帝安抚得差不多了,眼看就要出狱,谁想到那个宋楚楚,那个不知死活的丧门星,竟然为了杀害陆旋,在飞鹤渡瀑布水源里下毒,害得府上不但赔了十五万两银子出去,更惹得皇帝发怒。 早上季侯爷急匆匆离去后,他的眼皮跳一天了。 他更没想到的是,早上他父亲季侯爷才来过,这会儿又来了。 “澄儿。” 季侯爷大步朝着牢房跨来,脸上的神色罕见的凝重。 季澄下意识便问:“又出什么事了父亲?” 季侯爷没有再进牢房,而是有些反常的规矩地立在门外:“宋楚楚那个贱婢说,陆旋知道咱们家所有的秘密,这件事你可知情?” 闻言,季澄瞳孔震颤,猛地看向了季侯爷。 陆旋拿多年前的事威胁季皇后,这件事他没有给季侯爷说。 因为多年前他和嘉茹偷尝禁果瞒不住后,母亲被气得发病,父亲差点把他打死。 这件事是整个侯府的秘密,除了他们几人,再也无人知道。 宋楚楚为何知道,陆旋知道侯府所有的秘密? 看来这两个人,都不能留了! 第一卷 第133章 魂现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侯爷一看季澄的神色,就清楚他知道。 他急得眼睛通红,一张脸涨得仿佛烧起来:“你猜宋楚楚给我说什么,她说她和陆旋都是重生的,她们已经经历过一世如今的日子,上一世,陆旋才是季家的儿媳,所以什么都知道!我今日派芥子去杀她,芥子说你已经动过手了?” 短短两句话,句句都是巨大的信息量。 饶是季澄这般沉稳且胸有成竹的人,此时也惊得退后了两步。 荒谬! 怎会如此荒谬?! 这两个宋家出来的女人,怎会如此神神叨叨? 不过…… 青妍都能遇到那么多玄妙之事,其他人说不定也能,会不会是自己见识短薄? 神思几瞬,他几息才稳住心神。 没关系。 成王败寇,靠的是脑子! “是,陆旋确实知晓侯府极深的秘密,此外几日前,我确实已经派芥子去动手了。” 他眉宇含着一丝焦虑:“我们用的是极为罕见的噬华之毒,没想到他们竟能发现!后来我想了想,问题应该出在姜行身上。那个奢靡纨绔,应是见过不少东西。” 芥子听着季侯爷一直讨论旧事,心里头着急得发慌。 他实在忍不了,猛地向前了两步:“大爷,此时最关键的不是此事。属下与侯爷前来的时候,在玄武街遇到了瑾王和瑾王妃,你猜他们身后跟着谁?是袁放的亲爹,远在黄州那个老伯!” “什么?!!” 若说方才季澄还能平心易气,这会儿是怎么都无法淡定了。 “连那姓袁的他们都寻到了?!” 他猛地看向芥子:“他们如何查到的?!” 莫说姜行,就是他自己也是最近才知道之前那位袁老伯原来没死在京城,而是一年前就被人偷偷给放走了! 但姜行从陇川回来不过一两个月,怎会速度如此之快?! 季候爷见季澄的神色,就知道此事怕是件大事,赶忙焦急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季澄三言两语给季侯爷说清楚,迅速看向芥子:“你带人去黄州一趟,给我把孙彰找到,他必须牢牢控制在我们自己手里!” 芥子正欲领命,季澄沉思片刻,忽又抬起手:“还有那位孙晓月,孙彰的女儿,也要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 …… 下了雨,道路有些泥泞,一直到天都黑尽了,王府的马车才到了青秀山下的别庄。 这一片连着的别庄有许多,陆旋自己也有一间。 所以为了掩人耳目,她还专门让人把马车也换成了别庄上的。 季家别庄在这一片并不打眼,但这会儿到了晚上,却尤为灯火通明,是最亮的一家。 陆旋和姜行等人按照袁老伯的指示,很快就绕到了别庄后面。 她小心地提醒袁老伯:“待会儿无论你看见我做什么,都不要惊慌。你放心,总之我们不会害你!” “好,好吧。”袁老伯将信将疑地答了一声。 玄戈见此,瞬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终于到了袁老伯说的那棵古松下面,陆旋看了周围的地势一眼,却没做任何停留。 “王妃,树,树到了!”袁老伯站在古松下唤着依旧往前的陆旋。 “这一片古松围绕的地方确实有阴气,但不是源头。大家继续往西北方向走。”陆旋头也不回地回答。 那鬼魂黑气,在靠近西北角的位置才更浓烈。 夜已经深了,想来是平日季家别庄大家都知道闹鬼的缘故,所以晚上并没有人出来纳凉歇息。 正好,他们一行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往黑气散发的源头走去。 季家别庄很大,走了一刻钟,陆旋手一扬。 “就是此处!” 大家跟着停了脚。 陆旋掏出身上的符箓,“这一片埋的人多,这道符大家放在身上带着,一人一道,切不可取出!” 说着,她不动声色掐诀,一道道黄符好像听陆旋话似的,径直就飞到了每个人身上,贴上身的一刹那,竟还传来些许暖意。 袁老伯的心咚咚地响,终于明白方才陆旋的告诫是什么意思了。 还真希望能再见儿子一面! 陆旋扫视了一下四周地形。 她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季家别庄外的一片林子里,与别庄的围墙隔了四五百步。 大概是尸骨腐烂的缘故,这片林子的树木很是茂密。 “你们先留在这里,我进林子里去看看。” 姜行眸心一闪,上前担忧地拉住她,“我和你一起。” 陆旋推开他的手,“放心,我有数。” 语毕,她已只身走了进去。 林子里的树都有些年头,但并不特别高,而是巨伞一般,枝杈横纵交错,显得有些凌乱。 树干上密密麻麻爬着虬枝,配合周围的蛙鸣蛐蛐声,以及不时涌起的雾气,显出十分的阴森诡秘。 “王妃,您没拿火折子!” 直到陆旋已经走了进去,见里面半天没光亮,桑落这才想起这事,忙朝里面压着声音喊了一声。 “不用,关键的东西,我看得见。” 陆旋的声音从密林中随着浓雾一起涌出,听得桑落身上出了好几层鸡皮疙瘩。 桑落踮起脚往雾气弥漫的林中望去,眸子像是要把那浓雾刺穿。 “王妃不会有事的吧,她若有事,我……” “闭嘴!” 桑落才嘀咕一句,猛地就被姜行喝止,她瘪了瘪嘴,却再不敢发出动静。 月色沉沉,林中不时传出来一声乌鸦的叫声。 不知是今日刚下了雨,还是焦躁紧张,姜行的背已是潮湿一片。 陆旋在林中走走停停,直到看见前方一棵最为粗壮的树干,她终于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了。 此处大树因尸骨化泥肥,所以长得格外好。 加之树身有黑色的森然魂气,想必此处是季家最集中的埋尸之处! 一道符咒自袖中飞出,只一个眨眼,那符便紧紧贴在了面前的树干上。 她唇瓣翕动,快速念起了袁放的引魂咒。 “门主,我叫张放……” “没叫你。” “门主,您找我吗?” “不找你。” “门主,我叫袁老大……” “不是你!” “……” 时间一点点流逝。 听见咒语前来的鬼魂不少,竟没有一个对得上袁放这个名字! 陆旋心中纳闷。 怪了! 难道投胎去了? 可是根据袁老伯所说的那些现象,应该还留存于世才对。 她飞快掐诀,迅速又祭出两道寻灵符。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突然间,陆旋脑子里传来一道声音。 “回,回……” 来了! 一股念力从遥远处而来,总算有了微弱感应。 陆旋有些无语。 这个魂魄,竟然跑那么远,在千里之外? 不过好在有办法解决! 她掏出一张黄纸,一打开,却是半人高的符箓。 她轻轻念了句咒,眨眼间,那符竟瞬间变得巨大。 “呼——” 她对着那张大符吹了口气。 嗖的一声,那巨大的符箓竟倏地就向黑沉沉的天空窜飞上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姜行和袁老伯等人身上忽然感觉身子一凉,一阵寒意袭来。 林子里,连着他们所站立的地方,瞬间起了一阵灰色的迷雾。 玄戈没想到自己竟有些发怵,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起了地藏经。 袁老伯心里七上八下,嗓子发紧,一双眼睛警觉地巡视,说不清到底是紧张还是恐惧。 里面传来了陆旋说话的声音。 “你可是袁放?” 此时,陆旋面前已经立着一个灰扑扑的鬼魂。 这鬼眉眼端直,天庭开阔,穿着一身青色直裰,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样子。 虽然黑气重,但却并不骇人,魂力也很是强盛。 哪怕如今已成鬼物,身上似乎还是有一股令人舒服的淳厚浩然气息,看起来让人心生好感。 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是,见过门主,在下袁放!” 陆旋闻言,便对着众人唤道:“都过来吧!” 第一卷 第134章 幽魂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袁老伯因陆旋给的符,早就听到了袁放的声音,所以他也最是着急,几步就跨了进去。 尽管他一直记着陆旋先前的告诫,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诧。 然而在看到袁放魂魄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就颤抖地出了声:“放儿!” 袁放神色还算镇定,含着泪叫了一声:“爹!” 陆旋看出来袁老伯众多话语哽在喉间,担心误了时辰,所以手一挡,拦住了他想问候的千言万语。 “袁老伯,你们毕竟阴阳两隔,长时间相处对你这种老人家来说并不好。咱们今日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 袁老伯猛地回神,“是是是,看我,差点耽误正事!” 他擦掉眼眶中的水汽,眼神却是不舍又好奇。 陆旋看向袁放:“今日是因你爹想替你报仇,为了一些证据,我们不得不寻你。要报仇,便要扳倒季澄,所以待会儿我与瑾王需要问你一些问题,还请务必配合!” 袁放一听报仇、扳倒季澄,身体逐渐便有了些红意。 陆旋暗叹一声“不好”! 他心里的怒意和怨恨被唤起来了! 她连忙念了个咒,几息之下,强迫着将袁放的怨恨给镇压下去。 陆旋三言两语将今日袁老伯所言之事告知于他,随后便问:“方才我引魂那么久你才出来,想必是回了黄州?” 袁放怨恨消除,对着陆旋和气一笑,“是。” 陆旋点点头,负手立于黑夜中,“看起来,你对黄州,应是割舍不下的。那么我就更好奇了,到底你生前到京城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帮那位孙晓月姑娘拿回彩礼银子,还是为了……” 后半句话,陆旋并未说出口。 但这是今日所有人都关心的答案。 关乎着袁老伯这个证人,是否真的能作为证人,扳倒季澄,为他们报仇! 袁放了然地笑了笑,看着袁老伯的方向,带着歉疚,慢慢垂下了眸:“我心里想说的是,我确实是为了买官……” 他话还没说完,袁老伯猛地就瞪大了双眼,泪水汹涌,瞳孔里全是惊骇,以及,难以置信。 霎时间,袁老伯额头青筋暴起:“你,你这个孽子,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心里的怒气一下就被袁放这句话给激了出来。 还好玄戈就在身边,赶紧一把拉住了他。 “老伯,先听听他怎么说。” 袁放叹了口气,随后垂下头去:“因为我这样说,爹会生气,会恨我,但不会伤心,因为我,罪有应得!” 泪水猩红,喉头哽咽,他似是极度为难:“但面对门主,我已是鬼物,自然也不能撒谎。” 闻言,袁老伯的激动又停了。 他心中大喜,他就知道! 就知道放儿不是那样的人。 可把他吓坏了! 袁放落寞的声音在幽静的林中响起,连着旧日心结,带出说不出的沉痛:“但当年,我确实是为了要回银子而来!” 这话明明很轻,很平和,但现场所有人都心口一怔。 竟然真是为了要回银子! 天下,竟真有这般纯良之人! 袁老伯愣怔许久,直到林中一只乌鸦扑腾尖鸣,他才慢慢有了动作。 原本止住了的眼泪,无声,却更加肆虐起来。 他胸口哽痛,想哭却哑了声。 只能不断拍着那弯曲的大腿,捶着胸口,像一瞬间吃了几辈子的苦,哽在心里,久久难平。 姜行也愣了一瞬。 但他还是不敢就此确认,得再推敲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他含着审视发问:“我不信这天下有人是不为自己的,你老师孙彰买官,对你在黄州城来说是有利无害的事,你为何会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袁放摇了摇头,牵起个苦笑:“之前得知老师拿了晓月彩礼银子,是为了买官做,我确实觉得人生都崩塌了。” “你们可能不明白老师对我的影响。是他告诉我天下为公,教导我何为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可是那个告诉我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的人,那个之前不觉得贫苦日子有何难熬的人,竟然也选择了去买官!而且,还是靠卖掉自己的女儿!” “我不知道是先有那富贵的王家提出了给这么多银子,所以他才想去买官做;还是一开始他就想买官做,刚好王家看上了他女儿。总之,他那么做了。” 袁放不复先前的平和,整个人笼罩着悲伤和破碎,惹得周围的雾气更重了些。 姜行没有管他的痛苦,继续又问:“当时你在黄州消沉那段时日后,明明凭你自己的本事,也能在当地混出些名堂,是什么让你突然决定要上京?” 袁放:“我痛苦了几个月,浑浑噩噩,本来不欲再管这件事。” “然而晓月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到我,告诉我她很痛苦,告诉我她只希望我能救她脱苦,不然,她就只有一死。” 他的眼睛似是看向了很遥远的时空,但那悲伤得近乎空洞的眼神,却让所有人心里发酸、发紧。 “我矛盾、悲痛、内疚、绝望……我心悦晓月,但孙彰即便做了这样的事,他也毕竟是我的先生……” “我担心若是不找季澄拿回银子,万一晓月真的没了,我怕自己会后悔!” 他的声音似乎因哽咽而有些嘶哑:“再者,孙彰已经得了黄州县令那个位置,我也担心到时候晓月逼他,他选择贪赃枉法来筹措银子怎么办?”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虽说这些都是孙彰教我的,可我若不帮忙,到时候遭殃的就成了黄州的老百姓。” “那些老百姓,都是从小看我长大的叔伯婶子,弟弟妹妹……” 他心软了。 知道是老师做的事,他虽然恼恨,但还是决定只有替他们拿回银子。 姜行神色变化几瞬:“所以,你便去找了侯府大爷季澄?” 袁放点头:“我找季大爷的时候,孙彰还未上任。所以只需季家把银子退还,其实还和以前一样。我甚至答应了季大爷不会提及此事,也答应给他五千两作为之前的酬劳……” “但结果,大家都知道。” 到这里,姜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撒谎!” 说不清是对季澄的不满还是对袁放的愤怒,姜行整个人说话都像是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撒谎,那你不是天真,就是愚蠢!” “你能帮百姓做那么多事,我不信你看不懂人心!” “你确实是为了要银子而去,但你有私心!你自信的以为,凭借你自己的才学,没准可以受到季澄的赏识,这样就可以你自己为代价或诱饵,让季澄退回那银子!” 袁放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他被看穿了。 第一卷 第135章 阴阳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但袁放不觉得难堪。 很久后,他才颓然地说了一句:“被王爷猜中了。” 一开始,他与季澄并没有谈拢。 季澄不肯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而且经此一遭,反而还发现了袁放知道他收受贿赂的事。 一个光明正大又知道自己把柄、还在当地有名望之人,对季澄来说,就是一个危险的地雷,要么除掉,要么留下为自己所用。 就在季澄对袁放出手的时候,袁放说出了那句让他从此毁掉一生的话:“甘愿为侯府效犬马之劳!” 他给了季澄他身上唯一的八百两银子,作为入侯府的投名状,也是主动放在季澄身上的贿赂证据。 就这样,袁放进了季家。 入侯府后,季澄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为何,竟也并不避讳,还专门让他管理登记其他官员送来的银两之事。 让他从侯府,想办法不知不觉地折成金子送到这个别庄,埋在地下。 姜行看向袁放虚无的身影:“所以其实从那时候起,你的打算其实便是拿到季澄的证据?你以身入局,想要扳倒他?!” 袁放没有否认:“我初时以为,京城在天子脚下,季家一定不敢太猖狂,一定会有人可以制服他们,我只要收集证据便好……” 到这里,他的魂魄忽然又聚起了黑气,情绪不受控地溃败。 一阵阵阴风来袭,吹得不远处季家别庄的灯笼发出呼呼的声响。 这是陆旋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有这样浓的怨念黑气出现,赶紧念咒镇压了下去。 姜行此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心里好像明白了。 陆旋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不忍。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亲口问出那些答案。 姜行拧眉:“你是怎么死的?” 袁放:“想杀了季澄,结果反被他身边那位叫芥子的灌了毒酒。” 姜行点点头,继续逼问:“你性情如此平和,怎么那般鲁莽?” “因为……”袁放看了看袁老伯,话哽在喉咙里不敢开口。 因为他一开口,便是老伯更深的遗憾和痛苦。 姜行心口发堵,心情如这个夜晚一般悲怆,连着眼睛里也带出了一丝水汽。 有些话,他亦是不忍开口,整个人忽然颓然地退了两步。 引得陆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姜行逼退眼中的热意,像是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因为你知道自己中举了,季澄却命人取消了你会试的资格,对吧?” 行至此刻,他不得不冲破喑哑,将一切公诸于世。 “这本是你留给自己的退路,你觉得以自己的才学,总有走到殿试的那天,只要先拿回银子赎回孙晓月,保留证据,你哪怕暂时困在季家,以后还是会有挣脱泥淖的一日!而且可以为天下的读书人扫清障碍,将季家拉下去,对吧?” 轰! 这个消息,激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头剧痛。 天才陨落尘泥,可偏偏他是个如此纯良之人! 袁放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鬼声呜咽,阵阵凄厉,在场的人分外不适,纷纷捂住了耳朵。 他的魂魄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绝望,开始有要四分五裂的征兆。 陆旋赶紧驱动一张固魂符,稳住他想要自我摧毁的神魂。 陆旋其实理解这时候的袁放。 因为他那时候,认识到了一切都是妄念,天道不公。 所有的期盼,一生的向往,都只是虚无。 所以他动了杀念,将证据放在树洞里,打算杀了季澄。 却没想到,反被芥子所杀。 在场的人的心里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既无力,又悲痛、惋惜。 许久后,只听见姜行幽幽说了句:“我信你了,也信袁老伯。” 袁放和袁老伯脸上登时亮起了神采,但姜行的脸却黯下去,连着身影都透出几分无奈,几分萧索。 他一个人负手仰头,想努力通过眼前的迷雾,看清天上的月亮。 但这样黑的夜,哪里来的什么月亮呢? 就如同这世道不公,这天下本无正义。 见姜行没有什么再问的,陆旋便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这件事便需要人证。咱们找孙彰肯定是没用的,他绝对不会替咱们作证。那孙晓月呢?” 袁老伯悲切地点了下头,无力地吐出一口浊气。 陆旋眸心微颤,上一世,是没有这位袁老伯的事情发生的。 因为这个时候,姜行早已醒不过来。几乎可以说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将死未死。 季家别庄的十具尸首,是她被送到乱葬岗上,乱葬岗的鬼魂每日纠缠给她说的,而且,她也并没见过袁放的鬼魂。 见无人回答,袁放这时接话了:“晓月已经快到京城了!” 面前几双眼睛霎时齐刷刷朝他看来,袁放有些不自在:“我当日,在此处见过父亲后,就跟着父亲一起回黄州了……” 后来袁放见袁老伯要上京,就给晓月托了梦,让她来帮助袁老伯。 即便事情不成,也能有个照应! 陆旋有些诧异:“孙晓月肯听信你托梦说的话?” 袁放挠了挠脑袋:“自然是不信的,所以就多托了几次……” 陆旋明白了。 什么多托几次,就是日夜缠着人家。 袁老伯皱了眉:“可我一路,并未看见孙姑娘!” 陆旋问道:“那你可知,孙晓月在哪里?” 袁放点头:“爹被瑾王的人带走后当日,我缠了她一天,第二日她去找了爹,发现没找到,她第三日就出发了。应该已经到保定府了!” 本来陆旋作为玄门之主,是不能允许鬼魂在人间缠着阳间之人的。 但此时事出有因,她只能通融一下。 不过今日她既已插手,便不能放任他继续留在这世间。 她看向袁放:“既如此,你身上已经背了孽债,孙晓月我们自会去寻。你有一盏茶的时间,可与袁老伯告别,告别后,本门主就将送你进入轮回,否则日后再入,下一世投生,便要受尽苦难了。” 听说要入轮回,袁老伯身子一颤。 袁放动作更快,却是已经给陆旋跪了下去。 “门主,求您先不要让我走!” “我流连于世,只有一桩心愿,让我看着季澄死!让我看看他最后的下场,我想要看看,这昭昭皇天,我们苦心钻研一辈子,究竟是不是越不过那些权贵去!” 袁放高声嘶吼,眼里流出了血泪。 那一字一句像是重锤砸下的一个个钉子,钉在在场每个人心里,涩痛直往那心的最深处钻。 袁老伯见儿子如此,喉头滚了几下,也扑通一声跪在了陆旋面前。 “王妃,求求你,帮草民和我儿一次,他死得冤枉,了他一个心愿,让他看到恶人的下场再离开吧……” 袁老伯身子瘦弱,手却有力得很,抓着陆旋衣摆的手像是一根枯藤,却又由内而外都憋着一股劲。 陆旋看着这样的父子二人。 心里划过恻然。 过了会儿,她终于点了头:“这样吧,我先把你收起来一段时间,等到案子了结,就送你上路!” 王府玉镯里已经存了一个云嫔的魂,现在又来个袁放。 身上的担子是越来越重了! “多谢门主,多谢门主……” 听见陆旋答应,袁放立马向她磕了三个头。 因为陆旋没有佩戴玉饰,姜行扯下自己的玉佩递给了她。 她掐了个指诀,一道咒语下去,袁放的魂魄倏地化作一道灰烟,钻进了那玉佩里。 得知孙晓月已经往京城方向而来,姜行立马吩咐玄戈:“你带一队人马前去迎接孙姑娘,务必要在天明之前带回王府!” 玄戈正要奔出,陆旋却止住了他:“等等!” 第一卷 第136章 暗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陆旋掐着手指卜了一卦,待算完,眉头却是难以展开。 “情况有变,是坎卦。这位孙姑娘,怕是不好寻了!” 姜行心中一沉。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拍了下玄戈的肩膀:“今日在街上季侯爷已经见了袁老伯,若是不好寻,怕是与下午那一面有关!” “为免夜长梦多,天明无论如何本王都要带着老伯进宫。能带回来孙晓月就带,带不回来……就让自己平安回来!” “是!” 白天撞见了季侯爷和芥子。 早在马车上的时候,陆旋就给姜行说了这人的身份。 想必就是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做应对了! 回到王府,已经是丑正时分。 二人静坐了两个时辰,没有等来玄戈带人回来。 姜行和陆旋的心都落入谷底。 但时机难得,只能先凭借袁老伯和之前的证据入宫了。 卯时,姜行换上了上朝的官袍。 自打从别庄回来后,陆旋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所以这会儿,她亲自带着袁老伯和姜行,看着二人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姜行在车内打起车窗帘子:“王妃回去睡会儿吧,会有好消息的!”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凌厉的白光破空穿过,陆旋被姜行伸出来的大手猛地一推,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着耳朵一闪而过。 是弓弩上的箭簇! 尖细的风声呼啸耳侧,陆旋的瞳孔在刹那间放大,一颗心不断落向万丈深渊。 那箭簇径直朝着姜行的额心去了! 心跳,一声,又一声,震响着。 箭簇折射出森凉的寒光,这瞬间,仿佛世间所有毁灭的毒物都汇聚在它身上,带着地狱索命般的狠戾与残酷,向着它锚定了一生的目标而去。 陆旋的嗓子里全都是风,她大脑空白,连尖叫都没有一声。 不,不会的,姜行不是有帝王紫气了吗? 他不会死! 忽然。 “咚”的一声。 耳边传来箭簇入壁的嗡鸣颤音。 陆旋急忙聚焦眼前之人。 幸好他会武,幸好他躲了! 姜行侧头一避,堪堪躲过这场暗杀。 陆旋四肢都软了。 然而姜行此时的目光,却锁在了她身后。 陆旋猛地向后看去,一位黑衣人的身影正在王府房顶上纵跃,身后跟着飞星和另外两名暗卫。 姜行收回视线,看着陆旋擦破流血的耳朵问道:“疼不疼?” 陆旋根本没时间理会这个:“本来担心证据不够,这下够了!” 她祭出一道定身符,那符立刻向着那名黑衣杀手而去。 飞星正叹这次侯府派出的是个高手,下一秒,那人就身子一僵,直直坠落下去。 飞星和两个暗卫眼疾手快,立马一个箭步纵身一跃。 三人在地面齐齐接住了这人。 扣住杀手后,飞星押着人到了姜行和陆旋跟前。 他把面巾一扯,陆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人已经咬毒自尽死了! 就这一刹那,这人刚好魂魄离体。 这个杀手倒霉,一离体就见到陆旋。 杀手连死都不怕,但这会儿却知道了什么是比死还可怕。 他生前要杀的这位王妃,明明死之前看起来肉体凡胎没啥不同。 死了后却能看见这王妃一身金光,竟仿佛是他刻在他骨子里要臣服的人,脑子里自动就浮出一个代号,神机门门主。 杀手的魂魄都快吓哭了,忙不迭地说:“门主,不是我放的箭,是芥子,我是替他引开你们注意的……” 陆旋朝着王府东面的围墙看去,果然看见一道暗色的影子已经逃了。 轮回之路已经出现,那名杀手立马要走,被陆旋一把拉住:“孙晓月,可是被你们杀了?” 杀手愣了一瞬:“没,没杀,活着!” 陆旋得到肯定答案,心下略松。但也没好脸色给他,一巴掌将他扇进了轮回。 她这会儿没时间处理这些事,忙对姜行道:“要快些!季家似乎知道我们的行动!” 陆旋因为与先皇后的长相原因,所以不能进宫面圣。 但这个杀手和芥子过来,很明显是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姜行必须赶在芥子回去报信之前进宫,否则连进宫都成了麻烦! 她想了想,将那枚放了袁放鬼魂的玉佩挂在了姜行腰上,又往他身上塞了几道符。 “必要时刻,我会助你!” 飞星一路快马加鞭赶着马车进宫,姜行算是这日上朝第一个到的。 大家看到多日未见的瑾王竟然第一个上朝,八卦之火顿时升了起来。 瑾王竟来上朝了? 这天是太阳打西边出啊? 不,不对! 众臣思索着。 这一日,怕是又有戏看了! 与大家一同诧异姜行到来的,还有刚进殿的皇帝。 但很快,他的诧异就变成了不悦。 这个皇弟该不是又要针对季家提些什么要求吧? 说实话,他真的不想折腾。 前几天季家那个儿媳妇在水里下药的事,才闹得群情激愤,这个节骨眼,他实在不想和皇后又因为季家的事情闹僵。 关系才缓和没几天呢,希望瑾王千万不要是又来告状! 然而事情,总不会如人意。 姜行虽然知道皇帝的想法,也知道他只想留在皇后温柔乡,不想多生事端。 但是,他可不是那受了欺负还乖乖忍着继续让人打的人! 何元光也特别懂事,一看见皇帝的神色,就知道他今日的意思。 将拂尘一摇,立刻便尖着嗓子喊:“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姜行快人快语:“皇兄,臣弟有本奏!” 皇帝眉头一皱,心里不大爽快。但面目却仍是做出了可亲的样子。 “多日不见,倒没注意云策今日也来了!”他温厚一笑,坐在龙椅上,双手阔达地撑着上半身:“今日云策,有何要事要禀?” “臣弟今日,要告发通政使右参议,季澄季大人!” 这话说完,大殿内群臣似乎早就料到一般,瞬间响起了一阵“嘶”“啧”“唉”等气声。 姜行抬起声音,愤懑不平地说:“季大人收受贿赂、卖官鬻爵,以权谋私、草菅人命,京城早已众说纷纭、民怨沸腾。臣弟今日,就是要为百姓做主,将他做下恶事的证据呈上,以送天听,请皇上明察!” 说罢,他便从胸口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证据文书。 何元光走下须弥台,用手接过姜行手上的文书,恭谨小心地呈给皇帝。 朝上季侯爷也在,他脸上结着寒气,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不善:“瑾王这是还念着旧恨,想要伺机报复吧?伤害您的案件如今皇上正在定夺,只是暂时有些地方还不清楚,殿下这也太心急了些!” 姜行漫不经心扫了季侯爷一眼:“本王还未说出具体案件,侯爷就这么笃定是因先前谋害本王,所以蓄意报复?” 神仙打架,殿上一时鸦雀无声。 姜行看着台上的皇帝,神色不复之前的散漫,而是一片凝重:“皇上,您的子民,在季家的压迫下,卑微愤慨,哪怕身负大才,却也不得不在天道不公之下含冤而亡,臣弟是为大梁感到可惜,可叹!”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皇帝脸色一沉,却也带了几分好奇。 他粗略扫了一眼那堆证据,随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姜行身上:“你且说一说,事情如何就变成了为大梁可惜这般严重了?” 季侯爷打算开口,姜行却抢在他前面,快速抢过了话头。 第一卷 第137章 争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一刻钟后,袁放与袁老伯的事情,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了。 皇帝、季侯爷,还有文武百官的面色都不好看。 只有姜行一片淡然。 但他内心的郁堵,旁人看不到。 他原是不信世上有真正的无私公正之人的,因为自己就不是。 可没想到,天下竟真有。 而这样好的人,却死在季澄的谋杀之下,自己知道了也救不回来,还没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没有见过最美的月亮,那自然心里就没有月亮。 若是见过了,便再也接受不了黯得没有一丝期待的长夜。 季侯爷嘲弄地扫了一眼侧身的姜行,忽地竟笑了起来。 “王爷,您口口声声说那袁放是为了讨要孙彰买官的银子救人,是个黄州城都夸奖的好人,他不小心发现了季澄卖官鬻爵的证据,所以才被季澄给杀了。可老夫怎么知道的,却是另一番真相?” 他老谋深算的眼睛泛着厉光,眼角吊着几分讥诮:“首先,您说的这位才子袁放,他来京城的目的就是假的!” “他确实曾做过我季家的下人,但却不是王爷口中所说的为了讨个说法,或者为了要回什么孙彰的贿赂银子而来!” 他的目光像一柄锋利的长枪,充满敌意地扫向姜行。 “而是自己找上门来,毛遂自荐。希望跟着季澄,得一份体面!再者,澄儿根本就没有接受什么贿赂,又何来退还?!”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季侯爷的声音陡然凌厉,声音里的怒意丝毫没有遮掩。 殿内与季候爷相熟的臣子,立刻便懂得,这是侯爷发怒的信号。 瑾王,怕是麻烦了。 好些人心里头,瞬间都有了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这时候,太常寺少卿盛志元率先出列。 他看似和气道:“王爷,您刚从陇川回来不久,对京城的许多事情都还不熟,微臣知您与季澄大人有旧怨,必然是心有愤慨。但无论如何,切不可拿百姓之事,作为想要达到私心目的的工具呀!” 盛志元身子都快躬到地上去,一派谦卑有礼、大义凛然的样子。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这是姜行在拿百姓做幌子,实际上想谋害季澄。 姜行还没来得及回话,另一位与盛志元交好的大臣,户部侍郎杨胜也出列了。 “皇上,瑾王此番爱民之心实在难得,比起过往,多了许多对我大梁的担当。不过臣也认为,此事未经盘查,私下定论,怕是不妥!” 姜行都快笑了,这不就是在说,他姜行是个纨绔,大家别忘了他在外的名声吗? 季侯爷面上染着怒气,但有了两位门生的帮腔,心里已然有了把握。 户部尚书常文济在看见季侯爷的手势后,也站了出来:“王爷,无论是断案还是审查,咱们有刑部、大理寺、府衙,甚至都察院,王爷尊贵之躯,不妨交给以上所属衙门,仔细查证一番真相,再公开不迟!” 常文济是二品官员,从品级来说,算是首席大臣了。 所以听到他站出来的这般言论之后,大半官员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几乎都是对姜行所言不实的指责。 姜行在心头“嘁”了一声。 他们都是季侯爷在朝中盘踞多年培植的党羽,他当然清楚。 于是他干脆将玩世不恭的名声坐实,在大殿内沿着方才反驳的官员挨个看过去。 “本王倒是纳闷了!一个谋害王爷、滥杀无辜、大肆敛财的罪臣,当有人把事情披露出来,甚至本王的证据文书都递交了上去,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先了解受害者的冤情,竟是帮着凶手,竟还有这么多官员相护!” “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本王之前说的,为大梁感到可叹吗?!” 姜行压抑着翻涌的血气高声诘问,言语间露出了平时收敛得极好的肃杀之气。 姜行从这些大臣身边走过,没来由地,他们竟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压迫。 在场臣子皆是一惊。 说出这话的人,真的是当今瑾王? 就在大家怀疑他是不是转性了的时候,姜行又一改神情,玩世不恭地笑道:“不过本王也无所谓,大家知道我不关心国事,但就如大家所说,季澄大人与本王有旧怨,本王就是想为自己这种被季澄所害之人鸣不平,不可以吗?” 他顿了顿:“连本王,一个王爷有了冤屈,都不能将恶人惩处,又何谈普通老百姓呢?”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目光一一扫过方才与他对抗的大臣:“包括你们,有一天,若是你们蒙冤,你们觉得,能得到伸张?” 满殿皆寂。 只有站在姜行右侧方的谢汝钦和沈霆安,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了些不一样。 姜行见大家都不说话,终于满意地点了头。 他双手背在身后,优游自若地看向季侯爷:“方才季侯爷不是说季澄和季家没有收受贿赂吗?本王有人证,还有物证!” 说着,袁老伯被带上了太和殿。 袁老伯内心卑怯,却又满怀期待,尽管一双罗圈腿都抖成了一个椭圆,但眼里光彩难掩。 这是第一次进皇宫,走进这个天下人都渴求的权利与富贵的巅峰。 他跪拜下去,嗓子忍不住颤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侯爷昨日就见过袁老伯,所以对姜行有人证并不惊慌,甚至是轻蔑地勾了勾嘴角。 皇帝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袁老伯,听瑾王说,你能为季澄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的事情作证?” 袁老伯恭敬回答:“草民之子袁放,为拿回黄州县令买官的银子,深入季家,查探到季家卖官鬻爵的证据。四年前的所有贿赂银两,皆被他收于一册之上,里面清楚地记载了时间、贿赂之人的样貌等特征,还请皇上过目!” 袁老伯掏了掏胸口,拿出袁放留下的那本册子,跪地恭敬地举过头顶。 季相礼胸口一震。 竟然真有物证?! 季家收受贿赂,这本来在大臣中早就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 但此时被放在台面,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时间,殿内人心惶惶。 好些个品级低一些的臣子,额头甚至冒出了薄汗。 多道带着杀意的目光,立刻便汇在了袁老伯身上。 何元光拿过册子呈给皇帝。 先前姜行呈上的证据文书,皇帝其实并没看。 但这会儿,他却情不自禁地翻开了册子。 这可是出自大梁白花花的银子啊! 两万两、一万两、三万两、一万两…… 皇帝在心里默念。 身长七尺、左脸有一颗痦子;矮小精瘦,走路八字腿…… 随着一页又一页翻过,一阵强过一阵的怒火猛地涌了上来。 这些长相特征,好些人他一看便知道是谁!里面好几个,甚至就在这大殿之上! 台下官员战战兢兢,在他们眼里,皇帝手里拿的不是证据,而是判官手上的生死簿。 那纸张翻动的声音,就是砍头的闸刀,在磨刀石上发出沙沙的响。 皇帝吃人的目光压迫地扫过台下,台下给过贿赂的好些人瞬间感到一股沁骨凉意爬上脊背,身上起了密密的鸡皮疙瘩。 他重重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鼻翼因喘着粗气而剧烈地颤动:“真是好样的!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这些臣子,不记他的皇恩,竟然个个都去巴结季家! 当着众臣的面,再不拿出帝王的威仪,真当季家能骑在他脖子上了! 若不是…… 他真想把季相礼千刀万剐! 感受到皇帝的怒意,季侯爷立刻俯身:“圣上,此事不可听信一面之词啊!” 他急切地解释:“即便说季澄卖官鬻爵、收受贿赂,那也得听听当事人怎么说吧?” 皇帝看向季相礼的方向,嘴角染上冷峭的弧度:“好!不可听信一面之词,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 说罢,他看向身边的何元光:“把季澄给朕带上来!” 第一卷 第138章 荒谬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半个时辰后,季澄被从大理寺监牢提来殿上。 昨日见过季侯爷后,他早已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甚至演练了上百次。 因此,他并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从前多少人想告他,又有多少人看不惯他,不都成一抔黄土了吗? “罪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澄毕恭毕敬地叩首。 皇帝将那册子一把扔在季澄前面:“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卖官鬻爵、收受贿赂、害出的人命官司?!” 皇帝扔下去的册子距离季澄的距离还有些远,他想站起来去捡。然而季侯爷却给了他一个眼神。 最终,他终是跪行了过去,将那册子捡起翻看了起来。 季澄没想到,那个袁放,那个想杀了自己的蝼蚁,竟然真的记录了自己的罪证!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惧怕,而是愤怒。 他努力平息掉胸口的狠戾,狠狠咬了下后槽牙,这才从容不迫地膝行回去:“回圣上,这本册子,罪臣不知为何物!” 这话犹如一个巨石,瞬间镇压了殿内惶惶不安的焦灼。 但同时,也在汹涌暗流中砸出了狂暴的巨响。 这一下,倒是皇帝愣住了:“你不知?” 袁老伯立刻抬起了头,眼里全是不可思议:“这样明晃晃的证据摆在眼前,你这个丧心病狂、草菅人命的狗官,你竟然说不知?!” 袁老伯没想过,原来人真的可以冷血、荒谬、可怕到这种程度。 都到了大殿之上,真正的天子脚下,都能指鹿为马、信口开河。 季澄淡漠地扫过袁老伯异常惊骇的脸,淡淡地说:“这本册子,罪臣不知记载着什么,看样子有些年头了。若是随便写点什么,拿出来就能当作证据,那甚至连皇上的伪证,你们是不是也能写出许多来?” 皇帝当然能察觉到季澄的狡辩,为了脱罪,竟能扯到自己身上,真是胆大包天! 但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皇帝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连喘息的弧度都跟着松弛了不少。 盛志元和常文济等人,紧跟着松了口气。 姜行也没想到,季澄竟然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不过好在他还有证据。 “皇上,臣弟早晨入宫时,遇到了杀手谋杀臣弟,幸好府上护卫相护,这才避开了那夺命箭簇。但皇兄可知那杀手来自何处?竟是季家侯府的人!” 说罢,他看了一眼金吾卫指挥使裴帆:“恳请裴大人将本王那证人带来殿上!” 裴帆听见姜行的吩咐,下意识抬眼看了下皇帝。 见皇帝没有拒绝,他这才转身带着两名金吾卫出去了。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一名黑衣人被抬上了殿。 季澄瞳孔一缩。 这不是叫芥子带人去拦住姜行,杀掉陆旋的杀手吗?! 竟然死了? 皇帝见上殿的是个死人,瞬间便皱了眉。 “云策,这杀手,可是已经被你杀了?” 姜行笑了笑:“臣弟何德何能,能杀得了武力如此高强的杀手?” 他的目光落在季澄身上:“自然是听信季澄大人的话,任务失败,便要咬毒自尽了!与之前谋害本王的路数,如出一辙!” 皇帝下去的火气,瞬间又提了起来,身上陡然聚起寒意:“季澄!你远在监牢,竟然还能指使杀手?!” 季澄脸上有些难看。 芥子一直到他被带上殿,都没有报过信,他一直以为任务已经成功了! 陆旋那个女人身上有些邪门,他无法容忍世上有不受自己控制的隐患。 没想到还是自己轻敌了,早知道就该派个十个八个一起上! 但季澄也只迟疑了一瞬,瞬间便答:“皇上,此人,罪臣不认得!” 大殿内的空气凝固了。 许多大臣面面相觑,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姜行真的要被季澄给气笑了。 招数用一次还可以,次次如此,这是拿大家当猴耍吗? 不过这招么,他季澄会玩,他姜行就不会了吗? 姜行直接从杀手身上掏出了块木牌,扔到季澄面前:“侯府中人的身份牌,我不信季大人还要说不认得!若还说不认得的话,本王就要怀疑,季家在天子面前都要故意耍赖,可是想要凌驾于皇室和律法之上?!” 空气仿佛不再流动,偌大的大殿中,人人屏气凝神。 季澄看着那牌子,腮帮子动了动,心下陡然一沉。 这小子在算计他! 像是料到了他会有上一次的否认,所以故意给这杀手身上带了这块牌子。 但这人是杀手,根本不是侯府的下人,身上是没有身份牌的! 姜行这是捏造证据! 但姜行有言在先,他眼下若再否认一次,就显得季家真的无法无天了。 他恨不得把姜行五马分尸,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装作不疾不徐道:“皇上,这人恐怕是刚进府的,罪臣此前并未见过。” “不过既有侯府身份牌,无论那牌子是真是假,罪臣都有管束下人不严之责,臣,甘愿领罚!” 呵。 姜行算是领教了这季澄的不要脸。 他想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么大的谋害王爷的罪名,竟然只区区一个管束不力,就把案件性质定义为了侯府内宅之事。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龙椅上的那人,若不是季澄知道皇帝会偏颇,又怎会在证据如此明显的局势下,做出此等无赖行径? 若是人人如此,天下还有可破的案子吗? 季澄,将那人的秉性拿捏得很准。 季候爷赶忙站了出来:“皇上,今日的种种,我侯府都是被有心之人污蔑!别说这位杀手出来得莫名其妙,就是这袁老伯,老臣也觉得是栽赃陷害、故意诬告我季家!” 袁老伯头顶警铃大作,瞬间扭头看向季候爷。 连这般证据确凿的事,他们这会儿都还能颠倒黑白! 这万人之上,和地痞流氓有区别吗? 没有! 都一样做着欺凌弱小的勾当! 他胸中悲愤难挡,一双通红的双眼像是要把季候爷身上烧出个洞。 跪在地上,右手颤抖地指着季侯爷:“草民说的都是事实,你凭什么说我是污蔑?!我看分明是你们这些做官的狼心狗肺、丧尽天良!” 因被冤枉,袁老伯怨气难纾,眼看着那张脸越来越红,竟是猛然吐出了一口血。 殿内一众大臣都皱起了眉头,说不清是对袁老伯的怜悯还是厌憎。 皇帝觉得袁老伯这句话不但骂了殿中群臣,甚至连他也刺了,脸上瞬间闪过一阵腻烦。 连着那口血,他也觉得脏了这大殿的地板。 他还真希望季家是被冤枉的,如此,自己也就不必再大动干戈。 季澄捕捉到皇帝的表情,立马接着道:“皇上,对于此案,王爷说有证人,其实下官也有证人!” 什么? 袁老伯那口血吐了,整个人感觉好多了。他目光瞥向季澄,一时怔住。 这下殿内臣子脸上的表情丰富了起来。 谢汝钦和沈霆安、苏应庭等更愿意相信姜行的人,心里都捏了把汗。 但大多数官员还是更偏向侯府,眼睛里燃起了跃跃欲动的兴奋。 季侯爷恭谨道:“不瞒皇上,当初为了避免那位袁放闹出误会,其实侯府一直留了个知情人,现下就在侯府,还请皇上派人去通传!” 姜行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 他拳头紧了紧,没有作声。 小半个时辰后,一位女子被带上了大殿,正是季澄说的那位证人,也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孙晓月。 第一卷 第139章 证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心里瞬间闪过不妙。 孙晓月个子娇小,走路略微有些含胸,一张脸苍白,紧紧地咬着唇。 一见到袁老伯,孙晓月眼泪就流出来了。 但碍于是天子殿前,她仍是克制住,身子微微发抖地向着皇帝行礼:“民女孙晓月,见过圣上!” 袁老伯见孙晓月,脸上全是期盼,心里也有了几分把握。 王爷一直没找着人,原来确实是被季家掳去了。 放儿就是为了救这姑娘所以丢了性命,加上先前他二人有情有义,他倒不担心会说出不利于案子的话来。 “孙晓月,你亦是袁放前来侯府的当事人,你也给圣上说说,几年前袁放来京城找季家,究竟是为何?” 说话的是季澄。 他不卑不亢,声音里甚至还透出了一股因被冤枉而含恨不屈的味道。 姜行的心更是下坠得发紧。 满朝文武的视线都聚集在孙晓月身上,袁老伯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孙晓月抬起头:“皇上,民女不敢隐瞒。四年前袁放来京城时,其实私下找过民女。他确实与民女有情意,见民女嫁入王家,有心救民女脱困。” 袁老伯的眉眼舒展开来,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就知道,晓月是个好孩子。 好! 季澄和季候爷却皱了眉。 随后便听得孙晓月继续说:“但也正是因此,袁放说,他要进京来买官!” 轰! 天塌了。 袁老伯的心都快不跳了。 他猛一抬头,愤恨交加的眼睛死死盯着孙晓月,眼里的憎恨和失望,令人毛骨悚然。 “你扯谎!孙晓月,我放儿为了你和你爹,连命都丢了,你为何在天子面前还要扯谎?!!” 袁老伯撕心裂肺,那股子不甘和委屈瞬间充斥整个大殿。 姜行虽然先前就有预感,但这会儿亲自听到这话,还是涌起了一股痛心和无奈。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当然要为自己谋一份安定,本是人之常情。 但道德、良心,这个孙晓月,当真是要丢得干干净净吗? 姜行厉声威喝:“孙晓月,说了这话,后半辈子,你晚上睡得着吗?” 从孙晓月说了那话之后,姜行身上挂着的玉佩就抖动了起来,这会儿更厉害了。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料想,应该是那袁放的魂魄,也被这孙晓月的话给气狠了。 这会儿陆旋不在,姜行担心这鬼魂出什么事,自己没办法压制。 于是赶紧道:“孙晓月,袁放的尸首就在青秀山下的季家别庄西北角埋着,另外地下还有其余十余具尸首,你当真要背着良心,说出这等天诛地灭的话吗?!” 姜行的声音带着无可争辩的威压,孙晓月被吓得身子一抖。 竟然,那侯爷竟然杀了那么多人! 她没见过大官,今日见皇帝本就是抖抖索索害怕得紧,被姜行这么一吼,心中更害怕了。 先前她被人掳去了永平侯府,季侯爷逼迫她无论见了谁,都必须要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但这会儿见殿上这个长得分外好看的王爷,说话甚至比侯爷还要有气势,不由得连嗓子都开始发颤。 “民,民女……” 孙晓月闭了闭眼,努力了几次,可她嗓子抖得厉害,甚至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季侯爷和季澄瞬间扭头看向了她。 孙晓月一睁眼,视线就对上了季侯爷的目光,他那要杀人的手势微动,吓得孙晓月一个寒战。 怎么办,袁大哥死得冤枉,但是…… 她兜不住不断上涌的湿意,眼泪瞬间汹涌。 “民女,没有撒谎。”她一狠心,闭上眼睛,赶紧将季侯爷让她背的话倒了出来:“当时袁大哥认为父亲是觉得他没有银子,所以不答应将我嫁给他,打定主意到京城来买官,我和父亲都劝他不要做出这等为读书人所不齿之事,但他却丝毫不听,仍然孤身进京!” 姜行用力压住那颤抖不休的玉佩:“孙姑娘敢睁开眼睛看看吗?看看袁老伯,也看看袁放!” 轰! 孙晓月脑子里像是燃起了一把火,瞬间把她的灵魂都烧干了。 不,她没有回头路了! 她已经做了这种事了,她已经是要下地狱的人,她早已做好了决定! 孙晓月慢慢睁开了眼,那眼睛不复先前的挣扎,而是一片漠然。 季澄彻底放心了,他一鼓作气,立刻再次开口:“皇上,真相确如孙姑娘所言。四年前,袁放来到府上,下人将他带到罪臣面前,第一时间竟说是要买官!当时还给了罪臣八百两银子!不过好在就在当时第一时间,罪臣就把那八百两交给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殷洪,这事,殷大人可为下官作证!” 正置身事外看戏的殷洪猛的身体一僵,心中感到一阵窒息。 这事怎会扯到自己身上?他哪里收过那见鬼了的八百两?! 万一被查出来,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是他也知道,这朝堂谁都可以倒下,但季家不会。季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季皇后在,总有能力翻身的。 于是他立马端起了御史那公正不阿的派头,严肃道:“是,这事下官可以作证!” 姜行微微偏头,目光从季澄和殷洪脸上划过,眼神如刀,锋利而无情。 他声音低冷:“既然季大人已经将那贿赂银两交出,为何那袁放还会死在季家别庄呢?” 季澄撒起谎来丝毫不脸红,立马便接了话:“袁放见罪臣不为金银所动,但又想搏个前程,罪臣见他可怜,于是让他留在府上打杂,跟着罪臣从一些事情学起。最后是因他得了疾病,那病来得快,匆匆便身亡命殒,季家帮他收敛了尸骨,不知有什么错!” 姜行眼尾一挑,忽然笑了:“既然季大人说是得了疾病,又没犯罪,为何季家不通知其家人,反而自作主张将其埋尸呢?” 姜行这话接得很快,季澄忽然愣住了。 就在他愣神的这几秒,姜行奋起反抗:“因为袁放根本不是死于疾病,而是被你身边的杀手,被芥子灌毒酒而死!” 他不再给季澄反驳的机会:“至于芥子为什么会给袁放灌毒酒,是因为袁放参加了乡试之后才来的京城,他本以为靠自己的才学,即便要不回孙彰买官的银子,等到他一步步走到天子面前,也能将这一切大白于天下!” “但是他却不知道,你季澄手眼通天,竟然连他以第一名中举的事情都能吩咐人给抹杀掉,让他连会试都进不了!!!” 呼—— 满殿沉寂,只听见众人急促的呼吸。 这瞬间,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任何反应的孙晓月,眼睛陡然睁大。 什么? 袁放竟然中了举! 他竟然真的取得了那么好的成绩! 这本是他俩最初的约定,等中了举他就回去娶她。 但是她没信! 其实她最初嫁给王家,自己是满意的。毕竟王家有钱,她过去后是做少奶奶。 只是进门后,她才发现王家那傻儿子情况那般严重,所以才找的袁放,让他救她出苦海。 实际上,她也并非真的想让他救她出去,而是跟着一个痴儿,她太寂寞了,所以才时常找他。 她和爹让他来找季家要回银子之类的,也只是敷衍他的借口而已,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 没想到那个袁傻子当了真! 孙晓月这会儿突然有一些后悔了。 若是一开始她不嫁人,袁放也不来找季家,说不定袁放还能做个大官,她还真的能做个大官太太! 这不比跟着那个王家的傻子强?! 这下,皇帝也是真的气火了。 混账季澄,竟然连科举都能插手! 他这是要当皇帝啊!! 但比起发火,这会儿他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倒不是怕季家,而是害怕扯出背后许多官员都与季澄这次的案子有关。 毕竟科举事大,朝廷大半官员都是出自科举,大殿之上大半人,也都还在科举期间调任兼职过!这要是放任瑾王继续说下去,整个朝堂,怕是都要伤筋动骨! 皇帝立马喝道:“够了!真真假假,你们两家闹够了没有!” 这,都还只是闹? 若不是姜行就在现场,要是别人给他讲起,他当真要以为是在开玩笑! 一个国家,怎会有这样的皇帝? 这样的大梁,还能存多少年?! 这个天下,何时变成了如此荒谬的样子?! 姜行看出皇帝有包庇的意图,一颗心仿佛被无数根钢丝紧紧束住,心跳连着呼吸里,全都是不可置信。 是震骇,更是一片悲凉。 那话犹如一把深埋已久的锋利刀片,在这一瞬间刺破了姜行不愿意相信的真相。 就在这时,姜行再也按不住那剧烈颤动的玉佩,袁放的魂魄也霎时钻了出来。 第一卷 第140章 鬼怨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紧跟着袁放的魂魄,姜行身上的其中一道符箓也金光一闪便隐身飞了出去。 姜行心头一慌,却见那符箓没有向着袁放去,而是飞出去一瞬便紧紧贴在了孙晓月的身上。 他顿时了然,是王妃在帮自己! 他将哽在喉咙里的话全咽了下去。 袁放的魂魄一出来,就感应到这太和殿中的龙气和乾坤之气太浓了,他要前进一步都很困难。 但是他心中不甘,他怎么也不愿相信,晓月竟然是那样的人! 所以哪怕拼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他也要去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是她! 孙晓月本来早就打定主意死咬到底,就说是袁放自己来买官的。 毕竟要是捅出来季澄卖官,那她爹孙彰也要被砍头。 可是这会儿,不知为何,她觉得身边似乎有一道气息穿过。 有些凉,有些可怕,像是有一道阴森的目光在看着她。 她打了个寒噤,忽然感觉身上一麻。 她眨了下眼。 瞬息之间,一个黑中带红的鬼魂猛然出现,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正幽深怨恨地盯着她。 是袁放!!! 孙晓月浑身血液仿佛倒流,吓得立刻瘫软在地。 她脑袋嗡嗡作响,上下牙不听使唤瞬间不停地打颤。 她癫狂大叫:“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你别来找我!” 她抱着头疯狂后退,但袁放的魂魄却步步紧逼:“你为何要撒谎?为何要做下这等恶事?!” “不,不是我,是季侯爷叫我这么做的,是季澄大人逼我的,是他们让我撒谎,不是我!” 孙晓月在大殿哭嚎着,文武百官都被她的样子惊呆了,不知为何出现了这番变化。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勾起了好奇心,反而没人拦着孙晓月。 就见孙晓月哐哐哐地朝着皇帝磕头:“皇上,皇上我错了!先前是我撒谎,其实袁放来找季家根本不是为了买官,是为了替我爹拿回买官的十万两银子!”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之前我被季侯爷派人抓了,他们威胁我,说我若是敢说实话,就将我全家都给杀了,我害怕,这才说了假话!我贪图富贵,当初是我心甘情愿嫁给王家的,是我骗了袁放,我们当初只是敷衍他让他来找季家要银子,没想过他真的敢来!” “我们也没想到他是被季家给杀了,之前我在黄州他就给我托梦,说他被杀了,我来京城其实最初是想了他的梦,帮助袁老伯的,却被威胁,不得不帮助季家作伪证,是我的错!求求你们放过我,求求你们原谅我……” 孙晓月整个人都疯了,皇帝和百官一起听了许久。 直到她头都磕完了,也不说话只是哭,皇帝才猛然反应过来,心下一抖,坏了!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证据确凿,若是这都不受处置,那他这个皇帝怕是要成为遗臭万年的昏君! 皇帝这下很明白,季澄、季家是真的手眼通天,真的做了那些恶事! 而且,一定还有很多是没被翻上台面的! 季澄这会儿也猛然惊醒,孙晓月竟然倒戈了! 他没法淡定,连忙去拉孙晓月,想要堵上她的嘴。 但袁放的鬼魂就在季澄身后,孙晓月一见季澄过来,吓得连连后退,甚至在大殿内,狂乱地开始躲藏。 季澄没再去追她,感觉心不断地往下坠。 季侯爷全身汗毛都炸了,连忙给皇帝身旁的何元光使眼色。 何元光给身后的小内侍递了眼神,小内侍匆匆离开,赶快往坤宁宫跑去。 众目睽睽之下。 皇帝知道自己想保季澄和季家也保不住了。 事已至此,他再也不能粉饰太平。 他猛地站了起来,右手颤抖着指着季家父子怒喝:“畜生!好一个季家!你们眼里还有王法,还有苍生社稷吗?!你们简直是一群蛀虫!!” 季侯爷和季澄一看这架势,跟着扑通就跪下了。 季侯爷焦急道:“皇上,那孙晓月已经疯了,万不可听信她的话!” 季澄这会儿已经脸色煞白,也忙说:“圣上,那女子是瞎说的,皇上赶紧命人抓住她,万不可放任这样的人损坏我朝堂名声!” 皇帝站在高位上,睥睨着台下众臣,眼底的愤怒冰凉再也抵挡不住。 “来人!给我将季澄押下去,今日午时,午门处斩!” 季澄脑子里发出嗡的一声鸣响。 像是被雷突然劈中,大脑一片空白,他再也无法正常思考。 气氛如拉满的弓弦,台下好些个官员心里都慌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之前季家那么多次在危险的边缘试探,都没受到处置,这次竟真的动季家了?! 大殿内除了孙晓月仓皇地逃跑,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随后就听得皇帝喘着粗气继续道:“季家卖官鬻爵、残害百姓,扰乱科举、收受贿赂,还有多项重罪,数罪并罚,侯爷季相礼,褫夺爵位,降为五品鸿胪寺寺少卿!季家从此之后,不再袭爵!” 短短喘息之间,皇帝又宣布了季侯爷的处决。 大殿内鸦雀无声,空气凝固,群臣战栗。 连季家父子都受到了如此重罚,那他们岂不是……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殷洪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他方才还帮着季澄撒谎,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 只希望皇上处决完季侯爷,不记得他先前说过话。 压抑得极致的寂静之中,殷洪鬼使神差地抬了下头。 就这一瞬间,他心脏有一种骤然停滞的感觉,皇帝也正审视着他! 他感觉魂魄都要被抽走了。 就听见耳边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殷洪,助纣为虐、与虎谋皮,与季澄同罪,午门处斩!” 哗—— 他破防了。 整个人一瞬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先前帮助季家说话的官员顿时发出了抽气声,个个心惊胆战。 他们在向苍天祈祷,祈祷皇帝千万别看向他们,千万别迁怒他们。 好在,皇帝也是这样想的。 他处决殷洪,就是要让百官看看听信外戚不从皇恩,是个什么下场! 看看这些人以后还敢不敢私下全都听信季家,联合一起来蒙蔽他! 季侯爷确实完全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当着文武群臣的面,真的直接就定了季澄的死罪。 连自己也被贬官多级。 区区一个五品,只是刚好够进这太和殿的资格。 他季家何等身份? 竟想一个五品打发他?! 姜行更没有想到,季家都这样了,竟然不是满门抄斩,而是只杀了一个季澄,然后贬官而已。 甚至还能坐在五品的官位上! 这样荒谬的帝王、这样可笑的决断! 就在这时,一道匆忙的脚步从后殿传了出来。 第一卷 第141章 斩首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皇后出现在了殿侧,皇帝一偏头就看见了她。 季侯爷见到皇后,立马便愤慨地高呼:“圣上,我季家忠君为国,伴君多年,您今日被刁民蒙蔽,便要定季澄砍头的死罪,连老臣也被贬官,这是中了奸人之计啊!” 他老泪纵横地悲泣:“十五年来,我季家为了您……” 姜行一见季皇后出现,就担心事实又有变化,立即便打断了季侯爷:“奸人计谋?侯爷这是在说本王吗?” 他嘲谑一笑,声音像刀刃般锋利:“那侯爷在青秀山别庄下藏了一地库的金子,可抵半个国库的珍宝,也是本王给你塞进去的吗?!” 姜行怒气填胸,不由得厉声质问。 什、什么?!! 季相礼心里像是藏了颗炮仗,轰地一声在这一刻炸了。 将他的呜咽炸停,脸色瞬间煞白。 皇帝讽刺地笑了笑,扫了一眼季皇后,“侯爷这是还不服朕的判决?!” 季皇后还记得之前陆旋那番威胁的话,其实是在犹豫要不要帮季澄求情的。 但这会儿连证据都找到了,皇上发这么大的火,她一瞬间也没了主意,只能一个劲看着皇帝掉眼泪。 季相礼看皇后出来半天,就杵在那里也没说话,下意识更慌了。 然而却还是强撑着往日的架子,说话反而是义正言辞:“哪里有金子?王爷切不可空口白牙胡乱栽赃!” 他愤懑道:“那别庄只是我季家消暑之用,若真是有金子,下官难道不派人日夜守着?再者说,无论什么罪名,也得让皇上亲自派人去查探一番,才能确认事情的真相!” 皇后尽管惧怕陆旋,但此时见父亲和兄长如此,还是咬咬牙,立刻就含泪上了须弥台,猛地朝皇帝跪了下去。 “皇上,既然父亲说是被诬陷,您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季皇后楚楚可怜地央求着,但皇帝这会儿看见她却烦透了。 这么明显的百官都看着,而且台下还有袁老伯这等平民百姓,若是他表现出来愿意为了她退步,那岂不是真的坐实了他昏君的名头吗? 季皇后更慌,见皇帝没有回答,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整个人哭得都快晕过去。 皇帝知道定是有人给皇后报信,瞪了身边的内侍一眼,正欲起身搀扶季皇后,就见裴帆疾步入殿了。 裴帆匆匆禀报:“皇上,正阳门前聚集了大批百姓和读书人,全都在闹季家祸乱朝纲、从中作梗干涉科举,要求季家大爷即刻以死谢罪!不然宫门前百姓不退!” 姜行心头一跳,是阿旋! 他的阿旋竟如此聪明! 季澄本还期盼着季皇后替他求情,这一下,那期盼犹如一扇巨门,咚的一声在他面前重重地阖上了。 然而,这还不是令季澄最绝望的。 裴帆并未离开,这会儿就听他继续道:“大理寺左寺丞黄之望大人,正带人在殿外候着,黄大人一大早就接到了百姓报案,从季家的青秀山别庄下查抄出了十余具尸骨,还有上千车金子,正等候皇上裁决!” 皇帝微胖的身体摇摇欲坠,这一道禀报后,像是自己正被季家拿着刀架在脖子上一般,怒意滔天而起。 他一把掀开了季皇后:“季相礼,你还有何话可说?!” 他瞳孔瞪得硕大,臃肿的眼皮里像是燃着火。 他的决心在这一刻变得不再动摇。 季相礼彻底懵了。 姜行这个兔崽子,竟然把他老巢都给挖了才来告发,这一步步,一道道,分明是早就算计好了! 感受到皇帝的决绝,他颓然后退两步,喉咙发紧,再发不出一丝声响。 皇帝怒不可遏的眼神扫向裴帆:“黄之望就不用进殿了!传朕旨意,季家所有金子全部充公,侯爷季相礼,褫夺方才的五品官位,永不复仕!” “不!皇上,您不能,您不能这样做啊……” 季皇后无力地朝着皇上膝行过去,泪水大滴大滴地从眼角滑落,压抑着不敢放声大哭。 她不明白自己这段时日明明如此小心谨慎地侍奉,为何皇上没有像以前一样放过哥哥和季家。 季侯爷见皇帝这会儿变本加厉,甚至连女儿求情都不为所动了。 这哪里还是以往听他话、与他有商有量的皇帝? 心里那股颓然霎时成了不甘,方才还浑身无力的他,一瞬间便蓄满了愤怒。 他抬头看向皇帝,慢慢地站了起来,猩红的双眼目眦欲裂,整个人勃然变色。 “姜穆尧,你竟对我季家如此忘恩负义!你可别忘了……” 就这一瞬间,季侯爷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感觉到一股虚空的力量忽然用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又急又气,发疯似的用力叫喊,青筋暴出,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响动。 他死死盯着皇帝,心里的不甘冲击着,顿时怒骂起来。 虽然无声,但那口型,大家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季皇后吓坏了,呆呆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敢再吐出一个求情的字。 姜行正看着这出好戏,突然,一道灰黑的身影极速奔来,倏地就钻回了玉佩当中。 是袁放的魂魄! 那恐惧的样子,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姜行抬头一望,这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皇帝已是脸色煞白。 难道皇帝看见了袁放? 但皇帝的眼神一直死死盯着季相礼。 皇帝被季相礼这般叫骂着,内心正怒气冲霄。若不是没有声音,他皇帝的颜面早就荡然无存了! “来人!”皇帝厉喝一声,颤抖地指着季相礼和季澄,说话的声音都充满硝烟的味道:“季澄为祸苍生,惹得天怒人怨,即刻午门处斩!处斩时,特允百姓观示!季相礼不尊圣驾,杖责五十,罢免官身、永不复仕,即刻行刑!” 殿外立刻来了十二名金吾卫,将季澄和季相礼父子、以及殷洪架着,快速拖出大殿。 季相礼张牙舞爪,一路都在脸红脖子粗,奋力地挣扎着。 反而是季澄,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再努力,只是深切又眷恋地看着季皇后的身影,像一具尸体般被带了出去。 殿内的大臣们都被这会儿季侯爷狰狞的样子给惊住了,一时间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去看。 仿佛只要看了,那就会很快成为自己的下场。 姜行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顿时察觉到这殿内应还是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信息,被他遗漏了。 但,是什么呢? 这日的早朝,一直进行到了快午时才结束。 大仇得报,姜行心情总算畅快了些。 下朝时,他将袁老伯带着准备出大殿,却发现身后一直有个身影。 一转头,是孙晓月。 孙晓月已经彻底疯了,只认识袁老伯一个人,又哭又笑地跟着身后,一个人嘴里不知在咕哝着什么。 袁老伯听不见她嘴里在说什么,只是愤恨地看她一眼:“没想到孙姑娘竟是这样的人,你也别跟着我了,不然,我老汉看见就恨不得将你打一顿!” 姜行仔细听着她发出的声音,嘴里一直在低声嗫嚅着:“举人,我是举人夫人……举人……” 姜行担心她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玉佩里面有袁放的魂魄,所以跟着自己的,于是立刻叫来了飞星:“叫个护卫,将孙晓月送回黄州!” “是!” 迎着炎热的阳光,姜行和袁老伯总算出了这日的太和殿。 就在他们踏出殿门的时候,来自殿内角落里一位大臣幽暗的目光,却追随着他的背影,深深地看了一眼。 第一卷 第142章 魂力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经过午门时,季澄被砍头已经行刑结束,季相礼的庭杖也已经受完。 但许多文人士子和老百姓似是仍不解气,依旧聚在此处,滔滔不绝地数落着季澄和季家的滔天罪行。 陆旋在此处看完了季家父子二人行刑的全过程,看见姜行出来,忙迎了上去。 “看来今日很顺利!” 姜行想起今日这悬心起伏的一上午,再看面前这张柔和而坚韧的脸,心头浮现出一阵让他迷恋的温暖安宁。 他脑中突然浮出一个之前从来不会相信的想法。 这世间,真让人如此期待;这一刻,美好得让他想要珍藏。 只要他眼前这人在,他的安宁就在。 他的心跟着阳光一起热起来,瞬间有上前将她揽在怀里的冲动。 然而晴空白昼,不是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还是忍住了。 陆旋先进了马车,姜行随即钻了进去。 陆旋有些克制不住的兴奋:“先前见到季澄被拖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咱们成功了!只是没想到连季候爷也能被罢官,这倒是意外之喜!” 姜行一双眼睛都在她那张生动的脸上,宠溺地看着她激动的样子:“毕竟那般大的事,若是还留着做官,不知王妃引来的那些士子百姓要闹成什么样!” 陆旋点点头:“昨日下午许姐姐就把消息散出去了,所以今日一早,那些百姓和读书人自己就义愤填膺地来了!” 姜行侧头问她:“那安排黄之望去别庄,是本王离开后你去的吗?” “是!”陆旋笑着说:“王爷一走,我便派人给黄之望送了信去。他不是专门负责这次季澄的案子吗?刚好以他这个身份,要调大理寺的兵卒去查季家,也不会受到阻拦。还好他动作快!” “他把那些尸首和金子带了一些进宫的时候,一路穿街过巷,半个城的老百姓都看到了,所以这件事参与的百姓就越来越多!” 姜行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王妃真是聪明!” 被他这一摸,陆旋登时身体一僵。 方才还兴奋的手舞足蹈的人,立刻没了表情。 好一会儿后,又回归了以往的清清冷冷。 姜行登时觉得自己,冲动了! 他露出个极不自然的笑脸,故作无事道:“皮肤,挺好的!” 陆旋心里有些无语。 这种谈正事的时候,浪子脾性又来了。 但同时,又觉得奇怪。 自己竟然并不排斥方才那一下! 她担心姜行有更多越矩的举动,尽管耳朵已经红了,却仍是声染寒霜地说:“举止轻浮,下不为例!” 姜行低头摩挲着手指,不知在想着什么,并未回答她。 马车内的心事复杂地交织着。 姜行打起帘子,窗外,人群里竟然有游逛的沈星灿和陆逍的身影! 不知陆逍说了什么,惹得沈星灿又生气了,嘟着嘴一个人在生气。 姜行眸子里闪过火光,喉咙滚了几瞬,忽然回头郑重地看向她:“阿旋,本王……” “王爷扰了臣妾方才的兴致!” 他话没说出口,立刻就被她打断了。 她知道他可能会说什么,为了避免那个可怕的结果,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她现在害怕听到他叫自己阿旋,害怕那层纸忽然就被捅破了。 害怕到时候没有空间来盛放两个人的尴尬。 她,最终是要去找沈渊词的。 有些事情,不被天机所引,不该开始,便皆为妄念。 姜行意兴索然,胸腔里满满一堆滚烫的话,最后仍是被这无声的气氛噎住,他抿了抿唇,咽了下去。 她在躲。 他早发现了。 为什么呢?讨厌他?还是时机未到? 可是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得不到。 他并不会妥协。 陆旋打破沉默:“季家被夺去官职和爵位,但似乎皇帝并未查抄季家?” 姜行点点头:“毕竟季皇后还在,皇帝对季家不可能做得那么绝。除了别庄里的金子外,宅子、产业、财产,其他什么东西都没动,所以,季家还是富贵的!” 陆旋不满地瘪嘴:“若放在其他人身上,这都是抄九族的大罪了!” 说着,陆旋感觉到手心里忽然多了一个东西。 是姜行的那枚玉佩。 “今日袁放,从里面出来了。” 陆旋把玩着那枚玉佩,并不惊讶:“这是我早上专门解开了封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在关键时刻出来,打算去吓吓季澄,将事实逼出来。” 姜行笑了笑:“但实际上却是用在了孙晓月身上。那孙晓月帮着做伪证,估计袁放被气狠了。” 陆旋:“我在你身上放了真话符,就是料想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要撒谎,所以后面是我驱动的符咒!” 姜行想了想,还是打算把异样告诉她:“但今日有些怪。” 陆旋眸子一动:“怪?” “他追着孙晓月而去,一直缠着孙晓月,后来突然季相礼说不出话,跟着那一刹那袁放也立刻回了玉佩里。看他那样子,本王觉得甚至有些像逃跑!” 陆旋心里像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一闪而逝:“你说,季相礼突然说不出来话?” 姜行凝重地点了下头:“罪行被公布出来后,季相礼开始颓丧了一阵,后来反而恼羞成怒,但刚吼了两句,整个人立刻就像是中邪了一样,捂着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样子那般激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在骂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陆旋不禁疑惑:“可是听许多人说,季相礼挨板子中途,还惨叫了好多声呢!最后打得半死,被人抬回府的。” 二人想了许久,并未得出答案,反而感觉眼前的谜团愈发大了。 陆旋摩挲着手心玉佩:“今日有个好结果,本来也该送袁放走的。回去的时候,我再问问他!” …… 出了宫,往东走,马车很快到了瑾王府。 陆旋带着袁老伯一起去了正堂。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玉佩放在八仙桌,只念了句咒,袁放的魂魄立刻便从玉佩中出来了。 “门主!” 陆旋的目光如释重负地落在他身上:“你应是目前为止,本门主化解过的最复杂的一桩怨念了。” 尽管袁放对如今的结果分外满意,但因着孙晓月的事,脸上还是染了一层愁绪:“谢过门主和王爷替在下申冤,门主大恩,袁放生生世世谨记!” 袁老伯今日因没有带符,所以并未在大殿上见过他。 这会儿看见袁放,眼睛里立刻攀上了不忿:“儿啊!你这一世受委屈了,那孙晓月是个黑心的,她一开始就是图个富贵,没有真心待过你啊!” 袁老伯说着就哀泣了起来:“为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惜了,你苦读一生,却为了那孙家父女,把命都搭了进去!不然,你这会儿也是个大官了……” 陆旋打断了袁老伯的号哭:“袁老伯,这些对袁放来说,都只是前尘,莫要再提了!” 她又看向袁放:“今日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在太和殿里,你为何那般逃命似的钻进了玉佩里,可是看到了什么?” 突然间,袁放灰黑的身子都似是要散开。 陆旋这才发现,袁放从太和殿出来后,魂力其实已经非常微弱。 第一卷 第143章 转世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袁放用力凝聚起自己的魂魄,说话声音都若有似无:“门主,那太和殿镇煞之力太强,我不过在里面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 陆旋赶紧化了两道凝神咒,又用了两道符箓给他巩固神识,这才见他的魂魄强盛些。 就听得他继续说:“那大殿里有乾坤之气,还有您一般的高人在,他应是感应到了我的,但是没对我动手。” 他喘息片刻,“后来季侯爷说话的时候,我看见那人出手了,是他让季侯爷说不出话来!” 陆旋霎时瞳孔一沉,忙问:“你是说,那人用术法让季相礼说不出来话的?!” 袁放用力点了头。 一直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姜行立刻与陆旋来了个默契对视。 看来除了侯府,他们的敌人还隐在背后!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人,就是之前杀害虚白的凶手,也是他故意用玄术谋害姜行,再把他那一份栽赃给侯府!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人和侯府可能因为利益所系,并非全然一体! 不然的话,今天在大殿上看见袁放出来,他就会出手了。不会从头到尾置之不理,更不会对季侯爷出手。 陆旋忍不住又问:“那人长什么样,你可看清楚了?” 袁放有些为难,身子明灭不定:“当时我只顾着盯孙晓月去了,实在是没有注意殿内的臣子。我甚至不知道是谁出手,当时快速钻回玉佩,也是因为感应到了那股灵力,所以赶忙逃了的!” 殿内上朝的有百多号人,加上那人善于掩盖,要想找到,无疑难如登天。 而且加上姜行并不懂玄门,陆旋又没法出面,定然更找不出是谁了。 见袁放确实不知,而且去了一趟太和殿,对魂魄损伤较大,陆旋觉得必须赶紧送他轮回去。 “袁老伯,我要送袁放轮回去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吗?他的神识如今愈来愈微弱了,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袁老伯眼睛红肿,自从今日去了太和殿,再到这会儿,他眼泪早已流干,已经哭不出来了。 许是这样的场合袁老伯从未想过,又或许是他内心实在难以面对亲眼看着儿子离开的事实。 袁老伯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他的手想抚上袁放的肩,但每一次都触及虚空。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试图找回曾经拍着儿子肩背的温暖触感,却只剩下空荡荡的指缝。 他用力抬了几次,终是无力地放了下去。 他颤抖着叹出一口气,最后无力地挥了挥手,“今生,是你给了爹体面,让我一个老头子,时常因有你这么个儿子,而受到他人称羡!现在我倒是更羡慕那些常骂孩子愚鲁的爹娘,起码他们的孩子,可以陪在他们身边一世……” “你且走吧,今生有缘,我老袁有你这样的儿子,知足了!” 袁老伯寥落地把身子转向一旁,忍着内心的剧痛,转过身不再看袁放。 这就算是了了今生父子情分,也算做了最后一次告别。 他的肩背抖得厉害,向着陆旋道:“王妃,你且送他走吧!” 陆旋见多了这般场面,心里没有过多感想。加上袁放如今虚弱不已,略微应声,身上的符箓已经朝着袁放而去。 在轮回之门出现的最后关头,袁放朝着袁老伯磕了三个头。 伴随着念出的往生咒,袁放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于虚无。 送走袁放,陆旋转身,才发觉袁老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如石化般呆坐许久,连叫他都没有反应,好像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袁老伯?”陆旋没忍住推他一把。 “啊,哦,王妃。” 袁老伯木讷地回神,“感谢您和王爷替我老袁了了心事!” 说完,他颤巍巍蹒跚跪下,对二人重重地磕头。 姜行沉重地将他扶起:“袁老伯,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去,以后安安心心过日子,你儿子的仇已经报了。”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他那双像是干枯树皮般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姜行:“王爷,您能不能不送我回去?” 说着,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旋:“其实来京城,草民就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也是托王爷和王妃的福,竟然还真能活了下来。” “但其实,草民知道这个希望太渺茫,甚至从没做过可以活下去的安排。所以如今,王爷说让草民回去,我也不知道回哪里。若是黄州,那就算了。那个地方,草民一辈子不想再回了……” 此生奋斗的所有意义都已结束,他就像被北风带走的蒲公英,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将要飘去往哪里。 姜行看到眼前袁老伯苍老的脸,再想起今晨大殿龙椅上那人不为百姓只为平衡势力的样子,心里涌起莫名的烦闷。 “那袁老伯想去哪里?” 袁老伯期待地看了眼他和陆旋,随即拱手道:“王爷和王妃是我的大恩人,最初在阁楼初见时,草民就说过此生要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的恩情。不如,就让我做个你们的车夫吧?” 他似是担心姜行会拒绝,眼睛里全是卑微的乞求:“我从前在黄州做小生意时,每次都是自己亲自拉货,学了一手赶马车的本事,这点想来是能换点用处的……” 姜行看了陆旋一眼。 陆旋微微点了下头。 这样也好。 这个袁老伯一心寻死,能留他打杂,也算是随手结个善缘。 陆旋刚这般想着,耳边真的便传来了那熟悉的“叮咚”功德声。 …… 自打季澄和季相礼出事后,侯府的牌匾就被撤了下来,如今刚换上季府的牌子。 季相礼受了五十杖,还没打完,人就晕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他才终于醒了过来。 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清晰地传来,他终于确认那不是梦,自己是真的被罢官,也真的挨了打! 他也没想到,像往常一般去上朝,竟就直接与昨日风光永隔。 他承认,这次轻敌了! 而且,竟是一个如此周密的局。 “季平,季平……” 季相礼声音嘶哑,因为背上皮开肉绽,只能趴在床上躺着,所以更发不出来什么声音。 “咳咳。” 他用力咳嗽两声,直到听见自己喉咙是能发出声音的,这才略微放心地又趴下去。 今日在殿上,竟然突然就说不出来话了。 也不知是不是当时被气狠了,还是被那人有意为难。 季总管很快进了寝房,他忍不住抹泪:“老爷,您可算醒了。” 他端起一碗参汤,伺候季相礼喝下,“先润润嗓子。” 季相礼早就过了天命之年,一生如意富贵,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气。 “老大,老大的丧事,办了吗?” 季总管面色一滞。 丧事? 季总管抿了抿唇。 百姓差点把屋顶掀了,哪里还敢办丧事! 他怕不小心刺激到季相礼,小声谨慎地答道:“大夫人原是想替大爷风风光光办一场丧事的,却因民愤众怒,季府还时刻被包围监视着,所以不敢有任何动作。不过大夫人也已想到办法,目前已派人办去了。” 季澄斩首,全城的老百姓好多都去了。 这两天在季府门口想要冲进来拆家的,在外面撒泼骂他们的,还有往府里丢烂鸡蛋剩菜叶子的,数不胜数。 被全城的老百姓骂着,阖府风声鹤唳,没有办法,王氏只得在外头买了棺材,再命令府上的小厮,去选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偷偷将她从刑场上收殓回来的尸骨运过去,在那边为季澄做一场小小的法事,再点几盏长明灯。 季相礼舔了下干燥发白的嘴皮,眼里像亮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派人去,把那个倒戈的孙晓月,杀了!” 说着,他又喘着粗气,幽微变换了下神色:“将思峦叫过来,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第一卷 第144章 恨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自打成婚后,便一日胜过一日的爱饮酒。 这些日子先是得知陆旋是国公府陆将军的女儿,后她又被宋楚楚那个贱人给伤,自己去找她,换来的都只是一次胜过一次的冷眼。 从前那双炙热看他的眼睛不见了,那双眼睛隐隐地看向了姜行! 他嫉妒得发疯,为了追到她的影子,只能整日整夜地宿醉。 因为他每日都做的那个梦,宋楚楚说那是前世,梦里愿愿是他的妻子。 她对他那般好,她还有身孕,还有他们的孩子…… 所以这会儿季总管来澹泊斋请他,一到门口青墨就拦了。 青墨战战兢兢:“季总管,世子昨夜吐了多次,刚睡下不久,总管不若下午再来吧!” 季总管急得脸都红了,眉毛拧成一团,指着青墨恨铁不成钢道:“你呀!现在没有世子了,只有少爷!你就不知道看着点儿他吗?!府里现在是什么光景?这个时候了,少爷怎一点都不知道担事儿呢?!” 看着季总管捶胸顿足的样子,青墨小心翼翼地退了两步。 他面带为难:“不瞒总管,少爷昨日白天睡了一天,晚间的时候醒过来,就又饮酒了。所以对府上的事情……还不知情。” 季总管气不打一处来:“昨天白日那么大动静,他就没醒醒?那你呢,你也没告诉他?!” 青墨更委屈了:“小的倒是想啊,但咱们这澹泊斋本来就是为少爷读书之用,历来清净,听不见外头那些声音的。加上少爷这些日子,没说两句话就将咱们打发出去,除了他找我们,几乎不让咱们在他面前开口。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话青墨说得没错,自打成婚后,少爷就愈发不对劲,这是府里都知道的事。 往日没发生事情,连着老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了,唉! 不过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忤逆主子们的意思? 季总管狠狠咬了牙,立刻又回了季相礼的寝房。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季相礼费力地掀起了眼皮,然而只看到眼前季总管一人,一张脸倏地就垮了下去。 他声音冰得没有一丝温度:“不是让你去找思峦吗?人呢?!” 若是平时的话,他还能有个好脾气。 但这会儿身体的疼痛加上府上的剧变,他觉得这些下人怎么看怎么碍眼。 季总管发觉了季相礼话语间的锋芒,又想起季泊舟那个样子,只得更小心翼翼:“老爷,少爷说是昨夜饮了酒,所以这会儿还没起身。” “啪!” 卧榻边放着的药碗被季相礼用力一拂,落在地上狠狠一碎,气愤带动季相礼身上的血又渗透了纱布。 他怒容满面:“逆子!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顾着饮酒!!” 家中的顶梁柱,老大死了,死得这般惨痛。 他想起来心里就像是被人拿着刀在剜。 而家里现在还剩的唯一的儿子,竟这么不中用! 他之前也隐隐找澹泊斋的下人打探过,竟还是为了陆旋那个妖女! 他眼睛里蕴藏着狂风巨浪:“那就找二小姐来!二小姐比那个逆子顶用!” “是。” 听说季相礼醒了,季青妍很快就来了。 看见他皮开肉绽、一身都是血,季青妍眼里瞬间起了波澜:“爹!” 她没有流泪,只是难以相信。 没想到自己穿越过来,护了自己十六年,在京中煊赫无双的季家,竟然真有倒台的一天。 这个时代本就封建,要是季家真倒了,自己在这自由自在、荣华富贵过一辈子的打算岂不是也泡汤了? 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爹,昨天早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次早朝后,立马就翻天覆地了?” 昨日收到消息,她就派人去与季家交好的那些大臣家里打探过消息了。 但那些大臣好像都有些避讳,都没给季家派去的人说个具体情况。 皇后派人送了信出来,说了当时大殿内的情形。 但她还是搞不明白,大半朝堂都在季家把控之内,怎么就忽然能被一个多年前季家下人的案子,给搞得大哥没了,爵位和金库都没了呢? 季相礼眼睛里堆满怨恨,艰难地打开了嗓子:“关键就出在那个孙晓月身上,临阵倒戈,整个人发疯似的把所有真相全都给说了出来!” 他有些咬牙切齿:“为父方才已经安排,让人去把那孙晓月杀了!反正一个疯子,没人敢拿着来说事!这事蹊跷,定然是那陆旋在作怪!” 刚提气说完,季相礼就感觉浑身皮开肉绽的疼痛、脑仁的胀痛全都扑了上来,疼得他用力抽了几口气。 季总管赶忙上去不停地擦拭着他额上和颈肩渗出来的汗水。 季青妍亲自给季相礼喂了几口水,拧眉道:“昨日我去问了芥子,他说在昨日上朝之前,大哥其实是有谋算的。所以派了他和一位杀手去,主要是要杀了那位王妃?结果被她给躲了,咱们因此也损失了一个高手!” 季相礼方才被疼得龇牙咧嘴,这会儿便有意压制了一些火气:“是,那个杀手还被姜行用作证据呈上了太和殿!这已经是第二次澄儿派人去杀那陆旋了,竟两次都没得手!” 季青妍眸子幽深,瞳孔不自觉一沉:“所以大哥之前也觉得这个王妃,有问题?” 季相礼摆摆手:“不是你大哥觉得,是咱们都这么认为!姜行本该在回京的时候就被你大哥派去的人杀了,结果却因中途出现了个陆旋而被救。后来他几次想对陆旋动手,每一次都没有成功!”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之前那宋楚楚惹祸,我将她差点杀了,她心中恐惧,还给我说了件事。” “她说那陆旋是重生的,上一世是咱们季家的儿媳,是思峦的妻子!说她上一世因在咱们家过得凄惨,所以这一世是报仇来了!一切的背后,都是她在捣鬼!” 重生? 季青妍都快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不过根据她的了解,若是重生的话,一般确实都是带了仇的! 她心里顿时升起了警惕。 季相礼忽然重重地抓住了她的手,血丝遍布的眼睛里燃着刻骨铭心的仇:“青妍,那个女人太邪门了,不能放过她!” “她知道咱们府上所有的秘密,连你姐姐贵为皇后都被她威胁,姜行一个陇川回来的纨绔王爷,若不是得她相救,早就死了!你说说,三番两次杀不了她,反而咱们自己被她死死捏住,这事要怎么办?” 季青妍一直以为来到这大梁的世界,只有自己因穿越而来,所有想法都比这个时代超前,一切都不一样,才是特别的。 没想到还有重生而来的人。 她厌烦那些比自己懂得更多的人,更讨厌这样提前拿到剧本作弊的人! 特别的人,留她一个就够了。 森凉的眸子划过一丝厉芒,她脸上的冷笑陡然间变得诡秘:“既然杀不死,那就求和好了。” 第一卷 第145章 恶报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求和?” 季相礼怎么也没想到,向来有主意的女儿会给出这么个答案出来。 他颇为不甘:“她与咱们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就是她在背后搅弄,所以害得你大哥死了!你竟然还想着求和?” 季青妍却冷着脸说:“您与大哥的行径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咱们家里每日扔进来的臭鸡蛋和烂菜叶有多少?父亲根本没去看过!每日要拉出去二十多缸啊!那都是百姓对咱们的怨愤!” “女儿享受着您与大哥挣来的富贵,本不该有挑剔你们的话。但如今的局面,您认为咱们还能轻举妄动吗?知道您因大哥之死心中难平,但这次的事情发生后,父亲从前在朝堂上的门生故旧全都恨不得离咱们越远越好,不但是整个朝廷看着,可以说是整个大梁都看着!父亲难道还要再想杀人的事情吗?!” 季相礼平日本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但当前实在是被气狠了。 他立马便反驳:“不杀了她,等着她将咱们家害得一日不如一日吗?只要那陆旋和姜行不死,咱们府上稍微有点动静,他俩就会暗地使绊子,我季家还没被谁这般压制过,老夫绝不过这样的日子!” 因过于激动,季相礼的愤怒带出了一阵咳嗽。 季青妍替他拍了背,无奈地叹了口气:“您不妨听听我的想法!” 她找了个凳子坐下:“既然每次动手都杀不了她,不妨就借这次咱们家受到的惩罚,给她道歉。” “还道歉?”季相礼噌的又躁怒起来。 季青妍一把将他按下去:“听我说完!” 季泊舟方才被青墨唤醒,匆匆地往季相礼寝房赶,此时刚好走到门外,他不由脚步一顿。 季青妍眼里浮起阴鸷:“她现在是王妃的身份,姜行也在护着她,若是她死了,毕竟兹事体大。咱们不妨先拆了她和姜行二人的关系,然后再慢慢动手!” 季相礼听得云里雾里:“如何拆他们的关系?” 季青妍冷笑一声:“这就需要用到三皇子了。咱们季家是不能明面上动手的,而且这次的道歉,仪式还得做足,如此全城百姓见咱们确实诚心悔过,对季家的恨意也会逐日消减。而这个道歉,便是咱们将她诱来的一个幌子!” “把她诱来后,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姜序破坏她的贞操。其实思峦喜欢她,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但思峦分量不够,做了会遭到姜行的报复。” 她目光幽微,慢条斯理道:“但三皇子不一样,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即便做出了这等事,皇上必然也会想着遮掩,所以,咱们不必担心后路。” “等到事情完成,咱们便可捅到瑾王处,出了这等丑事,瑾王拗不过皇帝,自然不会再留。到时候就让三皇子把人要走,等到那个时候,还不是咱们想怎样就怎样?” 季青妍一口气说完,季相礼脸上神色变了几瞬,好久才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其实若不是目前季家出了这等大事,对季青妍来说,是不愿意用这种损人名节的手段的。 但既然无论是下毒还是杀手都杀不了她,就只能如此了。 季相礼欣赏地看着自己这个二女儿,整个人有些激动:“甚好!这主意甚好!为父就知道,你定有妥善之法,咱们季家还是前路明阔!” 季青妍知道,因为大哥走了,季相礼担心季家会落败,所以为此悬心。 现在她站出来,也代表往后皇后在宫里的辅佐,就正式由大哥变成了她。 她来到这个世界,被侯府放纵偏爱十六年,也是得替大哥,承担起这个角色了。 忽地,她又有些沉重地低下头,声音里透出喑哑:“只是,这般便有些对不起棠儿了……” 季相礼摆了摆手:“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应当,即便没有那陆旋,三皇子也会有许多女人的,棠儿将来既要嫁给三皇子,便肯定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季青妍有些无奈,这一点,其实她是不苟同的,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听完了整个计划的季泊舟嗓子干哑,一颗心像是被麻绳狠狠困住,连呼吸都困难。 他下意识转头便走,他要去写信,要告诉愿愿让她小心。 上一世他已经害得她那般惨了,这一世定不能再伤害她! 然而他只走了两步,步子却又顿住了。 若是说了,父亲和二姐岂不是…… 季青妍若有似无地撇了一眼一门之隔的那片驻足已久的青色的衣角,似乎也在看那人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她的眼尾,闪动着多年从未示人的狠厉锋芒。 季泊舟按住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终是踏步走了进来。 “父亲,二姐!” 季相礼看见季泊舟,方才的些许笑意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泊舟脸色青白,眼睛浮肿,头发也只是胡乱地堆在头上,从前的世子气度消失得干干净净,更像是夜夜流连宿醉的衣冠宵小。 季相礼怒喝:“逆子!府上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还日日买醉!没出息的样子,家中唯一一个小辈男丁了,还不如你二姐像个男子!” 看见季相礼发这么大怒,身上的血又渗透出来,季泊舟忙扑到他身前,关切道:“父亲这是怎么了?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季相礼见他什么事都还不知道,不由得更气了。 他颤抖地指着季泊舟,背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最终受不住,将手狠狠一放,对着季青妍道:“你来告诉他!” 季泊舟听到先前季相礼说的什么唯一一个男丁,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随后就看见季青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废物杂碎:“大哥被斩首了!” 分明是极轻的一句话,季泊舟却听见一声巨响响彻他的脑海。 他身体颤抖了一下,随之全身紧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狠狠敲打着他的心脏。 季青妍用鄙夷的眼神锁住他:“这个时候了,季少爷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喝酒买醉、伤春悲秋吗?!” 季青妍极少用这般凌厉的口吻和他说话,听得季泊舟又像是被一道重锤狠狠捶在心上。 他瞳孔失了焦,只定定地看着前方,整个人悲痛又懊悔:“是,二姐教训得对!”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而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察。 他是多么无用的一个季家人,实在是千万个不该! 季泊舟在心里把自己扇了一百个耳光。 但事已至此,确实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他是男子,得做好整个季家未来的仪仗。 他看向季青妍和季相礼,眼睛里换上多日不见的沉静:“先前是我糊涂,二姐和父亲莫恼,该承担的责任,都由我来!有任何吩咐,都可直接告诉我!” 看他那认真的样子,季青妍本不欲再嘲讽他,但心里携着不满,说出来的话,却没忍住还是带着冲:“呵,责任,承担?” “要我说,害得大哥被斩首,父亲被杖刑,季家被夺爵的人,都是你那位愿愿,不知季少爷,如今可愿意亲自手刃她?” 季泊舟眉头紧锁,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整个人透着沉重和不安:“二姐,这事是不是还得再查证一番再做定夺?我看分明是瑾王……” “够了!” 季青妍冷酷地打断他。 她提起个讥诮的笑:“我就知道!就你这为情所困、优柔寡断的样子,还说为了家族荣耀承担责任?还是老老实实滚回你的澹泊斋待着吧!” 季相礼对这个儿子更失望,从身边拖了个枕头就朝他扔了过来:“之前能拿捏那个妖女的时候你不要,现在又做出这番鬼模样,给老子滚!” 季泊舟想解释,却被季相礼愤怒地命人赶了出来。 他没有回澹泊斋,心里烦闷得紧,毫无目的的想在府里走走。 然而刚走出季相礼的院子,他这才看见院墙外的臭鸡蛋,一直在不知疲倦地朝着府中砸来。 心里的矛和盾都在快速的攻击他。 此前和上一世,他都做了许多对不起愿愿的事。本想改头换面重来,但命运为何这般不放过他? 一边是他向来作为使命的季家,一方面是她。 二姐和父亲商量的事,还要不要提醒她? 第一卷 第146章 设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终于扳倒了季澄,陆旋和姜行都极大地松了口气。 这个狠辣阴沉、视规则为无物的男人,只要他在,为了三皇子和季家的前路,就定会对瑾王府赶尽杀绝,对所有百姓来说,更是昭告着天下黑暗与不公的噩梦。 晚上,陆旋与姜行在锦园的那棵柳树下庆祝,陆旋没忍住多喝了一盏酒。 本是极度美妙的氛围,就在这时,桑落拿着两张帖子一脸狐疑地走了进来。 “王妃,两封来自季家的帖子!” 陆旋摇椅一顿,“季家的、帖子?” 她掏了掏耳朵:“没弄错吧?光是季家给我下帖子这事就挺荒谬的,还有两封?” 姜行也随之诧异。 陆旋伸出手接过一看,随即眉头紧拧。 姜行疑惑:“怎么了?” “两封帖子,一封是以季相礼的名义下给我的,说是应百姓之愿,要当众给袁老伯和瑾王府赔罪,而且三皇子是见证人。另一封是季泊舟的,也是道歉的话,让过去的事便过去,赔礼仪式一定要去,不要恨他。” 姜行思索一瞬:“听起来倒是诚意很满。” 他沉吟一瞬:“不过,季相礼给你赔什么罪?要赔,难道帖子不是首先应该给本王吗?” 陆旋摇头:“里面提了,说是担心王爷有怨不去,所以才下给了我。时间是半个月后,地点设在醉江月。” 她想了想:“倒有几分之前宋楚楚约我那意思了!也是说什么要给我赔罪,结果呢?表面上这帖子是季相礼下的,却又担心我们不去,故意提出三皇子是见证人。这是逼得咱们不得不去!” 姜行皱了眉:“这半个月,应该是季相礼用来养伤的。那另一封季泊舟的呢?是什么意思?” 陆旋左看右看,有些不解:“可能良心发现了吧,说是季府愿与王府休战,过往种种皆是他们之过,让我抛却过往,前去赴宴。因为这件案子的事情,季府被百姓所扰,所以亦是诚心相待!” 姜行沉思片刻:“怎么感觉像是专门针对你而来的,而且害怕你不去!” “若真是下给瑾王府的,那帖子首先便是会名义上便下给本王。其次并不会先是季相礼提一次,季泊舟再来说一次,甚至里面还提了三皇子。若真是给本王,他们定不会提三皇子,因为本王是他的王叔,本王亦可以不去!” 陆旋眨了眨眼:“王爷意思是,不去?” “嗯,不去。本王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陆旋想了想:“但里面提到了三皇子,有个人一定很想见三皇子。” 姜行:“谁?” “宋楚楚。” 姜行霎时便想到了陆旋之前所说做的梦。 他眼睛里含着深意:“你意思是,即便这样了,宋楚楚还惦记着……” 陆旋点头:“咱们可以去,但得把宋楚楚也叫上!到时候真有什么,也可先把她放出来做咱们的退路!” 她顿了顿,手指把玩着酒盏,眸子里浮起兴致:“而且,我相信她会对此很感兴趣。” 天黑时,陆旋写给宋楚楚的信就到了清净院。 清净院在季家的西北角,靠着外墙,这两日没少遭百姓们往里面扔臭鸡蛋。 丫鬟下人们每日忙着打扫那些污秽物,根本没人管她。所以桑落直接翻墙进去,甚至直接将陆旋写给她的信扔到了房间里。 宋楚楚正用了膳,不能走动,躺在屋子里消食,突然就见一封书信飘了进来。 这些日子她本就在养伤,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所以也没人替她捡信。 只能她自己匍匐着慢慢挪到那信前,用力地伸手捡起。 虽只是面前短短几步的距离,伤口牵扯的疼痛,却让她额上起了细密的汗珠,身上的伤口有些还没结痂,疼得她龇牙咧嘴。 随即,她因疼痛而紧拧双眼迅速溢满惊喜的泪花。 三皇子,三皇子要去醉江月! 他终于要出来了,自己终于可以去见他! 因过去激动,她双手的动作不由得大了些,随即,背部传来一阵撕扯的疼痛,像是被一根带刺的毒藤使劲捆绑着一般。 她仔细看了信笺,时间是在半个月后。 她还有时间,她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好好养伤,让身体没有一丝疤痕,才能呈现出最完美的样子! “银杏,银杏!”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院子里的脏东西,正在廊角休息的银杏烦闷地瘪了下嘴,不耐烦地回应:“哎!” “过来一趟,有事!” 银杏眼珠子都快翻进上眼皮里去,忍不住小声嘀咕:“有事有事,一个被少爷和老爷都看不惯的女人,不知道还想翻出什么浪花,一天天的不安生!” 说罢,她拖着不情不愿的步子走进去:“又有何事啊,季夫人?” 语气极度不善。 但宋楚楚却并没像往日一般和她置气,反而是笑了笑,靠在床沿上,将手里的一枚金簪给她:“这个小玩意儿赏你了。” 金簪在手里一掂,银杏忍不住猛地抽了口气,这金簪,这分量! 太贵重了吧? 她脸色随即舒缓,带了几分笑意:“夫人,您,您这是作甚啊?” 宋楚楚打量她一眼,眸子里划过轻蔑:“本夫人的伤也有一段时日了,虽然结了痂,但成效较慢,待会儿我拿一些银子,你帮我去府外找崔神医,请他开一些对外伤成效好、愈合快的药,再拿几盒他特调的玉肤膏。若办成,这根金簪就是你的了!” 银杏眼睛一亮:“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银杏一走,宋楚楚立刻一阵肉疼。 那枚金簪的分量,拿出去至少能换两百两银子了,之前买通山匪那里,就去了她大半的嫁妆,眼见着嫁妆底子越来越薄,她这次可是下了血本! 若不是虎落平阳,她的这金簪都能抵得上银杏多少年的月银。 便宜了那个死丫鬟! …… 半月光阴如瞬。 陆旋难得过了段舒心无忧的日子。 宋楚楚一连半月都听话得紧,该养伤养伤,该用膳用膳,既没打骂下人,更没随处乱跑,弄得银杏都颇为不习惯。 有了崔神医的药,虽然受了的内伤还没痊愈,但外伤却是好得差不多了,肌肤光滑细腻,甚至因是长出的新肉,背部还带着淡淡的粉。 她特意一大早就起了,将自己打扮得娇媚动人。 为了这日,宋楚楚在昨日就给银杏等下人放了假,加上最近府里愁云惨淡,一心铺在季澄在外面的丧事和季相礼的伤上,所以这会儿她想要偷偷出去,根本没人拦她。 刚到街上,季家的马车就与她擦身而过,匆匆向着醉江月而去。 第一卷 第147章 奇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对这一日的京城百姓来说,这可是有史以来头一件的奇事。 曾经不可一世、权倾朝野的季家,竟然要跟一个黄州来的土老汉赔罪。 虽说是对袁老伯赔礼,但在所有百姓心里,袁老伯就代表了他们,这是在向着曾被季家踏在脚下的所有百姓赔罪。 街上人潮涌动,大家都在往醉江月的方向去,都是为了一睹曾经那高高在上的季家,如今如何亲自匍匐在地,又如何对老百姓忏悔自己的罪行。 所以人还没到,场子就已经热了起来。 曾经多少风光显赫,如今便等着多少冷眼奚落。 但季相礼丝毫不在意,他知道百姓想看什么。 他有些颓唐地从马车上被季泊舟搀扶着下来,眉头微拧,面颊凹陷,眼里噙着泪光,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一抹愧色。 季澄在众目睽睽下被斩首,侯府在大庭广众下被夺爵,一直到现在还在受百姓的唾弃辱骂,他季相礼更是所有人都知道挨了板子。 侯府的面子和声名早已丢光,他不在乎这一时是风头还是骂名。 王府的两辆马车在季家之后到,前面坐着姜行和陆旋,后面的坐着袁老伯。 当百姓看见瑾王扶着王妃下马车时,都忍不住内心惊叹。 王爷和王妃这简直是金童玉女般的相配啊! 若不是这王爷实在纨绔奢靡,他们甚至想夸他俩天作之合了! 加之有季澄这等伪君子的衬托,姜行先前的奢靡名声,比起季家那富可敌国的财产,简直是小儿科。 一下马车,陆旋就被今日的排场惊住了。 季家这是把醉江月给包下来了? 只见醉江月内外装饰一新,门前挂起了红绸,两旁摆放着桂树和盛开的牡丹,象征着和解与富贵。 从酒楼往里走,原本要过一段花草流水、假山奇石的庭院,然后才到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雅阁。 但为了今日的噱头,掌柜竟直接在花草奇石之上架起一方别致的轩亭,亭壁垂下纱帐,用作隐私之用。 虽有纱帐遮挡,但里面人的动作,几乎都是半虚半实,一眼便瞧见了。 这是要将今日他们的相会,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陆旋不禁纳闷,这个节骨眼儿,季相礼没那么傻,不应该啊! 随后就见掌柜的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身子弓着对着季相礼讨好道:“季国丈,醉江月最近酒楼新装,专为您这样极贵的贵客打造了这宽敞舒适的云意轩。 如今正值盛夏,亭下流水潺潺,亭上对酒当歌,正是您待客、闲趣的最佳去处!” 这个掌柜的是知道今日前来的百姓都是因何而来,自然也想为这一日的醉江月多挣几分红火,于是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姜行见此情景,内心发笑,嘴上也忍不住揶揄:“那便多谢季国丈款待了。” 这是直接默认了就在这间四处皆可被人围观的亭子里宴请,如此周围的老百姓也将更加见证季家的卑微姿态。 季相礼被架得下不来台,只好微笑道:“那便如王爷所言,就在此处罢。” 本来今日他来赔罪只是个幌子,没想到姜行这厮竟真的当真了! 不过他今日的目标根本不是姜行,所以在哪处,有多少人笑话,也就无所谓了! 这个姜行,让他这会儿嚣张、逞些口舌之能也无妨! 说罢,有小厮引着一行人上了云意轩,季泊舟则跟着掌柜的一起前去迎三皇子去了。 亭内的确宽阔,除了一张沉木大圆桌外,另还有金丝海棠屏风隔断,饮茶小间内,软榻、脚垫、矮几、煮茶用具等俱全,极尽精雅。 圆桌正中的位置留给了姜行,其次左右分别是三皇子、陆旋,紧跟着是袁老伯和季相礼。季家之人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 宋楚楚这会儿也到了,她刻意带了帷帽遮挡,却见季泊舟领着三皇子似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吓得她心口一滞。 随后,便见那两人有说有笑的朝里面去了。 她赶紧侧身一避,借助身边看热闹百姓的身体,堪堪掩住自己。 今日人多,她扎在人群里向前走,很容易就遮掩了过去。 根据她对三皇子的了解,一般无论去哪里,都会有一间私室专留给他,以作歇息之用。何况今日的宴席设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三皇子最是厌烦与百姓接触,必定没多久便想要离开。 她见三皇子和季泊舟对着掌柜私下说了什么,等到三皇子跟随季泊舟入了席,她很快就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朝着掌柜迎了上去。 云意轩内,季相礼见人已到齐,首先便携着季泊舟站起来,二人随即解了外袍。 见他一来就脱衣服,陆旋吓得一愣。 然后才看见,二人里面都着一身素衣,腰间系了白绸,这是赔罪的装束,代表着二人的诚意和礼节。 三皇子姜序历来受宠,从小看到的就是舅舅和外祖父风光得意的时候,哪里见过这等伏低做小的模样,心里腾地升起一股不悦。 袁老伯是见过季相礼在太和殿内那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样子的,所以这会儿还是有些气愤,顾自把头扭向一旁。 三皇子看见袁老伯的样子,心里的火不由更大了,季相礼还没说话,他便猛地将面前的一杯酒喝完了,酒杯重重地砸在桌案上。 季相礼当即看了他一眼。 三皇子想起了母后晨时的嘱咐,压下了心中翻腾的怒意。 今日百姓翘首以待,气氛被烘托得如此高昂,季相礼知道,这一趟若是不做出点实际的行动来,没准季家比起之前更不好过。 而且三皇子毕竟年轻,为了避免让他在这继续做出更不可把控的举动来,他必须得快刀斩乱麻,先把百姓的注意力给引出去。 季相礼携季泊舟走到姜行、陆旋,还有袁老伯面前,陆旋才一眨眼,两个人便已是重重地鞠躬下去。 陆旋吓得一退,季泊舟的眼睛却反常地没有看向她。 “罪民季相礼,携季家后辈,前来给王爷、王妃、袁公赔罪!” 季相礼声音不大,但四处的雅间都被看热闹的百姓包了场,耳朵尖得跟什么似的。虽然没有明盯着瞧,但那些目光瞬间都往这边聚来了。 “一请宽恕我季家已故长子以下犯上、差点害了王爷性命之过!” 说完,二人起身,一人一杯酒,对着姜行和陆旋仰头就喝了下去。 “二为他贪赃枉法、残害百姓,给袁公请罪!” 语罢,又对着袁老伯重重鞠躬拜下。 又是一杯酒,还未品尝到味道,便从季相礼的喉间滚了下去。 “三为从前的恩恩怨怨,愿王爷王妃大人大量,与季府重修旧好,不计前嫌!” 又是深深一鞠躬。 外面的百姓听不太清具体的话,但“赔罪”“宽恕”这等字眼却听得极为顺耳明白,有人忍不住高呼嗤笑起来。 “哟,人上人的国丈爷也有拜倒在我等普通老百姓面前的一天!” “可不是,若不是瑾王和王妃帮着出头,真相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出来,说不定人家花着百姓血汗银子,心里头还骂着百姓蠢呢!” “这等冤孽祸害,竟才斩一个人!幸好有瑾王帮着出面……” 突然,姜行和陆旋都下意识觉得不对了。 第一卷 第148章 中毒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这是对姜行的捧杀! 若是今日的名声这样传出去,恐怕皇帝会对姜行动杀念! 姜行看了身后的飞星一眼,陆旋也看了桑落一眼,两人悄然离开了亭子。 他们得赶紧去把这些百姓散了,不然今日的话传到别有用心之人的耳朵里,瑾王府更别想安生。 季相礼和季泊舟又饮下了一杯酒,此时,三鞠躬的三杯赔罪酒便已喝完。 身后又来了三位婢女,毕恭毕敬地呈上季家精心准备的赔罪礼。 除了每人一柄玉如意,季家还专门给了袁老伯黄金两百两,以及良田百亩的地契,以作杀害其子的补偿。 此刻,便到了真正难处理的环节。 三位婢女手上,每人都拿了个酒壶,他三人,每人要喝三杯和解酒。 姜行、陆旋还有袁老伯三人要选择是否要饮下。 饮下便代表宽恕,不饮便代表仍有怨。 若是没有袁老伯在场,姜行如今被外面架着名声,怎么样也得赶紧把纨绔派头拿出来,好让他那些好名声免于浮出水面。 但袁老伯在场,若是袁老伯收了银子,仍旧选择不原谅,外面的百姓定会觉得袁老伯居心叵测,想要更多的好处。 到时候,一切的非议声讨便会全部到袁老伯身上。 舆论便是这般,是是非非,真相不重要,众人的猜测才重要。 因为猜测往往会代替并掩盖真相。 姜行左右难做,看了一眼袁老伯,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他对着季相礼父子轻佻狂放地笑了笑:“哟,就这点子诚意就想给本王赔罪?”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手上端着酒盏要喝不喝的样子,绕到季相礼身后,猛地一脚踹在了他后膝窝,引得季相礼瞬间扑通便一个趔趄跪了下去。 姜行饶有趣味地说:“对嘛,道歉,当然要有道歉的态度。” 季泊舟登时面色一凝。 外面百姓的风向也顷刻变了。 有人没忍住惊呼:“天哪!竟忘了瑾王竟也是仗势欺人的权贵!” “这个狗王爷,名声早就臭了,还是这副老样子!” “又不是第一日知道,他那么多银子,想必也没什么好来路!” 人们对正义与邪恶之间斗争的好奇心顿时散去大半,只剩下了对当朝全是恶人的无奈与失望。 袁老伯诧异又担忧地看了姜行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要装出这般作恶多端的纨绔样子,他分明是个好人啊! 他实在不想瑾王因为自己染上不好的恶名,尽管心里不愿,他还是颤抖着端着手里的酒,眼眶里闪着泪,慢慢咽了下去。 陆旋本也不想喝,但又想起姜行身上一身紫气,这名声要是败下去,以后去了那个位置,能坐稳江山吗? 想了想,她最终还是端起来喝了下去。 身后的婢女见状又给她添了一杯。 方才那杯酒是之前进来的时候,看见店里的小厮倒的,三皇子还有季相礼等人全都是那一壶酒,所以她敢直接就喝下去。 但这会儿突然来了三个婢女,只给他们三人倒酒,这让陆旋心里起了提防。 “我喝季侯爷身边的那壶酒。”她指着季相礼的酒壶说道。 季相礼还跪在地上,见状,忙要去拿那壶酒给她,突然,被三皇子拦住了。 “王妃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是在担心酒里有毒?” 陆旋一笑:“既然没有毒,喝哪壶不都一样吗?或者,三皇子那壶给我也可以。” 三皇子眼神如刀,直接将面前他的酒壶塞到她手里,脸色阴沉:“喝!我倒要看看,喝了你这壶酒,到底会不会死!” 说完,三皇子直接将身后陆旋旁边婢女的酒壶接了过来,给自己灌了一杯,猛地一饮而尽。 季泊舟在季相礼旁边,见姜行对自己父亲如此无礼羞辱,早就气得浑身都散发出低沉的寒意。 他真想站起来狠狠捅他千万刀,而不是此刻只能顾全大局,站在父亲身侧无动于衷。 其实,姜行也在等季泊舟动手。 只让他失望的是,季泊舟这个人,太能忍了。 于是他只得慢悠悠轻抿了一口杯中酒,既不说和解,也不说不和解,剩下的依旧搁在酒杯里。 陆旋因三皇子的缘故,剩下的两杯喝的是三皇子壶里的酒。 外面的人见袁老伯没怎么反抗就将三杯酒也喝了,瞬间觉得没什么意思。 加上飞星和桑落本就在外面有意赶人,所以这会儿人已经走了许多。 季泊舟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王爷应当知道,我父亲即便被罢官,但依旧是国丈!私下伤人、迫他下跪,王爷莫要太过!” 他脸色阴沉,声音泛着凌人的寒意,死死盯着姜行的样子,像是要把他每根筋骨都付之一炬。 这样的季泊舟,让陆旋看得心口一跳。 从前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竟也有这般凶狠的时候吗? 姜行啧了一声,嘴角提起讥诮:“先前还说是万分诚心的道歉呢,这是看百姓散了许多,所以连做戏都开始弄虚敷衍了?” 季相礼还跪在地上,他忍着膝盖传来的疼痛,忽地怒斥:“逆子,现在咱们家什么身份你忘了吗?!王爷想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这是咱们罪有应得!” 季泊舟攥了攥拳,嘴巴抿成一条线。 三皇子正欲前来与姜行争辩,就见一柄匕首猛地闪出寒光,那寒光,从季泊舟腰间滑出。 季泊舟的双眼自今日来之后便没有半分涟漪,像是冷漠的一潭死水,却在这一会儿忽然涌起杀意。 季泊舟抓起匕首猛地就往姜行身体送去,姜行下意识就要将人制服,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不能暴露自己会武的事实,于是只最初稍动了后,便一动不动立在那,按住了自己的本能。 季泊舟的眼神让陆旋迅速想到了季澄。 是的。 他们分明是血脉相连的人,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 季泊舟要杀姜行! 陆旋惊得瞪大了眼睛,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腔。 她知道姜行的用意,却也恼恨他竟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风驰电掣的刹那,最后的一毫米。 季泊舟握着匕首的手在姜行胸前忽然顿住。 陆旋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如擂鼓。 是匕首的刀柄向着姜行。 但姜行和陆旋都知道,那杀意分明是真的,那眼神骗不了人。 季泊舟一把将季相礼扶了起来,盯着姜行沉声道:“父亲受刑杖后,身子还未好全,瑾王想出气,在下能理解。王爷若是怨愤难纾,由在下替父亲和大哥受过。这把匕首,您可以刺穿季某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说着,他看了一眼陆旋:“只是恐惊了王妃,也为了避免被周围百姓看到,污了王爷名声,所以请王爷同在下到一僻静处,私下解决此事。” 姜行轻掸衣衫,讪讪一笑,“方才见季国丈饮酒的模样分外爽朗,本王只是一时兴起,想看看他是否身子骨恢复了。季少爷说笑了,刺穿了你,对本王又有什么好处?” 陆旋不知季泊舟和季相礼这会儿是何意,但是她突然觉得浑身时而燥热难耐,时而腹痛如绞。 第一卷 第149章 驭鬼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因身子难受,悄然离席,想去寻一处稍作缓解。 亭子外有醉江月的婢女,见她出来连忙上前搀扶:“王妃。” “我身子不适,可有歇息之处?” 两位婢女霎时面色一紧,很快引着她去了一间上好客房。 桑落之前被安排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进了屋子,陆旋身上的不适感却越来越强。 见两位醉江月的婢女在跟前愁眉苦脸、手忙脚乱,陆旋有些不耐,“你二人先下去吧,容我自己在里面歇息一会儿。” 很快,两位婢女如临大赦般退了出去。 她知道两位婢女的担心,自己在醉江月出了事,怕不是要牵连她们的。人之常情,她能理解。 屋子里燃了好闻的香,缭绕着清甜又充满诱惑的味道。 屋子里只剩她一人,陆旋的燥热和腹痛更重了,捂着肚子在榻上蜷作一团。 自己这是中了媚药? 但这感觉,似乎又不只是媚药,媚药应不会腹痛。 脑子越来越昏沉,陆旋猛地想起了之前宋楚楚想杀自己那次的危机。 不,不能晕过去! 她打起精神,猛地咬破手指,冒着浑身冷战和不断涌起的汗水,快速给自己下了一道化邪康健符,又念了一会儿金光神咒。 画符念咒本就消耗精魄,加之药物先前的作用,陆旋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湿透。 符咒渐渐起了效用。 她坐在榻上大喘气,舒缓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有了些力气。 今日,果然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从进了凉亭到现在,她吃的东西很少,喝的酒不过也就那些,为何自己还会被下药? 到底是哪里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还有姜行与季泊舟,季泊舟到底是何用意? 陆旋短暂歇息片刻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得去看看姜行,他说不定也会被季家暗中下手! 然而就在陆旋前去打开门的时候,她的手往门把上一拉,猛地顿住了。 门被上了锁! 内心一阵震颤,这醉江月,难道与他们一伙的? 不,看方才那两位婢女的神色不似作假,她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那便是,这醉江月中,有高手! 陆旋嘴角掠过一抹凉笑,很快又画了两道符。 这两道是消耗精血较多的符咒,但事已至此,也必须要用了! 一道隐身符,一道遁物符。 两道符咒在她手臂迅速闪过金光,陆旋的身子立刻从客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将腿一迈,半个身子穿墙而过,她状若无物地从房内钻了出来。 方才来时她因为不舒服,所以并未注意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竟在醉江月的一幢小楼之上,小楼被重兵把守,看这样子,应是护卫三皇子的羽林卫! 陆旋心中惊骇。 自己为什么会在三皇子休息的地方? 正这般想着,忽然,她浑身一震,似乎想通了今日季泊舟的异常。 今日这一场,与袁老伯和姜行无关,根本就是冲她来的! 这是想将自己迷晕过去,然后与三皇子传出闲话? 想起之前在王府被人下噬华之毒的事,陆旋非常肯定季家一定发现了她暗中救助姜行的事,或许在他们眼里,除掉姜行已经不是难事,自己这个拦路人反而是他们的眼中钉! 她眸子一沉。 这是知道之前三番两次都杀不了自己,所以改变策略了? 这个手段,确实适合当下她与瑾王府的处境! 若是她被三皇子坏了名节,季家和皇后定会煽动皇帝,说她不堪为宗室命妇,一手设计让她被皇室休弃。 到时即便瑾王不愿,宗人府也不会同意她继续占着这个王妃之位,到时候三皇子再一句与她投缘,那么她的后半生便被死困在了皇权囚笼之中! 思及此处,陆旋胃中一阵干呕。 季泊舟! 他知晓此事,还是此事的助推者!! 她刚走出几步,脚步忽就顿住了。 因为她在客房的转角处看见了一人,是芥子! 果然,是他锁了自己的房间! 但很快,陆旋脸上又染上了笑意。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从前她最为厌恶,而此时分外欢喜的身影,宋楚楚。 宋楚楚戴了帷帽,此时正鬼鬼祟祟地在阁楼下的假山后朝这边过来。 既然她那么想攀上三皇子,自己怎能不帮她一把? 陆旋忍着浑身的虚软疲惫,将自己身上的几道引魂符全都用上了。 不多时,几十个鬼物就从四面八方飘进了醉江月的这间小楼。 因为所有人都看不见她,陆旋大摇大摆地走过,找了个拐角僻静处,念起咒语,让所有魂魄全都聚来此处。 这些鬼一看见陆旋,吓得嗷呜一声掉头便要飘走。 还得是她眼疾手快,一张咒语织成的捕魂网,瞬间将那些想逃的鬼物又给抓了回来。 她拍了拍手,沉声道:“诸位莫要害怕,本门主今日唤你们,不是为了收服你们的,而是有事相求。” 厉鬼们魂魄一怔,只有两三个松弛下来。 其中一个长舌鬼魂问道:“门主,那您找我们有何指教?只要不收我,啥事我都给你干!” 其他好几个青面鬼也立马附和:“是的是的,门主,您老的交代,咱们万死不辞,只要不收我,不让我魂飞魄散,啥我都能干!” 陆旋心头发笑,这些鬼其实她上一世都认识。 那时候她被宋楚楚夺了命格,没了玄术护身,但命格却是纯阴的,即便她什么都不做,这些鬼魂见着她就像饿狼闻着肉味儿似的,一窝蜂就来了。 他们日日缠着她鬼哭狼嚎,诉说怨念,所以他们那些破事,她早在上辈子就知道了。 但这些鬼都是游魂,是不愿轮回,来处去处都不知道的鬼,所以不在她这一世本身的缘分范围之内。 她凝神注视着它们:“我需要你们帮我将这阁楼中的所有羽林卫全都魇住,尤其是最上面阁楼转角的那位,他是个杀手,务必要让他昏沉过去。待会我有大事!” 群鬼顿时面露喜色。 “这小事儿,这些咱们都擅长!” “门主,交给咱们,俺去了!” “保证让他们一个也醒不过来……” 陆旋点点头:“去吧。” 然而才过了不到半刻,一道惨叫就传了过来:“门主,上头那个杀手,煞气太重了,我,我不行啊……” 陆旋看了一眼其他鬼物,发出只有它们能听见的声音:“那就多几个一起去,若是不能将他们放倒,那我就只有将你们收走了!” 耳边一阵阴冷风声,马上就传来了几只鬼略带委屈的声音:“那,那好吧……” 陆旋因太过虚弱,隐身符管不了太长时间,见鬼物纷纷已经就位,她立刻朝阁楼下的宋楚楚跑去。 就在刚下到阁楼地面时,隐身符霎时也失去了效力。 呼,刚刚好! “季夫人!”陆旋叫住了宋楚楚。 第一卷 第150章 捉奸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楚楚一见是陆旋,瞬间扭头便要走。 毕竟先前是她自己想要杀了人家,现在仇人见面,她想也知道陆旋该是会想要报仇的。 加之那事之后她被季泊舟打个半死,季候爷也差点杀了她,现在好不容易出来,她是干正事的,可不想因为陆旋而打破计划! 陆旋上去拦住了她,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带着探寻和打量:“今日季国丈在云意轩宴请,怎在席间见没到季夫人?这是来晚了吗?” 宋楚楚担心陆旋又有什么她不清楚的坑,打量她一眼,警惕道:“我是来给少爷送东西的,不小心走错路了……” 说着,她眼睛不舍地往阁楼瞟了几眼,欲走还休的样子。 陆旋抱臂笑了笑:“确实要小心,这边是三皇子住的地方,不是宴席所在,三皇子喝多了,要在二楼第二间屋内休息的,我方才若不是见到芥子在,差一点便要踏错了。 幸好他们也不为难,所以这才赶紧下来!惊扰了待会三皇子的休息便不好,季夫人可莫再走错路了。” 宋楚楚这次尤其低眉顺眼,甚至还对陆旋福了福身:“是,谨遵王妃教诲。” 说罢,陆旋很快便沿着小径往宴席的云意亭走去。 宋楚楚本佯装往其他方向走的架势,但见陆旋走远,立刻又回到了小阁楼下。 她本还想着要给羽林卫塞些银子之类才能得手,没想到她径直往里走,那羽林卫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几眼,根本没有要拦她的意思。 她心里顿时闪过一阵欣喜。 二楼房间的门关着,门口外面这会儿坐了个人,背对着房门,百无聊赖的样子。 是上一世她认识的,跟在三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三喜。 宋楚楚欢喜得心尖尖都在发颤,这确实是带会儿三皇子要来的地方! 她蹑手蹑脚,没打扰背对着她的三喜,没怎么费力就打开了房门。 陆旋走到宋楚楚看不见背影的地方,很快便撤了回来。 她趁着所有人都被那些鬼物还缠着的间隙,赶紧去了宋楚楚隔壁的房间,看季家的打算,是否如她猜测。 隔壁是一间会客室,里面布置倒也雅致。只在房间里待了不到半刻,陆旋便隐隐约约听见了三皇子上楼的声音。 “今儿本宫喝多了,你们也喝多了吗?一个个没精打采,半天没个反应……” 不一会儿,隔壁的门被三皇子推开了。 三皇子一见房里有个衣不蔽体的女子,眼里登时燃起了兴致。 他刚十五,本来就刚懂男女之事,日日都想尽兴,但在宫里,那些选来的司帐宫女都被母后的人看着,生怕他伤了身子损了根基。 那些司帐也木讷得很,没有一点趣味。 他早就想感受一下真正活色生香的滋味了。 只听得他说:“你是季国丈派来伺候本宫的?” 今日前来,母后说只需要他在屋子里和瑾王妃相处一刻钟便好,到时候毁了她名声,便可将瑾王妃好好处置一番。 她早就看不惯那个女人了。 但眼前这人,很明显不是瑾王妃。 但三皇子这会儿身体燥热,也没有想法管那么多。 宋楚楚躺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咬着唇,娇柔地发出了一声:“嗯。” 屋子里有好闻的香味,三皇子听见这声娇媚的叫喊,瞬间感觉浑身骨头都酥软了。 再看那不盈一握的纤腰,袅娜娉婷的身形,那曲线有致的沟壑,身体不自觉更是燥热难耐 “小姐姐……” 三皇子说着,不由自主便向着宋楚楚而去,陆旋隔着墙,听见隔壁很快便传来有规律的阵阵低吟。 她不由得蹙了眉。 听三皇子方才说,是季相礼安排伺候的人的话,这事似乎他不知情? 而且先是自己进了那个房间,后面三皇子身边的太监才上去守在门口的。 意思是,醉江月的婢女无论带自己去哪个房间,三皇子后面都会进对应的房间! 看来,这确实是季家安排的一出,以自己为主角的好戏。 她冷冷挑眉,嘴角牵起个冷笑。 既如此,那定不会让大家失望了! 两刻钟后,多个凌乱又急切的脚步从一楼一路蔓延上来,由远及近,很快传到二楼陆旋的耳中。 陆旋听到了姜行烦躁愠怒的声音:“季国丈,本王只想把王妃找到便走,若是今日见不到王妃,瑾王府与季府的恩怨这辈子都别想了结!本王敢发誓,若是王妃有事,你们季家就一起陪葬……” 陆旋在第一个房间内咽了下口水。 这会儿姜行来了,那些鬼怕是早就吓跑了,也没法给他传个话。 而此时正走在阁楼吊廊上的姜行,每一个脚步,都伴随着他慌得不能自控的心跳。 他手心冒着冷汗,整颗心就像地动来临时的湖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阿旋,会在这里吗? 拐角处的芥子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三皇子身边的三喜还在那。 看见了三喜,自然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这里上下都是姜序的人,若是在此,那是不是代表…… 姜行甚至不敢想后面的事。 都怪自己,当时为何要忙着应付与季泊舟斡旋,而不是紧紧地看好她! 三皇子好些时间前就醉酒过来了,若是她也在这里,他觉得自己会疯掉;若是不在这,他也会更焦急…… 这个阁楼据说只有这一间是最佳的雅舍,他的心颤抖着,任脚一步步靠近…… “吱呀”一声,门被他轻轻地被推开了。 突然,姜行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 这间客房里有浓浓的欢好香的味道,而姜序赫然搂着一个女子,神情餍足地松弛睡着! 那女子被被子裹住身子,脸庞被头发覆着,姜行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疼的他难以呼吸! 身边的季相礼表面上一脸愁苦,但姜行却感觉到了他由内散发出的愉悦。 不,不会的。 关乎阿旋,季泊舟的神色能代表一些东西。 姜行特别回头去看跟在身后的季泊舟的神色。 却见季泊舟步子不稳,眼神恍惚,整张脸难看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额角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眼底的悲恸分外明显。 姜行思绪混乱,心不断地往下沉。 他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含了水汽,一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忽地,他转向季泊舟,狠狠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他眼中含着的浮冰迅速凝聚,浑身透出肃杀之气,整个人像是一把刀,比冰窖里还冷上几分。 他的身体跟着他的心一起爆炸了,歇斯底里的大吼:“季泊舟,今日的一切是不是你们的局?!你他妈就是个畜生,你竟然连她的清白都要算计!!!” 季泊舟被姜行打了一拳,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姜行的下一拳。 他的灵魂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攥住,撕扯着,他能听见自己灵魂的尖叫穿破屋顶,直入琼霄,却无人问津。 季相礼看见姜行打季泊舟,没有恼怒,眼睛里反而跳动着兴奋的火焰。 就在这一刻,三皇子被姜行的呐喊声叫醒。 他揉了揉朦胧的双眼,轻揽身边的女子入怀,火冒三丈地说:“你们这是做什么?!” 宋楚楚也朝他们看了过去。 第一卷 第151章 苟且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突然间,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不流了。 四周静谧得只剩呼吸声,每个人的心跳都在加速,等待的只是那一瞬间的爆发。 姜行看见宋楚楚那张脸后,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换,就差点被心底立刻涌上来的欣喜,还有幸灾乐祸给冲昏了头。 他那将要打向季泊舟的拳头僵在原地,辗转几瞬后,最终狠狠一拳捶在自己左手,激动地一跺脚,随即不知是兴奋还是叹气地“呔”了一声。 季泊舟的瞳孔都快要裂开,他愕然失色地呆在原地,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山崩地裂的炸响,不过转瞬之间,他感觉自己胸中像是有十万个火球在烧着,毁天灭地般要让天地都为之变色。 宋楚楚!!! 这个贱婢,她怎么敢!!! 他双拳紧攥,脸色如浓云翻滚,碎冰和薄雾翻飞,骤雨同狂风呼腾,眸子里裹着漫天箭阵,全都泛着寒光向着宋楚楚射来。 季相礼被这一幕气得面色紫胀。 他颤抖地指着宋楚楚,随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护住宋楚楚的三皇子,若不是他一把扶住了旁边的桌子,现在整个人都快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直挺挺地倒仰下去。 姜行嘴角的戏谑怎么都遮掩不住了,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季泊舟的肩膀:“节哀!” 精彩的一幕在隔壁上演,陆旋不想错过这有声有色的一刻,加上需要出现在姜行面前,避免他做出其他事情。 于是她颇有兴致地拖着略带不适的身体,跨进了三皇子和宋楚楚的房间。 见陆旋从后面前来,季泊舟和姜行都是一愣。 只是二人的神情,一个喜出望外,一个压抑凝重。 面对陆旋直接看过来的目光,季泊舟眸子闪烁几瞬,最终瞥向了一旁。 他没有勇气面对她。 他的罪孽永生永世都赎不清。 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去管陆旋会怎么想。 宋楚楚这个贱人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他心里,必须要将其拔出,他才会彻底甘心! 陆旋冰冷地看着季泊舟眸子里仿佛要吃人的赤红,她嘴角微微含笑,就像是一支上了毒箭的弓弩,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破风而出,说出那击碎人心的话。 姜行见她脸色苍白,立刻走到她旁边,小心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季泊舟的呼吸急促而粗重,怒火被他噎着正欲爆发,就听见三皇子先冷声开了口:“大家这是做什么?本宫暂作休息,你们也要赶着进来破坏吗?!” 三皇子怒火中烧,他不过是在自己休息的地方享玩了一个女子,有什么不得了大惊小怪的? 这个女子,不还是他们送给他的吗?! 而且这个女子很得他心意,就像是一颗汁水满溢的水蜜桃,他只尝过一次,便是回味无穷,他想起方才二人的琴瑟和鸣,手里将宋楚楚搂得更紧了。 宋楚楚看清了季泊舟眼里的杀意,整个人都很是无助地往三皇子的怀里躲去。 只要三皇子认了她,那无论季家怎么想,她都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 季相礼的手臂都在颤抖,他胸中的所有怒意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怒吼:“她是你小舅母!” 季泊舟想起自己做的梦,再想起之前在林子里听到的宋楚楚说的重生的话。 他浑身如刺心切骨,整个人悲愤填膺。 他明白了,那一切都是真的!! 宋楚楚一心都是想通过他攀上三皇子,她还在肖想皇后之位! 他说不清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 愤怒、荒谬、悲伤、沉痛、可笑,还有后悔。 三皇子听见旁边之人是自己的小舅母,心中大震,吓得立马松开了手。 原本愠怒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他双手无处安放,背上直冒冷汗。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一把抓过被子裹在自己身上,迅速看向宋楚楚,难以置信地低吼:“你,那你先前为何不说?!你说你是外祖父送来伺候本宫的!!” 前世宋楚楚与三皇子最初几次云雨都是悄悄避着人的,后面不小心被季府的人发现时,二人早就商量好了对策。 所以她一时也没想好要怎么说,慌乱便道:“三皇子,臣妇认错人了,臣妇以为您是少爷,所以这才,这才错付了啊……” 她身上赤裸无遮,慌乱地将身侧的衣物胡乱地裹在自己身上。 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泪水如同一场无法阻止的洪流,将她淹没在自己的破碎感中。 季相礼实在受不了这等淫秽的场面,将手重重一挥,掷地有声道:“咱们先出去!等他二人收拾妥当再来!” 看见季相礼和季泊舟怒发冲冠的背影出去,三皇子一把关上了房门。 他怒不可遏地看着宋楚楚:“如今酿成大错,小舅母,你该当何罪?!本宫不信你毫不知情!” “方才在床榻上,你分明看清楚了本宫是谁!但你并未出声说明身份!” 看着三皇子眼里的凶狠,宋楚楚将身上遮掩的衣服一剥,立刻赤身裸体地跪在了他面前:“阿序,我心悦你!从我还没嫁给你舅舅的时候,便先喜欢上你了!” “你不知道我等着与你见面的一刻等了多久,不信你可以去侯府的清净院里去问那些下人,为了打探你的行踪,我努力了多少……” 她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整个人娇弱又可怜,而身上,赫然便是方才他流下的处处红痕,让他没来由地便想起了方才的旖旎。 三皇子此时只着了一身亵衣,对襟未系,上半身敞开裸露在外。 宋楚楚一把抱住了他。 她细腻的唇舌顿时化作一条游移的小蛇,呵着温润的气息慢慢舔舐上他的腰间。 三皇子浑身一紧,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仿佛在这一刻炸裂开来。 她怎有这么多的新鲜玩法。 这是他在宫里不曾体会到的欢愉。 方才的恼怒被这樱桃小口里的湿润轻轻抚平,他难以自持地将她扶起,喉头艰涩地滚了滚:“你,叫什么名字?” 宋楚楚一听便知道成功了,小声又怯懦地答道:“民女宋楚楚。殿下叫我楚楚便好!” 她擦了擦眼泪:“殿下,小女子已经是您的人了,还请殿下替我争取与少爷和离。日后无论在哪,哪怕要被惩罚青灯古佛,我都愿追随殿下左右。” 三皇子被她说得心头狠狠一动,若是让她与小舅舅和离,自己养在宫外,也不是不行。 只是首先便要过了今日这关。 他心里盘算着,面上没有做声:“先把衣服穿好。” 见他声音已经软下来,宋楚楚彻底不担心了,很快便将衣服穿好,听话地跟在了三皇子身后。 季家父子,因为家中出了丑,不愿陆旋和姜行在此停留。 于是在门外,季相礼首先便含愤告罪:“今日招待不周,恰逢遇上家丑,还请瑾王和王妃先行回府,处理好了,老夫再登门赔罪!” 陆旋一把便拦了季相礼的躬身礼:“季国丈莫要先紧着赶人。今日我被人下了药,腹痛难忍,想来定是这醉江月出了贼子,待会儿我也要问问三皇子是否有相同症状,等揪出了背后下药的黑手,再离开不迟!” 正说着,三皇子的房门再度打开了。 第一卷 第152章 贱妇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房门一开,季相礼和季泊舟就像两只要啄人的公鸡,噌的就扑了进去。 姜行知道陆旋没走的用意,立马拉着她也跟了进去。 宋楚楚可怜又无助地站在角落,整个人摇摇欲坠。 季泊舟进去后,目光瞬间就落在了那张凌乱不堪又过于显眼的床上。 锦被被三皇子揉作一团塞在角落,他一双眸子都快要喷出火来。 他走到宋楚楚面前,伸手就狠狠给了她两个耳光。 “贱妇!!” 他瞳孔被怒火填满,呼吸再度因愤怒而粗重紊乱。 宋楚楚委屈地看了一眼三皇子,双腿一曲便跪在了地上。 她眼眶霎时一红,抖着肩膀恸哭:“少爷,贱妾一直心悦三皇子,求少爷成全奴家!求少爷原谅,求少爷放过奴家……” 她的额头一声重过一声地叩在地上,三皇子面带愧色地靠近季泊舟,也有些乖顺地说道:“舅舅,既然事已至此,就请舅舅和楚楚和离吧!本宫愧对舅舅,以后定会想办法弥补……” 季相礼在心里恨不得将陆旋和姜行五马分尸,本来今日安排的一切都是冲着陆旋来的。 而且下人跟他禀报,陆旋是进了这间屋子的,为何最后会成了宋楚楚?! 方才还不愿意走,很明显是要留下来看看自己安排的事情的结局。 如同精心谋算的罪犯,犯罪后一定会再回到作案现场,检查一遍自己做下事情的结局。 里面一定有陆旋的手笔! 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但是此时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 见三皇子有要收宋楚楚的意思,季相礼立马喝道:“姜序!你眼中还有没有人伦纲常,还有没有礼义廉耻?!” 他怒火填胸,脸上的肉皮都气得不自然地抖动:“她是你小舅母,你俩做了这样的事,你贵为皇子,咱们季家动不得,但今天还有瑾王和王妃在场,咱们季家的脸都丢尽了!这个女人,宋楚楚,他休想败坏季家声名!” 季泊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宋楚楚,手上用力,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就着手上的力道,咬牙将她往旁边那张颠鸾倒凤后的床上一扔,怒吼道:“本少爷从来没有碰过你,照理来说,这应是你的破身之日。说,你之前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宋楚楚脑袋里突然嗡了一声。 她瞬间转头看向那床,瞳孔蓦地一缩。 她忘了留下血迹! 自打之前在宋家假装与季泊舟发生关系被挑破后,实际上她在季泊舟那处一直都是完璧之身! 后来季泊舟怀疑她与虚白,但那日因虚白声称不在玄元观,所以一直只是揣测,并未有实证! 而这次,无疑证明了她与虚白的那次,是真的! 甚至季泊舟会怀疑她除了虚白和三皇子,还与其他人有过苟且! 她无助地看了一眼三皇子,抬头柔弱乞求地望着季泊舟,通红的眼眶里水汽凝聚着打转:“少爷,妾身冤枉啊少爷!” 她试图用泪水来掩饰内心的慌乱:“除了这次,臣妾从未背叛过您,臣妾也不知怎么,怎么就未有处子血迹呢……” 她双手无措想抓住季泊舟的衣摆,却被他狠狠拂在地上。 三皇子也被季泊舟所说的话给惊住了。 按捺住心里的不适,他看向宋楚楚的眼睛里多了些不明的意味,“这么说来,小舅母还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 三皇子原本是想着要冒着季家生气的风险带宋楚楚走的,但这会儿季泊舟的说她已经被不知道什么男人用过,甚至舅舅根本没碰过她,加之他忽然想起之前母后说,舅舅娶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是羊癫疯! 他忍不住看向宋楚楚,浑身一个哆嗦。 那个女人,该不会就是宋楚楚吧? 他心里骤然升起一阵恶寒。 连自己与她云雨过的身体,他也仿佛感觉脏了。 三皇子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立刻向着季泊舟拱了拱手:“舅舅,今日是序儿不对,在此给舅舅赔罪!” 宋楚楚闻言,顿时浑身一僵,整个人如坠冰窟。 姜序这话的风向有变! 姜行见三皇子神色变化如此之快,忍不住挑了挑眉调侃:“序儿,有担当!” 陆旋看了姜行一眼。 他这是激将法,看着三皇子有不打算要宋楚楚的苗头了,故意想看三皇子与季泊舟争吵起来,最好是将宋楚楚带进宫去。 但三皇子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朝着姜行赧然笑了笑:“今日让皇叔笑话了,三舅母勾引本宫在先,本宫若是知道她的身份,如何也不会动她的!” 说罢他再度看向季泊舟:“所以舅舅即便要罚,序儿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宋楚楚难以置信地盯着三皇子,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任何一丝肯定的答案。 但三皇子却没有再分去任何一点目光给宋楚楚,仿佛哪怕看她一眼,身上都会沾染上什么污秽。 宋楚楚蓦地跪坐下去。 现在连唯一念想的三皇子也不带自己走,她的希望落空了。 想到之前两次季泊舟对自己的毒打,绝望在她心中蔓延,恐惧迅速爬上了她的脸,她的肩,她的身体。 在这瞬息万变的世界,她体会到了深深的无力,仿佛被巨浪推入深渊,任她如何用力地想要回到原来的轨道,一切都只是徒劳。 她就像是一个被用掉即甩的抹布,谁都不愿多看她一眼了! 宋楚楚因恐惧和悲痛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脑子里响起嗡鸣,那根紧张的弦越绷越紧,怎么办,她根本没有想过今日失败的后果,她要怎么办? 她脑子越来越痛,越来越沉,忽然,她眼前一黑,猛地晕了过去。 季泊舟没想到,他还没发落宋楚楚,她就已经晕了。 他霎时厉喝:“来人!” 进来的是芥子。 “少爷!” “将少夫人带回去,给我好好看着!” 如果可以,他想就在这里就杀了宋楚楚。 但醉江月毕竟是外面,这个节骨眼,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都要谨慎再谨慎,他不想有任何不利于侯府的声音出现。 “是!” 宋楚楚被芥子毫不留情地拖走了。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三皇子自觉惹了祸事,对季相礼略微颔首后,便对着姜行行礼作别:“今日本就为皇叔与外祖和解一事而来,既然事情已了,本宫就先行回宫了。” 姜行似笑非笑地看了三皇子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季相礼身上:“谁说今日事情已经了了?” 他漫不经心打量着这间屋子,声音里染着森冷:“根据季国丈原本的安排!这间屋子里,想对付的人是王妃吧?” 第一卷 第153章 祸害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相礼心口一滞,但面上稳若泰山。 他神色自若地一笑:“王爷真会说笑,王妃好好的在这,反而是宋楚楚弄出了与三皇子的祸事,怎会牵扯到是老夫针对王妃身上?“ 陆旋忍着虚浮的身体看完了整场好戏,这会儿见姜行提起,才顿时想起来这事。 自己动用玄术解决了这一切,若是被一步步拆解,以她对季泊舟的了解,这人很难不疑心。 她身体无力得紧,实在不想因为自己今日这一场,反被季家发现多处可疑。 之前袁放说有一位懂玄术的高手还在朝堂,而且那人与季家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不想平白多生事端。 于是她的手立马攀上了姜行的胳膊:“想来是今日吃错了东西,所以腹痛难忍。后来误打误撞想去找王爷,结果走错了路,在隔壁房间休息了许久,这才略好一些。” 她别有深意地看了姜行一眼:“既然今日季府发生这么大的事,王爷,咱们也先回府吧?不然倒有些不识趣了!” 季泊舟见陆旋有些不适,倚靠着姜行的样子,眼睛里迅速划过深深的嫉妒。 陆旋轻飘飘投来一个轻蔑又厌恶的目光,那眼神犹如一把刀,瞬间将季泊舟的虚伪划开,看得干干净净。 惊得他失神地后退了两步。 姜行听陆旋这次竟然不报仇,也不由愣怔一瞬。 随即他揽过陆旋的削肩,肆意地宠溺一笑:“既然王妃想要回府,那咱们便回去!王妃身体不适,还是歇息最为要紧!” 季相礼本就心虚,见姜行如此说了,立刻顺着台阶而下:“是是,王妃身体要紧,回府好生休养才是,切莫因今日之事,误了王妃玉体!” 在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中,姜行揽着陆旋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王妃身体还可难受?” “我走之后,王爷与季泊舟发生何事?” 马车上,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 姜行眉宇间尽是对她身体的担忧,但还是立马回答她:“王妃离席之时,本王以为你只是想行方便之事,所以轻忽了。” “你走后,季泊舟想挑动本王伤他,本王与他斡旋一会儿后,外面忽然来了一些针对袁老伯,说他吃儿子人血馒头的百姓,本王便被带着前去处理了一会儿,没想到就在那里便被拖住了!” “等本王抽身前来找王妃,才发现姜序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陆旋脸色甚是苍白,连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虚弱地点了下头:“确实如王爷先前所料,今日这场仪式,本就是针对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三皇子破坏我的名节!” “之前三番两次杀不了我,这次他们采取了迂回策略。还有便是我怀疑,三皇子的酒里,是被下了药的,我喝了他那一壶,所以没多久,身体便十分不适。” 姜行眸子一沉:“下药?王妃这般虚弱,莫非是那药……” 陆旋摇头:“那药像是媚药,但里面好似又有其他东西,总之说不清,先前让人腹痛难忍。不过我已经解了那药性之毒,这会儿之所以这般,是因为今日几次三番用了玄力,精气耗尽了,得养两天。” 姜行听到这话,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眉头拧得更紧了:“所以今日,若是王妃没有玄术,那岂不是……” 陆旋笑了笑:“但结果总归是好的,你看宋楚楚,确实今天帮了大忙!若不是他,三皇子说不定还会到处找我!” 想起今日这一场局,是季泊舟参与其中一手促成,陆旋心里只觉得膈应,还有嘲讽。 看来,即便这一世他得知了真相,仍旧狗改不了吃屎,季家的名利才是第一位的,为此不惜要拿她去开路。 不过好在她早对他不抱期待,所以这个结果,也算是给他的报应。 马车内有淡淡的茉莉香,陆旋闻着熟悉的味道,很快便昏睡过去。 姜行拳头握得指节都泛了白,眼里杀意汹涌,再一转头看见身旁那张安静沉睡的小脸,心头像是被蜜蜂蛰了一口。 姜行走后,三皇子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 季相礼和季泊舟也没心思留他,立马回了季府。 季青妍今日没有跟着一起去醉江月,早就在等着他们的好消息。 这会儿见季相礼和季泊舟眉头紧蹙一脸寒气的回来,心里下意识觉得不好。 “今日没成功?” 季相礼大袖一甩,狠狠咬了下后槽牙:“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包括那酒,都如你预料的一般,让那陆旋顺利喝下去了!结果那三皇子沾惹上的人却不是陆旋,而是那个不要脸的贱妇,宋楚楚!” 这消息实在是太荒谬,季青妍听到茫然了好一会儿,又听季相礼描述完经过,最后才倒抽一口气,脸色铁青地狠狠砸了一拳桌子。 “这个宋楚楚,实在是个祸害!她人呢?” 季相礼:“在醉江月吓晕过去了,我让芥子带了回来!” “把人带过来!” 听见季青妍的吩咐,芥子立刻出去了。 季青妍看到从回来道现在,季泊舟眉间卷着寒霜,却一直隐而不发,心里隐隐对他有几分担忧。 “思峦,她是你的人,该你来处置。你打算怎么办?” 季泊舟脑子里全是陆旋离开时那道厌恶的眼神,他神情呆滞,喉咙里含着森冷:“带过来,我自己知道!” 季青妍为了对付陆旋,这两日查探了她背后曾经的一切过往。 还有些问题没弄清楚,所以她道:“待会儿宋楚楚来了,我有些问题要问她,等我问完之后,你再做处置!” 宋楚楚已经醒了,知道自己如今留在季府定会遭到灭顶之灾,于是清醒之后,便打算收拾东西逃跑。 没想到东西还没收完,就被芥子找到,直接擒着她往正堂拖。 她看见正堂的门,下意识就想逃跑。 那是吃人的魔窟,是恶鬼的嘴巴。 她知道只要她走进去,里面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她死命想要挣脱,芥子耐心用尽,直接咔嚓两声,她脚骨错位了。 巨大的疼痛从脚上传来,宋楚楚再也无力奔逃,两道绝望的泪水汩汩而出,浸湿了她的衣襟。 进了正堂,芥子用力一甩,她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三个人居高临下,犹如看着下贱蝼蚁一般看着她。 “宋楚楚,看来你即便被罚了这么多次,还是不知悔改,也没个规矩。” 说话的是季青妍,她用脚尖提起她的下巴,逼她注视自己的眼睛:“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别担心,我不会处置你。” 听见季青妍说不会处置自己,宋楚楚的眼泪骤然一断:“你说的是,是真的?” 季青妍不理会她的可笑,直接问道:“陆旋在瑾王府,身边除了国公府给的桑落外,带着那个曾经宋家的叫小葵的贴身丫头,还带走了那位叫郁嬷嬷的人,我想问,那位郁嬷嬷是什么身份?” 第一卷 第154章 打死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楚楚心头一喜。 有救! 自己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了! 她趴在季青妍面前,声音带着十足的讨好:“是,是!我知道!” “郁嬷嬷是陆旋生母,云浔身边伺候的人,跟着她很多年,云浔死后,就是她跟着我一起进京来寻亲的,云浔死前交代,让郁嬷嬷一定要找到陆旋,将她带回去!” “带回去?带去哪里?” “他们都是一个什么门的人,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半点能力了,郁嬷嬷就是想带陆旋回到那个门派去!” 季泊舟这时站了起来,拧眉问:“他们要走?” 宋楚楚看见季泊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变得怯懦很多:“是,曾经说是要走的,但后来她嫁给了姜行,便不知还会不会走了……” 季相礼眼珠闪烁几下,沉声道:“现在她不但是王妃,还找回了自己本来的身份,恐怕是不会离开了。” 季泊舟却忽地打断了他:“不,我明白了!” 他眼中闪过欣喜:“不管她会不会走,按照她的性格,恐怕都会和姜行和离!” “和离?”季青妍有些狐疑:“不是传出他俩感情很好吗?” “就是因为外界看起来太美好了,她定是装的!”季泊舟这会儿才恍然大悟,跳出先前那直白的嫉妒中。 季青妍看向宋楚楚又问:“这个郁嬷嬷与她十几年未见面,为何陆旋却将她看得那样重?而且肯听她的话?” 宋楚楚想了想:“这点确实是的,陆旋许是觉得,郁嬷嬷是云浔唯一留给她有念想的人吧!反正郁嬷嬷的话,陆旋向来都是极度认真的对待,对她也是十分关心。” 季青妍嗤笑一声,眼睛带着恶意打量:“那你呢?那郁嬷嬷照顾你十几年,为何却不见你对她那般好?听说,你曾经还将她关在宋家的杂院里,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任她病重,自生自灭?” 季青妍的话直白地划破宋楚楚的虚伪,她被这句话噎住,一时间搜索枯肠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 季青妍幽深一笑:“看来确实是啊,你啊,赶她差远了!” 这话犹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插在宋楚楚的心口。 她身子一滞,明明心里恨得牙痒,却是带出了个灿烂的笑来。 “是是,我愚钝,赶王妃自是不及的,既如此,二小姐就把我当做一条小猫小狗,将我给放了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麻烦,再也不给季府添乱,我保证……” 说着说着,她那僵硬的笑里便透出了惊惶。 季泊舟狠狠捏了把拳头,目光烦躁地瞟向季青妍:“二姐可问完了?” 季青妍饶有兴致地拿着茶盏打量,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季泊舟身上那压抑的怒气上扫过,笑了笑,“问完了。思峦请自便。” 什么? 不是说好了不会处置她,答复后就放她生路的吗? 宋楚楚浑身战栗、目眦欲裂,皴裂的脸上爆发出掩饰不了的愤恨。 季青妍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懒散道:“先前是说了不处置你,但是我不处置,不是其他人不处置。你是思峦房里的人,怎么样,自然由他说了算。” 季泊舟浑身散发出低沉嗜血的杀意,那是宋楚楚熟悉的暴风雨来临前的警告。 她恐惧地缩着身体,情不自禁的一步步后退:“不,少爷,少爷我对你还有用,我对季家还有用,你们不能杀了我……” 季相礼愤恨又厌恶地剜宋楚楚一眼,胸口剧烈起伏:“先前就是太相信你的话,才会导致这次又闹出这样大的丑事!这次,无人会再信你!” “来人!”森冷的声音从季泊舟紧绷了一天的喉咙里释放出来。 门口的戒子和青墨立即走了进来。 “少爷!” “准备好老虎凳,将少夫人拖出去,杖毙!” 轰—— 宋楚楚眼睛大得快要裂开。 竟然要杀她! 她不就是和三皇子上了床吗? 上一世也是这般,明明季泊舟都忍了! 不,她是要做皇后的,她的生命不该止于此处! 宋楚楚眼前发黑,双膝一软,“咚”的一声瘫坐在地上,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悲伤欲绝地抱着季泊舟的大腿哀求:“少爷,我错了少爷,求求你放过我,让我走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来碍你的眼……” 她开始想方设法地辩白:“这次不是我要去的,是陆旋,是她命人给我送信,说三皇子在醉江月等我,所以我才去的!求求你们相信我,那信,那信还在清净院我的枕头下放着……” 她崩溃地嚎啕大哭,声嘶力竭,癫狂地抱着季泊舟的腿,不让自己被芥子和青墨拖走。 芥子用力拽了几次,但宋楚楚就是发了狠,像浆糊般紧紧粘在季泊舟身上。 季泊舟忍无可忍,猛地将她拽起,“咚”的一脚踢在她心口。 宋楚楚心口一痛,整个人霎时飞出两米远,喉头传来腥甜,她嘴巴猛地张开,豁然呕出一口鲜血来。 她忍着痛苦抬头,季泊舟那冷肃又危险的身影又向她步步逼近:“不是要粘着我吗?不是还要辩解吗?来啊,继续来!” 季泊舟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宋楚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季泊舟疯了,他又疯了! 只要他这般神情,她就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她心口疼,脚腕也是疼的,看见面前像鬼魅一般逼近的人影,宋楚楚身子一晃,汗毛竖起,立刻迅速往门口爬去。 季泊舟两步跨近,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迈着大步猛地将她甩在了院中的老虎凳上。 “咔”的一声,宋楚楚听见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啮心之痛随即从四肢百骸传来,她心中涌起一拨强过一拨的恐惧震骇。 她想从老虎凳上下去,然而芥子和青墨按着,她的四肢像被钉子钉住一般,如何也迈不出去。 她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悬崖峭壁,到了深渊面前。 身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夺过了木杖,那人青筋暴起,眸子里涌动着仇恨与疯狂,眼底尽是嗜血的红。 是季泊舟。 他好似也不信任那行刑的小厮,非得自己动手才能发泄心头积压多日的恨意。 “啪!” “啪!” “啪!” 一杖又一杖,季泊舟用了十成的力道。 宋楚楚衣衫染血,嗓子早已喊哑,湿漉漉的头发胡乱地贴在她头上,眼泪横流,眸子里满是崩溃与绝望。 这一世,明明她只是想要回到上一世的轨迹,就这么简单的事,为何上天都不帮她?! 为什么,这一世对她如此不公! 为何连死,都是这么惨烈的方式! 她的瞳孔被仇恨填满,脸色苍白得像纸,鲜血顺着她血肉模糊的脊背流下,在老虎凳下蓄成一滩倒映着太阳的殷红。 杏色的衣衫吸了血,黏腻地贴在身上,远处看去,她的身体就像一盏日晒雨淋后的烂灯笼。 这画面实在是有些残暴,看得青墨都皱起了眉头。 然而季泊舟却愈发兴奋,手里的发泄只让他觉得畅快! 眼前的人和景都越来越模糊,宋楚楚觉得自己回到了三皇子封她为后的时候。 坤宁宫里,上百位宫女跪了满地。 她一个不悦,随意便能杖杀或赐毒。 她还看到了陆旋。 她成了乞丐,坐在桥头,身下一床烂草席。 她只随意派了几个宫女过去,一人一脚便轻易将她的手踩断,脸撕烂了。 她好满足,好风光,好欢喜。 第一卷 第155章 收魂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宋楚楚感觉不到疼痛,脑海里回荡着上一世,李氏说她是天生的凤命的声音。 眼里的仇恨逐渐被美好与期待替代,她嘴角扬起,手向空中伸去。 “皇上,你来了。皇上,臣妾……” 她话没说完,眼睛也还睁着,抬起的手便如一片秋日的枯叶,朝着腐朽与黑暗当中落了下去。 季泊舟手中的木杖被鲜血染得绯红,他像是仍不尽兴一般,仍然一杖一杖地打着。 青墨和芥子都知道,宋楚楚已经死了,但看着宛如疯魔的季泊舟,他们却不敢开口。 直到宋楚楚的背上,已经暴露出森然白骨,连着那脊柱骨头也断成了三截,季泊舟终于猛地将手中的木杖一扔,喘着粗气,卸力停手。 他的衣衫被溅上鲜血,方才拿木杖的手都打得起了泡。 他脱力的一屁股跌坐在廊下,望着落日一点点落入院墙之下。 季青妍披着落日扯出的巨长身影向他走来,看他眸子里的赤红总算一点点褪去,带了几分关切开口:“你的耻辱,结束了。” 结束了吗? 季泊舟脸上掠过苦笑。 其实他觉得,痛苦,才刚刚开始。 下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忙着赶紧将那尸首和老虎凳都收了。 青墨怯生生的开口:“少爷,那少夫人的后事……” 季泊舟冷冷递过去一个眼神:“后事?直接扔去乱葬岗,或者问问宋家要不要来收尸!” “是。” 宋楚楚觉得自己身体一轻,猛地便飞了起来。 她这才看见,自己已经死了,肉身已经被打得快失去人形。 心中怨念突起,她正想去找季泊舟报仇,突然,一道咒语急唤,她不可控制地朝季府外飘去…… 宋楚楚的尸体被抬去扔在了乱葬岗。 宋铭得到季家传来的宋楚楚过世的消息,身子一颤差点倒栽下去。 他刚打算质问,就见季总管露出了一个带有警告意味的笑意:“宋老爷,少夫人是与人苟合,被少爷和老爷在醉江月抓了现行的。而她攀附的那人,想必二位爷听说过。” 他刻意停顿了一瞬,宋铭和李氏悬着心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人便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三皇子。三皇子已亲口对老爷指证,是少夫人刻意勾引,同时也下令,狠狠处置、诛杀少夫人。如今被少夫人的尸骨季家是不会收的,宋家要不要收,也得好好掂量掂量,看看要不要忤逆三皇子!” 李氏虽然后面越来越不喜宋楚楚,但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乍逢噩耗,她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脑袋里一片空白,她难以相信自己好不容易认回来相处还不到一年的女儿,这么快就香消玉殒了。 她惶然无助地看着宋铭,想叫他一起去将宋楚楚的尸骨收殓,但门口出来的两个身影,又让她的步子猛然顿住。 自打宋家贬为庶人以后,最近几天宋初肆和宋初石两兄弟才缓过劲,接受自己已经没有奴仆婢女,宋家再也恢复不了过去风光的事实。 这中间经历了多少泣血的痛苦,百折千回的过程,实在不堪回首。 送走季总管,宋铭和李氏浑浑噩噩。 枯坐许久之后,宋铭做了那个难以启齿的决定:“如今这间菜场的庇身之处,得来不易,还有两个孩子呢!咱不能为了楚楚,做出那般大的牺牲啊!” 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巨变,明白了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现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宋家人风声鹤唳。 他们实在是没有胆量再折腾了。 李氏沉默地点了头。 夫妻二人默契的,再没有提起这事。 盛夏时节,季府园子里的青蛙、蟋蟀此起彼伏叫了一夜。 好不容易天快亮了,又听得公鸡打起鸣来。 季青妍心里憋闷,一个晚上都没睡个好觉。她索性身子一翻,径直下了床。 昨日的醉江月她没有亲自去,陆旋,这个女人让她心里的警惕和怒意在一夕之间被迅速填满。 她可以接受失败,但接受不了那失败竟来自一个这个时代的闺阁女人! 这还是她来到大梁这个时空以来,第一次有人坏她的事。 几个丫鬟前来替她洗漱收拾一番,她眉间含着冷风,径直去了澹泊斋。 昨夜她单独去过清净院,那枕头下确实有宋楚楚说的陆旋写给她的信。 这个既让她感到威胁,又恐怖的女人! 先是害得大哥死,然后季家名声尽毁,爵位官职全部撤下,竟然连坏她名声,都能被她提前将计就计,报信给宋楚楚。 她现在无比确定,陆旋,已经激怒了她! 即便她是重生,即便她算准了每一个人的举动,每一步路的走向。 她也要让她乖乖跪在她面前求饶! 烈日高悬,澹泊斋里酒气四溢。巳时都已经快过了,季泊舟竟还未起身。 季青妍一路捏着鼻子杀进他的房里,又是摔了一地的酒坛。 “季泊舟!”季青妍一把将他从榻上拖起,“你之前答应过父亲什么?!” 她近乎咬牙切齿:“你说你要担起这个季家的重任,说你什么都能扛起来!” “这才几日?你就又恢复了老样子,将自己先前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季泊舟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双眸定定地瞧着她,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萎靡得近乎哀求:“二姐,给我一日的时间好不好?我太难受了,就放纵这一日。” 季青妍立刻扇了他一个耳光,恨恨道:“不好!” 她唤了丫鬟和小厮进来:“给我好好伺候少爷更衣,半个时辰内,若是本小姐在正堂见不到他人,澹泊斋的所有下人全都打发出去!” “是!” “是。” 季青妍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一阵凛冽的冷风。 季泊舟闭了闭眼。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知道二姐的性子,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会主动来找他,来得这么急,心里一定是不甘的。 宋楚楚死了,横在他和愿愿中间的那根刺没有了。 他分明发疯一般想去找她,想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但现在连痛苦,连对那份感情的祭奠都只能默默隐匿在暗室之中,就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算计了她,却还希望得到她,他知道自己卑鄙又下作,愿愿看不起他,连二姐也鄙视他。 他能怎么办呢? 季泊舟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任由下人为他洗漱更衣,略微用了些吃食,踩着半个时辰的最后一寸光阴踏进了季府正堂。 正堂外的血迹都被清理干净了,阳光一晒,就像这里从未发生任何血雨腥风,从未有任何人的感情在这里翻涌又寂灭。 季青妍看见季泊舟进来,脸上凝结着山雨欲来的冷厉:“别这副鬼样子,你心里想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是个男人,就自己去抢!” 季泊舟心中巨震,霎时抬起了头。 第一卷 第156章 旧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二姐,你,你此话何意?” 季泊舟一时不知心里到底是恐惧还是激动了。 季青妍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目光落在远处一只扑腾的鸟儿身上:“陆旋是个泥鳅,太滑。既然她那么聪明,那我倒要看看她能聪明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不在乎。” 季泊舟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二姐是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季青妍目光幽深,手指在八仙桌上发出有规律的律动,“自然是,看看她有多少能耐,能护得住多少人了!只要她心中还有重要的人,一切就都不难。” 她沉吟一瞬:“还有那位瑾王殿下,我也得去会一会,让他知道什么人该帮什么人不该帮,看他觉得是陆旋的命重要,还是他自己的命重要!” 季泊舟的呼吸变得凝重,一股不安自心里蔓延开来:“二姐,你,你能不能……不伤她。” “不伤她?”季青妍轻笑一声,“思峦,难道你还未长大吗?” 她的表情陡然变得凶狠:“若是有机会,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她不解地审视着他,一双微眯的眼睛不断在他身上游移,似是要看到他的灵魂里去:“她对咱们做下了那么多狠绝之事,你作为季家未来的继任者,难道一点危机感都感觉不到吗?!她连皇后都能威胁,帮助姜行轻而易举便将大哥砍头了,咱们已经没了爵位,这季家的风光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你有想过吗?!” 季青妍的目光直白地刺穿他,“留着她将季家满门灭绝,只剩下皇后和三皇子吗?!” 若不是大哥走了,这个时代女子又艰难,她真想一脚踢掉季泊舟自己去坐那未来的家主之位。 这时,岂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季泊舟沉默一瞬,垂着眼睛,眉头久久不能舒展,他知道,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回避的问题。 “我并非心慈手软,只是这一切的源头,终究是当初的侯府,是咱们自己。” 他顿了顿:“我不拦着二姐,站在季家的角度,亦是希望能将她除之而后快,只是二姐,咱们能否换个方式?” “换什么方式?” 季泊舟眸光微黯,眼里似有杀伐决断,亦有柔情缱绻:“咱们将其活捉,然后把她交给我,我会把她圈养起来,绝不让她再做出危害季家之事!” 季青妍背着手,诧异地打量他两眼,面上这才露出微松的笑意:“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罢,她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未来家主,若不是大哥走了,你又这个样子,我是不愿站出来充当这个角色的!” 说罢,大步迈出正堂,留给季泊舟一个飒爽又孤绝的背影。 季泊舟嘲弄一笑,瘫坐在椅上,仰头将目光看向轩顶。 二姐找他,其实就是想试探他的态度,同时也是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纯粹的人了,他该要做的,是成为一个能包容阴阳两面,但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的毒丈夫。 是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 姜行一直在陆旋床边等到第二日傍晚,都没有等来她的的苏醒。 整颗心都悬着,在锦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府医被他唤了一次又一次。 “王爷,王妃只是因先前中了药,后来精气消耗过多,一时间内里亏空,暂时晕了过去。并不是死了!只需等待时间,等她自然苏醒便好!” 府医一天跑了十几趟,话中明显有了几丝不耐烦。 姜行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正要好好跟府医说道两句,玄戈飞身前来:“王爷,您的信!” 姜行接过信封,拧眉让府医退下。 待细细看完信件,他薄唇紧抿,带着几分犹疑:“约本王的这位,当真是季家二小姐?” 玄戈点头如捣蒜:“王爷,当真是她!” 姜行眯了眯眼睛:“你见到她人没有?她竟然还活着?” 玄戈想了想:“是季家的下人送来的,倒没有见到季二小姐。” 姜行默了默,将信收进了袖中。 季二小姐约他明日找个地方见一面,姜行看了眼一直未苏醒的陆旋,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件事。 这么多年,他以为季青妍早就已经死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害的人家。所以这会儿她来邀约,他第一反应是那人竟还活着。从陇川回来不过几个月,自己也确实未关注过这些消息。 其次便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与季家的事,季青妍这个节骨眼约见,实在是有些尴尬。 但是他多年前欠她的,若是不去赴约,又说不过去。 姜行左思右想,见一见也好,了一桩事,也省得再欠人情。 “玄戈,你去给季二小姐的下人回话,明日申时,玄武街清一阁茶楼见!” 清一阁是王妃的产业,明日叫她一起过去,顺便帮她赚点银子。 “是!” 又过了一日,姜行以为陆旋怎么样都该醒了,结果这人仍然昏睡着。 眼瞧着外面的日头往西,未时逐渐过去,姜行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自己一人过去了。 “小葵!” 小葵一个箭步冲进来:“王爷!” 姜行看了眼依旧昏睡的人儿,愁眉紧拧:“本王有事出去一趟,你替我守着王妃。待她醒了,一定要让她吃东西。” 小葵喘着气,染着愁思的脸庞轻点了点,还以为是王妃醒了呢! 看着姜行那似走非走的样子,小葵道:“燕窝粥一直都热着呢,只要王妃一醒,随时都能喝到。王爷您有事就走吧,咱们在这守着便好!” 姜行带着挂念出了门。 清一阁里,季青妍已经到了。 为了见姜行,她特地没有穿平日喜欢的马装,而是换上了淡雅俏丽的胭色烟罗绮云裙。 姜行与她有一段因果,若不是因为姜行,自己是来不到这个时空的。 她脑子里有原身的记忆,所以今日特地穿了她不喜欢的凡俗的衣衫,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记起,曾经季家的二小姐,可是为了救他才身染重病。 而且也不能让他觉察如今的季青妍已经是另一个人,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她没见过姜行,但脑子里有原身的记忆,确实是个不可一世的纨绔王爷的样子。 想起记忆里那张十六年前顽劣不知天高地厚的脸,季青妍忍不住冷冷地嗤笑一声。 就在这时,姜行踏着大步进来。 看着季青妍的背影,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季二小姐?” 清冽的男子声音传来,季青妍回了头。 但就这一回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跳了几下。 第一卷 第157章 旧情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刚走没多久,陆旋便醒了。 苦中带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她一张嘴,吐出来一块发白的参片。 “王妃,您可终于醒了!” 小葵见陆旋醒转,鼻头一酸,带着哭腔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陆旋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倒不是虚弱,而是饿。 “小葵,我睡了几日了?” 小葵脸都快皱成一团:“三日了。” 陆旋淡淡一笑:“那看来这三日我没少进补,身体倒还舒爽了不少。” 小葵见陆旋整个人虽然昏迷了几天,但气色比起之前确实好多了,立刻便抹了把脸上的泪珠:“王爷每日都给王妃含着参片呢!您是不是饿了?想不想吃东西?” 陆旋点点头:“确实感觉腹中空空。” 小葵笑逐颜开:“王妃您等着,吃的马上就来!” 用了一些粥,陆旋见姜行不在府中。刚好到了月末,她便想起梧园的事:“这两日知意有没有过来找我?” 小葵一边替她梳妆一边答:“昨日是来过的,但王妃当时昏迷着,王爷便让知意小姐回去了。” 陆旋取了一枚金钗递给小葵:“那咱们便去找她去,确实该去对一对账目了。” 让知意接手梧园的事情刚好一个月了,顺便看看她学得如何。 此时的清一阁茶楼中,姜行与季青妍对坐。 姜行端起茶盏啜饮一口,桀骜的双臂扣在后脑,似笑非笑地打量对面的人:“多年不见,没想到季二小姐恢复得这样好。” 季青妍按下跳得极快的心脏,抬起眸子回以打量:“托本小姐自己的福,大难不死。” 她知道姜行在说什么,这是这个叫季青妍的身体,与瑾王的故事。 十六年前,这具身体的主人跟着季夫人去玄元观,恰逢那日瑾王跟着当时的太子妃当日也去了,没想到,阴差阳错造就了这具身体一世的改变,也是姜行给了现在的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当时季夫人带着季青妍是要去找抱朴子道长,主要是为着道长先前说的,季青妍活不过十三岁,命中有大劫,需要以加了龙血墨的灵符才能压制。那灵符天下无二,价值不菲,让她们这日来取。 取了灵符后,她们一出来便遇到了陆思俞和姜行。 见着太子妃和当时还是皇子的姜行,季夫人自然是要行礼问安的,便在一旁候着等太子妃和瑾王出来。 却没想到瑾王跟着一进去,抱朴子道长便将他赶了出来,让他在外面等着。 当时的姜行不过十一二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加上被先皇和太后从小纵容,自然是哪里都敢去的。 他闲着无聊,一个人去了旁边的玄元观园子里,见后园的一棵树上有个鸟窝,里面是两只极美的七彩文鸟,非得要上去捉住。 姜行上去后,眼看就要捉住那鸟,没想到“啪叽”一声,脚下的树枝断了,整个人倒栽下去,猛地落入了下面的池塘里。 而这一幕,正好被一个人出来打算透口气的原身季青妍看见。 四下无人,季青妍吓得心脏噗噗跳。 若是她没看见还好,但这会儿看见了,救的话,她不会凫水。可不救的话,若是瑾王有事,万一查到自己头上怎么办? 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拿着竹竿前去搭救。 只是她没想到,姜行抓着那竹竿一个用力,反而把她也拖了下去,害得她猛灌了几口水,然后便一直往下沉。 手忙脚乱之际,姜行努力想抓住她,奈何人没抓到,反而把她身上的香囊给扯了下来。 香囊里藏着道长刚给的灵符。 道长给原身时,多次嘱咐不能湿水。没想到那么快,那灵符就被水打湿了,一打湿,很快就化作了一堆灰烬。 原身呛了水,一直往下坠落。 等到姜行总算借着她那根竹竿的力道浮起来呼救,二人才终于被人救起。 但当时是冬日,池水本来就冷,加上又是闺阁女子,原身却就这样生起了大病。 那病生了大半年,后来季夫人又去找道长讨要灵符,但龙血墨百年难遇、世间仅存的一点都在上一次用尽,便告诉她因果已成,无力回天。 原身扛不住,最终在大半年后香消玉殒、命赴黄泉。 也就在那天,她在另一个世界因被家里催婚催生而选择跳楼自杀,没想到一死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姜行见面前的季青妍一双眼睛都在自己脸上,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季二小姐?” 季青妍回过神来。 她一直以为姜行是她脑海中原身记忆里的样子,却没想到过了十六年,现在竟长这样?竟是这么俊朗吗? 前生她没谈过恋爱,是因为没有遇到自己能爱上的人。 但这一世,她觉得自己现在对姜行,心动了。 姜行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十几年不见,季二小姐成熟了不少。” 他可忘不了季青妍之前一直派人来,要求他把她那千金难求的符箓赔给她的事,还没少因此到处散播他的骂名。 但那时他想着季青妍确实是为了救自己而导致了这一场,所以后来还带着重礼去侯府看过她一次。 那会儿看着她气若游丝,一看见他就喘得厉害,还以为她真是活不长了。 季青妍将耳侧碎发撩至耳后,淡淡一笑:“多年不见,王爷倒是,英姿勃发。” 姜行扬了扬眉,没注意她的话。 心里思忖着,也不知是哪位神医出手,治疗季青妍的效果竟这么好,如今即便穿一身软糯女儿裙,但仍挡不住英气逼人、气势昂扬。 这身子骨,一看就好得很! 季青妍见姜行没回答自己,轻啜一口清茶:“王爷自认,与王妃感情如何?” 姜行不明白她为何一来便问自己与阿旋的感情,手指蜷了蜷,漫不经心道:“本王与阿旋,自然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二小姐没听见外面本王与王妃的声名事迹吗?” 季青妍眉尾一挑:“是靠害了季家而博得的声名吗?” 姜行不置可否,“是本王害了季家,还是季家先害了本王和百姓,希望季家还是能有一个明白人出来,一切才能有得谈!” 姜行见季青妍也是个黑白颠倒,眼里只有季家利益的,连声音都冷去几分。 “王爷别着急呀!” 季青妍莞尔一笑:“谁说我不明白了?今日来,本也不是为了季家的事情而来的。” 姜行狐疑地审视她,眼底神色晦暗:“不为季家?那季二小姐难道还是为当年的事?” 当年那个破符,那会儿确实没办法赔她。 但如今有王妃了,以王妃的本事,没准可以给她画一个! “当年?当年不过儿时莽撞,那些事早就散入尘烟了,王爷放心,我早就不记恨王爷了。” 她沉吟一瞬,片刻后,百无聊赖地说:“今日只是想来与王爷叙叙旧,顺便与王爷分享一下,您不在京中的这些年,王妃发生了何事,以及王妃在季家,发生了何事。看看您是否还认为,当今的王妃,是您能够握在手里的人。” 第一卷 第158章 蛊惑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这是姜行一直以来内心回避面对的问题,长期以来,虽然王妃始终让他看不透、握不住,但季青妍的立场,想来也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 “这是本王与王妃的事,暂不需旁人置喙,告辞!” 他下意识起身便要走。 季青妍眼里的慌张一闪而逝,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王爷这是怕了?连听我说完的勇气都没有?” 姜行低头挣脱她的手:“季姑娘不必说这些话来刺激本王,本王不是吃激将法的人。” 闻言,季青妍笑了笑:“那王爷真的不好奇,王妃现在为何和曾经差别那般大吗?”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她是不是给王爷说过,她因为曾经做过的梦,亦或者,什么高人指点,再或者,看明白了什么人?” 季青妍思索的神情惟妙惟肖,连几分凝重,都与当日陆旋给他说一切源自自己梦境时的样子不谋而合。 姜行的心,没来由地往下沉。 他眸子一沉,脸色阴冷了几分:“你知道些什么?” 闻言,季青妍心头一动,看来说准了。 她示意姜行坐下,“王爷与王妃成亲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再往前数二十二天,王妃在求着思峦,在她生辰当日提亲,娶她为妻。” 姜行眸子颤动了一下。 他想起之前自己选妃,定了阿旋当日,季泊舟确实也去提亲了。 看见姜行微动的神色,季青妍低头一笑:“我知道,在选妃时,因为宋楚楚的关系,陆旋只画了一幅秋日山居图,跳舞和乐器都没参与。” “但你知道,她为何能在右手受伤的时候,还能用左手画出那幅山居图吗?你后来,可有见她左手用得那般灵活过?” 姜行被她拽着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眼角微挑,依旧维持着方才的不动声色。 但内心早已乱作一团,思绪纷飞。 季青妍似乎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顾自说道:“因为那是为了思峦练习的,她曾经为了他,不眠不休半个月,只为作出一幅他可以拿去与人谈笑饮宴的山居图。 而且因此,她的右手半年不能动,所以她在那半个月里,学会了用左手画那幅画,且只会那一幅。” 姜行身子一顿,心在一瞬间抽痛了一下,手心也湿了汗。 喉咙里像是堆满柴火,轻轻一点就要燃起来。 季青妍闲适地拨动茶器中的茶叶,声音继续响起:“她在曾经的宋家伯府十九年,做了十九年名门闺秀,学了十九年礼仪诗书,你觉得她为什么能坚持下来?她想要的是什么?” 姜行愣住了。 他竟然真的答不上来。 这会儿突然发现,他对王妃一无所知,甚至,连最基础的过往,都做不到了解。 他脸上淡然的讥诮变得僵硬,努力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样子,不想让季青妍看出他的不安。 “这么说来,季二小姐知道?” 季青妍早已从姜行的一双手看出了他内心的不宁,淡淡道:“王爷这会儿的态度终于对了。我不害你,只是把该说的话告诉王爷而已,所以,不用有那么深的敌意。” “因为王妃啊,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做您的王妃,她是为了宋家伯府,被抱朴子道长批命的凤运,她想当皇后,一切都是为了皇位上的那个人准备的!” 姜行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碎裂。 他莫名想起了陆旋曾说他身上有帝王紫气的事。 那到底是真的,还是…… 他僵硬微笑的面色裂开了几分:“这些只是季姑娘的猜测之词吧?当时她在伯府,是不得已受老夫人胁迫而为,并非她的本意!” 季青妍没有反驳他,反而笑道:“王爷说对了,后来,那确实非她本意。” 她停顿一瞬:“因为,她爱上了思峦。” “王爷可能不知道曾经的她有多么的疯狂,可不是如今您看见的这个一切都云淡风轻,心有成算的王妃。” “她可以为了做一道思峦最爱的点心,冒着被伯府责骂的风险,亲自去山上摘那难寻的蜂巢,被蜜蜂蛰得满身是伤;也可以为了他,随时只要思峦的一句传唤,便巴巴地往季府跑,好几次甚至还是晚上;她可以为他习一首勾栏里的琴曲,练得十指溃烂,只为博思峦一句辛苦;她甚至可以做到……” “够了!”姜行打断了她。 他再也没办法掩饰自己的情绪,冷肃的脸上染满风雪。 前所未有的酸楚与心痛骗不了他,季青妍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的心尖上寸寸凌迟,将他这些时日的爱意,将他的灵魂都撕扯破碎。 见姜行动了怒,季青妍目的达到,便不再说下去。 她给她倒了一杯温茶,暖声道:“王爷若是不喜欢,那我便不再说她与思峦之间的事了。太多太多了,也并非一两日就能将她那些时日的疯狂付出全数讲完的。” 姜行再次起身,他实在受够了季家像是耀武扬威一般的,对曾经王妃满腔热烈的炫耀。显得自己像个卑微的傻子。 季青妍淡淡的:“那还是回到正题吧,王爷想知道的,那个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改变的,答案。” 她总是能抓住他内心最关注的那个钩子。 姜行欲走的身子又顿住了,恨恨瞪她一眼:“你最好能说出本王信服的话来!” 季青妍了然一笑:“信不信,都取决于王爷。您明明有那么多时间与机会看破端倪,为何王妃没给你一个答案?” 她把玩着茶盏似笑非笑:“这不就说明,在王妃眼里,王爷不值得她这般吗?” 姜行烦透了季青妍这副样子。 从前都是他坐在别人面前玩味,这个女人虽然懂得抓人心思,但做这事的动机,实在让他嗤之以鼻。 他脸色沉下来,薄唇抿成直线,眼里酝酿着杀戮的风暴。 在姜行带着杀机的注视下,季青妍终于止了声。 看他这个样子,她有些意兴阑珊,“好了,你啊,知道你心疼王妃。” 她给他的茶盏添满:“王妃之所以与之前大不相同,根本不是什么做了梦,或者遇到了什么高人。而是她和宋楚楚,都是重生的!” “重生?!” 姜行死死地盯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世间会有这般荒谬的事吗? 他心跳如擂鼓,巨大的声音震得他丝毫没办法安坐。 季青妍见他反应如此强,知道必然对此一无所知。打定主意还要再添一把火:“上一世,她嫁给了思峦,但是估计遭遇了什么,所以对他有怨。不过,这也可以说明,她内心最在意的人,第一次选择的人,本来就是思峦,不是吗?” 她将宋楚楚说给季相礼的话,全数倒给了姜行。 “若不是宋楚楚因为与三皇子苟且,已经被赐死,不然你都可以去问问她,真相到底是不是那般!” 她顿了顿:“或许陆旋给你说的又是另一副说辞,但是王爷现在,觉得谁说的更可信一点呢?” 姜行想起陆旋曾经说过的梦里的情形,他已经明白了,那根本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的上一世! 因为她早已经历过了一生,这是她回来的第二世了。 陆旋对季泊舟的态度他是清楚的,包括过往,她都说过。 只是他没想到,曾经她竟然为了他,付出到了这个份儿上。 季青妍讽刺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变换:“整个京城都知道,瑾王与王妃感情甚笃,但这传言有几分是真,想必瑾王殿下比谁都清楚。你们只是契约的婚姻,事成之后,便是要分开的,对吧?” 姜行只觉得自己的嗓子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拳头给堵住了,他只能听着季青妍的嘲讽和嗤笑,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沈渊词那张脸,内心的挣扎和痛苦让他几乎喘不过来气。 季青妍的话还在继续,嗓音里带着蛊惑:“那王爷还要选择相信她吗?哪怕她如今,只是个孤魂野鬼,一个不为天机所容的异数?” 纷至沓来的消息织成一个巨大的蚕蛹,将姜行层层束缚在里面,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的虚幻与无常。 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他自是信任阿旋的,但内心却又没来由地突然涌出惶然。 他闭着眼,揉着眉心想好好思考一会儿,却突然掉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第一卷 第159章 媵妾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被人突然抱住,姜行登时涌起怒意,一把便将怀中人推开。 季青妍被推开也不恼,笑了笑:“抱歉,以为你会需要一个怀抱。” 姜行见竟真是季青妍抱住了自己,当下便难以置信。 季青妍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他心头膈应得紧,面上却恢复了平日的玩世不恭,连笑都带出了几分邪色:“男女有别,季二小姐竟然这般不顾男女大防吗?” 他更多是不可置信,季青妍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季二小姐说的事,王妃也曾告知过,只不过她应是担心吓到本王,所以略微带过了一些,本王自然是相信她的!二小姐这般不自重,倒是让本王有些刮目相看。” 他悠哉游哉地开口,端的是一个轻佻恣意,个中态度的转变不言而喻。 季青妍并未觉得恼,反而有种胜利在望的欢快,方才她之所以要去抱他,是因为那之前的一瞬,她看见了陆旋。 她与宋家那个庶女一起进了这间茶楼,而且,她敢笃定,陆旋看到了姜行,也看到了她。 她是故意上去搂住他的。 最初来时,她其实并没有想要说这些话、做这些事,只是想试探一下姜行与陆旋二人的关系程度,看动不了陆旋的前提下,如何才能找到机会动姜行,让她从中做出妥协。 但现在她改主意了。 她的目光径直朝姜行背后不远处的掌柜台上瞟去,来了大梁之这个时空后,她从来都是所求不得,但现在,她想要姜行。 陆旋今日带着知意过来清点账目,本是随意选了个离梧园近的铺子进来看看,这才来了清一阁茶楼。 没想到一进门第一个雅室,看见的竟就是姜行! 他竟然还被季青妍抱着! 陆旋胸腔里整颗心肆虐激荡,仿佛要将她整个身体吞噬! 上一世因为姜行早早故去,所以她并未看见他与季青妍之间有过任何接触。 难道,他俩之间,还有什么故旧? 知意见她整个人呼吸急促,忙体贴问道:“姐姐不舒服吗?” 桑落想到陆旋本来也是昏迷才苏醒不久,赶紧引着她去了椅子上坐下,再将掌柜手里的茶叶、茶点、价目单子等一一拿给她看。 陆旋逼着自己不去看姜行与季青妍二人的身影,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将手里的账目物件等给看进去。 将账目和茶楼里开设的类目比对完,陆旋起身欲走,却被知意拦住。 “姐姐,咱们还要尝一下新出的茶点呢,可不能这么快就走!” “哦,是!”陆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看着知意恍惚地笑了笑:“那咱们品尝完再走。” 知意将陆旋领至一间雅室中坐着,偏偏这间雅室就在姜行和季青妍的隔壁,那些声音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进她的耳朵里,大脑里。 季青妍看见姜行对自己戒备的样子,心头不禁觉得好笑。 这些男人一个二个都死死地盯着陆旋,是世上没有其他女子了吗?! 她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王爷,您有没有想过,为何这么多年,我从未相看过人家,也从未嫁人?” 姜行愣住了。 “你,未成婚?” 季青妍比姜行还要年长一岁,这个年纪的女子,已经不能用老姑娘来形容,而是徐娘半老了! 季青妍垂眸,状若自嘲地笑了笑:“一是这些年并未遇见比十六年前更让人念念不忘的男子;其二,便是十六年前的大病伤了根基,一生都无法有孕,所以自然也没有男子肯娶了。” 季青妍的声音极度落寞寂寥,但发音却无比清晰。 透过幢幢烛火,她看着旁边雅室那个影影绰绰的纤影晃了晃,垂首在心里勾起个笑。 甚好,省得她还要派人去给陆旋传话。 季青妍的话一出来,姜行哪能还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这些女子的弯弯绕绕,他在陇川早处理的得心应手了。 他嘴角提起一抹玩味,双臂在椅背上轻浮地舒展开,双腿也放浪地伸了出去,“早说嘛二小姐,合着先前那么多铺垫,都是因为你,想做本王的女人?” 季青妍托着腮打量他,目光灼灼,不置可否。 “王爷,有些地方伤了,是要负责一辈子的。” 姜行点点头,似笑非笑:“那先前本王选妃,怎么没见到二小姐?” 他将茶送进嘴里:“可惜了,现在本王已经有了王妃。不过十六年前季二小姐确实是因本王而伤了身子,若不报答,确实又说不过去。” “不如这样吧。”他的眼睛浮浪不经地描绘了一遍她的前胸,“二小姐资质一般,留在王府做个媵妾,如何?” 季青妍并未被他目前的放浪样子给迷惑,反而勾起了她更加浓烈的兴致。 “王爷不必唬我,也不必骗自己。”她眼波流转,流连在他如月清朗的脸上,“王妃能陪你多久,会不会走,什么时候走,想必王爷比我更清楚。” 她的声音含着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娇软:“等她走了,王爷娶我,不正最是适宜?” 姜行笑眯眯地看着她,浮想联翩的表情里,隐隐带着一丝锋利的危险:“何必要等那个时候呢?待会儿就跟本王走,做本王的女人,可好?” 陆旋总算撑到吃完了面前的几碟点心,她听不下去了。 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起身,急匆匆地跑出了自己的茶楼。 正与掌柜说着话的桑落和知意见陆旋走了,忙跟着追上去,留下三道慌张匆忙的背影。 季青妍的注意力都在旁边那个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上,根本没注意听姜行说了什么。 但这会儿心情愉悦,她下意识说了个,“好啊。” 这下轮到姜行彻底被震住了。 这季青妍当真是季家二小姐吗? 这么不知廉耻? 自己都故意将她贬成媵妾,不尊重到这个份儿上,她一个大小姐,竟然还答应了! 姜行索性也不和她兜弯子了,不屑的眼神端详了一会儿:“季小姐可能是想嫁人太心切了些。这样吧,抬媵妾这事也不是本王能做主的,怕王妃不高兴。” “本王回去就去找沈大人,让他在军中挑一些身强力壮的,不介意女子能否生养的,到时候带去给季姑娘瞧瞧,保准让你满意,如何?” 季青妍斜睨他一眼,没再接他的话:“王爷说笑了,开个玩笑而已。” 季青妍先前只是想气一气陆旋,让她与姜行生了嫌隙,然后再慢慢化解二人。 如今陆旋已经走了,就没必要再自甘下贱。 她这句话就像是个塞子,姜行心里的愠怒还没发出来,便被堵住了出口,只能不悦地噎在心头。 季青妍认真地与他谈起他与陆旋:“王爷与王妃本就是盟约成婚,当初王爷躲过我大哥的人,是因为王妃救了你,这事咱们都知道。而当时王妃为何要嫁给王爷,想必您也清楚。”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好像很是享受的样子:“信不信,只要王妃的目的达成,她立刻便会离开,因为从头到尾,就只有王爷一人动了心。” 姜行被她三番两次将这样越矩隐秘的话拿出来谈,感到厌烦透了。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这是本王与王妃之间的事,不用季姑娘操心!” 他不想多待,卷着怒意,干脆地起身便走。 季青妍见他要走,心里还是不服输,追着道:“你就没有想过,陆旋走了要去找谁吗?不是你,不是思峦,而是沈渊词!” 姜行心犹如被什么狠狠捏了一把,却依然径直直行,没有回头。 季青妍声音抬高,冲着他哂笑着补了一句:“可惜你从小放旷自傲,没想到也能被人耍得团团转,也有技不如人的时候……” 姜行眸深如夜,他迈着修长的双腿快速踏出大门,季青妍的声音在身后渐行渐远。 只是留下的墨色背影,如冬日烟松,冰冷,又遥不可及。 季青妍盯着门口的人影直到消失也从没停下脚步,阴鸷的脸上渗着寒意与痴狂。 陆旋,你该消失了! 第一卷 第160章 吻她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王府里,陆旋努力让自己不去想白天在清一阁的所见所闻。 可那些画面就是不由自主地蹦出来,让她心头像是被挖了一块,空落落的,还凉得发紧。 原来他们二人一早就相识了,而且彼此有意! “桑落!” “怎么了王妃?”正在替她整理房间的桑落回过头来。 “你去打听打听,我昏迷回来后,宋楚楚如何了?” 桑落一愣,随即拍了下脑袋:“王妃您今日才醒过来,差点忘了告诉你了!” “我来说,我来说!” 小葵觉得这等消息,陆旋肯定是喜欢听的。 忙从一旁钻了出来,整个人眉飞色舞:“昨日飞星说的,那日宋楚楚被带回季家后,竟然被季少爷给活活打死了!而且据说尸首都没收殓,直接扔去了乱葬岗!” “那宋家的人想要去收尸,结果季家派人去传了话,应该是怕又招惹上季家出什么乱子,所以也不敢去,现在还在乱葬岗上呢!” 听小葵喜气洋洋地讲完,陆旋有些不可置信。 她原以为自己要再想些办法,才能将那坚如野草一般生命力的宋楚楚给除掉。 没想到这么快,季泊舟就已经替她出手了! 当初嫁来王府,本来就是因为要躲避宋家和宋楚楚,所以想的权宜之计。 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正好,自己可以离开王府了? 宋楚楚死了,上一世在背后出谋划策害死自己腹中孩子的季澄也死了,那自己的门派断承之仇,岂不是已经报了?! 如今还需要解决的,就仅剩下找到有缘人,前去诞下血脉了! 忽然到来的惊喜冲击着她,瞬间将先前那些酸楚不快之事抛诸脑后。 她抬脚便去找郁嬷嬷。 厢房里,郁嬷嬷正在给她和姜行做鞋子,陆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眸子发颤:“嬷嬷,天大的好消息!” 郁嬷嬷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快还给我,天大的好消息,我也得给你们把鞋子做好!” “这些日子在王府,腿伤也好了,身子也养得一日比一日硬朗,又不是什么高门妇人,哪能天天这样,还是做点事情,我这心里踏实。” 郁嬷嬷将陆旋手中的鞋帮子又抢了回去,陆旋笑嘻嘻的:“嬷嬷,宋楚楚死了!季家那个大爷也死了!” 她眸子里亮着光:“我娘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现在只需要找到我的有缘人就行。而且,我还要继续去替人化解,多为门派积攒一些功德。所以,咱们可以离开王府了!” 郁嬷嬷看着她欢快的样子,眸子里闪烁着激动:“王妃,你,咱们门派的任务,你竟然知道?!” “当然了,之前给嬷嬷说过,我娘托梦告诉了我的!” 郁嬷嬷高兴得都不知说什么好,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好!好!门主下定了决心就好!我这就收拾东西去!” 正说着,门外的姜行收住了自己将要跨进门槛的左脚。 他双手紧紧攥拳,墨如夜色的瞳孔中卷着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竟然……这么快吗? 他是不屑季青妍说的那些话的,但是没想到一回来,便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在门外平复了许久心绪,才重新换上那一副日常散漫的笑脸,状若无事地迈了进去。 “王妃原来在这,本王到处找不到人。” 他的眼睛都在她身上,见她脸色不再苍白,人也有了精神,心里的那些担忧也放了下去。 陆旋拧眉看他一眼,嗓子里不自觉带着冷淡:“承蒙王爷关照,实在受宠若惊。您这样的大忙人,赶回来第一时间来寻我,实在让人惶恐。” 话里的锋芒太过明显,姜行心头闪过疑惑。 这是怎么了? 陆旋亦不想当着郁嬷嬷的面与姜行闹出不快,于是提起裙摆便回锦园。 锦园旁的小院子里,茉莉清香依旧,姜行跟在陆旋身侧,见她一路也不说话,走到茉莉小园子外,忍不住拉住了她。 “今日怎么了?” 陆旋嗅着满园飘出来的清香,冷淡地拂开他的手:“王爷,这些时日以来,得了王爷不少帮衬与恩惠,陆旋都记在心里,也希望王爷记得从前的盟约。” “一开始,咱们成婚就只是权宜之计,如今王爷完全没了性命之忧,我也大仇得报,所以,臣妾要去寻我的有缘人去了,还请王爷……” 她话没说完,一片温软的触感便附在了她的唇上。 姜行将她整个人抱起,直接进到茉莉小园里,有力的大手紧跟着扣上了柴扉。 他的唇带着极度的炙热,连同心里的不安一起,化作了对她的占有和挽留。 他将她抵在柴扉旁的墙角,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肢,让她紧紧地贴向自己。 由浅入深,他撬开她的牙关,探索着她舌尖传出来那诱人的每一缕芬芳。 陆旋心里登时升起恼怒,这人处处留情,想必自己也如其他女子一般,定是不经意受了他的蛊惑! 她努力抗拒着,然而他的攻势却如同暴风雨,不让她有任何可以逃跑的机会,把她抱得越来越紧,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温暖的胸膛里。 她喘不上气,感觉自己就快要沉沦在这样的炽烈当中,带出一阵颤抖的喘息。 不,不可以! 她忽然又想起下午他在茶楼对季青妍说出的那些话。 心口一阵酸涩,陆旋努力找回了自己的清醒。 她在姜行的舌尖狠狠一咬,猛地将他推离开自己的身体。 舌尖一阵刺痛传来,腥甜迅速溢满了整个口腔。 姜行却将那口血咽了下去。 “不要走。” 他嗓音低沉喑哑,眼角似有水汽,燃着火星的目光都在她身上,眷恋又破碎。 陆旋的唇也染上了他的血迹,她利落地用袖子一擦,声音像来自万年不化的冰川:“王爷多情,对身边出现的女子,想必都留恋三分。但我不是随意的人,所以还请王爷自重!” 陆旋说着,不理会姜行不安又心事重重的眉眼,亮出身上的匕首,护着自己出了小园。 他站在原地,看着陆旋头也不回的冷漠和决绝,一种说不出来的痛从心底翻涌,汹涌的冲到了他的咽喉处,却怎么也释放不出来。 过了不知多久,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打开柴扉,唤了一声:“飞星。” 飞星从一开始就目睹了全程经过,这会儿紧张的额头都冒了汗:“王爷!” 老天菩萨保佑,希望王爷不要迁怒,希望王爷不要迁怒…… 姜行的声音里透出无力:“今日王妃什么时候醒的?干嘛去了?” 飞星今日没跟着姜行出门,对陆旋的行踪倒是知道一些:“今下午王爷走了没一会儿王妃就醒了,后来知意小姐过来找王妃,说是要去清点这个月的账目,顺便去看一下铺子……” “看铺子?!” 姜行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她去看的哪间铺子?” 飞星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回来的时候,看见桑落提着茶点。” 姜行心口一跳,猛地往锦园跑去。 第一卷 第161章 要走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王妃,您,真要走?”桑落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询问。 “王爷对王妃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这么突然?”小葵也摸不着头脑。 桑落在茶楼里是看见了姜行的,所以没有接小葵的话。 但是她觉得,王妃其实对王爷挺上心的,只是她自己还没发现。 王妃突然提出要走,而且能感觉到方才回来并不高兴,难道是二人闹了什么矛盾? 看着胡乱猜想的二人,陆旋平和得近乎异常:“我与王爷本就是因各取所需的利益而暂时结盟成为夫妻,如今各自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自然是要分开的。” 她看向桑落:“王爷有他自己要娶的人,而我也有自己的有缘人,你们见过有哪对恩爱夫妻是分开住的?我和王爷的名声都是做戏给外人看的幌子罢了,可不要将自己人也骗了过去!” “那就住一起!”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姜行冲了进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一张脸因剧烈疾驰而通红,额上的汗珠垂落到了腮边,嗓子干涩发哑。 但他的目光却紧紧地追着她,像是要把她看到自己的灵魂深处里去。 小葵赶紧给姜行倒了杯凉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后,立马拉着桑落小心地退了出去,顺便将房门给关上了。 空气静了下来。 陆旋坐在了圈椅上,言语依旧客客气气:“王爷这是又魔怔了么?我以为先前咱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姜行眉宇紧结,在她身侧坐下:“王妃可是今日去清一阁了?” 陆旋笑了笑,笑里却全是凉意:“去了,但瞧见王爷兴致正浓,所以没有出来打招呼,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陆旋从未这般与他说过话,他知道这是在赌气,但是这个节骨眼的赌气,让他心里莫名恐慌。 “事实并非王妃所看见的那般,我与季青妍确实曾在年少时有过相识,但无关谈婚论嫁,只是因为她救了我,所以想挟恩图报罢了!” 陆旋一愣,随即眉尾轻挑:“哦?像我救你这般吗?那在王爷眼中,恐怕臣妾也差不多,是挟恩图报之人!” “不!”他眸中焦急更甚,“你自然是不一样的,阿旋,我……虽然咱们一开始只是盟约,可你是我的王妃!” 他想说出那句想了多日的话,可是他忍住了。 若是说了,说不定会吓得她跑得更快! 内心焦灼不定,他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放在油锅里煎着。 她冷冷地轻笑一声,“像王爷这样的人,对您来说不一样的女子怕是很多吧?季青妍都那般自荐了,王爷如此左右摇摆,可不是良人所为。” 陆旋的话很平静,但若仔细听,便能听见那嗓音里的颤声。 她一直在用平如镜湖的一张脸,掩饰着那极快的心跳,不知是因与人争吵时的亢奋,抑或其他。 “本王本来就不是她的良人!” 不知是那焦躁再也遏制不住,还是不愿承受内心那终日的不安。 姜行喉咙干得像起了火,携着怒意哑着声音吼了一声。 这一声之后,屋子里再度回归冷寂。 他手足无措,索性赶紧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陆旋努力压下内心沸腾的情绪,沉声道:“王爷,您有您的安排,我亦有我的计划。自打这一次季家出手后,我很明白他们对准的人是我,不是你!” “您身后有太后,因为季澄和季家的下场,他们短期不会再动您了。但我却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与他们亦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您与季青妍有旧,若是实在想要她进王府,臣妾走后安定下来,随你们怎么折腾,但现在,若是王爷执意想要那个女人,我也绝不会手软!” 说完,她手一扬,袖中匕首直接对准了他。 “方才在茉莉园子时,我以为王爷已经懂了臣妾的意思。若是王爷执意冒犯,我也不会任人宰割!” 陆旋声音发狠,连着眼神也透出往日不同的凌厉。 姜行看着这把从未见过的匕首,一动不动,整个人好似被抽空了魂魄。 他的眼睛似乎红了,声音里透着无力:“阿旋,你都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要解释,也是给以后的王妃解释。” 她讥讽地笑了笑:“我所求,不过一个坦诚,这也是我与王爷事先约定好的做法,如今是王爷背弃盟约,不用装得如此悲伤。” 匕首泛出寒光,陆旋不想再与他周旋,直接下了逐客令:“王爷,臣妾本也要离开王府了。王爷若是着急与季青妍成婚,今夜便可将和离书写好,我定及时画押,慢走不送!” 说话间,陆旋已经打开了房门,外面阵阵蝉鸣,听得人心头焦躁而烦闷。 面前的人跟着她走到门口,陆旋以为他都要出去了,却没想到门被重重一带,再度阖上。 她一转头,身子瞬间被面前带着烫意的男子气息所笼罩,她与他不足一拳的距离,甚至能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一阵阵扑出热气。 许是天气实在太热,陆旋的心跳再度疯狂了起来,脸也不自觉地浮上嫣粉。 姜行低头,眸子深深,映出她的倒影:“还有真话符吗?” 陆旋一愣。 “贴一道给我。” “不,不用了。”陆旋想转身便走,奈何退无可退,只能紧紧抵住门框。 “那本王便自己说了,之后王妃若是不信,本王可不依你。但是无论多久,本王都给你留一次使用真话符的机会。” 陆旋刚想说不必了,但姜行的话已经开始。 “十一岁那年,我随思俞表姐一起前往玄元观……” 七月流火,关门之后,屋子里虽放了冰鉴,但还是闷热得紧。 姜行的薄汗浮在一层绒毛上,被陆旋看得清清楚楚。 她努力逼迫自己不去看他身上的任何一处,但空间逼仄,他又弓着身子,目光无数次被迫只能放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 “王妃可听清楚了?” 陆旋听进去了他讲的旧事,但脑子里有什么信息,她没能捕捉到。 “所以,十六年前,季青妍生了一场大病,你本以为她已经死了?” “是。她今日不过想求一份下半生的保障,说是因救本王伤了身子而无法有孕。若是她愿意,本王可在朝堂或军中替她寻找合适托付下半生的人。” 陆旋讥诮地笑了笑:“若是她不愿意呢?” “不愿意就罢,本王人情尽到,其余是她自己的事。” 陆旋想起了上一世。 她嫁给季泊舟后,在府中,季青妍算是极少的对她没有敌意的人。 因为,她与她极有距离。 见着陆旋时,她眼中通常是一片淡漠。 那个神情并非讨厌或蔑视,而是从未放在眼里的视而不见。 不过好在,她也不会刻意为难她。 不过,陆旋记忆里的季青妍知礼识节,是一个心有十分有成算的人,她所坚守的本来也不过是不婚不育自逍遥,但,这一世为何会对着姜行说出那般不知廉耻的话来? 这一次在醉江月,季家没有得逞。 虽然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早就你死我活。 那么季青妍的目标,也就不难猜了! 姜行已经讲完自己和季青妍的前尘往事,以为自己的心意和过往都已坦诚,应该得到陆旋的理解和谅解了。 却不想,立刻便听到了让他心碎的话。 第一卷 第162章 过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这般过往前尘,王爷先前却不曾告知。季二小姐真心可贵,在臣妾梦里,她确实一世都未嫁人,您可莫要辜负了。” 陆旋在想,季青妍上一世没有嫁人,也许真是因为,没有再次遇到姜行? 眼前人的气息骤然一冷,结实的胸膛离得更近了些,陆旋伸手想抓住身后的门,却奈不住手一滑,抓了个空。 她的肩和手腕被一双大手紧紧扣住,迎面是一道深锁的眉头:“阿旋,你为何要去管她?为何不想想我的心意?” 他的声音焦急中发着颤,没有平日的玩世不恭,而是暴风雪一般的压抑和冰冷。里面有愠怒,压迫,还夹杂着无可奈何。 可,他越是这般,陆旋越害怕。 他们俩本就该有各自的轨迹和使命,相忘于江湖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她要走,她必须得走。 所以没必要的牵绊,自然是要在离别时趁早了断。 她狠狠挣扎了两下,但他的力量实在太大,越是挣扎,他手上却钳制得更厉害了。 因这一次对他感情的忽视,以及身体下意识的挣扎,陆旋能感觉到面前的气息陡然变得危险。 这一瞬间,她才发现这个向来放浪不恭的男子身上,竟然充满了煞气,还有霸道强势的占有欲。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灼热湿润的气息从他口中缓缓舒出,寸寸逼近,低沉又撩拔地呵在了她的耳畔:“本王,不会放你走。” 像是宣告占有,亦有破碎的哀求,那道艰难的嗓音里,似乎还含着哽咽。 被那道热气氤氲熏灼,陆旋的耳朵红了。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猛地将头别在了另一边。心里有惊怕,酸涩情愫翻涌。 自己在难受吗?在不舍吗? 不,怎么可能呢? 这不是自己一直期待的吗?可以离开瑾王府,追寻自己的使命与任务。 二人的呼吸交缠,他靠得越来越近,陆旋清楚的看到他微动的唇点点欺压过来,还有那滚动了好几次的喉结。 她的嗓子有些干,面颊滚烫,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了,在这一刻,她终于感觉到了自己面对姜行时的不同。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颗心会因为他而乱了频率? 先前被他强吻,她竟也没觉得排斥。 她不是应该用符咒狠狠惩罚他吗? 不是应该让他得到教训吗? 她闭了闭眼,再次告诉自己,必须理智起来,这一切,恐怕都是上天为了考验自己的孽缘! 姜行身上的龙气,是大梁的因果,是她与他不同人生的分水岭。 他们有各自的使命,她不能干预,他们都必须回到正轨去! 于是就在他的吻和强势的占有气息即将落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咬了咬牙,嘴里念起了咒。 姜行身体一僵,带着水汽的微红眸子里的深情正浓,突然便再不能动了。 他身上紧紧贴着一道定身符,而伴随着陆旋口中艰难蹦出的咒语,那符却如同被水打湿一般,怎么也燃不动。 她知道,她这是对真龙下手,是要遭到惩罚与反噬的。 但她别无选择。 嘴里的咒语丝毫未歇,她终于趁着他不能歇的空隙,猛地从她胳膊下钻了出来。 她心下一松,终于挣脱了。 她赶紧一把打开了门。 那道符欲燃未燃,她用了十成的力气也只能堪堪维持姜行不能动的状态,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了,心口处的疼痛越来越烈。 她一把将姜行推至门外,这才停了咒语。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感到心口一疼,喉咙一腥,竟是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姜行被推出门外一刹那,便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能动了,随即震惊地看着陆旋。 竟然,她竟然为了让他离开她,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她面色苍白,身子无力地倒在椅子上,整个人摇摇欲坠,竟像是下一秒就要消散于人间。 姜行猛地跨步向她跑去,然而刚跨过门槛,她就又用尽全力抬起手臂,做出了一个禁止靠近的手势。 “出,出去!” 她虚弱地低喝,身体脱力也抵挡不了她不想让他靠近的决心。 姜行的脚步顿住,眼睛里翻涌的痛苦和眷恋沉痛地笼罩着他,他立刻大呼了一声:“桑落!小葵!” 桑落和小葵知道今日似乎有一些不一样的事情要发生,所以早早便避开了。 听见姜行这般惊恐失态地呼唤,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朝寝屋跑了过来。 “王爷!” 桑落朝屋子里一看,吓得心都差点掉了。 “王妃!” 她立刻跑进了屋里。 地面上鲜血刺目,那样一大滩,一看就知道是陆旋吐出来的,她的嘴角还挂着明显的痕迹。 桑落赶紧上前扶住陆旋,一双手无措地颤抖着替她擦拭下巴和嘴角的鲜血。 小葵吓得眼泪霎时便掉了下来,一扭头看向姜行,眸子里却全带着狠厉的恨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想杀了我们王妃!!” 陆旋连嘴唇都带着七八分苍白,连忙抬手想要喝止小葵,却奈何嗓子也抬不起力气,只能虚弱地小声道:“小葵,不是王爷,莫要无礼。” 桑落也赶紧过去制止了她。 毕竟身份有别,王爷之身若是发怒,要处置一个小丫鬟实在太容易了。 但小葵却不顾桑落和陆旋的阻拦,硬是跑上去直接将姜行狠狠推出了锦园。 她一边推一边哭:“都是你,都怪你!” “是你想要害死王妃,是你想要逼她!” “你走,你别过来了,你万一害死了她怎么办?你快出去!!” 姜行就这样手足无措、心乱如麻地被小葵推出了锦园,随后咚的一声,栓上了锦园的院门。 姜行讷讷的站在门口,身体无力地倚在门框上,颓然地差点滑倒在地。 他听着里面桑落和小葵还有其他下人手忙脚乱伺候陆旋躺下的声音,随后又有人打开了门急急忙忙地去寻府医。 他的心仿佛被撕成了碎片,然后那碎片全都化作利刃,锋利地扎向他的身体。 他明明只是舍不得,他只想要她留下。 竟然,她竟然这般抗拒自己吗? 宁愿自毁,也要将他推开,断掉他的念想? 日头明明很大,姜行却觉得四周的温度像是被抽离,他像是一具被封在冰棺里的尸体,心头再没有任何一丝热气。 他静静地瘫坐在锦园院门,看着进进出出的下人,那些对他毕恭毕敬的一次次驻足行礼,却给不出任何一丝回应。 心中仿佛盘踞着一条缠绕无解的毒蛇,一口一口地吞噬着他的灵魂,痛苦渗入他的每一寸肌肤。 第一卷 第163章 针对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这次遭到的反噬,府医直接说伤了心脉,以后需要好好调理,但病因却始终没找出来。 她自己却知道,恐怕上一次对三皇子用了咒之后就留下了一点病根,这次对姜行出手,直接就受到了重罚。 为了自己的身体,她现在只希望姜行能懂她的用意,千万别再来找她了。 姜行等在锦园门口,等着府医出来直接问了病情,得到答复后,心沉入谷底。 她这般抗拒,确实不能再去找她了。 但,他就要让她离开,从此失去她了吗? 他魂不守舍地回了书房,眼前熟悉的一切似乎都让他觉得刺眼。 郁嬷嬷得知陆旋和姜行闹得吐了血,放下手中的活立马就赶来了锦园。 屋子里地面的血迹被洗了,丫鬟们忙上忙下地伺候她,生怕出了事情要被瑾王怪罪。 郁嬷嬷忧心地打量着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阿旋,你与王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会闹得这般大?” 郁嬷嬷前去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手指冰凉沁人。 陆旋看着郁嬷嬷担忧的神色,缓缓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嬷嬷不要担心,今日只是个意外,后面咱们离开王府,应该就不会出现今日这般的情况了。” 郁嬷嬷的手一颤,胸中涌动着惊骇:“莫非,莫非王爷是因咱们要走的事情,这才伤了你?” “不,不是王爷。”陆旋按住她因胸口起伏而无措的手,“是我对他用了咒,遭到反噬了。” “什么?!” 郁嬷嬷坐立不安,心呯呯直跳,背上的冷汗都冒了一层。 “你,听你娘说,一般是忤逆天意、犯下大错才会受到反噬,你娘就是因为反噬而走的,你,你可千万不能……” 郁嬷嬷心慌意乱,昏黄的眼睛里立刻涌上了湿热,“阿旋,我答应了你母亲要找到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还没诞下血脉,你不能有事啊……” 被郁嬷嬷握着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颤抖不是来自陆旋,而是郁嬷嬷。 感受到她的惊慌,陆旋的手指俏皮地在她掌心挠了挠,故作轻松道:“嬷嬷,所以咱们必定是要离开的,若是不走,恐怕会有许多麻烦事要来。” 眼泪渗进郁嬷嬷的皱纹,在她沟壑细碎的脸上分割出一道道的沧桑。 她握住陆旋的手紧了紧,赶紧揩了把脸:“好,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等你稍微好一点咱们就走,你可一定要好好养伤,听话……” 陆旋身体虚空,这会儿眼皮似有千斤重,她还没听清郁嬷嬷后面说了什么话,那股模糊的意识便如一团浓雾,越散越大,沉沉地压着她,直到将整个身体都带入到那无边黑暗中去。 郁嬷嬷见她最近精气消耗实在太大,竟这么快就昏睡过去,心中担忧得厉害。立马离开她的寝屋,赶紧回去打算列个单子,清理收拾东西去了。 …… 两日后,陆旋终于醒了过来。 心口的疼痛已经消退大半,只是隐隐有些发疼。自己的身体她清楚,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应该就好了。 这会儿她只是庆幸,幸好自己只是对姜行用了定身咒,而不是伤了他或者杀了她。 不然自己怕是也别想好过了。 从另一方面来说,她觉得他也真是自己的扫把星。 欺负了都不能还手的吗? 上天也实在太不公平! 桑落见陆旋终于醒了,熬得通红的一双眸子里豁然有了水光。 她鼻子发酸:“王妃,您可终于醒了。从前都是王爷守着你,这次换成我,可真是要命了!” 陆旋知道她是故意与自己打趣,略带苍白的脸上浮起微弱的笑意:“辛苦你了,以后我一定好好注意身子。” 桑落擦掉眼泪用力点了点头,扶起陆旋照顾她吃东西。 但其实她心里根本不是在意自己守着陆旋,而是王爷竟然这两天都没来看过王妃一眼! 实在是太心狠了! 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这让桑落心里从前对他的那份接纳瞬间变成了不满。 虽然王妃是要走的人,但王爷这也太无情了! 陆旋见桑落一脸忿然、魂不守舍的样子,便问她:“不是吩咐郁嬷嬷你们一起收拾东西吗?可整理妥当了?” 桑落身形一滞:“王妃,您也不急着这一会儿吧?您身子现在这个情况,还是等养好再说?” 陆旋皱了眉头:“在这多待,我怕自己的身体会加重。” 桑落惊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法门? 从前在这住这么久,不是好好的? 但念着这次是王爷王妃闹了矛盾,所以她也没有提起。 就在这时,小葵哭着跑了进来。 “桑落,呜呜……” 待看见陆旋的身影,她脚步一顿,委屈的眼泪汹涌得更厉害了。 “王妃,王妃您终于醒了,快去救救郁嬷嬷吧。郁嬷嬷她被人抓了……” 陆旋端着碗的手一僵。 “抓了?!” 她也不问缘由,霍然起身,凌厉气势震得桑落心头都怵了一下。 陆旋:“随我走!” 桑落赶紧跟上了她的步子。 谁不知道郁嬷嬷对陆旋来说很重要,竟然有人敢抓她? 但偏偏,真有人敢,而且是专程冲着她来的。 柴胡接上的一个杂物铺子外,郁嬷嬷被一群人五花大绑,跪在铺子门口。 外面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铺子掌柜和伙计拿着藤条一鞭一鞭地甩在她身上。 “说不说!死老婆子,为何要来偷我家东西?看你这身下人衣裳也是非富即贵,说!你到底是哪个府上的?你家主子到底是谁?!” 郁嬷嬷挺直了身体,眼里的愤恨像是一把尖刀,像是要把眼前的几个泼皮男子刺穿。 “我呸!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蠢货,分明是你们自己人拿了东西,贼喊捉贼却诬陷到我一个买东西的老婆子身上,栽赃陷害,又蠢又坏,真是被你们这群人给现明白了!” 掌柜的并不听她说了什么,又一鞭子狠狠甩在她身上,还不忘向围观的人吆喝:“大家看看,都这样了这老婆子还不承认,大家伙说,该不该打?!” 人群里紧跟着传来高呼:“该!仗着自己是有权有势人家的下人,不带银子就敢出来明目张胆地抢东西,真是没将咱们老百姓的生意放在眼里!有这样的人在,咱们挣点辛苦银子都难!” “这些人从来不管咱们的死活,明明主子给的银子已经够多了,还要在老百姓这捞好处!一看就是勋贵人家的掌事的,实在是不要脸!” “打她!给我狠狠的打!非得要出一出这口恶气,肃一肃柴胡街这不正之风!” “打,杀鸡儆猴,咱们这条街被那些勋贵人家的管事压榨的还少吗?也到了要扳回一局的时候,不能可着让人欺负!” 陆旋跟着桑落在人群后大老远就听见了他们的喊声,尽管身体还有些不适,但步子却迈得极快,脚下生风。 拨开人群,当看见郁嬷嬷被人绑着跪在铺子门口,陆旋的心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一股湿热涌上眼眶,她生生给逼了下去。 第一卷 第164章 揪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谁敢打她!” 一道锐利的怒喝,惊得人群霎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了陆旋的脸上。 掌柜听见声音,停止了将要打下去的藤条。 他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子,随即目光一顿:“您是?” 陆旋昂然挺立、气质卓然,今日穿着杏色鎏金绣凤流云裙,头上是龙凤玉簪和双凤衔珠乌金镶宝石步摇,即便大家不认识来人,这鹤立鸡群的通身气派也能让人想到,这怕是个显赫人物,不是他们这些人惹得起的! 一时间,方才还喧闹异常的街道人群竟是再没有半分声音。 陆旋没有回答掌柜的话,直接大步迈前去,“这位嬷嬷是犯了什么错?掌柜的要将人这样绑在门口,又这样折辱她?” 郁嬷嬷看见陆旋来了,忙给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站出来。 但是陆旋又哪能真的看着郁嬷嬷受欺负,于是只能对那些眼神视而不见。 见她不听话,郁嬷嬷索性将头偏去一旁,装作不认识陆旋的样子。 掌柜笑呵呵地拱了拱手:“这位贵人,不是小人非得要打她,您不知道,是这老婆子她仗着是富贵人家的掌事人,她偷拿东西不给银子啊! 小的和铺子上的伙计都将她抓了个先行,这人还不承认!而且咱们开始也好言相劝,结果她身上没银子,不但没银子,让她找主家拿,她竟是还不干咧!” 说着,掌柜又指了指门口的人群:“您瞅瞅,门外的人都是咱们柴胡街做生意的老百姓,平日咱们这条街因为货物齐全,没少遇到这种高门大户的管事来买东西,也没少吃这种拿了东西不给银子的哑巴亏! 本来咱们就是靠着这个寻个营生,哪能今天你拿一点,明日我拿一点,这样咱们这条街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人群看着掌柜的将话头都带出来了,忙跟着呼喊:“就是,咱们平时给出去的够多了,这些贵人家的管家反而越来越变本加厉,不能纵容他们!” “你别替这位老婆子说话,若是不好好惩治一下她,难解我们心头恶气,这些官家的掌事实在是太欺负人!” “您该不会是她的主家吧?她做出这样的事,您竟然还要帮她,是不是您一开始就知道,故意纵容她倚强凌弱?” 看着群情激奋越来越响亮的呼和,陆旋扬起了手制止:“大家请听我说!这位嬷嬷确实是我的……” “不,不是!” 陆旋话还没说完,就被郁嬷嬷的声音打断了。 “我不认识眼前这位贵人,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是小偷,是我不该偷拿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扇自己耳光。 一声又一声,响亮的耳光就像一根根藤条,不但打在郁嬷嬷脸上,更甩在陆旋的心上,让她的心犹如被毒刺扎过一样疼。 陆旋看了一眼桑落,桑落赶紧上前去止住了郁嬷嬷的手。 陆旋知道,这件事郁嬷嬷这样做定有她的道理,不认她的身份,一定是在保护她。 陆旋没有再说自己的身份与郁嬷嬷的关系,而是从容道:“这位嬷嬷拿的东西值多少银子?我替她给了,还请放了她。” 那位掌柜的看了陆旋一眼,神色丝毫不诧异,而是为难道:“这位贵人,这不是给多少银子的事儿。即便今日我铜板杂货铺不赚银子,也定是要让这老婆子长长记性!” “平日他们这些人时常欺压咱们小商贩,今日来的都是这条街的掌柜,咱们就是要让以后再没人敢干这种不顾老百姓,称王称霸的事!” 陆旋了解郁嬷嬷,即便是上一世跟着她做乞丐,都从来的行得端坐得直,怎么可能会做这等偷窃不义之事? 恐怕是被人给暗害了。 陆旋便问:“掌柜要怎样才肯放人?” 那掌柜愤愤不平地将头一扬,嘴角不自觉带了抹得意:“本人今日不为别的,就只要这位老婆子日日跪在我店门口跪,每日对着街道自扇耳光忏悔,让所有出来采买的大户人家管事都看见,以儆效尤!至于几日放人,那就看这老婆子心诚不诚了!” “不可!” 陆旋立马喝止。 郁嬷嬷的腿是她花了好多功夫才终于治好的,这话明显就是不想放人,若是跪上几天,恐怕又要恢复原状。 而且,她怎么能忍受她平白被人污蔑。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道响亮的男子声音响起:“这位不是瑾王妃吗?咦,郁嬷嬷?!” 说着,那人挤到了人群前面:“王妃,您身边的郁嬷嬷怎么被绑起来了?她腿脚不好,王妃还是要赶紧花点银子,把郁嬷嬷救回去吧!” 陆旋回头一看,竟是之前在宋家的门人! 不过宋家自败落时起下人们全都拿了身契跑了,这个门人怎么会这个节骨眼冒出来? 就凭今日这些动静,陆旋就有预感,背后一定有人做了局。 果然,人群愤慨气氛随之高涨。 “竟还是王妃!” “瑾王妃纵容下人做下这等恶事,方才竟然还制止这老婆子受到惩罚!” “无良之人,这样的歹心恶人竟然也能做王妃?德不配位,瑾王竟然娶了个这样的女子!” 陆旋见事已至此,索性也不再瞒着自己和嬷嬷的关系,只是要费了郁嬷嬷一番苦心。 她朝郁嬷嬷递了个眼神,随后朗声道:“诸位,我确实为瑾王妃。这位也确实是我身边的嬷嬷。但郁嬷嬷向来品行端正、心地正直,我敢以我瑾王妃的名声为质替她担保,今日之事,定有其他内情!” 她的目光锋利地扫过掌柜几人以及哄乱的人群:“若是被我查出今日是有心之人迫害,故意设计想要谋害于她,是什么下场,本王妃也绝不姑息!” 说着,她直接示意桑落,前去将郁嬷嬷松绑,将人扶过来。 她看向那掌柜:“今日郁嬷嬷在这,您说她偷拿了东西,倒是给我看看,她拿了什么?” 郁嬷嬷见陆旋已经认了自己和她的关系,连忙将事情喊了出来:“没拿!老身根本没拿他们的东西,是那个伙计从铺子里拿了一包茶叶,偷偷塞在老身身上,然后贼喊捉贼诬陷给我!” 听郁嬷嬷说罢,陆旋冷哼一声:“这位掌柜,看来您真是贼喊捉贼,想趁机讹人吧?” 她拿起郁嬷嬷原本跪处放着的那包茶叶,打开瞧了瞧:“这样品级的茶叶,在王府是采买来给下人喝的。但郁嬷嬷在府里喝的用的,从来都是与我一样的品级!” “再者说,因她腿上有伤,很长一段时日都在用药,担心破坏药效,所以她从不饮茶!所以掌柜的说嬷嬷偷拿茶叶,简直是无稽之谈!” 人群静默了一瞬,随即开始窃窃私语。。 “这位王妃竟对下人这么好?” “王妃都亲自出来作证了,应该没有假吧?” “记得最初那老婆子确实说是自己不饮茶,也喊冤说不是自己拿的,该不会真是那掌柜为了讹银子?” “瞧你说的,朱掌柜跟咱们老熟人了,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听着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大部分已经相信了陆旋的说辞,掌柜的眼里倏地闪过惊慌。 郁嬷嬷被桑落带着站到了陆旋旁边,身上的绳子也已经解了。 她立刻捕捉到了掌柜神情里的心虚和焦急:“这位掌柜,先前我担心坏了王妃名声,所以才不得不在你的胁迫下说出是我拿了东西,但真相如何,你与你手下的伙计心知肚明! 我看,你分明就是别有用心,要么是想从王妃这里得好处,要么就是收了什么人银子,才做出这般坑害我的事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另一道声音响起。 第一卷 第165章 造谣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站在人群里的那位宋家门人见状,赶紧高声道:“可若这位嬷嬷用的都是好的,为何要来这小杂铺买东西?王妃说的都是真话吗?” 咦? 说得是啊! 有了那个门人做引话人,人群的风向又变了,交头接耳不断,对陆旋也有了质疑。 “这位瑾王妃说的话确实漏洞百出啊!” “听说那瑾王妃身边的嬷嬷曾经只是个村妇,这样的人在王妃身边,真的能完全改掉曾经的习气吗?” “什么?竟是村妇?!那这瑾王妃之前说是神武将军的女儿,她怎么会和一个村妇在一起,还对其那么重视?” “这大家就孤陋寡闻了吧,是因为瑾王妃的母亲就是一个庄户女……” 在众人哄闹不休的低语中,人群里讨论的话头赫然又成了陆旋其实只是一个村妇的女儿,因为冒领了神武将军女儿的身份,这才坐上了王妃之位。 带关键话头的,还是那位门人。 陆旋感觉到了,一切都是冲着这个王妃之位来的,是故意在贬低她和郁嬷嬷二人。 听着越来越离谱的声音,桑落怒从心起,直接冲到人群里,将那位引导话头的从前宋家门人一把抓了出来。 “说,是谁指使你污蔑王妃!”趁他慌乱之时,桑落直接卸了他一条胳膊。 那门人吃痛,又被桑落拽到了众人前面。 见陆旋气势卓然地站在人前,立刻高声大呼:“杀人了!王妃要杀人灭口了!她的人把我手打断了……” 桑落气的牙痒,想直接一脚踢在他身上,被陆旋一个眼神喝止。 陆旋看向那位门人:“这位小哥,我认得你。你是从前宋家的门人,对吧?你是收了谁的银子,要这么污蔑于我?” “污蔑?小人只是说出实情!” 那位门人眼珠子乱转,“就是因为小人熟悉王妃,所以给大家伙描述了一下真实情况而已,王妃这就要因为话不好听,而杀人害命吗?!” 那人脸红脖子粗,不但丝毫不害怕,反而还冲着人群故意抬高了声音:“您真实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神武将军的女儿还不一定呢! 您与先皇后长得那般相像,神武将军大家都从未听说过他成婚,哪里来的什么女儿……” 正说着,郁嬷嬷听得血气上涌,上前猛地就扇了那门人两个大嘴巴子。 这话实在是无中生有,明显针对! 王妃与先皇后长得相似,但神武将军却并没成婚,那她的身份是什么呢? 人群的猜测不言而喻,就是要往不堪入耳的方向引!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那门人眼睛瞟向人群,忽然发起狂来:“还不让人说了!你这王妃本来就不是神武将军的女儿,你只是国公府在外的野种,是国公爷和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生的,这样没有道德的人,自然和下人做得出偷鸡摸狗的勾当,当初在宋家的时候,我就见过你和不少野男人私会……” “哗——” 人群里炸起响雷,霎时炸开了锅。 “看来那掌柜说的是真的,那老婆子真拿了东西,你听听这个王妃真实的身份,竟这么上不得台面!” “就是,这样小偷小摸的事情,只有那些小家子气的人干得出来,不然你看这么久了,这王妃也并没掏出半点银子给掌柜的!” “这样的人竟也能嫁进王府,王爷定是被这个女人给蒙蔽了!” “呸!狐狸精的女儿,外室养出来的!” 一时间,风头又完全变了。 平头百姓平日本就对高门勋贵捕风捉影的八卦津津乐道,这会儿勾出这么大的闲话,更是没一会儿就来了越来越多的人,甚至有些中年妇人看陆旋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恶狠狠的味道,就像她是自家男人养在外面的私生女一样。 陆旋没有放过方才那门人突然发狂的样子,顺着他的目光,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隐匿在人群里的身影。 陆旋附在桑落耳边说了几句,桑落立刻便瞄准了人群中的关键。 三两步飞跃过去,一把将那人抓到了众人面前。 抓上来的是一个年纪有些大的老人,须发生白,微胖发福的身上套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脸上有些许皱纹,但身子骨看着却硬朗得很。 陆旋似笑非笑打量着眼前的人,又转过头看着那门人:“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季总管给威胁了?” 话落,那门人和旁边的老人都是脸色一僵。 桑落利落了扯下老人脸上的假胡须,摘掉他身上的帽子,那张柴胡街的人都熟悉的脸霎时蹦了出来。 人群里响起一阵抽气声。 “这位,想来大家都认识吧?” 是季总管。 陆旋看了眼旁边打算往后溜走的掌柜,桑落眼疾手快地也一把抓了过来。 “这位掌柜,季总管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这样来害瑾王府?” 听到不是郁嬷嬷,而是瑾王府三个字,掌柜的吓得眼睛都绿了。 季总管只说了是教训下那个嬷嬷,没说会牵扯上瑾王府啊! 开始看见是王妃出来,其实他心里已经打鼓了,一直在硬撑着一口气,也知道可能铺子开不下去了。 但现在王妃直接搬出王府来,这高帽子一扣,说不定能要他的命! 季总管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被陆旋认了出来,他确实惊诧,但是也就诧异了一瞬,脸上的讥诮更带出一丝不屑。 二小姐说得对,季家因为这个女人失去了那么多,丢了那么多人,也要让她尝尝滋味! 季总管没有被识破的尴尬和赧然,反而像个自豪而大无畏的勇士,直接甩了个威吓的眼神给那掌柜。 掌柜接收到季总管投来的意味明显的眼神,不敢将实话说出来,只得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道:“王妃说什么给银子?今日的事本来就是在小人眼皮底下发生,咱们都是就事论事,王妃莫要想多了!” 门人见掌柜的没开口,自己也不敢倒戈,忙跟着说:“王妃,您不能因为大家说了几句实话,就非得以身份欺压咱们,说出一些不实的消息啊!” 季总管向着陆旋躬身一礼,状若谦虚道:“王妃,小人只是爱好装扮,恰好今日是这一身,即便您认出来了小人,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怎就说得像是在下与您和这二位有关系似的?” 陆旋笑了笑,“季总管不用着急否认,有没有关系,待会这两位会给个准话的。” 掌柜听陆旋说得这般信誓旦旦,不由内心轻嗤。 自己与季总管的关系,以及答应他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告诉给她啊? 除非自己疯了才会这么做! 但表面上看起来,他竟是把头低了下去,活生生一副畏惧强权的样子,不敢再看陆旋。 季总管更不怕她。 一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丫头片子。 如今做了王妃,口气大,看起来气定神闲的样子,不过都是在为了那王妃之位挽尊罢了,实际上今日这个亏,她们吃定了! 陆旋直直望着掌柜和那门人,背着手笑了笑:“想好了吗?看样子,应该是要说出真相了吧?” 说罢,她背对人群,直接掐诀,并念了几句咒语。 身上几道真话符现身一瞬,霎时便隐匿飞了出去,也就在这一瞬,陆旋看见一个直勾勾盯着她的脸,吓得差点惊呼出声。 第一卷 第166章 藏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青妍不知什么时候到的陆旋身后的铺子里,抑或一直都在。 虽然她隐藏在暗处,但陆旋还是立刻便发现了她。 她的心一时跳得静不下来,所以,这次的局是季青妍设的。 她是故意的! 表面上看是为了找郁嬷嬷的麻烦,实际上是为了引她出来! 甚至让陆旋声名狼藉都只是她计划的其中一环,她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看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玄机! 但她很快又发现不对。 季青妍这个人虽然明明暗暗半隐在黑暗中,可是她才看出来! 这个魂,与季青妍,竟不是同一人!! 陆旋心念急转,季家看来果真藏了人! 季青妍这样明明白白的夺身,难道也是背后那人的助力? 不,一般来说,他们这样的人是不会助长这样的事情的,因为实在太过危险。 陆旋拧眉紧紧看着季青妍,难道说,她便是那背后操纵一切的懂玄法的人? 不,若是她,她在袁放那件案子的时候,并不能去到太和殿上。 弹指间,陆旋已经想了许多个可能。 每一个,似乎合理,但却又都能找出破绽。 情急之下,就在门人和掌柜的就要开口,千钧一发之际,陆旋终究是转过身体,收回了那两道符咒。 好在一切都是隐身的,所以季青妍并没看见。 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的季青妍亦是心如擂鼓,汗毛倒竖。 她看见了陆旋施法,找到了陆旋每一次都能转危为安的玄机,可她怎么能相信,她,她陆旋,竟然是个妖道?! 她竟然会驱符念咒,她究竟是何时学来这些东西的?! 季青妍等了许久,却并未见到陆旋嘀嘀咕咕半天后,掌柜的、季总管以及人群的人有什么反应,瞬间又开始怀疑自己心中方才的想法。 那几道从她身上闪了一瞬的黄符,是自己看花眼了? 她站在那里念念有词自言自语,难道不是在念咒? 怎么大家没有半点反应! 这时候,陆旋看向小葵,凛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葵,去取银子来!” 季总管听着陆旋这一道声音,心里方才有些悬着的大石,一瞬间落了地。 果然是逞口舌之快。 别说掌柜的和之前宋家的门人了,连人群里的,又有谁站出来帮她说一句话? 小葵愤然不平。 郁嬷嬷铁定是被人冤枉的,不但她被冤枉,就连王妃都被人恶意造谣! 这些人实在太过分! 她眼睛恨不得把季总管和那掌柜的三人身上都看出个大洞,而那几人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眼底隐有得意。 就在这时,一辆雍华的马车迟迟行来,带出一道冷冽的声音。 “柴胡街这般拥挤,竟是在折辱本王王妃?” 姜行威严的冷喝传来,前后又分别有二三十人的王府护卫开道,众人侧头一看,立刻便知这是王府王爷的仪仗,纷纷避让不及。 下一秒,一个颀长挺拔、风流矜贵的逸群如玉男子,两步跨出马车,一跃立于人前。 人群静默了一瞬,随之而来便是一些低调的抽气或惊呼声。 “天哪,这竟然是瑾王!” “瑾王那般声名狼藉,没想到竟龙章凤姿,生得跟仙人下凡一般!” “这还是第一次见瑾王,果然不是凡俗之人……” 一时间,姜行和陆旋的评价竟判若两人。 姜行龙章凤姿,陆旋外室之女。 陆旋想起先前在茶楼见季青妍时,她对姜行说的那些话。 再想起上一世所了解的季青妍的性情,以及这会儿她一手布局,安排百姓对自己声名的玷污。 一个胸有筹谋、目标明确、洒脱旷达的女子,突然之间变得这般绵里藏针、阴柔刻薄。 她嘴角冷漠地勾了勾,看来这个人,是真的对姜行动了情。 姜行没有理会众人的声音,一双眼睛都在陆旋那张大病初愈的脸上,眸子里的关切与担忧,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整个包裹在里面。 她走去向姜行行礼,他知道是因公众场合,她不得不这么做。 方一抬手想扶她,却被她避开了。 季青妍在此,她不想生出更多事端。 毕竟她的人在现场,明面上的指控指向郁嬷嬷。 而且姜行与季青妍…… 姜行黑眸一黯,抬步走向掌柜和那门人。 桑落见姜行来了,眼睛一亮,立刻到他身边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个大概。 陆旋见桑落这般不见外地找姜行求助,脸色一时有些难看,“桑落,回来!” 桑落这会儿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她知道陆旋和姜行二人之间隐晦的矛盾,但这个节骨眼,怎么也不能让外人将王妃欺负了去,所以没有理会陆旋那有些委婉的呵斥。 姜行听完后,脸上仍是笑意盈盈,但眼底似乎泛出了一种冷厉和嗜血混杂起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他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掌柜的,声音轻慢戏谑:“是你说郁嬷嬷偷拿了你的茶叶?” 掌柜的笑僵在脸上,发干的嗓子不断咽着口水,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不时用眼睛求救似的看向季总管。 王爷出现不在计划之内,这时候可咋办? 这会儿这么多姜行的人看着,季总管怎么可能搭理他,低眉顺眼地垂着头立在那,像个人偶。 铺子掌柜的只得讪讪笑道:“王爷,那郁嬷嬷,确实是在小人的铺子里拿了茶叶,当时大家都看见了,从她身上给搜出来的!” 他心里七上八下,眼睛四处找着仪仗。 然而在触及铺子里时,却心尖蓦地一颤。 里面没人了!季二小姐也走了! 姜行点点头,依旧是那副轻慢笑意:“那当时你们拿出来后,郁嬷嬷怎么说的?” 掌柜的心落入谷底,努力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和店里的伙计打了个对视,这才谨慎答道:“当时,这位嬷嬷说,说那东西不是她拿的,不知道怎么在她身上……” 姜行眼眸如箭,蓦地犀利起来:“那你们为何不信?大梁谁人不知瑾王府从不缺银子,王府的下人,光是月例都比其他地方多三倍,你们是觉得随意找一个借口,就能将本王骗过去,是吗?!” 姜行的声音陡然放大,谁也听得出来,瑾王有了几分怒意。 “不不不,王府当然掏得起,是当时一时忙着看那茶叶别被拿走了,没想那么多……” 掌柜的没想到姜行真的会为了一个嬷嬷而出面,心里为自己和铺子喊了声天,呼吸也变得凝重。 姜行那愠怒的神情忽而松弛下来,他慢条斯理地:“只顾着看茶叶……这么说,掌柜的一开始是就知道郁嬷嬷是王府的人,对吧?” 这话如一道闪电,瞬间将掌柜的劈得哑口无言。 这也就代表着,先前他们逼迫郁嬷嬷说出主人家是谁的举动,已经被人找到了破绽! 姜行又道:“既然你知道她是瑾王府的人,不派人来要银子,却将人关押绑在此处,意欲何为?” 这句话出来,季总管沉不住气,立刻找准机会,给了掌柜的一个否认的眼神。 掌柜的双膝一抖,立刻就跪了下去:“王爷,一切都是误会啊王爷!小人在这做了十年的小买卖,一直本本分分,利润微薄,一直以来赚的都是辛苦钱,还望王爷给小人个活路啊!” 掌柜的开始大声嚎哭起来。 姜行猜到了他会有这招,眉头当即一紧:“谁说本王不给你活路了!不但要给,还给得多!谁都知道,瑾王府,最为慷慨!” 那掌柜身子一顿,大喜过望。 季总管却心里咯噔一下,叫了声不好! 第一卷 第167章 惩治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招呼着飞星拿了一沓银票过来,随后看向那掌柜:“你这铺子,大概需要多少银子?开个价吧?” 掌柜的一听要买自己铺子,想到如今已经得罪王妃和王爷了,以后即便在这恐怕生意也做不下去,还不如承个情让瑾王给买走,自己带着银子举家离开,过逍遥日子去! 他当下便说:“五千两!五千两银子,小人就将这铺子卖给王爷!” 却见姜行摇头:“不,本王说的是,带人一起买的价钱。你,也是铺子的一份。” 他看向上百双眼睛都盯着他的人群,“方才掌柜的不是说你在这柴胡街做的小本买卖,本本分分,利润微薄吗?本王为了补偿你,将这铺子买下,你还是这铺子的掌柜,你们几个,我出两千两,你觉得可够?” “嘶——两千两!” “王掌柜这走狗屎运了!” “他这个铺子位置并不好,连人带铺子五千两还差不多,竟然加起来要了七千两!” “买我的,买我的,王爷,我的铺子也卖……” 人群里,这条街其他的商户坐不住了。 凭什么他王掌柜的铜板杂铺,这样闹不但没收到惩处,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好处! 多的两千两,他们这样的小铺子,起码要几年才能赚到! 王掌柜见姜行竟然真愿意出七千两,一时没了主意。 反倒是店里的两个伙计,听见先前姜行说的,瑾王府的人月银都是其他地方的三倍,立马道:“小人愿意跟着王爷!愿意做王爷铺子的伙计!” 而季总管却急忙急火地给他递眼色,暗示绝对不能答应。 王掌柜被伙计架得下不来台,又恐惧瑾王府的势力。盘算着七千两确实已经超出行情价许多了,想了想,还是没理会季总管的眼色,恍惚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两位伙计霎时发出了喜悦的惊呼。 季总管气得咬牙切齿,但不能发作,后槽牙都快咬裂了。 姜行示意飞星将七千两银票递给王掌柜。 看到真金白银的银票,王掌柜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王爷,您大量!” 人群的羡慕嫉妒声更是不绝于耳,就连那门人都气得牙痒。 明明是一起干这事的,为何他得的好处就多! 季总管闭了闭眼,完了。 王掌柜手里的银票,让两位伙计都看红了眼,三人正对给二人分配多少争执不下。 就听见姜行慢条斯理地说:“既然银子已经拿到,后面飞星会和王掌柜办理红契,当下,几位便跟本王一起,去瑾王府报到吧!” 他吊儿郎当的语气仿佛是在开玩笑,然而细听,末尾几个字又带着冰冷的凶狠。 什,什么? 王掌柜这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了。 他求救似的再次看见季总管,就见他气得龇牙咧嘴,眼神若是能化成刀,那季总管的肯定是锋利的刀阵。 “王,王爷!”王掌柜见季总管只是气,也没个主意了,忙咽了口唾沫,“这,卖了铺子,小人也是掌柜,铺子里还有很多事儿,不若后面忙完了,小人再去王府?” 姜行懒懒的:“不,就今日。” 王掌柜哆哆嗦嗦地转头,只见季总管已经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了。 他霎时慌了神。 “王,王爷,小人,这铺子不卖了!” “不卖?银子都收了,方才大家伙也都听见你说要卖,如今又哄本王不卖?当本王是三岁小儿吗?!” 姜行一怒,身后的几十名护卫全都站了出来。 姜行下巴一扬,瞬间出来了九个护卫,三个一组向着他们三人前来,一把便扣住了他们的肩膀。 几个护卫交头接耳低语。 “不知道王爷私牢之前那个医官死了没有?” “早就死了,手都被飞星大人给剁了!” “那后来的那个想害王妃的丫鬟呢?” “哪里还有人,当场就被王爷打死了……” 王掌柜听着耳边传来的话,吓得神魂俱裂,惊慌失措地大叫:“王爷,王爷,听我说,别带我走,别带我,我说,我知道今日的全部内情,我们是季总管雇来害郁嬷嬷的,我全都说!” 人群再次沸腾了。 什么? 这老王竟然干出故意冤枉好人的事?! “老王,你这太没良心了!” “竟然收了人家银子冤枉好人,你这做事怎么能这般没天理!” “亏你先前还让人叫咱们来看,合着咱们也是你赚银子的一环?” “……” 各种指责悉数进入王掌柜耳中,他低头呜咽着,身体不知疲倦地挣扎。 姜行将手一挥,几位护卫霎时停住了脚。 他看着王掌柜笑了笑:“王掌柜知道全部内情了?可本王尤其不爱说假话的人,王掌柜可要想清楚了。“ 想起方才几位护卫的低语,王掌柜心头直打颤。 忙道:“保证,王爷,我保证是真实的!” 陆旋自然知道姜行做事的脾气,倒不意外这会儿的反转。 她温柔地拍了拍郁嬷嬷,先前那些人冤枉她,如今总算打算如实相告,她的委屈也将得以洗刷,郁嬷嬷眼里瞬间热泪汹涌。 季总管听见王掌柜这声音,脸上表情瞬息万变,虽然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但真到了这个警铃大作的关头,心里还是想求得一根救命稻草。 王掌柜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先前是,是季总管拿了银子找小人打听,是不是郁嬷嬷经常来咱这里买东西。小人以为这是口口相传的名声,便如实告知,事情确实如此!” “后来他,他就给了小人一百两银子,让小人安排伙计,找个由头将郁嬷嬷扣押下来,务必是要能闹得人尽皆知的事,主要目的是……” 他抖抖索索地朝着陆旋看了一眼:“主要目的是为了引王妃出来。至于其他的事,就不是我管的了,只要到时候让王妃身败名裂,她出来了就好了……” 王掌柜说着,人群里骂人的声音已经此起彼伏了。 他担心那些人的矛头全对着自己,忙指着门人,着急地说:“还有这个人,这个门人,他也是拿了银子的,他主要目的就是散播王妃的谣言,他也一样罪大恶极,请王爷恕罪,请王妃恕罪……” 王掌柜跪在地上咚咚咚的谢罪磕头,那门人见自己已经被推了出来。 又见姜行正笑眯眯地打量自己,吓得腿一软,忙也跟着磕头:“王爷恕罪,王妃恕罪,小人鬼迷心窍、见钱眼开,这才做了对不起王妃的事,请王妃饶恕小人,请王妃饶命,想害你的是季家,不是小人,小人只是拿钱办事啊……” 姜行下巴一扬,几位护卫快速将二人押着站了起来。 两人头上鲜血长流,眼泪鼻涕早就混在了一起。 姜行眉峰微挑,问道:“说清楚,究竟是谁给你们银子的?又是谁指使你们做的谋害王妃、谋害瑾王府之事?” 季总管额头汗珠滚滚而落,他的心仿佛落在了悬崖边,旁人轻轻一动,他就要掉入深渊,粉身碎骨。 王掌柜两腿瘫软,语无伦次地回答姜行的话:“是,是季总管给的银子,是季二小姐指使我们做的谋害王妃之事……” 季总管大脑轰的一声炸开,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让他绝望的影子。 第一卷 第168章 弃子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不知什么时候,季青妍离开了身后的杂货铺,而是去到了对面的阁楼上。 她揉了揉眼睛,冲着季总管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随后做了两个手势。 顺着季青妍的手势,季总管看到了埋伏在道路树上的芥子。 那两个手势,其中的一个意思是抱歉,另一个是,杀了他们。 芥子的弓弩瞄准了他。 季总管明白了。 若是不能他出面杀了王掌柜和那个门人,芥子就会杀了他。 若是杀了那两个人,自己定然也会被推出去。 总之不能牵扯出季家的人。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天,他却忽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二小姐,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她从前身子骨不好,是他陪着她一点点锻炼,什么都哄着她吃,看着一点点长成了今日这般有成算的姑娘。 现在,这个姑娘要他奉献生命。 他为季家鞠躬尽瘁一辈子,最后能为季家做一件事,总归,是死得有价值的。 是的,有价值…… 季总管抬头看向季青妍,露出个淡然又哀伤的笑容。 可是,他真的还不想死…… 他的心沉下去,内心渐渐碎裂,被痛苦一点点啃啮。 这个结局,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精明了一辈子,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想精明一回,但是,没给他那个选择。 趁着姜行等人不注意,季总管掏出了身上的匕首。 瞬息之间,王掌柜和宋家的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得噗噗两声,锋利的匕首已经洞穿了二人的身体。 他能做上季家大总管,身上也是有些功夫在的,知道捅哪里要命。 他抽刀极快,鲜血都还来不及流出,两人的心脉已经被切断,瞬间便没了呼吸。 两具身体难以置信地向后倒去,落在地面时,发出咚的重击声。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季总管身上。 姜行没想到季总管竟然当着众目睽睽的面直接杀了王掌柜和那个门人。 他抬眼看向他,眸子如一泊寒潭,一点点描绘着冰冷:“真是一条忠心的狗。想保住季家?” 季总管将匕首死死握在手里,看着姜行逼近,奋力答道:“小人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他,他二人胡说八道,小人听不下去,这才结果了他!” 人群因为季总管当面杀人,吓得早就此起彼伏地尖叫起来,看着季总管杀人的样子,老百姓全都在高呼:“抓起来!把这个人杀人犯抓起来!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众人的声音闹哄哄,但毕竟是死了两个人,更多是害怕波及这条街的自己身上,便有愈来愈多的看客加入了这声音当中。 姜行目光扫向众人,抱臂叹了口气:“既然大家都要求把这杀人犯抓起来,那我瑾王府今日就应百姓之邀,帮大家出这一口恶气!” 说罢,他头一扬,“带回瑾王府!” “我不去,不去瑾王府!我要回自己家!” 这时,季总管忽然发狂般地挣扎,他窜进人堆里,快速挣脱了两名护卫的钳制。吓得人群的惊叫之声又是一阵高过一阵。 季总管绝望地看向对面隐在阴影里的那张脸,期待她能够拯救自己离开这里。 但那人只是负手而立,什么表情也没有。 忽然,大家听见噗的一声,又是方才一样的匕首没入胸口的声音。 姜行还以为季总管又杀了人,赶紧快去行去,人群已经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他定睛一看,竟是季总管拿着那匕首,自裁了! 他不可置信地向后望去,街道两旁的大树晃动得厉害,早已没了人的影子。 “季总管自裁了,天哪,快跑!” “又死人了,又死人了,别来这柴胡街!” “幸好自裁了,不然不知还要闹出多少人命……” “……” 大家都以为季总管是自杀,吓得以为今日这柴胡街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但姜行只看了一眼他握匕首的手势便知,是他杀。 季总管握着匕首快跑,但那人很明显不想让他跑出去,于是用了石子之类的弹了他的手腕,躲避换手之际,暗处的人找准时机,让他自己没掌握力道,猛地捅入了自己身体。 背后,是季家? 姜行望着空荡荡的树杈好奇。 但那人既然帮了自己一把,郁嬷嬷也得救,姜行想了想,不再多管闲事。 他朝飞星使了个眼色,飞星立马派出人去了府衙报信。 陆旋一直在一旁安抚着郁嬷嬷,自然也没放过眼前的一切。 她早就循着季总管的目光,看见了对面阁楼上的影子,季青妍的手势也落入她眼里。 只是趁着方才季总管出手,她的目光被季总管吸引过去,再回头,季青妍早已不见了踪影。 是以,她想让季青妍暴露的众目睽睽之下,也错失了良机。 贺孟甫很快带着人来了,从姜行的护卫们手中,接过了柴胡街的烂摊子。 陆旋见事情可以不再插手,遂带着郁嬷嬷上了先前她来的那一辆马车。 等到姜行一起,跟在姜行的马车后,组成瑾王府的仪仗离开了。 陆旋没有和姜行同乘,而是和郁嬷嬷等人单独一辆。 郁嬷嬷心里不忍,忍不住抬眼瞧她:“王爷是来帮咱们的,这样会不会让他太难堪了一点?” 她指的是陆旋不与姜行同坐马车的事。 陆旋垂下眸子,恍惚地抿了抿唇:“不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郁嬷嬷抬起帘子,看见前面马车刻意放缓的速度,再想起那个这两日消瘦一些的身影,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陆旋这时终于有机会问她:“嬷嬷,您今日来这柴胡街是买什么东西?怎就会被他们故意栽赃陷害?” 郁嬷嬷眼里浮起愤然,“本来今日是想着咱们要走了,来买一些装东西用的箱子和包袱之类的物件,之前我一直在这家买的,一直相安无事,谁想到今日一来竟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随后她又自责地看向陆旋:“以后我老婆子定然处处小心,免得他们再找机会想害你。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一场就是以我为诱饵,想趁机拿捏你,冲着你来的!” 陆旋点点头,这才说出了近日一直压在她心头的话。 “是季家二小姐动的手,她爱慕王爷。” 陆旋抬起帘子,眼神看向远处。 季青妍身上也有些奇怪的法门,但看她身上的魂魄,并不是鬼魂,依旧是活人。 活人是如何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夺身的呢? 陆旋百思不得其解。 那日去茶楼,因为姜行的缘故,所以没有怎么看她,早就到就该站她面前,仔仔细细地将那个妖孽看个够! 不过现在,她倒是心里放松下来了。 若季青妍是个好好的人,她还担心她对自己出手,自己用玄法还手会遭来反噬。 如今既然她本就是一个异数,对自己和身边人又有了这么明显的敌意,等到她找到机会,可就要放开手脚了! 第一卷 第169章 身份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翌日。 陆旋正拿着册子,一样样比对着自己要带走的物件。 小葵咬着后槽牙进来:“王妃!这事你可得出面管管!” 陆旋眼皮一掀:“又出了何事?” 小葵不忿道:“昨日咱们在现场已经将季总管和那个门人的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了,可今天外面,您猜怎么着?昨日的事情倒没怎么传了,竟全都在说,王妃您的身份的事!还是昨天那些诽谤的话,竟然愈演愈烈了!” “说您是庄户农女的女儿,只是冒认了国公府将军女儿的身份,实际上是安国公在外的外室生的……总之您得赶紧出面管管,那些话我提起就来气!” 小葵拳头一攥,颇有些要出去与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陆旋身子一凛,眼中迅速飞过寒芒,她看向身侧的桑落:“去把许殊姐姐叫来一趟。” 以牙还牙,这点招数,以为她不会么?! 正说着,飞星站在门外叩门。 “王妃。” 陆旋看见飞星,觉得自己与姜行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牵连到无辜之人的身上比较好,于是装若无事地冲着飞星笑了笑:“怎么了飞星?” 飞星躬身站直,随着他手势一引,缓缓走出来个人。 “王爷命在下将许姑娘叫来,说王妃应有用处!” 他看了看屋子里正在收纳的下人们,眸子一暗,嘴角翕动几瞬,最终化作再度抱拳:“飞星告退。” “等等。” 陆旋唤住了飞星。 她顿了顿:“替我谢谢他,昨日的事情。” 虽是这般说着,但内心的苦楚酸涩已经如同春日疯长的藤蔓,快速又紧迫地顺着她的心口缠了上来,紧箍着她几乎喘不过气。 飞星笑了笑:“王爷与王妃本来是为一体,这些都是王爷自愿的。” 说完,飞星大步离去。 许殊看了陆旋异常的反应,又看了眼飞星的背影,不解道:“今日说是王爷命我过来见王妃一面的,怎没看到王爷?” 陆旋垂眸,随后又淡淡笑了下:“许姐姐待会离开的时候,若想见王爷,顺道就可去见见。不过正好,我刚说让桑落找你去。” 她引着许殊坐到了梨花木圈椅上,“今日外面对我的传言,许姐姐可也听到了?” 许殊眉宇间隐有忧色,点了下头:“听到了,都是些不实的消息,可以说是凭空捏造,恶意诋毁也不为过!” 他侧头小心地看了陆旋几眼,迟疑道:“是私怨吧?” 陆旋轻笑了下,“连许姐姐都看出来了。” 许殊又问:“是,情敌?” 陆旋哑然,柳眉轻蹙:“我可没将那人视作情敌,不过确实也是敌人。” 许殊不想说更多引她不快的话,于是将胸口一拍:“今日找我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事吧?王妃尽管吩咐,我和身边的崽子们,一定帮您报仇雪恨!” 看着许殊大义凛然的样子,陆旋不禁笑出声来。 “许姐姐,谈不上报仇雪恨,以牙还牙而已。” 说着,她给许殊茶盏蓄满,示意她附耳过来。 “今日你回去,就带着孩子们这样说……” 话说完,许殊已经是乐得合不拢嘴,“妙,实在是妙!得罪王妃,他们可真是撞到铁板上了,季家非得被气死不可!” 桑落和小葵眼睛都看得勾了丝,就差直接问陆旋说了什么了,一个个心里被挠得痒痒得紧。 陆旋笑着看了她们一眼:“别心急,今日傍晚你们就知道我说了什么。” 送别许殊,还没坐一会儿,门外通传国公夫人和陆月禾来了。 谢氏一早也听见了外面的风言风语,气得差点直接冲到街上去将那些人嘴巴给撕了。 安国公与她伉俪情深,她最受不了自己夫君的名声,到死了都有人不放过。 还好陆月禾聪明,让陆逍先去打探下是出了什么事,背后又是谁怂恿的,怎会言论发展成这般离谱的样子。 最后才大概判断出了背后之人,以及那人的主要目的。 陆旋见到谢氏和陆月禾,心里有些愧疚,忙上前相迎,面颊笼罩着淡淡的沮丧:“是我的错,连累大伯母和月禾妹妹了,害得你们也要陷进这样的风波里……” 谢氏染着愠怒的面容直到见了陆旋,这会儿才散下去一些。 她担忧地一把拉过陆旋的手:“可受委屈了?” 陆旋听见这句话,没忍住红了眼眶:“大伯母,您,你们不是来怪罪我的吗?” 谢氏立刻瘪了嘴,瞪了她一眼,道:“受了这么大欺负,也不知道跟家里说,阿旋,你是不是没将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 陆旋忙焦急解释:“没有,昨日王爷本来已经解决这件事了,没想到季家背后竟然还在耍手段……” 谢氏瞳孔沁上凉意,整个人露出陆旋多日不见的威严冷肃:“他们会这么做,难道我国公府就不会还手吗?!” 她看了眼陆旋,关切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大伯母已经也买通了人,就让他们给我传近些日子季家发生的事,看看季家到底能在背后躲到几时,还能不能乱说话!” 陆旋笑了笑:“大伯母放心吧,我也已经买通了人手,内容比您的对他们更有杀伤力,想必今天下午就会出来了。” 说着,她又眸光一转,似是想到什么,忙道:“大伯母可要快些将季家的那些言论给撤回来!” “撤回来?”谢氏不解。 陆旋轻点头:“对,您让那些人改成只说国公府做下的善事便好,不要攻击,不然我担心这件事被宫里察觉,认为咱们国公府在欺负季家,这就又中了他们的圈套了!” 谢氏深深地看她两眼:“真要撤回来?” 陆旋十分肯定地点了头。 “我让人传的那事情兹事体大,若是国公府牵连进去,反倒对他们有好处,所以咱们只做出防卫的姿势,这才是最妥善不过的!” 陆月禾见过陆旋应对各种事情的聪慧,忙拉住谢氏:“母亲,想来姐姐是真的有成算,咱们还是听她的,免得国公府又受人暗害。” 谢氏想了想,又朝四处看了一圈:“云策呢?往日他不是对这些反应最是及时了吗?今日怎么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陆旋担心谢氏要把姜行拉过来,忙道:“王爷这些日子对此也出了不少力,这会儿可能出去了,大伯母赶紧回去吧,命人将国公府的善事传扬出去,其他的,一切交给我便好!” 陆旋眼神局促,手无措地抓着衣摆,目光却不知放在哪里,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不安。 谢氏见她有些焦急,以为是这事极为重要,这才道:“也罢,这件事最吃亏的终究是你,若是情况有变,记得随时通知家里。” 说完,她担忧、不舍,又略带疑惑地看了她好几眼方才离去。 …… 傍晚,季府。 季青妍疯了一般冲进了澹泊斋,将季泊舟挂在墙上那些曾经陆旋写的字画撕了个粉碎。 季泊舟上前阻拦,二人争执不下,便听得季青妍道:“季家要完了!都是你那个心上人干出来的事!还不随我滚去正堂!” 第一卷 第170章 恶名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对今日季青妍的反应极为诧异,带着十分不解,拧眉问道:“二姐这是怎么了?还没见你这般失态,发过这样大的火。” 但季青妍并未回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季泊舟这两日在看曾经大哥季澄留下来的东西,知道二姐将会有些动作,但他对二姐是放心的,就是不知道她的事办的如何了。 他的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季泊舟去到正堂时,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不但王氏和季棠在,竟连大姐季皇后身边的妙云都来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 妙云见季泊舟来了,示意下人关上了正堂的门。 “老爷、少爷、二小姐,奴婢今日前来传达皇后娘娘的话。今日发生的这事,只能算在二小姐身上,娘娘毕竟还要在宫里为季家撑着门楣,这个决定,大家没有意见吧?” 季泊舟看了季青妍一眼,“算在二姐头上?什么算在二姐头上?” 季相礼白了季泊舟一眼,气得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你是府里唯一的嫡子了,还这么心不在焉!到底要浑浑噩噩到何时?!” 季泊舟没有因季相礼的斥责而生出情绪,他知道自己这些时日确实有些失职。 只是心里对季府忧心,他还是皱着眉仔细询问了一圈。 王氏这才忿然道:“昨日青妍在柴胡街设了一局,原本是借那位郁嬷嬷之手趁机对付瑾王妃,只要绑了那郁嬷嬷,不愁不能牵制她。谁知她竟然破了局,还害得季总管惨死。” 她越说气越大,最后竟是看起来有些阴暗扭曲:“这还不算什么,今日她在外散播了咱们家的谣言……” 她咬牙切齿,说着,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说下去了。 芥子也在现场,见没人肯开这个口,这才对着季泊舟幽幽地说:“瑾王妃散播谣言,传季家乱伦,不知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与大爷有染,还曾有过一个孩子。” 什么?! 季泊舟觉得自己血都不流、魂魄都要碎裂了。 “这是哪里来的谣言?” 他眼睛骤然瞪大,脸色因狂怒而显得狰狞,里面涌动着无尽的愤怒与仇恨。 “胡诌,简直是胡诌!!” 他气得气血翻涌,嘴唇直接绷成了直线,眼里涌上红雾,拳头似乎将骨头都要捏碎。 王氏见季泊舟这般愤怒,心下终于安定几分。 实际上她一直以来,对季澄是有些许的怀疑的。 虽然他们相敬如宾,虽然对她分外尊敬关心,可她总觉得这么多年,实际上并没有走进季澄的内心。 从前人还在时,她就没办法找到答案,只能自己一个人不安。 但见他除了自己,也没说过要纳妾之类的,所以后来也就自我安慰,是他心性如此。 现在人都走了,忽然才传出来与府上姐妹有染,一些记忆里的往事无端涌了出来,她才惊觉,自己竟然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现在隐隐有猜测和预感,那个人,就是皇后! 因为皇后派人来,下意识不是去否定那谣言,而是直接说,让二小姐去顶了那个名声! 季相礼是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的,但季澄都死了,他既愤怒又烦躁,于是什么话都还没和王氏说过,也只是说外人无中生有。 可,按照王氏的聪明,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这里面的猫腻? 尤其,季青妍这些年从未有孕过,心思也很少在季家…… 尤其,季澄一向宠爱皇后,事无巨细都要替她打点妥当。 她曾以为,那是季家团结一致的象征,所以也劝慰自己不要多想。 但女人的直觉骗不了自己,她知道,那是真的。 季青妍冷笑着看了一眼季泊舟,抱臂倚在椅背,漆黑的眸中充满了恨意和暴戾:“就因为我爱上了姜行,所以你那好愿愿便要这样毁了季家,毁了我!” “我与大哥向来只有兄妹之情,哪里有什么私情?这样传出去,整个季家是什么?竟是不顾人伦纲常的人家了!她造谣也要造得像一点,竟是这般没有下限!实在是寡廉鲜耻!!” 妙云见季青妍如此愤怒,便以为她是不愿承担这个名声,随即声音也冷下两分:“那按二小姐之意,这件事要如何处理?难不成要让皇后娘娘去承担这莫须有的恶名?” 季青妍不悦地扫了妙云一眼,浑身透出戾气:“自然是有才认,既没有,我季家凭何要认?!” 若是认了,那姜行,就完全不会看她一眼了。 妙云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 皇后娘娘让她出宫时,特别吩咐了一定要得到季家肯定的答复。 因为据说那陆旋手中,说不定还握着其他把柄。 妙云表面站坐姿态端的恭谨有加,但话锋却也不客气:“二小姐比起先前大爷作为幕后之人,始终还是年轻了些。二小姐这几次三番对陆旋出手都未见成效,反而是季家每况愈下,以防万一,娘娘说,那陆旋手中有大把季家把柄,所以最好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先将她下来,慢慢再找机会杀她个措手不及!” 季相礼心里乱的很。 这一个个的,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他的孩子。 若当真为了嘉茹将青妍推出去,他也于心不忍。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先不急着给答复,青妍,你先去宫里找一趟你大姐,你姐妹二人好好商量一番,再做定夺!” “不可!”妙云直接否定了季相礼。 她向季相礼行了一礼:“娘娘有令,这个节骨眼,她不能与季家或二小姐见面,否则只会引来更大的猜忌。” 随后,她看向季青妍:“说起来,这件事若是没有二小姐未经筹谋便胡乱动手,也不会引得陆旋直接撕破脸,将这些事情这般胡说抖落出来。若不是您派人传谣,说她并非神武将军的女儿,而是国公府的外室女,事情又何至于发展得如此荒唐!” 这话击得季青妍身子一颤,霎时间面色铁青。 是的,先前散播谣言时,她是带了私心。 她以为在这个时代,这些男女如此看重家世名节,若是她将陆旋的高贵身份给扒下去,姜行很大可能会因恶名而嫌她三分,然后她再多次筹谋。 却没想到,打击陆旋,这刀子竟被她原原本本给还了回来! 她的神色由先前的仇恨暴怒,慢慢转为迟疑惊慌,再一点点,愧疚涌上了她的心头。 确实是她自己的私心,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季青妍虽然输了,但她性情向来刚直,迟疑了几瞬后,最终打算妥协。 该她的责任,她定不会让旁人替她担着! 但就在这时,王氏却有些忿然地开口了:“可要让青妍来替娘娘承担些不属于她的罪过,终归是不公平,不是吗?” 什么?! 季青妍和季泊舟霎时紧紧朝她看了过去。 第一卷 第171章 嫌隙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什么?! 季青妍和季泊舟霎时紧紧朝她看了过去。 “这事……所以,是真的?!” 季青妍的脑子被天雷炸了个粉碎,整颗心脏都疯狂地跳着。 季泊舟已经站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王氏,像是要把她看出个大洞来。 季相礼不知王氏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也不好贸然开口,只是保持沉默。 王氏讥诮地提了提嘴角,缓缓转头,看向季相礼:“父亲,您说呢?” 季相礼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阴郁低沉,胸腔的起伏不定提醒着众人,他因着这事烦躁又愤怒。 但王氏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立马又追问道:“爹,您难道就要看着冤枉青妍吗?” 季相礼真的是烦透了。 老大死了,这王氏也是一日比一日不懂得顾全大局! 曾经她作为太傅孙女的气度教养都到狗肚子里去了,现在竟然因为这档子臊皮事在此逼问于他! 他冰冷锐利的眼神立时朝着王氏看了过去,那压迫的视线对视,王氏竟丝毫没有示弱。 季相礼心里炸了个响雷。 王氏向来敬重他这个公公,这还是第一回如此忤逆。 他不由想深了些。 王氏身下还有孙女棠儿,季家还要靠着季棠嫁给三皇子,以谋定未来凤位…… 可,那事说出来,也不怎么光彩,反而会引得王氏心存芥蒂…… 左右为难,他索性反问:“皇后娘娘,对你们,对咱们季家,如何?” 如何? 自然是很好的,即便贵为皇后,与季家依旧同气连枝。 季家能有今日,皇后、季澄还有季相礼,是最大的功臣,其他人,不过都是在享受着他们的庇荫罢了。 季相礼这句话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王氏、季青妍还有季泊舟三人心里犹如天塌地陷,被巨石来回碾压。 看来,是真的了! 王氏方才感觉到不对,便已经把季棠支了出去。这会儿听到确认的真相,她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这几十年来自以为的幸福,霎时成了一场空。 惊骇连着耻辱,在她心里掀起巨大风暴。 夫君已经死了,她连一句质问都无人诉说,只能把所有委屈咽在心里,显得自己像个笑话。 而皇后娘娘,她能去问吗?她敢去问吗? 最终,痛得最深的,竟是自己…… 她闭上眼,努力控制情绪,却无法抑制眼泪的涌动,如大雨般倾泻而下。 季青妍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后,一直以为美满和谐、大权在握的季家,竟然有这么大的秘辛丑事! 而现在,这个丑事需要拿她的名声去填窟窿! 方才她打算妥协,是因为以为是自己的错,一切都是空穴来风,稳住陆旋后,她慢慢的自有办法收拾她。 可现在,竟然告诉她,这事是真的,而且自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她心里在拼命地拒绝,她也想在这里好好地生活下去,她还有璀璨的一生。 她好不容易有了想嫁的爱的人! 她打算拔腿就走。 脚上的步子就要迈开,但内心的痛苦牵制,那腿却怎么都提不起来。 她知道,她逃不掉。 若是忤逆了皇后的意思,大哥刚走,皇后与季家恐怕会生嫌隙,这对每个人来说都并非好事。 她自己想要维持下去的荣华地位,也就变得摇摇欲坠。 而且,季家给了她新生,她蒙季家之恩多年,这是这个身份必须要在关键时刻发挥的作用。 再者,她即便拒绝了,名声保住,为了一个姜行,失去皇后的信任和季家的托底,也是无依无靠…… 一时间,颤抖着,她又坐下来,思绪万千。 湿红攀上她的眼角,她的身体变得僵硬,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束缚紧紧困住,无法找到任何出口逃生。 季泊舟是这件事情中受影响最小的。 他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就想好了最佳的应对策略。 愿愿的性子她是知道的,确实不能逼她,一逼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经过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季家在京城和朝中已经声名扫地,风雨飘摇的模样,已经经不起重锤了。 为了避免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她说出季家更多黑暗的事情来,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二姐来承担这个名声…… 而且这次她说的是不知是哪位小姐,而没有指名道姓是皇后,实际上便已经留了面子,在敲打季府。 阳光透过窗棂将季府正堂切割成两半,季泊舟坐在季相礼左下首,沉了一口气:“二姐,如今家中你是不用成婚生子,这件事,要委屈你了。” 骤雨初歇般平静的声音从季泊舟嗓子里出来,落在季青妍耳朵里像是一排钢针刺过。 “所以,我便要承担那个不属于自己的恶名?” 季泊舟眸子微颤,有些不明白为何季青妍此时对这名声又计较起来。 “不是的二姐,只是如今……” 他愁眉不展,看了下屋子里其余之人,又开口道:“如今只有你能救季家。” 他叹出一口气:“若是大姐承认此事,不仅是她,咱们所有人都完了。” 季青妍怎会不明白季泊舟说的道理,她的手发着颤,紧了又松,最终苦笑了两声,“罢了,你们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不过,这名声我担着,后面对陆旋的事,我说了才算!”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反对,只是对她愿意站出来担着这名声,松了一口气。 随后听她又道:“往后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季家,不能再干涉!” 她喜欢姜行,这件事季家定是不会同意的。 所以以她对这件事的付出,换与姜行的一个可能,她自己是满意的。 季相礼面色微微和缓了些,他示意季青妍坐下:“这些都依你。如今虽然你担了这名声,但毕竟是丑事,加上皇帝对咱们家亦是分外关注。” “为避免事情闹大,引起宫里猜忌,这个消息还是得压下去才行!今日先把那件事是青妍的事情散播一部分出去,想来过两天热头一过,大家也就不会再讨论了。” 语毕,季侯爷看向芥子:“去库房领五百两银子,找人把那些捕风捉影的言语引一引。” “是!” 妙云见事情谈妥,行礼后,立刻拜别了季府。 …… 是夜,陆旋收到许殊命人传过来的消息。 “王妃,许姑娘说季家已经承认那消息了,连散播消息的人都派了出去。说是二小姐,不是大小姐。” 禀报的是桑落,她看着信不由都笑了。 陆旋目光划过那信,眼角垂着一丝冷漠,“季家不傻,我们只给了他们这一个选择。不管是直接捅出来是皇后,还是否认那事实,都没有让季青妍承认稳妥,在咱们意料之中。不过……” 她转头看向桑落,眸子里弥漫着思索:“季青妍当真会对我忍下这口气?” 季青妍这个人,做事利落,狠辣绝情,认准的目标不到手是不会罢休的。 她挡了她想要姜行的路,那她一定还会找机会对付她! 第一卷 第172章 被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京城的大街小巷再次因季家而热闹起来。 熙熙攘攘的街市,人声鼎沸的茶馆,全都因季二小姐与自家大哥私通的事情变得有了些颜色。 季青妍已经在季府待了两日,她忍耐不住,今日怎么也该去马场一趟了! 然而刚走到外院,此起彼伏的骂声、调笑声便传了进来。 “哎哟,这季家的人真是寂寞狠了,找不到男人,连自家大哥都不放过!” “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出来给爷瞅瞅,没准爷能不计前嫌纳了你!” “你那大哥都被斩首了,你和你嫂子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呀,哈哈……” “……” 这些骂声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季青妍紧紧捏着拳头,胸口像盘踞着一只猛虎,只要她的手稍一放开,那只猛虎就会窜出来,将外面咬得尸横遍野、血肉模糊。 “臭贱货,你个没人要的玩意儿,现在你大哥死了,你和你嫂子一起不然出来伺候伺候小爷……” “恐怕暗地里没有伺候大哥,而是改伺候弟弟了吧……” 季青妍紧咬牙关,人在含冤屈辱到极致的时候,那冤屈便化作了滔天恨意,她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想把那些人全都杀了,杀个精光! 她忍不住掏出腰间的匕首,瞳孔因仇恨而颤抖着,脚一步一步往前迈,每一步都带着嗜血的寒意,整个人像一把冰封万年的利刃。 从来到大梁这个时空,她从来都是睥睨众人,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这些贱民,这些狗奴才! 他们知不知道她和他们不一样! 她要他们死! 她眼睛通红,清秀的脸上全是戾气,有种野兽受伤后混合着凶狠和嗜血的神情,这是芥子在她身上从未看到过的阴森。 “杀,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季青妍眼中涌上血雾,恶狠狠的表情混着咬牙切齿的低语,脚步越来越快。 眼看她即将打开大门,冲出去嗜杀一顿的关键之际,一道声音唤住了她。 “二小姐!” 是芥子。 季青妍恍若未闻,仍旧直直逼着外面而去。 芥子一把将她拦下,然而她还是当眼前没有这个人一般,掀开他就想打开门。 芥子心头一紧,赶紧再去制止她。 这是疯魔了的迹象,他不能让二小姐出去做傻事! 然而她手上的匕首锋利,见芥子要拦她,狂然大怒便要挥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是不是也想拦我?!” 芥子抓住季青妍的手腕,随后又猛地放开。 沉默了一瞬后,芥子神色复杂地皱了下眉,抱拳道:“二小姐,您这样出去会有危险,无论是侯府还是您,怕都是会惹来更大的祸事!” 季青妍心神镇定一瞬,快速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那他们辱骂我,我就应该受着吗?!” 先前她答应代替大姐认下那个名声后,父亲就让她不要出门了,所以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何情形。 原来这些人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她一定要让那些长舌蝼蚁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儿! 芥子漠然地看了一眼大门:“二小姐,您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季青妍忽地一愣,疯狂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暗,她眼睛微眯看向芥子:“本小姐倒是忘了,你本来就是杀手,你代替本小姐出去,最是合适!” 芥子冷峻的面颊紧了紧,“但凭二小姐吩咐!” 季青妍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抹阴狠:“你去,给我调查清楚,看看背后究竟是些什么人在像狗一样乱叫,顺便查一下两日前,究竟是谁给陆旋散播季家的丑事。” 她森寒的表情犹如淬了毒,勾起一个令人胆寒的阴笑:“既然动不了陆旋,还不能动他们吗?把人,都给我杀了!” “是!” 不过须臾之间,芥子已跑得没了踪影。 季青妍看着门外的方向,眼睛里闪烁着毁灭的火焰。 …… 这两日,陆旋陆陆续续收拾了一些东西,但身子还未好全,下午的时候,她打算出去走走。 季青妍这次丢了名声,她那般高高在上的人,心里定是憋着极大的怒火。 她得去打探下季家那边的反应,别到时候搬家第一天季家就与她又对上了。 可不吉利。 她与桑落乘着马车出了澄清坊,正在路上走着,马车霎时一个趔趄。 有人拦在了前面。 “王妃,出事了!” 焦急又好听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陆旋把帘子一掀,挡在前面的是许殊。 “怎么了许姐姐?上马车来说。” 许殊两步便迈了上来,“我刚从季家过来,打算去王府找您的!孩子们这两日已经没在外面散播消息了,但因为前天季家自己已经说了是二小姐,所以咱们的人每日只是在外观望。谁知道,今日季家竟然开始杀人了!” 陆旋心口一颤,紧张地抓了一把许殊:“有咱们的孩子被杀了?!” 许殊咬牙点了点头,染着焦急的眼睛立刻蓄上了水光:“有三个孩子被杀了,尸首今日被放在院子外。除了咱们养的孩子外,还杀了许多乞丐,都是曾经帮助过咱们的……” 什么?! 一股湿热轰地冲上眼睛,陆旋不可抑制地燃起了怒火。 “季青妍!竟然专门对弱小动手!她那般恨我,怎么没脾气直接冲我来!” 她鼻尖忽地红了,说着,两道泪水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是我,怪我,孩子们是因我而死的!” 陆旋捏着拳头,此时无比自责。 早知道季青妍这么冷血,杀不了自己和郁嬷嬷,竟然还会去动这些无辜的孩子和乞丐,她定不会让他们去冒险的! “他们查到你们是我的人了?”陆旋嘴唇都在发颤。 许殊眼里凝聚着痛色,豆大的泪珠大颗大颗掉落在她的披风上,她低头吸了一鼻子,用力稳住心神。 “是我疏忽了。我让他们几个一起去季家外面看看是什么情况,谁想到就再也没回来……” 陆旋黑眸幽深,听见这句话,瞳孔猛地一颤:“是在季府门口被杀的?” 许殊更自责了,低着头攥紧拳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微颤的哽咽吐露着她的哀伤:“我还没来得及打听,只是叫其他孩子暂时先不要出去了。让他们通知与他们关系相熟的乞丐们也莫要再到处走动。” “现在他们杀红了眼,我就怕还会继续祸害剩下的孩子,他们请的杀手武力不弱,我已经命人守着,但担心以我一己之力不够,所以想来借桑落姑娘一用!” 陆旋想都没想,握住许殊的手沉声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第一卷 第173章 孩子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许殊和一群孩子早就搬到了城内,住在城西稍偏远的金城坊。 陆旋不过与之谈聊几个来回,马车便已到了许殊宅子外的沉水巷。 空旷的巷里没有行人,马蹄在寂静中“哒哒”回响着,更衬出一抹令人不安的幽静。 陆旋的马车一步步朝着宅子行去,在一个挂着黄灯笼的宅子前,许殊叫停了马夫。 “就这儿了。” 马车停了,马蹄也不再响。 “呜呜……”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替彤哥哥报仇……” “嘘,别哭了,许姑姑说了,越哭越不安全!” “我不想被关着,我不要看着他们死……” 没了马蹄声,孩子们压抑着的嘤咛哭声才从宅门内传出,引得陆旋的心跟着这些哭声揪作一团。 是她,都怪她,若不是她非得要让许殊带着带孩子去散播消息,这几个孩子也不会死! 她的心在挣扎与煎熬的边缘徘徊,连着脚步也无比沉重。 那些哭声就像是一道道筑起的透明冰墙,她要用尽全力才能推倒,迈开腿,跨过去。 越跨一步,心里的负罪感就更深一层。 “许姐姐。”陆旋喉头哽痛,红着眼睛,双手捏得指节都泛了白:“你说,他们是不是恨我?是我让那几个孩子枉死的……” 许殊也没好到哪里去,吸了吸鼻子,忍着就要倾泻而下的泪意,无力地摇了下头,“要说有错,我也有错的。我救了他们,养着他们,就该保护好他们……” 她擦掉不自觉溢出的泪水,又仔细看了陆旋的神色,确保没有悲伤的痕迹,这才低声说了句:“先进去吧!” 陆旋无声地点了点头,用力藏起自己的情绪。 她们是来保护孩子们的,可不能哭哭啼啼。 她整理了一会儿表情,确保脸上浮起了十足的笑意,这才跟着许殊走了进去。 “吱嘎——” 听见门开的声音,十几双小眼睛的目光瞬间都聚在了门口。 “许姑姑!” “你回来了许姑姑……” “许姑姑我有好好听话,我是刚刚才哭的,之前一直没有哭……” 十几个五六岁到十来岁的孩子,争先恐后地朝许殊奔了过来。 他们离开前站的地方,赫然是三具孩子的尸体。 陆旋只觉得那白色太过刺眼,刺得她情不自禁想把视线移到一旁,比如,这些孩子们的脸上。 “这位是瑾王妃,大家就叫王妃,她是来保护咱们的,记得要乖一点,不可调皮捣乱,不可冲撞,知道了吗?” 许殊的声音格外严厉,可那双注视着孩子们的眼睛里,分明只有疼惜。 “问王妃娘娘安!” 里面一个大一点的孩子带头给陆旋乖顺地行了礼。 其他孩子全都跟着一起给她行礼。 “王妃安好。” “王妃娘娘好。” “……” 陆旋摸了摸几个可爱孩子的脑袋,蹲着身子强打笑意:“不用叫我王妃,我叫陆旋,叫陆姐姐就好,王妃的名头太扎眼了。” 孩子们全都去看许殊,看见她轻轻点头之后,孩子们才又叫道:“陆姐姐好!” 两三位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点的小姑娘,站在面前牵住了她的手。 见她没有排斥,立刻牵着她往三具尸体边跑去。 “哎!” 许殊怕她们在陆旋面前乱说话闯祸,忙唤了一声。 陆旋给了她一个暗示“放心”的眼神。 陆旋任由她们牵着,在尸体旁收了步子。 “陆姐姐,你看,这是彤哥哥,这是天天姐姐,这是瑞儿哥哥,是不是有很多人听你的话?你能不能替他们报仇?” 一个圆脸绑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仰起头,正指着三具尸首。 原本嫣红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瞬间又变得水汪汪,小嘴也跟着瘪了起来,看着眼睛里的水珠子又要垂落。 另一个穿着鹅黄素裙的女童忙跟着道:“陆姐姐,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是为了保护我们,所以宁愿被人杀也没回来……” 她吸了口鼻涕:“他们什么坏事也没干过,做的都是帮助好人的事,为什么那些人还要把他们杀了……” 说着,这位小姑娘也哭了起来。 陆旋又红了眼,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忙着安抚其他孩子的许殊,用带着浓厚鼻音的声音答道:“放心吧,陆姐姐一定会帮他们三个报仇的。” 她替几位小姑娘擦掉眼泪,“但你们可要答应陆姐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随意乱走。” 几个眼睛红红的小姑娘分别都重重地点了头。 桑落见三个孩子的尸首一直停在院子里也不成样子,加之又是夏日,没多久便会腐烂,于是跟陆旋商量:“王妃,那些孩子的尸体,总不能一直这样放在院子里。不然我去寻几个办白事的人手过来,打几口棺材,将人入殓吧?” “不可。”陆旋看向那些尸身,皱眉沉思道:“杀手的动机咱们还没搞清楚,若是现在大张旗鼓地出去找白事铺子,若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反而会让那些人找到咱们的宅子处,到时候,恐怕其他孩子也不安全。” 陆旋朝着宅院的院墙处唤道:“青鸢!” 一道青色身影从墙头跃下:“王妃!” “青黛回来了吗?” 一个时辰前,陆旋吩咐青黛去查清楚季家杀手杀了哪些人的具体消息。 如此一来便可知道季家到底是有针对性地杀人,还是许殊下面的孩子只是恰巧在他们的范围之内。 就在这时,青黛利落的身影从墙头一棵大树猛地跃下。 “王妃!” 陆旋眉头紧锁,担忧地向她看了过去:“如何?” “除了咱们这几个孩子外,另外还死了两人,一人是在季家外面油腔滑调说些污言秽语的老光棍,另一人是与咱们相熟的一个乞丐,此外再无人被杀害!” 陆旋愤恨地盯着前方,目光似要将那墙都凿出个洞:“看来,还是冲着我来的!” 她的眼神因剧烈的恨意而显出极致的冷漠,声音也阴森沁骨:“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青鸢先前不知这一次出来的危险,只以为是和往日一般寻常的保护。 待这会儿知道了真相,一颗心早就悬在了半空:“王妃,您金贵之躯,今日不然就由属下和青黛在这处理那杀手,您先回王府!” 陆旋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这些孩子因我而死,实在不想有更多人因我丧命。放心吧,我有分寸。” 她回头看向读书认字有条不紊的孩子们:“只是今日确实需要劳你们留在此处,与我一同保护这些孩子。” 青鸢立马抱拳:“这是属下本分,愿为王妃差遣!” 许殊本以为,那些杀手都是在季家附近,主要杀害那些乱嚼舌根的人。 起初叫陆旋和桑落过来也是做个防范。 没想到在这日,竟然真的会有杀手上门,更没想到,陆旋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第一卷 第174章 鬼哭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金乌西沉,晚来风急。 傍晚时分,宅子外的纸灯笼被风吹出了哗哗的颤响。 陆旋和许殊领着孩子们用了晚膳,趁着天还未黑尽,孩子们做起了每日必备的小活计——给许宅的每一处都点上灯笼。 今日毕竟死了三个同伴,夜幕降临,有的孩子有些怕,有的则依旧胆大,嚷嚷着要给陆旋这个新客人展示一下自己每日最熟练的‘功课’。 害怕的孩子被聚在正厅,任他们各自消遣,许殊留下来照看他们。 陆旋和桑落则跟着五六位不害怕的孩子一起,前去点灯笼。 陆旋一左一右被来时拉着她的那两个小姑娘牵着,她被夹在二人中间,一口一个“王妃姐姐,你真好看”哄着,引得不自觉便弯了眼角。 前面的几个孩子一人拿着楼梯,一人拿火折子,还有的拿蜡烛或香油,总之除了牵着她的两个小团子,每个手上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到了东侧院的路口,几个稍长的九、十来岁的孩子,每个灯笼下一人,自觉地挨个停留在各处点灯,陆旋则继续跟着前面的几人往前走。 陆旋看了眼身边的两个小人儿,忍不住调侃:“你们牵着我,是不是因为想偷懒?” 两双小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她,黄色裙子的叫莜莜,顿时嘟起了嘴:“有这些哥哥们点灯就够了,莜莜和芙儿是要保护陆姐姐的!” 陆旋没忍住被她逗笑,“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你们两个喽,这么黑黑的,因为有你们在,姐姐才不害怕。” 桑落跟在陆旋后面,一直小心地关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这会儿也被两个稚气的声音逗得没忍住笑了起来。 一路都有人找到自己要点的灯笼,陆旋前面陆陆续续已经只剩下三个孩子。 随着他们一行人走过,身后逐渐亮起了灯火。 眼看就要走到最深处许殊的院子,倏然之间,一声惨叫划破静夜。 “啊——” 陆旋身子一僵,猛地顿住了脚步。 芙儿被吓得冻在原地,小小的喉咙颤抖着破了音:“是元宵哥哥!” 莜莜紧紧抱着陆旋的大腿,吓得连哭都忘了。 “桑落,你带着他们两个,我先过去看看!” 陆旋的心跳震耳欲聋,她急切地拔腿便走,却被桑落按住:“王妃,我去,您带着他们两个先保护好自己!” 不等陆旋应答,桑落已是先她一步赶紧奔了出去。 陆旋呼吸急促,抬脚便要跟上,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又紧又沉,竟一步也无法迈开。 她低头一看,两个小姑娘一人一腿给她抱得死死的。 陆旋心急如焚,但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不能丢下的,否则这边这么黑,还不知会出怎样的状况。 她只得一手抓住一个胳膊,沉声道:“快,跟姐姐走!” 两个小家伙吓得小脸一片雪白,在月色下更显稚嫩脆弱。 二人不由自主地跟着陆旋离开,却是边走边抖,即便压抑着嗓子不哭出来,眼泪却早就连成雨幕。 “陆姐姐,元宵……哥哥会不会死?”莜莜紧紧捏着拳头,喑哑的嗓子发着颤,极度克制,连喘息都是恐惧的味道。 “不,不会的!”陆旋亦是呼吸急促、口干舌燥,身体紧绷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只能拉着他们快步向前走去。 夜色沉沉,唯有刚亮起来的零星烛火在远处隐隐跳动,忽明忽暗,如魑魅魍魉一般朝她亮出獠牙。 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两只牵着孩子的手早已被汗水打湿。 不,不能有事,那个孩子绝对不是遇害了! 他还那么小,那般懂事,一定会好好长大,一定会平安幸福地过完一生。 莜莜被陆旋拖着往前走,为了不让自己哭或者尖叫出来,她不得不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但牙齿打颤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元宵哥哥可好了,他,他每次都能找到新鲜的东西……还会,还会给大家做宝剑,他还说长大了要带我和芙儿吃,吃遍所有的好吃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莜莜没哭,但抽噎却早一步出卖了她,那一颤又一颤,听得陆旋心里像压了一座五指山,丝毫无法喘息。 盛夏的晚间本是舒爽的,白昼的炎热被晚风赶走,何况今日的风还比往常大,但陆旋却觉得这空气竟像是凝固了一般,犹如一堆泥土和石头。 她行走在泥石中间,手里握着两座大山,要竭尽全力才能向前跨去。 然而她带着两个孩子才刚走没几步,又是凄厉的一声,“啊——” 她双腿发软,后膝像被人踢了一脚,差一点就要跪下去。 陆旋的心脏开始像鼓槌一样狂跳,每一次挑动都如同一枚炸药,随时都可能引爆她的焦急。 不,桑落已经去了,青鸢她们也在那边,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若真是那样,她的罪孽将永远都赎不清了! 芙儿吓得杵在原地动不敢动,带着哭腔的颤声从牙关往外磕出几个字:“那是,元树哥哥……” 她浑身战栗,溢满水波的眸子里尽是惊惧,哀求地看着陆旋,“姐姐,我害怕,我不要走,我走不动了……” 陆旋急迫地扫了一眼四周,许殊在正厅保护着那边的孩子,桑落和青鸢她们想必都过去找刚才的几个孩子去了,所以这会儿四下并没有人在。 若是把两个这么小的孩子独自放在这,这个节骨眼她是极不放心的。 万籁俱寂,只有蛐蛐和树上的蝉还在鸣叫,如鬼哭狼嚎,听得陆旋心头一阵烦躁。 背上因焦急而起了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水,黏在身上湿哒哒的。 她猛地蹲在了两个孩子中间:“来,姐姐抱你们走!” 五岁多的孩子,看着小小的,但分量却不轻。 陆旋努力了三次,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却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她甚至没办法同时抱着两个孩子站起来,更别说抱着走了。 陆旋此刻只恨自己,为何这身体是做了十几年深闺小姐,而不是练了十几年的武学! 热汗顺着鬓角落下,她焦急又沮丧,气喘吁吁地半弯下腰,塞了两道平安符在两位小姑娘手里。 只能无奈地征求她们的意见:“姐姐去前面看看,你俩就在这里等我,姐姐保证看一眼立马就回来,可好?” “可是,可是芙儿害怕……”一双小手又可怜地抱住了她的腿。 旁边有一棵极大的枣树,陆旋朝那棵树看了一眼。 她耐着性子:“那,你们在这棵树下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莜莜稍大一些,见陆旋说得认真,眼中又隐带急迫,忙抓住了芙儿的手:“芙儿,咱们去那棵树下等陆姐姐吧,是平时咱们捉迷藏的树,在这里,咱们不用害怕。” 陆旋心急如跑马,但面上为了不让她们更害怕,也仍然带着淡笑看着芙儿。 见莜莜和陆旋都看着自己,芙儿虽然仍是害怕地发抖,但想到其他的哥哥姐姐们可能有危险,还是含泪微弱地点了点头。 “芙儿和莜莜真勇敢。” 陆旋松了一口气,忙将两个孩子放在旁边树下,转身便大步朝前面跑去。 两个孩子身上有她的平安符,如果出事,她会有感应。 只希望其他孩子能等一等她! “王妃!” 刚跑出去二十余步,桑落的声音就从前方传了过来。 “这边没事,只是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另一边,青鸢也跑了过来:“被灯油给烫了,没事。” 什么? 突然,一阵强烈的感应循着夜风直直灌进陆旋的心脏,引得她浑身一颤。 远处传来一声极细又稚嫩的呼喊:“姐姐——” 她心口咯噔一下,浑身汗毛倒竖。 “糟了!” 第一卷 第175章 还阳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和桑落等人连忙往后院方向跑去。 这是调虎离山,他们竟然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手! 莜莜和芙儿的位置没有灯,陆旋看不太清具体情形,只能借着月光认个大概。 但这个大概,还是让她血都冲上了头顶! 高大的枣树下,两名黑衣人手执匕首,随着他们往前奔去的脚步,手起刀落,利落地划破了两位小姑娘的脖子。 “呲——” 两道夺目的鲜血飙出,在月色下犹如碎掉的水晶,她想立刻伸手夺下,却那般遥远,她够不着、护不好,收不回、接不住! 她眼睁睁看着那鲜血喷洒而出,向着夏夜炙渴的土壤飙落。 “芙儿!莜莜!” 陆旋大吼着,一开口,却是颤抖着破了音。 那土地和黑衣人一样的嗜血,落下的刹那,飞快便被尘土吸收浸隐。 “咚——” “咚——” “咚——” 夜风在耳边呼啸,陆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朝前面狂奔,每跑一步,心就发出一声震响。 除了心跳,她的耳朵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然而这短短二十来步,心分明震了多次,竟还没有到。 她这才感觉到,这一段路,原来竟这么长。 长得她看见那小小的身子倒下,长得她看见那杀手得意的遁逃。 她呼吸不过来,眼睛也又湿又热,只有从头到脚生出的寒意,催促着她一定要快些,再快些。 你的极限还远远没有到! 发丝狂舞,如针一般刮过脸颊。嘴唇干涸,像这个夜晚一般令人窒息。 不会。 她们一定没死,一定有救。 她们还在等她回去接她们,他们很乖的! 风骤起,大枣树枝影摇曳,它晃动着,轻响着。那声音,竟也像是嘲笑她的无能。 陆旋鼓足了最后一口劲,势要将所有的愤怒和痛苦都发泄在这最后几步上。 却忽然,她脚步一沉,整个人心脏骤停,浑身血液宛如凝固。 眼前两道暗夜里依旧醒目的灰白尤其扎眼。 芙儿和莜莜的魂魄,离体了! 陆旋的瞳孔陡然睁大,心里回荡着击鼓一般的颤响。 轰! 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头轰然炸裂。 不,上一世她们分明没有死。 她不认命! 陆旋迅速驱动身上的束灵符咒,两道黄符紧急飞出,笔直地朝着两道小小的魂魄飞去。 那魂魄遇到符咒结界,“砰”的一声,瞬间弹了回去。 若是莜莜二人因她而死,那她身上就背负了极大的业障因果,门派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功德,恐怕全都要功亏一篑! 陆旋冲到二人身前,就着青鸢掏出的火折子,对着二人身体紧急念出咒语,极速驱动了两道康健符和百病全消符。 随着两道符咒的加持,莜莜和芙儿的印堂隐隐闪过一道金光。 “嗖!” 两个灰白的小魂魄被召唤一吸,猛地重新回了二人体内。 陆旋用嘴巴大口攫取着空气,额头上的汗珠滑落,滴在两个孩子的衣衫。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个孩子。 她们会活过来的。 一定会活过来的! 这一次,即便是跟阎王抢人,她也要这么干! 怕她的喘息惊扰了两个孩子的魂魄归体,她连呼吸都刻意压制着。 渐渐地,黄符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 脖子上的血流渐渐止住,两个人身上的死气霎时消散。 陆旋眸中一喜。 立刻将手伸到两个小姑娘的心口前,仔仔细细地摸了摸。 她的手发了颤,水汽瞬间冲出了眼眶。 她赶紧用左手捂住嘴,才没让自己的叫声传出来。 活了! 她们活了! 虽然微弱,但都重新有了心跳! 看着进入深度昏迷的两个小姑娘,她利落抬起手指,牙关锋利地向下一压。 “呲!” 鲜血溅出,就着手指上的鲜血,她将两个小姑娘的胳膊一撩,飞快地在她们身上画起了符。 有了这个血符,她们会恢复更快、神魂更稳。 陆旋动作极快。 几个喘息,她已大功告成,并将血符封印在了她们身上。 尽管做了这么多,但实际上不过也只片刻时间。 她这才抽出空来遥遥朝十步开外的几名杀手看过去。 最初的元宵和元树都是调虎离山,是看见她带着两个孩子往前走之后,故意引她过去的! 这般精妙的预测,没有大量杀手在附近的布置,怎么可能做得到! 青鸢、青黛以及桑落三人早在她抢救两个孩子时,便已和他们打了起来。 但对方都是男子,加上人手又多,青鸢和青黛虽一直在鼎力顽抗,但桑落已经有了招架不住的迹象。 陆旋看着前方打斗的人,平如镜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面容极其镇定,甚至青鸢在打斗间隙关切地瞧过来,那张皎如云月的脸上,没有一丝其他表情,只是平静得出奇。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的狂风巨浪早就摧天灭地,此刻正像是火山爆发一般流着毁灭滚烫的岩浆。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 “王妃,别过来!”桑落撕心裂肺地唤了一声。 但见她步履平静,桑落又急又怕,担心更甚,不由连着身上的动作也迟钝了几分。 只一个刹那的出神,桑落的手臂便被人猛地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刀光剑影,寒锋铮鸣。 一个杀手似乎被眼前缓步而来的陆旋勾起了兴致,暴戾地挑起了嘴角:“来得正好,也就不用咱们一次次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才能结果了这个娘们儿!” 他手上的动作愈发快,带着其他五六个杀手一起,瞬息之间,便变幻出了不同的五六种联合阵法,竟是将青鸢三人死死围困在剿杀阵法之内。 “王妃,快走!”青鸢也招架不住了,嗓子连着手臂一起发出颤抖。 这一批杀手武力极高,季家定是花了高价买命。 陆旋还在一步步朝前走去,一双眼睛犹如无波古井,带着极致的寂灭与漠然。 青黛心里慌了,她担心陆旋这个样子,怕不是被今日的局面给吓坏了! 桑落手臂受了伤,眼下已经是力不从心。 她快速与青鸢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是心照不宣的告别。 刹那间,青鸢联合桑落一起,飞快以自毁的方式朝杀手们扑了过去,在阵法中,撕开一个仅容青黛一个人逃生的口子。 青黛奋身一跃,誓要突破眼前的包围,赶紧带着陆旋离开。 突然,一道熟悉的女子含笑声传来。 “给我杀了她们!” 第一卷 第176章 邪术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桑落往旁边一看,竟是季青妍! 此刻,她正坐在许宅的墙头,摇晃着自己的双腿,笑意盈盈地打量着视线里的陆旋。 宛如一个烂漫纯粹的少女。 呵,跟我斗! 本来她今日没打算杀陆旋,只是想杀光那些孩子,让她好心痛自责一番。 但方才发现,陆旋最喜欢的竟然是那两个小姑娘! 所以她毫不犹豫就改了策略。 不杀她疼爱之人,怎能算偿报? 只是这些小姑娘,终究与陆旋的关系还不够近。 什么时候能杀了那个嬷嬷,或者这次杀了桑落,下次杀了那个小葵,才能一点点消解她内心的巨恨。 季青妍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陆旋安静的步子在她眼中犹如自投罗网。 一个有些法门却并无什么大用的人,做出这等姿态,未免过于自负了些。 那两个孩子一死,便把她吓成这样。 即便她心里含着剧烈恨意,一个闺阁小姐,怎么可能是她高价请来的杀手的对手!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云悄然藏在了身后,上天借着月辉窥探大地的眼睛骤然阖上。 月黑风高,寒光剑影,除了杀机劲啸,再没有其他动静。 自然,季青妍也无法再看见眼前人的变化。 若是她能仔细去瞧。 便能看见陆旋那稳如泰山的安静之下,极致的杀意与冷漠让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心里此刻只有,杀,杀,杀! 这些人,该死,全都该死! 那是极致的暴戾,是对草菅人命的忿入骨髓。 季青妍不是偷偷在大街上也要专程看她身上到底有何玄机吗? 不是好奇她是以什么害得季家节节败退的吗? 她就要对她的人使使看,让她亲自感受下她的玄机! 青黛就要从六人当中突围,青鸢和桑落面前的长剑也快要刺入她们的心脉。 掀雷决电之间,原本围攻桑落和青鸢的几个杀手却突然身子一滞。 “叮!” “哐!” “当!” 眨眼间,手中刀剑掉落的声音依次传来。 青黛看向陆旋,心头一动。 她立刻转身,与青鸢二人靠背提剑,只须臾眨眼之间,手中两柄快剑便猛地朝四周的一圈脖颈横扫出去。 六名杀手只觉身上奇痒无比,想去挠却又动不了身。 正恼恨这邪气究竟从何处而来。 不等他们思索,眼前便骤现两道闪电般的寒光。 青鸢与青黛二人快速出手,瞬息之间,刀落如飞鹤波心一点,趁着夜色和对方愣怔,脖颈鲜血喷射,急取六名杀手性命。 待几人反应过来,想厉声呼喝,但已经来不及了。 脖子上如丝如缕的痛感已然遏住了呼吸。 一个接着一个,很快便卸了力气,如灰尘一般倒下。 地上鲜血汩汩,青鸢和青黛也是一身的血,在如墨夜色中,泛出一些阴森。 但在陆旋眼里,原来这样黑的夜也有令人愉悦的时候。 六道灰白的影子甫一离体,看见陆旋正注视着他们,吓得立刻朝着轮回便跑。 但她的目光没有向他们追去。 月亮又慢慢从云后探出头来。 月光下,一切已成定局。 身上受了大大小小伤的桑落三人飞快朝陆旋跑了过来。 桑落知道,能杀了这六名杀手,一切定是陆旋暗处相帮的功劳。 但也更害怕她用了玄术,本就没愈合几分的身体再次招架不住。 “王妃,您感觉如何?” 桑落脸上写满了担忧。 但陆旋却没有回应她,头一侧,眼睛直接朝着季青妍看去。 季青妍的脚还惬意地荡在半空,忽然间,戛然停住。 她不可置信地瞪视着眼前的一切,不! 怎么可能?! 方才分明是自己的人要将桑落和另外两人全部杀光,怎么可能! 但六条直挺挺的尸体就摆在那,提醒着她一切并非幻觉。 “咚咚!” 她的脚被人使劲摇晃了两下。 是芥子。 “二小姐,咱们得赶紧走了!” 冷峭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慌措。 季青妍忽然低声怒斥他:“你不是说这几个人武艺奇绝、盖世无双的吗?!” “回去跟您解释!”芥子视力极好,他看到了! 看到那个叫陆旋的女人竟然动用邪术杀人! 她身上有蓝色的鬼火钻出来,如荧光一般,霎时附在了那几个杀手身上。 定是那些鬼火做的孽! 芥子来不及跟她解释那么多,两腿一攀,一个翻身跃上墙头,将季青妍腰间一卡便抱着拽走。 季青妍也知道此时不是追问那么多的时候,连忙抓紧了芥子的肩。 许宅的院墙外是一条大河,季青妍和芥子要顺着墙上走一段,走到前面院墙外有一棵大杨树处,借助杨树伸进来的枝丫才能跃出去。 看着前方的目标,芥子脚步飞快。 他身体紧绷,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危机感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突然间,他心口一麻,脑中一道战栗,身体再也不能动弹。 但他毕竟是杀手,反应比常人更快,在那麻劲传遍全身之前,他迅速说了一句:“二小姐快走!” 季青妍还未看清怎么回事,芥子手便身不由己地松了手。 她不可自控地从他臂间迅速滑落。 “啊——” 从墙头落下,她的身体沿着墙根的青苔不断下滑。 突然间,她将喊声一收,抓住了一把野草! 身体在墙根处悬空,身下滔滔河水正汹涌。 她踢着求生的腿往上迈去,忽然间,“呲啦——” 那可恶的草竟那般没有生机,连着土都被拔了出来! 又是不断下坠。 季青妍呼喊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扑通”的一道落水声。 “我去看看!” 桑落看着季青妍落下墙头,留下一句话后,忍着手臂上的伤,拧眉全速朝墙头跃去。 她要看看季青妍到底能不能被水淹死! 若是不能,王妃怕是还有危险。 季青妍的身子在水中疯狂地挣扎,她上一世没学过游泳,这一世因为原身溺水大病而来,不会自己这个时候也会因水而再度离开吧?! 水从四面八方朝着她的七窍席卷而来,身体像是被塞进了没有空气的地底,一举一动都充斥着窒息。 “救,救命!” 她拼尽全力张开大口喊了一声。 但这一声之后,回应她的是更霸道的塞满、更狂怒的肆虐冲击。 惊恐和河水一起填满了她的身体,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就像是有一个杀人魔头在眼前,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生命。 忽然,她看见河边有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透过河水被斑驳的月色分割。 她的手猛地从河中举了起来。 一道干燥温暖的感觉传来,季青妍感觉到安全,这才猛地昏死过去。 第一卷 第177章 活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许宅的后院血淋淋的,六个杀手的尸体倒成一圈,芥子的尸体不复完好,莜莜和芙儿也流了过多的血。 一时间,看起来竟有几分人间炼狱的惨状。 一路的灯笼终于都亮了起来,照着这个寻常时欢声笑语的院子,显出几分凄凉。 有些不真实。 许殊听到孩子们的报信,这会儿匆忙赶过来。 但在见着芙儿和莜莜的身子的一刹那,她却不敢再往前迈腿。 “芙儿!” 她的叫喊像一只喉咙发哑的母鸭子,带着撕心裂肺的悲怆。 向来以健朗示人的体魄在这一刻仿佛被抽空力气,她只觉得心像是被猛地刺了一剑又一剑,流出一汪一汪的血。 这是两个最小的孩子,也是给她带来欢乐最多的孩子…… 她长满茧子的手指蜷了蜷,身体传来的感觉提醒着她,她还在这个悲痛崩溃的世界。 她身后的一群孩子看清眼前景象,亦是猛地顿住了脚。 两个平日最爱拉着他们撒娇的小妹妹这会儿躺在地上,看起来毫无生气。 她,她们,是和那三个同伴一样,死了么? 一阵惊骇的抽气声传来,孩子们吓得动都不敢动。 好一会儿后,传来一阵阵低声的悲泣。 一阵又一阵的后怕卷上心头,陆旋只觉得庆幸。 庆幸她把她们救了回来。 庆幸这一次,老天竟没给她惩罚。 短时间内大量耗费精元,加上本来此前的亦只恢复两天,她身体已很是虚弱。 靠着青黛站稳,她用了大力才朝着许殊喊出一嗓子:“她们没死!” 身体传来一道震颤。 却是来自她倚靠着的青黛。 青黛确实忧心。 那两个孩子被杀手抹了脖子,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可能没死? 她现在是害怕王妃是不是因受了刺激,精神已经不受控制了。 毕竟方才她对着芥子发狂的样子,还充斥着她的记忆。 陆旋双眼半闭,用力抬起右手摆了摆,“她们,真的没死……” 她声音不大,但站在身边的几个人都听见了。 方才她救人的时候,桑落几人在与那些杀手打斗。加之大家并不能看见魂魄,所以并不知道两个孩子已经被她救活。 桑落向来是相信陆旋的,瞳孔一亮,立即便向着两个孩子跑去。 到了两个孩子面前,她的手颤抖着抚过两个孩子的鼻息和胸口,脸上将信将疑的表情,在确认的一瞬间,刹那换成无与伦比的惊喜。 “没死!两个孩子真的没死!” 连着声音都带出喜悦的颤抖。 许殊还有些不敢相信,哭声一收,眼泪却还是淌着。 她大步朝着两个小小身躯迈去,但越走却是越忐忑。 心头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令他透不过来气,渐渐生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窒息。 “许姑娘,您来试试!”桑落从两个孩子中间起身,将位置让出,示意许殊去摸一摸脉搏。 许殊蹲下身,手指颤抖着靠近,在摸到那只有一丁点体温的小手时,心跟着颤了一下。 她一寸一寸向着脉搏挪动,在触碰到那隐隐起伏跳动的律动时,悍然一惊,手却猛地缩了回来。 “到底,到底……” 她嗫嚅着,手其实并没摸到什么。 只觉得那小手有些凉,她害怕,所以不敢再细探。 她不可置信地向着桑落看去,直到桑落鼓励般地注视着她,她才又拾起方才甩出的小手,再次颤抖着触了上去。 两息时间,在此刻却尤为漫长。 她先摸了芙儿的脉搏,后又稳住心神赶紧去摸莜莜的,好半天,三番两次的确认,直到两个孩子手的温度逐渐回归正常,她终于一个没控制住,才将眉眼弯了开来。 但,泪,却是愈发汹涌了。 “没死,真的没死!” 她朝跟着的孩子们看去,沙哑着嗓子大喊:“你们的妹妹们都好好的,只是受了伤,可不许再哭!” 一时间,孩子们也是突然一静。 陆陆续续止了哭声,随即哄闹着,立刻全都朝两个孩子跑去,欢喜得霎时便将她们围成了一个圈。 元树眼睛里还闪着泪花,小声不满道:“分明是您先哭,我们才没忍住的……” 许殊擦了把眼泪,没忍住一笑,忙唤道:“去把张婆婆他们叫来,把莜莜和芙儿带回去好生休养着!” 大家晶亮的眸子被幽幽烛火照着,让这个院子看起来,终于又有了一点人间的暖意。 陆旋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头都快被热意填满。 她示意青黛扶着她朝许殊走去:“先把两个孩子抱回去躺着,她们身上有我的符,不会有事的。只是身子需要补药调理,待会儿青鸢就回王府去取来。” 说着,她前去握住了许殊的手,压低声音道:“咱们先前的要紧事,是将这院子里所有杀手的尸体处理了……” 许殊一滞,这才有多余的心思环顾四下,竟然真还另死了这么多人。 顷刻间,眼睛里的喜悦被恨意取代,连带着她的声音也是冰凉深沉:“就是他们杀了那三个孩子!还留着干什么?要我说,直接把他们碎尸万段,骨头都要扔出去喂狗!” 她怒火中烧,脸涨成猪肝色,心中的愤恨惹得呼吸都粗重起来。 陆旋却忽然轻笑一声,眼角波光晦暗不明:“谁说要留着他们了?明日,咱们还要用这几具尸首,去换些热闹呢!” “热闹?”许殊将信将疑。 陆旋淡然一笑,“许姐姐且附耳过来……” …… 杀手已死,季青妍落水,终于可以处理那三个孩子的丧事。 是夜,陆旋忙到亥时才从许宅离开。 梆子声响了无数,夜幕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一处处安排妥当,又从自己处拿了不少银子给许殊,聊慰自己的一番愧疚。 马车轱辘驶在内城大街,声音尤为清晰。 本来今日陆旋不想回王府,可奈不住身体…… 恐怕得修养好一段时日,身子才会好全了。 不然这样拖着,以后亏空,怕是再也愈合不回。 但现在,她亦有些忧心。 身体这个样子,没有大半个月怕是调理不好了。 连力气都没有,哪有心思去清点收拾行李? 与姜行的和离书也还没拿到。 自己近日做这些事,都是没有通知他的。 但两个人都那样了,相处起来,终归是有些尴尬。 眼看已经快到王府,陆旋端声吩咐马夫:“别走端礼门,走广智门。” 端礼门是王府大前门,也是平日进出走得最多的一个门。 但那门要路过存心殿才能回锦园,她不想。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做事便不能拖泥带水。 半刻钟后,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妃,到了。” 桑落手臂有伤,陆旋被青黛半搂着才堪堪有力气走动。 就在刚打算迈入锦园时,身后几步外,一道微哑的清冽声音透过稀薄月色传来:“回来了?” 第一卷 第178章 被救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没有回头,脚步一顿,浅浅地答了一声:“嗯。天色已晚,王爷早些歇息,臣妾也先回房了。” 她身子无力,几乎是半倒在青黛身上。 忽轻忽重的脚步,若是无人搀扶,看起来像是醉了酒。 等了片刻,见身后之人没有应答,她拉着青黛,抬步又往前走去。 蓦地,身后那道修长暗影却骤然瞬移,只一个眨眼,霎时便覆住了她。 姜行一把从青黛手中拉过陆旋,臂弯微微用力,转瞬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飞快地朝寝屋奔去。 陆旋半眯着眼,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在自己眼前一晃一晃,上面有了一层青色的胡茬。 他胸膛紧实,虽然陆旋不想靠他太近,但不得不说,这个时刻,她觉得依偎得有些舒服。 自打许宅后院的事情一结束,她的头就跟着痛了起来,昏昏沉沉的。 但此刻被他抱着急奔,却并不晃,就像是躺在一个小枕头上。 她看着眼前那半个下巴,觉得眼皮像是被人狠狠往下拽着,但身体却本能地浮现出满满的安宁来,很快便阖上昏睡过去。 到了寝屋,姜行轻柔地把她放在榻上,再一看,怀里的人儿却是已经怎么都叫不应了。 便只能心疼又小心地替她掖好被子。 他恼恨至极,心头火气愈盛,却没处发泄,只能狠狠将青鸢和青黛训斥一番。 “她身体都没好全,你俩见着她有危险,为何不先回来给本王禀报一声!这般肆意妄为,到底你们是本王的人,还是她的人?!” 他面含怒气,阴沉沉地站在玄关处,牙关咬得腮帮子都硬出了线条,不可抑制地溢出冰刺般的骇人冷肃。 “等到事情都结束,要回来取药了,这才想起要顺便给本王通报一声。是谁给你们俩的胆子?!”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青鸢和青黛跪在地上,青鸢吓得缩了下脑袋。 她知道,再进一分,这份冷肃就会立刻变成杀意。 若不是看在王妃的面子,恐怕她和青黛今日的小命都不保了。 青黛定了定神,冷静道:“王爷饶命,这次事发突然,属下和青鸢知错!” 说罢,从身上一抽,赫然是一根长鞭,“还请王爷责罚!” 这是以往每次犯了错,大家都会受到的刑罚,所以青鸢和青黛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姜行没有接她手上的长鞭,发紧的喉咙里,低沉地咬出几个字:“自己去玄戈那里领罚!” …… 翌日。 陆旋好似连昏迷都记着事儿,心头不踏实。 是以,只在巳时,便赶紧醒了过来。 桑落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和小葵一起,正一脸愁闷地坐在陆旋床前。 “桑落,事情如何了?” 陆旋睁开眼第一句话,干着嗓子便是问她先前的布局安排。 桑落赶紧端了一盏水给她喝下,嗔了她一眼,无奈道:“您就放心吧!没传来坏消息。” 她将陆旋扶坐起来,微红的眸子里尽是担忧,“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王妃您的身子,昨日府医来瞧过了,说是亏得厉害,怕至少要修养月余才能再劳动心神!” 陆旋任由小葵和桑落伺候着洗漱,“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只希望事情,能一切顺利……” 随即,却又叹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忧虑:“恐怕要在王府再待一月了,但……” 她忽然想起了昨夜等在路口抱她回来的姜行。 那人怎么知道她那时候回来? 是一直在等她? 还是恰巧他也没睡? 除了在街上帮助郁嬷嬷的那次,中途,她几乎是避开了每一次与他见面的机会。 她只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离开,一切回归正常的轨迹。 剩下的一个月,只盼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另一边。 季青妍也醒了过来。 她看见头顶熟悉的帐子,下意识心头一惊。 这是回了府上? 昨夜是谁救下的自己? 寝房外传来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也不知府上近日这是怎么了,怎每天都有事端?” “昨天二小姐才落水被送回来,今日又有那么些死人,说起来也真是晦气……” “外面都在传,说是老爷做了不好的事情,之前全城都在骂,所以现在受到众人的诅咒了……” 季青妍一个翻身跃起。 可跃了一半,身上一阵酸痛无力传来,她差点又倒下去。 看来这破身子是落了次水,又差点恢复到刚来时的样子。 幸好的是,自己还在! “来人!” 外面七嘴八舌的小丫鬟们听见季青妍的声音,顷刻便噤了声。 随即,赶紧迈着急匆匆的步子从抱厦进来。 “二小姐。” 来的五六个都是她房里的丫鬟,季青妍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随后便问:“昨日是谁送我回来的?” 大丫鬟丁香垂首道:“禀小姐,是少爷送您回来的。” “思峦?” “是的小姐。” 身后的几个丫鬟小心翼翼地瞧她神色,季青妍用目光拂了她们一眼:“伺候洗漱吧!丁香,去把少爷叫过来。” “是。” 丁香恭谨又小心地退了出去。 落了水,昨夜府医便来开了药。 季青妍洗漱完毕后,丫鬟便递上了药碗。 “小姐受了寒,待会儿用了膳,是按照府医说的继续躺着静养,还是……” 季青妍仰头一口就将那中药给干了。 随即打断小丫鬟的话,冷声道:“和往日一样。” 小丫鬟怯懦地看她一眼,随后小声答道:“是。” 这位二小姐和其他家的小姐都不同,平日喜好做些男子做的事,对她们这些丫鬟也并不太亲近,对大家的眼神,向来透着蔑视。 还动不动就说让她们别做丫鬟,自己出府做买卖的话,担心被赶出去,所以大家都挺怕她。 受了风寒,若是和往日一样,那就要出去跑马,或是是酒馆书肆…… 这样怕是身子难好。 大家想好心提醒,但看着她那张脸,话到嘴边,终究又咽了下去。 季泊舟很快就过来了,走路脚步飞快,额上一层细密汗珠,看着十分焦急。 “二姐醒了?唤我何事?” 他用帕子沾了沾额角密汗,眼神中透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焦虑和紧张。 季青妍狐疑地看向他:“昨夜是你送我回来的?” 季泊舟心有挂碍地朝着屋外看了一眼,又才转过头答道:“是,天都黑了,我从铺子里回来,在门口见着你躺在檐下,一身湿哒哒的,像是落了水,所以赶紧将你带了回来。” 季青妍更疑惑了,“不是你从河里救了我?” “河里?昨日二姐落进河里了?!”季泊舟面色闪过疑惑。 季青妍愤恨地看着前方,手在桌子上重重捶了一下,“芥子为救我,昨夜,已经死了!” “什么?!” 一时间,季泊舟被这消息击得,心脏直线下坠。 府上最有用的两个人,一是季总管,一是芥子。 二人手上,握着比他还全的季家的人脉关系线,合在一起,即便大哥和父亲不在,很多事也能办妥。 现在他正打算好好为季府筹谋一番,正是用人之际,结果却告诉他,竟是两名可用之人全都折戟了?! 他烦躁地揉了把眉心,重重吐出一口气。 随后,目光担忧地看向门外的方向。 但此时,他却还不能为这个消息叹息,因为屋外,还有更大的事情他还没去解决…… 第一卷 第179章 问责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二姐,现在还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府外现在乱成一锅粥了。方才青墨给我说了个大概,父亲还等着我过去一道商量呢!” 季泊舟急得一双腿站着都难受,就差是要跳脚了。 “若是你觉得身子方便,不若就跟我一道过去。先前应是念着你还没醒转,所以没有叫你!” 季青妍脑中掠过一缕不安,看了一眼下人端上来的早膳,“撤了吧!” 随后一把抓住季泊舟便往外奔,“咱们一起过去!” 季府门口,自半个时辰前开始,就有百姓带头在屋外叫嚣。 声称季家上下乱伦被发现后,不想着修身养性,反而在外草菅人命。 说季家先有之前的世子夫人看不起百姓,飞鹤渡下毒。 后有季二小姐杀人如芥,见百姓议论她的名声,全都一个杀字解决。 更有不少文人士子作了诗文歌谣传唱,对季府口诛笔伐,说这一家子,都是杀人如麻的恶鬼。 如今季府的正门被泼上狗血,门口停着七名杀手的尸身,此外,还另有被他们杀害的三个孩子及一个乞丐,以及一个光棍。 如今连带皇后也被污言秽语攻击。 季府大门紧闭,季相礼听得外头的叫骂,以及不少百姓说已经报官了,被气得没了辙。 门口明晃晃七具尸首摆着,既不能悄然埋了,又不能否认,因为芥子大家都认得。 只能传季泊舟过来一起商量,谁承想这半天了,竟还没过来! 再不来,待会儿府衙和大理寺都快来了! 季青妍二人到了正堂,季相礼阴沉着脸,犀利冷冽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射在季青妍身上。 “这些人,还有芥子,是不是你派出去的?!”他指着季青妍怒吼。 季青妍眸子一沉,却是利落便跪下,“是。请父亲责罚。” 季相礼颤抖着指着她,气得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窒息得说不出来话,只是一个劲的“你,你,你……” 最后化作重重地一跺脚。 “说,现在怎么办?!” 他怒不可遏,情绪在暴怒的边缘游走,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你啊你,我原先以为你大哥走了,你是个沉得住气的。没想到你这动作比他可大胆多了!竟然直接派这么多杀手去,你当现在季家还禁得起你这么折腾吗?!” 季青妍任由季相礼暴躁得口水都喷了她满身,但她的思绪却丝毫没歇,必须尽快想个妥善之法。 对于先前自己对那些人的出手,季青妍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只是运气不好,被陆旋给发现,还趁机破解了而已。 想来也是怪自己。 若是那三个孩子杀了之后就此收手,也不会牵扯到让这些杀手以及芥子全都丢了性命。 她对芥子,总归是带了几分愧疚的。 季青妍捏了把拳头,抬眸看向季相礼,“爹,这件事确实是我冲动了。” 她逼退心中无能的恼怒,深吸一口气,“但眼下咱们不能认,否则的话,女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姐姐。毕竟皇上还并未拒绝过三皇子和棠儿的事,所以这件事只能挂在……芥子身上。” “芥子?” 季相礼一顿,不禁皱了眉,“他只是个下人,这说出去谁信?” 季青妍抬起头,“就说芥子因大哥的死,一直心有不甘,对一切都心怀怨恨,所以这才……” 正说着,一道熟悉的尖细声音传来:“所以这才自作主张,将无辜之人给杀了,是不是?” 正堂内三人一惊,打开门,赫然是皇帝身边大太监,何元光。 “何公公,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大驾光临,怎也不事先通知一声?敝人也好前去相迎啊!” 季相礼收了脸上的怒气,快速换上一面和气的面孔,朝着何元光不断拱手。 他领着何元光在主位坐下,朝着门外喊道:“快,沏茶!” 季青妍原本跪在地上,这会儿也赶紧站了起来,和季泊舟一起,谨小慎微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何元光脸上带着意味悠长的淡笑,饶有趣味地向季青妍看了一眼。 随后呵呵一笑:“季老爷,您家事忙,可不敢让您相迎,咱家是走角门进来的。不得不说,您这季家呀,可真是热闹喽!” 季相礼眼中闪过尴尬,但气氛却不能僵着,只得干笑一声,“让何大监见笑了。” 何元光轻飘飘地牵起个冷笑,“您家的事儿皇上已经知道了,所以特别派咱家来看看。咱家这些日子没少在皇上面前帮着季家说话,可您这样也不行啊,忒沉不住气了……” 季相礼眸中闪过精光,心中一动,忙道:“是是是,让何大监费心了。” 从前季家与何大监的关系,岂止是用亲近来形容? 简直是亲密! 但自从季家被皇上削了爵、表示终生不入仕之后,对他的态度就霎时端了起来。 这会儿这么说,什么意思也很明白,怕是需要一些银子才能打点。 加之方才听到了青妍说那些话,这是又想从季家手里咬一块肉下来。 季相礼朝着季泊舟看了一眼,季泊舟也听出来了何元光的弦外之音,略一颔首便先退了出去。 这一次,恐怕又是一万两才能打点! 季泊舟点头出去后,何元光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舒缓了许多,屋子里的氛围一时也柔和下来。 季相礼暗自肉疼,却还是搓了搓手,笑道:“不知何公公这次来,是为了何事?” 他想着,何元光也是皇后的人,难不成这一次是有皇后的什么授意? 便见何元光哼了一声,“自然是为了眼前宅子外的事情。皇上知道这事儿后大发雷霆,还是皇后娘娘几次宽心劝慰,这才看在她和三皇子的面子上,没有继续对季家做出过火的举动。” 他掀起眼皮冷冷瞟了季相礼一眼,“不过季老爷,这万事得有个章法,你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给皇上和娘娘难堪,真以为还是从前那个季家吗?” 他说着也有些气恼,“咱家也不怕挑明了跟您说,这次皇上派咱家出宫,主要就是为了敲打敲打你,圣上让带给你的口谕便是,若是仗着一些不明不白的功劳就想胡作非为,视人命为草芥,那他这个皇帝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他顿了顿,“皇上命咱家给您带话,若是再有下次,季家滥杀无辜被百姓所知,便是有三次了,他的仁义已尽到,恐怕只能,满门抄斩了!” 听着何元光一字一顿的话,季青妍脊背紧绷,一直不停地掐着指甲,直到这会儿指甲都已嵌进肉里,指缝间渗出了细微血丝。 不过,他的话倒是给了她另一个对付陆旋的思路。 等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下一次,她定不会再输! 第一卷 第180章 帖子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何元光拿了季泊舟递出去的一万两银子,乐呵呵的就出了季家的门。 出角门时,正好见到黄之望带着人前来,说是接到百姓报官。 何元光呵呵一笑,“黄大人,这件事呐,你们大理寺就不要插手了。这本该府衙管的案子,您何必这么劳心劳力呢?这事儿有人管,何必自找麻烦?” 说完,他略带深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季家,“皇上已经派咱家前来敲打季府了,说是下次再有此事,直接满门抄斩!” 说完,他也并不走,脸上带笑等着黄之望的回话。 黄之望站在原地脑子转了又转。 今日前来,因为又关系到季家,所以是受了上官的授意,专程让他来处理。 可这会儿何公公的意思,是皇上已经下了定论,而且指派了人手? 若是这样,他的确是不好掺和了。 他只得对着等他回话的何元光恭谨拱手,“既如此,那下官就先回衙门了。想必待会府衙贺大人自会前来处理!” …… 瑾王府。 姜行听着黄之望的禀报,眼睫微垂,眸中含着的冷意迅速凝聚,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看得黄之望提心吊胆,忍不住擦了把汗。 “王,王爷,王妃安排微臣做的就是这些。现下微臣已经接手不了这个案子,这事儿要不要给王妃通禀一声?” “不用。”姜行冷声开口,“一个季青妍惹出来的祸,没有必要将王妃拉下去。” 他捏了捏拳,“既然皇上已经有了旨意,那就按何公公说的办吧。” “是!” 黄之望紧跟着退下了。 飞星看着站在窗边思索的姜行,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要不要把黄大人说的这事儿告诉王妃?” “你们一个二个,跟王妃有仇?”姜行警告地瞪他一眼,语气已是带着极度的犀利。 飞星缩了下脖子,“开什么玩笑,王爷跟谁有仇我就跟谁有仇!您跟王妃……” 他嘿嘿一笑,“怎么也不会有仇的!” 姜行白他一眼,“王妃现在的身体,必须心无旁骛地养伤,你去告诉她,怕是她这一辈子都好不起来!” 飞星想起之前在锦园王妃的样子,大着胆子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怕你们又闹误会么……” “滚。” 次日。 烈日灼人,许殊赶在午时来了锦园。 陆旋大喜过望,眼睛一亮便迎了出去,“可是有结果了?” 许殊笑得格外明显,“王妃出手,这是自然!” 他拉着陆旋往屋里赶去,“芙儿和莜莜已经转醒了,这不她们一醒,我就赶紧跑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陆旋眼角眉梢一抹几日的消沉,终于舒展开有了笑意。 “那死去的那三个孩子呢?可得了什么说法?季家断刑没有?” 许殊拍了拍她的手,笑意盈盈,“这样大的案子,尸首都停在了季家大门口,哪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季家给三个孩子办了丧事,赔了一人五百两银子。那季青妍现在已经进了府衙大牢,这次要么是砍头,再轻杖刑定是跑不掉了。” 听着许殊带来的消息,陆旋也跟着兴奋起来。 只是,季青妍要被判决死刑吗? 想到姜行和季青妍之前在茶楼的一幕,她的心蓦地又像是被刺扎了一下。 若是她死了,姜行应该不会怪自己吧? “王妃,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这次倒是一切都顺遂。您就安心养身体,等莜莜和芙儿都好了,我再带她们一起来感谢您的恩德。” “许姐姐,你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 说着,陆旋的心情已是被这些消息充斥着,跟着好了大半,连着近几日极度惨白的脸色,也跟着有了些许变化。 此后的一连半个月,陆旋都在锦园养伤。 身体有感觉的一日比一日强盛起来,脸上终于逐渐有了红润。 这些时日,她也没再见过姜行。 如此正好,利落地来去,才是她本来的底色。 就在她一直以为事情一切顺遂,自己暂时已经压制住了季家,暂无大的忧患时,一道懿旨从坤宁宫到了锦园。 “王妃,皇后娘娘明日在坤宁宫举办赏花宴,邀请了各家名门贵女,还请王妃娘娘,明日一道按时赴宴。” 前来传旨的是坤宁宫的周禄,季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她上一世见过。 一次赏花宴,碍于权威,一般一封请柬,各家便要巴巴的前去,皇后竟至于专程给她下懿旨? 还派近身太监来通传? 这也太看得起她这个王妃了。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重视,那当然知道她会怎么回话吧? “公公,这赏花宴我就不去了。近来身子不适,一直在府内养病,若是过了病气给娘娘,瑾王府的罪可就大了。臣妾在此恭祝皇后娘娘此次赏花宴一切顺遂。” “王妃。”周禄了然淡笑,似乎是猜到她会有此一拒,紧跟着回了话。 “此次其他贵女收到的都是帖子,只有王妃是娘娘专门嘱咐要重点前来通传的,王妃这怕是说不过去吧?” 他顿了顿,“这次国公府陆家四姑娘以及许殊姑娘,都在受邀之列。娘娘召她们前去,主要还是为了王妃能有个伴儿。现下,她们已是应了邀。” 周禄看起来低眉顺眼,嘴角却是挂着不咸不淡的笑。 陆旋心中一沉。 陆月禾和许殊都是她亏欠许多的人,若是她不去,她们二人必定会有麻烦。 为了她这个王妃,这般大张旗鼓,牵连这么多人,这是逼她必须现身! 她想了想,终是冷哼一声看向周禄,“赏花宴在什么时候?” 周禄躬身一礼,“王妃这就对了,明日,未时。还请王妃早做准备。” 说完,周禄后退三步,即刻带着身后的几个小太监离开。 看着周禄的背影,陆旋心头升起了疑惑。 现下已经和季家闹成了这个样子,季家应对她避之不及才对。以季嘉茹的胆色,怎么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这么带着威胁意味地约见她。 能这么干,敢这么干的,只有季青妍。 可季青妍不是说已经进了大牢? 心中不可遏制的怒火扑来,她柳眉倒竖,脸上风起云涌。 她立刻看向桑落。 “给我传许殊过来!” 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眼底那点火药味顷刻间显露出来,露出几分慑人的锋芒。 桑落被陆旋这骇人的脸色吓坏了。 跟着王妃这么久,何时有过这般盛怒的时候? 心下一颤,忙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第一卷 第181章 风起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王妃恕罪,都是奴婢的错,是我没有将事情真相告知给您!” 桑落自知理亏,眼里因惊怯而涌上水雾,却是紧咬着牙不敢再说下去。 陆旋紧紧逼视她的目光,“说!” 桑落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猛吸一大口气,用力稳住心神,这才娓娓道来:“此前王妃从许宅回来之后,府医便说您的身子已经极度亏空,若是再不安心静养,怕是这一世身子都调理不回了……” 于是姜行便给整个王府下了令,所有有关季家和许宅的消息,都不许传进她的耳朵里。 即便要传,也只能传好消息,不能传坏消息。 而且此前许殊来的那次,说的大半的话,也是她受了姜行的威压,所以做的假…… 陆旋紧掐着手听完桑落的坦白,闭着眼睛喘息许久才缓过劲来。 说不出对姜行是恨是怒还是其他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口有些钝痛。 在许姐姐那般痛苦的时候,她还要配合着姜行来给自己演戏。 那时的她,心里该是多痛! 也怪自己这个身体,为何如此不争气! 心头愧意翻涌,陆旋觉得心里仿佛压着块大石。 难怪这半个月都没再见过姜行,想必这是对她有愧,加上之前她说的那些话,所以不敢再见她! “桑落,我念着这次你是因担心我的身体所以干出这样的事。但你是谁的人,以后需要分清楚!” 她目光看向院子里,涌动着一丝决绝的味道:“你去给瑾王传话,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现在用不着他管,以后更不该他管!请他好自为之。若有下次……” 说着,她忽然停了一瞬。 “算了,没有下次了。” 锦园后,一直听着这一切的人,忽地手心一颤。 …… 皇宫。 自打季青妍落水之后,没有及时调养,很是病了一段日子。 直到前昨天彻底好了,这才直接进了宫。 那日何元光给了她灵感,既然不能做出被百姓所知的事情让皇家无颜,又不能咽下对陆旋的那口气,还有什么地方,比皇宫更安全呢? 宫里姐姐只手遮天,皇帝为了姐姐,无论出了什么事,想来都不会让事情传出去。 那自然也就没有百姓口中的什么事了。 最关键的是,皇宫,其实才最便于动手。 皇后邀请王妃,她敢明面上不来? 即便不来,她也有办法让她来! “青妍,本宫心里总是有些发慌,之前大哥和你动手那么多次都……这次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季皇后说着,又觉得不妥,瞧了下季青妍神色,才释放出心头的不安。 平日,她对季青妍说话,向来都有长姐风范。 可最近因为迫着她认下了本该自己担着的罪名,季皇后心里对她还是有些歉疚。连着说话的口吻也软了几分。 “娘娘不必忧心,您乃一国之母,这宫中又是您做主的地方,得皇上那般爱重,事情难道还有跑不成?” 季青妍抿了口上好的茶水,眼中的不满一闪而逝。 “而且,这次咱们的计划是让她自己畏罪自尽,事情怎么说,也牵扯不到季家和娘娘头上,到时候,还请娘娘做主,为我和瑾王赐婚。” 既然她已经替皇后做了流言蜚语的替罪羊,事情也落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说一些抱怨的话是没用的,不但不会让人记得你的恩情,反而徒引人厌烦。那还不如趁着他们愧对自己这个时候,替自己讨要一份恩赏。 平日不可能答应的事情,没准这个节骨眼儿就通了呢? 季皇后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青妍,你,你,你竟然看中了瑾王?!”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那姜行可是季家的仇人,你,你糊涂啊!” 季青妍略有不满地瞟去一眼,“姐姐和大哥在一起,就不糊涂了?”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手里的茶杯,看着一片茶叶在茶汤中上下翻飞,“何况瑾王为何会成为咱们季家的仇人?是因为大哥想为三皇子铺路,担心瑾王会挡了三皇子,这才对他出手。” “之前因为这事,大哥先是入狱,后是问斩。他毕竟是个王爷,咱们的能量,还没办法动他。即便动了,太后和满朝文武那关,皇上也是不好过的!” 她站了起来,眸中点点碎光,似是燃起了希望:“所以现在咱们换一个策略。动不了他,就改变他!牺牲我一个,和他成婚,渐渐的,难道他还不靠拢季家?到时候有我在,他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三皇子的皇位!” 季皇后眉头都快打成结:“可这三番两次,咱们都在取陆旋的命,陆旋毕竟是他的王妃,即便咱们这次的计划成功了,你杀了他最心爱的人,他还会愿意娶你吗?” 季皇后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季青妍:“到时候,不杀了你都算不错的!” 季皇后的提醒中,忧虑更多。 季青妍看着她眉头蹙成深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姐姐提醒的不无道理,所以我才让您给我赐婚。只要我做了瑾王妃,就有办法让他离不开我!” 十天半月,一年两年,姜行可能确实忘不了陆旋。 可人都死了,三年五载,难道她一个死人,还比得过每日陪伴在他身侧的自己? 上一世,那些男人离不开女人的电视剧可太多了,这些手段用在这个时代的姜行身上,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着她自信的样子,季皇后虽觉得过于自负,但念着自己这次确实是亏欠她,也没再吭声。 只希望这次,一切顺遂吧。 而此时,季皇后宫里一个不起眼角落中的洒扫宫女,借着换活儿的名头,悄然从殿角宫廊离开。 …… 咸宜坊的四进大宅里,江远风优哉游哉地逗弄着廊下鸟笼中精致的牡丹鹦鹉。 “听清楚了?这场赏花宴,真是为了要在皇宫除掉瑾王妃?” 身边的亲随影子给他递上逗鸟的小木枝,随即恭敬回话:“季家二小姐貌似是相中了瑾王,加之季家与王妃的旧怨,所以欲将陆旋除之而后快。” 江远风负手望着远处,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他才神色略带惆怅地点了点头:“故人之女,本不欲为难,奈何这瑾王妃,她不但胆子肥,也过于聪明了些啊……” 影子疑惑地瞧他神色,试探地问道:“那季青妍那边,大人可要相助?” “相助?”江远风转身看他,挑起一抹嘲弄,“一个异世来的孤魂野鬼,本就不该存于这个世间。还想要我出手?不该鄙人的因果,我何必还要将自己搭进去!” 影子颇有些搞不懂,“那您先前还去救下落水的她?小的还以为……” 江远风冷哼一声,面上似有愠怒:“季家这个二小姐,坏了本官的事!那日若没有她落水,怎么也能看清那人是不是那陆旋,以及是否是其他什么人在沉水巷,动用那般高强的玄法!” “她倒好,一落水下来,紧跟着身后就有武力高强之人来瞧,我那是迫于无奈,所以才将她给救了!” 影子了然地笑了笑,“难怪您后面吩咐小人将她送回季府门口,还是大人深谋远虑!” 江远风横他一眼:“少拍马屁!多插点人手,把季青妍和皇后这次的这个赏花宴看紧。” 他目色忧虑地看向窗外,手指在掌心来回捻着,“陆旋身上的秘密,不弄清楚,本官坐卧难安。” 说着,他沉重地叹出一口气,“咱们只观望,不做声。季青妍并不是个好玩意儿,但那陆旋,若有玄法,威胁更甚。且先看她们厮杀!” 第一卷 第182章 赴宴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天光大亮,这日的天气也渗着沉闷,雾气茫茫,庭院里的矮树丛乌色一片,在雾中若隐若现。 知道今日必定是血雨腥风,陆旋刻意慵懒地晨起洗漱。 有人专程为了她设下这般大的局,她岂能不仪态万方地前去? 平日的宴会一般都在上午巳时左右开始,皇后却在午后的未时,想也是不想多看她的,估计亦是快刀斩乱麻。 小葵给她穿了一身荼白色金丝牡丹羽缎裙,梳着高耸的交心髻,插戴金丝嵌宝凤钗,远眉含黛,眼若秋波,一张脸恍若天工雕琢。 几分不经意的傲然从容倾泻,尽显王妃威仪。 既然要进宫,还是季皇后相邀,她怎能忘记云嫔的嘱托? 一只翠绿手镯往手腕一扣,纤纤皓腕更显素白脂腻。 玉镯之中,云嫔的魂魄已然安睡。 从瑾王府到皇宫的距离不算远,坐马车大半个时辰便到,所以陆旋提前用了午膳才打算走。 然而她的脚还未跨出锦园门槛,一道熟悉的声音略带低沉地传来。 “等等。” 听见这道久违的声音,桑落和小葵忙识趣地退了下去。 “阿旋。” 陆旋许久才稳住自己的心神,想起她与姜行,已是大半个月不见了。 她展开一个客套的淡笑,“王爷。” 感受到她的疏离,姜行向她走来的身子莫名顿了一下。 他眼中笼罩着一抹淡淡的愁绪,在靠近她时又快速地将其敛藏。陆旋看着他的脚步一点点迈进,最后停在了距离自己三步远处。 “今日赏花宴,别去。” 他声音低哑,眸底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原本若皎月朗星的容颜,此刻染上几分寂寥,往日那股子邪肆的劲儿如云烟散去,整个人只剩孤寂。 “王爷今日来,便是告诉我这个消息吗?” 陆旋捏了下自己的手指,远山芙蓉般的脸上,胭脂遮掩了心底那一点微动的情绪。 “你明知今日会有危险,为何还要以身犯险?”姜行恼恨又无奈,眼睛里的担忧差一点就变成了质问。 “王爷,先前咱们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不是需要他人善后、处理烂摊子的小女儿家,为自己兜底,乃是成人必备之功。” 她深吸一口气,嗓子里含着多日前未发出的愠怒,“倒是想问问王爷,擅作主张让一府之人全都瞒我,让几个孩子的冤屈不能诉诸公理,让杀身之祸的大仇不能得报,也让我有了今日要面对的情形,可是王爷想要的?” 姜行的眸光闪烁几瞬,手攥紧又松开,月白色的锦袍被风吹拂,一顿一顿地在锦靴上磕出细微的颤响。 也在他的心里,磕出一道又一道,如钝刀割着般的声响。 微微的涩痛,也微微的发着颤。 “王爷,臣妾知您好意。但事已至此,我亦无法不管她人死活。尤其她们,是我的亲人、朋友,是我对之有愧的人。” 她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在路过他身边后,忽然站定脚步,“王爷,您很好,将来无论谁做您的王妃,你们都会很幸福的。我不愿拂了您的好意,但还是要说一句,莫要浪费时间在不该的人身上。” 说完,她径直带着桑落等人上了马车。 她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说出了这些话,但说了之后,内心却是蓦地一痛。 那涩痛往内心最深处钻去,疼得她一路都没有再开口,仿佛此生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尽。 陆旋到皇宫时,宫门口已经排列了大大小小几十辆马车。 坤宁宫里,各家名门贵女如展翅彩蝶,三五结对,八九成群,或赏花对诗,或作画品酒,或猜花谜,或酿花酒,生怕没将自己最特别的一面展示出来。 陆旋一笑,心头划过恍若隔世之感。 还是宋梧时,在伯府为了那一道虚名,她也曾是这般,在这些场合汲汲营营。 但自从她被传是假千金之后,这样的场子就无形间拒绝了她。 后来她嫁给了被传命悬一线、半死不活的姜行,这些个名门贵女的圈子对她的讽刺就更浓烈了。 结果,姜行被传大好,她又与国公府认回亲,那些个挖苦的脸色便一夕之间变成了谄媚,一个个对她好得跟金兰之交似的。 然而这会儿嘛。 大家见到她来了,惊艳的目光全都随着她暗波涌动,却是都不敢上前搭腔。 陆旋明白,今日是皇后的场子,她瑾王府与季家不和的事情,整个大梁无人不知,都怕跟她走得近了,惹来皇后这边的麻烦。 “王妃,你终于来了,我可找你好久!” 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 陆旋抬眸一瞧,是陆月禾。 陆旋的眼睛瞬间弯成月牙,迎上去朝她打趣道:“也不知道在宫门口等我,自己倒是先进来偷乐子了。” “姐姐,你可得了!也不看看,你可是最后一个来的!” 陆月禾扫了四周一眼,压低了声音,“今日这场,怕是专为了你办的吧?” 陆旋一惊,“何以见得?” 陆月禾嗔她一眼,“当我傻的不成?方才皇后娘娘出来几次,都是问瑾王妃可来了,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又进了后殿。迟迟不开宴,大家又不好离开这里去远处赏花,所以全聚在此处。” “这个宫女们的眼睛都长在你身上,怕是等你来了才会开宴。但谁不知你与季家的立场,这一次皇后娘娘意欲何为,还用得着我说吗?姐姐你可比我聪明!” 听陆月禾头头是道地分析完,陆旋轻点她脑袋,“那你们还答应来这宴会?弄得我不来都没借口。” “我们?”陆月禾狐疑地望着她,“还有谁来了?” “许殊,她是从前的钦天监许问山的女儿。” 陆月禾蹙眉,“这位许姐姐我知道,上次和母亲去瑾王府你给我们提起过的,就是那位手下养了许多孩子的心善姐姐吧?” 说着,她心下竟是一沉:“可她一直在京中都留着恶名,这些年来都传她是克母弑父的不孝女,这样名声的女子,皇后这次竟然也专程相邀?姐姐,看来这次皇后是真的是对付你,不然何必连许姐姐都邀请进来?” 说完,她的手已是将陆旋的小手臂抓得紧紧的,墨眸中的不安泛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陆旋目光逡巡一周,忙问:“我到处看都没见着她人,你来后可有见过她?” “没有。”陆月禾摇头,心下已经开始紧张。 这时,一道婉转柔媚的声音从殿内热情传来,霎时点亮了有些沉闷的宫苑。 “瑾王妃来了!” 皇后笑意盈盈地领着一行人从后殿走了出来,一身明红祥瑞锦绣凤袍逶迤拖地,一丝不乱的高髻上戴着羽丝嵌宝凤冠,发侧的缕金凤纹步摇垂下细细的流苏,摇曳生姿。 举手投足间,尽显天下无二的华贵尊崇。唯有那双泛着秋水波纹的眼眸,与这威仪的打扮格格不入。 陆旋的目光只瞧了皇后一眼便从她身上移开了。 因为皇后后面,赫然是季青妍抓着许殊跟在身后。 看见她的一刹那,季青妍朝她挑衅般地挑了眉。 第一卷 第183章 有喜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许殊也看到了陆旋,赶紧朝她微摇了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毕竟这般盛大的场合,要是因自己而闹出了事,只怕更加麻烦。 陆旋耐着性子暂时忍了下来。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今日的赏花宴也就正式开始。大家随本宫一道去御花园入席吧!” 皇后满面含春,笑意盈盈领着大家从殿门旁宫廊往北面行去。 路上,许殊因身份低微,所以只能跟在季青妍旁边走在她后面。 陆旋便禁不住回头,愠怒道:“许姐姐今日见着我,都还没打过招呼,这是为何?莫不是不认得了?” 许殊赶紧趁着季青妍不备之际,快跑两步到陆旋身边行礼:“王妃恕罪,民女绝无此意。” 陆旋将许殊一把拉到身边,趁着间隙低声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许殊飞快地压低声音:“问了一些之前那死了的三个孩子的事情,估计心中还是有不满,其他倒没做什么。” “保护好自己!” 陆旋话刚说完,一道大力又将许殊拉了回去。 季青妍讥诮道:“许姑娘是皇后今日邀请来的贵客,不给王妃打招呼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不是没找着机会么?” 说着,便是笑里藏锋地看了许殊一眼。 陆旋回头森冷一笑,松开许殊,与陆月禾走在了前头。 约莫走了一刻钟的功夫,眼前豁然一亮。 她们一行人前呼后拥地来到了皇宫御花园。 御花园今日做了布置,数以万计的名贵花卉姹紫嫣红、竞相开放,今天本就没有往日炎热,花园中亦有冰鉴,丝丝缕缕的清风吹动冰上凉气,形成一簇簇、一缕缕的幽幽雾气,缭绕在假山池水、名花名木的葱茏之中,错落有致、移步换景,竟是恍若仙境。 御花园中有一千秋池,池水澄清,鱼翔浅底,池上莲花竟繁,散出幽幽荷香。在千秋池不远处,宫廊连着水榭,搭着今日宴会的主宾场,也是当下大家要去饮宴之处。 皇后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妙云、妙月在前面引路。 “娘娘,马上就到了。” 水榭连着宫廊被布置得如瑶池阆苑,在四周的水雾氤氲中,衬得颇有几分蓬莱仙阁的意趣。 金帘玉帛、风亭水榭,珍馐美酒、甘旨肥浓,早已恭候多时的宫婢内侍错落排开,齐齐向缓步前来的皇后及各家贵女行礼,齐身下拜的一刹那,竟颇有几分臣服气势出来,惹得众人更叹,权利的滋味果然让人舒惬心醉。 只可惜,皇帝只爱季皇后一个。 陆旋和陆月禾的位置在今日的主桌,水榭之上。因着皇后的缘故,季青妍和许殊也被留在了主桌。 这一桌还有其他几位嫔妃,其他贵女小姐们则依照家世背景分别从中散开,在宫廊中的长桌就坐。 这时候,宫人前来给每位妃嫔贵女倒酒。 琉璃杯中,澄黄色的液体如丝绸一般倾泻满溢,陆旋随之便想到了不久前,在醉江月喝下的那酒,以及那一场局。 今日是如出一辙、故技重施,还是这只是个幌子? 眨眼间,酒已斟满,皇后端起酒杯先开了口:“本宫一时兴起,所以今日在这御花园设宴,邀请诸位闺秀与本宫一同欣赏这满园锦绣。 重要的,也不过是想要各家姐妹前来陪本宫解乏罢了,御花园和坤宁宫的宫苑里都准备了今日花宴有关的各类趣玩,大家定要尽兴而归!” 说着,皇后已经举起了酒杯。 众贵女齐贺:“多谢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宫宴会,陆旋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参加。 为避免麻烦,桌上烹煮过的食物佳酿她是一口都不敢动,只能朝着眼前碟子里的瓜果下手。 总不能在果子里面下药! 此时,她还希望之前在贵女宴会上的那些个最爱抢风头的人出来,去季皇后面前奉承一番,好让她仔细打探一番这御花园和坤宁宫的方位,好给许殊和月禾找好待会儿提前走的路。 但,没有。 贵女们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主桌上,除了她和陆月禾外,剩下的几位,全都在三三两两地讲话。 陆月禾知道今日诡异,于是闷头吃东西,并不说话。 这时候,皇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瑾王妃这还是第一次来本宫宫里吧?你与云策成婚也有些日子了,却也没来本宫这坐坐,我这皇嫂今日就趁这个机会,好好与弟妹闲话闲话。” 说着,皇后已经端起了酒杯,“这一杯酒,就当本宫欢迎弟妹,祝弟妹与皇弟恩爱长久,福泽绵长。” 她莞尔一笑,等着陆旋端酒与她相庆。 然而陆旋的手却并未去端酒盏,微微一笑,道:“多谢皇后娘娘美意,臣妾面前的酒盏脏了,臣妾就用这葡萄,代了这一杯酒。” 说完,立刻塞了三颗葡萄在嘴里。 陆月禾听见她这发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把吃食都给喷出来。 这姐姐是怎么想得到的啊? 这样的场合,竟然直接就说出这样的话。 要是寻常的贵女,即便面前酒杯有脏东西,那也得喝下去。 皇后眉心一拧,眼中一道锋芒倏地闪过。 胆子实在大。 敢一来就拂逆她的意! 她眉尾一挑,眼睛看向妙月。 身后的妙月立刻便往陆旋这边走了过来。 “王妃说酒盏脏了,且让奴婢瞧瞧!” 趾高气扬,声音带着一股胁迫的味道。 陆旋轻描淡写看她一眼,将身侧酒盏往她面前一推。 浅色琉璃杯中,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浮在酒上,赫然扎眼。 妙月被惊了一跳,伸手接过酒盏,忙双手捧着往季皇后身边去。 皇后瞧见酒盏里的虫子,眉眼锋利一聚,“妙月,替本宫处置了。” 声音凉薄得没有温度。 妙月躬身答了声是,陆旋身后的宫婢便被人捂着嘴给拖了下去。 随即,陆旋身边重新来了一位宫女,是从皇后身边亲自选了过来的。 宫婢替陆旋重新换了杯盏,又重新掺满酒。 皇后对她做了个手势,“请!” 看着面前泛着黑气的酒杯,陆旋知道,皇后这是故意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没法拒绝,也没法说出一些威胁她的话,所以才敢这般对她。 陆旋看着面前的酒盏久久不语,也并未喝,全桌的目光早就聚在了她身上。 尤其是季青妍,眼角的嘲弄藐视几乎都快溢出来。 “娘娘,这一杯,臣妾怕是喝不了了。” “又喝不了?” 季皇后脸上已经是山雨欲来。 季青妍玩味地瞧她一眼,那样子分明在说,我倒要看看,你又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陆旋脸上忽地闪过一阵羞怯,“实不相瞒,臣妾……已经有喜了……” 她摸着小腹,装作有了身孕的样子。 神态透露出来的母爱,看着倒真像那么回事。 陆月禾错愕地看她一眼。 有喜了? 若真是有喜了,王爷不得蹦起来? 咋没听王爷说过? 对面的季青妍此时面上已经覆着一层厚厚的寒霜,眼中的妒火旺得能将陆旋点燃。 “所以实在抱歉,娘娘,臣妾即便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孩子着想。” 季皇后压住眼角的厉芒,和善地笑了笑,“若真是这般,那真要好好恭喜弟妹了!” 她转头吩咐妙云:“去叫个太医来给王妃瞧瞧……” 陆旋就是故意的,一来为了躲过暂时的这一杯毒酒,二来,也想气一气对面的季青妍。 果然,立刻便听到季青妍笑了一声:“王妃真是好福气。但这杯酒,本是皇后娘娘给您贺喜的。” 她看着一脸幸福样的陆旋,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然后聚焦在了她身侧的陆月禾身上。 “既然王妃有孕无法饮酒,那便让您身边的陆四姑娘替您饮下,也是一样的。毕竟都是陆家嫡女,姐妹情深,想必月禾姑娘定是不会推辞的吧?” 第一卷 第184章 毒酒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对面的许殊早就从陆旋的反应中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会儿听见身边的季青妍无论如何都要她们喝下那酒,更加觉得那酒定是有问题。 赫然便站了起来,行礼后道:“对面的陆姑娘怕是从未饮过酒,这一杯,不妨让民女代陆姑娘和王妃吧?” 说着,便是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季皇后一个眼刀子甩了过来,冷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本宫这赏花宴的。不该进门的狗上了桌,就以为自己也有了夹菜的资格。” 夹枪带棒,许殊脸色渐渐涨红,拳头逐渐捏紧。 陆月禾忙给许殊使脸色,她可不能惹怒皇后。 皇后复又看向陆月禾,笑道:“本宫这个妹妹说得也对,陆四姑娘,那便由你替了王妃吧?” “不可!” 陆月禾正伸手端那酒盏,被陆旋厉声喝止。 “既然皇后娘娘这么期望臣妾饮下这杯酒,那自然不能拂了娘娘的意。舍妹年幼,还是臣妾自己来吧。” 说着,她便从陆月禾手侧夺过了那杯酒,眉眼森冷,一饮而尽。 饮完后,她将酒盏倒放,没有一滴酒洒出。 季皇后笑得眉眼舒展,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不断抚掌称赞:“真是姊妹情深,好一个飒爽之人!” 陆旋皮笑肉不笑,敷衍地回她一眼。 随即赶紧伸出左手,又拿起身前的果子吃了起来。 桌下,陆旋的右手却是颤抖着的另一幅样子。 她驱出一道事先备好的解毒符,掐了个手诀,顷刻间拍进了自己的身体。 自己身子还未恢复完全,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看她一饮而尽后,陆月禾和许殊的脸色倏地都已成了惨白。 此时陆月禾忍不住拉了她一把,担忧又急促地说:“姐姐,没事吧?” 她缓了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缓缓递给二人一个放心的眼神。 但怎么可能放心?那酒有问题,她却就那样喝了下去! 二人心里仍是提心吊胆。 皇后不咸不淡地调侃:“王妃这般洒脱,看来腹中世子还是没有妹妹重要啊,先前怎么都不肯喝,这下为了妹妹,却愿意一饮而尽了。”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拿帕子掩着唇角,乐不可支的样子。 席间的其他妃嫔贵女,紧跟着也一起笑了起来。 陆旋刚坐好,身边的宫婢又给她倒满了。 这一次杯子里的倒是无毒了。 不过,她看着旁边陆月禾的杯盏,心里有了计较。 因为她那杯,也有毒。 她现在觉得,这季家人行事,一个比一个狂。 陆旋趁着季皇后心情不错的间隙,赶紧端起了面前的酒盏,“娘娘,方才季二小姐出言相帮,臣妾感念她的善意,所以这杯,臣妾敬二姑娘。” 季青妍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区区一杯酒而已,她当然不在话下。 略微沉吟一瞬,磊落大方地端起了面前的酒盏。 却见陆旋摇了摇头,“二小姐,不用您的酒,用月禾妹妹的这杯。” 季青妍一愣,婉拒道:“王妃说笑了,这是皇宫宴请,又不是哪里的街头巷尾破落户,何至于那般寒酸,酒都要两人同饮?” 陆旋却直接吩咐宫人将陆月禾面前的酒送到季青妍面前:“实不相瞒,季二小姐,方才我喝了那酒,现在觉得有些腹痛,想着这酒是先前您看着宫婢端过来的,应当是没什么问题吧?” 她看了皇后一眼,“方才皇后娘娘说请了太医,若是季二小姐不喝也没关系,那便待会让太医验一验,看是否有毒便好。” 这话一出,整个水榭上的人面色都变了。 有毒?! 那说明什么? 说明今日大家都可能会有危险! 若这事是皇后干的,连王妃都敢动,又何况是她们这些贵女或妃嫔? 一时间,交头接耳的低语不断,其中夹杂着不少人惊恐的抽气声。 眼见着骚动就要起来,季皇后忙横了季青妍一眼。 季青妍狠狠咬了下后槽牙,这才端起面前陆月禾的那杯酒,死死瞪着陆旋,猛一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她将杯子往桌上一砸,冷声道:“失陪!” 独自一人便向坤宁宫后殿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季青妍便又回了座位。 看见她嘴角暗含得意地回到座位,陆旋知道,她要么是去吐了,要么是用了解药。 皇后扫视众人,“诸位,这有毒无毒,青妍已经替大家试过了。她还好好的在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 “所以,莫要忧心了!大家且歌且乐,今日赏的便是人美花娇,大家可得尽兴才好!” 听见皇后都发话了,先前好些个不敢再动筷的妃嫔,这会儿终于敢拿起筷子夹菜了。 所有人不敢拂逆,心中的担忧也是这会儿才落了地。 只过了片刻,一位小内侍领着一位太医来了。 那小内侍躬身到了皇后身侧,恭谨道:“娘娘,太医院院使裴矩来了。” 裴矩行了一礼,恭敬道:“见过皇后娘娘,请问是哪位贵人有恙?” 皇后提着帕子掩唇一笑,随即横他一眼:“什么有恙,是瑾王妃有喜了!” 她指着陆旋,“快去给王妃看看,方才饮了酒,可对胎儿有影响?” 裴太医连忙提着问诊箱走了过来。 陆旋将手伸了出去,季青妍盯着裴太医搭脉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 裴太医的几根手指搭脉下去,眉头堆积着疑惑,像是打了个结。 “王妃,您这脉象显示大病初愈,精血略有虚空,另有些宫寒之症,恐怕不太利于生养。还是得好好调养身子,近些日子,切忌思虑过多……” 裴太医话还没说完,季皇后便惊呼了出来:“裴太医,你可要瞧仔细了!你的意思是,瑾王妃没有身孕?” 裴太医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回禀娘娘,王妃暂时,没有身孕……” 说完,裴太医又转头,“王妃,另外,您体内有……” “裴矩!”季皇后略带威严地喝了一声,“既然真相已经得知,这边全是女眷,你就先回太医院去!” 陆旋朝季皇后扫去一个眼锋,心头发出冷笑。 不就是担心裴太医将她体内有毒药的事情说出来吗? 裴矩嘴角还含着许多未说的话,听见皇后这般吩咐,便只得喉头滚了滚,将那些话全数咽回去。 裴矩一走,一道如利刃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瑾王妃,先前您为了不饮酒,撒下大谎,欺瞒皇后有喜,该当何罪?!” 说话的是季青妍,眼里带着快意。 季皇后那蓄着寒冰的眸子也瞬间扎向了她。 陆旋一愣,许久后才看向季青妍和季皇后,略带羞怯地小声道:“是,先前在王府不适,自己以为有了身孕。却没想到,竟是……竟是……” 说着,她眼圈一红,似是极度丢人又伤心的样子。 做戏么,谁不会? 面子她是不在乎的,只要能把这一场糊弄过去,这些虚名都无所谓。 季青妍冷哼一声,神色缓和了许多。 她觉得自己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但此刻不知为何,看见陆旋那难过的样子,心里竟会觉得畅快。 她也更加笃定,今天这一场,她赢定了! 陆月禾见陆旋如此,心下早就明了,这是在圆先前的谎罢了。 “瑾王妃,你竟敢欺瞒皇后,谎称有孕!”一道愤怒的斥责之声尖锐传来,陆旋侧头看了一眼。 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妙云。 她目光如刀,像是要将陆旋砍成筛子,“事实不明就敢随意谎报,眼里还有皇后娘娘吗?你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陆旋不屑地看她一眼,样子却端的是一副赶紧低头认错的派头:“臣妾,臣妾乃无心之过,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勾起个冷笑,面上的寒气低沉涌动:“瑾王妃,这次谅你不知实情,重罚也就罢了。但小惩却是不可免的,不然以后人人皆可效仿。” 说着,她看向两个大宫女,“掌嘴三十!” “是!”妙云和妙月得了令,立马朝陆旋这边走了过来。 二人脸上勾着淡淡的阴笑。 却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啊——” 第一卷 第185章 男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她知道皇后是想借欺瞒这个由头直接惩罚她。 没办法,自己送上去的把柄,想也知道她们肯定会用。 她的毒已经被自己给解了,但在季皇后和季青妍那,可还并没解。 所以这时候,用晕倒的这一招最合适不过。 她也还想看看,这一次,季青妍又给她用的什么药。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身旁的陆月禾看着倒在一旁的陆旋,慌得乱了阵脚,只知道立马去拉她。 耳边传来一道压低了的急声,“你待会带着许姐姐一起,等到安全的时候,你俩赶紧走!别留在这耽误我的计划!” 陆月禾一惊。 这是陆旋的声音,她是装的! 她心下一沉,急中生智,在陆旋手心轻点两下,以示回应。 但手上动作也不停,立刻又叫喊道:“皇后娘娘,您快请个御医来看看,看看姐姐到底是怎么了?怎会无缘无故晕倒过去!” 她着急的样子分外逼真,额上渗出细汗,脸色通红,眸子里的慌乱都快将人逼得乱了套。 陆月禾像是要哭出来,声音又干又哑:“王妃出了事,我如何给王爷交待,还请娘娘一定要顾念着王爷!” “王妃怎么了?” 见陆月禾慌乱的样子,许殊一颗心都悬在了半空,她立刻站了起来,忙朝着她们奔来。 为了对付陆旋,所以这席间,都是不允许带自己的丫鬟的,桑落和小葵被安置在了坤宁宫的宫苑之中。 这会儿陆旋出了事,便只有许殊会武,所以她想,也只有她能护着陆旋。 见许殊跑过来,陆月禾忙一把抓住了她,在她手臂上轻点,发出几道暗示。 “王妃是装的,无恙。” 装的? 许殊脑中一明,点点头,心头的急迫这才跟着一点点消减下去。 眼看发生了这样的事,整个水榭连着宫廊上的妃嫔贵女都人心惶惶,方才有好几个,甚至跟着陆旋尖叫出声,再没有玩乐的兴致。 趁着大家都盯着陆旋和皇后的间隙,陆月禾赶紧又冲着许殊低声道:“姐姐交代,待会儿许姑娘和我一起走,我带你安全出去!” 在她三人眉来眼去的间隙,季青妍也没歇着。 她见陆旋晕倒,以为是药效发作,忙冲皇后请示:“娘娘,瑾王妃怕是饮醉了,咱们先将其安置到后殿,再让太医去看吧?不然人在水榭上,吹了风,怕是要染上风寒!” 皇后咳嗽了一声,与季青妍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方对着方才要去对陆旋掌嘴的妙云妙月道:“既然瑾王妃是饮醉了酒,那先前的责罚就暂且先免了。这会儿打了也不长记性!” “妙云妙月!”她神色肃然,“将瑾王妃带去后殿厢房,派人好生伺候着歇息,若出了岔子,拿你们是问!” 说着,给了二人一个眼神。 妙云妙月会意,赶紧下拜,“是!” 陆旋被几人搀扶着拖到了坤宁宫后殿。 一路上,她都在感受着这宫里的气息,终于明白之前云嫔给她说的被弹出去是什么意思了。 这宫里除了乾坤之气和历代高人压制外,另外还有一道法力设下的结界,那气息莫名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几个宫女将一道门推开,陆旋被抬放到了榻上。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宫人小心翼翼地给她脱了鞋袜和外面的衣裳,再替她盖好薄被。 很快,耳边便再也没有了响动,房间里,只能听到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呼吸。 另一个人! 陆旋忽然汗毛都竖了起来。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是谁? 方才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此刻,她再也无法静心装作中了药的样子。 听着那道有些粗重的呼吸越来越近,她眼睛猛地睁开了。 一个赤裸着上半身,脸色酡红的男子,正歪着脑袋看她,裤子危险地挂在胯间,将落未落。 竟有男人在此!! 她死死地抓住了身下的床褥。 好哇! 季青妍原来打的还是这个主意。 合着这是对姜行贼心不死,所以对她失去名节如此执着! 坤宁宫不比那日的醉江月。 当前女子名节最是要紧,皇宫宗室将这些规矩看得更甚。 若是在坤宁宫闹出这等下作之事,即便没有发生什么,当着这么多女眷的面,皇后也能直接下令发落了她! 打着惩治宗妇的名头,直接便能吃人不吐骨头,让她消失! 看着眼前的男人,陆旋厉声低喝:“你是谁?是谁让你在此?!” 男子将要迈近一步的腿立时一顿,却是笑吟吟地瞧着她,嘴里荤话不断:“真是个小辣椒一样的小美人儿,还有几分脾气呢!哥哥不说姓氏名谁,难道你还能跑得了不成?” 他目色混沌迷乱,言语却还有条理:“我乃当今御前的人,跟了我,保证你一辈子都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瞧瞧这小脸红的……” 说着,竟是要扑向她。 陆旋侧身一避,赶紧站了起来。 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 是谁? 男子眼看就要咚的一声撞在柱子上,却忽然身子一挺,险险避开了。 这个男人,竟然身手奇好! 陆旋正要抬手掐诀,却忽然手腕一热,男子直接将她的手抓到了身前:“你摸摸。” 说着,竟是拿着她的手在往某些不可描述的地方拽去。 陆旋又恨又气,忙是一脚踢了上去。 男人反应极快,伸手一把捉住了她的脚踝。 趁着男人还手之际,陆旋连忙掐诀念咒,身上的定身符一闪,顷刻便朝着面前发情的男子轰了上去。 男人身体一僵,身体没能及时掌握平衡,“咚”的一声,霎时重重倒地。 紧跟着,又是“咚”的一声。 陆旋也被他拽的倒在了地上。 外面的人似乎听见了屋里的响动,陆旋的耳边,顷刻从门外传来了两声女子低低的嬉笑。 她神色微变。 看来今日这一场,坤宁宫的丫鬟都知道! 然而真正令她无语的是,即便这般倒地,眼前男子却依旧欲色翻涌。 陆旋戒备地看着她,随后将脚一抽,迅速拿起衣服穿好。 她正要让男人也把衣服穿好,却发现,屋里没有男人的衣裳! 那这个男人…… 她不禁端详了这个男人一圈。 他呼吸急促,身体极烫,眸中波光潋滟,带着一抹淡粉。 身上有熟悉的酒气。 忽然,陆旋浑身一颤。 这酒气,不就是自己方才喝下的那道? 是催情药! 这个男子也喝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酒,酒中加了催情药! 一个身手这般好的男子,竟然都会被这催情药扰得思维这般混沌,那药量,该是加得极重! 若是如此,那这间屋子,她更不能待了! 她私下环顾了一圈这间屋子外的环境,随后打算悄然翻窗出去。 谁承想,她刚走到窗边,身后地上的男子却忽然喊了起来:“别走,小美人,别走……” 门外有人守着,听见声音,立刻靠着门离得近了些,似是在听着这房中的动静。 陆旋立刻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看来,只有将这男人弄晕了。 她在屋子里四下找了一圈,却发现任何可以砸人或者尖锐的东西全都被收走了。 除了一张紫檀八仙桌上放着香炉,里面正燃着香,其余什么也没留下。 倒是准备周全! 陆旋心头火起,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扔在男人身上,这才挡住了他赤裸的上半身。 但这样不是办法,外面有人守着,里面她除了让这男人定身,也没有其他法子,必须得想办法破局脱身! 而且,今日季青妍绝对不会重走上一次在醉江月的老路,一定是有什么更厉害的计划在等着她! 第一卷 第186章 龙息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外面一阵嬉戏哄闹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陆旋心中一怔,是皇后或季青妍带着人过来了! 她看了眼身边如狼似虎盯着她的男子,再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心中有了个主意。 她用被子将男人身子盖住,飞速低声念咒,祭出两道符箓,立时破开了这坤宁宫中原本的镇煞之气。 她以这个小屋子为圆心,建起了一个凡人看不见的临时结界。 结界设完之后,她才对着自己手上的玉镯念了句咒。 霎时间,镯子里的云嫔,也就是苏樱儿立刻钻了出来。 “门主!” 苏樱儿朝她行大拜之礼。 陆旋扬手止住,低声与她沟通:“帮我缠住这屋子里的男人,还有外面那几人,今日咱们在坤宁宫,就是你想报仇的地方!”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坤宁宫的禁制,我待会儿会想办法替你破除,这样你就能留在皇宫,以后慢慢找季皇后报仇。但眼下我得先出去,这结界坚持不了多久!” 苏樱儿立刻懂了陆旋的意思。 她忙激动地低下头行礼,声音都欢喜得发颤:“多谢门主!多谢门主!” 她与陆旋对视一眼,略点了下头,立刻朝着锦被钻了进去。 苏樱儿一进去,那男人的眼神,瞬间便失了神采。 陆旋见她已经缠住了这个男人,马上解开了那人身上的定身咒。 苏樱儿的魂魄黑气被养得极旺,控制着那男人不由自主地朝床榻上走去,径直便躺在了床榻靠里侧的位置,用被子盖好了身子。 处理完那个男人,她又分出一阵黑气,朝着门口钻涌而去。 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远去,陆旋找到空当,立刻打开门偷偷离开了。 但她这会儿出来也并非逃命去,她必须要在这个关键节骨眼儿破了坤宁宫的镇压,苏樱儿才能在这里留下来,不然她的符坚持不了多久,苏樱儿便会灰飞烟灭。 是以,陆旋立刻给自己上了一道隐身咒。 她大病初愈,加上又在皇宫,不清楚今日还会有怎样的麻烦,所以给自己的隐身咒并没有加持多少玄力,最多撑半柱香的功夫。 想着,她赶紧从门内穿出,飞速往南奔去。 坤宁宫背靠万岁山,山的巅峰正对皇宫中轴线,护卫着龙穴,汇聚了天地间的龙脉之气,这龙脉之息,得以让皇室子孙延绵不绝。 而坤宁宫,正位于这条中轴线上,与万岁山遥相呼应,形成一道强大的屏障。 照理来说,坤宁宫孕育龙嗣,须有凤气加持坐镇。 然而此时,不知是陆旋跑得过快了些,抑或什么人刻意的阵法掩盖,她其实没有从这里感受到多少凤息。 她飞速往坤宁宫南面奔去,记得今日来时,那处有一个九龙吐水的喷泉。 这九股清泉不仅代表了执掌天下的财富气运,更是将天地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引入坤宁宫,使得凤气在这里形成不散。 然而那喷泉正中,九龙吐水的中央,根据她理解的龙脉乾坤阵法,本该是九股水流的龙涎之力,自然形成一颗水球,合力成为九龙衔珠的景象。 但今日,她却看见那水珠的地方,赫然放着一枚石珠。 若她没有猜错,那石珠便是用来加强龙凤之息的,有着极强的阳气。 一般来说,天命为凤,自身本来就带着运势,加上这皇宫地形,本来就汇聚着天下龙气,有着天下至尊的强盛气运。 所以,哪里还用得着再加上这般厉害的阵法压咒? 而且,也正是因为这后天加进去的一点石珠太厉害,才使得这皇宫地脉阴阳失衡,阳气过盛,阴气不足,造成子嗣凋零。 同时也因这地脉的龙阳之气过于强盛,所有鬼物一近身,便会被这股地上的巨力给弹开。 这便是之前苏樱儿说,她想来坤宁宫找季皇后报仇,却一死,魂魄便被弹出了宫的原因! 陆旋飞快地往喷泉奔去,她必须得把那颗石珠取下来! 今日有赏花宴,所以从后殿到前殿,并没有什么人。 但随着她脚步朝外奔去,便传来了越来越多的女子笑声,以及三三两两的打趣说话。 这边坤宁宫内苑是今日花宴酿酒煮茶、对诗作画的地方,所以御花园开宴后,不少想展示一番自己才艺的女眷,这会儿已经过来。 她不由得脚步更快了些。 她虽然隐着身,但风灌进喉咙里的干涩,以及心跳剧烈的加速,还是引起肺腑一阵阵针刺般的痛,让她忍不住作呕。 好在,那喷泉,就在眼前了。 陆旋喘着气,终于以她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巨大的九龙泉眼之下。 她仰头看了一眼那高大的石像喷泉,随后摩擦了两下手掌,麻利地朝上爬去。 好在这石像喷泉刻着许多龙鳞,是以并不难爬。 只两三步,她就到了可以够到那石珠的位置。 随后,伸手用力一掏。 “嘶……” 她用了猛力,结果,那石珠竟岿然不动! 竟被固定住了! 她心头火起,看来那个在此处专门设下这个加持阵法之人,是特意这么干的! 生怕有人破坏,还刻意加固了。 简直是居心险恶! 可,皇嗣凋零,对那个人有什么好处? 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但,她又转念一想。 若是不帮着云嫔,她自己的话,想来也是不会来取这个珠子的。 皇嗣凋零就凋零吧,反正那季嘉茹和皇帝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但眼下,关键是取不下来这颗珠子,必须得拿个什么东西凿开才行…… 这边都是柔弱的闺阁女子,包括她自己,实在没什么力量。 陆旋的太阳穴怦怦乱跳,眉眼染上了焦急。 她的隐身咒,已然时间不多了。 正当她四处无着之时,泉眼边上,四个抬着今日晚间赏花宴焰火的内侍经过。 这瞬间,陆旋眼睛一亮,猛地跳了下去。 那些人都看不见她,只感觉到身边一阵风。 一瞬间,两个内侍忽然后膝一痛,紧跟着“咚”的两声,分别一个趔趄跪了下去。 跟着两个跪下去的内侍,前面两人受力不平衡,也被牵连,猛地往前一扑,霎时倒在了地上。 “哎哟……” “娘哎……” 前面两人发出低声的痛呼。 四人心头冒火,你瞅我,我瞅你。 “你推我干什么?” “谁推你了!” “我看分明就是你踢我才对!” “咱们走得好好的,老子才懒得踢你!反倒是你故意停下,害得我跌这么大一跤!” “……” 见四个内侍摔作一团,内苑的贵女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他们身上。 趁着这空当,陆旋飞速跑到煮茶的几位贵女处,拿走了案几上的火折子。 后面两位内侍被摔得流了血,揉着膝盖僵持着不肯起身。 其中一个心头尤为恼火,狠狠一拳砸在了那烟花筒子上。 “轰——” 就他砸下的一瞬间,爆竹筒中的烟花,竞相继炸裂绽放了开来。 一时间,只听得震耳欲聋的“砰,砰,砰……”的声音。 几个内侍吓坏了,连忙要去扑。可这烟花说起来也是炮仗,里面加了炸药的,哪是肉体凡胎能够压制? 一时间无人能止,是以,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盯着那一桶烟花,噼里啪啦地放完。 烟花的位置,正好就在九龙戏珠的喷泉之下。它们的爆炸也没出现在天空,而是,刚好就在喷泉石像的底部空隙处。 巨大的爆炸响了二十四声,过了会儿,浓烈的硝烟味传来,一切终于停了。 空气中全是白色的烟雾,四个内侍的脸比苦瓜还皱的厉害,忙赶紧拿着笤帚快速地打扫地面。 想也知道,今日该要受到多大的责罚。 就在这时,一道严厉的威喝声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是皇后。 原本打算去那房间的她,在听到焰火的声音之后赶紧过来了。 这个关键节骨眼,这些蠢货还给她闹出这样的动静! 她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看着一地的凌乱,气势汹汹地朝着四个内侍逼来。 按照她平日的习性,犯下这般大错,非得打死不可。 但想着今日有更大的事情要做,加上这么多贵女看着,她亦不想弄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且算这几个阉狗运气好,暂且饶他们一命! 她眼睛如冷刀子一般划过四人,朝着身后的宫人厉声道:“快速将此处恢复原貌,此四人犯下如此大错,拖下去,杖责四十,撵出宫去!” 周围这么多贵女看着,分明是长脸的时候,却被这些蠢货给坏了好事! 想到这些,她的气便一阵强过一阵地涌上来。 想着,她的手猛地便朝着那九龙戏水的泉眼,重重捶了一下。 却不想,就这一瞬间,一道细微的“咔呲”声,从九龙吐水的深处传了出来。 第一卷 第187章 九龙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已经在贵女煮茶的位置放下了火折子。 那声细微的响动在她耳边擦出了火花,让她霎时抬起了头。 “轰”的一声,霎时间,九股水流冲天而起,那尊两人高的九龙戏水石塑刹那间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最后“歘”的一声,轰然倒地,摔成无数碎块。 那颗石珠就这样咕噜噜滚落,刚好滚到陆旋脚边。 陆旋蹲下身一看,石球上还刻了道场阵法的符箓。 难怪力量如此强盛。 这石球被炸裂了,圆球和符箓都已经缺了一块,是以那符箓也失去效用,她也就懒得费心再去毁掉它。 她站起身,就这瞬间,一道曜目的白光晃然闪过。 陆旋诧异地抬头,才发现聚集在坤宁宫和后宫的阳气正在快速褪去,与之接替的,是一道道微微泛紫的自然阴气,正缓缓汇聚而来,不断调和着这坤宁宫的阴阳平衡。 她设下的结界因有了这平衡的阴阳之力的加持,正泛出一道道金光般的涟漪,变得愈加稳固。 也正在此时,陆旋收回目光,一抬眼便清晰地看见她身边的那位贵女正在发抖。 坤宁宫内苑,一股凝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季皇后站在一片狼藉的九龙戏水喷泉前,面色铁青。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连流动都不流了。 这喷泉自开朝以来便建起,历代相传,是紫薇气聚、阴阳调集之地,象征着皇权的稳固与兴盛。 而此时,却被她这么轻轻一拍,竟就散成了碎片! 紧跟着,那九道冲天而起的水柱似是感应到什么,也渐渐的息了声,从一丈高,渐渐落成半丈,再渐渐到一尺,越来越微弱,最后竟是化作汩汩细流,从地底流了出去。 季皇后心头蓦地慌乱起来。 这,可并不算什么好兆头。 她的右眼皮突突突地跳个没完,心里也忽然七上八下。 “啪!” 一道剧烈的耳光声炸开。 季皇后怒不可遏,忍不住抬手狠狠将面前的内侍打了一巴掌。 她目眦欲裂,眼里像燃着一把火,“这九龙戏水喷泉是大内重宝,乃是龙气所系,你们竟敢炸毁它!” 小太监们怕得厉害,忙是磕头如捣蒜,额头上的血迹与硝尘混杂,声音也染了哭腔:“皇后娘娘饶命,奴才们知错了,求娘娘开恩!” 季皇后的声音如冰锥般刺骨,回荡在坤宁宫的每一个角落,“开恩?你们可知道,这喷泉关系到皇室气运,你们这是在自掘坟墓!” 若不是他们几个玩忽职守,放了烟火炸毁,那喷泉怎会那般容易就碎了?! 千万不能让人察觉是被她给震碎了的! 喷泉的残骸中,水迹未干,石龙的碎片四散,昔日九龙腾云驾雾的壮观景象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 四个小太监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季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方才本宫还想饶你们一命,现在,任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几个!” “来人!”皇后厉声喝道,“将这四个逆贼拖下去,立即处死!”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一点声音。 立刻,几名侍卫上前,将四个小太监拖着往外走去。 任他们如何哭喊求饶,皇后岿然而立,整个人如一把森凉的尖刀。 四个小太监被拖出了坤宁宫。 哭喊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了风中。 皇后站在原地,望着九龙戏水喷泉的残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看着季皇后暴跳如雷、也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样子,陆旋大功告成,吐出一口气,随后忙朝着最初的后殿那间小屋子奔去。 那人设下的阵法,坤宁宫只是其中的一处,应是以太和门、保和殿、坤宁宫、钦安殿,以及雨花阁、奉先殿共同组成了更改禁宫气数的乾坤五气阵。 此阵法以皇宫守卫太和殿、汇聚阳气的五大核心建筑为阵眼,每个地方都暗合天地五方之理,聚集天地间的阳气。 也是因此,陆旋记得上一世,京郊乱葬岗的孤魂野鬼才会那般多。 那时候,整个京城的阳气源源不断地涌向宫城,该压制的鬼物全都任意滋长,慢慢地就乱套了。后来十几年,百姓中更是常有疟疾等情况出现。 但现在,陆旋管不了那么多! 她自己都陷在龙潭虎穴,以后的事,天下的事,以后再说吧! 坤宁宫后殿的寝屋外,季青妍不断拍打着房门。 “王妃,王妃?您好点没有?” 一片静默。 季青妍附耳在门上听了听,除了床发出的嘎吱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季青妍心头一喜,忙又问道:“您好点没?我给您送解酒汤来?”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 方才皇后本来是和她一起过来捉奸的,结果听见那边有爆炸的响动,赶紧过去了。 是以,这会儿,她只能自己一个人享受这令人期待的一刻。 没了人分享,终归少了点意思。 不过只要能让陆旋死,一个人就一个人,反正还有这么些宫人看着。 今日赏花宴,本来人就多,大不了待会儿动静闹大些! 等到陆旋下了十八层地狱,就能彻底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王妃,您再不出声,我可就要进来了!” 季青妍内心激动,说着,已是欢喜地推开了房门。 今日她和皇后的计划,是先将她精心设局、下药了的裴帆放进去,后面再引陆旋进入这间寝屋。 然后一举两得,将两个眼中钉一起除掉! 反正裴帆这人是皇帝的人,从前给他们添了不少堵,今日赏花宴也还来借着由头想安插护卫,主要目的还不是想监视、从而坏她好事? 她脚步往里面走着,鼻间传来熟悉的气息。 屋子里燃了香,那香不是迷情香,但比迷情香更加厉害。 一般在事后使用,能使人意识混乱,产生幻觉。 想着之前陆旋手上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法门,她可是在黑市买了这香之后,还专门去玄元观求了咒的。 在观中,她寻到了一位隐士高人。那高人在香中注入了咒术,主要便是用来压制其他玄门功法,同时让受咒之人一心寻死,极大削弱求生欲望。 说是有念力加持,无论她想做任何用处更会手到擒来。 季青妍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陆旋在被裴帆侮辱后,她便进来定罪。 定罪之后,便会制造出陆旋自觉羞愤、畏罪自尽的假象。 而且她还将许殊专门叫了进来,拿她作为制约陆旋的最后一道保障。 她就不信,今日这一局,还会出问题! 随着她脚步的移动,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 是了,被子里有两个人,她已经看见半裸着的男子身体了,快了…… 忽然,她目光狠厉一聚,猛地将被子一掀。 一阵惊骇袭来,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啊——” 第一卷 第188章 恶果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青妍刚靠近床榻。 忽然,一股大力猛地把她拽了进去。 她只惊呼了一声,便被裴帆死死扣在了身上。 紧跟着后背一热,一床被子落了下来。 “小美人,又来了……”裴帆意识不清,淫笑着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季青妍的心脏咚咚咚跳得飞快。 不,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 怎么会?! 房内怎么会只有裴帆一人?!! 陆旋呢? 那个贱人去哪儿了?! 她想大声呼救,奈何嗓子却像是凭空被人堵住,只能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气。 来到大梁之后,她日日强身健体地锻炼,是以身体力气也不小。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地想推开裴帆,奈何,却未能撼动他分毫。 加上这会儿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竟然软绵绵的,很是没力气。 忽然,身上一重,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裴帆便抱着她往里一滚。 她已然被狠狠压在了身下。 之前她调查过,裴帆这个人,虽然看着人模狗样的,但最爱出入烟花柳巷,经常还要点那红柳河的头牌来服侍。 所以她才选了他来下药,以此对付陆旋。 却没想到这狗男人竟真这般浪荡,恬不知耻! 她提起膝盖欲猛地一踹,忽然,小腿一热,一双大掌已经捏住了她的腿。 “怎和我一样着急呢?”裴帆用舌头舔了下干涸的嘴唇。 看着眼前情欲正浓的男人,季青妍内心极度惶恐。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自己都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怎么能便宜了这个狗男人! 即便要上,那也得是姜行才对! 这个皇帝身边的一条狗,他能算老几? 正这般想着,腿上一阵酥痒传来,小腿上的那双滚烫大手,已然撩开裙摆,渐渐探入了她的禁地。 “不,不,你滚开,滚!” 喉咙说不出话,她只能迷迷糊糊发出几个音节,但心里早已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内心的恨意与不甘,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陆旋,到底死哪儿去了! 随后就见眼前的男人正倾身看着她,茫然又得意地笑了笑:“湿了。” 湿你妹,老娘那是汗水!! 季青妍在心里狂怒咆哮,一张脸通红,身上早被黏腻的汗水打湿。 她用力朝裴帆身上一咬。 裴帆吃痛,发出“啊”的一声大叫。 季青妍脑袋里轰了一声。 不,今天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不知为何,今日的这个裴帆,也让她觉得分外不对劲。 好似,整个人多了一股邪气! 那双眼睛,幽幽地盯着她的时候,竟让她不由得起了几层鸡皮疙瘩。 可,不对劲吗? 裴帆闪退一瞬,这会儿又朝她扑了过来。 她再瞧仔细了些,怎么好像又是往日的样子。 难道是那高人给的咒,有问题? 这个疑惑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着,丝毫没注意到,眼前的男人的手,又已经开始不老实了起来。 两人的斗争,力气悬殊实在过大,加之裴帆毕竟是习武之人,她一次又一次地挣扎,却每一次都被裴帆精准预设到了下一招。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整个人是一点力都没有了。 她颓然地躺在床榻,眼睁睁看着裴帆一件件剥掉她的衣裳,最后连肚兜和亵裤都不剩。 紫檀木床剧烈地晃动着,屈辱感从脚底冲上天灵盖,她就像是一条濒临渴死的鱼,任由自己被眼前这个狂躁的男人一点点撕碎。 内心深处的血泪随着身下的鲜血淋漓涌出,浸湿了褥单。 泪水冲刷着季青妍的高傲与倔强,深入骨髓的恨意伴着痛苦,一次又一次地袭击她的意识。 脑子里昏昏沉沉,她努力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必须要保持清醒! 奈何脑子里却像是有一道声音一般,引着她直往那最黑暗的深渊冲去。 …… 季皇后惩治了几个下人,来不及安抚宫苑中的其他贵女,急匆匆地便带着妙云妙月,以及几个侍卫往寝屋来了。 想着那裴帆毕竟也是个金吾卫指挥使,皇帝跟前的心腹,武力自然不在话下。 是以必须得带几个侍卫过去,才好捉贼拿赃,将那两人一网打尽! 她脸上怒气未消,到了事先与季青妍安排好的寝屋廊外,整个人才重重地吐出一大口浊气。 其实对季青妍,她先前心里是存了不少不满的。 毕竟之前在醉江月,序儿和那位宋楚楚闹出那般祸事,序儿回来告诉她,就是青妍出的主意。 说是让三皇子之身去凌辱陆旋,这样才不会伤及季家。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是青妍的外甥。 她怎么能指使人给序儿下药? 他可是堂堂三皇子,以后是要继承大宝的! 要是被药物弄出个三长两短来,那又怎么得了? 季皇后对她对让自己儿子凌辱陆旋这回事,心头实在恶心得紧,但毕竟自己娘家,忍忍也就罢了。 但后来青妍帮她担了与兄长乱伦那恶名,是以这回事,她也就没有再提及。 如今又是青妍来帮助自己出主意,除了她们共同的心腹大患,所以那点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只希望陆旋死了以后,她们季家能回归以前大哥还在时的亲密团结,这样才能一起巩固她与三皇子在朝中的地位。 皇后越想内心越是欢快,等把这边的事情了结了,再去找皇上说说这坤宁宫外九龙戏水喷泉的事,想来他也不会责骂自己。 皇后正了正衣冠,迈着端重的步子踏上了寝屋外的台阶。 门口站着两个她们事先安排好的宫女,二人正恭敬地垂头立在那,一动不动。 季皇后心头闪过一丝狐疑。 这两个宫女是最伶俐的,平日在自己跟前嘴巴也甜,最会见机行事。 所以这次才会被她派来了这后殿,专门守着陆旋的这间屋子,护着这次大计。 但此时,怎一个个都木讷讷的立在那? 她又环顾了一周。 青妍也没在这。 不是说好她先来,去捉奸的吗? 难道是已经进去了? 想着,她的脚步便更快地朝屋子迈去。 “二小姐呢?已经进去了吗?” 季皇后在门口站定,低声问着身边的一位宫女。 然而那宫女却茫然地笑了笑,并未回答。 季皇后火气一下就来了,“到底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呀!” 说着,又侧头看了一眼另一个宫女。 但两个宫女却又低下头,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季皇后恼火地重重叹了一声,横了两人一眼,身后的妙云妙月连忙附耳听房内的动静。 随即,二人眼中,登时亮起了光芒。 连着声音都十足的激动:“在,在里面,动静可大呢!” 季皇后心下一松,一把推开了门。 第一卷 第189章 私通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瑾王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季皇后惊得叫破了音,头上步摇乱晃,整个人吓得花枝乱颤。 一时间,身后的妙云和妙月已然是尖叫了起来。 “来人,快来人哪!” “瑾王妃竟在坤宁宫与人私通,快来人将他们拿下!” 两个大宫女尖声大叫起来。 什么? 王妃私通? 许殊听见这边的声音,心里一时慌了,忙是要冲着坤宁宫后殿去。 陆旋晕倒被带走后,许殊就被季青妍吩咐的几个宫女带回了座位。 后来她人虽然走了,却依旧被那几人时时刻刻盯着。 这会儿见已经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借着如厕的由头,才瞬间将两个丫鬟手刀过去。 坤宁宫的后殿紧挨着御花园,那边大喊着私通,这边御花园的人早已经奔了过去。 陆月禾在原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许殊一出恭房,一只手就将她拉了出来,“快,跟我走!” 她仔细一瞧,竟是陆月禾。 许殊又气又急,“陆姑娘,你为何要拉着我走?没听见那边在喊王妃私通吗?咱俩怎么也要过去帮忙啊!” 许殊劲大,陆月禾顾不得那么多,任凭额上汗水滚落,手一丝也没松开:“姐姐先前就说了,她有自己的计划。” “我心头也着急,但是在皇宫之中,你的身份是最敏感的。我必须先带你出去,不然的话,她们随时可以拿你来威胁姐姐,到时候,咱们岂不是给她拖后腿吗?!” 许殊一惊,心下了然,又愧疚起来。 自己只想着好歹有一身武艺,怎么也能护着王妃,却忘了另一方面,自己是被季青妍找来专门掣肘王妃的! 她心头矛盾得紧,犹豫许久,终是将手重重一甩:“不行!我得去帮王妃!” “这私通在禁宫是要命的名头,王妃身陷囹圄,我哪怕搭上这条命,也要带着王妃跟那些人杀出去!” 陆月禾被她这话激得很是无语,急得直跺脚,连说话声音里都像是告饶:“许姐姐,你拼了这条命,你以为就能改变王妃的现状吗?” “这大内多少高手,又有多少禁军,你以为就凭你的功夫就能杀出去?光是人肉盾牌都能将你给淹没了!” 说着,她又语重心长道:“你的命是很珍贵的,你还有那么多孩子要管,你为了王妃失了性命,那那些孩子怎么办?” 说到孩子,许殊似乎才终于收敛了一些冲动,开始仔仔细细地思索今日的事情。 陆月禾又在旁边唤道:“走吧,快跟我出宫!” 说着,赶紧拉着许殊朝宫外的方向悄然行去。 前来赴宴的名门贵女几乎都听到了皇后身边的宫女大喊私通的声音,这会儿都急急忙忙朝那边赶去。 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在坤宁宫形成了一阵怎么也忽视不了的嘈杂低鸣。 跟随在这嘈杂声之中的,其中便有陆旋。 她方才看季皇后惩治那几个小太监结束后没多久,身上的隐身符就失了效力。 所以这会儿就跟在大部队的后面,将那些低声骂她不知廉耻的,说她有夫之妇还要勾搭男人的,说她饥渴难耐、毫无教养的声音,全听了个遍。 她也不吱声,就这样静静地跟在后头。 走到距离厢房十几步远的距离,季皇后的怒斥声便已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亏你还是王妃,你就这么奈不住寂寞?这就一个赏花宴的时间,都要和人厮混!你对得起云策吗?!” “陆旋,你还不赶紧停手下来!皇弟那般爱重你,爱妻的名声、他对你的心意,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你竟然背着他红杏出墙,真是给皇家丢脸!” 季皇后虽然一直在大声叫喊着,却也并不上前阻拦那一直在翻滚的被浪。 而是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前来。 季青妍被裴帆压在身下,黑暗来临时,隐隐抓住了一丝潜意识。 这会儿听见季皇后的声音在房间内响着,她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清醒,一定要醒来,不能发晕! 一定要出去,她是现代来的季青妍,她怎么可能在这个封建皇权时代被打倒! 然而身上的裴帆却好似听不见季皇后声音一般,依旧死死禁锢着她。 竟连身上的动作,都一丝都没变过。 “姐姐,姐姐是……”她扯开嗓子,用力发出了几个声音,然而音量却极低。 话刚一说出来,裴帆便吻了下来,用力堵住了她想要出声的嘴。 季青妍气得浑身战栗,一用力,狠狠咬在了裴帆的舌头上。 但眼前的人就像感觉不到痛一般,丝毫没有减弱。 反而是自己嘴里,顷刻便有了血腥味。 而她方才的叫喊,在季皇后眼里,更像是在放浪的呻吟。 季青妍用力透过帐子,影影绰绰地看见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季皇后站在中间,一直喋喋不休地怒斥着。 这一招,还是她之前与季皇后商量好的。 没想到现在,却对付到了自己身上! “这床上的人也太不知廉耻了,这么多人都来了,竟然丝毫没有收敛!” “真是丢死人了,像发情的畜生似的!” “别说了别说了,人家身份尊贵,哪是咱们这些人能议论的?到时候,将你舌头都割了去……” 随后,便又是众人的嬉笑声。 季青妍觉得自己都快疯了,这些人,竟然敢这么说她! 别让她后面抓住把柄,否则,一定要这些长舌妇好看! 陆旋挑了个窗户边的位置,刻意掩去了身形,看着那雕花紫檀木床榻震颤着发着响声,勾了勾唇,静静等着一出好戏。 忽然,一阵陌生的感觉传来,季青妍察觉到身上的人不再动了。 裴帆喘着粗气,身子一侧,便朝旁边躺了过去,整个人餍足的,竟是睡了! 是了,之前为了让他一定中药,她刻意加大了剂量,而且让人给裴帆的酒,也是极烈的。 趁着这个间隙,陆旋偷偷念了句咒。 云嫔似有所感,猛地从裴帆身上抽了出来。 一瞬间,陆旋看见房里缭绕的那道黑气,霎时朝外面钻了出去。 门口的两个宫女,随之猛地一惊,这才幡然醒来。 “方才怎么了?” “没什么吧?” “那这屋子外,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 “这我哪知道?” 两个宫女挠着脑袋,忽然猛一对视。 “坏了!” “二小姐方才进去了!” 也就在这个时刻,季皇后见床榻上的二人总算停下再没有了动静,朝着床榻行去,猛地掀开了帐子。 第一卷 第190章 震颤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啊——” 围着的所有贵女妃嫔全都尖叫了起来,一时间,尖叫声响彻云霄。 季青妍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只露出了个头,身边的裴矩也是严严实实。 她不明白,那些人在尖叫什么? 什么都没暴露,一个个的跟炸了毛的鸡似的鬼叫什么! 但她也只无语了一瞬。 因为此刻,她没有多余的心力管周围的人怎么想。 脑子里的昏沉混沌依旧在不停地勾着她。 那观中高人加持的咒,见效了。 她给那高人说过,要让闻了这事后香的女子脑袋昏沉,心中有轻生的念头。 最好是勾着那人,直接就自杀。 所以那咒,就是这般下的。 如今坏了名声,她认了! 即将颜面扫地,她也认了。 包括可能受到来自季家、甚至姐姐迫不得已的惩罚,她全都认! 但,要自尽,要她去死,她是决计不认命! 所以她不停地提醒自己,迫着自己,千万不能想不开! 季皇后大惊失色,整个人如遭雷击,先前还怒不可遏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 她吓得嗓子都哑了,一时间僵在原地,只有胸腔里一颗疯狂挑动的心脏,提醒她还活着。 “青,青妍!” 季皇后瞳孔震颤得都差点跌出来,“怎,怎么是你!” 她说话都变了声,慌乱地连忙去将那掀起来的床帐又赶紧放下来。 这时候,窗边的陆旋觉得时机已到,这才从大门气定神闲地走了进去。 “皇后娘娘,方才,可是您在叫臣妾?” 她脸上满是懵懂无辜,“刚才我觉得酒醒了,身子也爽利不少,便就从这间屋子出去了。方才听见娘娘在说什么私通?我现在好端端的在这,娘娘可不能污蔑臣妾。” 但窗外的声音,已然是压不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娘娘喊的人是瑾王妃,但咱们看见的明明的季二小姐!” “这都不懂,定是娘娘想替自家妹妹抵赖,找个替死鬼呗!” “呀,那不就是污蔑瑾王妃?” “嘘,咱们这些人知道就行了,何必还得说出来……” 那些揣测的窃窃私语宛如一根根钢钉,狠狠地扎在季皇后心里。 她不敢相信,向来有谋算,遇事果决的妹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这么大的祸端! 但眼下这个节骨眼儿,要怎么办? 她本就不擅长快速应对危难场面,对心机谋划更是并不在行。 都是靠着娘家的兄长父亲,才能在这后宫战无不胜。 所以这会儿,心里急得团团转。 但面上,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见季皇后像生根一样地扎在原地,动也不动。陆旋假装不知发生了何事,又轻飘飘地瞧向那刚刚才放下来的床帐。 “方才娘娘说,有私通之事。臣妾现在既然已经好端端在这,那这私通之事,不就证明,是假的了?” 窗边的好些贵女忙悄声给她递话:“不是假的,是真的,真的有人!” “瑾王妃,是真的有人替了你的名头在行私通之事!” 外面的人看她那懵懂的样子,一个个着急得很,倒是真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王妃要是撞破了季二小姐,那皇后还不是真的要记恨在心了? 到时候,她虽然是王妃,身居高位,可哪能拗得过皇后啊! 陆旋对那些声音置若罔闻,只沉声继续道:“娘娘许是看错了,所以慌乱之下说出了污蔑臣妾清白的话。但为免娘娘疑心,臣妾今日,依旧得给娘娘证明一番清白,也代表我陆旋对瑾王府的忠贞之心!” 说着,便两步迈过去,一把便将那床帐又掀开了。 看着床上的景象,她猛吸一大口气,随即厉声惊呼,“不,怎么会这样!” 整个人一瞬间像是被吓傻了。 做戏嘛,她也会。 不过,她可没这么善良。 见着季青妍那恶狠狠瞪着她的样子,陆旋学着她先前的样子,得意地挑了挑眉。 “这……许是季二小姐和这位男子都身子不适,所以才想找个地方休息的吧……” 陆旋吞吞吐吐看向皇后,颤声道:“毕竟今日大家都饮了那么多酒,二人一时没看清、误会了也是正常的……” 她装作势必要给皇后一个解释,吞吞吐吐的样子,“不,不然,还是将事实给大家看看,证明季二小姐清白。” 眨眼间,她手上的床帐便被放在了帐钩上,随即眼疾手快,一把掀开了薄被。 “啊——” 这下,那些贵女和妃嫔宫女才真是彻底尖叫了起来。 二人赤裸着胴体,什么也没穿的画面就这样白晃晃地扎进所有人的眸中。 “天哪!!!” 瞬间,抽气声与呐喊声混淆,贵女们或忙着奔逃,或一把遮住了眼睛,或没忍住怒骂,或是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所有人的脸上,都全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此起彼伏的尖叫,如同一群被掐住嗓门的夜莺,写满了恐惧与震惊。 若说先前已经是实锤,这下便是将二人狠狠拍死在了无媒苟合的刑台上。 季青妍被羞得无地自容,看着榻前的陆旋,眼睛里燃烧着噬人的烈焰。 陆旋,你这个贱人! 这个毒妇! 老娘要将你千刀万剐! 季青妍忍着心底狂啸的怒意,一把想要将被掀开的锦被扯回来遮掩,奈何方才的无力感还未散去,那手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像是半个身子都陷在泥淖里。 季皇后好似这才反应过来,顾不上心口狂跳的心脏,忙一把拉开陆旋,颤抖着将帐钩上的帐幔放下。 一边放,一边对着锦帐咬牙切齿道:“两个丢人现眼的祸害,还不赶紧穿好衣服滚出来!” “大白天竟在此苟且,我这个皇后当真是被你们当成摆设了吗?!” 她厉声质问,胸脯剧烈起伏,气息变得愤怒而锋利。 但趁着说话的间隙,她愤怒地给季青妍使了一个眼色。 毕竟是自家的妹妹,再不济也不能让人被人玷污了,还白白让人去死。 是以,她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想法,只需要让青妍说是被裴帆胁迫、凌辱了,将一切罪责推到裴帆身上,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放下帐幔后,季皇后看着一旁似笑非笑的陆旋,脸上像挂着一层冰块:“瑾王妃,既然此处不是你,那今日便是本宫冤枉你了。” 她看了下乱糟糟的周围:“现下事实真相已经有这么多人为你作证了,此处毕竟腌臜,瑾王妃就先出去吧!” 皇后的声音沉得没有温度。 陆旋自然知道这是要开始善后了,她对这二人穿衣服也没什么兴趣,盈盈拜了一礼,朝着门口走了出去。 打发完陆旋,皇后利刃般的目光霎时扫向了开始的两个宫女。 两个宫女瑟瑟发抖,低垂着脑袋,丝毫不敢抬头看季皇后的目光。 皇后眼中的杀意,骇得她们打了个冷战。 今日出了岔子,若是能提前告诉娘娘二小姐在里面,也不至于会弄成这会儿这个样子。 所以娘娘心里有怎样狂暴的怒气,她们心里极清楚。 第一卷 第191章 咒术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皇后看着两个垂头丧脑的宫女,心里恼恨,这两个死人竟如此没有眼力见! 是以,只得朝着妙云和妙月使了个眼神。 妙云秒懂皇后的意思,忙对着窗外和门口的贵女们道:“各位小姐,今日发生这种意外,实属不该,还请各位小姐暂时先回御花园或者内苑歇息。” 说着,手上端着礼数,眼神却朝季皇后看了一眼,“若是大家想提前出宫回府,亦可不必再与娘娘请辞,在殿门周公公处领了今日小礼,便可自行离去。” 这话再明白不过,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要你们不是想存心让娘娘难堪,就赶紧回府去吧,皇后娘娘正发着火呢! 是以,一转眼,屋子外的贵女便三三两两走了大半。 仍有一些那好奇心重的,或是没听出来妙云那话的意思,还打算看看今日这事,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妙云看见那些人,也不能明说,只能恨恨地拧眉不悦。 季皇后吩咐宫女们关了窗,剜了一眼榻上的两人,也赶紧带着人,关了门出去了。 季青妍听见门窗关闭的声音,这才猛地舒缓一口气。 被众目睽睽盯着,遭受所有人恶意揣测的滋味,她可算是领教了。 但她知道,此刻还远未到真正困难的时候。 因为那迫着自己轻生的念头,一直蠢蠢欲动,但并未完全爆发出来。 只希望,待会自己能留有一丝清醒,一定不能跌入那深渊里去! 她心里头着急,忙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 “嘶……” 一阵血腥味伴着痛感传来,心头略过一阵欣喜。 对,还有知觉! 只要有知觉,她就能有意识地时刻提醒自己! 她看向身侧的裴帆。 幸好这会儿这人昏睡过去了,她得赶紧穿了衣服出去! 身体的无力感束缚着她,好在,比起刚才已是好多了。 没一会儿,季青妍身体越来越有力量,她发现自己渐渐能撑起来自己的身子了。 约莫过了半刻,她终于感觉到,身体剩下那一半的力气,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她忙一把抓过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又小心翼翼地往身上套,生怕惊醒了身旁的男子。 现在她只恨这大梁时候的女子,怎穿着如此繁琐! 趁着穿衣服这会儿的间隙,她脑子里一直在复盘今日这件事。 那高人只说了下的那咒会让人在事后有轻生之举,可却并没有说会让人浑身无力。 那自己身体无力是怎么回事? 实在有些奇怪。 她飞速地穿好衣裳。 这一刻,之前担心被裴帆看光的那点担忧,也终于放了下来。 她又看了一眼依旧躺在里面的裴帆。 眼前这个男人,他今日的反应,似乎也不对劲。 仿佛看起来有一丝木讷和茫然? 季青妍不禁怀疑,难道这咒里,还加了其他什么东西? 她摇了摇头,用力想甩开脑中那道昏沉混沌。 忽然间,她身子一定,内心闪过一丝诧异。 自己的脑袋竟然不晕了! 方才那股想要轻生的念头,竟然随着她这一甩,顷刻清明了起来。 她大喜过望,难道是因为那咒术是因自己的念力所结,所以这会儿便自动消失了? 如此可真是太好了,她可不是那些因为失了清白就寻死觅活的女子! 连老天都在帮她! 陆旋从这寝屋中走出来的时候,路过里面的紫檀八仙桌,桌上燃着的香,让她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 是以这会儿出来了,她脑中还在想着,是什么呢? 忽然,她脚步一顿,脑中闪过一道亮光。 是,咒术! 那是咒术特有的感应! 她身上突然一麻,一阵后怕。 没想到季青妍连她会玄法的应对都找好了! 竟然是咒术! 那香不是迷香,她最初进寝屋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没有放过多的心思在那上面。 加之上一次在醉江月,那一招已经用过,她以为季青妍是决定不会再用相同的办法来对付她了,所以认为那只是宫中日常用来熏的香。 现在她才终于明白,方才她进去的时候,季青妍和那个男人已经完事了。 她所感应到的熟悉的念力,便是那香中的咒开始起作用,玄力开始外泄了! 想到这,她立马转身,拔腿便朝那寝屋跑去。 她得赶紧去看看那咒是什么,不管是什么,都是对自己下的! 这恐怕就是季青妍真正的目的所在,决不能让季青妍逃脱! 所幸她走出去的位置不算远,只几个喘息便倒了回来。 目光穿过花枝,她瞧见季皇后和她身边的几位宫女竟一直守在门口。 应该是等着季青妍出来,顺便帮她把风。 就这瞬间,季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妙云超这边看了过来。 陆旋立刻躬身,惊险躲开了那道目光。 看来今日是没办法再去到那屋子里了,若是这样的话,只能想办法去墙根,去窗边,用符将那咒引出来! 二话不说,见妙云等人并没真的注意到她,陆旋立刻跨过旁边低矮的花木,从花坛处翻了进去,然后贴着墙壁,一路走到了窗下。 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动静,陆旋愣了一下。 那香咒没对季青妍起作用? 怎会如此? 想着,她快速掐起手诀,祭出一道敕咒符。 神识凝结,贯通符咒,她的符箓化作一道金光,顷刻进入屋内,香炉中的咒语,瞬息便传入了她神识之中。 脑中闪过一道咒语,陆旋心神一震。 竟然,这道咒语竟然是想让她在被人轻薄之后,自己主动轻生的! 心中怒火猛地窜起,她幽潭一般的黑眸瞬间凝聚起了寒冰。 这道咒很难,只有玄术高强之人才能习得。 季青妍这是找的那个隐藏在背后、法力高强之人,帮她下的咒?! 但这会儿,她暂时还没闲工夫去打探那一直隐藏在幕后的人。 从这道咒里,她感应到一个奇怪的事。 这咒遇到受咒之人是季青妍自己,竟然便主动消解了。而且消解的时间,竟然在不久之前! 之前她和姜行分析过,那会玄术的神秘人和季家似乎并不是利益绑定的盟友,反而感觉像是有些敌意。 但面对季青妍,那人为何害怕伤害她? 这咒中的密语,竟是在遇见她之后,刻意消解掉了,以此来护着她。 背后那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屋子里的穿衣声停了,陆旋通过符箓感应,季青妍要出门了! 呵。 既然今天她在场,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如愿? 陆旋念起了阴咒诀,手诀亦是加持不停,今天这一场,必须要还给季青妍! 季青妍临走,看着床帐中昏睡的裴帆,心中恨之入骨。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狗男人! 但念在他还有利用价值,她紧咬的后槽牙终于是放开了。 她提步欲走,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眸子一颤,脑中传来了一道久违的呼唤。 第一卷 第192章 鬼缠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皇后一直带着人在门口等季青妍出来。 然而已经过去了一刻了,这人竟还没有动静! 是以,她心头的火气愈加旺盛了几分。 她转身将身后的门一推,正欲开口诘问,忽然,房中一道荼白色的身影已然冲了出去。 那是……青妍? 不,开什么玩笑,青妍怎会这般无礼,还没见过本宫就先急急忙忙冲了出去呢? 而且青妍不是穿的这颜色的衣裳,这人蓬头垢面,头发都是乱糟糟的一团。 她不会这般没规没矩。 季皇后回头再一打量,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窜到头顶。 方才那是……陆旋? 不,不对! 如果是陆旋,那青妍呢? 屋里除了床上还躺着的裴帆,哪里还有季青妍的影子! 脑海里一个激灵,季皇后猛地一颤。 “快!二小姐不见了,快找二小姐!” 身边的妙云和妙月听见这话,吓得一个激灵,忙跟着几位近身宫女全都散了出去,开始四处搜寻季青妍的身影。 然而她们还没走几步,忽听得季皇后又焦急唤:“快,快回来!” “回来些人,方才那个,可能也是二小姐,将她拦下来!” 季皇后心急如焚,手忙脚乱的一时不知道要如何才好,所以连下令也是七荤八素。 巨大的震骇让她浑身都止不住战栗。 如果方才穿着陆旋衣衫的那人是青妍,那就太可怕了! 她跑的方向,是她们事先约定好的,御花园边上的千秋池! 季皇后两个眼睛像是要从眼眶中掉出来,头顶有如惊雷闪过,一时心跳如鼓。 之前为了设计陆旋,所以他们在从坤宁宫后殿到御花园千秋池一路都安插了人手,说只要看见瑾王妃衣衫不整地出来,便拖着她,直接按倒在千秋池里! 她抬步便往千秋池的方向赶,然而一步还没落地,便听见千秋池的方向,传来了“咚”的一道落水声。 那,那究竟是青妍,还是,陆旋? 季皇后牙齿直打颤,手不易察觉地抖了起来,鬓边开始生出冷汗。 她极快地迈着双腿,在即将出坤宁宫处,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皇后娘娘,二小姐人呢?” 季皇后险些失声尖叫,猛地回过头来,一张脸惨白如纸。 一个她此时极不愿意面对的身影赫然立在眼前。 “陆,陆旋!”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还穿着青妍的衣裳?! 那方才跑过去的,岂不就是青妍?! 季皇后没忍住,将心头的称呼给叫了出来。 陆旋也没计较她,微微行了一礼,从容笑道:“皇后娘娘,臣妾方才在宫内闲逛,结果遇到了二小姐,她将臣妾的衣服脱下来,猛地就披在了自己身上,所以,臣妾这才出来找二小姐换衣服呢。” 听着陆旋自在轻松地说着,季皇后头皮麻了半边。 不,她没时间听陆旋在这废话了,她得赶紧去找青妍。 是以,她并未回答陆旋的话,便急急忙忙地又转头朝前行去。 千秋池留下的两个宫女和两个内侍四人,此时收了手,正欢欣雀跃地往坤宁宫赶。 甚至几人还因为到底方才是谁力气出得最大,谁是头功而争吵不休。 “方才那瑾王妃要不是我动作快,都让她跑了!” “我出力气最大好不好?是我将她的头死死摁在水里,看着那一个泡儿都吐不上来,这才将人除了的!” “你们可少来!要不是我拉着她往千秋池里拽,能有你们后来的什么事?”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是咱们大家共同的努力,所以才有了这般大的功劳。皇后娘娘和二小姐这次计划了这么久,咱们可算立了大功了,难道还怕娘娘没有赏赐吗?” “……” 季皇后听着耳边传来的邀功的话语,一张脸铁青,手都在微微发颤,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她方才忙着赶路,忘了叫陆旋离开,所以陆旋一直也跟在她身后。 于是这会儿,陆旋也听到了那几位宫人的谈话。 她不由轻笑了一声:“哎,奇怪!我明明就好好地站在这,几位为何在说将我除了呢?” 陆旋的话一出来,几位宫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啊——” 她们眸中闪烁着惊恐,尖厉的嗓音几乎破了音。 “瑾,瑾王妃!” 最前面的一位宫女用棕色袖子擦了擦汗,害怕地咽了口唾沫。 瑾王妃还在这,那,那他们方才用力摁在水下直到没气儿了的人,是谁? 她们战战兢兢,再看向皇后那张沉得骇人的脸,顿时手脚冰凉,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方才自己几个杀了的人,该不会,该不会是二小姐吧?! 此时迎面走来的两个人,一个皇后,一个王妃,不是人,是要他们命的阎王! 想到这,方才尖叫的那一位宫女,已是被眼前这一幕活生生给吓晕了过去。 季皇后脸上涌动着让人窒息的恨意,眼底的厌恶与憎恨如同滚滚狂潮,汹涌澎湃。 她看着眼前这几人,就如同看着几只蚂蚁一般。 这些猪狗不如的破烂玩意儿,只要她轻轻一捏,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剩下的几名宫人被吓怕了,宛如惊弓之鸟,忙是接二连三猛地跪了下去,额头一下又一下疯狂地磕在石头上,嘴里发出仓皇的求饶声。 “娘娘,求娘娘放过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只是看着没错儿啊,求娘娘放过奴婢吧……” “求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呐!” “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一切只是照计划行事啊娘娘……” 陆旋好笑地看着这些人,轻飘飘道:“哦?照计划行事?” 她悠然自若的口吻像是在说着一个玩笑,“那这么说,你们是觉得,敢说出这些话,本王妃是没能力杀了你们咯?” 那几人一惊,身子微晃,吓得身子都麻了大半,所以也忘了该怎么回话,只能一个劲颤抖着告饶。 季皇后对这些话恍若未闻,只看见几双因匍匐磕头而落在路面的手,觉得很是碍眼。 因为挡了她的路,所以抬脚直接便踩了上去,绣花鞋压着几双手而过。 陆旋的耳边,清晰地传来了那些手上骨头断裂的细微“咔嚓”声。 大声的求饶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敢发出来的痛吟。 几名宫人仿佛一头头被放干了血待宰的羔羊,再也没有了方才欢欣的鲜活劲儿,只剩下一具具颓然的皮囊,蔫搭搭地悬在小径。 就在这时,陆旋看见方才还传出扑腾声的千秋池里,一身荼白色外衫浮了上来。 随之,是一具她和季皇后都分外熟悉的尸体。 第一卷 第193章 魂魄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娘娘,那,那是不是个人?” 陆旋神色自若,但回过头面相皇后时,却已经换上了一副惊悚的面孔。 季皇后也看见了那句尸体,待她反应过来,尖叫声已然窜出了喉咙。 “青妍!是青妍!” 大喊了一声后,季皇后急如风火,惶悚不安的忙朝着那千秋池边奔了去。 季皇后身后跟着的内侍宫女们吓得一颤,随后,也忙是开始张罗了起来。 去拿竹竿的拿竹竿,前去抬人的抬人,顿时猛地都朝那池子冲了过去。 陆旋慢悠悠跟在后头,任凭皇后刺心裂肝地带着人朝那池边跑去,整个人却优哉游哉,格外的格格不入。 反正人都死了,着急也没用。 只是可惜了,这样畅快的场面,这现场竟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 她幽幽地看着千秋池,眸中亮着一团诡谲的光。 所有人都只能看见池中浮起来的尸体,以及皇后悲恸的哀容。 但是她看见的、关注的,却是比这更令人热血沸腾的的场面。 季青妍的魂魄,离体了! 与之同时,云嫔的魂魄,正在季青妍的尸体旁,静静地等着皇后过去。 千秋池里,季青妍觉得自己很久都没这般轻盈过了,一睁眼,自己已经从水中站了起来。 她提步想走上岸边,却发现一脚踩下去,竟全是虚空。 而自己,则轻而易举地便从水中凌空而起。 一道熟悉的身影撞入眸中,季青妍的瞳孔倏地睁大。 那,那不是自己吗?! 看着池子里漂浮着的尸体,她似是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生前的回忆灌入脑海,她霎时想了起来。 自己被裴帆强奸了,然后坤宁宫寝屋里来了许多人,然后皇后来骂了她! 就在她穿好衣服,打算出去找皇后聊聊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有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意识。 那道熟悉的声音不断地在呼唤她,引着她往这池子走去。那声音一直念着:“时间并不存在,既没有过去的影子,也没有未来的影子,你要去找一条,能渡你的河。” 随后那声音又说:“人独自行过生命,蒙受玷污,承担罪过,痛饮苦酒,寻觅出路。” 就这样反反复复,是那个影子一直引导着她,不断向这千秋池走去。 而这时候她猛地想起,脑海里那个影子,是…… 陆旋?! 她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心中的震惊和不甘霎时愤然涌起。 自己明明上一次已经穿越了过来! 这次竟然这么轻易就死了?! 可,怎么可能呢? 从前,她一直是受上天眷顾的那一个! 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都是心想事成的! 忽然,身边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哟,这位妹妹,你是哪儿人啊?”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魂魄,竟然依旧保持着自己那个科技时代的样子。 她,可是被困在这个时空了? 连魂魄都留在了这里? 正这般想着,那道女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什么季二小姐,原来是个和我一样的孤魂野鬼,哈哈哈哈……” “我,我不是孤魂野鬼!谁说我是孤魂野鬼?我明明是比你们更先进、知晓更多的存在!” 季青妍怒不可遏地反驳。 但对方身上鬼气森然,不用比划都能感知到,比自己强大极多。而她,只是一个新鬼,不能过于放肆,所以回怼了一句,便再也不敢做其他的。 她还没有学会灵魂浮在半空时,要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是以,因她的愤怒,身体猛地又打了个转儿。 此时,一道金光人影掠过她的眼前,她忍不住定睛一看。 是,是陆旋?! 脑海中陆旋的身份已然被刻了进去,她不由自主地就叫了一声,“门主!” 她厌恶自己的魂魄竟然会身不由己地对陆旋如此恭敬,心里却是在剧烈地咆哮着。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是陆旋害死了她! 她是神机门门主,是她动用了玄术害死自己! 内心的恨意如同肆意蔓延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让她身上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红色气息。 “哟,这是还对门主恨的厉害?”云嫔嘲弄地笑了一声。 季青妍愤懑地瞪了云嫔一眼。 但心里知道,陆旋是神机门门主,她们作为鬼物,一切都要听命于她,甚至受她差遣。 她们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的身份差距,她只是她脚下的一个傀儡。 但,她就是不服! “门主,你生前动用玄术害我身死,你会遭到反噬和报应的!难道你就不害怕吗?!” 季青妍的不甘与怨恨,使得她的魂魄在一刹那,彻底变成了即将丧失理智的血红。 奈何她只是个新鬼,驾驭不了那样剧烈的怨念,反而烫得自己极为难受。 是以,她终于是不可遏制地朝着陆旋吼了出来。 不等陆旋回答,听她说出这句对陆旋大不敬的话,云嫔当即就蹿到了她身前,一把将她给拎了起来。 云嫔露出青面獠牙,磨牙吮血般地恶狠狠道:“看来你是想魂飞魄散?竟敢对门主这么说话?!” 陆旋却莞尔一笑,用只有她们几个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你一个异世来的孤魂野鬼,也敢跟我谈反噬和报应?” 她气定神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实话告诉你,你是异数。来到这个世界,将你驱逐才是我们的任务。所以动手杀你,不但没有半分报应,反而还有功德!” “倒是那个与你狼狈为奸、在后面助你的人,我不知道他会受到怎样的报应!” “不,你撒谎!”季青妍慌乱地看了下四周,“我明明是最幸运的一个,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陆旋又是一笑,却是应和着她点点头:“是啊。”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不等她回答,陆旋又说了起来:“因为,你们季家做了手脚,以牺牲整个时雍坊百姓的气运为代价,让整个坊的气运全汇聚在季家,怎么可能不心想事成呢?” 她顿了顿,“不过以后嘛,肯定就没有这样的好事喽。” 她挑了挑眉,扬起一个无比曜目的笑,“季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不管季家怎么样,现在,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将我困在了这个时代?!”季青妍狂乱地咆哮着。 陆旋淡淡蹙眉,“将你?困在这个时代?” 她看了眼天空,想了想,随后笑吟吟道:“你应该没那么重要吧?” “再说了,在哪个时代,是上天给你的选择,并不是我。我可不会和天道相抗!” 季青妍眼中含恨,瞬间飙出了血泪。 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的血气,却是更加沸腾了。 不,一定是陆旋在作怪,一定是她在撒谎! 她捏紧了拳头,哪怕灰飞烟灭,她也要陆旋陪葬! 紧跟着,她猛地窜了出去。 第一卷 第194章 应验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青妍释放出了全身所有的鬼气,猛地朝着陆旋扑了过去。 然而她还没走出千秋池,一道像龙卷风一般的气息霎时便铺天盖地地朝她席卷了过来。 云嫔看着季青妍那不知死活的样子,猛一发力,张嘴一吸,季青妍的魂魄便不由自主地四分五裂。 不! 不要! 她的目的还没达成! 然而弱小与绝对强大力量之间的对抗,又怎么可能受她的意志干扰。 顷刻间,季青妍的魂魄霎时变得支离破碎,紧跟着意识也逐渐混沌,眼前时而白茫茫,时而黑沉沉,皆是虚空。 她好似看到了自己出生的那个世界,那个繁荣发达的时代。 然而她还未定神看清,忽然,意识一空,魂魄,已是消散在了茫茫天地间。 云嫔因担心季青妍的魂魄伤害陆旋,所以已经将她的魂魄裹入腹中,吞了下去。 云嫔刚吸食了季青妍,这时见陆旋正在打量她。 霎时心子一颤,“门,门主!” 她有些害怕地看了陆旋一眼,“您不会,不会惩罚我吧?” 方才那季青妍是想伤害门主,她专门挡在前面阻止了她。 虽然知道以门主的厉害,这区区小鬼,定是伤不了她分毫。 但见着有人对自己的恩人如此,云嫔还是控制不住地出手了。 陆旋瞧着她的魂力,似乎又强盛了些。 轻轻一笑,“她是异世幽魂,我当然不会怪你。” 说着,便是遥遥看向了远处,对着季青妍的尸体正手足无措、声泪俱下的季皇后。 “今日该本门主助你的事,现在已经办成,以后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都是你自己的因果了。” 她朝最初的九龙吐水喷泉之地看了一眼,“这乾坤五气阵,我只破坏了坤宁宫这一处,所以你待在这,是安全的。” “其他地方我暂时没办法去,你自己要小心一点。若是去其他几处撞了禁制,你还是会被弹出宫外。总之,若是成功,我便助你轮回。若是失败,那便只能看你灰飞烟灭了……” 云嫔感动于陆旋如此入微的帮助,眸子里早就泪花闪烁:“是!我知道的,门主!感谢门主,您已经对我格外开恩了……” 说着,便是朝着她磕了几个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身影撞入了陆旋的视线。 姜行。 姜行急匆匆的从御花园的另一边,天一门走了进来。 他一路别花挥柳,目光焦急地四处逡巡,忽然,眸子一定,总算聚焦到了陆旋的身影。 眸子里亮光闪过,脸上不由得也染上一抹温柔笑意。 今日他本想跟着一起去坤宁宫,奈何大内重地,层层把守,一进皇宫就被皇帝发现了,竟像是早就等在那的一般,将他拉去说了一个时辰的话。 他好不容易寻了由头出来寻她,却在坤宁门便遇见了今日赏花宴往外走的贵女们,说是这边出事了,瑾王妃被皇后陷害与人苟且! 而且还听人说,瑾王妃说自己有孕了? 他顾不上陪侍皇帝,坤宁宫又进不去,只能在这御花园一圈一圈地寻她。 幸好这会儿,终于见着了! 他不顾中间山石花木的遮掩,不断纵跃,大步朝着她的方向跨去。 他得先去看看,看看阿旋是否有恙。 只有去到她身旁,亲眼见到她安然,才能缓解他内心的焦虑。 “阿旋!” 姜行迫切地唤了一声。 姜行莽撞的样子让陆旋心中一颤,见他跑得额上全都是汗,遂也回应他:“王爷。” 她看着姜行,心思却不由自主被千秋池中那个影子带去,神色有些复杂:“王爷不看看那池中吗?季青妍,死了。” “那不重要!” 姜行眉头紧拧,身体姿势动也没动一下,漆黑眼眸里,盛满了对她的关切:“你呢?可有受到什么伤害?” 陆旋有些畏惧他这般炙热的目光,不由别过脸去:“没,没有。” 季青妍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季皇后不知这一切事态如何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心中塞着一大团没处发泄的烈火。 见这会儿姜行竟还有心思来寻陆旋打情骂俏,一道恶狠狠的目光,顷刻便朝他们扫了过去。 今日的怪事接二连三,她脑袋里乱哄哄的,都不知要先解决哪一件! 是以,她忙朝身后的大宫女妙月吩咐:“去,去将皇上请过来!”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必须找个人好好帮她理一理头绪。 先是九龙吐水泉炸了,然后是自己处决了四个内侍,随后陆旋出现说是被污蔑,然后青妍死了。 御花园的小径上,还跪着四个被她压断了手指的宫人等着处决! 忽然间,她身子一颤。 对,那四个宫人。 她忙又吩咐妙云:“将路上那四个宫人,带下去,一人一条白绫,处死!” 不能让皇上发现是她们有意想谋杀瑾王妃! 前些日子季家接二连三地惹得龙颜大怒,不能再让皇上发现自己图谋不轨。 不然今日青妍的死,定会怪在他们咎由自取上! 妙云惊了一息,随后忐忑地答了声:“是!” 很快,四个宫人被侍卫拖了下去。 但这还不够,季皇后不知为何,心头的慌乱仍是不断袭来。 今日的坤宁宫,一下出了九条人命。 难道是那九龙吐水泉,应验了? 姜行听到季皇后吩咐宫女请皇帝过来,忙是拉过陆旋:“咱们赶紧出宫吧,待会儿皇上要来了!” 陆旋这张脸若是被皇帝发现,还不知又是怎样的麻烦。 与姜行同样介意此事的,还有季皇后。 她心头仿佛压着大石,思绪万千,这会儿朝陆旋走了过来。 她并不是个擅长掩盖情绪的人,是以,陆旋顷刻便从她微曲的眼角看到了恨意。 “王妃,本宫今日本是好意请你过来赏花,奈何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多了。王妃还是先行出宫去吧,改日再邀你来叙话!” 陆旋正欲开口,却被姜行一手拦下,接话道:“多谢娘娘体恤,听闻今日王妃在坤宁宫受了委屈,臣弟本想替王妃讨个公道,但既然娘娘此刻无暇,臣弟也就不叨扰了。” 说着,便是拉起陆旋,忙朝天一门的方向走去。 陆旋被他拽着,有些焦急:“别,别拉我,桑落和小葵还在坤宁宫!” 是的,她们还被困在坤宁宫呢,必须要一起带走。 话虽这么说,但事实上,她存了另一重心思。 她想帮云嫔一把,让她直接在此刻找季皇后报仇。 免得夜长梦多。 却没想到这时,桑落和小葵又急急忙忙也从坤宁宫的方向跑了过来。 小葵的泪珠子挂在颊边,声音带着哭腔:“王妃,您没事吧?找了一路都没找着你人,我们都吓坏了!” 桑落喘着气,一张脸也是煞白。 “和我们一起被安置在偏殿的其他丫鬟们,早就被自家小姐带着出宫了,就我俩一直无人认领。真是吓死人了!” 坤宁宫很大,加上今日宴会,又增加了不少布置,所以二人一直寻了一路,转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找到口子向御花园来。 所以这会儿见着人,小葵更是直接便将陆旋拥着,哭了起来。 陆旋没想到,她们竟出现得这般巧合! 桑落和小葵一过来,陆旋也再没了留下的借口。 只得轻声安慰:“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只能祝云嫔好运了! 陆旋正欲离开,然而就在此时,她感应到一股强大的玄力,直接朝着云嫔去了。 第一卷 第195章 斗法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刹那间,不断靠近季皇后的云嫔忽然间慌了神。 她感觉有大火在不断朝着自己逼近,烧得她的魂力施展不开,浑身疼痛难忍。 一时间慌了,只能惊骇地在千秋池上横冲直撞,着急地乱窜躲避。 陆旋心头一紧。 是那位懂玄术的神秘人! 那玄力,来自御花园假山后! 陆旋咒语疾起,身上三符齐发,身上的玄力猛地化作三股金色的弧线,朝着那一股玄灵之气缠去。 那玄灵之气并不弱,陆旋又加持了手诀,这才堪堪堵住,猛地给云嫔撕开了一道逃生的口子。 陆旋疾声道:“去坤宁宫,那里外男无法进去!” 云嫔猛地点头,倏地化作一股墨烟,钻入了坤宁宫中。 看到云嫔完好无损地进去,陆旋跳得极快的心脏总算舒缓一些。 姜行看得见云嫔,害怕陆旋动用玄术,身体再次招架不住,忙是问道:“不过一个孤魂野鬼,为何要损耗自己去帮她?小心你的身子!” 之前去苏家的事,姜行是知道的。 但他并没见过云嫔,所以不知道这个女鬼便是要找季皇后报仇的苏樱儿,对陆旋此番不顾念自己身体的行为感到颇为不满。 陆旋眉头微蹙,声音不辨喜怒:“她是云嫔娘娘,我和她,是互相成全的关系。” 她朝坤宁宫看去,“何况,她刚刚才帮我挡了要找我索命的季青妍的魂魄。” 姜行一怔。 竟然是她! 那季青妍怎么回事?死都死了,魂魄还敢害王妃?! 多日以来,他与陆旋都是彼此避开的状态,是以现在,总是想多与她说几句话。 但姜行的下一句问候还没出来,却发现陆旋已经走远了。 陆旋这会儿确实没心思跟姜行闲聊。 假山后的那具面孔,她一定要去看看! 那人,难道就是郁嬷嬷说的,江远风? 方才那道玄力,是神机门所有,即便不是江远风,那也与神机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到此处,陆旋才发现,一直以来,她竟然都忘了问郁嬷嬷其他的门徒在哪,而神机门的故地又在哪? 说起来,她重生后,她还没回神机门去拜见过各位祖先! 她快速地朝那假山走去,越走,心脏越是收紧,跳动得越来越快。 假山石立在那,宛如一道石碑,隔绝着她和即将而来的真相。 一步步向前,陆旋刻意放轻了声音,脚步逐渐靠近。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瑾王妃?!” 季皇后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假山旁边。 她警惕地看着陆旋:“方才本宫已经说了,瑾王妃就暂时先回府吧,莫要在此处耽搁了!” “本王带瑾王妃从这边出去,只是王妃贪玩,没有走正道罢了。皇后娘娘也用不着如此苛责吧?” 姜行跟了上来,忙替陆旋掩护。 季皇后知道他二人浓情蜜意,只上下打量了姜行一眼,不冷不热道:“今日蹊跷事情颇多,还请皇弟带着弟妹先行回府,莫要再玩闹!” 最后一句话,她说着吗,口吻已是带了厉色。 但说完,季皇后却并未离开。 她站在原处,等着陆旋和姜行二人走远。 陆旋见季皇后有心要拦着自己,加之方才说了让皇帝过来。 便不好再在此耽搁了。 不过,她怎么会就此放弃? 于是缓缓行了拜别礼,专门挑了假山后的路,这才装作缓步离去的样子。 她不顾季皇后的目光,一步步绕过假山。 心一下比一下跳得急。 走到山石后,她目光猛地向左一扫。 陆旋心里咯噔一下。 后面,竟空空如也! 这么快!竟然让那人给跑了! 她四处环顾了一圈,错失良机! 从踩得凹陷的草地脚印来看,这里分明曾站过一个男子! 但皇后就站在后面看着她,陆旋也不能掉头回去检查,是以,只得径直向着天一门走去。 姜行看她疑惑不解的样子,一只手揽过她的肩,随后沉声问道:“那个脚印,有问题?” 感受着身后皇后如蛇蝎般的目光,陆旋知道姜行这是在保护自己。遂望着前方答道,“方才那个人,对云嫔出手了。那个人,我怀疑是郁嬷嬷说的,江远风。” 她沉吟一瞬,“即便不是他,那也是与神机门有关的人。” 姜行眉头一蹙,“回去问问郁嬷嬷,那个江远风具体长什么样子?没准本王可以帮你们找到!” 这个提议,陆旋格外动心。 但……她毕竟是要走的人。 想了想,她回道:“谢过王爷好意。但这毕竟是我们神机门自己的事,一切因缘,都看造化,能不能找到那人,什么时候找到,也是臣妾的造化。就不劳烦王爷了。” 姜行一噎。 心里方才因揽着她,没有遭到拒绝的那些欢喜,顺便又变成了滞涩。 看着陆旋和姜行二人如胶似漆离开的样子,季皇后的目光宛如刀锋,几乎想要穿透他们的身体。 “她方才,可是在寻你?” 季皇后对着身边的江远风道。 江远风拱手一笑,“多谢皇后娘娘搭救。” “她认识你?你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要寻你?”季皇后狐疑地打量他。 江远风笑了笑:“娘娘的问题,这样就显得有些多了。还是等圣上过来吧,微臣告辞!” 说着,便是已经提步,朝着与陆旋相反的方向离去。 季皇后看着江远风离去的背影,内心忍不住暗骂,装腔作势,得意忘形! 今日她心情本就不好,这会儿连一个臣子也敢跟她这么说话了! 若不是近日,皇帝让她将三皇子交给这位江大人,让他做三皇子的义父,哪能轮得到他对自己这么嚣张?! 自古以来,皇子怎能有义父? 若不是因三皇子被下药的那件事,担心孩子有事,她和皇上才不会去寻了高人,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区区被皇帝提了一嘴做义父,就像是自己要一步登天了! 另一边,江远风完全没闲心搭理季皇后的怒意。 他走在宫廊上,手上的血檀手串,一颗颗发出沉闷的声响,连带着他多日不动的内心,也跟着起了波澜。 这一趟,季青妍这个异世而来的游魂,实在让他有些失望。 自己一直在尽力帮她,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便败于这位王妃手上。 不过,现在他确定了。 这位故人之女,身上的玄门血脉,竟已早日开启! 他眉头微蹙,目光直视远处前方的日精门。 卧榻之侧,岂容她人酣睡? 这,叫他如何能安心? 看来,又要再走一次十几年之前的的老路了! 第一卷 第196章 乾坤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王府的方向在皇宫东南方向,是以要从南边的东华门出。 二人从御花园后的天一门出来后,陆旋有些晕头转向,被姜行一把牵住往南行去。 长长的一路,两人各有心事,竟是一路再也没说过话。 行至皇极殿时,姜行终于忍不住,沉声问道:“王妃,有孕了?” 陆旋眼睛眨了眨,“有孕?”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在水榭上撒的那个谎。 定是那里的事情被人给传了出去。 “王爷这是听谁说的?” 姜行见她没有反驳,神情瞬间一滞。 眼睛里的光,霎时黯淡下去。 心像是落入了无涯苦海,风浪一下又一下狠狠拍打着他的心。 他喉头咽了咽,目光流连在落后她半步的背影:“孩子,是谁的?沈渊词?” 陆旋见他为了得到答案,甚至焦急地跑上前来,抓住了她的衣角,不由在心底嗤了一声。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脑子了? 自己这些日子都在府上养伤,要真有孕,府医早通知他了! “是,沈渊词的!”陆旋懒得跟他解释,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就这瞬间,她忽然透过姜行的左肩,看见宫墙的另一头,正隐隐散出一股股浓烈的阴气。 此时,姜行的声音又传进了耳中:“那,你心里怎么想的?” 看见左侧宫墙出的阴气,陆旋的脚步顿在原地:“这墙的左边是哪里?” 姜行跟随她站定,不依不饶:“你先回答本王。” 陆旋恼火又无奈,这才没好气道:“王爷,那只是我编出来的权宜之计,你干嘛老是揪着不放?没头没尾的事先别管了!” 她有些着急地指了指,“墙的另一侧,到底是哪里?!” 姜行听着她这般没好气的话语,双眸一亮,面上却顷刻带了喜色。 一个未被察觉的笑意自他嘴角蔓延开,目光静静地停驻在她身上。 “墙的那边是东宫的方向。王妃怎突然问起这处来了?” 他声音温软,眉头舒展开,星星点点的笑意流淌。 “这是王妃第一次进宫,若不是今日时间不凑巧,本王早就该带你过去看看的……” 但陆旋的专注点却并没在他说的这些内容上,诧异地惊呼:“东宫?!” 东宫那不是太子住的地方吗? 姜衍? 上一世没听说过他传出来的事情啊! 听她如此惊骇地高呼,姜行眉头骤拧:“可是有什么异常?” 陆旋点点头,“有阴气。” 为了避免让来往的宫人觉得异常,她又提步往前。 “太子近日可安好?” 姜行不假思索地郑重回道:“一切无恙!先前专门派玄戈查过,太子一切如常,和以往并无不同。” 没有不同,那便不是太子出的事了! 陆旋看了眼那丝丝缕缕的阴气,想到今日坤宁宫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加之那个背后的神秘之人也在宫中,那便不再往东宫去了。 不然若是出了更大的乱子,自己今日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如此便好,只是东宫的方向,应也有其他人住吧?” 姜行:“御膳房、太医院、翰林院等也都在那个方向,即便是东宫,也不止住着太子,还有一应宫人,若王妃担心,咱们日后再去看看太子。” 陆旋稍微安心,“先回王府吧。” 她回头遥遥眺望了一眼。 那乾坤五气阵犹如一个巨大的深潭,源源不断地吸纳着整个京城的阳气。 而坤宁宫撕开的那一道口子,正微弱地调和着这整座皇宫中的阴阳格局。 陆旋心头又闪过些许疑惑。 那乾坤五气阵,竟然没有将东宫包含在内! 东宫不受那些阳气的加持。 看起来反而是最正常的一处了。 这是为何? 是在保护东宫? 还没想通设下此阵之人的用意,陆旋和姜行已然到了宫门口。 几辆熟悉的马车撞入眼帘,两道身影从马车上下来。 是季家的马车,季泊舟和季相礼正带着下人进宫去。 陆旋了然。 想必是收到宫中派人去传的信,都赶着来接季青妍的尸首回府了。 所以一行人才会这般着急,又来得这般齐全。 季泊舟瞧见陆旋和姜行并肩而立的身影,双眸忽地被刺了一下。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他和愿愿,分明几个月之前还是好好的,还是那般亲密的关系…… 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竟像是此生再无交集的两个人…… 甚至她的眼神,再也没往他的身上看一眼。 陆旋眼里确实早就注意不到季泊舟了,他只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往日的那点小女儿心思,早就被落在了上一世。 她朝他们一行人看过去,关注的是,今日进了宫,整个季家,还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幺蛾子来? 毕竟现在,他们手上除了季皇后和季泊舟,也没有别的什么牌了。 季相礼见季泊舟又对着陆旋和姜行发愣,拉了他一把,遂带人上前行礼:“见过瑾王、王妃!” 从身份上来说,如今他们已经成了庶人。遇到姜行和陆旋,是要行礼的。 季泊舟被亲爹这一拉,这才反应过来。 只能略带不愿地跟着唤道:“见过瑾王、王妃!” 姜行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悠然自得地从季泊舟面前经过,眉梢里掠过一丝得意。 陆旋也没心思在宫内逗留,是以略微点了下头,便随着姜行离去。 等姜行和陆旋走远后,季相礼立即起身,带着一行人往坤宁宫去。 自打出了季家乱伦的言论之后,皇帝便禁止了季家男子进入后宫。 但今日事发突然,加之又是出了人命。坤宁宫挨着御花园,想来季家在此等治丧关头,不至于做出那等有辱门风之事,这才同意了他们进宫。 一行人到的时候,皇帝和皇后已经在坤宁宫等候多时。 季皇后端坐凤椅,皇帝则坐在她身旁的龙椅上,一身明黄龙袍,衬得老练威仪。 季相礼一见女儿的神色,便知道已经是哭过一场了。 “拜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季相礼带着季家众人下拜磕头。 皇帝放下茶盏,抬了抬手,“国丈,今日青妍在这坤宁宫做下的丑事,你们可都清楚了?” “丑事?”季相礼心中惊骇。 之前青妍说的是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会让陆旋葬身于这一次赏花宴上,如今被告知青妍落水自尽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丑事? 季相礼心里突突地跳,突然有了那日在太和殿受杖之前一般的征兆。 第一卷 第197章 对堂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你说,瑾王妃也中了药?那瑾王妃呢?为何她没事?” 裴帆低下了头:“微臣先前不知那是瑾王妃,她意志力惊人,发现自己中药之后,仍然忍着药效,自己跑了出去……她,应是一直在克制。” 他停了一瞬,想了想,又说道:“又或者,王妃服了解药。” 什么? 季皇后听得裴帆的话,这时才想起来。 是啊,当时陆旋竟然好好的站在那,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 竟然是服了解药?! 一定是这样,不然,如何解释她一直都是好好的? 此时,裴帆试探地看向季皇后,眼里一片幽深:“此外,除了瑾王妃外,季二小姐喝过的,安国公府四小姐的那杯,里面也被查出来下了药。” “什么?!陆四小姐也被下了药?!”皇帝吼了起来。 裴帆垂眸:“是。不过四小姐的那杯,并非媚药。” “那是什么?”皇帝不悦发问。 “是要命的毒药。” 轰! 季相礼、季泊舟,还有季皇后都不敢说话了。 因为谁都知道,季青妍喝了那杯酒,但并没死。 若先前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季青妍监守自盗,是她自己下毒害人! 皇帝抬眸,眸中卷着不知是对谁的愠怒:“你说下毒就下毒?毒呢?酒盏呢?” 裴帆重重磕头下去:“还请皇上带臣所说的那名证人,那个名为迎春的宫女过来问话!微臣愿当着你们的面,一问便知!” 皇帝怒哼一声,“带人上来!” 不多时,一位着青色宫婢衣裳的宫女被带了上来。 迎春看着帝后正襟危坐,还有半屋子的人跪着,吓得立马也跪了下去。 “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她嗓子发紧,身子不自觉地颤了几下。 裴帆看了皇帝一眼,侧过身问道:“迎春,请问你今日午时三刻之时,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迎春心口一滞,手指不自觉握紧。 此时,季皇后给了迎春一个眼神。 她自己可以不开口、不掺和求情。 但青妍死了,必须要有人替季家平了这个名声,不能让青妍白白担着骂名! 所以迎春,必须指证裴帆! “奴婢在……奴婢在给季二小姐打下手,帮着布置内苑的花圃。”迎春不敢抬头,红着脸说道。 裴帆笑了笑,也不拆穿她:“那你当时布置的哪一丛?其中有什么花是你放的?放在哪个位置? “奴婢……奴婢布置的殿门右侧第二丛,放的白牡丹,放在,放在桂树旁边。” 裴帆点点头:“那那里一共摆了多少盆白牡丹?分别是用什么花盆?” “一共摆了……摆了十二盆,用的,用的玫瑰紫釉圆形花盆……” 突然,裴帆笑了,朝着皇帝拜下:“迎春撒谎,皇上可派人去看看。” 他记忆力极好,那个位置摆放的根本不是花盆,是花瓶。 而且也不是十二盆,是二十四个,代表二十四节气的钧窑玫瑰紫釉弦纹瓶。 裴帆是皇帝一手提拔,自然知道他的本事。 是以,下巴一扬,便叫门口的侍卫出去看看。 不多时,侍卫急急忙忙回来:“禀圣上,迎春撒谎,门口是二十四个钧窑玫瑰紫釉弦纹瓶。” 迎春霎时慌了,心脏砰砰直跳,忙四处寻找救生之机。 季皇后没想到,这裴帆竟这么难缠! 这条狗,竟然这么快的速度,便将这些事全都查明白了! 证据、证人,一个不落,今日,怕是有些棘手…… 季皇后知道事情败露,心头发虚,目光也再没向迎春看一眼。 见季皇后没有帮助自己之意,迎春喉咙一紧,却是着急地哭了出来:“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奴婢记错了!是奴婢忘了……” 皇帝阴沉的目光犀利地扫向她,似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刺穿。 一开口,便是大声怒吼:“报实情!” 他漠然的眸子里含着杀意:“若是只会撒谎,那你永远都不用开口了。” 他气息沉肃,腮帮子似有微动,锋利的眸子像是即将卷起狂风暴雨。 迎春再也不敢看季皇后,抖抖索索地,忙将所有实情全抖了出来。 “皇上,是季二小姐,是她吩咐,让奴婢将加了烈药的酒,必须给裴指挥使喝下的,说……说今日的计划,便是要让裴指挥使轻薄王妃!” 最后一句话,迎春着急得语气都加重了些,说完,头已经重重磕在了地上。 其实在迎春来之前,皇帝对裴帆的话便已经信了六分,毕竟自己好不容易才培植起来的难得的可用之人,比起季家,可管用多了。 而现在迎春倒戈,更是直接给季青妍判了死刑。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整个人怒气难纾:“嘉茹,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事?这样的季家,你难道还要包庇吗?!” 皇帝脸色发沉,略微带着些不满:“今日是你要办的赏花宴,青妍又是你妹妹,我不相信这事你完全置身事外。 若没有你的首肯及授意,这些宫人,还有王妃和裴帆中毒,若你不是皇后,任何一件罪名,都足以让人株连三族!” 他克制着怒意,声音听起来仍带着温柔,但心里的不满早就已经溢了出来。 次次都是因为季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的这个女人,还有三皇子,处处都被季家牵着走! 季家曾经把控着他的朝堂和后宫,都已经到了今日这步,竟然还不知道撒手! 但他更生气的,是嘉茹。 她竟然几次三番为了季家,而选择与自己抗衡。 她丝毫没想过自己作为皇帝的苦衷。 那么大的朝堂,到处都在逼他,她却还要连带着他们的儿子一起,偏帮自己的母族! 他是天子! 堂堂一国之君!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做一国之君的威仪。他再也不会放任季相礼这样的人,再次阻拦自己的权利之路! “季相礼,朕以为上次给你的教训已经够了,你被夺去爵位官身,整个季家贬为白身,已经受到了惩罚。” “却没想到,季家竟还是死性不改!”皇帝因极度生气,脸上带出了嘲讽的笑。 “你们这般喜爱弄权,皇后也跟着处处偏帮,眼里可有朕,可有朝堂悠悠之口?!” 说着,他凝神许久,像是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为了季家和皇后好,以后,季家的人,还是不要再进宫了!” “今日,你们将季青妍的尸首带回季家,此事便到此为止。不然,季家能留到几时,别怪朕没提醒过你们!” 皇后委屈地开始掉起了眼泪,染着波光的眸子楚楚可怜地看向皇帝:“皇上,您怎能对臣妾如此狠心?父亲年迈,您竟连臣妾的思家之情都要割断……” 皇帝听见季皇后哭了,下意识想去搂他。 但这次,却硬生生扛住了。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要想自己地位稳固,季家就决不能再壮大势力,掀起血雨腥风。 不然自己这个皇帝的皇位,都怕会如坐针毡! 如今季家带恨,若是再放任他们的动作,怕是一切都会愈发的不可控制! 季相礼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早憋了一肚子的怒气。 他越是退让,这些人就越会觉得他好欺负。 之前皇帝哪敢这样对季家? 一切还不是任由他们说了算? 他可别忘了,自己还有底细在他手里! 想到这,他目光冷峭地扫向皇帝,恨得咬牙切齿的他,此时犹如被烈火焚烧。 他再也忍不住,紧绷着脸庞,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一字一顿道:“姜穆尧,别忘了,你是如何依靠季家,才有了今天!” 第一卷 第198章 惩处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天哪! 霎时间,整个坤宁宫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季国丈这是在说什么?! 他这是想死啊! 裴帆诧异地瞥了季相礼一眼,神色隐晦不明。 他隐隐觉得,这季家,怕是瞒着什么事儿! 季皇后一时忘了遮掩情绪,骇然地定在原地,浑身血液都近乎凝固。 父亲,父亲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这样下去,怕是自己也救不了季家! 皇上这次没有追问他们的责任,自己方才也只是惯用的争取一下,他怎能如此挟恩图报! 即便是她都知道,这是犯了大忌。 难不成父亲已经气糊涂了?! 季泊舟也被季相礼这一句话惊得给震在了原地。 父亲之前不是教导家里的人都要谦卑,不可太过张扬的吗? 何时,竟变成了这般行事做派! 不过,好在他反应快,连忙在后面拉了季相礼一把,示意他别再说了。 不敬天子可是要砍头的,父亲心里不平他可以理解,但这可是天子面前,季家还有几百口人命,怎能如此糊涂! 皇帝俯视着季相礼,阴冷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惶。 他,不会将那些要命的话说出来吧? 但他想起江爱卿的话,很快又抬起眸子,审视着季相礼。 气势,丝毫不输,似乎在等待将他一击毙命。 季皇后没见过这样的皇帝,心急急往下沉,忙是又给季相礼使了好几次眼色。 但季相礼却就这样与皇帝僵持着,像看不见其他人一般。 季皇后彻底慌了神,担心皇帝再次狠狠惩罚季家,她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当着家人和宫人的面,伸手拉过皇帝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她带着撒娇讨好道:“皇上,臣妾不过也是舍不得父亲和弟弟罢了,既然您都发话不让进宫了,那就不进嘛。但臣妾偶尔出宫,这样总是可以的吧?” 皇帝见季皇后已经对自己服软,心里不由一阵舒坦。 还是嘉茹理解自己,若不是舍不得她,这季家早就被挫骨扬灰了。 但他做得不能太明显,于是还是颇有距离地上下扫了季皇后一眼,状若不满道:“出去当然是可以的,不过,也不能过于频繁,毕竟是一国之母……” 众人这时,总算缓缓舒了一口气。 但,皇帝与皇后的互相退让,并没让季相礼觉得舒服。 反而,他的火气,烧得更猛了。 他的女儿,以前被这人承诺过,要捧在手心里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现在竟然这么卑微地求他,还要以色侍人! 想着,他气血快速上涌,胸腔里的怒火几乎冲破胸膛:“既然你如此做派,那也就别怪我了!明日,老夫定要让天下人看看,你姜穆尧的行径,你到底是个什么嘴脸!“ 皇帝没想到,到了这会儿,他竟然还不依不饶。 霎时间,他的目光凶狠地朝季相礼刺去,眸若寒冰,里面全是汹涌的杀机:“那你就来试试,威胁皇帝,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他紧紧扣着椅子的扶手,手背上青筋凸现。 季家,实在是被养得无法无天了! 从前,他面对季相礼和季皇后,几乎没怎么动过怒。 因为季家人都聪明,所以相处也是极为舒服的。 而最近不知怎么回事,竟逼得他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自己的防守底线。 看来这人,是当真不想活了! 季相礼还欲再次开口,却被皇帝硬生生阻拦:“若是季国丈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朕不记当年恩情了!” 说着,他阴沉沉地盯着他,又扫视了身边的季泊舟一眼,“如今季家就只剩思峦一个男丁,季国丈这是想让季家,从此绝后?” 他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季皇后,随后打量季相礼:“还是说,你们季家愿意放弃嘉茹的后位,让她随你们一起,愿意只做一个平民女子?” 听见皇帝说出这句话,季皇后和季泊舟不但慌,甚至感到了一丝在悬崖上走钢丝的绝望。 竟然,竟连废后的心思都有了?! 这在以往,那是从未有过的事。 甚至,甚至皇帝的一切想法,都是围着自己转的啊! 是以,季皇后瞪了季泊舟一眼,立马跪了下去,忙道:“皇上,父亲是无心的,他也是一时被怒火冲糊涂了,这才说出了这些话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他放了个屁,就先放他出宫吧皇上。” “我保证,您说的一切我都听话,还请您放过思峦,臣妾还要陪着您一辈子啊皇上……” 听见皇帝有了废后的苗头,季相礼也惊得一颤。 这,这是他的杀手锏…… 但见季皇后这个样子,他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从前皇帝是如何当着他的面,想要求娶嘉茹的,他可记得一清二楚! 怎么可能将嘉茹给废后?! 但……他却又不敢十分肯定。 毕竟后来,他后宫也是纳过几个人的,而且,还有了孩子…… 季皇后是季家一直以来最大的靠山和仪仗,若是嘉茹的后位没了,季家确实便将要彻底面临江河日下的局面…… 季相礼思虑几瞬,终于寻回了一丝冷静。 他带着不满:“皇上也别威胁我,咱们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你强行要损我季家,你也不会好过!” 这话一出,却不想,皇帝竟是笑了出来,但那笑中,依然寒芒毕现。 “季国丈,也还知道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啊?” 季相礼一噎。 他明白过来了! 方才说的那废后的话,怕是动了几分真意! 他犹疑地打量了皇帝几眼,估计着面子,还是讥诮了一句:“让咱们季家不进宫,确实保全了您帝王的声名,你也不会再有什么烂摊子,再来为难或麻烦皇上了!又将季家彻底甩开,真是好盘算!” 不进宫,若是后面嘉茹再被皇帝给关着或者不让出宫,那季家岂不是彻底断了与皇宫和权力中心的联系?! 他正这样想着,便听见皇帝一笑:“原来是担心此事。” 他重重舒了口气,叹道:“放心吧,不会将季家甩开的。你们不就是担心以后季家见不着皇后,怕她一个人深宫寂寞吗?会远离富贵,再享受不了风光了吗? 皇帝直接挑破季家的真实用意,“这样吧,从季家选一个人,就在后宫陪伴皇后左右吧?” 他温和地看了皇后一眼:“这样,嘉茹也就不必时刻都惦念家里了。也解了她的思念之情……” 这话说完,季相礼和季泊舟却都是懵了。 这后宫重地,还能专门选一个人陪伴在皇后左右? 先前季家传出兄妹乱伦之事,皇帝是知道的,想必因此心里也有心结。 怎会还在如此关头专门让一个人,来陪伴皇后? 青妍已经死了,现在家里的女眷就只剩王氏…… 但王氏与嘉茹的关系,自从那件事被挑破之后,就不大好了啊…… 季家几人都正为皇帝说出的这句话而有些苦恼。 就听见皇帝不疾不徐地再次开口,说出了让他们此生都难以释怀的话。 第一卷 第199章 抢媳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棠儿不是已经及笄了吗?”皇帝看了季相礼一眼。 季相礼眉心一跳,丝丝缕缕的喜悦漫上心头。 皇帝,这是终于打算提棠儿和三皇子的婚事了? 不过转瞬,又有些不悦。 亏他想得出来,这是拿这事来堵自己的话呢! 他转瞬即变的情绪并没有起伏多久。 随后便听得皇帝幽幽开口:“皇后需要一个季家人陪着,这事确实是朕思虑不周,现下,朕认为,没有人比棠儿更合适了。” 他喝了口茶,“这样吧,今日你们出宫的时候,何元光和你们一道前去宣旨。册封季家季棠为昭仪,赐婉字,入主钟粹宫。” 皇帝仿佛在说着一件寻常衣食的事情,丝毫不顾及殿内的一张张脸,已经霎时变得雪白。 坤宁宫的内殿很大,但此时,季泊舟却觉得逼仄又狭小,让他呼吸不过来。 空气停止了流淌,他的身体像是被天雷击中,一阵接一阵的将他麻痹,像被这里的一切,狠狠扼住了喉咙。 季皇后更是心头大骇,猛地抬头看向皇帝,震惊地跌坐在地上。愕然失色的脸,像是被定住,抽空了魂魄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珠子动了动,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嘶……” 钻心的疼痛感传来,她空白的大脑这才猛地清醒。 这一切,是真的! 她不可置信地死死瞪着皇帝。 棠儿,那可是序儿喜欢的人啊! 他俩从小青梅竹马,她才十五岁,怎能进后宫做昭仪?! 序儿和怡儿都这般大了,这个人,当今天子,自己的夫君,他竟然要跟自己的儿子,抢儿媳?! 而且,之前他不是说好,此生只爱自己一人的吗? 竟然会对自己的外甥女,生出这么龌龊的心思! 而且,棠儿是大哥的孩子。大哥是为了自己和季家才会死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棠儿被他作践糟蹋! 他,怎能如此负她?! 心,仿佛被一柄尖刀翻搅着,疼得她喘不过来气。 引得她的手也开始轻轻颤抖。 骤然间,也引得她的怒火,更加放肆汹涌。 她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心上的剧痛,化作不可控制的勃然大怒:“姜穆尧,你不要太过分!” “你明知棠儿是序儿喜欢的女子,你一个都能做她爹的人,竟然让她进来做昭仪?你实在是有违伦常!欺人太甚!” 季皇后满脸怒容,两只眼睛仿佛冒着火,神色前所未有的凶恶。 这个决定一出来,她再傻也是看出来了。 这就是冲她来的! 最痛的人,就只有她一个! 季相礼被季皇后这一声剧烈的怒吼,终于惊醒了。 方才听到的皇帝的这句话,竟当真是真的! 他阴鸷的目光向皇帝扫去。 这个人,他怎么能!他怎么配?! 那是自己十五年娇滴滴的小孙女,不是他这半截土都埋进脖子里的人! 竟然连自己的外甥女都要肖想! 如此欺辱季家,这是铁了心要将他们死死攥在手里了。 他又看了一眼季皇后。 自己一向娇弱的女儿,此时竟像母老虎般嘶吼,他的内心,不由得也跟着痛了起来。 但比痛更多的,是恨! 好一个姜穆尧,打这一手算盘,他到底想干什么?! 皇帝见季皇后对自己如此呼喝,内心忽地一痛。 她,为何总是不理解自己?! 自打季家被夺爵革位之后,先前季相礼手下的那些臣子,个个都规矩了起来。 但所有势力,都有阴阳两面,逃不过此消彼长。 现下,谢家势力在朝堂逐渐鼎盛,有不少臣子,已经向着谢汝钦的清流士子派靠拢,每日便是弹劾季家以及皇后等人。 而且最近,他们那群人愈发团结了起来。 今日这件事,其实是江爱卿给自己出的主意。 他告诉他,若是要保住皇后和三皇子,便不能让他们被众臣声讨。 因为一旦声讨多了,他们定会联合要求废后,到那时候,他才是真的保不住她和序儿! 而且现下,他亦是看见季家人,愈发烦躁了。 回回惹事生非。没有脑子,还成天想着到处给人使绊子报仇。 让他这个皇帝,想保他们都保不住,还得像现在一样,与皇后离心,跟着遭殃。 他森冷地目光对上季相礼此刻昭然若揭的恨意,亦是寸步不让。 江爱卿的提议是最佳办法。 只有借季棠入宫,离间皇后与季家的关系,也断了季家对皇后的期待,他这个皇帝,才能安安稳稳的享受齐人之福。 不然,他们还想借季棠,来控制自己的序儿。 是以,他必须要这么做! 但现在,他最爱的这个女人,他为之付出了那般多的女人,竟是如此对他! 他眉头鼓了起来,心头愤然,便是一掌狠狠拍在了龙椅扶手上。 “皇后,你不要仗着这些年朕对你的宠爱,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大堆季家人,威严肃穆的脸,宛如罗刹。 “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朕,亦是你们联起手来,一次次的欺瞒朕!” “你们在做下那些事之前,可有替朕考虑过?可有想过,朕是否难做,是否会心伤?!”他皱着眉,犀利冷冽的眼神如刀子一般扫过在场的季家人。 呼吸不自觉变得粗重,皇帝大口喘息了两下,却带出了潜伏在心里更深层的怒意和伤心。 他颤抖地指着季皇后,低吼道:“尤其是你!” 先前京中传出来的季家乱伦之事,当真以为能瞒过他吗?! 是,他这个皇帝确实当得吃力,一直以来,都是被大家推着在走。 但他对嘉茹,从来都是一片真心! 他派裴帆带人在暗中查过,江爱卿也为他探过。 他没想到,没想到多年前与季澄有私的,不是季青妍,而是他的皇后! 季家之人,实在是伤他太深。 难怪季澄那般帮着嘉茹,那般帮着序儿! 甚至,他还在背后偷偷给序儿和怡儿两位孩子做了手脚,滴血验亲过。 不然,他绝对无法做到,此刻还能和他们平心静气地待在一起! 他这次让季棠进宫来,不过是做了他们一样的事情罢了,怎么就不能敲打敲打他们了?! 季皇后从未被皇帝这般凶恶地吼过,是以当下,便是吓得脑中的那根弦,猛地便骤然崩断了。 “你,你说什么?!”她的脸庞涨成紫红色,气得微微扭曲了起来,“你竟然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姜穆尧,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不再心悦我了?所以今日,就是想与我和序儿两个孩子,做个割舍断绝?!” 她歇斯底里,声音里流露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说着,她便是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是皇帝,无人敢这样对他,除了她。 因为,这是他亲手宠出来的。 皇帝看着已经有些丧失理智、癫狂的季皇后,心里霎时也有些担忧起来。 自己这样,是不是做得有些太过了? 他对她,终归是有些舍不得的。 但听着季皇后方才的话,季相礼却猛然一滞,一颗心朝着无涯深渊落下。 同时,更是在心里想起了另一件事。 第一卷 第200章 发狂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听方才皇帝的意思,这是知道当年的事了? 他眼锋向裴帆看去。 他一直跪在此处,跟着他们一起,看完了季家整场好戏。 这个人是皇帝的走狗,虽然好色,但确实有几分本事在。 难道是他,查出了当年的事情? 裴帆感受到季相礼的目光,转过头来,朝他扬了扬眉,了然一笑。 季相礼心口咯噔一下。 看来,果然有这个人在背后的手笔! 难怪,难怪皇帝今日变得这般失常,竟连废后这样的想法都动了! 若是这般的话,那他没准,还真做得出来! 他侧头看了一眼歇斯底里的季皇后,心里气急又无奈。 这个节骨眼,她还说什么是想与两个孩子还有她断绝关系的话? 赶紧保住当下的地位才是正事! 是以,季相礼的口吻顷刻软了下来:“皇上,皇后娘娘,草民先前糊涂,这才说出不答应再不进宫的话来。这会儿已经想通了,进宫,无非便是想见见娘娘,既然皇上答应她可以出宫,那微臣,也就不再有异议。” 皇帝见他态度变化得如此之快,心头一惊,却是静静地审视他。 以他与季相礼十几年的博弈磨合,他不信这个人没有其他什么要求。 果然,就见季相礼又打量他一眼,状若卑微道:“只是,这棠儿一开始便是与三皇子青梅竹马,还请皇上,切莫与三皇子因夺人所爱,而生了嫌隙。这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 皇帝冷笑一声,“季相礼,你这是在和朕讲条件?还是不愿让季棠入宫?” 他戏谑冷笑:“先前是你们说皇后在宫里没有季家人照拂,担心她会念家,所以朕才说叫季棠入后宫。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所以,这皇宫,到底你季家是主人,还是朕是主人?你们是不是忘了?” 被季相礼压制这么多年,这次借姜行的手将其连根拔起,他们复仇的目标也对准的瑾王府,皇帝现在既庆幸,又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是以,只想趁机好好立立威。 但,季相礼此刻再没闲心与皇帝掰扯。 他已经相继失去了澄儿和青妍两个最得力的孩子,若是连思峦、嘉茹和棠儿也有事,他当真觉得这一切都没了意义。 当下便是扫了眼失魂落魄的皇后,又对着皇帝笑了笑:“当然皇上是主人。” 屁! 你当年不过是跪求在我身前,求着我扶你上位的一条狗! 不知什么时候,这狗皇帝长出了自己的獠牙,还学会了偷偷地咬他一口! 季相礼心里恨得牙痒,但当前势力悬殊,不得不暂且俯首。 皇帝很满意季相礼当下的态度。 虽然知道他可能是装的,但之前,这人可是做戏都不愿意。 但他却依旧没松口:“你的认错之心,朕感受到了。” “若是这朝堂之上,人人都像季国丈这般与朕讨价还价,一次次逼退朕的底线,那你说,朕这个皇帝,还如何当下去?” 他声音很平和,但平和底下,确是从未松口的拒绝。 季相礼愣了愣。 这是,依旧坚持要棠儿进宫? 他最初还以为姜穆尧只是想拿捏他一下,刻意这般说的。现如今,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季皇后见自己父亲都这般恳求了,皇帝竟丝毫不松口,心下,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怔怔地站起身,身形踉跄,惊得后退了两步。 “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是想要报复本宫,还是当真看上了棠儿?!” 她声音紧绷而喑哑,正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震惊和紧张。 皇帝心头的苦痛又加重了一分,但冷峭的口吻,却丝毫没有退让:“先前不是你们说,需要有季家人相伴吗?朕是皇帝,这里是皇宫,是你们想怎样便怎样?!” “总之,季棠今日,必须进宫!” 他皇帝的威仪,必须要在季家人面前立起来了! 泪水,从季皇后微红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她再也忍不住,竟失声大叫起来。 铺天盖地的痛苦,好似将她整个人席卷,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崩溃。 这个口口声声说余生心里只她一人的男人,竟要染指自己的外甥女! 季泊舟见季皇后这般发狂的样子,忙是上前去拉住她。 很明显皇帝故意想在他们面前立规矩。 眼前这个局势,可不是姐姐能够肆意妄为的时候。 而她却一把拂开了他,猛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她发出惊心动魄的狂叫,此刻,她竟感觉自己有些恨季家。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开始不答应,为什么要害得自己连皇上都要失去?! 最近几个月,她几乎随时随地都在给季家求情! 若是失去了皇上,那序儿的皇位怎么办? 还有怡儿,她的公主,还是个几岁的孩子…… 都怪他们擅作主张,都怪他们无能! 皇帝缱绻地注视着季皇后发狂般的身影,雾气从他眸中升腾,眼中不自觉便流露出了心疼。 他声音软了下来,“嘉茹,你别这样。叫人看了不好!” 季皇后冷笑一声:“不好?有什么不好?让大家都来看看我这个皇后有多狼狈,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只是你现在还不明白朕的苦心……“ 皇帝话没说完,“啪”的一声。 一个花瓶已经狠狠砸在了他的脚边。 季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推到了殿侧的博古架旁,抓起上面一个古董花瓶,猛地就朝皇帝砸了过去。 他将腿一缩,堪堪避开。 “放肆!”皇帝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发青,怒目圆瞪。 “你若是不愿,那这个后位,便看看是否要让给季棠,或者让之空悬!总之是朕答应你们季家的,也并不是非你不可!” 嘉茹实在是被他这么多年,纵容得无法无天了。 不只是她,而是整个季家都是这般! 他们竟丝毫没有拿他当皇帝,还是当多年前那个需要他们扶持的傀儡! 竟然敢砸他,连弑君这样的行为都敢做! 他拳头下意识地紧握,吓得季相礼一哆嗦。忙道:“皇上,皇后娘娘只是暂时被冲昏了头,您莫要跟她置气。棠儿的事,您再好好想想……” “季相礼!”皇帝的怒吼响彻大殿。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向来天子一言九鼎,你们季家,可有一个人将朕的话放在心里?!” “朕做的决定,你们随意便要更改,这便是你们季家的忠心,这便是你们的态度?!” 季相礼没想到皇帝现在竟这般不受掌控,连自己女儿都不顾及了。 心一横,便是卷着盛怒站了起来,心里憋着一股气,一步步逼近皇帝。 就在他快走到皇帝面前的关头,一道清风拂过,亮眼的白光乍闪,再睁眼,一柄匕首已然是卡在了他的脖颈。 裴帆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当下制住了季相礼:“季国丈,对天子不敬可是大罪。以往皇上发话,所以微臣不敢伤您分毫,但如今的行径,却有些过了。” 皇帝欣赏地看了一眼裴帆,冷肃的声音里,再没有一丝感情:“皇后若是不满朕,那这个位置,便不要坐了!还有季相礼,你方才,是想对朕做什么?” 就在此时,季泊舟心下一抖,说出了让季皇后悔之一生的话。 第一卷 第201章 吐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皇上恕罪,想必是皇后娘娘对您用情过深,这才接受不了您纳棠儿入宫。季家对此没有怨言,一切谨遵皇上安排!” 季泊舟说着,便是重重磕下头去。 他一直在一旁看着这混乱的一幕,早已发现当下,情况已经是越来越危险了。 不能惹怒皇帝,不然定还会做出什么让季家更难受的事来! 皇帝不由特意看了眼季泊舟。 还好。 季家还有一个懂得敬重他的明白人。 “思峦,以后季家,还是由你来坐镇吧。”他走到季泊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切莫再像你大哥、你爹,还有你二姐一样,让人失望了。” 说完,深深看了一眼顾自坐在地上痛哭的季皇后,他想上去将她扶起来,但想着江爱卿的嘱托,终是忍住了。 还是等她情绪舒缓了,再来看她吧。 想着,皇帝又冷漠地扫向因被裴帆制服,而颇有不甘的季相礼,眼中乍现一道锋利的寒芒:“季相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方才想做什么。” “要么,将季棠送进宫来,你们其他人,从此再也莫要踏入皇宫,让朕看到你们季家臣服的诚意。” “要么,就在这里,你们季家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毕竟,没有一个君主,会喜欢被人时时刻刻威胁!” 说罢,便是迈开大步,决绝地朝外走了出去。 季相礼把仇恨咽下肚子,脸憋得像烧红的铁块,后槽牙执拗地咬了下腮帮子。 他看见裴帆在旁边轻蔑地笑了,随后慢悠悠收了匕首。 季相礼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快气得飙血。 他好恨! 今日本是来给青妍要个说法,现在裴帆这个欺辱了自己女儿的狗腿子,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反而是他们,又折进去一个棠儿。 还有姜穆尧,这个过河拆桥的混账。 按照现在的局面,哪里还有他们季家的容身之处?! 光是这般想着,季相礼都觉得体内的仇怨像是喷着岩浆的万丈高山,一刹那,便要爆炸开来,烧得天地都为之变色。 他死死地望着皇帝的背影,颤抖着身子,浑身仿佛被几百种愤怒的火焰灼烧。 突然,”噗“的一声。 他竟是接连吐了几口血出来。 “爹——” 季泊舟大惊失色,一步跨去,连忙接住他就要倒下的身体。 几口鲜血呕出,季相礼仿佛瞬间被抽走精气神,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胸口仿佛被一堵大石压着,让他丝毫喘不了气。 是以,他只能不甘地抬手,微弱地唤道:“回,回府……” 季泊舟急应,“是,是,父亲,您先别说话了。咱们回府!” 这时候,季皇后也止了哭声,慌乱的朝季相礼奔了过来:“父亲,您怎么了?您可不能出事,咱们季家……” 哽咽着,便又要流泪的样子。 季泊舟担心事态朝更坏的方向发展,忙命下人将季相礼搀扶着。 他不顾方才被季皇后打的一巴掌,郑重其事地将她拉到凤位上坐下,宽慰道:“大姐,今日我瞧皇上神色,对您还是有许多感情,他眼中,分明对您还是多有心疼的。” “只是现在,我觉得他也不是非得要棠儿进宫。更像是,想要得到咱们家的臣服。” 季皇后一惊,将泪水猛地一收,将信将疑道:“真,真的?” 现在,她急需听见这样的话,来证明皇上对自己的心意没变。 季泊舟思索一瞬,“他毕竟是皇上,许是父亲和您的态度,让他有了咱们季家恃宠而骄,对他不敬的感觉,是以,这才打算借机敲打咱们!” “今日,恐怕棠儿还是得进宫。只要她来了,证明了咱们季家的忠心,皇上便不会再为难咱们了……” 季皇后有些迟疑,“可这次棠儿进宫,身份不同了……” 季泊舟打断她,“现下有什么,比咱们季家所有人的命都还重要吗?” 季皇后一噎。 便听得季泊舟又道:“而且今日,我感觉皇上,像是有意在离间咱们季家之人……” “离间?这是为何?” 季泊舟脑子里恍恍惚惚有些讯息,但却混沌不已,让他抓不住。 “我不知。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感受罢了。” 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季皇后。 她不由也疑惑起来。 皇帝今日,与往常态度实在是相差太大了,现在想起,似乎确实有许多可疑之处。 像是,硬生生要将自己和季家隔绝开,不再来往…… 想着,季皇后忽然一惊。 将自己和季家隔绝? 他这是想与季家保持距离? 想着今日皇帝冷漠的样子,季皇后心里有些复杂。 若是这般,那季家…… 此时,季泊舟已经站了起来:“大姐,您无恙便好。日后便不能再进宫来见你了,你往后,一切保重。” 说着,便是给季皇后深深鞠了一躬。 她既不忍,又痛心,许久后,终是不情不愿点了头。 棠儿要进宫,便进吧,只是需要她以后,好生筹谋了…… …… 季青妍的尸体已经被下人从天一门抬了出去,现在正在宫廊上等着。 季相礼呕了血,整个人无力又虚弱,季泊舟扶着他的手,竟是一片冰凉。 “父亲,咱们回家吧,回家,您切忌不要再动怒了……” 他趁势低声道,“儿子知您心中不甘。但今日情况,您应看明白了。当下,不是季家的时候了……” 他喉头滚了滚:“今日我瞧皇上的神色,分明动了杀意。今天,只要棠儿能顺利入宫,不激怒皇帝,季家剩下的人,能平安无事,便已是大吉大利了……” 季相礼嗫嚅着张开嘴,像是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回头,久久地看了季皇后一眼。 他眼神空洞,通红的眸子里满是苍凉,像是穿透时光,回味着从前的意气风发。 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季泊舟扶着他,慢慢踏出了坤宁宫的门。 踏出门的一刻,他忽然仰天长笑起来。 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但笑里,像是含着讽刺不甘,亦有沮丧、落寞。 宫门外。 季家的马车上已经挂了白绫,季青妍的棺椁在马车后跟着。 季泊舟扶着季相礼上车时,才发现送何元光的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他们前面等着。 是以,他忍下心头的不适,跟着,缓缓向季家行去。 季家的马车刚出宫门,便惹来了宫外许多百姓的围观闲话。 “天呢,怎么又是季家?” “是啊,瞧那马车后头的棺椁,不知道又是谁死了?” “管他谁死了,那季家又不是什么一家好货!之前还乱伦呢。” “你们还忘了之前那个季澄狗官了吗?之前那么多民脂民膏的金子……” 在百姓的指指点点中,季家的马车队列芒刺在背地,走完了这漫长的一程。 只听见“吁”的一声。 季府到了。 就在这时,忽然,季相礼瞪着浑浊又悲恸的双眸,猛地一把抓住了季泊舟。 “青妍的丧事,帮我请个人来!一定要请他!” 季泊舟眉头微蹙:“父亲,想请谁?” “你且附耳过来……” 第一卷 第202章 牺牲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门口,王氏带着季棠及一干下人已经在府门候着。 先前她等了许久,却一直未盼到季相礼和季泊舟归来,心下觉着不安,便已经派人先去打探过。 没想到,得到的消息,竟是二小姐已经离世! 自打季澄走后,她这心里又空又伤,早就不欲再管这季家的事了。 但如今又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没办法的情况下,还是早早吩咐了人出去,寻一些办白事得力的人手,又安排采买一应用品。 只是这会儿看见马车遥遥而来,她却愣住了。 怎第一辆,瞧着是宫里的? 正想着,何元光已经拿着圣旨下了车来。 何元光似笑非笑,“王夫人,您这可有喜了!” 王氏一愣,又担忧地瞧了眼后头跟着的棺椁,眉间闪过不悦:“喜?” “怕是丧还差不多吧?何公公何苦这样讥讽于人。” 何元光嘴角一勾,浮出个淡笑,“季家今日,是红白双事,二小姐殁了,确实需要节哀。可皇上这,却是也赐给了季家一件喜事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后,正朝门口走过来的季相礼和季泊舟:“季老爷,一同接旨吧?” 季相礼沉着脸不说话,颤巍巍地走上前来,但眸子里的恨意,却丝毫不加遮掩。 季泊舟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低声乞求:“爹!事已至此,咱们还是……” 季相礼重重呼出一口气,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随后带着一干人,走进季府后,跪在了季府大门口的影壁前:“草民,接旨。” 王氏话都到了嘴边,想问问这是个什么情况。 但见季相礼的样子,加之有外人在场,便也是先忍下了,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何元光没有料到此刻竟这么顺利,讶异一瞬,便开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闻季家有女,名之曰棠。含章蕴美,毓生名阀;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朕慰之,特授封其为昭仪,赐名,婉。入主钟粹,即日进宫!” 何元光尖细的嗓音,回荡在近日本就日显萧条的季府。 待他念完,季相礼的手,已经是将圣旨稳稳接住了。 但他,却迟迟没有说话。 季泊舟担心又惹出乱子,忙道:“季家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着,便磕头谢恩。 但此时的王氏还有季棠,却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何元光。 这圣旨是何意? 真的还是假的? 是想逼死她们?! 季棠没有谢恩,直接便站了起来,怒目圆瞪:“何公公,今日的圣旨,您是不是念错了?我分明是与三皇子有婚约,为何却说入宫做昭仪?这实在太滑稽了吧?!” 王氏见女儿如此,忙拉了拉她,但内心,亦是极度不满:“公公,棠儿说得不无道理,她才十五岁,怎么能做昭仪?!” 何元光眉头一蹙,遂又微笑:“夫人这话可就说岔了,十五岁,怎么就不能做昭仪?当年皇后娘娘与皇上成婚的时候,不也只有十几岁吗?” 轰—— 这句话一出,击得王氏直接退了两步。 看来这事,是真的!! 皇帝,是真的要纳了棠儿! 并不是她先前以为的,仅仅是念错了而已! 可,可这怎么可能呢? 皇帝一直拿棠儿当做晚辈看待,之前也一直赞同她与三皇子的婚事的啊! 这个节骨眼,为何会做出如此有违伦常的决定?! 万般思虑闪过心头,忽然,她身子一顿。 伦常? 难道,难道是皇上知道了真相…… 她眸子倏地瞪大,一张脸全是惊骇和难以置信。 看来,定是已经知道了! 皇帝有心结,这是想通过棠儿来报复季澄! 想到这,王氏心里的痛楚一阵强过一阵的翻涌。 为何? 为何这两兄妹干出来的错事,却要她和棠儿两个无辜之人来买单! 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刹那,仇恨已在心里彻底汹涌。 此时的季相礼,面色灰败,身姿萎靡。似是再也不愿和面前的圣旨做任何的抗衡。 他捏着圣旨,手心攥出了汗水。 王氏死死地盯着他,像是想将他的身体都烧出个洞来。 她刚想上去找她这个公公问个明白,却有一道水红色的身影先她一步奔了出去。 “祖父,您怎么能答应皇上让我做昭仪?我是要嫁给三皇子的啊,祖父!”季棠跑到季相礼跟前,猛地拉住了他。 季相礼的身体如风中的残叶,因季棠的这一拉,身子晃了几下,更显出几分萧索来。 他想开口劝慰季棠,然而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后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只能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季棠别再提了。 平日里,要是谁家得了封昭仪的喜事,定是要请宣旨的公公在府上好生招待一番的,再不济,手中的金银也不会少给。 但此时,季家不但无人想邀何元光入府,甚至连招呼他的人都没有一个。 个个都恨不得将他身上剜出个大洞。 是以,他心头讪讪,看着季家的乱象,亦不想在此遭受冷眼。 只得冷峭地笑了一声:“皇上有命,季昭仪今日便要入宫。所以,还请娘娘赶紧收拾收拾,稍晚些,会有司礼监的人来接。莫要耽误了时辰。” 说完,对着季棠躬身行了一礼,“昭仪娘娘心安,奴才告退。” 季棠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已经追着季相礼跑进了府中。 “祖父,祖父您不能这样对我,您去给皇上说说,他一定是记错了,那圣旨一定是送错了对不对?” 季棠跟着季相礼一路哀求着入宅,王氏跟在后面,全然忘了还有一口棺材停在门口。 此刻,她对季家厌恶透了。 她三两步跑到季相礼前面,伸手便拦住了他。 “爹,今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她平素是个持重老练的性子,但此刻却一张脸涨红,话语气势汹汹,再也顾不了那么多。 “我不信皇帝会无缘无故让棠儿进宫,你们今日进宫,又从中做了什么?!” 面对王氏的质问,季相礼下意识肃然怒目。 这个儿媳,实在是毫无尊卑、不懂礼法! 竟敢这般无礼地质问于他! 往日,见季相礼这个样子,哪怕是季澄还在,也是要惧上三分。 但今日,王氏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母亲。 说她胆大包天也好,说她疯了也罢,总之,她的棠儿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就成为别人的牺牲品! 正在门口吩咐人抬棺材的季泊舟,感受到这边的剑拔弩张,忙跑了过来。 “大嫂,父亲已经为棠儿争取过了,皇上以季家性命相要挟,咱们以卵击石,终是势单力薄……” 王氏恨恨地转头瞪着季泊舟:“那皇后呢?你那位最会勾引人的姐姐呢?她也不为棠儿说句话?!” 突然,“啪!” 第一卷 第203章 昭仪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相礼心口含着火气,听见王氏这样口不择言,下意识就是一巴掌。 “再怎么说,她也是皇后,岂是你这般不敬的?!” 他忍无可忍,终于怒吼出来。但嗓子却颤抖着,破哑得不成声。 季泊舟面上一慌,忙上前一把搀着季相礼,伸手替他顺背。 “父亲今日在坤宁宫呕了血,这会儿还没宣府医看过,大嫂有什么话,还是我来答吧!” 说着,他赶紧给府里下人使了个眼神。 顶替上来的新管家叫季安,忙接过季泊舟搀扶的手,扶着季相礼往内宅走去。 王氏听说季相礼呕了血,心下猛然一缩。 但这点微弱的担忧,很快又被横冲直撞的怒意吞噬。 “凭什么我不能说?你们季家的好家风,白白诓我嫁给季澄还不够,现在连我的女儿也要诓进宫!我们娘俩,凭什么要做你们的牺牲品?!” 季相礼不知是糊涂了,还是在这会儿才想起来,季澄那件事,王氏也是受害者。 一直以来,他只记着儿子过世带来的伤痛,倒是疏忽了,乱伦这个名头,除了青妍,王氏也同样有心结。 只是这段时日,并未见她有过除了伤心外的别的情绪,便根本没想起来这事。 他脚步一顿,又回头看了王氏一眼。 澄儿已逝,王氏终究还是他的人,得替他守着。 心头一时有了几分歉疚,使得他的语气竟软下几分:“婉心,这件事,现下已经没有路可走了。” 他嘴唇微微发颤,声音里卷满无奈,“皇帝说,是要棠儿进去陪着嘉茹。但选这么个法子,他这是对咱们季家有了防备,以后,还得慢慢筹谋才是……” “皇帝,不是以前的皇帝了。”季相礼眼神迷蒙,思绪仿佛跟着飘远。 “这一场对决,季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输了。若是棠儿不进宫,恐怕除了嘉茹,咱们季府的人,全都会因此保不住……” “终是那个人赢了,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这话不明不白,王氏和季泊舟想追问,季相礼已经跟着府医进了自己院子,只留下一个寥落又灰暗的背影。 王氏和季棠怔怔地站在原地,眼见着再无他法,母女俩只得相拥着痛哭了一场。 幸得先前王氏便派了人出去专门请做白事的人来,是以没多久,季府便已架起了灵堂。 王氏带着季棠进了主母院。 瞧着满院子吹吹打打,她将收好的包袱一把塞进季棠怀里:“棠儿,你走吧!趁着司礼监的人还没来,你带几个人,离着京城远远的。季家的产业铺子,足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她眼圈早已红透,泪水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不间断地流着:“你离了京,便一路往南走,去江南。那边也有季家的产业,你是千金小姐,他们定会听从于你,只是日后没有了母亲和亲人,一切都得你自己保重……” 光是说着,王氏都像是心口里被狠狠地插了一把刀,在里面无情地翻搅着。 搅得她心口一阵窒息,心痛得无以复加,最后,自己都难再说出口。 但此时,她手里塞过去的黛粉色包袱,却骤然化作一道抛物线,被猛地掷在了榻上。 季棠的双眼燃着强烈的愤怒与恨意,“娘,我不要离京,我要入宫!” “你不觉得咱俩在这个家窝囊吗?父亲死了,死后竟还传出来与姑姑有染的名声。姑姑却对咱们俩不闻不问,祖父也丝毫不顾及你的感受。” “现在,皇上竟连要连我的一辈子也要破坏。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要我俩来承担!” 她像是一个飘荡在人间的魂灵,此时只有怨恨。 眼见着平时乖顺有礼的女儿,此刻被逼得竟然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王氏的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 就听得季棠继续道:“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一切罪责都可推卸给季家,一切好处都是季家帮她筹谋。为了她,父亲死了,二姑姑死了。 她抢了你的幸福,我也要失去自己的一辈子,凭什么大家都要围着她转!” 说着,已经是嘶吼着哭了出来,“我不干!不是要我进宫陪着她吗?我进,我进去陪着她下地狱!” 听见季棠说着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王氏吓得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棠儿,娘知道你委屈了。若是早十几年,娘知道你父亲和你大姑姑的事情,娘是如何也不会嫁入季家的,这都是白白害了你啊……” 王氏看着女儿这样还未绽放的一生,就要被那个吃人的魔窟收进去,红粉枯骨,仿佛心都被一轮又一轮地被研磨着,渐渐碎成了砂砾。 不知哭了多久。 王氏眼前一晃,一只手猛然制止了她的悲泣。 季棠眼神中的恨意,逐渐聚成果断:“娘,别哭了,我进宫便是!既然他们那般想让我进去,那我就让皇帝和她,悔不当初!” …… 宫里迎接的轿子,一个时辰后便到了。 喜气洋洋的红绸结在马车上,季棠红妆素裹,整个人俏丽婀娜。 她像是丝毫没有受到今日所有事情的影响一般,笑吟吟地上了喜轿。 “娘,我走后,您想做点什么,就去做吧。为了季府,您这一生做得够多了,从今开始,为您自己而活吧……” 临别时,季棠看着王氏哭成泪人模样,轻声宽慰她。 季泊舟看着这刺目的景象,心头情绪分外复杂。 这个家,死的死,病的病,散的散,现在,竟连棠儿也要为此做出牺牲…… 这一切的源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在脑中盘算着。 忽然,他眸子一颤。 是,是从愿愿重生后,开始的! 是从宋楚楚代替她嫁进季府,开始的! 他已经猜到了,是她。 是她在向季家复仇…… 心里像是长出了粗壮的荆棘丛,一次又一次剧烈地鞭笞着他,引得那痛苦,迅速蔓延全身,再染红他的眼圈。 季相礼得知季棠愿意入宫,忍着心口不适,还是从病床上起来,打算到门口送她。 但眼中的不忍和不舍,终究没有轻易流露出来。 他抖索着身子,虚弱无力地走到轿边,嘴唇嗫嚅着想说许多许多的话,想好好宽慰这个从小被他放在心上疼惜的小孙女。 但,事已至此,多说只会徒留更多伤悲。 是以,只是沉重地拍了拍轿窗,“要好好的。” 季棠看着眼前,几日内变得无比沧桑的季相礼,抬起了那张人比花娇的脸,像是玩笑般笑着问道:“祖父,若是要选一个人代表季家,我,和姑姑,您选谁?” 听着这话,季相礼心中巨震,手忽地顿在半空。 棠儿这句话是无心之失,还是别有深意? 她,是想做什么? 他那双浑浊的眸子,忽然剧烈的闪动着。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从耳畔传来。 “起轿——” 耳边响起内侍欢喜的声音,季棠没等到季相礼的答复,是以,只得用喜扇遮住了自己的那声讽刺的低笑。 待季相礼想答复时,却发现,轿子已起,季棠,已经走远了。 …… 这日的季府,无疑又成了所有百姓口中的闲谈。 竟然是白事喜事一起办! 这边季二小姐的棺椁刚进去,没两个时辰,那边成亲的花轿已经抬出来。 但季府的氛围,却阴沉到了极致。 王氏看着如今只剩个空壳子,再没有一点安宁归属的季府,失望到了极点,心头亦是只剩下不甘、无奈,还有不知该对谁发泄的恨意…… 第一卷 第204章 夺爱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坤宁宫。 三皇子得知父皇纳了季棠为昭仪,气得立刻杀进了坤宁宫,将一众刚收拾妥当的玉器摆件摔得粉碎。 “母后,棠儿明明是我的正妃人选,为何父皇要纳了她做昭仪?!” 季皇后没想到,她担心的一幕这么快就来了。 忙是瞪了身边的宫女一眼,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乱传闲话,竟这么快就到了序儿耳朵里。 还好她已经在方才的两个时辰内,整理好了情绪。 她压下内心的不安,装作无事地嗔了三皇子一眼:“你这又是听信了谁的话,这样跑来质问母后?你父皇并不是真的要跟你抢棠儿,而是跟我置气呢!你别来凑热闹!” “置气?”三皇子将信将疑,“可是何大监说,那封昭仪的圣旨都已经出去了,如此正式,哪里是置气?” 看着儿子真着急的样子,季皇后忙将他拉着坐在圈椅上,“今日你姨母离世了,这事你可知情?” “知情。”三皇子点头。 季皇后叹了口气,神情带着惆怅:“今日,坤宁宫上上下下,除你姨母外,还处死了八人。就是为着这些事儿,你父皇觉着,季家三番两次做出此番不顾及他,让他难做的事,所以动了怒。” “所以,为着这事,你父皇便不允许季家之人再入宫,以后,母后也无法在宫中再宣召你外祖父……”季皇后说着,眼眶便红了。 “棠儿入宫这事,也就是这么来的,说是怕我在宫中念家,进来陪伴我。这次你父皇,是打定主意要我与季家彻底脱离关系……” 三皇子听罢,方才的忧色一扫而空,脸上顿时闪过欣喜,“那这么说,棠儿不会成为父皇的女人了?” 自打季澄死了,季家又被夺了爵,他便不关注与季家是否还有关系了。 何况上一次,他们给自己下药,设计他与那个小舅母的事情,他心头还膈应呢! 是以,他的关注点全在皇后说的,皇帝只是想让季棠进宫来陪伴她,并不是真的会成为皇上的女人这个点上。 毕竟,棠儿一直以来都被他当做将来是自己的人,父皇却突然这般横刀夺爱,让他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季皇后横他一眼,轻点他额头一下,“这是自然,难不成,你父皇这么大岁数了,还真跟你抢棠儿啊?” 但三皇子心里还是不放心,忙又问:“那若是,父皇就是想横刀夺爱,让棠儿真成了他的女人呢?” 季皇后的脸色登时垮了下来,“他敢!” 皇帝的脾气,她是了解的,这次对付陆旋功亏一篑,又惹恼了他,想必是在朝堂有些难做。 但每次,只要她撒娇服软,好好伺候一番,过段时日,他郁气一消,想要什么,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想着,季皇后又愤愤地添了一句,“他要是这么做,我绝不会放过他!” 三皇子:“可他若是真想叫棠儿进来陪您,为何不直接给我赐婚?为何还要宣进宫做昭仪娘娘?” 皇后又横他一眼,“你才多大,哪有十五岁就纳正妃的?至少也得再等两年,所以你父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三皇子是知道自己母后在父皇心中的分量的,是以,对这些话并不怀疑。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欣喜了一瞬。 “棠儿毕竟已经是昭仪了,即便她和父皇没什么,那,那后面她和我一起,不是也名不正言不顺?” 话落,季皇后却是一怔。 是啊。 她咋忘了这回事了?! 听皇儿这般说,她才恍然,皇帝这次的做法,确实和以往不同! 以往对她的惩罚,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几乎没什么落到实处。 然而这次,是真的断了三皇子和棠儿在一起的后路! 但她也不知道序儿对季棠的心意到底有几分,是以,也只得笑呵呵地粉饰太平。 “棠儿不过是皇上为了让本宫与季家脱离的筹码,故意留她在宫里,实际上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何况,本宫也会保护棠儿。” “后面本宫说服了皇上,就悄悄放棠儿出宫。等将来你做了皇上,一切还不是你说了算!重新安一个名头,又是什么难事?” 闻言,三皇子眼睛一亮。 终于渐渐平复了怒意。 …… 季棠的轿子在傍晚时,终于停了下来。她被内侍一路引着,被带进了钟粹宫。 钟粹宫早已被皇后打理得妥妥当当,就等她前来。 是以,她一跨进去,一位穿着比寻常宫女衣料更华贵些的大宫女便上前一步:“昭仪娘娘,今晚是您进宫第一日,皇后娘娘在坤宁宫设了宴,专门等您前去!” “设宴?”季棠讶异一瞬,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冒出一个冷笑。 今日二姑姑的遗体才从坤宁宫出去,她这个皇后姑姑竟这么快便有心情设宴了。 而且让自己去坤宁宫,到底是在设宴,还是在摆皇后的威风? 一旦看清了一个人藏得最深的一面,那她做的所有事,便都有了不一样的目的。 对此刻的季棠来说,季皇后便是这样的人。 她最深的一面,便是自私。 她也不回答是否要赴宴,只淡淡道:“从季府到皇宫,我刚进来,一切还不熟悉。等我先将自己这钟粹宫了解一番再说吧。” 闻言,身边的几位宫女一愣。 皇后下午过来吩咐,说这位昭仪娘娘,年纪小,胆小温顺,让她们一定要处处留心,要多护着她些。 然而现在看来,这哪里是胆小的样子? 但她们也只是奴婢,必须得按照主子的吩咐行事,是以,只得应了声是,恭敬退去一旁。 沙漏潺潺。 季皇后派来的人,已经来了三拨。 这会儿,季棠终于将钟粹宫都熟悉完了。 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走吧,去坤宁宫。” 两位大宫女月桂和月芝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位大小姐,终于肯给娘娘面子了。 是以,二人忙在前面引路。 进了坤宁宫的门,季棠瞬间换上了往日乖巧的样子。 看着等候多时的季皇后还有三皇子,她猛地红了眼眶。 “姑母,序哥哥。” 说着,便已是盈盈拜下。 见平日的称呼并没有变,皇后心里松了口气。 果然是孩子心性,都还没觉察出来身份改变后的不同。 她忍下眼眶中的温热,忙将季棠扶起,“来了就好,往日这宫里,就由你陪着姑母了……” 说着,便引着她往殿内走去。 殿内早已备好佳肴,季棠跟着落座,如寻常一般,坐在了三皇子身侧。 三皇子内心一动。 先前的那些怨愤不满,瞬间消散几分。 然而此时,皇后却发了话:“棠儿,你如今……” 她犹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要说:“你如今是昭仪了,不能再坐你序哥哥身边了。” “为什么不能?不是说我是来陪姑母的吗?难道以后,我真的不能做序哥哥的妃子了吗?” 她一派天真的样子。说着,她竟是要掉泪的模样。 她就是要将这些话说出来,她要让皇后知晓,她是因为她,所以才落得了这个下场! 同时更重要的,是让她放松警惕…… 听得这些话,季皇后胸口一阵涩痛。 棠儿和序儿,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尤其,她还是大哥的孩子…… 季皇后没注意到,自己连口吻都软了下去:“棠儿,你如今是昭仪了,从身份辈分来说,变得和姑母一样了……” 她有些不忍心道:“你,也是皇上的女人。” 自己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季皇后才感觉到心有多痛。 对季棠,也有了更多的不忍和垂怜。 差一点,她就觉得自己已被过往的皇上抛弃。 仿若那些爱意,都只是南柯一梦。 然而此时,季棠又天真发问了:“皇上的女人?那不就是姑父?他人呢?他今晚怎么不来迎我?” 第一卷 第205章 计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皇后一愣。 本来今日设宴,皇上便是不会来的。 他还在气头上,估计又要两天,她好好地撒娇一番才会服软。 是以,她忙道:“你姑父公务繁忙,哪能像咱们一样日日赋闲?等他得空了,定会欢迎棠儿的。” 正这般说着,外面一道声音已然传了进来。 “谁说朕不来迎?这不来了吗?” 明黄色的衣袍一现,皇帝已经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方才他去了钟粹宫,见季棠不在,这才打听到来了坤宁宫。 他紧跟着便过来了。 既然季棠已经进宫,那便说明季家终于肯打心眼服他这个皇帝。 但另一边也不得不防。 他必须得防止序儿又和季棠扯到一块儿去。 到时候闹出丑事,脸上无光的还是他! 他一来,季皇后便忙站了起来迎他,风韵不减的眼眸中,隐隐泛着波光。 连嗓音也变得小意动人:“皇上,您来了。” 在她心里,皇上这是又和以往一样,生着气,又前来和她示好来了。 忙娇嗔道:“要来也不提前和臣妾说一声,若是美酒佳肴不够数,臣妾又只能将自己的那份先让给您了。” 皇帝感受到皇后的热情,心头妥帖了不少。 本来要迈向季棠的脚步,这才收了方向,改成向皇后走去。 他面色沉肃,依旧端着份淡然:“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难为你还有心思替朕欢迎棠儿,辛苦了。” 话落,他的眼锋却扫向了坐在三皇子身边的季棠,眉宇间骤然闪过不悦。 “婉昭仪,已经入宫了,便不可再念着往日的旧事。坐在三皇子旁边,有些不合规矩了。” 说罢,便在皇后身边落了座。 季皇后见皇帝一来便指出了位次的要点,忙给季棠使眼色。 见季棠一直没动,便直接走上前去将她拉起来,坐在了皇帝身边的位置。 她略有些尴尬,忙遮掩地笑了笑,“呵呵,这孩子还有些不懂事,以为还和往常一般闹呢。” 皇帝瞥了季棠一眼,“既已是昭仪,便是朕的女人。坐在皇子身边,像什么话!” 话锋,已是染上愠怒。 听得这话,三皇子心下一落。 母后不是说父皇并不会真的对棠儿如何的吗? 为何此刻,却如此在意自己与棠儿的关系亲疏,甚至专门说她的他的女人? 是以,他当即便站了起来:“父皇,棠儿与我青梅竹马,您为何要……” “住口!” 他话没说完,皇帝的呵斥已经掷地有声地出来。 手中的酒杯,更是狠狠砸在了桌上。 “朕做的决定,你这是不服还是不满?!” 桌上的人都被皇帝吓了一跳,一时间噤若寒蝉。 三皇子一怔,忙道:“儿臣不敢!” “哼,不敢。朕看你敢得很!” 三皇子心中确实有些不满。 之前明明父皇极力赞成自己娶棠儿,母后也说棠儿最终还是自己的女人,可这会儿父皇的意思,很明显是棠儿是他的人了。 虽然他也没多喜欢季棠,但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了,终归有些不乐意。 是以当下,便是不情不愿地认错:“是儿臣的错,请父皇恕罪。” 皇帝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目光却落到了季棠身上。 “好好想想自己该坐哪里。”声音带着十足的威压。 季棠心下一抖,瞧了眼皇帝和三皇子,一颗心不断往下落。 看来皇上动了真格。 确实不打算将她嫁给三皇子了。 当下,便假装什么也不懂一般,憨态可掬地一下坐到了皇帝身边。 有些莽撞的动作,甚至撞得皇帝微微一颤。 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挨得极近。 皇帝诧异看她一眼。 却见眼前少女不谙世事的纯洁眼睛,正滴溜溜地看着他。 眸子里水波莹莹,还对他扬起了一个甜笑。 皇帝看得心神一晃。 这样子,像极了他初见嘉茹的时候。 也是这般娇滴滴,有些任性的样子。 他下意识的,不打算怪罪她的无礼。 但这一笑,却也撞进了三皇子眼睛里。 当下,便觉得这顿饭索然无味。 自己留在这,还有什么意思? 看自己的父亲和从小以为的自己的妻子如何眉来眼去吗? 是以,他立马站了起来:“父皇,母后,婉昭仪,儿臣身子略感不适,就先回宫了。三位慢用!” 说罢,行了礼后,立刻转头而去。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皇后见三皇子这个样子,立刻知道是因季棠的事情与皇上有了嫌隙。 但想到皇帝今日的火气,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忙小心地觑了皇帝一眼,生怕他因为三皇子的行为又燥怒起来。 然而事实却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皇帝看都没看三皇子,吩咐季棠坐好了位置,便顾自吃了起来。 季棠觉着现下的气氛略有些尴尬,忙给皇帝斟酒,“皇上,方才是棠儿不懂规矩,您莫要发恼。棠儿以后一定谨记自己的身份……” 说着便又给季皇后倒满,自己先端起酒杯,对着二人赔礼。 “皇上,姑姑,棠儿谢过姑姑今日的接风。希望以后有棠儿陪着姑姑和皇上,你们能日日展眉,琴瑟和鸣。” 说罢,便是娇憨地扬起甜笑,仰头一饮而尽。 听见这样的话,季皇后不由得眉头舒展。 先前被三皇子和皇帝挑起来的那些烦闷,也紧跟着被一扫而空。 果然还是棠儿最得她心。 她有些羞怯地看了皇帝一眼,亦是笑吟吟地举杯:“棠儿有心了,以后有你日日陪着姑母,怡儿也有姐姐作伴,这宫里的日子,怕是又要多许多乐子了!” 皇帝见皇后似乎是打心里真的高兴,加上季棠又会说话,心头先前的那些不满,也渐渐地散了去。 很快,坤宁宫大殿里的气氛,像是刻意掩去了先前的那些不快,只剩下喜乐融融。 季棠嘴里全是好听的话,一轮又一轮的桃花酿,喝得季皇后双颊含春,两腮绯红。 皇帝也被季棠哄得连连开怀,一连喝了数盏。 很快,季皇后便感觉自己大脑像是塞着一团棉花,看着眼前季棠的水红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很快便醉了。 “姑母,姑母?”季棠一声又一声地唤着皇后。 见皇后确实已经醉了过去,她迷离微醺地看向皇帝,“皇上,姑母醉了,棠儿先扶她回去休息。” 皇帝笑了声,“瞧她,从前还自诩酒量多好。” 说着,才微微地轻点头,“去,去吧。” 话语间,是自己都未察觉的醉意。 季棠和妙云两人扶着皇后,妙月在前面带路。 见皇后和季棠喝得高兴,她们心里也跟着开心。 是以,二人并未拒绝过多关注季棠。 进了屋,二人麻利地替季皇后洗漱,随后扶她上榻。 季棠对着后殿伺候的其他宫女吩咐:“都下去吧,娘娘这里有人伺候。” 平日都是妙云妙月伺候皇后入睡,是以,屋内的七八个宫女全都行了一礼,遂退出屋外。 待到妙云妙月将季皇后都收拾妥当,妙云却发现季棠还在屋里。 妙月正低头焚香,妙云正想开口,却忽然觉得脑后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随后便眼前一黑。 妙月听见身后的响动正欲回头,突然也脑子一麻,霎时没了意识。 第一卷 第206章 龙床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棠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妙云和妙月,下了狠劲,才将人拖到她们宿下的外间。 妙云和妙月是皇后的心腹,若是她们在,定会阻挠自己的计划。 所以,必须先将她们收拾干净!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睡下的季皇后,无人在场,眸中的恨意顷刻间汹涌而出。 皇后。 呵。 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 且等着瞧吧! 她将皇后扶了起来,顺便,也给了她后脑勺一针。 从小,父亲便告诉她,将来她是要母仪天下的。 是以,什么都让她必须得学一点。 比如这针刺穴位,可致使人晕厥,便是父亲从前为了让她日后在后宫得以自保,所以让她跟着府医学的些医术。 还有她的酒量,也是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父亲早早就让她跟着练习起来了。 想着,她整理了一番情绪,随后才带着一抹娇俏媚态,盈盈走了出去。 “皇上。” 听见季棠的声音,皇帝唔了一声。 他晚上是要宿在坤宁宫的,这是多年不变的习惯。 只是今日难得见到皇后这么快自己便想通了,没给自己使小性子。 所以心情不由多了几分畅快,想在此再多饮两杯。 “臣妾给皇上斟酒。” 季棠甜糯的嗓音在皇帝耳边响起,想到面前的不过也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加上他本来也对她无意,只是为权利较量才纳她入宫,是以,当下便关切道: “夜深了,棠儿早些回宫吧。明早再来给你姑母请安。” 季棠倒酒的手一顿。 没想到皇帝对皇后情深意切,果然名不虚传。 最初她来时,分明觉察到的二人之间闹了不愉快,但在皇帝心里,竟依然和皇后是一体的。 想到这,她脸色便肉眼可见地黯了下去。 自己在这皇宫的日子,怕是更加艰难了。 但见皇帝一脸沉肃地坐在主位上,她很快又恢复了原貌,继续替皇帝倒酒。 却刻意做出了嘟嘴不满的样子:“棠儿今日进宫,对皇宫里一切都不熟悉。此前都是见姑母的时候来坤宁宫,又不曾在这里住过,所以对那般远的钟粹宫,根本就不认得。” 她说着,眸子里渐渐染上红意:“而且今日一来,有几个宫女便开始安排我的行动。虽然我只是后宫里不起眼的一个,但好歹也是个昭仪,他们却看我年纪小,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话毕,便是突然哽咽起来,“现在,就连皇上也觉得,棠儿在这里碍事了是不是?” 皇帝端起酒盏的手一愣,“有人,给你难堪?” 季棠吸了吸鼻子,面露不满,却不置可否。 “总之,你们都嫌我碍事就是了。姑母估计也因我与三皇子,现在又与皇上的关系,对我有了嫌隙。棠儿真的不知道,以后在这宫里的日子,要怎么才能过下去……” 说着,便是更不满地撒娇扭坐在一旁。 皇帝本来便就偏爱任性大小姐那般的美人,见季棠此番,不但没觉得她是在埋怨。 反而认为她是因为信任自己,将自己当成了仪仗,所以才会露出这般柔弱又娇痴的一面。 便道:“谁说你碍事?朕既然将你接进了宫,便会护着你,不让你被人冒犯了去!” 尽管季家没落了,但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怎么也不能被宫女给欺负了! 他立刻站了起来,“带,带朕,去看看!” 一站起来,他就觉得似乎眼前有些不一样了。 方才没察觉到的醉意一阵一阵地往上涌。眼前的灯影像是不停转动的灯笼,在眼前不停晃来晃去,一圈圈的,让他找不着南北。 季棠从前听父亲提过,当今皇帝是个怪脾气,好端端的美人不喜欢,就爱姑姑那样性子大、爱耍大小姐脾气的。 是以这会儿,她即便知道自己在效仿现在她最讨厌的那个人,她也会这般作态。 她嘴瘪得更厉害了,“皇上还说可以保护我,自己都醉成了这个样子。算了,还是棠儿自己回那个孤零零的冷宫吧!” 说着,她便负气欲走。 “什么冷宫?那,那些人,她们敢!” 皇帝的头越来越晕,却还是上前一把抓住了季棠。 “走,朕跟你一起去,去看看!给你撑腰!” 季棠一直忍着的泪意像是突然间被他触动,一眨眼,两道我见犹怜的珠光便从眼眶滑落。 但皇帝身边的何元光还在一旁候着,她知道还不到时候,便猛地擦了把泪:“算了,皇上还是在这好好歇着吧,我才不要你给我撑什么腰!” 她得等。 等最佳的机会。 不能给任何帝后身边的人,留下是她用计的把柄! 皇帝见她一脸受了委屈的娇俏模样,仿佛更加看到了当年他初次见到的嘉茹。 手一伸,不由自主地便替她拂去了泪意。 “又说气话,好了,只要你不去招惹序儿,朕会好好护着你的。” 擦泪这个动作,引得何元光和季棠都是一惊。 季棠见皇帝似乎还并未彻底醉,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体,猛地上前扶住了他:“可得当心!” 说着,她瞧了一眼何元光,“算了,我扶皇上去皇后娘娘处歇息吧,大监辛苦,在外面守着吧。” 何元光今日去季家本来就不甚高兴,也知道季棠进宫不情不愿。 以为她也只是想快点将皇帝送进皇后寝屋去,遂点了头,便退了下去。 季棠扶着皇帝慢慢往屋内走去。 在拐角处,她右手一伸,一枚银针已是稳稳落在了手心。 皇帝觉得后脑勺一痒,顷刻便没了意识。 凤榻寝帐内,季棠一件接一件替皇帝脱着衣裳。 她素来没做过伺候人的活儿,加上皇帝又有些发福,所以这会儿,只能胡乱地将人脱了个精光,使了吃奶的劲儿,用力塞进锦被。 随后,是她自己的衣裳,一件件剥下。 虽说,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 只有在皇后殿中,被发现与皇帝的事实,她才能全身而退。 但此时浑身的不甘与屈辱,还是让她心中卷起了无尽的恨意。 她分明是该成为三皇子的正妃,未来成为皇后的。现在,却要便宜了这个死老头…… 夜风凉,吹着她的身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擦干眼泪,快速躺去了皇后的榻上,与皇帝相拥而眠…… 第一卷 第207章 炸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翌日。 卯时已过,何元光在殿外侯了许久,却一直未见皇帝起身。 往日这个时辰,该是要晨起,准备上朝了。 他不禁有些纳闷。 难道是昨夜的酒,饮多了? 不过皇帝的酒量向来不怎么样,这倒是对的。 是以,便没作声,且耐心地再等一等吧。 待到又过了半个时辰,眼瞧着天光都出来了,又朝内殿瞧了瞧,又听了动静。 竟还是没有皇帝起身的影子。 他再也按捺不住,连忙进去传话。 妙云和妙月听见何元光的脚步,霎时便惊醒了过来。 妙月再一转头,看见皇后竟稳稳当当地躺在自己的榻上,吓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见她的反应,妙云眼疾手快,忙一把捂住她的嘴。 是以,一声尖叫才被堵在了喉咙里。 “怎,怎么回事,娘娘怎会在咱们房里?”妙月嗓子都在发颤。 “我哪儿知道,昨夜咱们不是伺候娘娘睡下了,这才回来的吗?” 妙云思索一瞬,“难道是娘娘自己过来的?” 妙月更害怕了,“不,不至于吧……咱们娘娘是个多精贵的人儿啊……” 正嘀咕着,外面何元光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妙云妙月,已经过了卯时了,皇上怎还没起身?” 二人一个对视,连忙手忙脚乱地起身开门。 “大监,实,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睡过了。这就去叫皇上晨起。” 何元光横了她们一眼,“这都能忘,小心着规矩,仔细娘娘扒你们的皮!” 妙云默了默,不理会何元光,赶紧又关了门,将皇后从她们的榻上扶起。 季皇后被她们这般扶着,觉着不舒服,很快便醒了。 她眼睛迷蒙地睁开,发现自己正被二人架着往寝榻走去,不由有些烦躁。 “怎么回事?这是将本宫从哪里带回的路上?” 妙月七上八下地看了眼妙云,温声道:“娘娘,昨夜不知怎的,您跑到奴婢和妙云睡的外间来了,奴婢这就将您扶回去……” 季皇后觉得脑子隐隐有些疼,酒后的劲儿似乎还没过去。 很快便想到了昨晚,自己设宴给季棠接风的事情。 “昨夜被棠儿哄得高兴,所以多喝了几杯,后面人事不省,估计糊里糊涂地做了些傻事……” 季皇后对此,并未多想。 正说着,三人跨进了内寝的门槛。 忽然,季皇后眸子一定,整个人像是被人甩了一榔头,脚步一顿,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内殿,全是皇上和另一个女子的衣衫。 这些衣服被胡乱地扔在地上,从门口,一直铺到帐边…… 而里面的两人,赫然正呼吸均匀地睡着! 季皇后一口气上不来,只觉得脑袋一麻,差一点就要昏厥。 还是妙云反应快,忙道:“娘娘,那,那好像是婉昭仪的衣衫!” 季皇后的脸色瞬间由铁青变得惨白。 是,她就说那衣服怎么有些熟悉,那,那是棠儿的衣服!! 她脑中像是有一道惊雷炸响,将她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整个人都被愤怒和震惊死死裹挟着。 “你们在干什么?!” 季皇后勃然大怒,一开口,已是叫破了音。 她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情绪在她眼底翻涌。 顾不上自己此刻只穿了中衣,她死死地盯着那床榻,身子发着颤,一步步向塌边靠近。 不会的,上天不会对她这么残忍。 这两日,不会这般荒谬! 昨日她才这般颤抖着掀开帐子,看见青妍与人媾和。 今日,竟这么快,就又轮到自己的夫君! 她觉得心脏像是被一把锥子狠狠地凿着,很快就要凿出个汩汩流血的窟窿。 走到帐子前,她想要伸手去掀开那帐帘。 可手是抖的,抬了几次都抬不起来,握不住那帐帘。 眼中的一滴泪始终没有落下。 她不信,她不信是棠儿和皇上在一起! 皇上那般爱自己,不会做出这般让她伤心的事! 棠儿也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小就懂得勾引人? 此时,皇帝却是已经被她这一声厉喝,震得隐隐醒了过来。 连着季棠,也被这一声剧吼,吓得一颤。 皇帝感受到身边传来陌生的幽香。 手一动,却是摸到了一把娇嫩无比的肌肤。香软滑腻,带着他记忆里嘉茹从前的味道。 他心头一跳。 赶紧睁开了眼睛。 看见头顶熟悉的红色纱帐,他心下一缓。 呼。 是在皇后榻上,吓他一跳! 他缓缓坐起,带动锦被从身上滑落。他转过头去看向站在帐帘处,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季皇后。 忽然,他感到身上一凉。 他低头一看,自己是赤身裸体躺在了嘉茹的榻上。 最关键的是,身旁还有个赤身裸体的女子。 但那人不是嘉茹,是棠儿!!! 被子被皇帝给拖出去了一截,季棠觉得身上凉幽幽的,是以,也睁开眼,赶紧瞧着自己费尽心思布置的战场。 “啊——” 她一睁眼,便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这一声尖叫,直接将季皇后的那两滴泪,震得落了下来。 季皇后此刻,终于打消了自己心头的侥幸。 狗男女! 这就是一对狗男女! 竟然两个都背叛了她,亏她还一心为他们考虑! “季棠!姜穆尧!你们两个做父女都绰绰有余,竟然干出此等不顾伦常之事!”确认了眼前的景象,季皇后声嘶力竭地咆哮,似是要将这一生的不甘与怨恨都发泄出来。 “嘉茹,朕,朕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昨晚咱们喝多了,朕……” 皇帝潜意识忘了,昨日自己已经在与季家的博弈中胜出,下意识就想对季皇后解释。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在狡辩,是想推卸责任吗?!”季皇后的眼中猛地升腾起更剧烈的怒火,是恨,是浓重的怨。 皇帝的话被皇后骤然截断,正解释着,他脑子一动,忽地,霎时清明了起来。 他是皇帝,现在大权在握的皇帝,他需要跟季嘉茹解释什么? 册封昭仪的圣旨是昨日就下了出去的,她亦是知情,即便自己和季棠有了男女之事,那又怎样?! 按理说,棠儿本来就是她的女人! 季棠醒来听见皇帝开口服软,一颗心便落了下去。 看来自己是撼动不了皇后了,需得从长计议。 但眼下,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的。 是以,她眸子里立刻蓄上了水雾,娇俏的脸蛋刹那间变得通红。 眼泪,就这样从那双像是被吓得厉害的眸子里,如泉水般的溢出来。 她搂了搂锦被,浑身哆嗦地向季皇后解释:“姑姑,对不起姑姑,棠儿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棠儿记得明明是扶皇上来榻上与您同眠的,结果没想到突然,皇上,皇上就……” 她呜咽着,侧头向着皇上看了两眼,像是害怕说出来会对皇帝不利一般,便又将那些话含了回去。 只是整个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泣不成声。 皇帝见季棠此刻竟是在维护自己,心头的某个地方霎时被柔软触动。 一抬头,看见不顾身份体面,状若疯魔的皇后,登时怒目而视。 第一卷 第208章 推波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她是朕的昭仪,也是你的外甥女,你竟然这般不顾及皇家的颜面?!” 他是真觉得当今的皇后愈发的蛮横了。 什么时候该任性,什么时候不该,为何她最近连连干这种害得自己下不来台的事? 自己之前也纳过妃子,只不过都明里暗里被皇后给拆了台,除了容妃与自己还有些亲近,甚至好些,他还没认个脸熟,就被犯了事给除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皇后就这般容不下其他妃子。 现在,竟连对棠儿都是这般。 皇后被皇帝这般怒声一吼,才惊觉身边的妙云妙月还在,自己也是只穿了一身不成体统的中衣。 是以,立刻回头恶狠狠瞪了二人一眼,“还杵在这干什么,滚出去!” 妙云妙月早就被这一屋子吓得心脏都不跳了,听见皇后这般呵斥,不但不觉得难堪,反而如临大赦,登时便出了寝屋。 皇后看着皇帝,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轮廓滑落,最后重重地摔成粉碎。 他竟这般维护季棠! 哪怕是昨日看见青妍与人有私,哪怕是大哥被送上刑场,她都没这么难过。 霎时间,先前对季棠的那些爱护之心,顷刻便消退了一大半。 她颤抖地指着季棠,“是你,是不是你?!” 她双眼猩红,一颗心仿佛马上就要爆炸,“是不是你勾引的皇上?!” 一定是这样,皇上看着棠儿长大,之前对序儿与她的婚事也很是赞成,绝对不可能会做出主动占有她的事情。 光是对自己,他便没法给出交待! 却没想到立刻,皇帝便重重一喝,“嘉茹!” 他知道皇后是气糊涂了,所以有些口不择言,但看着季棠委屈心伤的样子,亦是有些不忍心。 “你也不想想,昨日发生了什么?!” 季皇后一愣。 昨日? 昨日棠儿进宫了,然后自己设了宴,然后……自己便饮醉了酒。 席间,棠儿却是哄得自己很是开心…… 皇帝见季皇后眸光中似有一抹柔和,语气这才是如同往常一般,无奈的,渐渐软了下来。 “昨日是你设的接风宴,咱们几人都醉了酒,朕来的也是你的榻上。棠儿是朕的昭仪,朕醉酒后误将她认成了你,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怎就值得你将棠儿说成那个样子?” 他叹了口气,又拍了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季棠:“好了,你瞧瞧棠儿都被你吓成了什么样子。” 说着,便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让季棠去将衣服捡起来穿上。 季棠柔弱无骨地看了皇帝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瞧了瞧皇后,这才赶紧踮起脚尖,抓起衣裳,胡乱地将自己罩住。 看着季棠小心翼翼看自己的样子,那张与大哥有四五分相似的脸,皇后觉得内心的那座高山正摇摇欲坠,像是立马便要垮塌下来,将她的世界砸的天崩地裂。 皇上说的,是真的。 可,可棠儿和皇上,确实有了男女之实…… 那先前自己的一切想法,便都不作数了…… 她内心害怕极了。 不知是害怕面对自己对序儿的承诺,还是害怕面对皇上正在偏向着棠儿的真相。 亦或是,分明答应了大哥,要好好照顾着棠儿…… 她想劝自己,棠儿还只是个孩子,她和大哥都将她当做自己孩子看待的。 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棠儿也是受害者。 她一个孩子,什么都还不明白,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失了清白…… 可,她这心里,却终归是膈应得厉害,像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宁愿棠儿是故意的。 那样的话,自己的怨恨便有了一个发泄口。 可……她分明也那般害怕自己会生气…… “姑,姑母,您别生气了,棠儿真的不是有意的……” 季棠穿好了衣裳,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 说话间,泪水已经是连连往下落着。 季皇后与她四目相对,竟是微微张着嘴巴愣在原地,什么反应也没有了。 这短短一刻钟,她先是震惊,后是被巨大的恨意困住,如今又霎时变为心伤,不断转变的浓烈情绪,将她整个人像是要撕扯开来。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是矛盾的,不知道面对季家或面对皇上,要选择哪一边。 就在这时,忽然,她觉得身子一麻,大脑竟像是沉沉地,陷入了无边黑暗里去…… 云嫔的魂魄自躲进了坤宁宫,一直没找到时机去季皇后身边大显身手。 这会儿见她已经被愤怒和怨恨以及心伤,摧残得心胆俱碎,化作一阵青烟,猛地便朝着她缠了上去。 季皇后垂下眸子不再看季棠,低头的刹那,一道狰狞的红光自眸中闪过,只一瞬,又黯淡下去,隐隐地藏在了那双幽深的眸子后。 季棠和皇帝,都在等着皇后的答复。 见她半天不应,皇帝也有些没了耐心。 她皱了下眉,目光落在季棠身上,“棠儿,朕还得早朝,你来前来给朕更衣。” 季棠心下一抖,目光忙是又看向了季皇后。 她虽然先前策划了这一局,但实际上并未真的与皇帝有男女之实。 这一宿,她是不断劝说自己,忍受了许久,才勉强得以入睡。 是以,这会儿叫她前去更衣,内心其实还是有些抗拒。 季皇后被云嫔附了体,季棠没得到她的反应,心里讪讪,自己便拾起皇帝的衣衫向帐榻走去。 却听得后面,忽然一声怒喝:“站住!” 她一转头,又是季皇后那张怒不可遏的脸。 季棠不知道季皇后要干什么,方才明明感觉情绪缓和了些,这会儿怎又变得这么暴躁? 忙是心惊胆战地将那龙袍递给她。 “姑,姑姑,棠儿无意与您争夺皇上,一切,一切都是误会……”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求助似的看着皇帝。 皇帝蹙眉,面对当下的场面,心头又是一紧。 他也以为,皇后是和以往一样,因为对他的占有欲,所以不允许季棠替自己更衣,必须得她来才行。 却不想,她一把便打掉了龙袍。 “你明明与序儿青梅竹马,引得他为了你与皇上闹不快,现在又爬上凤榻,这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是你故意勾引皇上,是你故意要这么做的,是不是?!” 季棠心里咯噔一下。 然而,还未等她做出反应,身后却忽然传来了皇帝的惊声大呼。 第一卷 第209章 魂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棠儿,小心!” 季棠只顾着手中龙袍坠地,下意识便要去拾起,却没发现身后,一道带着嗜血杀意的亮光一闪,一把匕首,已是锋利袭来。 季皇后眼里什么也看不到,她心里只有,杀! 杀了季棠,让她再也没办法和自己抢皇上,让她尝尝背叛自己的下场! 幽深的瞳孔中散发着无尽的怨气,她不管不顾,只想在这一刻杀个痛快! 云嫔畅快地控制着季皇后的躯体,哪怕季皇后心里方才对季棠的怨气散去一半,只要她起了念,她这会儿,变有办法让她彻底沦入自己的怨恨中去。 皇帝惊呆了。 嘉茹,她这个一向柔弱任性的皇后,竟会为了发泄自己的一腔怨愤,直接便将季棠给杀了! 这可是她的亲外甥女,是她大哥的孩子! 想起季澄,虽然皇帝内心也极度厌恶,可对于嘉茹来说,那毕竟是家人一般的人。 现在她竟然可以那般狠地便起了杀心! 这样的皇后,对皇帝来说,莫名有些让他觉得害怕。 “皇后,你在干什么?!” 皇帝惊怒交加,心里的呵斥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她是棠儿,是你的外甥女!你竟然也要杀了她!” 以前那些妃子,她暗中动手脚,杀了也就罢了,棠儿可不一样啊,先前在皇后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季棠俯着的身子一顿,后背猛地袭来剧痛。 “啊——” 她吃痛,尖叫脱口而出。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死死盯着季皇后,然而头还未彻底转过去,又是一阵彻骨之痛传来。 锋利的尖刀刺进她的血肉,有些冰凉地刮走她的温度。 那尖刀上的凉意,一直冷到她心里去。 她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反抗,却没想到,季皇后又是一刀向她刺来。 “姑姑,姑姑竟如此恨,恨棠儿吗?” 季棠瞠目结舌,终于将目光聚在了她身上。 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背,指尖触碰,却染了一手的血。 鲜血顺着她嘴角溢出,双眼亦被染红,像是带着浓重的不甘和惊诧。 季皇后对皇帝和季棠的话置若罔闻,眼里只有怨恨,以及自己唯一的目标:杀死季棠! 她疯魔一般,手中的匕首,一次又一次无情地刺向季棠。 皇帝想起身阻止皇后,然而看见她手上紧紧捏着的匕首,身体又诚实地没有动弹。 季棠忍受着身上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求救般地深深看了一眼端坐床榻、衣衫不整的皇帝。 但他,却装作烦躁,闭着眼揉眉心。 她再看眼前疯狂刺杀自己的季皇后,心中涌起剧烈的寒意。 皇帝让她进宫,然而她才进来不到一日,这么快便迎来了皇后的毒杀。 然而这个男人,竟连叫人进来救她命的举动都没有一个! 还有这个她从小叫得极甜的姑姑,装得一副对她关怀备至的样子。 竟是如此蛇蝎心肠! 她即便用了计谋,也只是想夺了她的皇后之位。 而她呢? 直接一来就要她的命! 两道绝望的泪水自眸中溢出,季棠木然地坐在那里,突然,竟看着季皇后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季嘉茹,你果然是个骗子!虚伪的毒妇!” “枉我爹为了你筹谋半生,枉费整个季家即便陷入困境也生怕给你添麻烦,你就是个冷血又自私的怪物,你不配我们为你付出这么多!” 她喉咙哽痛,因而声音并不大,但却带着一股自灵魂深处涌出的恨意,仿佛这恨能化作一根根钢针,穿透季皇后的每一寸肌肤。 “噗!” “噗!” “噗!” “……” 一刀又一刀,季皇后仍旧什么话也没有。 只有一双怨恨十足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季棠,嘴角勾着一个诡异的阴笑。 季棠觉得身上像是有锥子在刮刺着她的骨头,让她全身都忍不住泛起煎熬的痛苦。 泪水碎在红色的锦衣上,浸出一大片水渍。 她的眼前越来越灰暗,感觉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每一口呼吸也越来越费劲。 她还是对着季皇后笑了笑,“我,我变成鬼也要诅咒你,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季棠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心底的厌恶与憎恨如同滚滚狂潮,笼罩着她,直到将她彻底吞噬。 寝殿的地上淌满了季棠的鲜血。 直到她身体都不动弹了,季皇后手中的动作都还没有收敛。 皇帝好似这才想起来救人,忙惊声大叫:“来人,快来人!” 何元光听见里面皇帝的呼叫,脚步生风,把门一推就冲了进去。 “皇上,皇……”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便是极度血腥的一幕。 季皇后正拿着匕首,一刀一刀捅着婉昭仪,像是在杀着世仇一般,面目狰狞。 而且,看样子,婉昭仪已经咽气了。 她身上数不清多少个血窟窿,不断超外涌着鲜血,汩汩流淌着,竟是浸湿了一地。 何元光吓得嗓子都劈了叉:“妙云妙月,快进来!还不赶紧拦住娘娘!” 妙云妙月以为是娘娘又与皇上起了矛盾争执,要做出寻死觅活的动作来,一冲进去。 脚步却狠狠一顿,差点撞得一个趔趄。 天哪! 皇后,皇后竟然杀了婉昭仪! 皇后该不是疯了吧?! 她们是皇后贴身的大宫女,从小到大,可以说看着季棠长大也不为过,自然也是明白皇后对季棠的用心与疼爱。 但今天,她竟然亲手杀了她! 即便婉昭仪与皇帝发生了男女之实,她毕竟的新晋的昭仪,这从规制上来说,也合情合理啊! “快,快把她手里的匕首夺下,快拦住她!”皇帝急得话都有几分说不利索,忙对他们进来的几个宫人吩咐。 妙云妙月见状,知道自己二人推脱不掉,这才赶紧上前,一人一边按住季皇后。 “娘娘,娘娘您快住手,您这是做什么呀?婉昭仪已经死了!” 皇帝听见下人说季棠已经死了,感觉自己还仿若在梦中。 棠儿,竟然,竟然这么快就,死了?! 他心里突然涌过一丝愧疚。 若是自己不将她封为昭仪,也许这个孩子还能活得长一些…… 何元光赶紧上前伺候着皇帝更衣。 皇帝看着眼前的狼藉,再瞧了眼被妙云妙月拉住,正用力挣扎的季皇后,忙吩咐何元光,“待会去太和殿通传,朕今日有恙,就不上朝了。” 皇后手中的匕首被妙云夺了过去,皇帝正好衣冠,这才上前去拉她,颇有些苦口婆心。 “嘉茹,你说你这是干什么?!棠儿都被你杀了,你还要怎样?!” 先前他本来有机会让人进来救棠儿的,但是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些奇怪的想法。 那便是看见嘉茹杀了棠儿,他心里,竟有一丝隐秘的愉悦。 嘉茹,这个曾经他日日哄着的人,现在竟然会为了他,杀了她一向心疼的季家人! 这,难道不正说明,他的谋划都见效了吗?! 皇帝心里,也逐渐有了更多的计划和期待。 皇后杀了棠儿,季家一定会因此怨上她,而她,则再也不会依赖季家了! 等她自己明白过来,这比自己预想的,离间她与季家的效果还要好! 季皇后怔怔看着皇帝颇有成算的眼神,就在这时,一道黑烟终于从她体内钻了出来。 第一卷 第210章 凉风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云嫔操纵着季皇后杀了季棠,终于心满意足地飘离了她的身体。 她要让季皇后好好体会一番,被不甘和仇恨裹挟是什么感受。 她要让她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这仅仅,是她对她报复的开始。 季皇后脑子有些昏沉,猛然间,她浑身一麻,只觉得先前脑子里的那些混沌黑雾逐渐散去,神思仿佛又清明了起来。 她柳眉紧蹙,烦闷地揉了揉眉心。 房间空气凝固,四周没有任何声响,她并未觉察有任何异常。 待她缓过劲儿来,缓缓睁开双眼。 “啊——” 忽然间,她脑袋轰的一下,竟是接连跳脚,尖厉的嗓音瞬间破了音。 脚边躺着季棠的尸体,鲜血流了一地,她的衣衫和鞋袜上都有了血迹。 她怕到了极点,目眦欲裂,一张脸惨白如纸,从头到脚都是剧烈的寒意。 怎会? 怎么会这样? 棠儿,棠儿怎么就死了?! 自己明明,明明只是想说她几句,没想要将她杀了啊! 脑中的记忆汹涌而出,她身子一定,脑子里忽然蹦出自己先前一刀一刀刺杀季棠的画面。 她嘴巴微微张开,双手抖得厉害。 不,那明明不是自己恨极了的时候,脑子里的臆想吗? 怎么会是真的?! 眼前季棠被刺了无数个窟窿的身体就这样摆在眼前,鲜血从那些窟窿中流淌出来。 可,可这一切,分明就摆在眼前! 冷汗已经湿透后背,头皮也麻了半边。 她被这一幕惊得再也无法动弹,看上去,竟像是没有了一丝反应。 “嘉茹!你看看,你这是干的什么事?!”皇帝穿好了衣服,看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季皇后,猛地怒喝一声。 想到这个女人是为了自己才做出这等从前从来不敢的事,他不满之余,心里闪过一阵又一阵的满足与得意。 在皇后心里,自己,终归是比季家更重要了。 她现在杀了季棠,实际上便已经做出了抉择。 她与季家,已经不可能没有嫌隙,再如从前那般! 做皇帝,看着光鲜,但实际上各方势力权衡下,步步掣肘。 只有现在,只有此刻。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在所有人心里,真正走向那个万人之上、不可撼动的位置。 直到皇帝这一声低喝,季皇后才彻底从自己梦魇般的神游中抽离出来。 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不,皇上,这不是我干的!” 她眼睛睁得像鼓起的两个圆球,剧烈摇头,拼命否认。 “我分明,分明没有想杀棠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何棠儿竟真的死了……” 皇帝只觉得季皇后是为了替自己诡辩、掩盖罪行,所以才会说出这样可笑的话。 他冷哼一声,“朕亲眼看着你杀了棠儿,连捅了几十刀,你还给朕说这样的话?!” 见皇上对自己的态度也没了往日的温存,季皇后下意识哭得更委屈了,“皇上,您是了解臣妾的,臣妾心疼棠儿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杀了她?” 若不是亲眼看见的事实,皇帝觉得自己都快信了皇后这些说辞了。 但现在再讨论到底是不是她心甘情愿杀的,又有什么意义?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是什么下场,皇后作为国母,想必不会不清楚!季棠怎么说,也是朕的昭仪,今日你既已干出此事,还是想想,该怎么给朕和季家一个交待吧!” 说完,遂看向何元光:“让裴帆带人,给朕好好守着坤宁宫!皇后没想好此事的解决办法,不懂认错,便不许出去!” 最后狠狠甩了下衣袖,瞪了皇后一眼,猛地拂袖而去。 离开后,他脸上的笑意,便是压制不住了。 皇帝一走,裴帆带着手下的侍卫便围住了坤宁宫。 宫人们已经进来将季棠的尸体抬了出去,这会儿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冲刷地上的血迹。 妙云和妙月看着还未更衣,面若痴呆的季皇后,心里先前的一丝恐惧,忽地又有了些不忍,“娘娘,奴婢给您更衣吧?更衣后,您再打算也不迟。” 季皇后木讷地点了点头,任由妙云妙月在自己身上忙来忙去。 她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呢? 自己只是先前对棠儿有过一瞬间的恨意,觉得她抢了皇上,但从来没想过要杀了她啊! 想起季棠临死前对她恶狠狠的诅咒,她心痛如绞。 她本是那般纯良的一个孩子,本来定也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竟在大哥死后不足两个月,就被自己给杀了…… 大哥,大哥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心里的愧疚与后悔越来越多,就像是一座压在她心口的大山,垒得越来越沉。 心脏疯狂地跳着,冷汗顺着鬓角一颗接一颗滚落,她感觉自己渐渐有些喘不上来气。 忽然,一阵凉风从她身边拂过。 “呼!” 那阵凉风,又是猛地拂去。 季皇后身子一僵,目光猛地便追着那道凉风而去。 但,什么也没有。 她惊恐地左顾右盼,回头死死盯着季棠先前倒下的血泊。 那阵风,就像一道浸着极度凉意的气息,就这样来回缠绕着她,让她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这会儿,宫人正在清扫着那处。 她脑子里闪过季棠的身影。 难道,难道是棠儿来找她了? 不,棠儿那般敬重自己这个姑母,不,不会的! 她轻微地摇了摇头,刻意往椅子右侧挪去。 呼! 那道凉风又是一拂。 心头的骇意更深,季皇后咬了咬唇。 那,难道是大哥? 自己害了棠儿,大哥对自己生气了? 越想,她越害怕。 而那道凉风,却好似刻意要困住她,无论她挪几个姿势,去往哪里,都死死地跟着她。 “妙云,妙月,你,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屋子里,有一道很凉的气息?” 季皇后忍了许久,终于压不住心里的恐惧,向身边人问了出来。 妙云一愣,随即目光关切地落在她的脸上:“娘娘是不是今日被吓得有些重了,这屋子里有些闷热,奴婢还想着给娘娘端冰鉴来呢,怎会有凉风?” “是啊娘娘,若是您不舒服,待会儿就休息会儿。”正在挽发的妙月抬头看了眼妙云,有的话,她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说。 “婉昭仪已经去了,娘娘莫要再为这些事伤心。皇上也没给娘娘多大的惩罚,是让娘娘自己先想呢,今日去找他就成,皇上终归是爱重娘娘的。” 季皇后脸上的惨白,霎时更甚了。 这么说来,她们,她们全都感觉不到,只有自己能感觉到那凉风! 正想着,“呼!” 那道凉风又过去了。 甚至还带出了低低的一声女子的嬉笑。 第一卷 第211章 阴森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是,是棠儿! 那声女子的低笑,季皇后十分熟悉,对,就是季棠! 她惊慌地看了眼四周,心里一阵又一阵地发毛。 棠儿对自己有怨恨! 她这是在恨自己杀了她,所以要报复自己! “娘娘,您怎么了?”妙月见皇后这般魂不守舍,忙是问道。 季皇后的目光,却丝毫没往他们身上扫去一眼。 那阵风仿佛若有若无的手,拂过她的脊柱,让她刹那间头皮一阵发麻,浑身动弹不得。 云嫔看着季皇后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连魂息都带着几分愉悦。 她知道,季皇后定是以为是季棠找上她了,哈哈哈。 实际上,季棠被她捅死后,立刻就差点魂飞魄散,最后不得不选择轮回去了。 这坤宁宫的禁制虽然被门主解了,可对于季棠那样的一个小鬼来说,纯阳煞气还是太重了。 季棠想找季皇后报仇,但人还没近身,就被灼得忍受不住,差点灰飞烟灭。 所以无奈之下,只得选择轮回。 但这对云嫔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 既能报自己的仇,又不用担心会被人恨上,把她当成季棠,皇后也就不会去想找那人来伤害她,还有什么比这更合适呢? 季皇后浑身紧绷,感觉身上血液仿若凝固一般。 她后悔了,她看见棠儿的尸体就后悔了,她也恨自己为何要动手杀了棠儿。 可,大错已经酿成,她亦不知,如何才能消除自己的罪过。 突然,她扭头看向妙云:“你偷偷出去,让人买一些香烛纸钱,再给本宫准备个火盆来!” 两人听见这突如其来的话,霎时都是一愣。 不过妙云见她终于肯清醒平和的说话,内心立刻便松了口气,当下,也就懂了季皇后的意思。 “奴婢这就去。” 说完,便已经急匆匆出了门去。 等季皇后更衣洗漱完毕,屋子里带有血迹的一应物件已经都被清理干净,又重新布置好崭新的物件。 可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这屋子阴森得紧。 但,现下又不能出这坤宁宫,是以,她带着妙月,立刻抬步去往内苑。 “本宫觉得身子冷得很,咱们去内苑晒晒太阳吧!”季皇后说着,已经提步先走了。 冷? 妙月很是诧异。 这七月的三伏天,说是极热也不为过,怎会冷? 但主子发话,她也不能不应,是以,忙跟了上去。 到了内苑,被烈日灼烤着,季皇后的内心才总算是踏实下来。 她回头望了眼自己寝居的后殿,说不出是愧疚更多,还是畏惧和不满占了上风。 杀了季棠,她确实不该,可她心里已经认识到错误了,而且本来就是失手而为,她一个晚辈,怎能这样怪罪自己? 还这样缠着吓唬自己,未免也太记仇了。 何况,让她进宫来做昭仪的又不是自己,而是皇上。 棠儿是大哥的孩子,怎么也该听说过自己和皇上的关系。 此番与皇上越矩的行动,有错也是她季棠先勾引皇上在先,这也是她先刺激自己的! 季皇后身边的管事太监周禄见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发了火,却并未震怒,便明白,皇上不过是小惩大诫,这事就会过去。 是以,他早就开始忙上忙下,先是吩咐人打扫内寝,现在又安排人给季家送信去了。 “周禄!”皇后叫住了他。 “娘娘。”周禄恭谨上前。 “季棠的尸身……是送回季家了吗?”季皇后有些紧张地问道。 周禄一愣,不知她此话何意,遂老实回答:“按照规制,是不能送回季家安葬的。” “她已经是皇上的婉昭仪,所以得按照皇家的名声出殡安葬,直接由礼部处置,应该是葬在金山。” 皇后听完这些话,猛地松了口气。 不是送回季家就好。 季家应该在办青妍的丧事,这么快棠儿也死了。 季家的怒意,说不定就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但很快,她心里又多了一重不满。 她是皇后,处置一个昭仪,死了便死了,还想怎样? 季家或皇上要处置她也好,惩罚她也罢,总不能让她以皇后之身,去给季棠陪葬吧? 想着,她又回头瞥了一眼内殿。 内心的惊恐,陡然间化做狠厉。 待会儿给你好好烧点纸钱,希望你就此离开转世去,若再这般吓唬,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没多久,前去准备香烛纸钱的妙云便回来了。 她急匆匆地踏进内苑,脸上因快跑而滴着汗:“娘娘,奴婢出去时,正好碰上礼部的人,所以便找他们拿了一些,说是去除邪祟之用。” 她手上,已经是慢慢一大兜纸钱。 在后宫,本来是不允许用这些东西的,礼部定是想着今日事发特殊,加之要东西的人,又是皇后,所以才给了一些给妙云。 季皇后看了一眼那些东西,随即冷冷淡淡起身,“进去吧。” 后殿,妙月已经准备好了火盆。 季皇后吩咐二人将门一关,只留妙云妙月守在里面,将其余宫人全都赶了出去。 屋子里,季皇后后膝一软,已是猛地跪了下去。 她望向虚空,神色悲痛地开口:“棠儿,本宫知道你心里有怨,我真的不是故意想害你的,希望你相信姑姑,你死了,姑姑一样的心疼……” “这些纸钱,就当姑姑对你的赔礼道歉,好不好?”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恳求:“你从小是姑姑看着长大的,姑姑疼你还来不及……但当时,姑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竟那般冲动糊涂,就把你给害死了……” “是姑姑不对,你原谅姑姑好不好?下一世,下一世姑姑一定偿还这份罪孽。” 她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般,顺着脸颊哗哗地淌落。 “你莫要流连在姑姑身边了,对你的离世,序儿定然也是伤心的。你一定也不想看到,他因为此心伤吧?” “等给你烧完纸钱,姑姑就去找皇上请罪,是姑姑的错,这样好不好?” 纸钱在她手中一张接一张地燃起又熄灭,她身体微微颤抖,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火光映照在她哀伤又灰败的脸上,再没有往日的生气。 “你放心,以后本宫每年逢年过节,或者你的忌日都一定会去看你的。你转世去吧,莫要再留恋在这人世间受苦……” 她望向虚空,双目赤红,抬头哀切恳求。 泪水,早已浸湿衣襟。 她不知道棠儿能不能看见,能不能听见。 但,此刻,来到她杀害棠儿的地方,她的伤心是真的,懊悔也是真的。 见她哭得实在太过悲痛,以至于妙云和妙月都有些懵了,内心的叹息之余,又有些不忍心。 像是之前他们见到的那个恶狠狠杀人的人不是她一样。 妙云小心翼翼地递来锦帕替她拭泪,“娘娘,莫要再哭了,小心伤了身子。” 季皇后将眼角泪意擦干,看着面前铜盆里窜动的火苗,只觉得心里先前的那些愧疚,正在一点点消散。 是的,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棠儿就原谅她了。 她只希望这一刻赶快过去,等她风平浪静地祈祷完。 若是一直这样没有反应,那便最好,那代表棠儿答应了。 她的心,也就安了。 想到这,她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因为自打她这次再进来,那个令她头皮发麻的凉风就没再出现过了。 甚至,她都快怀疑先前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 心头,便是镇定了下来。 然而事实,却总不如她所料。 云嫔看着季皇后满是愧疚,实际上又恐惧地颤抖的模样,只觉得这皇后对自己的侄女也不过如此。 想着,便是又在她身边呵了一口气。 “呼……” 方才她忙着收季皇后烧给季棠的香火,都没来得及逗她。 这次,那阵气息实在太过浓烈,妙云和妙月,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后是一阵破碎的尖叫。 “啊——” 第一卷 第212章 藏魂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云嫔没想到,这两个丫鬟也这么不禁吓。 妙月甚至差点晕了过去。 季皇后也没想到,那骇人的气息又来了。 身子一凛,却是惊惧中带了怒意,猛地扫视虚空质问,“谁!是谁!” “季棠,是不是你?!” 说着,她已经愤怒地站了起来,“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该做的忏悔,我也做了,你究竟要怎样?” 她本来就害怕,先前听人说,遇到鬼物,一定要比对方还凶,这样才会逼得他们退步。 所以这会儿,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若是季棠的冤魂始终流连在坤宁宫,那她定会去找高人前来镇压。 别以为她没有办法。 “你若是再装神弄鬼,小心本宫也不会放过你!” 既然季棠听完她所有的话,都还执意如此,那便说明,她根本没有谅解她! 她死都死了,还这个样子,是想干什么? 想让自己跟着她一起死吗?! 季皇后的伤痛,突然转变为愠怒,像是一团压在心里的火,灼得她只想将这口气吐出来。 听季皇后如此说,云嫔的魂息突然一颤,下意识便想到了那日御花园的玄门高手。 是以,忙止了与他们调笑的打算。 未免那日那玄门高手出来,她还是不吓唬她了。 报仇的办法么,多的是! 想着,她便化作一阵灰烟,猛地钻进了季皇后榻上的玉枕中。 季皇后吼完,嘴唇还颤抖着,防备地四处张望。 然而她发现,自打自己喊完之后,竟真的没有那吓人的风声了。 她内心一松,捏了捏方才被掐红的手,刻意对着四周放缓了声音:“棠儿乖,只要你不吓人,姑母答应,绝对不会伤害你。” 妙云和妙月见她神叨叨这个样子,早就怕得厉害。 此时更加觉得诡异,但碍于主子跟前,谁也不能表现出来。 季皇后这才扫了两人一眼,幽幽地说道:“走吧,去乾清宫。” 乾清宫是皇帝平日处理政务的地方,这会儿,想必他定在那里等她。 今日这件事发生后,虽然季棠的尸身和后事都是礼部负责,但这件事最后,定是会传到季家人耳朵里。 父亲和大嫂王氏会是什么反应,季皇后心知肚明。 他们一定会让自己给个说法,让她为季棠赎罪。 尤其是王氏,一定会去父亲面前哭诉一番,甚至恐怕会因为这件事,彻底恨上自己。 让她和皇上都给出一个解释。 最近皇上已经觉得因为季家这般难堪了,和她的关系好几次都疏远了起来。 若是又因这事让他面上无光,从而与她再次生了嫌隙,那序儿距离皇位,不也又远了一步吗? 她捏了捏掌心,不,现在她已经失去季家作为仪仗了,她不能再失去皇上! 想着,她出坤宁宫的步子便又快了些。 对季棠和季家,到这一刻,她已是彻底厌了! 季皇后走到坤宁宫门口,一双手却拦住了她。 “皇后娘娘,皇上有命,除了请罪,其余缘由,您不可踏出坤宁宫一步!” 是裴帆。 季皇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昨日害她失了颜面,害青妍惨死的这人,语气冷得瘆人:“本宫,这就去给皇上,请罪!” 裴帆是吧? 落井下石的玩意儿! 等本宫恢复了地位,看怎么收拾你! 皇后毒如蛇蝎般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裴帆觉得身上都有些发毛,惊讶之余,忙是松手放行了。 乾清宫。 皇帝看到皇后一身素净地前来,便知道,她该是做出了抉择。 是以,心头更觉轻松了几分。 但面上的表情,却仍是带了几分凝重:“皇后,可想明白了?” 季皇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撒娇,而是走到御案前,径直便跪了下去,神色悲戚:“臣妾杀害婉昭仪,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请皇上降罪。赐臣妾,一死!” 说罢,便是重重叩头。 这几次季家犯下大错,每次她都是对着皇帝撒娇讨好,好不容易才将事情平息了下去。 是以,她也明白,从前的那一招,皇帝怕是早就烦了。 不然不会他一来,便唤她皇后,而不是,嘉茹。 所以这会儿,她只能绝路求生,以命相搏,来求得一线生机。 皇上是离不开她的,所以现下,只有这一招最好用。 皇帝听见她一来便是这般严重的说辞,当下,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赫然起身,话中已带了怒意:“嘉茹!胡闹!” 他脸色登时涨红,胸口粗气直喘,“朕是让你想好如何处理这件事,对朕和季家都要有个交待! 你一来就拿自己的命来抵,可是在威胁于朕?!” 季皇后身子一抖,忙道:“臣妾不敢。” 嗓音中,已全是委屈的哭腔。 皇帝看她一眼,又才道:“若不是威胁,那你好歹堂堂一国皇后,你的命,又是其他人能比的?” 听见皇帝这句话,皇后心里一暖,胸口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但眼中的波光、喉中的哽咽,已经是颤抖得厉害:“皇上,臣妾不知当时怎么回事,竟然会干出那般傻的事情来。” “说来,也是臣妾糊涂。是臣妾一心念着皇上,觉得皇帝是臣妾的心上人,棠儿又是臣妾最心疼的孩子,所以这才觉得心伤,这才失了理智。” “但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亦想不到该用何种办法才能消了皇上的怒意,所以,也只有这一条命可以还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帝的脸色,顾自说道:“是臣妾不对,臣妾知道,皇上是有三宫六院,是许多姐妹的皇上,并不是臣妾一个人的。以后,臣妾再也不胡闹了……” 她顾不上擦泪,朝着皇帝膝行过去:“皇上不要臣妾的命,但臣妾却自觉愧对棠儿。不然这样吧,皇上,让臣妾从此青灯古佛为伴吧?让臣妾一辈子替棠儿赎罪,这样好不好?” “只要皇上答应了,臣妾再去父亲面前请罪。请父亲莫要为难皇上!这罪名,臣妾一人担了便好……” 眼泪,从季皇后凝滞的眼睛里,像洪水一般溢出来。 波光莹莹,带着卑微的哀求。 皇帝心里先前的怒气,以及季皇后先前因为杀人,他心里的那份畏惧,竟突然消散绝迹。 他几乎是习惯性的,突然像是被人在最软嫩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又疼又软。 他宠了多年的嘉茹,现在竟然要以命相抵,或者青灯古佛……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竟已语气一软:“什么青灯古佛,那你惩罚的还不是朕?” 说着,便是伸出手要去扶她。 季皇后看见那只手,内心的委屈彻底汹涌开。 不由靠在皇帝身侧,低声呜咽了起来。 皇帝将她扶起,轻柔搂住,沉缓道:“今日,朕和你一起出宫,将这事说与季国丈吧。以此说开,也好免得他心中对咱们有怨。” 季皇后借着姿势,轻靠着皇帝,抚着他的耳垂,这才小猫撒娇一般地点了点头。 但她心里知道,怎么可能化解这个怨恨呢? 季家,只怕是对她也恨了。 这时,一道匆忙的脚步传来。 第一卷 第213章 阵眼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父皇,父皇,您不可……” 三皇子冲进内殿,看见正被皇帝搂着的季皇后,不由得脚步一顿。 方才他才得知母后将棠儿给杀了,还被父皇软禁。 吓得三魂七魄都快丢了。 想起父皇昨夜对棠儿包庇的态度,他生怕他一个生气,将母后也惩处了。 他吓得心重重一落,立马赶了过来。 这会儿见二人都好好的,这才重重舒了口气。 如此就好。 虽然他与棠儿有青梅竹马的感情,可比起母后来说,自然还是母后更为重要。 季家靠不住了,只要有母后在,总有一日,太子之位还是他的! 皇帝见三皇子来了,拍了拍季皇后的背,忙是放开了她。 季皇后感受到皇帝这几日来难得的温存,有些不舍这样好的氛围被打破,跟着便嗔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摸了摸鼻子,心头却是欢喜得不行。 忙是跨进门来,对着皇帝和皇后行礼。 “父皇,母后。棠儿身亡的消息,儿臣已经听说了,想来母后定然也是无心之失,所以儿臣前来,一是想叫父皇谅解母后。二来,是儿臣想去看看棠儿,告慰一下他的在天之灵。” 季棠已经故去,但怎么说,也是皇帝从前的妃嫔,是以,皇上还是看了三皇子一眼。 “婉昭仪身后事,由礼部负责处理。序儿,朕知道,你因她的事,对朕颇有成见。所以你要去看,便去吧。只是日后,莫要再挂怀,也莫要因此……” 三皇子听见皇帝这么说,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还怀着不该有的心思。 吓得膝盖一抖,忙跪了下去,“父皇,儿臣绝无挂念之意。昨夜儿臣已经想通了,是儿臣的错,父皇做一切决定,自有父皇的考量!” 他这一跪,倒是让皇帝,莫名生出几分酸涩感慨来。 序儿从前与他最是亲近,他们的父子情分,向来是历代帝王难以享受到的温存。 何时,竟变得这般生分了? 而且,他其实只是担心因为季棠的事,三皇子怪罪他和嘉茹。 想必,序儿还是对自己存有些许误会。 他声音柔软下来:“朕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莫要怪朕和你母后便好……” “儿臣不怪,一切都是天意而已……” 三皇子赶紧解释。 毕竟之前,父皇罚他面壁思过的事情,他还犹在昨天。 天子一怒,终归是体会过了。 季皇后见三皇子如此体谅,眼泪早就从眼窝里涌出,内心揪着几分痛楚。 现在,她更加笃定,只有序儿和皇上,才真正是她的家人,是她可以仪仗的了。 她哽咽着看向三皇子:“母后做了错事,当时脑子糊涂,不知怎么就冲动地向棠儿动了手。但,但母后心里是不想杀棠儿的,所以待会儿,母后得和你父皇一道去季府,将此事在你外祖父面前说清楚。” 她又看向皇帝,“不如,序儿和咱们一块去吧!” 她眼神中带着一抹怯意,“这件事,想来父亲也是要生气的。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原谅本宫,到时候,怕是又要闹上一场。” 她顿了顿,“让序儿一起去,说不定父亲看在序儿和棠儿从前的情分上,会更容易谅解臣妾……” 说谅解,季皇后也知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青妍在这离世,棠儿也因自己而死。 季家得知消息,必定是恨透了她。 她想让序儿跟着一道去,不过是想借着序儿的名头,让父亲和思峦他们知晓,若是和她闹僵,于大家都是不好的。 序儿极大可能是未来的皇上,加上又是晚辈,他们看在他的面子上,应也是要体谅一二的。 皇帝思忖一瞬,略微点了头:“让序儿去一趟也好,顺便,给他姨母也上柱香。” 三皇子明白了季皇后的用意,立刻便答应下来:“儿臣谨遵父皇、母后旨意。” …… 坤宁宫外,江远风正目光沉沉地望着坤宁宫上方。 道道白色气息,丝丝汇入坤宁宫。 那,便是阴气。 他眼眸幽深如潭,脸上染上一层忧色。 坤宁宫是乾坤五气阵极为重要的一环,如今已经有了阴气汇入,连着整个阵法都霎时失了一半的效力。 既然阴气已冲破阳气进入,那这是否代表,安插在坤宁宫的那个阵眼,已经被毁坏了? 想着,他立即提步朝着坤宁宫门口迈去。 门口站着两个内侍,见江远风急匆匆地往里赶,忙伸手拦下:“这位大人,后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江远风眉头一蹙,倒是冲动得差点忘了,这坤宁宫,属于后宫第一宫了。 是以,这才收回了那只不由自主想往里迈进的脚。 “坤宁宫里,近日可出过什么大事?”他朝小内侍问道。 “大事?”其中一位小内侍神色一惊,“最近咱们这出的大事可多呢,大人说的是哪一件?” 江远风被问住了,心下一顿,拧眉道:“那你便把坤宁宫最近出了的大事,全都说与我听,本官看看,是否有我想要问的那件。” 小内侍看他穿着品级不低的官服,跟着忙是数了起来。 “先是赏花宴,季二小姐与裴帆大人私通,后是季二小姐坠湖身亡,然后皇后娘娘对二小姐的离世问责,处死了四个宫人,再后来是皇上钦点季棠小姐为婉昭仪,最后今儿早上是皇后将婉昭仪给捅死了……” 小内侍一溜数了极多的大事件出来,江远风心中一震。 没想到这坤宁宫,已经是惊涛涌起。 但这些内容实在是多,他听得不胜其烦,忙道:“里面有没有发生,与九龙吐水喷泉相关的事?” 小内侍两眼一瞪,“九龙吐水喷泉?!” 这在他们下人眼中,可是绝口不能提的大事! 因为那几个被处死的内侍,都是他们相熟的,想起他们那个死状,大家可都瘆得慌…… 小内侍的反应,让江远风下意识便觉得里面有猫腻,忙是追问:“那里可出过什么事?” 小内侍挠了挠脑袋,看了四周一眼,这才答了:“大人说的那九龙吐水喷泉,已经没了。” “没了?!”江远风不由抬高了声音。 “为何没了?是因为何事?” 听见他嗓子里的焦急,小内侍低声道:“就是季二小姐与裴指挥使私通的那日,那个喷泉被,被小喜子他们给不小心,炸了……” “炸了?!” 江远风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嗓子都劈了叉。 他这会儿觉得,自己快炸了。 脸色陡然变得沉肃,他目光中透露出强烈的怒意,溢出迫人的威压。 眼前的小内侍看得心里发毛,这下,便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不由自主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那日赏花宴,小喜子他们四个搬晚上要用的焰火,结果不小心在那喷泉下,将烟花给点着了,那焰火就那样在那喷泉下的空隙处,炸了。” 话落,江远风神情一凛,却是带了几分质疑:“可那焰火,怎么会将那喷泉完全炸碎?” 那般大的一尊喷泉石像,怕是要许多火药才能办得到。 小内侍听他这么一问,目光忙又向四周扫了一圈。 江远风明白,这是有秘密的话,还没说出来。 赶紧压低了声音,威吓道:“还不快从实说来!” 小内侍见四周无人,这才也又继续八卦:“我说了,大人可不能在旁人面前说起是我提的。不然这宫里的人知道了,非给我板子吃不可!” 江远风按住心头的不耐,嗯了一声。 便听那小内侍说道:“是娘娘,娘娘前去看那焰火的响动,结果发怒,手在上面重重一拍,结果拍出来个巨大的口子,紧跟着,那喷泉便轰然倒塌了!” 什么?! 这话,击得江远风忙是退了两步。 竟然,竟然是皇后! 那这是不是说明…… 第一卷 第214章 谋划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江远风想起那日自己与陆旋在御花园的斗法。 但现下他却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她的参与。 到底是季皇后不为天机所容,还是陆旋从中作梗? 他掏了一锭银子给小内侍,挥了挥手,这才转身,一边思忖着,一边茫然向着宫外走去。 这时,身边的侍从影子从远处朝他走来。 “大人!”影子躬身行礼。 江远风嗯了一声,连正眼风都没给他一个。 影子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但心中有些着急,是以,跟着他快走了两步,随后沉声道:“季家少爷来请了,请您去一趟季府,说是给季二小姐的丧事,拿个主意。” 江远风一怔,飘远的思绪被扯回来。 季少爷亲自来请? “他们倒是会用人,这是拿本官当办白事的用了!”嘴角,牵起一个凉薄的笑容。 芥子低声快语:“季泊舟派人请了两三次,最后一次是他自己亲自来的,大人,可要去?” “去,怎么不去。”江远风捋了捋下巴,“季家最近死了这么多人,虽然我确实看不惯先前他们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但现下不知哪里出了毛病,已经是江河日下了。去看看本官当年的作品,也好!” 这次虽然是季泊舟来请,但他想也知道,应该是季相礼那个老狐狸,派他儿子来的。 恐怕是担心自己来请,再被他驳了面子。 无妨,本来他也是要准备去季家的。 毕竟他先前救了季青妍,却又发现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异数。于是将她放了回去,想看看她自己的造化。 同时,也希望通过她,引出背后拥有高深玄法之人。 没想到,季青妍果真帮他把陆旋引了出来。 即便看在这份被利用的情义上,他也该去送她最后一程。 他目光幽深地看着前方的宫门,脚步声沉稳地响在宫廊之间。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果真是天意。 先前他救她那次,她便是差点落水而亡。 没想到这最后要她命的,还是落水而亡! 一切,皆有定数。 想着,便是招呼影子,“去吧,去季府!” …… 陆旋昨日在御花园被姜行带走,二人一道回了王府后,后面,他便再也没来过。 其中,姜行担心她的身体,也只是命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圈,然后报给他听。 昨日发生那样大的事情,整个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是以,陆旋也已经知道,皇帝为了惩罚季皇后,将季棠给纳入后宫,做了婉昭仪。 她听了,不禁有些诧异,看来这皇帝,也并非全然信任季皇后了。 这是想借这件事,彻底斩断季皇后与季家的联系。 她看着碗里的鱼羹,脑子里思绪纷飞。 季家与皇宫发生的这些,暂时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当下有关系的,是另一件事。 她唤来桑落:“今日,我想去一趟季府。” “去季府?做什么?”桑落下意识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冒进。 先不说王妃从前与季泊舟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便是最近与季家的你死我活,那也是个虎狼窝,不能去! 陆旋看出桑落的担忧,笑了笑:“季家的宅子有问题,是被人动过手脚的。我上次带你和玄戈去破坏了一处,但总的来说,那力道还是不够彻底。我想今日去,将季家那吸收整个时雍坊气运的阵法,给破了!” “破了?”桑落哑然,眉宇间尽是忧色:“可,那气运与咱们又不相关,吸了便吸了呗!” “王妃你去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那季家先前设下多少阴谋诡计引诱你,都被你给破了!现在,个个肯定恨死你了,巴不得你去,好将你瓮中捉鳖呢!” 陆旋知道她是想着自己,遂笑了笑,解释道:“其实那阵法倒是其次,我想去,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缘由!” “是什么?” “我要去找一个人,那个当时在暗中帮助季青妍的人!如今季青妍死了,我不信那个人丝毫不露面。上次在御花园差一点就见到他,却被季皇后给拦了!” “他帮助一个不为天道所容的异数,我也要看看,究竟是不是郁嬷嬷说的那位,江远风!我更想知道,现在,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看着陆旋眼中的笃定与锋芒,桑落知道,这件事恐怕又是心意已决,回不了头了。 便问道:“王妃,是想要我做什么?” 陆旋欣赏地看了桑落一眼,下意识便感叹她的聪慧,以及这些时日以来,彼此磨合的默契。 “我需要你去帮我找一个人。” “找谁?” 面对桑落的干脆回答,陆旋一时,倒是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硬生生将话头噎在喉间,不知该不该说。 她捏了捏手指,心中像是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叫她不要去找那个人,一个叫她快些去,除了他,还有谁能帮你啊! 桑落忽然意味深长一笑,打趣道:“哎哟!该不会是去找王爷吧?” 王妃做什么事不是干干脆脆? 最近能让王妃这般踟蹰犹豫的,除了王爷,还能有谁? 见桑落已经窥破她的心思,陆旋也不恼,有些窘迫道:“这件事,我自己肯定是没办法就这样去季家的。大家一见我,定然会觉得不怀好意。” 她顿了顿,“只有王爷了,王爷可凭借曾经季青妍对他的搭救之恩,去送季青妍一程。想来这个由头,不会引起季家的疑心。” 桑落一怔,“不会疑心?” 她用手在陆旋面前挥了挥,“王妃该不会是糊涂了?王爷去,您也去,这明眼人一看见你,谁明白不过来,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到时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陆旋听罢,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 “那本王妃又岂是你说的那么傻?当然不能以我王妃的身份进去了!我乔装一下,扮成王爷身边的小厮,总可以吧?” 听陆旋这么说,桑落恍然大悟。 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行。 有王爷在,他把王妃看得比眼珠子都重,想必定是会保护她的。 心头大石落了地,桑落摸着下巴,这才笑带几分揶揄地答:“那成,我这就替王妃找王爷去!” 话落,桑落已经几步跑了出去。 随即,陆旋却又觉得不妥,想了又想,又想拦住桑落。 “那个……” 然而她刚开口,发现桑落早已没影了。 其实桑落听到了她的呼喊,但怕她后悔,又一个人出去,仍是头也不回地跑了。 …… 存心殿书房内,姜行正在案前写信。 飞行守在门口,无聊得打起了瞌睡。 忽地就听见桑落欢喜的声音:“王爷,王爷,王妃有事求你咧……” 飞星被这话惊醒,心下一喜,竟是比姜行还要高兴。 他双脚一跳便跃身起来,冲着屋子里喊道:“王爷,王妃找你来了!” 第一卷 第215章 偷去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听见飞星的喊声,心里不由得也颤动一瞬。 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最近这是怎么了? 只是找自己有事,竟然都会欢喜得跟过年似的? 不过,他仍是放下手中信笺,用锦帕拭了手,亲自前去开门。 然而他打开门,眼神却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王妃在哪?” 面前,只有桑落的身影。 桑落擦了把头上的汗水:“王爷,确实是王妃找您。她说她想去一趟季府,希望您带她走一趟!” “去季府?”姜行的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 她与季府势如水火,这个节骨眼,让自己带她去季府,那不是自寻死路? 这般不合常理,想着,又有些狐疑。 抑或,她另有什么打算? 虽然心头有些不愿,但想着可以见到那个身影。 姜行的嘴角还是轻轻地勾了起来:“我去问问她。” 说着,已经抬步走在了前头。 锦园里,因这些日子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收拾东西,是以,陈设与先前比起来,有了些许不同。 这有些陌生的空落落,让姜行只觉眉眼刺痛,连着心,也跟着酸涩起来。 “王妃要去季家?” 他若无其事地走进去,脸上带着如常的温柔。 陆旋听到姜行的声音,不知为何,竟不由脸色有些窘迫的一红。 之前,明明是她说要与他没有什么关系的,但这会儿,要求人家的也是自己。 只是没想到,姜行竟这么快便来了。 “王爷……来了。”她转过身来,有些没有气势地看了他一眼。 像是知道她心里在纠结什么似的,姜行开门见山:“去季府,不妥。你身子刚好,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若是又带着一身虚弱回来,瑾王府,可就不放你走了。” 他声音分明是轻柔的,但听得陆旋心里,却像是被倒进了一大筐柠檬,又酸又苦。 他的关心,总是在不经意间,猝不及防地就扰乱她。 不过她随即想到。 他这是,答应自己离开了? 不过,还是先将眼下的事情争取到要紧。 见姜行拒绝,她的眉眼有了些焦急,“王爷,这次季青妍的丧礼,臣妾必须得去。” “哦?”姜行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茶水,“给本王一个理由。” 陆旋心头一跳。 她就知道,求人的事不是那么好做的! 这会儿,就给自己端起架子来了。 但她还是咬了咬唇,忍着内心的不满答道:“这次季青妍背后那个人一定会去,我要去看看,是不是郁嬷嬷说的那个江远风!还有便是,上一次季家的那个阵法,咱们破除的不够,必须要彻底清除。” 姜行对她寻找江远风的事并不意外,是以挑了挑眉:“彻底清除?为何?” “那是吸收了时雍坊所有百姓气运的阵法,若是不破除,时雍坊随时会有发生瘟疫等灾害的风险。到时候受难的,还不是普通人!“ 姜行蓦地一顿。 当下的大梁,皇兄这般不作为,若是百姓发生瘟疫,确实将造成很大的动荡…… 若是百姓有了灾难,到时候,恐怕又会有一番乱局。 而且,这件事对王妃报仇也确实有益…… 陆旋紧紧地瞧着他的神色,见姜行脸上已经带了些许紧张,心头逐渐有了把握。 果然,就听姜行道:“那也行,不过王妃得答应我,少用玄法。有需要的事情,吩咐飞星去做。” 飞星在一旁忙不迭点头。 是,是,他们可愿意多干这样的事儿了! 只要王妃愿意和他家王爷待在一起! 陆旋听见姜行答应,心头一阵欢喜,忙是又道,“这次去的由头,主要是王爷为感谢季二小姐当年的相救之恩,所以前去送她最后一程的。” “而我,不是王妃,是王爷身边的一个小厮。” “小厮?”姜行不解,“有本王在,你大可用王妃的身份,无人敢动你。” 陆旋摇头,“若我是王妃的身份去,那季家想必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都要盯着我,可没有了一丝自由了。” 姜行思忖一瞬,“也罢,你的计划是什么?咱们现在先想好妥善安全的办法,尽量规避要发生的意外情况……” 在王府商量好了计划,陆旋搜刮来了飞星的衣服穿上,在桑落的捯饬下,贴了一些胡子,将脸色也抹得黑了一些,甚至还画了一道不起眼的皱纹。 这才终于有了个小厮的样子。 桑落看了看,满意地直点头:“嗯,这下差不多了!对外就说是王爷新的小厮,任谁也认不出来!” 说罢,便推着陆旋到了姜行面前。 姜行看了看,没忍住掩唇弯了眼角:“是,确实认不出来,挺,挺好!” 即便被画了那么多本不属于她的痕迹,可那张脸,一看仍然是个俊俏小郎君。只不过,确实与她本人只有两分相似了。 姜行吩咐飞星前去准备马车,随后看陆旋一眼,“走吧。” 陆旋看着那辆马车,神色又涌起来了些不自然。 “咱们还是分开走吧,分别坐单独的马车。” 说着,便是想去安排桑落另备马车。 随之,就听姜行道:“王妃见过哪家的小厮,能单独乘一辆马车的?” 陆旋一愣。 这才反应过来如今的身份,确实不可能有那般的待遇。 身边紧接着来了一个小厮,“王妃,王爷让小的来给王妃说说做小厮的规矩。” 陆旋瞥了姜行一眼。 这人还真是‘贴心’呢! 生怕她不知道逾越了。 她跟着小厮学了一会儿平日的动作,以及作为一个小厮的下意识行为。最后在姜行满意的目光里,这才紧紧跟在了他身后。 马车上,二人的气氛因陆旋的这身装扮,没想到,却是少了些往日的尴尬。 但交流的话比起之前,仍是少了许多。 陆旋只觉得到季府的路,怎这般漫长,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姜行闭起眼睛假寐:“王妃若再这般不自在,谁都能看出来你是假扮的本王的近随了。” 陆旋身子一凛,不敢相信自己内心的嘀咕,真的这般轻易就被姜行发现了。 是以,她有些不悦地端正了坐姿。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季府终于到了。 陆旋跟着姜行一下马车,一抬眼,季府门前便是一大片浓郁的素白,丝毫没有了往日堆金砌玉的气派。 从内到外,似乎都散发着一片死气,让人看得胆颤。 二人在门口站定,一个小厮前来迎接:“阁下里面请,二小姐和棠儿小姐的灵堂都在里头。” 说着,便是引着姜行往里去。 陆旋跟在姜行身侧靠后,心中多了重疑惑。 仅凭门口没有季家的人,只有一个小厮迎接,她便已经觉得够奇怪的了。 这会儿竟还听见什么棠儿小姐? 难道,季棠也死了? 想到这,她眸子颤动一瞬,立刻看向了姜行。 姜行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会儿这样看他,这个小厮多少有些没大没小了。 是以,他以手抵唇,轻咳两声,“那个,棠儿小姐,也过世了?” 那小厮面色发苦,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可不是。一个时辰前,周公公派人来报的信,说是棠儿小姐,也过世了……” 想起主家的悲惨,小厮也跟着红了眼圈。 姜行一怔,遂蹙眉问道:“昨日不是才听说棠儿小姐封了昭仪?怎会这么快离世?是不甘心,所以,自尽?” 小厮被这话一惊,随即又重重叹了口气。 “什么自尽,唉!” “是被皇后娘娘给捅死的,老爷去礼部找人打听了,捅了几十刀呢……大夫人在屋子里都哭死过去了……” 陆旋和姜行再次对上了彼此的目光。 被季皇后捅死的! 没想到今日,真来对了! 看来季家,这次果真要四分五裂。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季山,不得胡诌!” 第一卷 第216章 阵碎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从府内走了出来。 看见姜行,他脸上的神色来不及变化,仍旧带着些冰凉的阴沉。 直到小厮躬身说了句:“少爷,这位是前来悼念二小姐的……” 季泊舟面色微怔,这才惊诧地又将神色变换成微弱的笑意。 “瑾王殿下。”季泊舟行了一礼,“劳王爷挂念二姐,请随在下来吧。” 季府小厮一听竟是瑾王,吓得两眼一瞪,竟是浑身都发软! 瑾王? 全府上下最讨厌那个瑾王?! 那他方才在这多什么嘴! 季泊舟微妙地横他一眼,随即,便是要将姜行向灵堂。 就在这时,季泊舟的目光,却忽然定在了姜行身边的小厮,也就是陆旋的身上。 陆旋心头一跳。 该不会是被季泊舟认出来了吧? 她与季泊舟青梅竹马长大,他对她的身形和一举一动,确实甚为了解。 想着,她的目光不禁闪烁几下,头低得更厉害了些。 看起来,倒是一派更为听话的奴才模样。 季泊舟神色微变,有些怀疑自己方才看岔了。 愿愿,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卑微的姿态? 这才引着姜行往里走去。 因为季青妍辈分不高,小辈季棠也故去了,是以灵堂里,季家只能找了一些旁支的小辈过来,代替孝子贤孙在里面跪着。 姜行进去给她上了一炷香。 然而待香上完,却意外发现并没有季相礼的踪迹。 陆旋见四周清冷得紧,想来季家今日办丧事,这会儿还没有多少贵客。 是以,忙扮作男子音色,道:“王爷,小的内急,可否先寻个茅厕?” 说着便是捂起了肚子,显得极为内急的样子。 姜行还未看见季相礼,本不欲这么快答应她。但季泊舟一直跟在身边,他找不到机会给她暗示。 是以,只得像是被打搅了心绪,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去吧,丢人现眼。回去领板子!” 语气甚为不善。 姜行的身后站着季泊舟,陆旋明白他的用意。 她急忙应了一声,“哎!是小的不好,小的去去就回!” 说完,寻府内小厮问了去茅厕的路,捂着肚子便飞速地跑了。 季泊舟撇了一眼跑开的那道身影,放下心来。 若是陆旋,姜行定然不会对她说如话此不善。 加上那人神态,想来应真是个小厮。 姜行见季泊舟的神思似乎有些飘飞,轻咳了一声,耐人寻味地笑道:“季少爷,按理来说,本王来了,你们季老爷怎么也得出来相迎吧?怎没见他人?” 季泊舟眸子一顿,“王爷今日来,是为了见父亲?” 姜行若有所思,一会儿后,却又摇了头,“多年前,承蒙季二小姐相救,念着搭救之情,特来送她最后一程。” 季泊舟牵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王爷,还是个念恩之人。” 姜行回以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若是不念恩,难不成,本王要念着她对王妃设下的局,做过的恶,来祭拜她吗?”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但在季泊舟耳里,那话,像是镀着冰雪的箭矢穿过极寒的冬日,刺骨、刮人。 季泊舟僵硬地笑了笑,拱手一礼道:“王爷请偏厅稍坐,我这就去请父亲。” 姜行这才略微颔首,跟着引路的下人,往偏厅走去。 他侧首看了眼季泊舟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浮出个沁着寒凉的笑。 既然王妃今日的目的是在侯府干场大事,那他,怎么也不能给她拖后腿。 …… 陆旋自打借着内急的名义从季府正堂跑进了后院,废了两道符,便放倒了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小厮。 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这会儿,她正熟练地往后院处,常年关着的北门靠近。 她记得,北门处立着一块可供五人环抱的奇石,上面雕刻着吉祥如意。 而那里,是季澄和王氏的院子。 现在想来,陆旋觉察到,那块石头可能没那么简单。 它是季家紫气龙虎卦的阵眼。 从清净院一路往东,不到半刻功夫,她果然见到了那块记忆里的山石。 奇石旁种着一些花木,搭配起来,山石错落、花木扶疏,极为赏心悦目。 果然与她记忆里的样子,如出一辙。 陆旋环顾四周,趁着这会儿没人,她立刻跑到山石旁躲了起来,随后开始驱符念咒。 这样大的石头,以她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将其用外力弄毁。 是以,只有用咒语强行破开此阵,同时以自己的玄力,净化这大石中原本的符咒。 不过,这样做的代价,便是又会伤及她的身体。 但现下,她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有这样做了。 只希望姜行,能够多帮她一会儿,拖住季家的人。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陆旋开始念起了咒。 今日用的是九星神咒,搭配上她的血符,怎么样,她觉得都应该够了。 然而她刚驱动血符,刚念完第一轮咒术,便听见有两道一重一轻的脚步往这边来了。 陆旋心下一紧。 早不来晚不来,这个节骨眼儿来! 要让血符发挥出她预想的力量,那她便至少要念三次咒才行,但现下,已怕是来不及了…… 是以,她一边寻找着藏身的地方,一边继续念咒。 季相礼自打让季泊舟前去请了江远风后,便一直在季府等着他前来。 没想到这个人,却一直拖到棠儿都传来了死讯,在他最崩溃的时候,这才姗姗来迟。 他心头,已经带了几分不悦。 但,现在是他有求于人,想到这人的本事,也只能先忍一忍,先将他领来季府看看。 “江大人,您看,咱们府上最近出的这么多事,可与你擅长的这些玄妙之术有关?” 季相礼眉心挂着化不开的愁色,心头,更是对江远风有了些怀疑。 前几日他专门找人看过,说是季家着这宅邸目前盘踞着不祥之气。 可是这宅邸的一切,当年不都是他江远风给弄的吗? 会不会,是他在自己府上动了手脚? 毕竟当年,这个阵法就是他亲设的。而且后来,也是江远风对他多有不满。 江远风负手四望,听着这些话,眼中划过一抹狐疑。 季家上空,确实有丝丝缕缕的杂气侵入。 但这阵法毕竟设下这么久了,偶尔有些异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再者,这季府其他地方,并没看到有什么异常。 是以很快,这点狐疑便被他消解。 江远风提起个冷笑:“季国丈这是大权在握久了,有些不适应如今的身份地位了吧?” 他不紧不慢地摩挲着下巴上泛白的胡茬,“俗话说,风水轮流转,你季家富贵了十五年还不够,还真要世世代代有享不完的荣华?” 他随手摘下一片花枝的叶子,在手上捻了捻:“你这样,可让时雍坊其他百姓,还有什么盼头?” 季相礼知道,江远风趁着这个机会,在表达之前对季家滔天权势的不满。 但这话,却让她咂摸出了几分味道。 他还是耐着性子,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带着几分试探:“难不成,真与大人你有关?这都是当年你设下阵法时,答应过老夫的,老弟这该不是这么快,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吧?” 说完,神色期待地等着身边人的回话。 江远风面色一僵,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头快速涌动。 但不知是不是已经习惯了面如平湖,所以脸上,并未出现任何波澜。 过了好一会儿,他朝着季相礼意味深长地看了两眼。 二人都是老谋深算,都明白对方揣着什么心思。 是以,眸子里分明有千言万语,却都只看着对方,心照不宣一笑。 江远风的目光在后院逡巡了一圈,随后倚在那大石边上拍了拍,涌出一声叹息:“季国丈见过本官的本事,所以今日的一切,事在人为。本官的人事已经尽力,其余的,便都是天意了!” 这话一出,季相礼不由眉头一拧,神色也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大人的意思,是我这府邸果真有问题?” 却见江远风摇了摇头,“本官看过了,季国丈这府邸,目前看来没有问题!” 江远风的手,还来不及从那奇石上抬起,忽然间,一道让二人神色大变的声音,瞬间传了出来。 第一卷 第217章 隐身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咔嚓!” 随着江远风这轻轻两三下拍动,那奇石竟顷刻便裂开了几条大缝。 紧跟着,只听得“啪嗒”两声。 霎时间,整个大石,猛地四分五裂。 轰! 季相礼气血直冲天灵盖。 心头犹如被雷劈中一般,马上要从胸腔蹦出来。 一股剧烈的紧张和不安瞬间占据了他心头的所有位置。 这,可是天大的凶兆! 在这一声巨石碎裂声中,江远风也瞬间面色煞白。 他死死盯着那碎裂的大石,看着上面缠绕不化的黑气,心头被一阵高过一阵的震撼袭击着。 这,是代表季家,还会有劫难! 怎会如此? 他给季家的紫气龙虎卦,竟然,竟然真的有人可破! 江远风抬头看了眼天空气象。 因这奇石一破,漫天的灰败杂气瞬间朝着季府扑了过来。 先前包围季府的丝丝缕缕金色祥瑞之气,顷刻便被整个时雍坊瓜分。 漫天的多道彩色气息交融,一时间,蔚为壮观。 他亦是被惊得退了一步。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先前他的确不喜欢季家的不可一世、大权独揽。 也的确想过排除异己。 但,现下,季家已经威胁不到自己了,所以也从未再出手过。 可,这么快,竟然就被人发现这个阵法了吗?! 他看了眼季相礼,若是曾经的老朋友要过得那般惨,却不是因为自己完成的谋划,那不但不痛快。 反而,有可能会引起季相礼的怀疑,从而导致反扑…… 有些秘密,必须要提早镇压下去…… 季相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江远风的千思百虑都落在他眼里。 是以,他下意识转头,黑眸怒睁,恶狠狠地瞪着江远风,“是你?!是你方才动了手脚?!” 他怒气冲天,额头青筋暴起:“先前还一个劲的否认,现在你告诉我,这些日子,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江远风无奈又恼恨地瞪他一眼,心中愤懑不平。 紧跟着说出来的话,已经是带了几分急切:“老子会蠢到在你面前动手脚?” 随后指着那一堆乱石,“这很明显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你可仔细着点!” 说罢,目光转瞬便朝着花木掩映的树丛中看去。 方才还好好的,竟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碎裂。 若不是天意,那必定有人捣鬼! 何况,那熟悉的灵气,他感应到了! 无论如何,都得先排查人为的原因。 陆旋此刻正藏在一株桂树上,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陆旋额头滚落,浸湿了鬓发和衣襟。 她方才用了隐身符,所以才没被那二人发觉踪迹。 但现在,那二人在此处待得如此久,她又对那大石用了高于寻常符咒多倍的玄力,现下,已经是快扛不住了。 江远风下意识便要朝着桂树走来,却被季相礼猛地一拽扯住了衣袖:“江老弟,这当年你说压气之用的阵眼,鄙人亲眼所见因你而坍塌,你认是不认?!” 他带着十足的激动,连着嘴唇都在哆嗦。 “我府中多年没有生面孔进来,这山石一直都是好好的。纵观京城之中,又有谁的玄法能高过你去?若是你不给出一个解释,鄙人定要拉着你一起,下十八层地狱!” 季相礼目光骇人,一双眼睛透着深渊一般的冰冷,声音也嘶哑难听。 但一时间,气势,却是占了上风。 被季相礼这么一激,江远风霎时也有了脾气。 这老小子,竟还敢跟自己叫板了! 如今时移世易,谁给他的底气,敢这么没大没小的说话! “季相礼,老子当年给了你这十五年富贵,你不满足也就罢了,现在这阵眼碎了,还要赖在老子头上?!” 他气血瞬间翻涌,瞳孔亦是带了十足的阴鸷,但音量,却是刻意被牙咬住了一半,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当年,老子以自己的血为引,亲自压制着咱们盟誓的这卦阵,要破坏,我非得等到这个时候?!” “况且你应该知道,本官一直以来,都拒绝来你的府邸。你见过近些年,本官什么时候踏足过你季家一步?” “这次要不是你那龟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请,加上你家那个异数祸害,你认为我会闲的没事,上你季家来?老子的逍遥日子,你以为不好过吗?!” 他脸色阴沉可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几乎要迸射出火花。 季相礼心下一颤,异数? “什么异数?”他吹胡子瞪眼。 “什么异数,你那二女儿的异数!” 江远风被他弄得气不打一处来,手瞬间便叉上了腰:“你那二女儿根本早就死了,后面是被异世来的孤魂野鬼给夺了魂!” 季相礼被这话惊得更是连连后退。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身子发软,眼角已全是慌乱。 “那,那青妍,被这个孤魂野鬼给夺魂多久了?!” “哼。”江远风冷笑一声,“多久了,至少十几年吧!” 季相礼已经有了沟壑的眼底,刹那间蓄满震惊和后怕。 十,十几年! 但自己和府上所有人,却丝毫没有发现! 看着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江远风冷冷睨了他一眼,“你也不用太惊讶。我看你那后来的女儿,不也没干什么害你们的事吗?” “这些年,你时时刻刻提防着我,我也不屑进你季家的门。所以也没见过你那位二女儿的变化,不然,也不会等到了今天,才将这事告诉你!” 皇帝登基一年后,季相礼担心他会后悔当年设下对季家极为有利的紫气龙虎卦,常常防着他会暗中来这府中动手脚,所以明面上虽然没什么,但实际上,几乎从没让他登门过。 季相礼那点小九九,其实他也早就看穿了。 只是正好图个清闲,也懒得跟他计较罢了。 听江远风这般说着,季相礼心头那点对季青妍的疑虑终于渐渐消散。 青妍已死,此时眼下,确实不是他纠结她身份的时候。 但眼下发生的阵眼坍塌的事,却实在要命! 他看着眼下这一堆石块,又不耐地看了眼江远风。 的确,这些年,除了他主动邀请江远风来府上,一般他都是不过来的。 几乎所有时候,几乎都是他去咸宜坊找他。 尽管江远风说得有理,但这样关系到命脉的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让他怎么办? 是以,他依旧恨恨地瞪着江远风,急得有些没有分寸,“那你说,这会儿怎么办?!” 季家已经接连死了这么多人,这阵眼都没塌。眼下棠儿刚去,这压宅大石竟然裂了。 难道,最坏的情况,还没来? 还有恶事发生? 想到这,季相礼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爪子狠狠抓住,光是想象着,他都觉得这未来已经丝毫没了盼头。 而此时,江远风暂时不想搭理季相礼那发狂的样子。 比起给季家解决这事,抓住这里的人,才是更让他在意的事。 他给季相礼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脚步轻抬,小心翼翼地往陆旋的方向走了前来。 季相礼被他这个动作搞得一愣,火气也暂时一歇。 他,竟有些看不懂了。 难道真有人搞的鬼? 还有人比江远风还厉害? 还是,这是眼前这人金蝉脱壳的计谋? 但他也没时间想那么多,若不是江远风,而真是有其他人刻意而为,那这个人,无论如何,他也要让他血溅当场! 先前因江远风一直背向陆旋的方向,所以她一直没看清他的正脸。 眼下,看着他向着这边走了过来,陆旋第一反应,便是想看看那人,是不是郁嬷嬷说的那个江远风。 他,到底长什么样? 陆旋被桂树挡住了视线,正欲探头,却没想到,猛然间,一道白光,她的隐身符,已然失了效用。 眼前高大男子的脚步一步步靠近她掩藏身形的桂树,一时间,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第一卷 第218章 追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幸好陆旋身形娇小,加上今日穿的小厮的衣服,颜色与桂树的树干颇为相似,暂时还没让人一眼便发现她。 但就这个距离和速度,要看见她,不过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江远风感应到了。 这里有一位懂玄法的高人的气息! 方才那大石碎裂的一瞬间,忽然爆发出来的极强的玄门之力,他绝对不会认错! 要施咒,而且是对他设下的紫气龙虎阵施咒,隔空是做不到的,那会伤人性命。 必须要在十步以内才能做到! 是以,那破了他阵法的人,一定就在这附近。 他的脚又向前踏了一步,整个人聚精凝神,眸中含着一股隐秘的兴奋。 那个人,想来就是他的那位小门主了! 陆旋的手将桂树的树干抓得死紧,因过于紧张,又是盛夏,她的身体仿佛被一万只蚂蚁啃咬着,喉咙干涸得像在燃火,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就这一瞬间,忽然,又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老爷,老爷……”季府的新任大总管季安从外院跑了进来。 “何事惊慌?”季相礼不悦道。 下意识的,江远风也朝那边看了过去。 季安气喘吁吁,“皇上,皇上带着皇后,还有三皇子过来了,要,要见您和江大人呢!” 江远风一听,心头一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桂树。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仍是向着季相礼道:“今日本是季国丈府上丧情,还请季国丈先去迎接皇上,微臣稍后便来!” 说着,便是又要往那桂树前再进一步。 陆旋手心冒出冷汗,一颗心此刻犹如雷震。 看着江远风那双尽在眼前的脚,她猛地咽了下唾沫。 他只需要抬头,顷刻便能看见她。 陆旋正准备扭过头去遮掩,却就在这时,季相礼的声音从树下传了来。 “江大人,这才多久,就不记得咱们的盟誓了?连皇上想见你,都还要耍这等排场?” 他烦躁地一把拉过江远风,语气中的讥讽已是不加遮掩。 这江远风耍官威,现在甚至安排起他来了,实在是欺人太甚! 说着,便要拽着往外走去。 季家的阵眼已经坏了,若是这个节骨眼再说个不敬皇帝,他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他可不想再处理那些烂事了! 见季相礼将江远风拉了出去,陆旋趁着机会,赶紧从树上跃了下来。 借着枝叶的掩护,她急忙躬身朝另一条小道跑去。 江远风被季相礼拉着快走了几步,心头火气猛起,一把便将他的手甩开。 “季相礼,你这个老东西,赶紧松开!” 他有些气急败坏:“眼下真正害了你季家的人就在这府上,就藏在这园子里,你方才还找本官要解决之法,这会儿又要走,你这个老东西现在怎么这般不要脸?现在我若是走了,你才是放虎归山!” 季相礼一愣。 站定后向后瞧了瞧,又睨了他一眼,有些狐疑:“真有人?” 说着,又像是再次确认一般:“你看到了?” 江远风横了他一眼,将衣袖狠狠一甩,随后又顾自返回,往方才的后院园子走去。 季相礼看着江远风走远的身影,冷哼了一声,喊道:“且算是你说得对,老夫先去迎皇上,若是江大人待会儿没找着人,老夫也就不跟你客气!” 这江远风的话有几分可信,他心里也没底。 这些年,他知道这人到底是嫉恨季家的风光,估计早就想对他暗中下手了。 是以季家今日,究竟有没有他的手笔,都还另说呢! 若是真找到人了还好,没找到人,他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江远风没有理会季相礼的喊叫。 他急切地走到陆旋先前的桂树,猛地一抬头,哪里还有人影? 他一愣。 神情忽地变得凝重。 先前自己不可感觉错,这里定是站了个人。 想着,又仔细观察起了桂树和周围的一切。 地面是干净的,花草,也并没有被慌乱逃跑破坏的痕迹…… 就在他即将怀疑自己是不是先前感受错误的时候,他瞳孔忽地一沉。 桂树上,有两道湿手印! 果然有人! 那手印,想必是在这的人因为紧张,手心出了汗。 而那手,又紧握着树枝,所以留下了痕迹。 因天气炎热,这才过了片刻,那手印的湿痕被空气一烤,很快又浅了不少。 他又仔细看了那手印,大概比划了一下。 这般娇小,是女子手印! 方才这里,一定藏了个女子,那人,就是陆旋! 想着,他眸中幽光隐隐跳跃,立刻朝着园子里追了上去。 这园子在内院,陆旋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很快便从花木中找到了一条小路,飞快地往外跑去。 她记得,季澄这院子里有一棵大的海棠树,那大树连着一道青石墙,只要翻过了那墙,她就到了外院的厢房,到了那,过一条小径,应该就能出去与姜行会和。 她脚下生风,没一会儿,立刻便看到了记忆中的那棵树,但同时,也听到了身后急急追来的步子。 陆旋心下一沉。 竟然追来了! 她飞快地瞄了一眼身后远处的影子,胳膊利落地一抓,便是急忙往上攀爬。 虽然心口处又传来些许不适,但危急关头,她自动掩去了那份痛意。 不过,她还是有些恼恨自己的身体。 为何偏偏是个深闺大小姐,做起这些爬树上墙的事,那是一点不擅长! 江远风绕过苗木花圃,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小厮正在着急地往树上爬,奈何怎么也爬不快的身影。 他嘴角有些阴森地勾了勾,心里更加笃定,这个人,就是陆旋! 陆旋好不容易爬上树,一脚刚踩上青石墙,便感到一股凌厉的气息,自树下向自己扑来。 那人,想把她给拽下去! 她心下一颤,电光火石之间,迅速踩着那青石墙一跃。 “咚!” 陆旋站在墙上跳了下去。 青石墙不低,起码有一丈多高。 她重重跌落在厢房外侧,膝盖瞬间传来一阵疼痛。 但随之,她还来不及从地上爬起,通过地面的影子,便发现身后那人也上了墙,现在,正要向自己的位置跃下。 陆旋的心猛地再度悬了起来。 因这次的高墙一跃,脚上已经有了一大块青紫。 丝丝缕缕的疼痛自脚踝传来,她知道,自己扭伤了。 若是身后那人跳下来,她定然是跑不快,很快就会被那人给追上! 想到这,她忽然脑子一激灵。 飞星呢? 他不是这次在暗中保护自己的吗? 这次在季府,他们知道青鸢和青黛肯定是进不来,所以姜行专门带了最为妥帖的飞星暗中相护。 他,为什么没救她? 照理来说,他不会置她不顾。 难道说,他也出了什么事情?! 此时的季家后院屋顶上,飞星确实看见了她的身影。 但是,他却被江远风的两个手下,影子和无白,给缠得死死的! 飞星只恨这个节骨眼儿,为何玄戈跑回陇川去了。 不然他也不至于孤立无援,完全无法分身前去带走王妃! 金乌向西,斜阳倾洒。 身后跟着陆旋的那人,被太阳扯出一道巨大的影子,正通过背后的石墙,带着十足的压迫向她覆来。 她两腿发软,嗓子也是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忽地,一道声音从墙的那头传来。 第一卷 第219章 旧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江爱卿,你在墙上作何?” 瞄准了陆旋的身影,正欲从墙上跳下的江远风,身子蓦地一顿。 是皇帝! “你这是要躲避朕?还是为了何故?跳墙逃走?” 皇帝在身后的院子里又发了话。 江远风不得不回过头去:“哪里哪里,是臣方才看见了一个小毛贼,所以这才追着她跑到了这墙根上头!” 皇帝狐疑地看他一眼,又侧头看了下季相礼,问道:“真有此事?” 季相礼抬起眼皮睨他一眼,恭敬道:“回禀皇上,老夫,不知此事。” 说罢,便是洋洋得意地觑了江远风一眼。 让你也尝尝,在背后被人捅刀子的滋味儿! 听见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的话语,陆旋方才还咚咚作响的心跳,霎时有了喘息之机。 她赶紧起身,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快速向着有遮挡的廊檐下走去。 江远风听见皇帝的呼唤,就知道要坏事。 果然,等他回答完皇帝,再一转头,哪里还有陆旋的影子! 这次陆旋扮作了小厮,只要不拆穿她的身份,分明自己和季家就有办法随意处置她。 结果这第二次,又让她跑了!心下不由一阵恼恨。 皇帝一来,影子和无白二人霎时也不敢再闹出动静,手上的力道和招式,已经是放缓了许多。 飞星迅速找准机会,找到招式空隙,忙向着陆旋方才的方向,追逃了去。 陆旋虎口逃生,本计划安生走几步,很快就会穿过抄手游廊,然后到灵堂。 然而她刚踏进廊下,眼前,赫然便立着一道身影。 是季泊舟。 陆旋见季泊舟就在眼前,想起先前在王府时,专门找飞星和小厮请教过的经验。 无论遇到谁,若是不好避开,便低头就行。 一来可示尊重,二来显得有礼。 这招最适合不过她当下的心情,不然若是被季泊舟发现,她怕是麻烦了。 是以,忙低下头,用力忍着脚踝传来的痛楚,若无其事地往他身边经过。 她一颗心跳得比鼓都响。 先前自己离开时,季泊舟应是没有起疑的吧? 今日她来的两个目标,一个破卦阵,一个找江远风。 现在,两个都完成了。 只可惜因方才过于急促,那江远风的脸她还是没看到,但身形,已经在心里勾勒出了个大概。 这会儿季泊舟站在此处,应是巧合? 现在受伤了,还是自保要紧,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季泊舟在游廊,确实是个巧合。 他本来是打算去厢房为皇帝皇后,以及前来的客人做歇息的布置安排,却没想到,竟在廊檐下,遇到了姜行身边的这个小厮。 方才离开时,这个小厮分明是好好的。 这会儿,为何却有些瘸了? 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陆旋几眼。 姜行这个小厮,方才说内急,可这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 再者,他怎么会出现在厢房? 这边和方才他离开的地方,完全不是一个方向……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往她的脚上瞥去。 也就是这一眼,令他骤然冷下了脸。 虽然那脚上穿着男子的鞋袜,可那大小和走路的姿势,那分明,是一双女子的脚! 而且那双脚,虽然极力保持着平稳走路的姿势,但是很明显,已经受伤了。 想着,他的神色已是涌动着危险。 陆旋的步子尽力保持沉稳,但每一步传来的钻心之痛,都让她眸中不由自主地泛起颤意。 三步,两步,一步…… 她在心里默念着,就快过去了…… 季泊舟看着前来的身影,在要与他擦肩而过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陆旋浑身一紧,浑身汗毛随之炸裂。 这,这是发现了? 但她的头,却低得更下去了。 “少,季少爷。”她刻意模仿男子声音,嗓子还发着颤,听着像是极度的卑微。 季泊舟眸色晦暗,目光探寻地往她脸上钻。 他听出来男子粗哑的声音。 但,现在他关心的,却不在声音。 而在他手上的这只胳膊上。 这人,是愿愿! 只有她,在被人抓住时,胳膊会是下意识往前一送,然后准备挣脱。 虽然方才她极力压制了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但,他握住胳膊的那一刹那。 她往前动了。 他往她身边凑近了些。 她脸上脂粉的颜色,顷刻便跌入他的眸中。 她易容了。 季泊舟忍着心里翻涌的惊涛骇浪,“这位小哥好生面熟,本少爷记得,你是瑾王身边的人。瑾王一直待在前院,不知此刻,为何小哥会到季府厢房来?” 陆旋用力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尽量压下内心的慌乱。 “季少爷,这季家实在太大了,小的出恭后,有些找不着方向,所以,这,这才走岔了路……” 陆旋挠了挠头,身子却躬得更加厉害,一派瑟瑟发抖的样子。 见她撒谎,季泊舟眉间闪过苦痛之色。 冷冷回了一句:“是吗?” 内心,却早已天人交战、心如刀割。 现下,季府和瑾王府虽明面上没有撕破脸,但彼此心知肚明,真正的关系,早已势同水火。 季家三番两次对愿愿出手,愿愿也丝毫没有手软。 大哥、二姐、棠儿……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他季家血淋淋的性命。 几乎都与愿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好想留住她,好想等着她,好想让她可以守在他身边…… 可,他们中间隔了家族的血海深仇,隔了前世今生沧海桑田,隔了两颗心的物是人非…… 时过境迁,他们,终究回不去了…… 他掌心有些发烫,手中的力道紧了紧。 一垂眸,便看见了她微微颤抖的身形。 他心口哽塞得厉害,连带着喉中,也尽是苦涩。 她撒谎,在掩盖什么? 愿愿对季府不熟悉吗?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对季府,都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现下这种心照不宣的节骨眼,她却出现在了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脚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说她在季家没有干什么秘而不宣的事,他是不信的。 那她干的事情,难道是为季家好吗? 呵呵。 他又岂会异想天开。 若是季家只有自己一人,哪怕愿愿想要了他这条命去赎罪,他也能舍了。 但现在,季家还有父亲,还有大嫂,还有上百口靠他们养着的下人…… 这段时日的苦痛已经够多了。 为了他们,他也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愿愿对季家下手,让他们再接二连三消散在自己眼前。 季泊舟只觉得自己被痛苦和矛盾裹挟着,像是掉入一个张着大口的无尽深渊里。 按照当下的情形,他是该将她拿下的。 甚至是,杀了她。 可,他的心实在痛得厉害。 苍天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哪怕让他像前些日子一般放纵沉沦下去,都不给他机会。 他抬头看了眼廊檐上的穹顶。 满目的素色白花,已是刺目得厉害。 引得眸子里,刹那间也泛出了水汽。 大哥,二姐…… 心头,终究被这愧意占了上风。 他眼角垂落一滴泪。 电光火石之间,身上一柄短小精悍的匕首,已是握在手心,直指她的喉心。 “小哥,对季府做了什么?” 他的音色充满苦涩,心里万千滋味翻来覆去,仿佛全世界的蛇胆都在自己肚子中翻腾。 他是不愿意对她做出此等伤害之举的,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 看着面前略微有些颤抖的匕首,陆旋不知季泊舟心里已经经过了怎样沧海桑田的困兽之斗。 她不由神色一凛。 “呵呵,季少爷说笑了。”她肩膀动了动,“小人区区一介奴才,哪能对季府做什么?” 陆旋不知道季泊舟是从哪里看出来,起了疑。 当下便是正了正身子,将自己表现得更像一个男子的样子。 他紧紧盯着她,希望她能侧过头来看看自己。 看看从前那个冰冷倨傲的人,现在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了。 可她,自始至终,都只是错开他的目光,或是低低佝下身去,不曾看他一眼。 就在此时,陆旋透过季泊舟的肩膀,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卷 第220章 囚禁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她还没开口,便听得对方道:“季少爷,这是做什么?” 来人看了眼陆旋身上的装扮,似笑非笑地瞥向季泊舟:“看这位小哥的衣衫,该是瑾王府的人,季少爷,这是还心怀旧怨,所以连瑾王府的小厮也不打算放过?” 季泊舟眼神瞥向身后款款而来的沈渊词,脸上用力才提起了一抹苍白笑意。 “原来是沈大人。” 想到陆旋和沈渊词之前传出过的一道风声,他只觉心里的那些不悦,几乎呼之欲出。 但他还是克制着情绪,笑了笑:“在下知道季大人与瑾王府关系密切,不过,这人在我府上偷偷摸摸,想来,是做了什么对季府不利的事情,在下自然,是要好好盘问一番。” 沈渊词向前走了上来,他看了眼陆旋,目光却落在季泊舟身上。 “这位小哥是做了什么?惹得季少爷这般风雅的人,竟也这般不客气。”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调侃,似是有意想将大事化小。 陆旋看沈渊词这般轻松的样子,想来是没有认出自己。 但,她还是得争取机会,赶紧离开这里。 是以,她忙道:“季少爷,小的只是内急走错了地方,何至于就成了要谋害季府了。王爷还在那处等着小的,还请季少爷放小的先行离去吧?” 说着,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将那匕首往一旁抬了抬。 她只希望,趁沈渊词来了,可以帮她分担几分季泊舟的注意力。 不至于让他认出自己。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有些可笑。 现下,无论他是否认出自己,根据前世对他的了解,他对季家看得那般重,定然,都是不会放过她的吧? 许是季泊舟内心也还犹豫着,手里的匕首被陆旋这样一拨,竟就轻而易举地离开了两寸。 陆旋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么轻易便推开了。 心下一松,行了礼,立刻就要往前走去。 沈渊词的目光聚集在那匕首上,见到这一幕,眸心不由一颤。 她的脚上有伤,所以步子并不快。 但才刚跨出一步,不想,身后立刻便传来了季泊舟的厉喝。 “慢着!” 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拽了回去,引得她受伤的脚不由重重退了两步,脸上顷刻染上了痛意。 沈渊词狐疑地看了陆旋一眼。 方才季泊舟和这个小厮的反应,都不太对。 其一,一个小厮,竟敢直接拨开季少爷手上的匕首,顾自打算离开。 其二,季泊舟这样的一个过去向来被众星捧月的人,竟然轻易地就被他推开了匕首,而且他说这小厮偷偷摸摸,这样小的事情,却并没叫府上的其他护卫来惩治这个他口中犯下恶事的小厮。 不是很奇怪吗? 而且,王府的小厮在季家犯了事,正常主家的反应,不是立即将人带到王爷面前吗? 但季少爷,很明显,不希望这个小厮离开这里去找王爷…… 光是这几点,沈渊词认为,这其中,定大有问题! 今日季家的丧仪,本来他是不打算来的。 季家以权谋私,此前又多次暗害阿旋,他心里,一直对此也憋着气。 却不想,两个时辰前,他还是被父亲叫回了府里。 说是皇上和皇后都去了,现下不能做得太难看,之前观望的满朝文武也都要去。 所以,他也只好跟着父亲一道过来。 但他方才来时并没看到王爷,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想看看,今日会不会遇到熟人…… 想着,他落在陆旋脸上的目光,却忽然一定。 这个小厮……倒真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像谁呢? 这个人,现在似乎还受伤了。 沈渊词脑子里的头绪极少,但此时,季泊舟已是擒住了陆旋。 季泊舟看向他:“渊词兄,这边是季家的厢房,今日有丧仪,所以这边伺候的人没有前厅多,渊词兄还是赶紧过去吧。” 他口吻极其平稳,但手中的力道,却是加紧了许多。 沈渊词点点头,刚打算往前走。 却突然,余光瞥到季泊舟有些泛红的眼眶。 这是刚刚才,伤心过的痕迹。 “思峦兄看起来,似乎有些悲伤。” 他故意试探了一句。 季泊舟一怔,转瞬扯出个苦笑:“二姐和棠儿相继离世,怎能不悲、不伤呢?” 他的目光直接地看着沈渊词,差一点压制不住,就要将心里的那份不耐给泄露出来。 沈渊词神色一僵。 他倒是忘了,今日是丧仪。 是以,他只得拱手道:“冒犯了,思峦兄,还请节哀。” 说着,便也只得藏好心底的那些猜疑,掠过季泊舟和陆旋身边,往前院走去。 只是心中缠绕的那些疑惑,却是愈发深了。 季泊舟,到底为何要私自扣押一个王府的小厮? 而那个小厮,竟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怕他…… 既然出了这样的事,不管王爷之前和他有什么不对付,现下,他还是得赶紧找到他才行。 这边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季家若是要做什么,肯定没人帮着那个小厮。 想着,他的脚步便快了些。 季泊舟直到看见沈渊词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廊角,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回陆旋身上,将她的胳膊松开。 陆旋一直被他用力束着,手臂早已又酸又麻。 加上先前下咒的反噬以及腿伤,又这么一直站着,这会儿被他这么一放,猛地便差点倒下去。 好在,她神思是清醒的,立刻扶住廊柱站稳了。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季泊舟脱口而出。 “没,没有。”陆旋垂头,回答得小心翼翼。 却没想到,下一秒,他已是收了匕首,猛地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啊——” 陆旋下意识惊呼。 她没忍住,嗓子里脱口而出的,分明是女声。 “愿愿,我一开始就认出你了。” 低缓的声音传来,陆旋只觉身子一空,已经是被打横抱起。 她胸口炸了个响雷,只觉得连着浑身血都不流了。 季泊舟,这是早就发现了她! 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看出来的! 陆旋只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太差,为何要在她身体完全不能支撑再施展一次玄术的时候碰见他! 不然,此刻她定能定住他,然后让自己得以脱身。 既然被发现,那她也不遮掩了。 “季泊舟,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她身体死命地挣扎,双手用力推搡他的胸口,想让他抱着的手松开。 然而,不知是她此刻伤后虚弱,还是他力气实在是大,她竟然丝毫推不动他。 一道道廊柱的影子,有些快地从眼前闪过。 看着季泊舟带她往澹泊斋的方向拐了进来,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陆旋心头。 “这是澹泊斋的方向,季泊舟,你疯了!” 她又急又慌,手上已经是胡挥乱舞。 季泊舟发现她受伤,此刻将她带入澹泊斋,一定会借此对她做些什么! 不能坐以待毙! 想着,她立马用力翻了下身,一张嘴,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季泊舟吃痛,右手随即一动。 陆旋的嘴里,顷刻间溢满了血腥味。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即便如此,他却并未松手。 季泊舟的脸色分明有些难看,但他好却似根本感觉不到痛似的,依旧向前走着。 只是那双眸子里的占有欲,再也压制不住。 第一卷 第221章 囚灵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走的是一条隐蔽的小径。 今日府上人员复杂,但大都在前院,下人们估计忙着灵堂和前厅,是以,此处一路向澹泊斋走去,竟真的没发现什么人。 陆旋望着季泊舟那张脸,莫名发现,他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是哪里不一样呢? 她又瞧了瞧。 是戾气,还有,疯狂。 陆旋心头,霎时闪过不妙的预感。 以她对季泊舟的了解,现下抱着她状若无人地带去澹泊斋,便已经超出了他平日的内敛性情。 但此刻,他竟还如此镇定自若,丝毫不觉有任何异常。 那么便说明,他接下来,还会做出更多令她匪夷所思的举动。 果然,随即,她听见了季泊舟略带轻哄的声音。 “愿愿,我不想杀你的,可,可季府这么多条人命,你让我,去哪里赎呢?” 他声音依旧好听,带着十分的缱绻。 但在陆旋耳中,却像是一枚炸弹。 季泊舟,这是,要杀了她?! 她眸心一颤。 是了,方才那拔出匕首的利落,是出自他的真实想法! 自己与季家,已经是完全对立,他作为季家嫡子,的确是不会放过她的。 陆旋忽然又想起了上一世。 没想到,即便重来一世,她还是逃脱不了一样的,被季府谋杀的下场。 季泊舟没有等到陆旋的答复,但他也没觉无趣。 反而是继续喃喃自语:“只要你在外面一日,我知道,你便不会放过季家。为了父亲和季家其他人,我不得不这么做……” 季泊舟用力攥了攥手,压下内心的起伏,声音里,带了几分苦涩。 陆旋漠然地看他那带着些苦意的表情,手心开始冒汗,她决定,还是得跟季泊舟谈谈。 若是因为这一场,而失了自己的性命,那也极不值当。 “季泊舟,我的仇,已经报完了。为什么我会对季家如此,想必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你放了我,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找季家的麻烦!” 她话刚出,没想到,立刻便被季泊舟打断。 “我不答应!” 顷刻,他像是带着十分的厌恶,“我若放你离开,你定又会回到王府,回到姜行身边!你知道吗,每次看见你和姜行成双入对地出现,我心里都嫉妒得发疯!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陆旋紧了紧衣角,眼看着距离澹泊斋越来越近,内心愈发忐忑。 季泊舟看来是早有预谋! 到了这个节骨眼,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是以,她立刻便道:“不,我很快就会与姜行和离,我就要离开王府了。我保证,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和他成双入对,这样行不行?” 话落,没想到,季泊舟却笑了笑,带着几乎是宠溺的温柔:“愿愿,你当我是傻了吗?” “即便你离开了姜行,也会远走高飞,离我远远的,包括方才那个沈渊词,说不定在你心里,都比我重要。所以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 陆旋脑中划过一抹狐疑。 方才不是说要杀她吗? 为何这会儿,又说不放她走?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曾经无比熟悉的澹泊斋,陆旋眸子一紧。 声音,已经带着极度的凉薄:“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泊舟的喉结滚了滚,消瘦的嘴角,带出一抹略带满足又无奈的笑意:“果然还是愿愿聪明。” “从你方才推开我匕首,我竟下意识无法反抗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了,我,杀不了你。” 他眼睛里闪烁着水汽,“我不忍心。愿愿,你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从前,我不知你早已是我内心最重要的人,傻傻的,一次又一次将你从我身边推开。” “你放心,以后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对你的思念,早已经成了深入了骨髓里的慢性毒药。每日每夜,我的脑子里都是你。” “所以,所以你以后就待在澹泊斋,哪也不去,就这样,陪我一辈子,好不好?” 说着,澹泊斋的大门,已经近在咫尺。 陆旋的心脏突的一跳,猛地抬起头,一双眸子错愕地瞪着他。 季泊舟,竟然,这是想囚禁她?! 但随之,她又想到,还好,只要此刻不杀了她便好。 待她身子养好,自然是有办法通过玄法,离开澹泊斋。 是以,她的身子又松了下来。 看着她诧异又放松下来的样子,季泊舟随之了然一笑。 “我知道,你有玄门之术。定然在想,先稳住我,待以后,一定能有办法逃脱的,是不是?” 他温柔的看着她,“你啊,总是机灵。” 说着,已是推开了澹泊斋的门。 就这一瞬,陆旋心头方才落下的安定,陡然便消失无踪。 她看着澹泊斋上空不知何时涌出的气息,猛地变了脸色。 季泊舟,竟然在澹泊斋,设下了囚灵阵! 这囚灵阵,难度不高,却是他们用来对付极难捉的鬼物的。 只要让那阵法熟悉了鬼物,自然便会追踪而去。 追到后,只要没有设下阵法之人的破解,那魂灵,便会一直被困在那处。 但这囚灵阵,还有另一个用途。 便是能用来对付隐身咒! 她若用了隐身咒想离开此处,那囚灵阵便会硬生生将其灵魂和肉体剥裂开。 即便她的肉体可以出这澹泊斋,那她的神识,也将被困在此处一辈子! 而那样的话,她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分别! 想着,她心里已经蓄满了怒意:“你,联合人一起来对付我?!” 设下这个阵法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明。 就是方才追她的那位,江远风! 季泊舟垂下眼眸,温柔地看她一眼,笑了笑,却并没有否认。 “愿愿,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但谁让你那般厉害,我想要追上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太难了……” 他的眼底漫上一层悲凉,只是一刹那,又归于欢喜。 这个计划,早就在他心里许久了。 他要一切都万无一失。 所以从肉体到灵魂,每一个她可能会逃脱的角落,他都不能放过。 先前,他便从父亲的嘴里打探到了要请的那位江大人的本事。 是以,趁着这次替父亲去请那位江大人,他便将自己这个想法,告知了那个人。 他只是以重金给了江大人,但没有说,要对付的是愿愿。 想来,应是无人知晓。 陆旋在有限的视线内,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心,已经逐渐掉落谷底。 澹泊斋里的陈设,早已和以往不一样了。 她目光往季泊舟的书房钻去。 那半开的门内,赫然便是铁笼,还有铁链! 季泊舟疯了! 他彻底变态了! 这是蓄谋已久! 即便不是今天,不知哪日,他也会将她抓来! 季泊舟循着她的视线,看见身后那个他刚命人搬回府中不久的精致大笼子,用手抚上她的脸颊,“别害怕,以后,我都会对你好的。” 他声音温柔,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这是在说着撩人的情话。 但陆旋只是定定看着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冲到了头顶。 身后的澹泊斋院门并没有关,从外面看着,似乎与原先别无二致。 但走进来便能发现,门内早已把原本的木扉院墙,换成了铁栅栏! 竟然这般严密! 不,不行,她不能进去! 进去了,即便被人找到,她的灵魂也出不去了! 会被困在里面一辈子! 陆旋的目光赶紧着急地扫着四周。 第一卷 第222章 行凶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忽然,她目光锁定在季泊舟身上,脑子里有了个主意。 趁着季泊舟正抬眼看着自己满意的作品的间隙,陆旋猛地一把从他腰间拔出了先前那柄匕首。 哪怕忍着脚断的风险,今日她也要从这跑出去! 想着,那匕首已经径直向着季泊舟后颈而去。 感受到后腰间一空,季泊舟猛地回神。 但那匕首,已经是到了他喉心之前。 电光火石的刹那,季泊舟的手,竟猛地抓住了那匕首。 “愿愿,第二次了。” 声音里,是极致的哀伤。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用匕首指着他了。 陆旋眼尾一沉,神色已经没有半分温度:“放我走,不然,你知道,我不会心软!” 鲜血顺着季泊舟的掌心滑落,他的眼角顷刻便有了红意:“我知道的,你已经,不会再心疼我了。” 说着,便是以极快的速度,猛地将手一松,随即一掌打在陆旋的手腕,快速夺过了那柄匕首。 只一个眨眼,那匕首,便又对准了陆旋。 他低头睨了一眼她肿起的脚踝,嘴角随即漾开一个妖冶的笑。 “愿愿,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留在我身边。那我也不介意,让你再也不能跑。” 语罢,他立刻蹲下身子,一手擒住了她的小腿。 右手上亮着寒光的匕首刀剑,迅速朝陆旋的脚踝逼近。 陆旋大惊失色。 季泊舟要干什么?! 这是,要挑断她的脚筋?! 匕首的凉意触碰在陆旋的脚上,激得她根根汗毛霎时倒竖。 她的目光死死定在季泊舟那双残忍的手上。 就在此刻,忽然,一道石子飞花穿叶而来。 “叮当”一声,季泊舟手上的匕首,霎时被打落在地。 陆旋心中一喜,定然是飞星来救自己了! 她那惊喜的眼神没有逃过季泊舟的视线。 他猛地起身,随之警惕地四处扫视了一圈。 然而除了竹林风起,四周,根本没有任何人影。 他眉头一皱,握着陆旋的手,却是更紧了。 自打芥子死后,知道府里没有身手高强之人,所以他特意重新挑选了一批护卫。 为了愿愿进来这一日,他早就在澹泊斋做了安排,新一批护卫中,三个武力最强的高手,全都被他留在了澹泊斋。 今日那些人,自然也在这周围护着。 想来,自己带愿愿回来,那几位怎么也该是察觉了的。 这会儿,应该在暗中帮他对付人。或者,在提醒他什么! 他把目光重新放在陆旋身上。 此时,是一刻也不能再耽误了! 季泊舟看着陆旋那副倔强的神情,牙关一咬,猛地一狠心,捡起地上的那柄匕首,刀锋再次犀利快速地向着她脚踝而去。 陆旋惊讶的心跳还未响起,也并未完全看清他的动作,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急促的低喝。 “慢着!” 是沈渊词的声音! 陆旋的目光立刻向澹泊斋门口看去。 只见沈渊词急匆匆迈着大步,猛地将门一推,快速闯进了澹泊斋。 身后,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身影。 沈渊词,带着沈霆安来了! 陆旋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眼中霎时泛起了一丝红意。 此时,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打算立刻便对沈渊词坦白自己的身份。 一定要出了这地狱一般的牢笼! 然而她还没说话,沈渊词便是向她使了一道眼色。 陆旋心中一惊。 他,认出她来了? 就在她疑惑之际,沈渊词又向她眨了眨眼。 分明是在回答她,我认出你了。 只是他们都明白,现在,不坦白身份是最要紧的。 不然她一介王妃,假扮成小厮出现在季家宅院,无论对方想如何处置,都更是说不清。 沈渊词看见陆旋这个样子,心中早就像是被一排排银针密密麻麻地扎过。 极不是滋味。 方才他离开那游廊后,脑中的疑惑就愈发的深。 先前他打算前去找王爷时,却被人告知王爷被皇上叫走了。 他那时就在想,今日王爷来了,是不是阿旋也来了? 就在那个时候,突然,他脑中一炸。 那时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方才抄手游廊上那个小厮的熟悉身影。 那人,应该是阿旋! 不然,季泊舟的反应不会那般奇怪! 他有些恼恨自己为何如此迟钝,季泊舟刚才,手上是拿了匕首的。 是想害阿旋性命! 当下,他便知道再也不能等王爷了。 但他自己又只是一介书生,是以,立刻便去找了父亲,三言两语交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随后便带着父亲急忙赶了过来。 这一路走来,到处都不见阿旋的身影,谁都不知道,他的心早就怕得不成样子了。 只是没想到,果然是季泊舟藏了。 竟然还想在府上行凶! 为了陆旋,沈渊词完全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当下便是一声带着不悦的低喝:“思峦兄,这人是瑾王府的小厮,王爷今日的随侍。思峦兄就这样私下处置,怕是不合情理吧?” 沈霆安自打知晓被季泊舟带走的人是王妃,心里早就怒气汹涌。 他身材魁梧,神态剽悍,气势汹汹地走来时,立刻便释放出了一股低沉的威压之气。 王妃毕竟是他沈家救了渊词的大恩人,他季家自己门风败坏,竟然还想杀人灭口。 是以,跟着沈渊词一进来,见到他即将害人的情形,当下更是义愤填膺。 “季少爷,这小厮好歹也是瑾王府的人,容老夫说句倚老卖老的话,你这是丝毫没把王府放在眼里,以下犯上!” 沈霆安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将军,眼神锐利,声音洪亮得像是战场上的号令。 只一句话,气势便如泰山倾轧。 随后立即凌厉出招,一个飞影腿,将季泊舟手里的匕首,瞬间踹了出去。 “即便这人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今日毕竟是季家的丧仪,这是还想闹出人命?这动不动就要暗地里害人,难道是季家的规矩传教?还是说,你们季家的家风向来如此?!” 沈霆安冷哼一声:“季府先后走了这么些人,眼看季家就剩你一个嫡子了,沈少爷竟还不知回头是岸,还要一点不漏地,将你们这害人的家风给传承下去?你季家若是继续如此,迟早是衰亡之相!” 沈霆安丝毫没有顾及他的面子,单刀直入地直接将话给剖白了出来。 说话间,气涌如山,胡须都在微微发着颤。 他的余光,一下便看见了陆旋已经受伤的脚踝。 沈霆安的出现,很显然在季泊舟的意料之外。 一般来说,高门大户的内宅,未经允许,哪怕是朝廷一品大员,私自进入,也是不合规矩的。 所以,他惊惧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如常气定神闲的神态。 “沈总兵,失敬。” 他淡然地笑了笑,“小侄不过是想带着这位在季家犯下罪行的小厮,好好拷问一番做下的事情,怎就扯到了季家衰亡?这样小的事情,也值得沈总兵亲自前来?” 沈霆安仍是怒发冲冠,“要处置这个小厮,老夫没话说!但这人是瑾王府的人,季少爷还是得看一下王爷的面子吧?带到王爷面前去,想必,他会给你一个交代!” 季泊舟听着沈霆安的话,嗤笑一声,随即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沈大人,方才不是小侄伤了这位小厮,反倒,是我被他所伤。” “不信你看。”说着,他已经摊开了自己的手掌,猛地往他们眼前一展。 就在这时,一道奇异的香味自季泊舟袖中散出。 第一卷 第223章 救她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沈霆安一闻见季泊舟袖中的那道气息,便知道,这是来自西域的幽冥香。 从前行军打仗的时候,他可没少见过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当下赶紧捂住了口鼻。 但那味道,早已传进了鼻息,他很快便感觉四肢有些发软。 而这次,沈渊词反应更快。 他早就算到了季泊舟也许会有下一步动作,是以,趁着他将手一扬的动作,他立即蹲下身,一把将陆旋扛在了自己肩头。 沈霆安见儿子已经将陆旋扛起,心领神会,忍着浑身发软,立刻将身体往季泊舟跟前一拦。 “快走!” 沈霆安冲着沈渊词大喊。 这道粗砺的嗓音,惊起澹泊斋周围竹林里的鸟儿,猛地飞散出一片。 季泊舟知道,沈霆安已经中了他的极难寻来的幽冥香,此刻已经身子发软了。 旁人不出片刻便会倒下,沈霆安是大将,应该会比正常人坚持得更久。 但,这不代表他有力气再跟人打斗。 是以,他将沈霆安的身子一拨,急速便向沈渊词扑去。 这一刻他等了好几个月,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沈渊词的耳边传来陆旋的声音,“沈公子,谢谢你前来救……” 然而陆旋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一阵疾风扑来。 她抬头一瞥,沈霆安正有些无力地扶着膝盖喘气,而眼前,季泊舟,又向着她来了! 看见此刻季泊舟行为的疯狂,陆旋虽然很希望沈渊词能将自己救了,带自己离开。 但沈总兵已经受到他下药的影响,而沈渊词……向来是没有什么武力的。 内心又有些矛盾和愧疚。 沈渊词和练过一些招式的季泊舟相比,定会不是对手!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自己下来,好让他们能好好离开。 但还不等她做出行动,便感觉四周景色快速一转,随后沈渊词的身体猛地一颤。 陆旋惊骇得倒抽一口气,瞳孔震颤得厉害。 “沈公子!” 她控制不住,尖叫已脱口而出。 他! 他担心季泊舟伤害到她,所以方才飞速转了个方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季泊舟的那一刀! 但,沈渊词也只脚步发颤了几下,依旧快速迈着步子,从门口猛地一跃,将她扛了出去。 随着他向前的脚步,陆旋垂头,便清晰地看见地上,赫然是沈渊词一路流下的鲜血。 “你,你放我下来!沈公子,你受伤了!不可!” 陆旋急得太阳穴怦怦乱跳。 不但沈渊词为了她,腰上被季泊舟给伤了一刀,眼下,沈总兵还在澹泊斋里面…… 根据她对季泊舟的了解,他一定是留了后手,布置了人手的…… 看着被他们甩在身后的沈霆安,陆旋眼中全是惊恐和担忧。 “沈公子,沈总兵,他,他好像中药了!他还在澹泊斋!” 出去的小路需要拐一个弯,忽地,陆旋听见咚的一声,不知道是谁倒了下去。 陆旋的心里立刻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跟着这一声,沈渊词忽地脚步一顿。 随后,却又焦急地加快了步伐,额头,已是冷汗涔涔:“阿旋,我将你送出去,送出去后,我立刻回来看我爹!” 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她。 “沈公子,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你先回去看沈总兵!” 她丝毫无法说服自己冷静下来,只觉得歉疚一浪又一浪地汹涌在心头,直到将她淹没。 沈渊词较为瘦削,加上受了伤,又跑了这么长一段距离,陆旋在她肩上,只感觉他肩膀都在发抖。 但沈渊词的手,却丝毫未松。 心头的热意一直蔓延到了眼眶,让陆旋的眼睛又酸又涩,让热泪很快便要冲破枷锁。 他们,是为了救她…… “愿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身下,传来沈渊词低低的,又有些吃力的嗓音。 “当然可以。” 陆旋眸中,已是泪光闪烁。 沈渊词脸上浮出一个愉悦的笑,连着声音,霎时都像是带了一丝轻快,“那你,也别叫我沈公子了,叫渊词。” 他顿了顿,“我真后悔,为何先前在那游廊的廊檐下没有认出是你。若是那样的话,你也就免受了这么多苦。” 不知是不是太需要旁人的救护,陆旋只感觉眼中的湿热,这一刻,更像开了闸。 “别,你别这么说,其实从见到你那会儿,到现在,我没再添伤。都是你和沈大人救我,救得及时。” 她的泪掉在地面青石板上,溅开一朵朵湿润的小花。 又霎时,便被阳光晒干。 她鼻子里传来哭腔,“渊词,是我,是我害了你受伤。还有沈大人。若是你们有事,我一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听见这话,沈渊词忽地一笑,“要真是那样,也好。让你一辈子,都能记得住我。”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陆旋没有觉得像是与姜行对话时的难堪,反而,内心只有愧疚与安全感,甚至泪意更甚了。 但心里,却忽地生出一片惆怅。 她只希望,他们都能够好好的…… 若是沈总兵因为她…… 那她的因果业障,还有欠下的人命,便是更加多了! 她知道,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遂用力忍着眸中泛滥的湿润,打趣道,“不用那样记住你,便是现在,我也能一辈子记得了。” 这话一出,忽然间,空中传出来一阵嘶哑的鸟鸣。 沈渊词没再作声,只是勾了唇角,飞快地往前奔去。 姜行和飞星刚刚腾出手解决完那三个看似是护卫的杀手,一颗心因为担忧她而悬得厉害,甚至连澹泊斋里的沈霆安都未来得及救,就一路攀着房梁向她追了过来。 没想到,一来,就听见陆旋和沈渊词的缠绵情话。 是以,当下便黑了脸。 他隐匿在一枝树梢,看了眼一旁的飞星,沉声道:“你去将沈总兵救出来,本王从其他路去前院。” 飞星悄摸打量了一眼姜行的神色,提心吊胆答了句“是!” 立刻便悄然遁离。 要是再不走,王爷不知道又要对他迁怒多大的火。 今日本来是王爷冒着违背皇上圣谕的风险,也要跟着他偷摸出来救人。 结果没成想,将人给救了,结果王妃将所有的好,都记到沈渊词头上了。 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啊! 想起这半个时辰内王爷的奔命,飞星只叹,他家王爷为何运气那么差呢! 姜行看着树下飞快奔走的二人,看见四周无人,撩起衣摆,足尖一蹬,已是翩然落地。 随后沉着脸,快速向着前院而去。 第一卷 第224章 如焚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半个时辰前,王妃自打说了内急后,姜行便有意想拖住季相礼。 但不知为何,他私下却一直未见到人。 他一路跟着去寻,谁想到没找到季相礼,反而是皇帝带着皇后来了,一来,便让他随侍左右,家长里短问个不停,反将他给拖住了。 见陆旋一直未归,他心急如焚。 忙想了法子,让皇帝宣季相礼。 后来季相礼终于出现,却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当下就觉得有异常,定与阿旋出手有关,于是见季相礼要带皇帝去后院,忙主动要求一起。 他想知道,阿旋是否也在那处。 但他这个要求去后院的请求,终归是受到了季相礼和皇帝的猜忌。 却不想,中途走到一半,他又收到了飞星呼救的信号。 是以,他赶紧找了身子不适的借口,忍着疼痛,卸了自己一条胳膊,才躲过皇帝和府医的猜疑,给他安排了一间厢房歇息。 他趁着那个间隙,未回厢房,赶紧找飞星来了。 飞星替他将胳膊接上,然后二人又立刻追去澹泊斋。 他没想到的是,澹泊斋有高手护卫,虽然功夫不抵他和飞星,但却极其难缠。 眼看季泊舟要挑断她脚筋的那一刹那,他忍着被人扎上一刀的风险,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弹出石子,打落季泊舟的匕首。 但好在,那时候沈渊词带着沈霆安也去了,他这才有机会折回救下飞星,随后联手,将那三个护卫给杀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忙前忙后,终归只换来了她对旁人的更上心。 姜行寂寥地穿过季家的各个院落,看见前院等着自己的那个身影,心口像是被塞了一团火球,又烫又痛。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熔化一个万古不化的冰山,不管他多热烈,多绚烂,对方都丝毫不会融化半分。 他微微垂眸,其实,他是故意落后她一步而来的。 让他若无其事地看她和沈渊词卿卿我我的样子,他做不到,亦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 感觉到身侧有人影阴冷地走来,陆旋迅速侧头看去。 见姜行脸色阴沉,陆旋下意识觉得,这人是遇着事儿了? “王爷,小的……方才内急。一时没找着恭房,所以,这才慢了些。” 她垂首,小声地跟他说着话。 “嗯。”姜行低声应了一声,面色铁青地从她跟前走过。 甚至没看她一眼,“回府!” 看着姜行干脆的背影,陆旋想起沈霆安还在季泊舟的院子里,若是没人去救,怕是会出事。 她心下一慌,急忙跟了上去。 “王爷,沈总兵还在季泊舟的院子里,他,恐怕需要你派人去救他!” 她急得舌头都差点打结,“方才我被季泊舟掳走了,是他和沈渊词救了我!但沈渊词因我受了伤,又不是习武之人,恐怕对付不过季泊舟……” 说着,便是全然不顾脚上扭伤,奔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随即,脚上剧烈的疼痛传来,她不由自主地低声“嘶”了一声。 但她很快便意识到,此时,似乎不是关心脚伤的时候,又赶紧将那后面的声音给咽进喉咙里。 额上,已经因疼痛,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因她的这一声低呼,姜行下意识便要顿住脚。 但,却被他硬生生给克制住了。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又继续向前走去。 样子看起来,便只是抖了一下身子而已。 姜行提起一个冷笑,依旧没有回头。 声音里,却是充斥着彻骨的寒意:“既然沈渊词能救你,那便是个大英雄。自然,也能救他父亲!” 说出这些话,姜行却并未觉得好受半分。 内心的恼恨就像旺盛疯长的荆棘,一下又一下扎着他的心。 到底是心疼沈渊词,为了沈家的人,她连自己的伤势都能丝毫不顾及! 但这还没出季府,他不能对她怎样。 不然,他真的想好好问问她,是不是心里全都装满了沈渊词。 恨不得马上就能嫁到沈家去! 陆旋没想到,姜行竟这般干脆就拒绝了她。 但现下还没出季府,以她今日小厮的身份,不能与他争执。 更不能不顾姜行,自己回去想办法救人。 想着,便是借着脚伤,猛地摔在了地上。 “啊——” 她低呼一声。 姜行脚步一顿,立刻回过身来。 见她吃痛揉着脚踝的样子,他眉头一皱,脸色倏地沉了下来:“这么平的地,这是连路都走不好了吗?” 声音里,已是带了呵斥。 陆旋知道,这是在季府,即便是在外人面前做样子,也必须要主仆分明。 是以,立刻便瑟缩着回答:“是小的不是,小的脚崴了,所以才不小心摔了。” 听着,竟是有几分委屈。 姜行从没见陆旋如此低声下气地对他说过话,下意识,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个个小窟窿,疼得不行。 但,此刻不是表达关切的时候。 他更知道,她是为了想让她去救沈霆安,所以才这么做的。 是以,他只是站在原地,薄唇紧抿,“那就起来,随本王回府!” 他的眉目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话语,也是平日对待小厮的口吻。 作为小厮,这呵斥,是极寻常的。 明明是极好的掩护,可陆旋不知,自己为何心口发苦。 但她仍旧不想就这样错过这个机会,若是沈霆安因她发生意外,她觉得自己一生都会活在对沈家的愧悔当中。 大不了,让姜行帮个忙,自己以后,再还他一个人情便是了。 是以,陆旋正了正神色,赶紧起身,再次恭敬地开口:“王爷,请王爷替我救救沈大人。咱们不是盟友吗?只要你答应救他,日后山高水长,小的定还您这个重于泰山的恩情!” 为了沈霆安,还他恩情? 听见这话,姜行仰头一笑。 那笑,却是无奈中,又带了几分讥诮和苦涩。 “还我恩情?”他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厉芒,“你这是觉得,只要提出来要求,本王就一定会同意吗?” 陆旋一怔。 沈霆安好歹是在朝堂中。也是帮着他的二品大员,自己都这样说了,姜行竟还不救人?! 忽地,她又觉得奇怪。 若是往常,他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今日的姜行,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突然,她蓦地想起了沈霆安的身份。 是了,他是沈渊词的父亲! 难道姜行,是因为他是沈渊词的父亲,所以才不愿救人的? 她疑惑地瞥向他。 就在这时,陆旋突然觉得眼前一暗。 不知什么时候,姜行已经走到了她身前来。 “回王府,你是听不见吗?” 说着,便不顾她的伤势,猛地抓住她的襟口,用力拽着往前拖去。 第一卷 第225章 此生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被姜行这么一拉,陆旋身体无法平衡,猛地往他身侧倒去。 在旁人眼里,王爷的小厮惹了他不快,所以王爷怒气冲冲将人拽走,想来是要暗地里惩罚那下人了。 所以一时间,季府也没有人拦着。 但只有陆旋清楚,姜行这一拉一搡,是带了几分巧劲的。 表面上看起来是他将她拽走要发泄怒火,实际上她那无法使力的那一只手上的脚的一侧,已经多数都靠在了姜行身上。 是他在帮她受力,拖着她往前走。 但,此时分明不是能够离开季府的时候…… 她拼命地挣扎,奈何姜行的力气实在是大,并没有给她任何扑腾的空间。 待到过了影壁,明确已经无人可以发现他们的举动,姜行才直接将她一把扔上了马车。 他看了一眼现在是马夫的袁老伯,低吼道:“回府!” 陆旋先前还不明白,他是真的有什么怒气,还是想出了府后,再给自己说缘由。 但这会儿听他说回府,一双眼睛忍不住蓦地瞪大。 “王爷,不可回府!” 但不等她话说完,姜行已随后进了马车。 紧跟着,马车开始起程。 “王爷,不,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还没跟皇上告别呢,这样是为不敬!”陆旋着急的口不择言,已经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才能让姜行留下来。 “不敬就不敬!反正我的放浪名声,他又不是不知!” 他的脸色依旧阴沉得骇人。 陆旋见他油盐不进,心里已经是怕得没边了。 “姜行,算我求你,行不行?沈霆安救了我,他不能有事!”陆旋抬高了声音,嗓子里带了十足的急切和哀求。 姜行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眸中透出强烈的苦涩,好似生命中的所有辛酸,都在这一刻一齐涌了过来。 “王妃,就这么想帮沈家?连自己身体都不要,命都不要了,也要保护沈家的人吗?!” 姜行的神态,亦是不甘示弱。 这句话,下意识让陆旋觉得不对。 不对,她应该是遗漏了什么消息。 他多次提起沈家,但自己在季府,方才被沈渊词扛着一路过去,根本没有看到姜行的影子。 哪怕到了前院,担心人多眼杂,沈渊词也是让她自己扶着墙,看着她慢慢走过去的。 并没有看到姜行。 但他这会儿的怒意,和之前遇到沈渊词来府上找自己时,如出一辙。 难道,自己没注意的时候,他又看见了沈渊词扛着自己那一幕,然后,误会了? 陆旋想着自己和沈渊词的关系。 的确后面等和离后,出了王府,她应该也是要去找他的。 所以让他提前接受一下,也没什么不妥。 是以,她自觉理亏,垂下了眸子:“我没有要拿自己的命去保护沈家的人,只是方才沈渊词因我受了伤,沈霆安又因救我而中了季泊舟的药,若是现在我脱困后,便见死不救,那我成什么人了?” 但这样关切的解释,姜行只觉得心口刺痛得厉害,几乎差点让他窒息。 他眸光微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重重吐出一口气。 随后,却是拾起了她蜷缩着的,受伤的那只脚,替她揉了起来。 他喉间溢出沉缓又失落的嗓音,“你是打定了主意,要选择沈渊词了,对吧?” 陆旋定定望着他,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又是何用意。 自己的回答,是否会影响他对救人的决定。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给出反应,姜行已经又开口了。 “放心吧,沈霆安,没事。” 他语气里含着无尽的失落,像是怕她不信,又补充道:“飞星救他去了。为此,飞星先前还负了伤。” 这话出来,陆旋黑眸一闪,心里,已经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谢,谢谢你……” 陆旋心口大石落地,一时间心头满满的充斥着欣喜。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一个劲地说着谢谢。 虽然这两个字对姜行来说,也许是他最不需要的。 姜行颓丧地倚靠着车壁,忽然觉得心头那些千言万语,积压了一肚子的话,好像,都没有了开口的必要。 她的选择,一次又一次,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今日,她对沈渊词说的那些话,是他从来不曾听过的。 甚至用到了那个他嫉妒得发疯的字眼,此生。 此生,从前他不敢奢望。 现在,是更不可能了。 若她没有打定主意,方才,便不可能那般毫无底气地向自己解释。 姜行闭着眼,脸上分明挂着陆旋熟悉的笑,但今日看着,却裹挟着无边的寒凉。 他听着陆旋一声又一声的感谢,讽刺地勾了勾唇角。随后,有些无力地抬起手,向着她的方向挥了挥。 示意她,不用再说了。 一路上,二人,便再也无话。 …… 季府。 飞星赶到澹泊斋,沈霆安正扶着膝盖,死死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紧跟着,又狠狠地掐着自己的人中,努力激起自己的神识。 “沈总兵!” 飞星见状,急忙冲进去扶住他。 见沈霆安带着些不安地瞧他,飞星立刻伏在他耳边:“我是王爷的人,前来救您!” 季泊舟对飞星再熟悉不过。 姜行身边的人,他早就看腻了。 是以,便是笑了一声:“这不是瑾王身边的飞星大人吗?怎么,今日我与沈将军叙话,你瑾王府也要插手了?” 飞星方才和姜行在与那三人打斗的时候,已经在房顶高处看见了季泊舟用毒伤了沈霆安的事情,当下对他的每一个举动,已经带上了防备。 “季少爷,沈总兵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连无辜之人也不放过,暗中对他下毒。你在京中向来有才子名风,但飞星却不知,少爷可学过,君子之道?” “呵……” 季泊舟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眼神漫不经心:“没想到瑾王身边一个侍卫,也是心有墨香的。这和外界传闻的,瑾王只是一个纨绔,似乎还有些不太一样。” 他知道飞星为何会来。 不过是姜行,想来救愿愿,却见愿愿已经被人带走,于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打算做个救沈霆安的顺水人情罢了。 可今日。 他看姜行实在太不顺眼了。 他,并不打算给这个机会! 他看着飞星矫健的身影,双指往口中一放。 “呼”的一声,便是连着响了几声呼哨。 他的三个护卫,实际上都是武艺顶尖的高手。 只要他们一出来,他不信,飞星和沈霆安,还有还手之力! 这澹泊斋,早就被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即便抓不住阿旋,将她身边得力之人一个个除掉,总有一天,她依旧会回到自己的手上! 但紧跟着,季泊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不就跟大哥成了一样的人了吗? 伴随着他脑子里转瞬即变的想法,三声呼哨已尽,余音响彻澹泊斋。 然而季泊舟驻足等待,静静的,却一直未有他那三名护卫的身影。 他脸色一变,猛地看向飞星。 却不想,下一秒,他便接收到了更为可怕的消息。 第一卷 第226章 相救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飞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他身后,猛地一个手刀,季泊舟昏昏沉沉,霎时便晕了过去。 飞星将季泊舟拖到书房门内,虚掩了一下身形,立刻折返至院中。 他的手飞快搭上沈霆安的胳膊,“沈总兵,来,在下扶您出去!” 随后,赶紧带着他从先前陆旋出去的那条小路离开。 沈霆安毕竟是一员武将,被属下,尤其还是瑾王的属下这般扶着逃命,终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走了一段路,便松开了飞星的肩膀。 “多谢飞星将军相救,老夫已经好多了,我自己能走。” 飞星看出了沈霆安的局促,忙道:“沈总兵不用客气,这是王爷的吩咐!” 沈霆安却更加笃定地放开了他肩膀的倚靠,摆了摆手,向前走去。 “老夫是真的好多了。” 方才闻到季泊舟袖中的香气时,他下意识便屏住了呼吸。 所幸,吸入的并不多,加上他又是习武之人,过了这么一刻时间,已经是尽力逼得那毒透过汗水释放了许多。 所以这会儿,确实是感觉好很多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瘦的影子从前方急匆匆地赶了来。 “爹!” 沈渊词见沈霆安一个人走着,方才明明中了毒身子不适,以为是他强撑,下意识便要去扶他。 却在这时,沈霆安一眼瞥见了沈渊词还在流血的后腰,眉眼霎时凌厉起来:“渊词!你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季家实在无法无天!” 说着,便一把抓过沈渊词的手,脚步还略带虚浮地往前行去:“走!爹今天必须得找季家要个说法!” “沈总兵!”飞星追上前又虚扶了他一把,“眼下沈公子还受着伤,沈总兵还是先带公子回府医治吧?不然,这……” 飞星话未说完,沈霆安的怒气已经溢了出来:“他季家举办丧仪,我们一番好意前来,没想到,他们就是这样待客的!若是现在就这么走了,他季家,铁定是不会认账!” 随后又看了眼沈渊词,“我儿受了这般严重的伤,还想要我沈家忍气吞声,不可能!这伤,非得要季家给我治好了不可!” 沈渊词因一直流血,脸色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忙拧着眉道:“不可!” 他带着几分虚弱,“爹,今日是季家丧仪,皇上还在,这个节骨眼儿,咱们不应徒生事端。” 他用手捂着后腰出血的地方,忍受着愈演愈烈的疼痛。 “再者说,今日本来就是咱们去救王妃,所以才出了这些事。若是追查起来,王妃女扮男装入季家后宅,到时候不但咱们讨不到公道,反而会因此落得个助纣为虐的名头!” “季泊舟明明知道那人就是王妃,却始终不挑明。这不正说明,这是他故意给咱们留的坑,也是给季家留的后路吗?” 这个道理,沈霆安当然懂。 可他就是不喜欢忍! 这十几年,真是忍够了! 便听得沈渊词又道:“爹,思峦被你们砍晕过去,不知道醒来,还会有怎样的麻烦,亦不知他是否会报复。咱们暂时,还是尽力撇开关系比较妥当!咱们赶紧回府吧!” 季泊舟如今对阿旋的态度,他是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有今日,想将她幽禁这一出。 若是真要讨个公道,到时候扯出季泊舟与阿旋的旧事,说不定他还会再次出手,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这口气,老夫可咽不下!” 沈霆安有些不满儿子畏首畏尾,但念着他的伤,心里又是有些心疼。 最终无奈地看他一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那也罢,今日你身体要紧,依你!” 然而就在此时,从季家前院,却是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的骚动。 飞星担心是姜行和陆旋出事了,抱拳道了声,“告辞!” 人已经霎时借着轻功而起。 沈霆安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亦是加快步伐朝前面走了去。 …… 季府前院。 前来参加丧仪的文武大臣,正在急急忙忙的赶紧离开。 不为别的,而是江大人说这府上来了贼,要查个水落石出。 但皇上却不愿在这办着丧仪的时候,又弄出些其他的乱子,加上今日前来,本来也是有要事的。 是以,皇上不知为何,龙颜大怒,已经开始赶人了。 但自古以来,君臣之礼大家都是明白的。 这个节骨眼,若是还执意留在季家,想来也是都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沈霆安见众人迅速逃离的样子,想前去看一眼究竟发生了何事,却被沈渊词一把拉住。 “爹,咱们还是跟着大队伍,先回府吧!” 他身体愈发不适,唇色苍白,左手死死捂着后腰上的伤口,连着这走一路,额上已经冒出了汗。 听着沈渊词语气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痛苦之色,沈霆安走到他身后,看了一眼他愈发严重的伤势。 这才叹了口气,“你这身子,确实比起武将差远了!走吧走吧,赶紧回去医治!” 但此时前院偏厅,江远风却看着受伤的沈渊词,眯了眯眼睛。 …… 随着沈霆安和沈渊词离开,季府前来的人,已经是彻底走的差不多。 皇帝和皇后这才与季相礼同堂而坐,打算将今日的来意说个明白。 季相礼自打见着皇帝和皇后,心里就憋着怒气。 只是碍于先前随处都有朝上臣子,他不好给皇帝难堪。 但这会儿众人被遣散,他的脸,已经登时垮了下来。 “皇后娘娘贵足登门,我季家不敢当这样大的脸面。有何事,还请皇上、娘娘,以及三皇子赐告!” 他脸色阴沉,冷哼了一声,不满地将头扭向一旁。 季皇后知晓他定是在气头上,于是刻意忽视掉空气中凝滞的气氛,僵硬地笑了笑,“父亲,女儿今日回来,是想给父亲请罪的,还请父亲,一定要给女儿一个把话说明白的机会……” 毕竟这是自己的父亲,她亦不想与他闹得难堪。 是以这会儿,她已经完全放下了皇后的架子。 季相礼冷漠地瞥她一眼,“不敢当!皇后娘娘位高权重,想要杀人,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我老头子,担不起娘娘这一声请罪!” 见季相礼对自己已经是从未有过的冷漠,皇后霎时便红了眼眶:“父亲,您,当真不肯原谅女儿了吗?对棠儿这件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当时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大脑昏昏沉沉,不自觉间,便做出了杀害棠儿的举动!” 说着,她举起了两根手指,“我敢对天发誓,对棠儿,从本心来说,我从来没起过什么歹念。” “她是大哥的孩子,大哥为了季家,为了我,已经付出得够多了,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我疼她都来不及!从小到大,这些,您都是知道的……” 她话没说完,却不想,一道夹着锋芒的厉声已经破空而来。 第一卷 第227章 刺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从前是从前,从前有利可图,你自然对棠儿好。如今你大哥死了,季家人一个个都没了,这不就开始摆皇后威风了吗?!” 不知什么时候,王氏已经怨气盈身的出现在了偏厅门口。 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季皇后。 季皇后看见王氏,霎时便有些诧异。 她脸色苍白,眼眶凹陷。 从前端庄大气的一张脸,现在尽是沧桑。 头上,竟隐约能看见发钗遮不住的白发。 “大,大嫂。”季皇后讶异地叫了一声。 王氏冷着脸,怒气冲冲,提起裙摆就大步迈进了偏厅,“别叫我大嫂!不敢当!”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季相礼,“今天这么有趣的场合,老爷都不叫我这个做母亲的来看看?呵,这是生怕我知道了棠儿去世的真相?!” 说着,便是毫不客气地在下方的椅子上坐下了。 似乎都没注意到,她面对皇帝和皇后,并没有行礼。 皇后见她怨气冲天,也知晓,怕是自己杀害棠儿的事情引起的。 遂和气道:“大嫂,这件事,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本宫并非有意杀害棠儿,实在是当时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就做出了一些非我本意的举动。我从来都是拿棠儿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从小看着她长大,怎么可能会有那般害人的心思?” 说着,眼睛里的水雾已经蓄满。 “这么多年来,我如何对待棠儿,你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何必临到头,害死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少惺惺作态!”王氏冷哼一声,直接打断她。 “只怕是你大哥走了,你只有一个男人,心里不舒服了吧?这发现皇上宣棠儿进宫做昭仪,心里害怕又有人与你抢,所以心生妒忌,下手杀了棠儿!” 她眼睛赤红,呼吸急促,丝毫不给面子,声嘶力竭地将心里控诉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但这一句,却是让季相礼和皇帝都变了脸色。 季相礼没想到,王氏竟然直接将这种话拿到台面上来讲。 而且今日来了,见到皇帝皇后也不见礼,可以说是毫无规矩,极为冒犯! 王氏,她可是太傅的孙女,从前,最懂礼仪教养的一个人! 这件事本就是季家和皇帝心中的一根刺,她这会儿血淋淋地拔出来示于人前,不但是骂了皇后,甚至连季家和皇帝,全都一起丢进了油锅里煎。 皇帝本就因这事不悦,她此时提起,不是更会引得龙颜大怒? 季相礼的余光瞥见皇帝霎时沉下来的面色,忙向屋外大喝:“来人!” “将大夫人带回院子!” 王氏本来今日就是要好好听季皇后给个说法的。 而且本来也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谁承想这才刚来,公公就要赶自己回去。 是以,她登时就站了起来:“谁敢!” 她目光阴鸷地扫过屋子里的人,“今日,我本就是来为棠儿的死要一个说法的,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连自己孩子死了,怎么死的,都不能过问一句吗?!” 她胸口剧烈起伏,眸子已被怨恨填满。喉咙里出来的话,怒意里带着哽咽。 偏厅内,气氛一时被炸得剑拔弩张。 王氏知道,若是公公知道她要一个交待,定会狠狠罚她。 说她不懂礼数,说她不顾大局。 但如今,罚,她又怕什么?! 看着季嘉茹那张狐媚又恶毒的脸,她心里的恨意已经是滔天而起。 想着,她心下一狠,原本打算问清真相再做的事情,这会儿,已然等不及了! 袖中,猛地掏出了一柄匕首。 随后脚尖踏地,如一阵风一般,她飞快地便朝季皇后刺了过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皇帝却立即敏锐地感知到了危险。 他将皇后往身前一带,脚尖一扫,顷刻避开了王氏的袭击。 王氏极为诧异。 随后,只听得哐当一声。 手中的匕首已经落地,连带着她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王氏,你干什么?!”季相礼看着这混乱的一幕,登时站了起来。 众人这才惊觉发生了什么。 皇帝眸色骤冷,怒气填胸,厉声喝道:“王氏!你竟然行刺国母!你季家,是不想活了!” 这一声之后,门外,迅速集结了大批的禁军护卫。 三皇子见王氏一个深宅妇人,竟然要行刺母后,立刻想要踢走她身旁的匕首。 却不想此刻,王氏竟动作更快,发疯一般,立刻捡起那匕首,又要往皇后腿上刺去。 三皇子无论如何不会允许他这个舅母伤害自己的母亲,是以,立刻夺过那匕首,借着手腕的力道,将那柄匕首一推。 王氏右手一痛,再一瞧,匕首已经刺进了她的手臂。 感受到胳膊传来的痛感,王氏不可置信地看着三皇子。 从前,她对三皇子,从来都是当做未来女婿,半个儿子来看待的。 从小都是宠着他,只要来季家,想要什么都给他。 却没想到这个她万般疼爱的人,竟然也会为了季嘉茹而想杀她! 王氏瞳孔中迅速凝结了血色,如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火,死死瞪着三皇子。 感受到王氏充满恨意的视线,三皇子毫不客气地对上了她的目光。 只是,从头到尾,都只是冷漠地瞧着她,眸子,没有半分感情。 季相礼早就被这一幕惊得心都差点跳出来。 王氏今日,这是想要玉石俱焚,带着季家一起下地狱吗?! 是以,他猛地上前,将王氏一把拉了回来。 但他没注意到,此时的动作,正好牵动王氏受伤的那只胳膊。 王氏被季相礼这一拉,登时痛得龇牙咧嘴,看起来,竟有几分凄厉的疯像。 季相礼其实不想对王氏这般狠绝,但是她乱说的那些话,若是搞得季家连现在的一切都保不住,那可就完了。 毕竟现在季家还保留着最后一支血脉,思峦还在呢! 是以,心中怒气更甚,忙是又唤了一声,“季安!来带大夫人出去!” 季安先前听见主家一个说带,一个说谁敢,两个互相矛盾的号令,一时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当场愣在了原地。毕竟平日,管理他们的,就是王氏。 随后又见王氏想要杀皇后,更是震撼得要命。 这会儿季相礼的又一声厉喝,才直将他的震撼给激醒了。 忙招呼了两个小厮,“快,快将大夫人带回院子!” 皇帝脸色铁青,见季相礼好歹还知道让人来带王氏离开,加之王氏失女之痛,季家现在,确实有些太惨了些,这才堪堪忍下心里的愠怒。 但王氏却不这样想。 她被两个小厮拖着,再也忍不住,猛地嘶声大叫了起来,“你们放开我!我不要走!我要让这个淫妇给我一个交代!” “这样下贱的女人,还是一国之母,呸!还当什么皇后,如此不守德行……” 她的女儿已经死了,唯一的孩子就死在季嘉茹这个毒妇的手中。 她不管,今日无论谁拦她,她也要骂个痛快! 听见王氏嘴里说出来的话,又看着她状如疯魔的样子,季相礼和季府的下人登时吓得呼吸都忘了。 这哪是骂人? 这是阎王的索命绳啊! 一时间,几个在场的下人,甚至被吓得大家腿肚子都哆嗦了起来。 几个人,忙是脚步飞速地带着她往外走。 王氏挣脱不过两个力气较大的小厮,嘴里的嘶哑叫喊慢慢变成了悲泣,但脸上疯狂的仇恨和绝望,却是让人感到十足的惧意。 “季嘉茹,你这个荡妇!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棠儿变成厉鬼、我也变成厉鬼,我们娘俩都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你这个淫妇,你不配为皇后!你就是个婊子……” 哪怕王氏已经距离偏厅远去,但口中的叫骂仍然没有停止。 听着渐行渐远的声音,季皇后心头的怒意,已经积蓄了满满一身。 第一卷 第228章 残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爹,王婉心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不敬帝后!” 季皇后怒气填胸,霎时站起了身来。 虽是如从前一般向着季相礼撒娇的口吻,但面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沉了下来,眸中一道杀意凌厉闪过。 近日,她与皇上的感情本来就比之前差了许多。 今日与皇上一道来,本也是想趁着与皇上重修旧好的时机,让大家看在皇上和序儿的面子上,好好把事情解决了。 毕竟自己与皇上的感情都和好了,若是季家在中间挑理,那便实在是有些没规矩。 结果这个节骨眼儿,那个疯子竟然专挑这样恶毒的话来骂她,还敢对她行刺! 看样子,这次的行刺,定是蓄谋已久! 王氏那些话,一定也憋在心里很久了! 真是委屈她了,隔了这么久才说出来!! 季皇后狠狠地咬了后槽牙,瞳孔中,涌动着强烈的戾气。 她的这个眼神,没有逃过季相礼的眼睛。 季相礼忍不住心头一惊。 自己这个向来娇宠,从前直来直去的女儿,什么时候,身上竟然有了这般狠戾的杀气? 从前她哪怕做了皇后,性子也向来都是娇俏懵懂,出了事,只知道找她大哥和自己想法子。 也从来不会,出现这么狠厉的杀气。 而且王氏,可还是她的大嫂! 从前,对她,对三皇子,都是没得挑的。 再想着先前,她说的杀季棠并非她本意的话,不由得,季相礼的眼睛里多了一重怀疑。 但比起怀疑更重的,是,痛心。 他季家什么时候,也沦落到此番,自相残杀的局面了? 想到方才王氏的出手,想必是心中早已积蓄起来的怨气。 现下虽然罚了她,但这个症结仍在,他仍需要去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是以,他冷眼看了眼季皇后,声音里冰雪翻涌:“罢了,皇后娘娘,今日,本来是您过来,说要向季家解释棠儿之死的缘由的。但现在情况,您看到了,王氏是棠儿的母亲,她的悲痛,自然是旁人无法体会。” “您不用与老夫解释是为何要杀了棠儿,又是如何杀了棠儿了……” 他慢悠悠地晃荡着起身:“先前关于您杀人的具体内容,礼部已经派人来说过。” 他眸中凝结了泪光,“季家如今,担不起娘娘的解释。只盼娘娘,放过季家其他人吧。” 方才嘉茹眼中的杀意,他看清楚了。 王氏方才虽说话嚣张无礼,又做出了过火的举动。 但也确实在季家这段日子受了大委屈。 他不想因为这一遭,反而让王氏陷入难安的危机之中。 季皇后闻言,眸子猛地一缩:“爹!你怎如此说?在你心里,嘉茹就是那般是非不分之人?” 季相礼摆了摆手,心头苦意汹涌。 “你这次来,不就是要跟我解释的吗?表面上看,是你皇后娘娘来跟娘家请罪。但,我们有选择吗?我们可以不原谅吗?季家现在什么样子?没准,又要担上一个弑杀国母的罪名。罢了,你们也早些回宫吧!” 他讽刺地苦笑一声,随后寥落地看了一旁一直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的三皇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序儿,莫要受这些事情的影响,就好。” 三皇子看着季相礼那张满是期待的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嗫嚅了几下,“外祖父放心,我以后,会常去看看棠儿的。” 季皇后从来没感受到过季相礼对她的冷待,也知道,她其实并没获得父亲的原谅。 是以,心里已然是极度受不了。 哪怕方才王氏甚至想杀她,父亲竟然是想帮着王氏! “您不能只见了王婉心一面,就对女儿这般态度。差点被她杀害的,可是我这个皇后!” 迫不得已,她已经拿出了皇后该有的威严,“思峦呢?是不是该让他也来听听?” 季相礼回头看季皇后一眼,眸中尽是痛色,以及,失望。 “是因为王婉心吗?” 他仰头长叹一声,忍下心底的悲意,“嘉茹,府上现在还停着青妍的尸首,棠儿紧跟着也死了,你大嫂那般人不人鬼不鬼,心力衰竭。难道你心里,就只有,父亲是否原谅你吗?”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但是否,已经太久没有看过季家,看过每一个亲人了?” 季相礼脚步发颤地走到门口。 忽的,像是想到什么,又走回来。 在厅内,规规矩矩地向皇帝和季皇后行了礼。 “方才王氏,因内心悲切,故而无状。请皇上,皇后,莫要见怪!” 季皇后见父亲从未有过的疏远和冷淡,心下,已经慌了,不知该如何才能消解他的怨念。 皇帝却看着这一幕,极为满意。 虽然方才季家那个疯妇差点行刺皇后,但,自己好歹身手不错,怎会让她得逞? 主要是,季相礼终于懂得了真正的臣服。 被压制了十多年,现在,他终于被释放出来了! 他喜欢这种,季家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感觉。 江远风没有跟着皇帝去偏厅,毕竟季家人自己的争执,他一个外人去了,也有些不妥。 这会儿,他正一个人待在灵堂。 他坐在灵堂的棺椁旁,看着季青妍的尸身静静地躺在里面。 地上是堆如半人高的纸钱垫底,季家旁支的晚辈一直在灵前哀泣。 江远风的眉眼间,不由得划过一抹淡淡的嘲讽。 魂魄都没有了。 既没有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也没有了来世。 举办这般盛大的丧仪,又能如何呢? 不过都是做给季家人自己看,图个心安罢了。 江远风待得无趣,遂站了起来,打算去看看正堂内谈的如何。 若是差不多结束了,那他正好跟皇帝和季相礼辞行。 今日季相礼邀他前来,找到那阵眼破碎的关窍,却没抓住陆旋。 那一刻起,他的心思便不在这府上了。 他踱步走了出去,刚好看见季相礼从偏厅出来。 江远风赶紧走上前去打算辞行。 然而他刚到偏厅门口,便见前方又急匆匆来了一个神色慌张的下人。 “老爷,不好了老爷!” 来的人是青墨,他急得舌头都差点打结:“少爷在院子里,不省人事了!” 听得这话,季相礼眉头一拧,“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皇帝和皇后等人,躬身道:“皇上,娘娘,现下府中出了事情,草民先行告退!” 季皇后听见青墨说是季泊舟出了事,立刻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咱们也去看看吧?” 皇帝这会儿已经不在意这些小打小闹,总之看见今日的局面,皇后与季家,已经是彻底离了心。 是以,便颇为爽阔地点了点头,“也好,去看看吧。” 江远风听见消息,脑中不自觉想到了今日看见的受伤的沈渊词,立即褪去了告辞的心思,忙地也跟了上去。 澹泊斋里,季泊舟一刻钟以前便被下人发现了。 他这会儿只觉得肩膀又胀又痛,脑子也昏昏沉沉。 他撑着床榻半倚着起身,用力甩了甩脑袋。 还好,没一会儿,他的身体便好似适应了这样的状态,随之清明起来。 季相礼带着皇帝及一行人往澹泊斋赶,但跨过通往内院的内仪门,却是神思蓦地一顿。 现下带着这么多人过去,但思峦那个院子里……最近他干了些什么事,旁人不知,他这个做父亲的还不知吗? 那般大的笼子,连里面的装潢都重新加固了一番。 这若是被皇帝发现…… 江远风看见季相礼那微微放缓的脚步,瞬间也想到了,他所见到的,季泊舟的异常。 第一卷 第229章 自尽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这两日三番两次邀请他来的,便是季泊舟。 今日迎他来的路上,这人问他讨过一道咒。 说是能让人一辈子都待在一个地方,无论会什么术法都逃脱不掉,一旦离开就会死的咒术。 他当时一听,便知道季泊舟要对付的人是陆旋。 想着她对自己的威胁,江远风当时便给了他八道符,让他分别放在要困住对方灵魂那处的八个方位,这样,便能让那人永生永世都逃脱不掉。 他现在突然想起,自己在后院追陆旋的时候,似乎就隐约见到了那阵法。 后面皇帝来了,他四处打探,但都没找到人。 想来那时候,便是季泊舟带她走了! 只是那样的地方,一定还会有季泊舟设下的其他机关,才能将人的肉体和灵魂同时囚禁。 所以他这会儿非常明白,季相礼这个老东西,这是害怕被皇帝发现了! 正想着,便听得季相礼站定脚步,说:“诸位,思峦近日因伤心过度,是以身子也时常有些病症。为防他又是发了病,过了病气,所以大家还是容老夫先去看看。确定没事之后,再让大家进去……” 听罢,江远风霎时挑了挑眉,嘴角牵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今日皇上和娘娘在此,为了龙凤之体康健,此举确实最是妥当。” 皇帝听见江远风帮着季相礼说话,不由回头打量了他一眼。 这还是近些年第一次,这二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和谐。 但这和谐,却并不让他觉得怎么舒服。 就在皇帝打算开口的时候,没成想,季泊舟竟是已经从澹泊斋里走了出来。 季泊舟揉着后脑勺处,面带诧异地看着前来的众人,一一行礼唤道:“皇上、娘娘、三皇子,还有……江大人,你们,怎么过来了?” 皇后见季泊舟对她的态度,似乎并未受到季棠离世的影响,便松了口气,笑道:“方才说你人事不省了,把父亲和本宫都吓坏了,这不就赶紧说过来瞧瞧。” 季泊舟闻言,忙是又行礼:“愧不敢当,不过是今日在府中,不小心摔了跤,磕到了后脑勺,所以才晕了过去。” 季相礼见儿子好好的出来,心也放了下来。 若是这个节骨眼儿,季家连最后一个苗子,思峦也出了事,那他真的觉得自己走到了绝路。 恐怕再也不会放过每一个伤害季家的人。 季皇后知道,未来季家的掌舵人,是季泊舟,自己作为皇后,怎么样还是得给自己在娘家留个后路。 当下便亲热地过去拉住了季泊舟的胳膊,“如此便好。现在季家上上下下一大堆烂摊子事,你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就方才这一下,都可把姐姐吓坏了!” 说着,便是拉着他转了一圈,眼睛里,是多日不见的亲近:“姐姐看看,可真有其他什么伤没有。” 季泊舟顺从地被季皇后拉着。 他知道,大姐这是因棠儿的事情,心里有愧了。 但棠儿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他们最亲近的家人,姐姐却因为嫉妒,便亲手杀了棠儿。 棠儿做错了什么呢? 姐姐便要这般对她。 他甚至不知道,若是自己哪天开罪了大姐,是不是也会落得个和棠儿一样的下场。 心里,已经有了个大大的疙瘩。 虽然这般想,但他面上,季泊舟却仍是暖风和煦:“蒙姐姐关照,现在一切无碍,府中这么多事,我可不敢有恙呢!” 这句话,倒是让几人脸上都有了笑意。 大家看见季泊舟没什么大碍,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让近些日子的季家,更是难得地有了一阵笑声。 既然是他主动走出来,自然,也没人再往澹泊斋去。 季相礼便打算带着众人离开内院。 这时,江远风却透过季泊舟的肩膀,看见他身后远处的澹泊斋上方,那素白交织组成的囚灵网阵,眼中噙着一抹忧虑。 不知为何,方才辞行时,他没察觉什么异常。 但来了这后院,他始终感觉,今日在季家,还有什么大事,还未发生。 正这般想着,不想,一道凄厉的尖叫,霎时传了过来。 江远风身子一凛,脑中像是放了个炮仗。 来了! 季相礼和季泊舟听见这声惨叫,脚步下意识一顿,随之视线碰撞,一齐猛地又跨了出去。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王氏与季澄的院子,他们只听声音,已然能知晓方位。 想起方才王氏的无礼,以及临走时放过的那些狠话,季相礼的心头蓦地一紧。 这样惊骇的惨叫,只希望,王氏别是发狂了才好。 其实就儿媳这个身份来说,他对王氏是极为满意的。 即便是有些不妥,那也是季家传出了那些不光明的事情之后,伤害了她之后做出的一些过激反应。 老大和棠儿相继离世,对王氏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打击。 这些年,她对季家鞠躬尽瘁、尽职尽责。将季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早就拿她当成自己一家人。 季相礼觉得,以后无论是她要再度改嫁,还是就愿意待在季府,他都没什么说的。 只希望,她能平安地度过余生。 王氏的园子,就挨着季家紫气龙虎卦的阵眼。 江远风看见那被破坏的阵眼,不断地有大量杂气汇入院子,心头顿时提起了疑惑。 难道是自己今日看错了? 即便是阵眼被毁,怎么会霎时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涌入这么多黑气? 难道是与阵眼相辅相成,对应着王氏院子的另一处,也被毁了?! 另一处对应季澄和王氏的,是东门的假山水池,难道那边,也遭了破坏? 他想了想。 此前过来,他倒确实是只注意着季相礼说的阵眼,以及关注季泊舟和陆旋去了,并未放什么心思在季家的格局之上。 恐怕那里,自己有了什么疏漏! 季皇后想起方才王氏对自己的冒犯,对去她的院子,心头有几分不愿。 但见皇上都跟着往那边行去,加之毕竟今日是来见父亲的,也不好这会儿出了事,不顾众人的看法就直接离开。 是以,也得体地跟在了旁边。 王氏的院子大门洞开,里面有丫鬟急匆匆地从屋子里哭着跑出来,脚步,已是凌乱的不成章法。 季泊舟定睛一看,是王氏身边的桂枝。 “桂枝,何事惊慌?” 季泊舟赶紧问了出来。 桂枝听见声音,这才看见季相礼带着皇上一行人的身影。 身子,已经是颤抖的厉害:“皇上,皇后娘娘,老爷,少爷,不好了,夫人,夫人她,她自尽了!” 第一卷 第230章 成鬼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轰! 这话如一道霹雳,霎时在每一个人心里炸响。 震得季相礼,猛地便一个趔趄,退后了两步。 “不,不可能!方才,我看婉心还好好的!” 说着,便一把拂开桂枝,登时朝院门奔了进去。 季泊舟不知方才皇后、季相礼以及王氏在偏厅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因棠儿的离世想不开,所以选择了自尽。 心头的痛楚,便是丝丝缠了上来。 因母亲去得早,所以他不到十岁,一切都是王氏在帮扶照料,从未有半分偏颇之心。 都说长嫂如母,王氏对他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尤其,她还是因为棠儿,伤心过度而去。 这两个人,都是与他关系甚密的亲人。 是以,他立刻看似镇定地跟上了季相礼。 但那慌张的神色,已经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一行人在季相礼和季泊舟的带领下,飞快地入了主母院。 但等到他们走到了王氏的房门口,却惊得猛然顿住了脚。 平日煊赫精致的主母院卧房,如今杯盏器物摔了一地。 极为凌乱的房间中央,密密麻麻的下人奴仆跪了一地,全都在哀怨地号哭或啜泣。 因为他们的前方,房梁之上,赫然悬着一人。 王氏!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锦服,头戴赤红宝钏,上了精致的妆容,甚至额上,还描了花钿。 竟然,她竟然是真心寻死!! 季相礼被这一幕袭击得近乎绝望,呆呆地站在原地,昏黄的眸子如一口干枯的古井,透出一股子麻木。 衰亡之相,衰亡之相啊! 虽然他极其不愿承认,但从澄儿被斩首的那一刻起,似乎季家就走上了一条衰亡之路。 而且,就这几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几乎都在提醒他,这就是事实! 十五年前,他与江远风还有着些许的兄弟情义,他帮助自己在季家设下了那紫气龙虎卦,说是可保季家代代繁昌。 事实也确实如此。 自打嘉茹做了太子妃,季家,便是一日繁盛过一日,最终走到了万人之上的地位。 可,这还没有一代又一代,才十五年! 怎那阵眼,竟就碎了?! 今日江远风又说,那阵眼不是他动的手脚。 那,难道便是天意?! 难道是上天给自己的暗示?! 季家的阵法,最旺的便是嫡子嫡女,从前的季府,可以说是子女个个成才也不为过。 现如今,却是人心不齐、骨肉相争…… 想到这,季相礼心头便被一拨又一拨的寒意席卷。 白发人送黑发人,最近,他已经是送得够多了…… 他看了眼一旁的季泊舟。 只希望上天垂怜,一定要让他的思峦,好好活下去…… 想着,他浑浊的双眼已经涌起了沉重的水光,一眨眼,便像是要将眼睛都撕开了般,汩汩往下淌泪。 他嘴巴动了动,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却在颤抖中只能发出呻吟般的呢喃声,吐字不清,模糊难辨。 见王氏如此盛装,却是为了赴死,众人心里,也都有了个中滋味。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大夫人的尸身给放下来!” 说话的是季泊舟。 见季相礼似乎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击得说不出话,他这才代他给了下人做了吩咐。 但此时的季皇后,却看见王氏被悬在梁上的尸首,猛地退后了两步。 她瞳孔瞪得比灯笼还大,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似的。 方才,王氏在偏厅说的那些话,难道是真的?! 她,她说棠儿变成厉鬼,她也变成厉鬼,他们,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自己! 自古以来便有传言,穿大红色衣袍死去的人,死后也会变成极其厉害的怨灵厉鬼,会向着她生前有恨有怨之人索命! 那,王氏,会不会就是为了向自己和序儿索命,所以故意穿的这身红色?! 光是这般想着,季皇后都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脸色唰地惨白。 先前坤宁宫那个季棠的魂魄,已经让她觉得心中煞是瘆人,现在竟然又来个王氏? 还是专门冲她来的! 这,这对母女,简直是无法无天! 就在季皇后正被王氏的自裁搞得心神不宁的时候,她猛然听到,一道喊声在她耳边唤了出来。 “季嘉茹……” 季皇后整个人猛地一僵,一股凉血霎时冲上了脑门。 这,这是王婉心的声音! 她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如惊弓之鸟一般,惊惧地扫视四周,吼道:“谁!是谁?!” “是不是你,王婉心!是不是你这个恶鬼!” 她的声音在空中颤抖着,因为恐惧,显出了几分破哑。 皇帝和三皇子猛地看向季皇后,眼神,却是充满了诧异。 “母后,您怎么了?”三皇子关切地问道。 这些神神叨叨的,没那么灵验吧? 然而此时,却只有江远风能解答他们这个问题。 那就是,真有那么灵验。 此时,王氏的魂魄已经出来,就站在季皇后身边,虎视眈眈地凝视着她。 她也的确变成了厉鬼。 而且此刻,正在盘算着对季皇后夺身。 江远风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只觉得烦躁。 这些季家的是非恩怨,他很不想掺和进去。 这是季皇后的因果报应,与他无关。 但,季皇后是大梁的皇后。 她,关乎了太多东西。即便是为了皇上,也不能坐视不理。 是以,眼见着王氏就要冲进季皇后的身体时,他最终仍旧双指并起,快速驱出了一道束灵咒。 “季府王氏,你已身死,沦为鬼道,这阳间已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休得害人!” 季皇后和皇帝,以及季泊舟等人,听见江远风的这句话,霎时脸色一僵,瞬间更加泛出苍白。 “竟,竟真有鬼?!” 三皇子喉咙紧绷得发颤,一双眸子惊惧地盯着江远风。 皇帝知道江远风的本事,也知道,江远风给自己设下了一些阵法,自己的身体,是能够抵挡这些秽物的,是以,忙唤道:“序儿,到父皇这边来!” 随后又面色阴冷地看向江远风,“江爱卿,这王氏,敢行刺国母,已是罪大恶极。如今连死都是算计好了,是为谋害皇后。 其心之恶毒,天理难容!朕命你将她收服,让她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再入人间!” 皇帝已经气极。 若是人想害他,他还能有个主意。 可王氏却变成了鬼。 这样不可控的事物,即便为了他自己,也决不能让其存在于世间! 江远风当然知道皇帝的意思,虽然他心头不愿管,但这等危害自己利益的事,也不能坐视不理。 是以,口中的咒语已经是更快了。 王氏自然听到了皇帝的话,感受到身体越来越灼热,她眼中流下血泪,极为怨恨地瞬间看向了江远风。 “你这个狗官!狗道士!我要杀了你,让你也死!” 她正想往江远风身上扑来,却没想到,话没说完,一股大力便席卷了她,直接将她拖着往未知的黑暗钻去。 第一卷 第231章 离心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江远风两道符咒下去,王氏只觉神识愈发虚空,随后竟是轻而易举的,便被那符咒击得魂飞魄散。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江远风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他的力量强出王氏许多,但。 王氏,其实无辜。 而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皇上,娘娘,厉鬼王氏,业已伏诛!” 江远风端着礼数向皇帝皇后禀报。 听见江远风的消息,季皇后方才紧绷的那根弦,这才猛地一松,随后又将信将疑地在空中胡乱地抓了几把:“王婉心?王婉心?” 感受到耳边那道瘆人的叫喊再也没出现,季皇后有些虚脱地扶了把额头,摸了一手的汗。 随后,这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王婉心,你遭报应了吧?斗不过本宫吧?哈哈哈哈……” “还说变成厉鬼来缠着我,本宫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你来啊,你倒是继续来啊……” 皇帝和三皇子见季皇后此刻有些疯癫的样子,心霎时悬了起来。 但季相礼和季泊舟,以及江远风,却看着她的样子,眼角逐渐透出了凉意。 自己一直以来帮助的,竟是这样一个皇后? 这样的气量,竟然是大梁的皇后?! 季皇后实在是被吓狠了,失态地笑了好一会儿,直到觉察到周围的目光都带着了些疏离,这才赶紧收拾了一番自己的表情。 见她又终于回归了平日的神态,皇帝和三皇子这才微松一口气。 是以,三皇子终于朝她靠近了两步,带着些小心道:“母后,您,您没事吧?” 季皇后横了三皇子一眼,“说的什么话!”随后装若寻常地轻拍了他一下,以示自己一切正常。 先前就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但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看向季相礼。 今日本是来与父亲说个明白的。 但此时季家发生这么多事,又被王氏这一遭给坏了事。 想也知道,父亲心里定是更对她有了些怨怼。 可,分明是王氏先害她在先! 她才是受害者啊! 见季相礼这会儿没有再看她,季皇后心里瞬间觉得滋味索然。 虽然她觉得委屈,但,谁又能争得过死人呢? 是以,也不想再做强留。 “父亲,这会儿,既然王婉心也去了,那,那本宫就不打扰你们处理丧事了。” 随后便扯了把皇帝的衣袖,“皇上,咱们摆驾回宫吧?” 虽然她的语气尽力克制着平和,但众人都听了出来话里的心虚。 季相礼这才回头,久久凝视着季皇后,眼睛里全是失望和心灰意冷。 昏黄浑浊的眼眸透过点点泪光,透出无与伦比的沧桑。 “娘娘今日,该是满意了?” 他嘴唇嗫嚅着,喉咙滚了又滚,最后似是累极了一般,硬是将那卡在喉间的话语吐不出来。 季泊舟见状,忙是赶紧到了他身旁,想细听下他到底想说什么。 季相礼透过泪光凝视面前的季泊舟,眼中有担忧、不甘、不舍,以及极其多而复杂的情绪。 为了权利,为了富贵,他季家处处筹谋。 没想到如今,哪怕后位上依旧是自己的女儿,但季家的孩子,竟只剩下思峦一个人。 “失算了,失算了……”他看着季泊舟,失落地拍了拍他的肩,喃喃自语,“筹谋一生,终归落了个伶仃……” 季泊舟有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担心这是被气坏了,忙唤了一声:“爹!” 话语间的恐慌,已经无意识流露出来。 季相礼忍着胸口万蚁啮心般的剧痛,无力地朝季皇后摆了摆手,颤抖道:“回宫吧,回去吧!” 他迈着晃荡的步子走到季皇后身边,将季泊舟的手拉到她手里,“娘娘,可要记得,您还有最后一个弟弟……” 语气中的提醒与哀求,让季皇后的心,也跟着揪了一瞬。 皇帝回头看着季相礼,露出一个看似温和的笑意,“季国丈多虑了,朕和皇后,必定都会善待思峦。” 但眼眸中,却是别有深意。 季相礼带着几分哽咽,略点了点头,随后行礼道:“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皇帝和皇后一走,只听得“咚”的一声。 季相礼整个人,已经是重重倒地。 “父亲!” 季泊舟大惊失色,赶紧吩咐吓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照顾老爷!” 季相礼没受住王氏也离世的重击,心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将他摧垮。 但过了会儿,一只略带枯瘦的手却抓住了季泊舟的小臂,喉咙里发出略带无力的声音:“你大嫂的丧事还要处理,我,我没晕,扶,扶我起来……” 想着现在府上还有三个人的丧事要办,季相礼不愿被旁人瞧了笑话。 是以,竟又晃悠地,扶着季泊舟的胳膊,缓缓站了起来。 王氏的尸身已经被人从房梁上取了下来,府上又多了一桩丧事,整个季府来来往往纵横穿梭的下人们,显得更加忙碌了。 煊赫的宅院,嘈杂的下人,人丁寥落的主家。 一时间,更显苍凉了几分。 江远风见皇帝和皇后都走了,自己也早不想留在此处。 遂向季相礼告辞,“季国丈,今日江某的任务已经完成,也就不在此处多耽搁了。还请季家上下,节哀!” 季相礼满眼疲惫地看向他,无力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恭送,江大人!” 季泊舟以为季相礼的意思是让他去送送江远风,立即一步跨了出来。 引路道:“江大人,这边请。小侄送您。” 江远风这会儿走,本来也不是立即便要离开。 而是私下要先去东门处看看,看下那边的水池是否有异,是否整个季府的格局都被破坏的。 是以,忙摆手婉拒,“世侄有心了,府上事忙,本官自行离开便是。切勿相送!” 说着,立即提起袍子便朝着外院离开。 只不过在走出澹泊斋外的内仪门后,却是立刻向右一转,身形快速隐入了院墙之间。 …… 翌日,瑾王府。 这次去季家处理这些事,虽然身体依旧又受了伤,虚弱的紧,但陆旋好歹知道刻意控制了力道。 是以,没有再像之前一般昏睡几日。 用过早膳,郁嬷嬷和小葵便过来了。 郁嬷嬷脸上挂着笑:“姑娘,物件都已经清点妥当了,你要不要再看看?” 陆旋这才扫了一圈锦园放置的物件。 属于她的东西,已经全都搬空了。 是以一时间,看起来还有些空落落的,不习惯。 不过自己总算是能离开王府,想到这,心里又有些释然。 “小葵,你们去安排马车吧?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搬上去。待会儿跟王爷打个招呼,咱们就准备回梧园了。” “这么快?”桑落一听待会儿就走,惊讶得脱口而出。 陆旋看她一眼,“怎么?这是舍不得王府?” 桑落挠了挠头发,有些难为情,“王妃,好歹是住了这么久,而且在这王府,咱们的日子也过得挺舒服的,您怎么……难道就一点都不留恋吗?” 陆旋垂眸一笑,隐去了眼底的那抹黯然。 随后轻拍了她一下,“你是舍不得这里的富贵吧?” 桑落嘿嘿一笑,“被您看出来了。” 没一会儿,前去打算安排马车的小葵回来了,却是一张脸苦得厉害。 “王妃,今日府上的马车都出去了,竟一辆也没剩下。” 她噘着嘴有些不满,“看来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然而桑落听见这走不了三个字,却是高兴得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没事没事,走不了就走不了,反正明天后天大后天走都是一样的!” 陆旋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扫了一下外面堆了整个院子的物件,“这些东西这么多,若是出去赁马车,怕一时也难以找到那么多。” 她想了想,“罢了,东西暂时就搁这吧。” 随后看向桑落,“去里面选几件适合送礼的物件出来,要好一点的。” 桑落一愣,“送礼?” 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眼身后的那些古董字画之类的东西,眸中闪过肉痛:“王妃这是要给谁送礼?还要挑好一点的。” 陆旋知道她的财迷劲儿又来了,没有跟她计较,笑道:“昨日我被沈渊词和沈霆安救了,他们二人为了我,一人受了伤,一人中了毒,今日,我怎么着也该去看看,你们说是不是?” 第一卷 第232章 和离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是,救了姑娘的性命,合该要去看看。”郁嬷嬷这会儿走了过来,听陆旋提起这般惊心动魄的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想到她昨日可能遇到的危险,眼角不由更是带了几分心疼,“现下既然事情已经了结,以后切莫再去做那可能遭来反噬的损害身体之事。不然,害得我这老婆子每天跟着提心吊胆!” 听着郁嬷嬷话中温暖的埋怨,陆旋却是觉得心头妥帖,立刻挽上了她的胳膊,“大仇得报,以后定然是不会了!嬷嬷以后,就跟着我一起享清福吧!” “我跟着姑娘,享的福已经够多喽……” 一时间,锦园笑语连连。 这时,小厮从府外雇了一辆马车回来。 桑落赶紧问:“王妃,那,那咱们今日,是不是就先不走了?” 陆旋四下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从沈府回来再走吧,想必那个时候,马车怎么也该回来了。” 桑落点点头,这才替陆旋安置好礼物,赶紧与她一起,上了去沈府的马车。 马蹄声渐渐远去,锦园背后,赫然立着两个影子。 飞星忍不住犯嘀咕:“王爷,咱们把马车都派出去,您是猜到了王妃今日就要离开?” 姜行看着昔日繁花似锦,如今却空得有些物是人非的锦园,一时胸口有些滞涩,是以,并未回答飞星的话。 飞星替姜行捏了把汗,又嘀咕道:“今日,王妃已经又去沈家了,这事要不要我……” 他可以在路上假扮拦截一下什么的。 姜行透过树枝的缝隙,看见远去的那两摆了摆手,苦笑了一下,“没必要了。” 随即,带着飞星转身从锦园离开。 回到存心殿,姜行直接便进了书房。 “伺候笔墨。”他沉声开口。 飞星有些弄不懂他的意思,带这些狐疑,“王爷是要……习字?” 姜行翻了个白眼:“写信。” “写信?” 他抠了把脑袋,“写给谁?” “给陆玄将军。” 飞星两眼一瞪,“这,这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姜行眸子里酝酿着谋划,“王妃既然心意已决,那就支持她。现在季家死了那么多人,想来近期季相礼没时间再派人去关注陆大哥,这个节骨眼,刚好玄戈也去陇川支援他,让他从陇川回京,拿回兵权,最是合适!” “如此,若有人以后想伤害她,看在陆大哥的份儿上,也会先掂量掂量!” 飞星有些不明所以。 有人?谁? 说实话,在他心里,谁会动用部队兵权去伤害王妃啊? 忽然,他脑海中一个霹雳。 兵权?! 他,说的是,沈家?沈霆安? 飞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爷这是,连王妃嫁去沈家后的事,他都想到了? 还是说,他说的是另一位,那位,江大人? …… 陆旋从沈府回来,已是日暮时分。 她进了锦园便安排了下去,“桑落,去看看马车可否都回来了?这会儿走,到梧园,一个时辰刚好天黑,还能与知意她们吃顿团圆饭。” “我去看看。” 桑落应后,急匆匆便朝放置马车的院子奔了去。 一刻钟后,她喘着气从车马院回来了。 “王,王妃,还是,还是一辆马车都没有!”桑落喘着气,已带了几分急迫。 不应该啊,平日王府的二十辆马车,一般最多就用到七八辆,这般全部用完的,还是头一次。 陆旋听罢桑落的话,心下已是明镜一般。 她扯出个淡笑,眉宇间心事重重。 “不用去看,我们今日走不了了。” 说罢,她转向屋里的妆奁下,拿出压着的两张墨迹已干的宣纸,“我这就去找王爷。” 看来今晚,势必还要再继续在王府待一晚了。 与他聊聊,也好。 顺便,还有这和离书还没画押。 书房内,姜行正看着面前飞星给他搜罗上来一筐又一款的奇珍异宝出神。 思绪,却分明没有在这些从前他十分喜欢的奇珍物件上面。 “咚咚!” 敲门声从门外响起。 “王爷,您在吗?” 听见这道声音,姜行下意识喉头一滚,身体已经是更为急切的扶着椅子将要起身。 却在起身一半时,双手颤了颤,身体猛地顿住,又坐了下去。 喉头的那些话也跟着一咽。 飞星心中急得喉咙都快喷出火星子来。 这王爷分明想见王妃得很,却又在这装什么矜持! 是以,他立刻冲着门外吼了一声:“在在在,王妃,请进!” 话落,飞星只觉眼前一道白影,姜行手中的玉蝉已是猛地朝他掷了过来。 飞星一个闪躲,手一伸,玉蝉稳稳捏在手心。 “多嘴!”姜行冷眼有些不悦。 飞星嘿嘿笑了两声,见陆旋进来,紧跟着忙退了出去。 陆旋一进屋,见到的便是姜行放浪形骸坐在太师椅上,身上挂满了珍宝玉石的样子。 但手上却捏着狼毫,似乎有什么要务要处理。 “王爷,您……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陆旋试探性的问道 姜行假意轻咳了一声,这才缓缓抬眉。 只一眼,便看到了她手上拿着的两张透着墨迹的宣纸。 和离书,呵。 姜行心里一紧,顿时像是被一个大锤狠狠砸了一下。 他怎么会幻想她可能是舍不得他。 “无事。王妃找本王,可是有要事?”一开口,便又是冷漠而疏离。 陆旋拿着和离书的手一顿。 但见他坐在那里,浑身如凛冬暴风雪一般,只觉凛冽阴冷得让人透不过气。 她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唇,仍旧是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前。 “王爷,这……臣妾打算,明日便搬出去。” 说着,她将手上的和离书递了过去。 心下,已然是有些慌乱。 她,在怕什么? 不是已经说好了,他会放自己走的吗? 想来,应该是不会继续为难自己的吧? “这是臣妾已经写好的和离书,臣妾已经画押过了,还请王爷……” “好!”不等陆旋说完,姜行冷淡的低喝已经自喉头溢出。 “王妃若是无事,就请放下和离书,退出去吧!” 阴冷又低沉的声音像冰雕一般朝陆旋压来,带着平日她从未见过的威压。 一时间,竟是让她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惧意。 连带着心里那没说完的话,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陆旋放下和离书,却并未听他的话退出去。 姜行将狼毫一搁,眸子一冷,又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陆旋吞吞吐吐,甚至连手都有些不知该往哪放了,“那个,王爷,您能否这会儿就画押,然后我明日一早就……” 她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想早点拿到和离书。 但心里,还是有一丝牵挂。 毕竟先前嫁进来,虽说她救了姜行,但其实姜行也给了她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所以这会儿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姜行看见了她眼底的那片愁绪,但也正是因为看见了,发现她依旧做出如此选择,才更带了几分冷漠与居高临下。 “既然要和离,那你便是陆大小姐,并非瑾王妃。陆家,也敢指使本王做事吗?” 第一卷 第233章 祖师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的声音冷厉地回荡在偌大的书房,惊得陆旋的眼睛忍不住眨巴了两下。 但她却没发现,此刻,那双冰冷的眸子下汹涌的浪潮。 姜行心里像是被插入了一把匕首,在里面狂乱地翻搅着。 即便她有几分不舍,可最终,不会选择他,更不会想要留下来。 就因为一个所谓的什么门派使命,她便选择忽视掉她自己的感受。 陆旋看着他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皇室威压,只觉得喉咙有些酸涩。 她知道这是在生她的气,有气她和沈渊词走得近,也有气她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她的手紧了紧,终是点了点头,最后,静静地,悄然离去。 天,像是染了墨的池水。 就这样一点点晕散开来。 陆旋看着王府的一盏盏华灯,在漆黑的夜幕中点亮成一幅浩大的璀璨画卷。 心中说不清是怅然还是感慨,亦或是不舍更多。 虽然,她内心极度不愿承认自己对此处的眷恋。 但,这是在这的最后一夜了。 她也是今日才有心思,在夜里登上这高高的阁楼,将整个瑾王府尽收眼底。 这样的绚烂,恐怕日后再也不会见到。 姜行,以后,他们恐怕也是相逢陌路了吧? 按照他今日的脾气,定然是不会与自己和好的。 想着,她拿起身边带着的两瓶桃花酿喝了起来。 不知是夜色醉人,还是心里的几许涩意堵得人难受,这酒,竟是越喝越让她觉得贪恋。 渐渐的,陆旋发觉眼前似乎逐渐出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她眼睛蓦地一亮,连着声音都有些颤抖:“祖师爷爷,祖师,娘……” 还有许许多多她来不及叫出名字的门众,竟然都在这一刻一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陆旋惊喜得身子都在发颤。 不是说是给她托梦吗?怎么竟直接跑到面前来了! 她这些老祖宗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神机门老祖宗们见到陆旋,脸上一个个笑得跟过年似的。 “阿旋,看来重生后的日子还不错嘛!” “终于把功德攒得差不多了!” “让娘看看,这些日子养得好不好?” “哪里好了,很明显这是玄力透支,身子虚空着呢……” “……” 听着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语,陆旋的一双眸子忍不住泛起了水光。 “祖师们,阿旋不负所托,这几日,已经将门派断承之仇,找那季家给报了!” 方才那些阴翳猛地被一扫而空,她眼中隐隐闪烁着兴奋:“现下,我也已经算出来了我的有缘人,那人叫沈渊词,等到明日我搬出王府后,紧跟着就去找他商量亲事。” “到时候算一算,若是我身子调理得当,快的话,应该再过半年便能有孕。下一任门派传人,你们很快就会收到好消息了!” 陆旋手舞足蹈地说完,不想,面前的众人,却都是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全都没有任何动静,表情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不是,小徒孙,你说的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说这话的是祖师爷,他一双眼睛探究地锁住她,整个人因狐疑和惊讶,使得花白的胡须都在微微发着颤。 陆旋一愣,“难道,我说错了?” 她思忖一瞬,下意识觉得不对。 “没错呀,之前你们给我的门派任务就两个,一个是报门派断承之仇,另一个是诞下门派传人。” “上一世,门派之所以断承,不就是因为季家利用三皇子杀了我腹中孩子,这才导致门派失去传人断承的吗?” “这一世,我已经破了季家那紫气龙虎卦,让整个季家的后代相继死去,季相礼和季泊舟,想来不过是时间的事,这难道,还不算报了仇吗?” 想着,她又颇有些自豪。 这一世的自己,她还是挺满意的。 “只需要我与沈渊词成婚,然后尽快有孕,门派传人的事,不也就有盼头了?” 她一脸兴奋地说完,王府连成片的锦绣灯笼映在她晶亮的眸子里,璀璨绚烂。 然而直到她眸子里的欢喜都逐渐变换成平静,回应她的,却一直是没有任何声响的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忽听得咳嗽了几声,随之,众人的目光却都带着几分质问地回到了云浔的脸上。 陆旋不明所以,循着众人的视线也看向了云浔。 却只见她的母亲云浔,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都快低到地上去,竟像是孩子般,要将自己藏起来,好不被所有人发现。 云浔窘迫的反应让陆旋有了几分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信息,是自己不清楚的? 很快,祖师爷就无奈地又看向了陆旋。 他叹了一口气,“什么季家,什么沈渊词!错了,全错了!” 什么?! 陆旋的眼睛倏地睁得巨大。 错了? “两个都错了?!” 祖师爷义愤填膺地瞪了垂着头的云浔一眼,“是她,是云浔给你身边那个郁隐交待,让她没给你说实话!” 轰! 陆旋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句话给震得七零八落。 意思是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辛苦筹谋,自己以为的敌人,全都是无用功?! 祖师爷察觉到她的震惊,又有些不忍心,瘪了瘪嘴,“不过你现在做的这些事,也不算吃亏。毕竟上一世季家害了你和腹中孩子,这一世你为自己报仇,也是应当的。” 可陆旋眼中的光,还是霎时便暗了下去,“仇报错了,有缘人也找错了。意思是,我又要重头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这次轮到祖师爷面露不解了,“你有缘人不是已经找到了吗?为何要再来一次?” 嗯? 陆旋只觉得自己脑子此刻转得像个陀螺。 方才不是还说自己全错了吗? 这会儿为何又说对了? “有缘人找到了?那就是沈渊词?那你开始为何说我全错?” “沈渊词?”祖师爷只觉得和陆旋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你不是都和你的有缘人成婚了吗?有孕,不应该是很快的事?” 咔呲! 陆旋只觉得脑子里现在快速劈过了一道闪电。 随之,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她原本无比混乱的思维,仿佛在这一刻全都有了清晰的脉络,也让她霎时拨开迷雾,看到了努力的方向。 她嘴唇哆嗦着,有些不敢相信,“您的意思是,我的有缘人,是姜行?!” 祖师爷摸了把胡子,眼睛里带着几分嫌弃:“你别说一直以来,这是误打误撞?” 随后又不耐地啧了一声,“亏我老头子还以为是你这徒孙自己测出来的!” 陆旋挠了挠头,“测算有缘人这个,之前搞忘学了……” 但同时,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自己这些日子,怕是已经将姜行给得罪了。 今天下午发那么大脾气,这个节骨眼儿,要让他配合自己生孩子,是不是会有点难度? 面前一双手挥了挥,祖师爷面带无奈道:“先别想你那有缘人了,当下,有个更为迫切的事情,需要你加快完成,这个,更关键!” 陆旋抬眸,“什么事?” 第一卷 第234章 托梦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报门派之仇的事!” 说着,祖师爷又愤然地瞥了一眼云浔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啊你,就是慈母心肠!不将真相告诉她,她怎么肩负起真正咱们神机门的大任来?!合着咱们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将全部功德拿来助她重生,就为了闹着玩儿?” 祖师爷对云浔发出了强烈的抗议,“看来,今天免不了还得是我这几千年的老头子来当恶人!” 陆旋被祖师爷这几句话震得脑袋发懵。 不将真相告诉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郁嬷嬷给自己说的,到底隐瞒了什么? 这时候,云浔终于从一众师祖的身边走了出来,她的目光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般,紧紧注视着陆旋,里面是波光盈盈的温柔。 但泛红的眸子,却透出一丝不忍。 “女儿,是娘不好,是娘不想你背负娘亲那么沉重的因果,所以才让郁隐,不要将那些血雨腥风的事情告诉你……” 她的手抚上陆旋的脸颊,回头看了一眼正期待地看着她的师祖们,喉头有些哽咽,“对不起,是娘当时太心软,所以才会害得你现在,要这般辛苦……” 陆旋眉头紧蹙,她注视着云浔,不断地摇头:“我不懂,娘,你在说什么?女儿不明白……” 见云浔不知是愧疚还是不忍,一直说不出真相,祖师爷着急得紧,忙是打断了她。 “好了好了,阿旋的天分可比你好,你就别担心她了,我来说!” 祖师爷自带几分道骨仙风。 想起旧事,他负手望月,目光似是穿透深邃时空。 “十九年前,云浔不听你外祖父的话,私自放过门内灾星,以至于他现在都还混迹于世间。反而是我神机门门众,被他尽数屠杀殆尽!” “什么?!” 陆旋瞬间瞪大了眼睛,“祖师爷爷,您说的,可是江远风?” “他,他不是只是杀了父亲吗?为何又说将门众屠杀殆尽?!” 祖师爷默认了陆旋的话,“当时郁隐应该听从了你母亲的话,只告诉了你他杀害你父亲,也间接害死你母亲的事情吧?” 陆旋被先前江远风杀害了整个门派的消息震骇得还没回过神,是以,只微弱地点了点头。 “当时我们给你师祖父托了梦,告诉他,江远风这人,会是门派乃至天下的劫数,必须趁早除掉。后来你师祖父自己也算了一卦,得出来的结论,确实如此。” “然而那时你师祖正遇驾鹤西去之时,故而将此事托付给了下一任门主,也就是你的母亲,云浔。我们却没想到,因那江远风与你母亲情同手足,你母亲起了恻隐之心,加上那小子心眼多,你母亲就这样被蒙蔽……” 云浔得知了江远风的命格,一开始是打算直接除之而后快。然而等到见了人,心中又有些不忍。 加上江远风对她有意,表现得更为殷勤,也立刻感知到了她的异常,甚至主动给她递了杀她的刀。 就这样,云浔心软了。 她觉得也不能仅凭一个推测就断定一个人的好坏。 是以,决定再观察些时日。 也许人会随着提前揭露结局,而被改变呢? 就这样,在云浔去陇川战场渡魂的时候,同意了江远风以左护法的身份,以保护她的名义跟随。 却没想到,这便是混乱和噩梦的开始。 在陇川,当江远风得知了陆凌川是云浔的有缘人,便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随后,他一点点看着他们成了婚,据说大捷后,还要回京举行盛大的完婚。心中的妒火,再也压制不住。 邪恶催生妄念,是以,江远风竟直接在陆凌川战后大捷的时候,动用玄术杀了他。 后来经过了几个月时间的调查,云浔发现了是江远风动的手脚,肝胆俱裂,打算将其斩杀。 却在这时,江远风不敢面对云浔的怒意,选择了暗中逃跑。 “暗中逃跑后的消息,便是你娘和郁隐刻意给你隐瞒的那一段。”祖师爷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痛心,连着眼睛都有些泛红。 传承几千年、自己小心翼翼护佑着的门派,时至今日,却只剩一根独苗。 若是那些门众都还在,想必如今的神机门,如今的门主,也不会落得什么都只能孤身一人,以身相抗反噬的地步吧? 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陆旋捏紧了拳头,“那后来呢?被隐藏的那一段是什么?” “后来,你娘发动所有门徒绑回叛徒江远风,组织了门内大批高手前去。本来,江远风已经被他们逮捕,甚至已经在回门派的路上。” “谁知,他知道自己回去便是死路一条,所以故意在师兄弟面前表现出了极度诚恳和惨烈的认错态度,但真正的目的,却是趁着大家对他松懈的那短短的一刻钟以内,给所有门内最优秀的门众,都下了毒!” 提起这事,祖师爷眼里蓦地怒火翻涌。 得知门众全被杀了的云浔,气得开始身子流血。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了,那是流产的征兆。 一边是孩子,一边是复仇。 云浔更恨的是,是江远风的欺骗,害死了一众门徒,觉得自己最初就该听信老门主的意思,直接杀了他。 担心江远风后面会祸害更多的人,云浔在平复了心绪,又保胎了一段时间后,决定亲自找江远风了断。 找到江远风时,他并不承认自己的做法有错。 他认为云浔是因为他没有权利地位,所以才会选择陆凌川。 是以,他发了誓,让云浔等他几年,一定给她世间最鼎盛的富贵。 包括云浔和陆凌川的那个孩子,他也会好好对待。 但,云浔只觉可笑。 已经上过一次当,怎么可能再上当第二次? 这无异于拿自己未来孩子,与之做交易。 “所以,你母亲拒绝了他的威逼利诱。也才有了后来,郁嬷嬷给你讲的那些,江远风废了她一身修为,给她下咒,还让她从此一身伤的事。” 祖师爷的声音浑厚地回荡在半空,陆旋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疯狂。 如果神机门的事情到此便开始复仇,那一切也会逐渐走上正轨。 但天意弄人,陆旋知道,让云浔真正没料到的是,后来会被换掉孩子。 是以,她的所有心力,便又全都放在了找孩子上。 所以才会有后来,在漫长的岁月里,最终郁郁寡欢,早早含恨而亡。 陆旋整个人愣怔地被钉在了原地,眸子里,早就窜起了湿热。 竟然是……灭门之仇! 这些祖师、母亲,都是她一脉相承的人啊。 江远风,他可是被母亲和外祖父好心收留,才最终得以活命的人啊! 他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怎能如此狼心狗肺!! 想着,陆旋便觉得一颗心钝痛不止,连着整个胸腔,都像是被锯子来来回回地剐着。 祖师爷叹了口气,随后手在空中重重一挥。 方才还万千星斗的天空,霎时变成了一个巨幅画幕,上面,赫然是一个个活灵活现,展现着洒脱笑意的门徒。 他们或于市井街巷中替人消灾解难,或在道观中渡化万念俱灰的尘世来客,或于乡野间帮农人择选时令、恬淡耕作,或在朝堂之中占卜绸缪着天下局势…… 一张张生动的脸,好些地方,好些个身影,甚至好几个人,她都还认识。 比如,许殊的父亲,许问山。 “这些,便是被那江远风灭掉的门众。因为他,整个神机门倾覆,若是不加以出手,整个天下,都可能会造成大乱。他身上的业障,太深了……” 云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陆旋身边,手再次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颊,替陆旋擦掉了眼角将落未落的一滴泪。 “要辛苦你了,我的孩子……” 陆旋只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填满了,连着对未来的蓝图都被嘭的一下撑开。 “祖师爷,你们为何不早一点告诉我,杀我门众,这样深的仇恨,哪里是区区一个季府的仇啊!” 她心痛如绞,“你们放心吧,阿旋不会辜负你们,也不会辜负母亲,我一定会完成我的使命,除掉世间祸害,免于让他为祸苍生!让门派再度赓续,还天下安宁清明……” 陆旋正胸怀激荡地呼喊着,忽然,耳边传来的一道声音,霎时打破了她的痛心和炙热。 第一卷 第235章 留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王妃,王妃,醒醒!” 熟悉的桑落的声音自耳边传来,陆旋揉了揉眼睛,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锦园自己的床上。 “桑落,我,我怎么睡着了?” 桑落有些疑惑,“昨日您从王爷书房出来后,说要去阁楼看一会儿夜色,在那里就睡了。” “我和小葵见你一直没下来,去找你时,就发现你在那里睡得可沉呢!这才把你给带了回来。” 陆旋挠了下头,竟然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的都不知道。 但胸口久久未歇的那股心痛,一直在提醒着她,方才的梦境,是真的。 这时候,小葵也从外间进了来,“王妃,你昨夜这一睡可真沉,这都巳时了,您不是说今日要搬走的吗?” 听见小葵说搬走,桑落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黑眸中染上了几分不舍。 这一天,终究又要面对了。 “走?”陆旋脱口而出。 小葵点点头,“是啊,不是昨天您吩咐的吗?我方才已经去打探过了,今日马车都在府上,所以等王妃准备妥当了,咱们立刻就能走!” 她盯着陆旋的眼睛,带着些办事得力的自豪。 “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还遇到了飞星,他说王爷说的,今日咱们临走前,一定会把和离书送来,请王妃莫要担心。” 陆旋眼睛蓦地瞪大,“和离书?!” 她一个鲤鱼打挺,迅速地就从床榻翻了起来,急切道:“快,快伺候我梳洗!我要去见王爷!” 梦里祖师爷可说了,有缘人就是姜行! 自己可不能再走了,得赶紧抓进时间把人搞到手才是要紧事啊! “见王爷?为了拿和离书吗?”小葵不明所以。 但已经是快步朝她走了来,和桑落二人一道,飞快地替她更衣洗漱。 见小葵和桑落都有些发懵,陆旋忙转头吩咐,“别,先不搬了,不走了!咱们就留在王府!” 等了这么久,结果昨夜才等来祖宗们的托梦! 自己这是又得厚着脸皮去找姜行了。 只是陆旋听似急切的一句话,却是横空霹雳般,猛地炸响在了小葵和桑落心头。 “什么?!”桑落眼中,肉眼可见的亮起了神采,“真的不走了王妃?” 小葵则是甚为不解地伸手摸了摸陆旋额头,“王妃,您没发热吧?” 这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只有陆旋知道,她的心里,正在经历着一场怎样的山呼海啸。 昨夜祖师爷爷托梦,这是她等了无数个夜晚的他们之间的会面,也是在重生之前就达成的约定。 他们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她一直想着要去找自己的有缘人,也打算离开王府后,立刻要去找到那人。 却没想到自己竟疏忽了,有缘人,早已被天意带到了她面前! 她快速地配合着他们穿好衣物,只是大概洗漱后绾了头发,脂粉和钗环都来不及戴,立刻便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我先去找王爷,你们先把先前收拾出来的行礼,全都放回去!” 听着陆旋边跑边安排的声音,桑落赶紧道:“快,咱们也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郁嬷嬷!” …… 陆旋一路狂奔进了存心殿,到了书房外的时候,甚至连先前本就没穿好的鞋袜都跑丢了一只。 飞星见是她,以为是要来催促和离书,下意识就要拦。 却不想,陆旋竟直接把他推去了一旁,直接打开门就冲了进去。 “王爷!” 姜行坐在太师椅上纠结了一早上,刚刚说服自己提起笔,想在和离书上画押。 却不想,陆旋便进来了。 他执笔的手蓦地一顿。 一抬眸,看见她满身凌乱,赤脚前来的急迫样子,眸光霎时又回归寂灭。 “陆姑娘放心,本王说了会放你离开,便会说到做到。” 说着,又要垂眸去提笔。 这时候,陆旋一个健步冲上去,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笔。 “别写了!” 她气喘吁吁,手上似乎用了最大的力气。 姜行颇为愠怒,正打算斥责她的无礼。 便只听她带着急迫,嗓子颤抖着道:“别画押了,我不走了,咱们也不用和离了!” 嘭! 姜行只觉得整颗心,一瞬间,像是被引爆了。 这,是什么意思? 紧跟着,他握笔的手蓦地一松,手上的狼毫立刻便落了下去。染得原本写了和离之语的两张纸上,霎时落了污迹。 “陆姑娘,这,是何意?” 姜行心里没有想象中的欢快,反倒,生出了些许恼意。 “你说和离便要和离,说留下便要留下?你觉得,戏耍本王很有趣,是吗?!” 他拳头紧握,嗓子里蹦出来的字眼,像是被牙关狠狠碾过。 陆旋的眸子垂了下去,“对不起,王爷……” 见姜行如此震怒,她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终是将真相说了出来。 “是我不好,我先前没有弄清楚门派真正的任务,所以这才与你提了和离。但昨夜,祖师爷给我托了梦,是以,我已经知晓自己的有缘人是谁了。” 她眼神闪烁几下,像是有些心虚:“自然,也就不用再和离……” 知晓自己的有缘人是谁…… 姜行一瞬间便想到了结果,但却有些不敢置信。 一瞬间,脸色却是变了又变。 一会儿,欢快都快溢了出来,只听得心脏在砰砰砰狂跳。 一会儿,又害怕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想是错的,再度引来更加剧烈的失望。是以,他眉头一拧,又假装不知地问了一句: “你的意思,你的有缘人,不是沈渊词?” 陆旋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欢喜,她摇了摇头,“不是。” 说着,却又忽然红了脸,带着些不自然道:“是你!” 原来上天早就把自己的有缘人送来了身边,没想到自己却一直在逆天而行。 也难怪,心里总是会不舒服。 她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却不想,眼前的人不知是害怕再次相信她,还是被拒绝多次后的下意识反应。 只听得姜行冷淡道:“可陆大小姐从前,却说的是,和本王,只是个没有前途的错误。” 想到那日她和沈渊词的亲密呢喃,他的心又像被狠狠揪了一把。 “而且你想过没有,你在季府答应沈渊词的话,你……要如何去收尾?” 陆旋瞳孔猛地一颤。 与沈渊词? 这么说,她终于明白了。 合着自季府回来之后的奇怪之处,都是因为他看见了自己沈渊词? 姜行不知会不会满腹期待又变成一场空,是以,并没有再说下去。 他负手站了起来,抬脚出了书房。 飞星一直待在书房门口,这会儿见姜行左右不是地离开,而陆旋又那般疑惑懵懂的样子,心里不忍,再也忍不住,将那埋了许久的话全都开始往外倒。 “王妃,您是不是一直以来,都觉得那日在季府,是沈渊词和沈总兵救了你?” 陆旋回过头去,心头闪过一抹诧异。 “难道……不是?” 从飞星问出这句话,她便知道,里面定是有什么她没注意到的消息。 飞星叹了口气,“那日王爷为了救你,不惜冒着违背皇命的风险。甚至,卸了自己一条胳膊,才瞒过那些人,与我联手前来救你!” 第一卷 第236章 不妙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在澹泊斋外,季泊舟派出了他豢养的三大高手前来围剿,就在他要用匕首挑你脚筋时,是王爷拼命杀出,弹出石子击退了他的匕首。” “后来我们见沈总兵和沈渊词过去了,这才有时间和精力将那三个高手全都斩杀,给沈渊词、你,包括沈总兵逃生之机!” “当时沈渊词带你离开,王爷一路跟随相送,同时派出我去救出沈总兵。您不知,他的每一步,都冒了多大的风险!” 飞星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瞧陆旋的神色。 但话语里,很明显带了一丝情绪。 看着一向风趣幽默的飞星都有了焦急不满,陆旋望向姜行离开的方向,一颗心,骤然被歉疚和温暖塞满。 她霎时有些懊悔,自己竟然没有去细查当日情形。 “对不起,飞星,我不知是你和王爷救了我。不过这一切,你们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难怪昨天回来时,姜行那般压抑,脸黑的那般厉害。 飞星攥了攥拳,颇有些不满地小声嗫嚅:“我倒是想,可,可谁拗得过王爷……” 看着已经走得没影儿了的那个身影,陆旋默了默,“王爷现在,恐怕不想见我吧?” 相处这么久,竟连他的好意和心性都不信任,想来,他该也是会极度生气的。 飞星没有回答。 他也是第一次见王爷对王妃这副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像他了。 陆旋没等到飞星的答复,是以,只能笑了笑:“无妨。今日来,本也是想告诉你们一声,我不会再与王爷和离,也不会再离开王府了。” 说罢,不等飞星反应过来,在他那一双震惊的瞳孔注视下,再度回了锦园。 院子里,郁嬷嬷早已等了陆旋许久。 见她回来,忙上前来,一双眼睛都快长在了她身上。 “阿旋,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走了?” 下人们已经在桑落欢快的安排下,将那些整理好的物件又一一归回原位。 看着这井井有条的一幕,陆旋突然觉得心里被温暖塞满。 是以,便坐了下来,耐心地给郁嬷嬷解释。 但头一句,却是带了些质问,“嬷嬷,之前您给我说的我娘和江远风之间的事,是不是故意瞒了我?” 听得这话,郁嬷嬷霎时神色一紧。 随后她目光有些躲闪,但又避不开陆旋追问的视线,闪躲几瞬,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她重重叹了口气:“是!” “但当年,那是你母亲的交待,不让我把江远风屠杀神机门满门的事情告知于你!怕你那么小小的身躯,就要去扛起她带来的仇恨……” 她目光飘远,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别说是你娘,就是我,也舍不得啊……” 陆旋被郁嬷嬷眼里的慈爱看得招架不住,眼眶微红,方才还略带着些强势的神色,霎时又软了下来:“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们都是想保护我。” “可是嬷嬷,我昨晚梦到了。祖师爷们,给我托梦了!” 郁嬷嬷听见这话,瞬间神色一僵,“他们,给你说什么了?” 陆旋忍下方才的泪意,“他们告诉了我当年所有的经过,告诉我我的有缘人不是沈渊词,竟然就是王爷!” 她眸光颤动,“所以我打算不走了,也不与王爷和离。” “哎哟!”听罢这话,郁嬷嬷没忍住激动地一拍手。 “我老婆子说什么来着,我就觉得你和王爷该是有缘分的!即便没有缘分,那情意,也该感动上天了!” 她高兴地一张脸霎时变得红润,眼角的皱纹都跟着舒展了些。 “这样就好,这样啊,我就再也不用担心咱们阿旋以后受欺负了……” 看郁嬷嬷高兴的样子,陆旋不忍心打击她。 现在,姜行怕是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出尔反尔,那人这次,怕是并不会给她好果子吃了。 针对这个问题,她没有继续再聊下去,毕竟最后结果什么样,一切都还没有定数。 也总不能是自己说什么,姜行就会答应什么了。 “嬷嬷,他们给了我一个任务。我必须要找江远风报灭门之仇,而且他是门内乃至整个天下的劫数,若是留下,后患无穷!” 听见这话,郁嬷嬷方才欣喜的神色一扫而空,脸上因迟疑而显出一抹僵硬。 “找江远风报仇?!” 不知是因为当年受到江远风的伤害太深,还是有对他实力的了解,郁嬷嬷听见这话,心里禁不住一阵后怕。 祖师爷们竟然对阿旋提出这么严格的要求来! 那江远风那般不择手段,若是阿旋遇上,岂不是分外凶险? 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陆旋道:“昨日,我随瑾王一同前去了季府,主要就是为了见一见郁嬷嬷口中说的江远风。” “在那处,我亲眼见到了季相礼拉着一人,他二人讨论在设下的季家紫气龙虎卦。恰好我去季家还为了破了那卦阵,所以后来用玄力破了那阵,不过不巧的是,引起了那人的察觉。” 陆旋眸子里含着思索,“结果我一路奔逃,只看见了那人大概是七尺有余的身材,每一次想看一下他的脸,都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后面找机会,真得带上嬷嬷跟我一同去瞧瞧,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您说的那位江远风!” 郁嬷嬷被她这话骇得三魂六魄都去了大半,“我的天爷!姑娘,您怎可如此冒失?!” 她的脸被紧张和担忧塞满,连着嗓子里出来的音节,都又紧又干,“江远风那等狼心狗肺杀人如麻的人,他若是知道了你会玄术的身份,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陆旋点点头,“我知道的嬷嬷。我已经感觉到,他应该已经发现了我,也对我有敌意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望向悠远的庭院,“所以我才说,一定要找个机会让嬷嬷和我一起去认人,看看是否是那人。如若一直以来都认错了,那说明,真正的江远风我还得去寻!” 听得陆旋这话,郁嬷嬷沉思了片刻。 最后像是一不做二不休,下定某种决心般,将陆旋的手一拉,“年轻时,江远风也算是一表人才。说身高七尺有余,这一点倒是对的!” 她深深地吐出口气,目光似是透过陆旋的身影,深邃地凝望着回忆里的云浔。 “若是有下次,姑娘真的得带我也看看,这样,也好让你多个防备。我老婆子此生的使命,本就只剩护着你这一件事,若是还做不好,那真是九泉之下,也难跟门主赎罪!” 陆旋被郁嬷嬷这段话说得湿了眼圈,忙道:“嬷嬷可不就是一直在护着我吗?什么九泉之下,你还要陪着我找江远风报仇呢!” 她朝郁嬷嬷的腿看了看,“瞧您这之前一身的伤,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他吧?” 郁嬷嬷点点头,嘴唇紧抿,紧紧捏着她的手,像是用力在忍着一股劲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发现了什么,对着陆旋拧眉问道:“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昨日在季家的事,又元气大伤了?” 陆旋忙跟她解释:“这次我刻意控制了出手的力道,对身子的伤害比起之前要好多了。不然您看,这次都没有昏迷过去!” 郁嬷嬷目光中带着期盼,有些语重心长,“若是如此的话,定要好好调理回来身子。神机门门主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责任,便是诞下门派血脉,确保下一任门主,后继有人!” 就在这时,陆旋的预感,突然不妙了几分。 第一卷 第237章 介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我相信,这也是老门主们一定要坚持让你找到有缘人的原因。” 郁嬷嬷说完,终于收起情绪,眉眼含笑地瞧着陆旋。 只要诞下门派血脉,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而且诞下子嗣这件事,可一定要在找到江远风报仇之前。 不然的话,到时候阿旋若是有异,才真的是到了绝人之路! 陆旋知道,自从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是找江远风报仇之后,她和郁嬷嬷二人虽然表面看起来依旧平和,但彼此心里却都明白,这样的安宁能维持到什么时候,都还是个未知数。 她也知道郁嬷嬷是在为她考虑,所以这才点了头,颇有些气势道:“放心吧!我会抓紧时间,早点拿下姜行!” 郁嬷嬷和周围的桑落几人,都没忍住噗嗤一笑。 姜行自打上午与陆旋分开后,便独自在茉莉小园内待了一上午。 直到方才有人叫他用了膳,随后出来消食,没成想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锦园后面的小径上。 自然,也没错过陆旋那句,会早点拿下他的豪言壮语。 明明是一句,若是之前他听见了,会极为欢喜的话。 但这会儿,心里却带了几分涩意,连带着脸上的笑,都透着无奈。 看来她心里谁也没有,只有那老祖宗了吧? 若是过几天,那老祖宗托梦说,前几日说错了,她是不是又会像先前那般,毫不犹豫地放弃他? 旁人都说,他是放荡奢靡的浪荡王爷。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有多羡慕幼年时,父皇母后的恩爱齐眉、夫唱妇随。 当然,也更忘不了从幼年时,在皇宫中便见过的刀光剑影。 所以也正是因此,才更加坚定了要与一人携手白头,不让自己孩子经历争权夺势的夙愿。 从前他没有遇到那个人,所以心里并不觉得自己的这份夙愿能够达成。 但如今遇到了,便只希望,那人,那心,都是只因他而停留。 但他的王妃,现在已经却是只拿他当做一个完成任务的工具…… 想着,姜行嘴角的自嘲更甚,是以,脚步飞快地离开了锦园。 …… 陆旋先前摆放在庭院、打算搬走的那些物件,一直忙到午后,发动府上大多半下人,才终于归置回了原位。 下午时分,京城的上空,就忽然开始电闪雷鸣,很快,天就下起了大雨。 是以,这日的天,也黑得比寻常要早许多。 乌云黑沉沉地压着地面,刚过酉时,王府的灯笼便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起来。 陆旋给自己画了一道康健符,又喝了府医开下的一大碗补气血的药,将自己打扮了一番,气色才终于看起来好了许多。 自打知道自己的有缘人是姜行之后,她心里虽忐忑得厉害,但骗不了自己的是,内心的确欣喜了一阵。 是以这会儿,她难得的仔细打扮了一番,又从铜镜中瞧了一番自己的精心装扮,这才将桑落唤至身旁,“随我去一趟存心殿。” 听见陆旋此番说着,桑落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儿。 却是因为开心所致。 她赶紧答了声“是”,随即低头,立刻弯了眼角。 王爷和王妃,有戏了! 谁懂她这激动的心啊…… …… 存心殿内。 姜行自打从锦园回来用了晚膳,便一个人将自己关在书房,又待了一个多时辰。 窗外雨打芭蕉,屋檐上的水滴汇成细流,奏成整个天地的交响。 他目光穿透窗棂,只觉得这样的雨,像极了陇川。 之前他原本打算,若是王妃执意要走,他在这瑾王府最多也再待几日,就要去找母后辞行,也就回陇川了。 毕竟徒留他一人面对这些回忆,终究是有些残忍。 但现在,他却不知自己内心在纠结和介意什么。 虽然心已落了下来,却还是被扰得有些不宁。 想着,他的步子已经不自觉迈向寝屋。 心无挂碍,方得自在。 罢了,想不出个所以然,还是早早歇息去。 然而他刚踏入寝屋,便被一道声音吓了一个激灵。 “王爷!” 是陆旋。 她的一双眸子,在烛火的映衬下,泛出盈盈的波光。 看得出来,她的脸精心装饰过,今日,是恰到好处的温柔与小女儿态。 姜行被她今日这般的郑重,弄得有些不明所以。 姜行喉咙滚了滚,想叫她离开,但嗓子里,却只发出了一个淡淡的,“嗯。” 她立于床榻和烛火之间,像极了他们洞房花烛的那一夜,她与他交代底细,二人盟誓的样子。 他这才想起,这还是成婚后,她第二次来这个本该是他二人共同的寝房。 “臣妾来伺候王爷更衣吧?”陆旋见他走了来,尽管一颗心怦怦乱跳,仍是装作温柔贤淑的样子,莲步轻移,缓缓走到了他面前。 然而,听得这话的姜行,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欢喜之色。 他身体骤然绷紧,感觉每根汗毛,都霎时竖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 她,这是为了完成她那个任务,这么迫切? 真拿自己当工具人? 从上午她来找他,到现在主动寻他上榻,丝毫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陆旋见姜行见到她后,虽然她极力做出了温柔可人的样子,但他却仍是凉意骇人,心里不由得划过一丝酸楚。 她不断说服着自己。 先前来时,不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拒的吗? 不奢求一击必中,她要的是,一点点融化姜行那颗心。 那颗被她伤害得,已经重新凝结成冰的心。 那,又介意什么呢? 是以,她像是感觉不到那冷意一般,厚着脸皮,随即垂眸笑了笑,“臣妾是王爷的王妃,自然是要伺候王爷的。” 姜行警惕地扫了她一眼,但半个身子,却是都避着她,赶紧走向屋内。 “王妃若是想拿本王当个工具,本王想劝告一句,还是早些死了这条心!本王可以接受平等的同盟,但接受不了毫无感情的利用!” “我知道你是因为你们老祖宗说了一句,本王是你的有缘人,你想诞下门派血脉,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他将手中把玩的玉盏放在了柜子上,随即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 “但这样只会利用本王感情的女人,本王,不想要。” 陆旋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直接便宣告了她今晚努力的无效。 但她陆旋,又岂是一般的女人? 不到黄河心不死,她在来的路上就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谁说我是利用你的感情?难道之前我对王爷那般态度,您认为是我愿意的吗?” 说着,她向他靠近了两步,声音软下来,带了几分讨好,“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也知道,在季府时,是你和飞星豁出去救了我,沈渊词和沈霆安,不过是刚好也过来了而已。” “误会沈渊词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错。可,我之前只是想着祖师们的嘱托,并没有机会能够窥见并遵从自己的内心。现在这个结果,对我来说,才是真正欢喜的……” 她虽然目标明确,确实是为了完成任务。 可,谁说她就不难过呢? 说着,声音已经是逐渐低了下来,跟随着心里的低沉,也一点点攀了上来。 听完她的话,姜行眸心微颤。 想起她之前的那般坚决,此刻,她的决定,到底只是出于目的,还是有带着几分感情? 虽然他觉察到,自己内心,似乎正被什么东西融化后,而渐渐温暖包裹。 但此刻……不管如何,他都不愿这般功利而盲目地与她有夫妻之实。 况且要是那梦之后,发现又是错的,若是有了孩子,岂不是对孩子和她都不公平? 是以,他深思辗转几瞬,仍是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王妃的话,本王都听清了。还是先回去吧,容本王,再想想。” 闻言,陆旋忍不住一惊。 看来姜行,是打定主意不会让她如愿了。 这人,实在是有些记仇了些! 但,没关系! 下一秒,陆旋的动作,立刻让姜行目瞪口呆。 第一卷 第238章 错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见他怎么都不愿意,心头也有些恼了。霎时两步跨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就开始扒衣服。 姜行被她这个动作吓得一抖,下意识忙是抓住了她的手。 “你身子都没好全,胡闹什么!” 紧绷的声音里,带着愠怒和紧张。 陆旋手忙脚乱地想要挣脱,手却被他死死钳制。 她心头一直被压抑的那份着急、以及因对姜行先前那般严词拒绝后的愧疚,还有求而不得的不甘,多种复杂的情绪,霎时像是细密浓雾一般,猛地朝她扑来,紧紧笼罩其中。 她错了吗? 是,她好像确实是错了。 可是,这错误,也并非是她愿意的…… 姜行,这是觉得她没洁身自好,所以拒绝自己吗? 还是,他已经不爱了? 陆旋觉得脑子里乱得很,再看见面前的人和方才动手的自己,有一瞬间,她也觉得这看起来极度功利的做法,让她有一种慌张又荒谬的感觉。 一时间,百种情绪翻涌,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头的涩意猛地涌出,陆旋将姜行的手狠狠一甩,这才摆脱了他的钳制。 但脸上,已经带着极度的着急,声音也染了几分哭腔:“姜行,我承认,也许你觉得我太过功利,不管做什么,一切都是为了门派的任务,被身后的任务推着走。” “可是我没有选择,对我来说,那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是我能够出现在这,出现在你面前的源头意义!” “先前我告诉你,我的门派之仇已经报了,但也是昨日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弄错了……” 她带了几分哽咽,连紧攥的手,都在微微发颤,“我的仇人根本不是什么季家,而是季家背后的那位,江远风!” “祖师爷说,他不但下毒害死了我整个神机门的门众,甚至会成为天下的劫数!” 她眸底透着坚定,“若是我不能将他除掉,七年后,不,到现在为止,只剩六年半了,到时候,他的权势地位日渐鼎盛,我在这个世界,便就会消失了……” 她哽咽着,目光离开他的脸庞,看向映照着灯火点点的窗外,“我没有办法,若是不尽快诞下血脉,我担心自己找他报仇后,万一,万一……” 有些话,她自己都有些担心说出口。 万一她失败了,命赴黄泉,又要如何完成诞下血脉的传承任务? 到时候,神机门,便真的从她这里开始,完全断绝。 那样的话,就又回到了上一世的轨迹。 听着陆旋的话,姜行心里的不安霎时涌了上来,“你说,只有六年多?” 陆旋见他没有再过度抗拒的神色,点了点头,重新朝他走了过来,“嗯,你见我什么时候,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说着,一双手又带着些期待的,攀上了他的衣襟,打算替他更衣。 却不想,姜行嗤了一声,“你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哪次,不是冒着巨大的反噬回来?” 但待他说完,感受到身上那双有些急切,想解开他衣扣的手,身体又有些不自然地僵住了。 他猛地一把再次制止了她,眼睛却从她脸上移开,说话也有些不自然:“今日……就,就算了吧。王妃若是有兴致,改日吧。” 的确,一直以来,他都期盼她能够留下,能热烈地与他相伴朝夕与当下。 然而这样章程清晰、目的明确的亲热之举,却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但没有半分兴致,心头反而充斥着怪异的不适之感。 照理来说,这应该是二人你情我愿,水到渠成的事,若是这般强行要求,他真的……甚至……有些想逃跑。 待他说完,陆旋的手却顿时僵在了半空。 她虽然有些惊喜,他没有放弃她,他们已经是有机会的。 但心头的恼意,却是更深了些,着急的语气中透着不甘:“姜行,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答应?!” 因为,这件事,真的很急迫。 她怕自己不知道哪天,就被江远风先下手为强了! 姜行将她的手从身上扒拉下去,眸光隐晦不明。 他要怎样才能答应? 姜行自己也没谱。 总之,起码不是现在,也不是这般情况之下。 虽然她将真实原因告知给了他,但此刻,他依旧觉得有些尴尬。 她,并没有给他任何接受和过渡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要让他接受她的有缘人是自己,然后迅速与她生子……会不会,太快了些? 是以,姜行只能咽了咽口水,轻咳了一声后,淡淡瞥她一眼,“王妃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今日的消息太多,本王……还得好好消化消化。” 还是不行? 见努力了这般好几次,姜行都一直在推脱,陆旋只觉得羞恼又挫败。 她狠狠捏了把拳头,眉眼间,划过一抹失落。 她垂下头,幽幽叹出一口气,“既如此,那也罢了。王爷早点歇息,臣妾告退。” 声音里,是无尽的落寞与失望。 算了,若是这样都不行,她也不强求。 终归是自己做得不好。 只希望,时间和机会,能够多等一等她。 说罢,转身迈着略带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出了存心殿。 看着那道曼妙背影,一点点沉寂在夜色里。 门,也跟着静静地阖上。 姜行那颗又闷又沉重的心,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思考的时间。 …… 桑落见陆旋出来,霎时有些诧异,“王妃,没得手?” 今日她知道了陆旋所有决定背后的故事,而且见她下午专门喝了那些补药,又精心打扮,对她提出要来找姜行一事,心头,早也猜到了七八分。 不就是要找王爷生孩子嘛! 先前,她一直以为,王爷对她家王妃这般爱重,想来怎么应该也是会答应的吧? 但这会儿见陆旋这般垂头丧气地出来,心里自然也有了谱儿。 “不是,从前王爷不是那般……恨不得多找机会与您在一起,现在怎么……怎么……” 桑落急得话都说不利索。 陆旋苦笑一下,“谁知道呢!许是我没有给他消化和过渡的时间。” 想来也是,会不会是她太心急了? 把姜行给吓到了? 可她也是为了目标时间啊,她需要等生孩子,江远风可不会生! 而且有孕这种事,还得看运气,有时候,也并不是一两次就能成功的。 这中间的变数,太多了。 她当然得越快越好,最好能多试几次! 看陆旋愁眉不展的样子,桑落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忽地,她脑中一亮,突然有了个主意。 “王妃,有孕这件事,怕不是一两次就能成的。我看,你不然这样……” 说着,已经是附在了她的耳边低声私语起来。 桑落自觉自己对陆旋和姜行的事,比那俩当事人还着急。 没办法,若是这二人不合的话,岂不是王妃又要想着搬离王府? 那到时候,自己眼瞧着下半生踏实安稳的富贵,岂不是又要泡汤了? 虽说跟着王妃也一样极为富贵,可她缺少了一个王爷这样的男子保护,终归是让她心里不放心的…… 听着桑落的建议,陆旋眸子一亮,遂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姜行站在窗边,望着带着桑落远去的那个有些失望的背影,心中陡然升起一道不忍。 自己是不是……拒绝得有些太干脆了。 那分明是他日思夜想的身影,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也愿意不再和离…… 若是自己一直这般拒绝,会不会让她以后,又有了想走的念头? 姜行觉得自己仿佛是病了。 方才不是拒绝得很干脆吗?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纠结不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而过。 在他一刻也不得安宁的混乱思绪中,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姜行不知自己是睡了多久,因为心中愁绪不得舒展,睡觉都不得安生,做了一个又一个他与阿旋分别的梦。 突然,梦中的王妃与他话别,然后决绝地转身而去。 他心痛得喘不过气,喊了一声“阿旋!” 猛地便被惊醒了。 然而他一睁眼,床边,却赫然立着一个身影。 第一卷 第239章 心跳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晚上离开时,桑落就给陆旋出了主意。 让她直接搬到存心殿来,和王爷一起住算了。 这样,机会不就有了吗? 王爷要的什么理解,什么过渡时间,通通都给了。 到时候就不信,拿不下区区一个王爷。 陆旋觉得桑落的话说得颇为在理。 她回去后,本打算明日天亮后再过来与姜行商量,她搬过来住的事。 可一躺下去,便是门派中被江远风杀害的那些门众的脸。 内心不得安宁,是以,她便又冒着雨,自己一个人来找了姜行。 大抵是存心殿的人也都明白姜行与她的关系,所以她这三更半夜、顶着狂风暴雨进了殿,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拦她。 更没想到,刚进来,姜行便好似感觉到有人来了是的,猛地就醒了。 吓得她一个激灵。 “阿旋?”姜行被噩梦吓醒,有些口干舌燥。 看着幽微烛火中,半明半暗的陆旋的脸,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要是旁人,半夜醒来,在屋子里发现一个浑身有些湿漉漉的女子,站在自己床头,幽幽盯着自己,怕是早就被吓得半死。 但姜行的声音,却在这一刻,温柔得能淌出水来。 “是,是我,王爷。” 陆旋自知打扰他休息确实不太好,所以打算将事情说了便走。 “王爷,我不是过来吓你的。是想与你商量件事儿……” 姜行从榻上坐了起来,听着外面屋檐滴滴答答就没停过的快节奏水声,知道她定是连雨伞都没有撑,这才将自己淋成了个落汤鸡的样子。 眸中,不自觉便带了几分急切,“你身子这般虚弱,为何不叫个人撑伞?有什么事,明日雨停了,再过来不也可以?” 虽是极度不满的口吻,但他,却已经下了榻,忙朝外面吩咐,“打一通沐浴的热水,拿几件本王的衣袍来!” 说着,赶紧拿了帕子,小心地替他擦拭头上的水滴。 “如今虽是夏日,可你季家回来这般虚弱,又淋雨,你身子是不想要了?” 陆旋听着他带着几分斥责的话,鼻子忽然发酸。 他,还是在意她的啊。 看他傍晚那般坚决,还以为要求着他好说歹说许久,才能慢慢融化他呢! 是以,她便趁着这个间隙问道:“我,我想明日开始,就搬来和王爷一起住,不知……” 说着,她耳朵蓦地一烫。 只觉得一张脸羞得通红,口中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有些恼恨。 分明一开始腹稿打得好好的,那些话不应该是张口就来的吗? 怎这会儿,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想着,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是有些太急切了? 会不会姜行又拒绝自己? 别到时候因为提了这句话,又功亏一篑,把他更吓跑了,岂不是距离目标便更远? 她左右不是,一张嘴,霎时像是被馒头堵住了一般,自己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姜行第一次在陆旋脸上看见这带着几分局促的模样,当下心里一软,双臂,已是不由自主地将她搂进了怀里。 “阿旋,当然可以。我答应你,以后,咱们都住一起……” 房间里,因为姜行歇下,是以,只留了一盏供下人晚间前来照看服侍用的油灯。 灯火幽微,在隐晦闪动的一豆光晕间,陆旋只觉一阵温暖,霎时便被那暖意裹了个严实。 随之紧跟着,她后颈一热,一只熟悉的大手轻轻将其托住,两瓣柔软的唇,顷刻间覆了上来。 心跳如擂鼓。 一时间,红晕迅速攀上了她的脸颊。 他答应了吗? 姜行这是同意了?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忙是尽力回应着他。 像是害怕方才做的那个噩梦成真,姜行的手,这会儿,竟是一刻也不愿再松开。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她终归是留下来了,是自己的了。 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细微的暧昧如一股缠绕交叠的暗香,在沉默中静静蔓延开来,将两人紧紧束缚在一起。 昏暗烛火中,他们隐约看见了彼此,被对方眸子里的缠绵情意猛地吸入了进去。 他们仿佛身处一个不可控制的漩涡之中,彼此宁愿放弃一切,也要勇敢地交出自己。 两道滚烫炙热的气息,就这样,交织在这个滂沱大雨的夜里。 一切声音,都被窗外风雨所掩盖。 夜,无限长。 下人在门外候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听到屋子里没了动静,才终于等到了姜行的一声,“进来吧!” 两列下人脚步飞快,赶紧各自带着衣袍和加热了几次的热水,头也不敢抬地,放进了姜行房内的内间。 陆旋身上的水珠,早已被姜行滚烫的气息烘干。 这会儿她躺在榻上,只觉得浑身疲软。 姜行的劲儿实在是太大了些,自打昨日从季家回来后,她除了府医开的中药外,还另外给自己加持了符咒和人参等极速恢复气血的东西。 没想到,还是不敌姜行这精壮韧劲、生龙活虎的身躯。 表面看着这人偏瘦,却没想到,竟如此金玉其中、内含锦绣! 宫人们低头布置妥当了一切,又低着头出来,“王爷,王妃,一切都妥当了。” 说着,众下人嘴角噙着笑,赶紧又低垂着头,快速出了寝殿。 见下人都走了,姜行低醇如酒的声音,这才在她耳边响起,“去沐浴吧,方才淋了雨,不热热身子,小心着凉。” 阵阵气息缱绻地呵在她的耳畔,带出一阵酥痒之意。 陆旋方才褪去的红晕,一下又惹上了耳根。 虽是这般说着,但姜行那环着她腰的手,以及那再也压不下去的嘴角,却是透着十足的不舍。 许是身子较之寻常更为虚弱,陆旋的心跳,直到这会儿都还没完全降下来。 加上身子又软又疲乏,是以,她低低答了一句:“没力气了。” 距离先前淋雨过来,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陆旋只觉得力气都已经用尽。 所以,先前受了寒,本确实需要沐浴,这会儿却疲累得紧,眼皮像是在打架,只想快点入了梦去。 “没力气了?那这是……在给本王提要求?” 姜行低笑一声,手指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就在这时,陆旋只觉身体一轻,一双大手,已经是稳稳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感受到身体此刻片巾未着,一阵烫热霎时从脑袋俯冲到了脖颈,连着陆旋的耳朵,都红透了。 “王,王爷……”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起身下来。 然而面前的人,却低头看了下她那如红透了的蜜桃般的粉面,眉眼一弯,便是万千温柔。 “别动。” 他薄唇轻勾,绽放一抹清浅的笑,“若是没有力气,就只管睡去。本王给你洗。” “那,那怎么行?!” 哪怕是上一世嫁给季泊舟,陆旋从未感受过这般的呵护,只觉得羞意更浓。 姜行却低低笑出了声,漾出唇边那个陆旋多日不见的酒窝,“那就,换王妃给本王洗。” 陆旋还没反应过来,忽地,身体已被温暖柔软的水包裹。 舒适的温度袭来,陆旋只觉得身上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在这一刻惬意地呼吸着。 心,也像是泡在一汪春水中,身边,鸟语花香、花团锦簇。 却在这时,一道利落的落水声传来,她感到后背一热,一道熟悉的气息,霎时从身后,又覆了过来…… 第一卷 第240章 旖旎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又是巳时。 陆旋一睁开眼,便感觉腰被一只手臂紧紧攥着,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被她的动作弄醒,姜行也霎时睁开了眼睛。 “醒了?” 陆旋淡淡应了声,“嗯。” 自己这会儿正被姜行从背后抱着,身后人慵懒的气息,正从耳畔带着热意传来。 “但我不想起。”身后人带着几分孩子气似的开口。 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却霎时紧了一下,紧跟着,那有些炙热的身体,也靠着她更近了些。 他的脸颊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转过来。” 陆旋有些不敢面对他那双炙热的眸子,却不想下一秒,整个人已经被他翻转了过来。 “王爷,有,有些晚了……”她低声呢喃。 一抬眼,便看见那双近日来一直含着碎冰的眸子,此刻竟像是火山喷发一般,聚满了浓烈滚烫的岩浆。 他没有回答她。 但眼睛里,那柔和浮动的波光闪烁中,却是翻涌着无数情丝,似要将她绕进眼底深处。 陆旋被折腾了一晚,这会儿感觉一身都是疼的。 感觉到他又想做些什么,下意识身体往后一缩,略带不满道:“昨日不是还说不愿意吗?这会儿又……” 说着,脸上蓦地嫣红。 “昨日是昨日,今日,本王改主意了。” 感受到陆旋想逃,面前的人,却欢喜得像个缠着要糖吃的孩子,什么也不顾,已是欺身又不让她起床。 他的双手与她十指紧扣,目光渐渐灼热,直勾勾地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辗转着无尽温柔。 眼见着他兴致又起,陆旋别无办法,只能闭眼装晕。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肚子的咕噜声响了起来。 姜行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低浅又关切的声音自喉间溢出:“饿了?” 陆旋不敢看他,只能闭着眼,遂点了点头。 姜行看着怀里的人儿这逃似的不敢面对他的样子,忍不住低头一笑,随即,一个轻轻的吻,已经是温柔缠绵地落在她额头。 “饿了就起来用膳,这会儿就先放过你。今日不是要搬过来?晚上咱们再……” “咳咳……”说着,陆旋已经是畏惧地假意咳嗽了起来。 她眼神躲闪,“那个,王爷,今日,臣妾身子有些不适,不然,王爷还是好好休息两日,我改日再搬吧……” 话没说完,眼前的人已经是又紧紧抱住了她,“不成。王妃身子不适,本王是王妃夫君,今日就由夫君帮王妃搬,也是一样的!” 陆旋无奈,只能略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姜行得逞般地笑出了声,随即唤了声,“来人。” 一眨眼,林林总总便进来了数十位婢女,虽都恭谨地低着头,却是都面带喜色,嘴角含笑。 “王爷,王妃!” 姜行:“伺候本王和王妃更衣,摆膳!” “是。” 下人有序地开始忙活。 谁知,姜行又吩咐了一句,“多给王妃上几碗调理气血的补药……” 下人们一怔,却是用力才压下了翘起的嘴角。 惹得陆旋又不满地踢了他一下。 二人洗漱完毕,终于可以用早膳,陆旋胃口大开。 被折腾了一个晚上,她的胃早就空了! 加上本就气血较为虚弱,是以,并没抗拒下人端上来的滋补中药,一口气给喝完了。 毕竟是为了生孩子,身体肯定是第一位的! 而另外的人则不同。 自打一起来,姜行整个人就神清气爽,像是有天大的喜事般,用早膳都哼着小曲儿。 送早膳的内侍都跟着高兴。 老天爷啊! 王爷终于不再挂着个杀人脸用膳了! 这对他们来说,可比捡了金子都还高兴! 姜行心中最为挂念的事情解决了,整个人都透着轻快。 但王妃身子又没养好,他不自觉就想起了另一件一直没来得及做的事儿。 “阿旋。” 姜行将椅子搬得又离她更近了一步,“你可还记得,之前咱俩刚相识的时候,是因为国公府的事情。” 陆旋一愣,“当然知道。当时我带着安年二哥的魂魄回去的。” 姜行点点头,“那你可还记得,我答应国公爷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忽地,陆旋脑中一道亮光闪过,“你是说,思俞姐姐的事?” “嗯。后来宋家老伯爷也证实了,思俞表姐的死,另有隐情。但咱们,还一直没有解决这件事呢。” 陆旋也想起来,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对付季家,是以,本该一早就解决的事情,却现在还迟迟没找到头绪。 她目光看向远方,“那正好,趁着我没有办法找江远风报仇,在准备生孩子期间,可以把思俞姐姐的这件事解决了。不过今日……” “今日怎么了?”姜行突然紧张起来。 生怕她说出,今日又有什么他意料之外的安排。 陆旋噗嗤一笑,“今日,本来我是打算找沈渊词说清楚的。之前是我会错了意,才错误地向他坦露了心事。若是因我只故,让人白白等上一场,也是一道罪过……” 姜行一听是这事,一改紧张神色,忙道:“思俞表姐的事耗时长,这事儿确实该排在前面,不然若是沈家一直怀着空欢喜,终归有些欠妥……” 眼底,隐隐有得意神色。 “待会儿,本王就和王妃一起去!” “你和我一起去?” 陆旋哑然。 本来就是她对不起人家沈渊词,若是姜行跟着去,想也知道,实在是有些尴尬。 何况这人,还是个醋缸子…… “我只是陪着你,阿旋,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本王都支持你!” 陆旋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做什么决定?现在能做什么决定?这人,现在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行心情颇为舒畅地与陆旋用了早膳,立刻吩咐飞星准备马车去了。 看着二人一道从寝殿出来,飞星的心也跟着如上九霄。 大喜,大喜啊! 他家王爷,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一个人相思的苦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他们这些随从,总算是有好脸色看了! 他连着眼睛都带了几分湿热。 为了去沈府,姜行这次实在是出手大方。 给沈府的礼物,都尽挑的他都觉得不俗的上品。 什么龙纹紫玉璧、凤鸣琉璃盏、九转金丹瓶…… 尽是挑的他库房中,自己都舍不得的宝贝。 飞星看了,忍不住咋舌:“王爷,您这是给沈家下聘去啊?” 送这么名贵的物件儿! 平时谁要是讨要这些东西,就跟要他命似的! 难得的,姜行却没打他,反而是爽朗一笑,连着整个人都豁达开阔起来。 “哎,这么说就不对了。为了让沈渊词不那么嫉妒本王,免以因爱生恨,我拿出这些自己的宝贝去,以示抚慰,想来,他心里该好受点儿吧!” 说着,眼角眉梢的喜色亦是压制不住。 没办法,谁让阿旋最后选了他,要一直做他的王妃了呢? 不过,他也能理解沈渊词。 有什么宝物,能抵得过他的阿旋? 想着,又有些同情起沈渊词来。 终究是他被天意垂青,像沈渊词这样的,只能暗自垂泪了! 不过以后,自己也定会在朝中,帮助他沈家,也就是了。 就当还了他救了阿旋的恩情! 飞星听了这话,只觉得牙酸得紧。 陆旋也嗔了姜行一眼,对这人如此幼稚的行为感到几分唾弃:“瑾王殿下这般大方,真有些端方君子的模样了。还是赶紧走吧!” 第一卷 第241章 歉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伴着达达的马蹄,不时便到了沈府。 陆旋一下马车,便见长阳郡主、沈霆安,以及沈渊词全都等在正仪门处相迎。 想起沈渊词身上还带着伤,她心里陡然便升起一阵歉疚。 忙上去道,“何至于这么大的礼数,沈公子因我而受了伤,还是要好好养伤才好。不然,我这心里倒是不敢再承你们的恩情了……” 听她这般说着,沈渊词一双眸子都弯了起来,犹如盛满星辰的银河。 长阳郡主打趣:“谁说不需要的?规矩礼仪可不能废。咱们渊词可是在这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了!” 沈霆安嘿嘿笑了两声,也跟着附和:“王妃对咱们有恩,这孩子确实是个知道感恩的!” 他和长阳郡主只以为沈渊词是因陆旋救了他性命,所以一直以来才对陆旋这般看重。 对王府的事情,也是跑上跑下丝毫不带见外的。 救命恩人嘛,自当是要感恩的。 所以夫妻二人并未因此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觉得儿子有了几分担当来。 却就在这时,身后马车帘子接着被掀起,一个熟悉的身影,跟着陆旋从马车上款步而下。 “沈总兵、郡主、渊词兄!” 姜行锦衣落拓,笑得恣意洒脱,那春风得意的样子,甚至比从前做最得宠的皇子时,还要快意几分。 整个人身上堆积多日的阴郁一扫而空,如同这时刚被大雨冲刷后,无比明亮的太阳。 只这一眼,沈渊词方才还如璀璨星河般的眸光,霎时便黯淡了下去。 今日姜行也来了,还这般开怀。 能让瑾王能如此开怀,一改近日消沉模样的事,又有多少呢? 他下意识便能猜到,怕是阿旋与他……有了某些自己不愿面对的选择了吧。 陆旋随着长阳郡主及沈霆安一道进了沈府正堂。 短暂的叙话之后,姜行代陆旋留在了正堂与沈霆安夫妇叙话。 而陆旋则借着找沈星灿的由头,与沈渊词单独出了去。 沈府花园中,沈渊词走在前,陆旋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 “阿旋,那日,你没有被吓到吧?脚伤,可还疼?”沈渊词若无其事地表现的温暖平和的样子,看起来,依旧像是对他们之间,有着无尽期待。 陆旋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小,亦含着无尽歉疚:“不疼了,回去,桑落就给我上了药。” 闻言,沈渊词扯了扯嘴角,“是,王府的伤药,定是极好的。” 这句话说出口,他却又有些唾弃自己。 怎倒有些像女子,表现出几分酸涩怨气来了? 随之,他又看似惬意地扫视了一圈花园:“你看,之前没来过咱们家的花园吧?” “从前来,都是急匆匆来,急匆匆走,也怪我,都没带你看看。” 沈渊词知道,陆旋单独将他暗示出来,一定是有话要说。 但是,他害怕面对那个心里早有预感的真相。 所以这会儿,也只是想在这样看似平静美好的,只有二人的氛围里,多待一会儿。 他指着两树开得火红热烈的石榴花,笑得极为自得:“你瞧,府上的石榴、凤仙花,都开得可好了。一个个倒挺懂事,知道今日未来的女主人要来了,所以这么给我面子。” “你可不知道,昨日的狂风暴雨,本来是将这些花儿都打得七零八落的,许就是知道你今日要来,所以……” 沈渊词本不是个话多的人,但这会儿却顾自走在前面,一反常态,嘴里喋喋不休。 陆旋见他这般,只觉得心头愧意更浓。 脸上的笑意,也随之一点点褪去。 沈渊词刻意没有去看身后之人的神色,他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一直看起来兴致颇高。 他甚至想告诉陆旋,别说丧风景的话,就让他沉浸在这怀着满腔期待的热忱中。 让他活在,一切都是有盼头的希望里…… 但,现实会因为他的心思而晚到一会儿,却并不会消失。 陆旋虽然不忍,但还是觉得,沈渊词越是这样,她越要早点告诉他真相。 以免让他一直陷在那个幻想的囚笼里。 “渊,渊词。”陆旋有些不适应地喊了一句。 闻言,沈渊词脚步一定,先是闪过一瞬欣喜,随后因那声‘渊词’而浮现的喜色,又迅速如流星般褪落。 “阿旋,你,不喜欢这园子吗?”他回过身来,目光闪烁不定,有过一瞬的慌乱无措。 像是极力在逃避着什么。 “没关系,你若是不喜欢这里。我还可以让父母重新给我置办宅子,置办一个你喜欢的,到时候,也有一个大大的园子,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桑落说,你喜欢茉莉?没事,我以后,也会为你种下很多很多茉莉……” 他喉结滚动,说话间,像是害怕词不达意,是以手上的姿势有些凌乱。 却也正是因此,暴露了他的不安。 “渊词,这园子很好。是我不好!” 陆旋只觉得他的慌张有些刺眼,像是把自己的不负责任和莽撞轻率都赤裸裸地撕扯开来,曝光在太阳之下。 之前分明没有弄清真相,为何就要给他那般的幻想和期待? 以致于现在再说出来,都只能是伤人伤己。 “这园子里花团锦簇,每一季有每一季的风光。而我,注定只能看到这夏日的热烈了。是我没有福气……” “不,你有的!”沈渊词有几分急切。 “只要你愿意,这个园子,随时都会为你而绽放!” 陆旋呆呆地望着她,眉目间,却是染上了不忍。 她摇了摇头,声音也大了些:“我不要这园子时刻为我绽放,我只要他好好的,按照它自己的心意,想开花便开花,想结果便结果,想开什么便开什么,不用在意我,能够忘记我来过……” “阿旋,你……”沈渊词痴痴地望着她,渐渐地,那双细长的眸子里,却是蓄满了点点水光。 “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他的语气里透出十足的无可奈何,但却仍像是等着最后一丝光明,在破碎之前,充满期许地哀求着。 陆旋捏了捏衣袖,轻咬下唇,目光不忍地迎上他的眸子,“渊词,先前我对你说的话,那会儿确实没有骗你。我们神机门,每人都有一个自己的有缘人。” “当时我在沈府救了你后,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确实听进去了。所以,便替自己和你卜了一卦,结果显示,确实还不错。我便错将你认成了我的有缘人,以为王爷不过是一个后面自会与之和离的同盟……” “那没准你那时候测的就是对的呢?谁给你说你算错了?!” 沈渊词厉声打断她的话,心像是被悬在半空中,随时都会狠狠掉下去,摔得尸骨无存。 陆旋知道自己这是犯了大错,是以,耐心地解释道:“我的确是错了,渊词,我错在并没有替自己和王爷算过。就在我前日,打算离开王府的时候,这才被告知,我的有缘人,是王爷……” 刚说完,忽地,耳边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咚”的声音。 第一卷 第242章 失落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沈渊词因为难以置信,整个人已经狠狠摔在了地上。 腰上那本就包扎着的伤口,因这狠狠一跌,霎时渗出血来。 他的心终于在这一瞬间狠狠摔落了下去,在剧烈的下坠过程中,再被锋利的风给撕刮成碎片。 他没想流泪,但眼中的湿热却不断往上冲,一直忍着的那股热意,竟然趁他不备,猛地冲破了闸口。 “所以,你与王爷,已经说清楚了,是吧?”沈渊词定定地瞧着他,嗓音里,不自知地带了几分哽咽。 “嗯。”陆旋担心他身体,是以,急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对不起,渊词。还希望你不要怪我,我和王爷,特别备了薄礼。” 像是害怕他拒绝,陆旋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但你放心,那礼不是因为这事给你的,是感激你救了我,现在身上又受着伤,都是我的一份心意!” 沈渊词依旧定定地瞧着她,心里那点微弱的期望,终于被这些话,一点点碾成微尘。 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般,缓缓露出个苦笑。 “礼就不必了。你昨日来看我,已经带了礼物。” 他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只隔了一天时间,便改了主意。” 他一手扶着腰,另一只手对她挥了挥,“早知道,昨日我就该将你留在沈府了。” 声音逐渐低沉,话语间,是无尽的失落和孤寂。 留在沈府,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他大意了。 终归是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 他不想被她看见自己如此失态的样子,是以,缓缓起身,挣脱了她扶着的手,跌跌撞撞地错开她,一个人,终于离开了去。 她担心他的身体又流血了,想追上去,然而刚走两步,耳边便传来了一句冷冷的呵斥:“别跟着我!” 陆旋的脚步顿住了,像是被人往后推了一把,猛地呆在了原地。 沈家姹紫嫣红的花园,因沈渊词的离开,这会儿却只剩寂静。 陆旋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沈家这片园子,山石花木、奇花异草,确实是极美的。 只是希望这里,以后还会是沈渊词喜欢的地方,而不会因为她,被纠缠进这些不好的回忆。 就在这时,旁边几丛蜀葵背后,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谁在那里?!”陆旋警惕地喝了一声。 听得这一声厉喝,窸窸窣窣的声音索性也不藏了,哗的一声,葱茏茂密的花丛背后,霎时钻出来两个人影。 “妹妹!” “王妃姐姐……” 陆旋没想到,竟是沈星灿和陆逍。 她有些惊讶,“你们二人怎会在此?” 沈星灿和陆逍互相对视一眼,却是都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沈星灿先开了口,“王妃,我和陆逍哥哥本来一直在此处的,结果没想到来了没多久,就见你和我哥过来了。没办法,我就拉着他躲了起来……” 说着,她又连忙摆手,“不过你放心,我们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真的是不小心,所以没注意就听到了……” 沈星灿虽然觉得自己的大哥对陆旋有些不同,却也没想到,他竟然是爱慕王妃的! 是以刚才听到那些话,只觉得脖子都有些凉飕飕的。 好在现在,她哥哥遭到拒绝了,不然若真是与王妃有了什么,那她简直不敢想王爷那个脾气,会怎么对付他们沈家! 陆旋并不担心这件事被他们知道,只是觉得对沈渊词有些亏欠。 是以,略带歉疚地笑了笑,“没事,你们知道了也没什么。这是我的错,之前因为阴差阳错,以为你哥哥才是我的有缘人,所以才会闹了这么个乌龙。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沈星灿却还是有些担心,“那王爷,会不会因此……” 该不会因此要对她哥哥出手吧? “不会的。”陆旋淡淡的,“这件事,王爷本也知情。” 沈星灿的一颗心终于渐渐舒缓下来。 见陆旋似有愁绪,她这才拉着陆逍走了出来,“王妃姐姐也别多想,这件事,想来哥哥后面自己会想通的!” 说着,她面颊染了些绯红,看了一眼陆逍,这才开口:“今日既然撞见,我们也就不打算瞒着王妃了。我与陆逍哥哥,也快要成亲了!” 带着几分大大方方的坦荡。 “成亲?!” 陆旋惊呼一声。 其实她是知道二人之间是有情意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但立刻,心头却是替他们高兴得紧。 她目光看向陆逍,忙问:“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可需要我帮忙?这应该算是咱们国公府的喜事,可不能亏待了星灿!” 陆逍嘿嘿一笑,“阿旋,你还信不过三哥吗?” “你放心,只要定了日子,我第一个给王府送信去!” 陆旋的心情也跟着他们的好消息而飞扬了起来,“咱们国公府娶亲,到时候,我可要早早地就回去等新娘子!” 说着,花园里,几人都是笑弯了眼。 总算有个好消息,来中和一下方才她面对沈渊词的愧疚压抑了。 陆旋本以为,自己和沈渊词闹得这般厉害,他怕是心中有气,很久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却没想到,等到她和陆逍三人聊完,再次回到正堂,里面,他却早已在等着她。 里面沈霆安和长阳郡主都走了,只有姜行和沈渊词二人坐着,二人脸上,都噙着几分严肃。 陆旋骇了一跳,目光不停地在二人脸上游移,“你,你们……” 没干啥事儿吧? 自她一进屋,姜行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脸上。 见她问出这话,脸上,却立刻带出了一个醇和的笑意,“无事,不过是等你回来,渊词兄打算送我们一程。” 陆旋更觉受不起了,是以,眼神落在沈渊词身上,带着复杂的歉疚:“你身上还有伤,别说什么送不送的。一会儿我们自己走就是了……” “要送的。”沈渊词没有再看她一眼。 只是清冷开口,扯开一个带着几分苦意的凉笑,“今日我收下了王爷送来的所有礼,王爷厚礼,渊词自当厚礼相待。” 感受到现场的气氛,陆旋也不想再耽搁,忙看了一眼姜行,“那,那就走吧?” 方才沈渊词分明说的不要礼物,这会儿却说全收了。 想来也知道,怕不是姜行又威胁了人家。 若是继续待在这,给人添麻烦,她心里只会更愧疚。 姜行洒脱地笑了笑,这才跟着站了起来,“走吧。” 几人一路走出,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将陆旋和姜行都送到了沈府大门口,沈渊词才突然唤了一声,“王爷。” 姜行脚步站定,回头郑重地看向他。 沈渊词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意,眼睛里蓄着不舍又不甘的眷恋,却坚决地,没再朝她的方向看一眼。 “记得你今日答应过我的话。” “本王,定会记得!”姜行掷地有声地回应了一声,铿锵的声音,回荡在沈府上空。 却不知这时,沈府对面的屋顶上,几双黑黝黝的眼睛,正幽幽注视着他们。 第一卷 第243章 凶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伴随着瑾王府马车的离去,屋顶上的几人,也沿着小路,一路跑回了季府。 季泊舟看着几人匆匆而归,忙问:“可看清楚今日他们去沈府做了什么?说了些什么?”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道:“看清楚了,那位王妃貌似是带着瑾王一起去给沈家那个少爷道歉去了,还带了不少贵重礼物。” “道歉?”季泊舟有些狐疑。 生怕他不信,另一位黑衣人忙说:“确实是道歉,那沈家公子与王妃单独相处了半个时辰,出来后脸色特别不好看。最后走的时候,也是强颜欢笑,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这下,季泊舟终于相信了他们的话。 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仔细思索起来。 愿愿昨日刚去过沈府,说的是答谢沈渊词。 今日又去,还是带着姜行一起。 去了沈渊词,还不高兴…… 想着,他脑子里出现出现一道霹雳。 “那位瑾王,跟过去,你们觉得他反应如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神思猛地清明,他脱口而出便问。 三位黑衣人抱臂想了想,其中一位答道:“怎么不高兴?无论是去的时候,还是离开的时候,我看他都高兴得很嘞!起码比起那日来咱们府上,兴致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闻言,季泊舟心里却是重重一沉。 若是姜行这般高兴,又去了沈府,那定然,是愿愿和他,已经达成了某种关系的确认…… 他漆黑的瞳孔如同一汪幽静的深潭,冷得可怕。 随即,却是面带阴鸷地扫了几人一眼,“好,我知道了,下去吧!吩咐你们干的这事,切记,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是!” 三人走后,季泊舟气得咬牙切齿。 前日他分明就捉住了愿愿,若不是姜行与沈渊词捣鬼,愿愿早就是他一个人的人了! 现在,他们不但把她夺走,还将他安排在澹泊斋的几名高手,三个武艺高强的心腹全给杀了! 他瞳孔浮着幽深的恨意,那日他分明看得明白,姜行只身一人前来,暗地里,不过也只带了那位飞星一人。 但飞星一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他的三名高手? 厢房的下人说,姜行称身体抱恙后,刚过了不到一刻,大家往他的房里端茶水去,便见房里没人了! 他眼睛眯了眯,思绪更深了些。 姜行,有功夫! 想着,他立即开口吩咐:“来人!” “少爷!” 进来的是青墨。 “备马车,跟我出门一趟。” “是!” 青墨想打算出去,却听得季泊舟又补了一句:“把我先前安置在府上的那两个礼物,一并带上!” …… 咸宜坊四进大宅内。 书房中,阴香符咒香雾缭绕。 江远风正在书房卧榻之上闭目卜卦,循着香符的气息,静静感应着陆旋和神机门的因果。 那日在季家,他差一点点就抓住她了,甚至可以借着那个绝妙的机会直接惩处杀了她。 却被季相礼和皇帝给扰了一道,错失良机! 事情虽过去,但这件事在他这里,这才刚刚开始! 那个丫头能动用自己的能力,直接破开季家的紫气龙虎卦那般强大的卦阵,而且这么奇怪,就在那两天,连着坤宁宫的九龙吐水喷泉也坏了。 容不得他不提防! 忽然间,他眼睛蓦地一睁。 整颗心像是一面大鼓,被鼓槌敲得咚咚作响。 那个丫头找到了有缘人,而且,还与之有了交融! 他艰难地呼了一口气,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森杀机。 凶兆! 绝对是天大的凶兆! 难道他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那丫头根骨奇佳,玄法本就极高,若是再生出一个血脉传人出来,待孩子稍微大点,她助孩子开了法门,他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两人的对手?! 正想着,忽然,他心口一痛,却是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又遭了反噬! 娘的! 这些日子,他时常观测陆旋的动静,目的就是想试探她是否有孕。 但没想到,反噬竟然来得这样快! 门外,三声敲门声起,随即,一道随从的声音传来:“大人,季家少爷来了。” 是无白。 江远风耳朵动了动,心下一愣。 “季泊舟?他来做什么?” 无白:“不知,但看样子,是有求于大人。带了厚礼来的!” “让他在偏厅等着,这就来。” 江远风擦掉嘴角的鲜血,又赶紧漱了口。 用力稳了把心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是沉稳有加的样子,这才整理好衣袍出去迎客。 偏厅内,季泊舟分外有礼。 “江大人。又来叨扰您了!” 江远风压下心口的钝痛,爽气一笑,“世侄说哪里话!你有心看我,我这孤老高兴还来不及。” 随后转身看向身边伺候的婢女,“还不赶紧上好茶!” 对季泊舟登门拜访,江远风知道,无利不起早。 他与季泊舟,不过就接触了一次,那次,也就是帮助季泊舟弄了些对付陆旋的符咒。 但是根据他方才观测到的来看,季泊舟至今并没有得手。 不然,陆旋也不会与有缘人发生了关系。 而他这次来,能不是为了陆旋? “世侄这次过来,可是为着什么事?或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笑呵呵地,面带关切地问道。 自己对付陆旋,一个人终归是有些单薄。 有另一个人在他之前抵挡着,不失为一道绝妙的障眼法。 也是因此,哪怕他对季相礼再不耐不满,但见着季泊舟,还是这番极为欢迎的态度。 季泊舟见江远风如此热忱,只觉得他人更好了。 先前对这一行能否得到相帮的那点忐忑也霎时烟消云散。 “上次得了大人相帮,在下心里已经感激不尽。这次过来,主要就是想拜访拜访大人,顺便,献上给大人准备的礼物。” 江远风眼睛一亮,手指轻摸着下巴,“哦?难得世侄有心,这老夫倒要好好瞧瞧!” 说着,端起茶盏便以示敬意。 话落,季泊舟抚掌拍手两声。 一阵悦耳的琵琶声响起,紧跟着,是一阵极美的风铃声。 琵琶和风铃,就这样由远及近,伴着幽幽香气,从厅外一路传了过来。 江远风听得沉醉,正打算阖起双眸静享,便见两个姿容绝色的窈窕美女,只着片缕素纱,一人手持琵琶,另一人穿着风铃做成的肚兜,拨云携雾般,轻盈又灵动地款款而来。 身上,更是带出一阵阵撩人的香气。 见状,江远风没有季泊舟预料的那般高兴。 他眸子一缩,紧跟着,面上霎时带了几分冷意:“季少爷,你这是调查我本官啊!” 季泊舟本以为,自己暗地里查了许久,终于找到江远风爱美人的喜好,送两个美人过来,他该是高兴的。 却没想到,这人的脸色霎时一变,看向他的目光中,尽是不满和怀疑。 是以,季泊舟连忙手势一扬,喝止两位美女停下了手中的舞乐。 “大人息怒!世侄并非是调查大人,而是承蒙大人相帮,有意想讨大人欢心!若是大人不喜,那在下将她们赶走就是。” 江远风瞥了季泊舟一眼,心里骤然冷却。 第一卷 第244章 阴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自己这么些年,真的喜爱美女吗? 实则不然,不过都是寻些与云浔当年相似的姑娘来,聊慰相思之情罢了。 但季泊舟寻来的两个女子,倒真有几分那个意思。 这,才是他真正觉得可怕的地方。 若是被这个小子持续窥破喜好,到时候,会成大麻烦! 但季泊舟并不知江远风这些想法,只以为他当真不喜欢这两个女子,当下便道:“你二人,没入得了大人法眼,还不快滚下去!” 两位美人眸子里霎时惹了泪意,玉足一扣便跪下:“大人,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学艺不精!自被季少爷看上,少爷便说是要伺候大人的,还请大人将我们留下吧!” 两个歌伎吓得瑟瑟发抖,生怕离开了这里,便会被季泊舟再次发卖了出去。 “若是我们走了,一定,一定又会被卖出去的……” 不得不说,两位歌伎,都极对江远风胃口。 但他还是眯了眯眼睛,随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无白,“既然不想被卖出去,又这么想待在我府上,那就留下吧。” 两位歌伎脸上霎时闪过惊喜。 住这么豪阔的宅子,又是朝中二品大员,光从这府上下人的穿着数量,都能看出来权势一定不低,留在这位江大人处,还愁没有荣华富贵享用吗? 但紧跟着,就见江远风斜睨了一眼身后的无白,“怎么?忘了该怎么动手了?” 无白这才立马反应过来,带着几分叹惋,立刻答道:“是!” 说着,“铮”的一声,后腰已经掏出一把短剑。 季泊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只听得“噗”“噗”两声,两簇血花已经从两个歌伎胸口绽放。 两位歌伎脸上惊喜的表情都未来得及褪去,随着“嗖”的一声短剑再次利落入鞘,瞬息之间,两个如花似玉的娇艳生命,就这般迅速又潦草地结束。 季泊舟被这一幕惊得大气不敢出,没想到这位面上看起来如此慈眉善目的和气之人,竟是如此狠绝无情。 再想想他方才那极为寻常的口吻,看样子,对他来说,这已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季泊舟咽了咽口水,知道自己对这位江大人,怕是要再敬重几分。 也知道,这不过就是在敲打自己,不该打探的,以后莫要再打探。 他压下心里的惶恐,扯出个僵硬的笑:“大人,真,真是……雷厉风行!” 他从小便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对讨好谄媚这一套,还并不熟练。 江远风瞥他一眼,转瞬,又恢复寻常的自若神色:“不过两个歌伎而已,不太符合本官今日心情,既然说我随意处置,也就处置了一下。世侄不会见怪吧?” “不见怪,不见怪!”季泊舟连连否认。 “嗯,那世侄今日来,可是还有什么事?” 江远风知道,季泊舟一定心里头还有事儿,不然,不会这般殷勤,见自己杀了他带过来的人,都还能忍下去。 季泊舟这会儿,只想早点离开这宅子,是以,也不再做表面功夫,忙是道:“不瞒大人,小侄,却有一事相求。” 江远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以后不用再送礼或搞些其他虚头巴脑的,就像上次一样,开门见山,挺好!” 这一次之后,想必也能废了季家这小子自作聪明,继续打探自己的念头! “是,是。” 季泊舟拭去额上的几滴汗水,“大人,小侄想问,是否有能够让人只心悦我一人,看见我便能跟我走,并且一直忠诚于我一人的咒术或符法?” 听得这句这般大胆的话,江远风眉心一跳。 “世侄这是,想对付谁?” 他呵呵一笑,“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但,并未得到姑娘的青睐?” 季泊舟眸光闪了闪,微微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大人。只恐大人觉得,小侄这做法,有些非君子行径。” 江远风摸着下巴朗声大笑了起来,“什么非君子行径,思峦,你莫要读书读傻了!大丈夫,就该心有野心,对那些自己想要的,得不到的,就该想尽一切办法夺回来!是非功过,只由成功者书写,你今日有这样的觉悟,这是大丈夫成才的,必经之路啊,莫要妄自菲薄!” 江远风心里乐得能蹦起来。 他岂能不知季泊舟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不就是想让他给陆旋下咒,然后让陆旋心甘情愿地被他关在季府一辈子,做他的傀儡,做他的笼中鸟金丝雀吗? 他可求之不得! 季泊舟得到了江远风的理解,心里的那点觉得有些不自在的阴翳,霎时也烟消云散了。 “大人,还是您理解我!能遇到您这样的知音,是小侄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江远风摸了摸下巴,“这样的符咒嘛,确实是有的。既然世侄今日已经带了厚礼来求,那我也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这样吧,你且在这院子里喝茶等我,我这就去给你化解!”江远风牵起个笑,随后起身离开。 “那就多谢大人了!”季泊舟脸上的喜悦丝毫藏不住,恭恭敬敬地对着江远风的背影行了一礼。 绕过回廊,到了季泊舟视线够不到的地方,江远风那张笑着的脸,顷刻凉了下来。 刚想着有人能替自己在前面挡灾,这么快这人就上门来了。 对陆旋用咒,他会遭到反噬。 这下,这反噬,可让季泊舟也帮他分摊一二了! 这是季泊舟主动找上门的,出了事,可不能算在自己头上! 到了书房,江远风将门一关。 他按下墙上一个沉香瓶,“咔呲”一声,机关打开,墙上立刻出现了一间暗室。 这间暗室,是他平常用来写符咒或是用玄法卜算之时用的。 这里,还有着许多他精心寻来的法器。 因为有这些法器的加持,他这个曾经的左护法,才能玄力一日强过一日,甚至当年跟云浔对垒,也不在话下。 他一进去,身后的墙立刻阖上了。 他点上阴香,随后拿出符纸朱砂,认真地一笔一划开始画符,嘴里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那黄符之上,便多了许多异样玄灵的气息。 不过,那些玄灵之气并不是平日的太极金光,而是,凝聚着越来越多的黑气。 无数的阴灵鬼魅霎时像猎犬闻到肉味儿一样,全都朝着这间暗室涌了过来。 因他的周围有无数法器护持,所以不能伤他。但面前那张夺神符,却形成了个巨大的漩涡,将那些黑气霎时全都吸收进去。 丝丝缕缕的黑气,在江远风的狼毫之下,逐渐凝聚成形成一股不弱的死气。 在封入陆旋和季泊舟的生辰八字后,他加了护符咒加持,以让这股死气,永远都挣脱不出这张黄符。 没一会儿,那黄符上的黑气便随着朱砂迹干,猛地隐入那符咒之内。 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江远风将其稳妥地叠了起来,甚至还在外面,给它装进了一个极为精美的香囊之中。 脸上,却浮现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 小门主,这次,可别怪我了! 第一卷 第245章 夫君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江远风从暗室出来时,季泊舟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宅子里的花木。 今日,他对这些玄门妙法再次开了眼界。 自己只是大概提了个说法,想要将愿愿的身心都留在自己身边,没想到,江大人就真有法子。 也幸亏自己认识了江大人,不然凭自己的力量,定然是完不成这样的心愿的。 “世侄,你要的东西,一切都已备妥了!” 江远风摇了摇手上的香囊,从远处笑呵呵地朝季泊舟走来。 季泊舟眼睛一亮,忙是提袍走了过去:“大人,这就好了?” 江远风将香囊递给季泊舟,“随时挂在身上,等你的心上人见了你,自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季泊舟见江远风如此胸有成竹,跟着也心潮澎湃,立刻躬身作了一揖:“小侄多谢江大人!” 江远风笑着摆摆手,“回去试试吧!今日本官还有其他要务,暂时就不留思峦了。只要能解了你的愿,我的心意也就尽到了!” 季泊舟听他这般说,心里更是感激不尽,忙是又赶紧作了个揖,这才赶紧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 …… 自打从沈府回来后,陆旋就一直闷闷不乐。 虽说将事情给沈渊词说清楚了,他也不会再抱有什么期待。 但总归是自己伤害了他,这样的伤害,还不知要多久才能让他淡忘。 姜行悠闲散漫地朝她走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阿旋,再这般愁眉苦脸,你夫君可要吃醋了。” “嗯,果然软软嫩嫩的,为夫好早前就想试试手感了!” 自打陆旋确定了有缘人是他,这人就一改之前的沉稳从容,愈发的肆无忌惮、没羞没臊起来。 陆旋脸颊鼓了鼓,将他的手一下弹开了。 却不想,却立即又迎来了一个放肆又逗弄的拥抱。 “王爷,放开……”陆旋被他勒得有些紧,微微发着喘,嗔怪道。 “不许叫王爷。”他带着几分任意妄为。 “不叫王爷,叫什么?” “叫我的名字。” “姜行?” 姜行这才松开她,却是白了她一眼,“不是。” 陆旋眼睛眨巴了两下,“行?” 姜行无奈,食指轻轻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叫,云策。” 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陆旋只觉得每一声跳动都在她耳边发出震天的响声。 他的字,一般是极为亲近之人才能叫的。 叫了,也就代表了密不可分的身份。 “怎么?不愿叫?”姜行清隽的脸上,那道几分痴缠几分醋劲的目光紧紧追着她,“可我记得从前,某些人叫思峦,可是叫得顺口得很!” 陆旋的视线被他逼得无处可逃,“你在背后调查我?” 自打她重生回来后,便再也没叫过思峦,都是叫世子,或者,季少爷,再或者,季泊舟的名字。 那般亲密,她叫不出口。 所以这人打探的,还是她的从前! 姜行见她嗔怨,反而是笑了起来。身子一侧便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顺便将她也拉到了自己的腿上来坐着。 “都是刚认识王妃时候,下面人报上来的消息了。” 他的手紧紧攥了一把她的腰,眼神却是思索地游离在她身上,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算了,也别叫云策了。以后,就叫夫君!” “嗯,夫君最适合!” 陆旋忙是打断了他,“别,还是云策吧!” 姜行眼睛里闪过狡黠,“不,还是夫君好。” 陆旋见他兴致颇高的样子,忙把话题往其他方向引,“好了好了,我不再想沈渊词的事情了还不行吗?” 说着,她抬眉看向他:“你先前不是说思俞姐姐的事情还没解决吗?刚好,你给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吧?” “想逃?当初是谁找着本王要生孩子的?”姜行窥破她想逃跑的羞怯小心思,将下巴放在她肩头蹭了蹭。 陆旋看着周围憋笑的侍女,脸红得像是醉了酒。 忙低声道,“我认输,我再也不想我家王爷之外的其他男子了,行了吧?咱们说正事!” 听见这话,姜行扫了四下一圈,得逞般地一笑。 这才疏懒又从容地轻点她一下,心满意足地不再逗她。 许是姜行因为答应了安国公要一查到底,这件事的责任在他心里成了念,是以,陆旋方才的话,他还是很快便跟上了思路。 “当年的事,本王隐约还有些印象。当时皇兄还是太子,他要娶侧妃,也就是如今的季皇后,所以辜负了皇嫂。” 陆旋想从姜行身上起来,却被这人察觉,给死死摁住。 是以,她只能低头横他一眼,表面上,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当时思俞姐姐被传是自裁,但后来老伯爷的魂魄,说她并不是自裁,而是他杀。而且老伯爷当时,还奉皇上的命找过王爷,结果却发现太子妃被人在东宫密道当中杀害,我想知道,为何皇上,也就是当时的太子,会安排人来找你呢?” 姜行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右腮,思绪不自觉被拉远,“关于这件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当时大婚当天,先是思俞表姐来找我,然后宋伯爷说,皇上也派人来找我……” 忽然,姜行大脑一道亮光闪过,眸子倏地一定,“先是思俞表姐让我带衍儿回国公府,然后才有皇上派人找我的事。但我,并未带衍儿走,他当时就被留在宫中,那若是这么说的话,皇上派宋伯爷找我就不是为了衍儿的事情,而是其他什么事!” 陆旋赞同地点点头,“而且你记不记得,当时宋老伯爷说,太子妃,也就是思俞姐姐,是被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在密道里杀了的!” “只是我们一致认为,皇上之前对姐姐那般爱慕,应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甚至你也担心皇上因见了我,而想起思俞姐姐。 但是这二者,本就是充满矛盾的。所以这件事,里面定有什么我们不知情的秘密!” 姜行点点头,目光幽深,继续回忆着当年的事情。 “当年思俞表姐走了之后,紧跟着安南就出了战事,陆玄将军被派了出去。这事在后来我写给陆大哥的信中他提过,说是早在十五年前就怀疑先敬仪皇后的死另有隐情,正欲彻查,结果就屡屡受阻,这才没有办法闹了一场!” “他闹之后就被派去安南,随后传出牺牲的消息,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包括本王,父皇见其他皇兄接连死于夺位,所以才一道圣旨将我放逐陇川,我离京不就,就传出父皇殡天了!” 陆旋听着这一切,眼里填满仇恨,胸口像是含着烈火,“其实咱们已经可以判断出一个背后的指使者了!” 姜行轻轻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抚,“你是说季家?” 陆旋点点头,“当初派人杀你,杀大哥,都是他们。当时大婚,明明皇上之前的太子妃是思俞姐姐,后面却由季皇后做了侧妃,整个事情的最大利益者,就是季皇后和季家。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幕后主使!” 姜行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但本王看来,未必。” “整件事情,仿佛所有都指向了季家。但老伯爷却说,是皇上杀了思俞表姐。但当时皇上与思俞表姐感情甚笃,本王是亲眼见过他二人鹣鲽情深的样子的。所以本王始终感觉,皇兄不太可能会干出,为了娶个侧妃就要杀了表姐的事情……” 陆旋眸子微眯:“那会不会,是思俞姐姐不同意皇上纳侧妃,所以二人有了嫌隙,然后皇上和季家联手?” “不太可能。”姜行沉吟一瞬,“皇上如果真想杀思俞表姐,完全可以不用自己动手,就凭那时候他的地位,只要想做,随便勾勾手指,季家就会去办了。他又何必自己担这个恶名呢?无论是从他对思俞表姐的感情,还是从权利的角度来说,都有漏洞!” 第一卷 第246章 套话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脑子里早已掀起一场风暴。 她眸子微动,突然间,像是想到什么,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我知道怎么证实这件事了!” 姜行立刻看向她,“什么办法?!” 眼里,亦是含着无尽期待。 陆旋:“咱们都忘了,还有一个人可以为我们所用。” “谁?” “云嫔!” 陆旋站了起来,眸子里是难以忽视的坚定,“云嫔被我放在了坤宁宫,她在里面与季皇后一定是日夜接触的。季皇后作为当年大婚的主角,总不能什么事也不知道吧?就让云嫔,替咱们去问问好了!” “此法甚妙!”话落,姜行立刻也站了起来,脸上扬着一抹惊喜,“阿旋,咱们现在就进宫!” “等等!”陆旋扬手制止。“咱们以什么名义进宫呢?” 姜行没想到她竟还担心这个,轻点了一把她的脸,“本王在,还愁没机会进宫吗?母后还在宫里呢!就说去看母后不就得了!” 见他笑得轻松,陆旋这才放下心来。 “那,走?” “走吧!” 车马院里,瑾王府的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了一排,陆旋看见那些整整齐齐的马车,就知道前日没有马车,定是姜行搞的鬼。 是以,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想到,却遭来眼前人恣肆不羁的一笑,“前日是为夫错了,挑一辆王妃最喜欢的。看看哪辆最有福气!” 陆旋瞧他现在这没个正形的样子,没好气道:“若再有下次,王爷也别再想有机会再坐马车了!” 见她因生气而比平日多了一分生机的脸,姜行忍不住一把揽过她,“只要王妃不说走,那便没有那个机会了!” 说着,携着她上了最为宽大舒适的一辆楠木马车。 皇宫里,因姜行提前派飞星前去慈宁宫报信,是以,进宫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 然而在姜行携着陆旋行至武英门时,却遇到了慈宁宫里的小内侍匆匆过来禀报,“王爷,今日太后娘娘说要去大佛堂诵经祈福,专门安排了法会,还请王爷改日再来吧。” 姜行眉目一凛。 法会? 先前派人传消息去的时候,怎没听母后通传? 但姜行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毕竟刚好撞上了,说不定是中间她老人家自己也搞忘了也说不定。 再者,今日来看望,本来也只是个幌子,主要是去坤宁宫找云嫔。 是以,他虽心中并无不快,却还是状若不满道:“好不容易与王妃二人得了空,想来尽尽孝心看看母后,她老人家又说有其他安排!” 小内侍面色闪过一丝惊慌,“王爷,今儿实在是不凑巧。太后娘娘也念着王爷与王妃呢,太后说,日后让王爷带着王妃再觐见也是一样的……” 姜行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露出个勉为其难的笑,“那就让母后忙她的去!王妃在这宫里还不识路,本王带她逛逛,待会儿就回府!” 说着,拉起陆旋连忙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刚走几步,他像是想起什么,立刻又回过头来叮嘱,“替我告诉母后,后面我再来看她!” 说完,放心地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了去。 见姜行已经走远,小内侍终于松了口气,匆匆掉头回了慈宁宫。 御花园挨着坤宁宫,陆旋有把握在那里,可以将云嫔的魂魄引出来。 从天一门进去,绕过千秋池,二人很快来到了坤宁宫的院墙之下。 陆旋专程找了有几株茂密桂树的地方,拉着姜行一起隐蔽起来。 随后,这才掏出事先备好的引魂符,嘴里念起敕符咒。 云嫔自打入驻坤宁宫之后,就以季皇后的玉枕做了栖魂之处。 只要季皇后一入睡,她就死死地缠着她,没日没夜地做噩梦。 所以这会儿虽是下午,但近些日子,季皇后因睡眠不佳,愈发嗜睡,她这会儿又入梦了。 季皇后梦里的云嫔感应到紧密又熟悉的咒语声后,立刻从季皇后的神识里出来,转瞬便朝声音源地奔了出去。 感应到一道极为浓郁的墨色黑气从坤宁宫奔涌而来,陆旋立刻睁开了眼。 “来了?” 云嫔的魂魄在墙下纠缠了一会儿,不消片刻,便化作了她生前的样子。 她脸上带着惊喜,“门主,您唤我!” 陆旋看她情绪不错,想来是这些日子,她的复仇计划在一点点得手了。 忙问道:“这些日子在坤宁宫如何?可有受到其他什么迫害或阻拦?” 云嫔轻快笑道,“多亏了门主当日护住我进来,这些日子一切顺遂!我栖在季皇后的玉枕之中,缠得她夜夜无法好眠,近日身子已是亏空许多。她这两日头晕,已经病了好几日,想必朝她索命报仇,不过是时间的事!” “如此便好!”陆旋听罢,真心为她高兴,“我今日寻你,亦是料到你在坤宁宫应有了一番出手,所以也是有事前来相求。” “门主可别这么说,您帮了我那么多,怎么回报您都是应该的!” 对陆旋,云嫔一直都觉得,她不但是自己的恩人,更是对她们全家都有大恩。 陆旋这才问道:“不知你跟着季皇后这些日子,可听她提起过先皇后?” 云嫔一愣,“先皇后?” 她仔细回忆了一会儿,“这倒是没听她说过。” 陆旋:“那在她梦中,可感知到过只言片语?” 云嫔十分肯定地摇头,“几乎没有!梦到她那大哥季澄倒还挺多的,许是有些思念他。不过每次我都趁那个时候吓唬她,现在她的梦几乎都是噩梦了……” 陆旋笑了笑,“若是这样的话,我便有个请求,需要你替我达成了。” “门主但说无妨!” 陆旋看向坤宁宫高高的院墙,“我需要你帮我打探到当年先皇后死亡的真相,我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季家杀了她!如果这背后是季家的手笔,那季皇后不可能不知情!” 云嫔瞳孔倏地睁大,“门主,门主您是怀疑,先皇后的死,与季皇后有关?!” 陆旋不置可否,“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思俞姐姐死了,得益最大的便是季皇后。所以,就要拜托云嫔娘娘了……” 云嫔低头一笑,“我都成了一个孤魂野鬼,还是门主出手才将我救了,又冒着生命危险给我创造良机,这才有机会完成自己的夙愿。哪有什么拜托一说?能帮上门主,是我之幸!而且既然咱们仇人是一致的,那更要互帮互助了!” 姜行一直在一旁听着陆旋与云嫔的谈话,这时,他有些忍不住了,“先别客套了,本王想问,大概多久能知道结果?” 听见姜行的话,云嫔下意识吓了一跳,“你,你,你竟然能听见我说话?” 姜行无奈,“我还能看见你!” 云嫔讶异一瞬,但见陆旋憋着笑,这也知道其中定是有她的帮助。 是以,立刻便说:“王爷放心吧,最多两日,我一定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第一卷 第247章 魂梦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见云嫔暂时确实不知情况,又担心她一时半会儿打探不到消息,或者因为自己没有及时进宫来,耽搁了消息。 是以,手指一动,快速便掐了个诀,“你先别动,我会在你我二人之间加上一道咒法,主要用来巩固咱们之间的感应。” “若是有了答案,你立刻便能通过念力或者入梦告诉我。” 云嫔既惊讶,又觉得自己极其幸运。 自己能遇上门主就不说了,她的法力竟还这么高强。 这样的法门,他们这些鬼物可是要几百年才能达到的! 很快,陆旋念起了咒语,紧跟着,姜行便看见一人一魂之间,像是有了一根金色的丝线连接着,但很快,那根丝线又归于寂灭。 姜行眼中霎时闪过担忧。 也不知阿旋现在的身体,再动用这般玄力,是否会加重身子空虚。 念结加持完毕,陆旋睁开眼睛,“好了。” 云嫔神思一清,立刻感觉自己身上,似乎更有力了些。 “多谢门主!” 陆旋还来不及回云嫔的话,姜行便忙问她:“身子感觉如何?可有难受?” 陆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这么点小事,没什么大碍的。” 云嫔见二人的模样,自觉不好打扰。低头羞赧地笑了笑,随后化作一道青烟,立刻回了坤宁宫。 云嫔一回来,刚好碰见季皇后醒了。 她顿时有些遗憾,若是再晚一会儿醒,她怎么也能快速从季皇后梦境的口中套出话来! 季皇后只觉得今日这一个午觉,总算是睡踏实,没有再做噩梦了,真是浑身舒坦! 是以,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个起身,便顾自向着寝宫的大宫女们说道:“今儿倒是睡了个好觉,身子都舒坦多了!” 闻言,身旁见她醒了,有些战战兢兢的妙月,心里立刻松了口气。 笑道:“今儿是个好开始,往后娘娘便又身体康健,日日安睡了。“ 不同于近些日子的非打即骂,这会儿睡足了觉,季皇后没有再挑她们的刺。 而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带着几分惬意地问:“序儿今日如何了?” 听见此话,妙云脸色一变。 忙是卑微地低下头去,“回,回娘娘,三皇子今日……还是老样子。” 自打婉昭仪季棠走了后,三皇子就比从前表现得听话了许多。 一个曾经在皇帝面前肆意骄纵的人,如今规矩恭谨分外有礼。 虽然也按时到坤宁宫来请安,但季皇后却能感觉到,儿子心里似乎有心事,与她也好像有了些距离。 后来她私下偷偷派人打探,才发现三皇子在自己的寝宫内与宫女行秽乱之事,甚至还酗酒! 早就不是从前她熟悉的那个乖巧的儿子了。 是以这会儿听见回禀,季皇后方才还欣喜的神色,霎时换成了近些日子大家熟悉的冰冷。 “承乾殿的人都是猪脑子吗?就放任三皇子这般胡来?!” 若是一直放任序儿这般浑浑噩噩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皇上发现。 到时候,别说什么荣登大宝,就是太子之位能不能拿到都还两说! 想着,便是狠狠地瞪向妙云,“把他给本宫叫过来!” 担心三皇子不来,季皇后想着,又看向身边的其他宫女,“你们,给我一起去,将姜序给我绑也要绑过来!” 方才季皇后神清气爽,云嫔见了心里顿时有些不舒坦。 毕竟仇人,她不高兴,自己才能真的高兴。 所以兴致索然的,打算还是回玉枕里暂时先养着好了。 但这会儿见她的愠怒又提了起来,甚至因为三皇子的事情,将殿内所有宫女都打发出去了,顿时眼睛一亮。 这,可不就是个好时机? 这会儿要是得到了消息,说不定门主还没走远。 霎时间,云嫔瞄准时间,化作一阵轻烟,立刻朝季皇后涌去。 季皇后只感觉那股熟悉的混沌感又来了,她用力摇了摇头,但脑子里却笼罩着越来越大的黑雾,她往椅子上一坐,霎时便没了意识。 一片灰蒙蒙的雾里,季皇后一直在往前走着。 然而到了一扇挂着红绸的门口,她抬头一看,竟是东宫! 里面,一对新人正在拜天地,她只觉得那一身嫁衣分外眼熟。 这,不就是自己和皇上年轻时住的东宫吗? 那拜堂的人,不就是自己和皇上? 她又定定看了一会儿,心口萦绕着甜蜜。 她的夫君虽然贵为帝王,却真是宠了她一世。 忽地,一位官吏模样的人匆匆跑了过来,紧跟着,旁边的房间里由四个宫人,抬出来一具天姿国色的女尸。 季皇后站在门口,目光一定,脸色唰地惨白。 那,是,是谁?! 那女尸,怎么感觉那么眼熟? 她又往那女尸的方向瞧了一眼。 那般仙姿玉色的容颜,竟比自己更美上三分。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忽地,那被四个宫人抬着的女尸,竟霎时睁开了眼,朝她阴森一笑。 她秋水眸子淌出鲜血,朱唇化出獠牙,只一阵风拂过,竟是带着索命的恶意猛地向她扑了过来。 “季嘉茹!你夺我夫君,联合你父兄一起设计害死我,你还暗害我儿,说,你们为何要这么做?!” “你若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就让你和你儿子,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我立刻拉他来阎王殿,承受油煎苦刑!” 季皇后被这句话骇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脑袋轰的一声,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 她身子发麻,牙缝里哆哆嗦嗦挤出来一句话:“你,你是谁?我,我瞧你,好生,面熟……” 女尸异常妖冶的脸刹那逼至她眼前,与她只留一息的距离,恶狠狠道:“我是谁?我是先敬仪皇后,我是被你季家害死的冤魂!” 敬仪皇后?! 季皇后只觉脑子轰了一声,立刻像是要炸了。 那不就是,不就是陆思俞?! 一定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连这么重要的人都记不起来了! 是她! 是她!! 季皇后眸中闪烁着惊恐,她努力劝说自己镇定下来,破碎的嗓音颤抖着:“姐,姐姐,你,你别来找我,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杀的你,也不是季家杀的你啊!” “我承认,我确实也被封了皇后,也对太子下了手,可是,可是,我,我从来都没下手害过姐姐你啊!……不是说,不是说姐姐你是自戕的吗?” 季皇后极为艰难才找回了一丝理智,“当日大婚,我一直待在洞房,甚至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甚至是第二天,才知道姐姐你离世的消息……” 女尸狂然大笑起来:“你少给我装!” “季嘉茹,你没动手脚,不代表你爹和你那奸恶兄长没动手脚!是他们,是他们杀了我!” “你大哥已经死了,你那个爹……哈哈哈,幸亏你们季家现在遭了报应。既然你害我儿,我也害死你儿子!你若是不说实话,现在,下一个,我瞄准的就是你儿子!” 听见陆思俞说要害三皇子,季皇后霎时慌了。 她瞳孔紧缩,骤然惊骇的心跳如同牛皮大鼓被咚咚敲响。 “不,你别害序儿!”她四下无着,恐惧地拼命想抓住一丝生机,“不是我不说实话,而是,而是你真的不是季家害死的!如果爹和大哥要害你,他们一定会告知我的!但是,我们一直以来都还以为是你自戕哪!” 第一卷 第248章 答案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皇后被吓破了胆,梦境中,直接什么话都开始往外倒,“我,我承认,之前确实抢了你的夫君,抢了皇上。” “可,可我那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出此下策的!当时我待字闺中,但,但和大哥有了孩子,我没有办法啊!” 她眸子里全是惊慌,“当时先皇说要给我和皇上赐婚,我知道他答应了和你一生一世,他也确实一直在拒绝先皇,不同意纳我为侧妃。可,可未出阁便有孕,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趁皇上来季府退婚的时候勾引了他,给他下了药……” 说着,她忙给幻化的陆思俞认罪,“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知检点,为了能顺利让腹中孩子降生,这才起了歪心思……” 季皇后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可,可序儿,他是无辜的啊!当时的那个孩子,二皇子也早就夭折了,冤有头债有主,姐姐,您别迁怒序儿啊……” 这些内容,听得梦里的云嫔心头大骇。 季皇后,竟然,竟是与季澄有了孩子,这才不得不勾引皇帝的! 只是为了给孩子找个爹! 这样的人,竟然一步步坐上了皇后之位! 那,皇帝,竟然还不顾先皇后,后面甚至移情别恋,宠了季嘉茹这么多年?! 这样的皇帝,又是什么清醒的人?! 云嫔心头怒意顿起,比起先皇后,那她之前所受的所有委屈,也就不奇怪了! 皇帝这个人,很明显就是个睁眼瞎! 季皇后话没说完,只觉一阵凄厉的阴风席卷着浓雾又朝她袭击了过来。 她吓得赶紧捂住了头,“我说的都是实情,真的不是我们害了你啊……” 那风像是利刃般猛地穿过了她的身体,然而自始至终,她都始终坚持并不是她们杀害的。 被利风穿破之后,季皇后大口喘着粗气,竟是猛地从梦里惊醒了来。 这时,门口传来了三三两两的脚步。 “娘娘,三皇子带来了!” 是妙云和一众宫女的声音。 季皇后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又睡着了。 梦里,她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了,然而现在醒来,竟然序儿还没过来? 自己,只眯了一会儿? 但是,她想起方才的梦还有些后怕。 她抬头向着穹顶等方向都扫视了一圈。 难道,难道真的是陆思俞? 她来找自己了? 她,真的不是自戕? 这么多年了,为何她现在才开始喊冤? 许多个问题在季皇后脑子里冒了出来。 想到这,她只觉得浑身都有些森凉。 陆思俞的确不是自己和季家害死的,为何她会寻到自己头上? 是不是近日自己运气不太好,所以比较容易招惹这些鬼物? 这坤宁宫,是不是有问题?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黑压压一大片等着她回话的人。 “母后,儿臣来了!”见季皇后一直愣着,三皇子又出声说了一句。 “不知母后唤儿臣来,所为何事?”三皇子脸上浮着一抹绯红,说话间,隐隐散发出酒气。 她猛地抬头,霎时便看见三皇子那张脸。 难道,难道序儿变成这幅样子,也与那些鬼物有关? 从前,他可是个最为阳光开朗的孩子,哪里像现在,每日浑浑噩噩。 想着,她似乎觉得自己这周围都阴气森森。 不! 可不能让序儿被这些坏东西给坏了将来! 是以,她抬眼看向三皇子,“这些日子是怎么回事?为何变得如此不思进取?!” 三皇子知道今日找他来,定是发现了他的秘密,是以,也不打算再隐瞒。 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我想吗?母后?” “是你们逼的,都是你们逼我的!” “为什么我看上的每一个女人,你们都要把她夺走?!” “棠儿是我的,父皇却丝毫不问过我的意见便将她夺走!还有之前那个宋楚楚,季家利用我,却转头便将人杖杀,连给我玩玩都不成。” “从头到尾,我就像是个道具,一个被你们放在一旁看都不看一眼的工具!我有决定权吗?你们会真心听从我的想法吗?有将我当做一个肩负大任的人那般去信任吗?!” 他像是破罐子破摔,嗓门极大,震得空中仿佛都汹涌了尘烟。 季皇后从没见三皇子如此发狂过,被惊得怔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妙云咳嗽了一声,才将她从自己的骇然中惊醒出来。 “序,序儿!” 她猛地想起,自己本是打算赶紧斥责两句就赶他走的。 这地方感觉有些不吉利,可别让序儿在这被毁了气运。 是以,也顾不得三皇子方才说了些什么,忙冲着下人指挥,“快,快带三皇子回去!以后没有要事,就别来坤宁宫了!” 她脑子里像是装着一坛浓稠的米酒,只感觉混沌又粘稠。 整个人晕乎乎的,甚至忘了要给三皇子的质问一个答复。 三皇子见季皇后连解释都不愿意,只以为她也懒得搭理自己。 脸色瞬间一沉,眼睛带着怨怼剜了季皇后一眼,随即叛逆地,扭头便冲出了坤宁宫后殿。 果然! 他们一个个都拿自己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陪衬,一个工具! 从来都不肯尊重半分他的想法! 他眸子里像是要喷出火,既然他们那么想得到一个好控制的儿子,就不要怪他毁了他们想要的一切! 自打从季皇后的梦境中得了答案,云嫔立刻便向陆旋传递了感应。 姜行正带着她慢悠悠绕着御花园走,突然,陆旋脑中霎时响起了一道声音。 她脚步一定,脸上霎时闪过欣喜。 “云嫔回话了!” 姜行随之停下,脸色先是一怔,随即又有了些急迫。 “是不是要去找云嫔?” 陆旋点点头,“没想到这么快,她便得到答案了!” 她立刻拉起他,赶紧朝坤宁宫与御花园分隔的墙角跑去。 因为那里,还是她当初设下的结界的边界。 云嫔只用了一息便出现在了姜行和陆旋的面前。 人形还没完全显露,声音却先到了,“门主!打听到了!” 说着,这才慢慢化成形,随之露出个激动的笑来,“我扮作敬仪皇后的样子,借着季皇后脑子里的记忆,重现了当年他们大婚的那一幕。” “但是根据季皇后在潜意识中的回答,敬仪皇后,似乎真的与季家没有关系。她一直坚持她和季家没有动过敬仪皇后,甚至她一直以为,敬仪皇后真的是自戕……” 听云嫔说完,姜行眸子里立刻涌上了肃然,“那她有没有说,她以为是何人做的?” 云嫔摇摇头,“她没说,但是到最后,哪怕我要杀她,她都还是这个想法。我就在她的神识里,我知道,她没有撒谎。而且貌似,她对真相,是真的不知情……” 陆旋补充了一句:“那她,有没有说,是皇上之类的,或者指认凶手有可能是谁的话?” 第一卷 第249章 秘闻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云嫔肯定道:“没有说,但是她说了,如果是季家做下的事,季相礼和她大哥季澄一定会告诉她,但这件事,整个季家都以为先皇后是自裁!” 陆旋和姜行对视一眼,立刻都明白了。 没想到季家,竟真的没有搅合进思俞姐姐这件事中! 那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难道真的是皇帝一人所为? 可,他明明那般爱重思俞姐姐。 甚至姜行从小是看见他如何对待思俞姐姐的…… 见陆旋和姜行都在思考着什么,云嫔又补充道:”但是我今日也得了另一个消息。便是季皇后确实承认,是她勾引,从敬仪皇后身边夺走了皇上。” 闻言,陆旋眼睛又看向了她。 姜行也紧跟着一僵,“她可有仔细交代?” “有的!”云嫔点头开始回忆。 “她说当年是因为季皇后怀了季澄的孩子,当时待字闺中的她又屡次被皇上拒婚,所以最后才想出的一个勾引皇上的法子,估计是那时候,就将腹中孩子,也就是二皇子算在了皇上头上。而皇帝一直被蒙在鼓里,自觉歉疚,就这样宠爱了她这么多年!” 歉疚? 姜行眸子微眯,下意识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一个男人,哪会因为一个女人未出阁就怀了自己孩子,而儿子又夭折了,就选择长达十几年都这般宠爱呢? 歉疚永远只能有一时的情意。 皇帝这般对季皇后,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真心爱她! 只有有爱,才会觉得不足,才会长觉亏欠! 陆旋看向姜行,她知道,他心里一定也有了些想法。 云嫔继续道:“方才出来的时候,三皇子被季皇后叫去了。但是自打季棠死了后,三皇子就日渐沉沦,觉得自己不被重视,所以如今与季皇后及皇帝的关系,也并非那般密切,门主和王爷若是有什么想法,我也可以再帮你们动手……” 陆旋知道,云嫔一定以为他们还有什么大计划,所以想帮着出力。 但是现在所有方向都指向唯一的可能——皇帝。 但这个答案对他们来说太过冒险,他们不会那般冒进冲动,立刻真的从那条线索去查。 不然只要他们一动,极容易被察觉。 陆旋收回一缕神思,笑道:“今日多谢了,暂时没有什么需要你替咱们出手的,你还是先办自己的事儿!该是自己的因果,我们自己会去承担。你先紧着自己便好!” 云嫔得了吩咐,点点头,这才化作一缕青烟,立刻又钻了回去。 陆旋与姜行走在出宫的路上。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信息,极为关键,但是她没有抓住。 那,才是思俞姐姐真正的死因! 回王府的路上,姜行一直愁眉不展。 陆旋知道,这是因为云嫔给出来的消息,有些刺激到他了。 若是季皇后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之前一直笃信的,皇帝因爱重先皇后,所以哪怕在她逝世后,还对国公府也极好的这件事,便一定是假的。 而且,之前他一直不愿意相信的,是皇帝杀了思俞表姐的那回事,也就相应地被间接证实了。 “阿旋,你说,皇兄真爱皇嫂吗?”姜行忍不住,终于开口问了出来。 陆旋抬眸看向他,心里也是有几分沉重,“当年发生这事的时候我还小,所以现在都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当年,皇上还是太子时,对思俞姐姐的好,确实曾让百姓都掀起了爱妻之风……” 这件事,姜行当然知道。 当年就是因为太子在与思俞表姐大婚之时,当着文武群臣的面,说她永不纳妾,而且婚后也待皇嫂和国公府极好,这才引得京城百姓之中,女子人人称羡,新婚夫妻人人效仿…… 可就是因为那一切都太过美好,他当年也极为羡慕皇兄和皇嫂的感情,才会觉得如今发生的一切,竟像是仿如隔世。 “那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低哑的声音传来,陆旋看他染了些郁气的脸,状若坦然地笑了笑。 “这件事,怕是里面牵涉到一些咱们不知的秘闻。皇帝、思俞姐姐,太子……关系到的人都般厉害,可以说是国之根基。 怕是得先想想好万全之策,才能着手去查。不然打草惊蛇,咱们整个瑾王府,连带着国公府,恐怕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姜行其实也是在顾虑这个。 他点点头,拉过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目光看向前路远处,“我也正有此意,恐怕得等到陆大哥回京后,在朝中地位稳固,咱们才能继续查探!” 陆旋眸光乍亮,“你是说,大哥要回京?!” 安国公府只有陆逍和月禾她一直相熟,这位大哥,从来都只从他们其他人的口中听说。 她还从没见过大哥,没想到,大哥要回京了! 想起来,整个人便有些兴奋。 若是大哥回了京,夺回了从前手中的兵权,那么无论是想要调查什么,都更容易了。 姜行感觉到她的欢快,脸上不由也漫出了笑意,“还没告诉你呢。之前见你打定主意要离开王府,那时我便写信给了陆大哥,让他趁着现在季家内乱倒下,朝中暂时没有新势力起来的这个节骨眼回京。” “一来可以夺回国公府和他自己的东西,二来可以保护你不被欺负!” 听着这些原本几乎不会从姜行口中说出来的话,此时这般明亮坦荡地被铺陈在自己面前。 陆旋心头顿时涌起热浪,连着整颗心,瞬间被滚烫填满。 姜行,竟然在那时候她要走的时候,虽然看起来那般厌恶她,实际上,竟是在替他筹谋一切! 这样的温暖,让她眸子里霎时升腾起了水汽。 “云策,谢谢你。”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说着,手上也紧紧回牵了他一下。 听见她这声云策,姜行只觉得心头像是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蜜。 脸上那笑竟是丝毫压制不住,顷刻便弯了眼角。 同时,他又立刻察觉了陆旋说话的鼻音。 一侧头,便见她红红的鼻尖,黑长的睫毛上似乎卷着水汽。 他有些心疼,忙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眼角,“做这些事,都是本王愿意的。即便你那时走了,在我心里,也是我曾经的王妃。本王的王妃,又岂能让人欺负了去?” 说着,又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轻轻地捏了捏。 陆旋被他温暖的手掌包裹着,点点头,又回应般地握了一下他。 “大哥从陇川回京,想来至少也要大半个月。所以这大半个月,咱们怕依旧不能动思俞姐姐的这件事……” 姜行:“嗯,先前我就讲玄戈派去陇川接应他去了。想来应该至少还有十几天才能回来!” …… 二人一路携着手出了皇宫,没多时,很快便回了王府。 经过了这信息量极大的一日,陆旋也有些累了,走到岔路口,习惯性地想要往锦园走时,只感觉身体一轻,立刻便落入了一个熟悉又宽阔的怀抱。 “王妃答应要搬过来的,怎能出尔反尔!” 陆旋还没来得及看发生了什么,已经被姜行打横抱在了怀里。 陆旋有些羞恼,“别,放我下来!好多人看着呢!” 这人做起这些情意之事来,怎就这般随行自如呢? 姜行见怀里的人只是说话,却并没挣扎,心头只觉更甜。 不顾她说了什么,直接便抱进了存心殿。 一路的婢女下人见状,忙是低垂着头憋笑。 陆旋本来身子虚弱又疲乏,见眼前这人放纵任性起来,丝毫不听她的话,是以,也没跟他计较,乖乖的装死一般进了存心殿。 但她一进存心殿才发现,自己还是稚嫩了…… 第一卷 第250章 炙热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自从下了马车,便被一路抱进存心殿。 但她一路看着存心殿,却发现竟是变了个样。 一日之内,竟变得这般……令她喜欢! 存心殿内,她在锦园里习惯的物件和下人全都被挪了过来,甚至殿内的所有摆设,都是根据她的喜好重新调整了一遍。 小葵和郁嬷嬷早就在存心殿等着她,见姜行一路抱着她进屋,都一边觉得羞赧,一边又忍着笑。 每个人的神情,都充满了对他二人甜蜜的喜闻乐见。 甚至好些原先就在存心殿的下人,那神情竟像是发生了天大的喜事一般。 陆旋伏在他胸前,忍不住嗔他,“什么时候背着我做这些事了?也不告诉一声,还直接动我的人!” 姜行被她娇软的声音吸引,心像是被蜜糖化开,整个人都克制不住,喉头滚了滚,最终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以后恐怕这样的时候还会很多,谁让某些人动不动就要走?所以将她们全都腾个地儿,看你还逃哪里去。” 听着这些旁若无人的话,陆旋脸一红,只好埋进他的怀里,这才躲开那些调笑的目光…… 天光,渐渐暗下来。 存心殿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映出几分绮丽的繁华。 从他们还未到府上开始,二人回来的消息便传到了各个房中。是以进了殿内,桌上早已摆好热腾腾的饭菜。 陆旋一瞧,只觉满足感又升了几分。 竟全是自己爱吃的! 而且亦有许多,还是滋补食疗的做法…… 她从他身上下来,立即拿起了筷子。 二人今日去皇宫后,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也紧跟着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王爷,臣妾饿极了,我先用膳了……” 姜行笑盈盈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瞧着她,“本就是给你准备的。怎么样,为夫可让夫人满意?” 陆旋埋头扒饭,但心,却是仿佛泡在一池温暖的春水之中。 吃完饭,陆旋瞧着眼前一直盯着自己的这人,又回头看了眼被重新布置了一番的寝榻。 心里只觉得突突跳得厉害。 她身子还未恢复呢,昨夜可也是大伤元气…… 是以,立刻要求姜行和她一起去园子里消食。 大概一个时辰后,紧跟着,又去书房和库房将姜行那些宝贝物件全都看了一遍。 眼见着终于快到亥时了,她眼皮都快抬不起来,腿也软得不行了,这才终于提议:“王爷,臣妾今日很累了,所以,就,臣妾先回去休息了……” 她掩饰住自己那早已不经意流露的慌乱,“不过,王爷若是还有兴致,便就继续忙您的,臣妾先回去,这样,免得打扰王爷……” 姜行哪能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自打用了膳,拖着一副疲累的身体,都还要带着他走这走那,不就是想把他浑身的精力给卸完? 他在心里勾起个暗笑。 只可惜,他现在还有劲儿得很。 反而是面前这人,早就招架不住了。 “本王和王妃一道回去休息吧?” 果然,听得这话,陆旋霎时身子一僵,连脸上方才那假装出来的得体笑意,刹那消失地无影无踪。 都这样,自己都又累又困得不行了,他竟然还兴致盎然,还要和自己一起回去?! 天爷啊,今日这计谋,看来是为难了自个儿! 她今天还浑身疼得很,实在是不想又…… 姜行见她面色一阵赛一阵的难看,顿时有些忍俊不禁,起身刮了下她的粉颊,“走吧,本王和王妃一起。” 一起? 她不信姜行这平时那般精明的人看不出来她的拒绝之意! 哼,不过又在假装不知罢了! 陆旋心里早就将姜行骂了一通。 这人怎么精力就这么好呢? 若是跟着他一起回去,那自己这么累,岂不是又不能睡个好觉? 但…… 她却又不敢拒绝。 因为后面身子一点点好了,还得求着这人和自己生孩子。 是以,立刻便有些生无可恋,悻悻道:“那,走吧。” 声音里,是无尽的惆怅。 回到寝榻,为了赶在姜行洗漱完毕之前,先睡下装晕,陆旋连着卸妆都在赶着时间。 好在,她终究是比姜行快了一步。 只要她赶紧上榻装睡,便可不再理会这人了…… 然而就差一步,就在她上了榻,马上就要躺下的时候,房间里的烛火,霎时被人灭了。 陆旋心头一跳,立刻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马上开始装睡。 其实她不是装睡,是真的想睡。 体内气血还未恢复,今日又累了一天,身上昨夜被弄得也疼,实在是没什么力气…… 她这般想着,迷迷糊糊的,渐渐便沉睡了过去。 令陆旋意外的是,她这一觉,姜行竟然没有打搅她! 这人什么也没做,她竟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阳光透过窗棂投下来,感觉到外面的光亮,陆旋眸子微微阖动几瞬,终于倦怠地睁开。 姜行正以手托腮,斜撑着身子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一次次地瞧着她。 神情里,全是爱慕痴相。 陆旋眼睛还很朦胧,便听见身边那道熟悉的低沉温润的声音:“本王可是娶了一个懒王妃喽,睡到巳时还不起。” 说着,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将她揽过,猛地往身前一带,“该起床了,阿旋。” 声音带着气息,暧昧地撩拨在她耳畔。 被人扰了清净,陆旋不由自主地嘟囔,“你这人睡觉,怎么还要带着匕首啊,硌得我不舒服……” 忽然,她似是想到什么,猛地将眼睛一瞪。 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惧意:“臣妾这,这就起,王爷也起身吧……” 但姜行那再也压制不住的低笑里,却是带了几分蛊惑和危险。 “你已经错过时辰了,这会儿,不许起身……” 他垂眸,直勾勾地看着她。那深幽的眸子里,眼神几分摄人,却丝毫不掩那炙热的欲念。 陆旋只觉得自己像一只在野地里被冻住的小麻雀,无助又僵硬。 她粉唇嗫嚅几下,刚想开口。 不成想,下一秒,锁骨之上,已经被覆上一片清凉。 随后是一下轻咬,惹得浑身都开始热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寝榻的房门被打开。 姜行传了早膳和沐浴的热水。 一众宫女又各自带着自己的物件,如同前日一般,低着头,不敢看,也不敢说,只是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这日是白天,不是前天晚上那般漆黑。 被这么多人来来往往,陆旋又羞又臊。 只觉得自己的脸,此刻一定红得像猴子屁股。 是以,赶紧将自己埋在了锦被里。 等到下人都退了出去,姜行一把将她捞起。 “走吧,起来沐浴后用早膳。不然,可就要由夫君伺候沐浴了……” 陆旋立刻抬起了脸,“不,不用了,这还是臣妾自己来吧……” 姜行将她放在浴桶里,待到小葵和桑落都进去伺候了,被陆旋催促了好几次出去,这才依依不舍地出去。 早膳后,陆旋在庭院里的躺椅上歇息。 她本想今日留在府上休息一日。 没成想,立刻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像是拿着什么东西,穿过游廊,急急忙忙朝自己走了过来。 “王妃,好消息……” 第一卷 第251章 下凡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桑落拿着一张帖子,急急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王妃,许姑娘的帖子!” 许姐姐? 陆旋忙接过信笺打开。 随着信看完,她的脸也不由得舒展开。 莜莜和芙儿两个孩子都好得差不多了,近日一直在闹着说想见她。 信上,还有两个孩子的小小手印。 陆旋心窝一暖。 这些日子,自己确实是疏忽了。 过去这么久,除了派人送东西过去,竟是没能抽出一点时间去沉水巷。 竟还让人专门写了信来请她了! 不过恰好,她本来也是准备抽个时间见一下许姐姐的。 之前在老祖宗托梦里见过的那些门众,里面竟然有许姐姐的父亲。 那他的死,难道也与江远风有关? “桑落,备马车,咱们去一趟沉水巷!” “咱们,不包括本王?” 姜行的声音从身后的房间里传来,他唇角牵起,锦衣落拓地大步跨出,迎着今日的阳光,在这生机旺盛的庭院里,整个人像是都泛起了波光。 陆旋一时竟看得有些恍然。 是啊,姜行现在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夫君了! 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应该与他一同承担和分享的。 是以,她亦回他一笑,“让孩子们见见传说中那个奢靡无度的王爷,也好。只要别将他们吓哭了就好!” 日影融融,她眼眸清亮弯起,整个人都在发光。 在走向她的几步里,他竟看得发痴。 他的阿旋,怎么会这么好看? 在夫妻二人满足的视线里,马车哒哒,许宅便到了。 陆旋靠在姜行身侧睡着了,因此只觉得过了须臾。 姜行捏捏她的耳垂,轻轻摇醒她,“阿旋,到了。” 陆旋一听到了,这才赶紧整理了一番仪容,立刻下了马车。 许殊早就让孩子们做好了准备,听见陆旋的声音,莜莜和芙儿两个孩子,霎时便朝陆旋跑了过来。 “陆姐姐!” “陆姐姐!” 两个孩子见到她,欢喜得眼睛里都闪烁起了星星。 “陆姐姐,我和莜莜都好了很久了,每天都没见你来!许姑姑说是你救了我们,我们都想当面感谢你呢!” “对呢,我们给你准备了感谢礼物!” 看这两张稚气又充满期待的脸,陆旋只觉得心霎时被塞得满满当当,忍不住立刻挨着抱了她们一下。 两个孩子都不知道其实是因为自己,她们才会惹上被人暗杀的祸事。 这会儿竟然还感谢自己。 只让陆旋觉得鼻子发酸,心里更想对她们更好些。 看陆旋激动的样子,爱屋及乌,姜行下意识对两个孩子也更多了些喜欢。 他逗趣道:“你们就只给陆姐姐准备礼物,没有给我这个姜哥哥准备礼物吗?” 陆旋刚想横他一眼,就听芙儿奶声奶气道:“姜哥哥?姜哥哥是谁?看你的样子,我们不是应该叫叔叔吗?” 听见这话,许殊脸色一凉。 这玩笑话可不能随便说,这可是王爷! 她正欲喝止孩子们的无礼,被陆旋笑着拦了回去。 姜行一脸不满,“我是谁?我当然是你们陆姐姐的夫君了!不叫哥哥,叫叔叔可不成!既然你们叫她陆姐姐,就叫我姐夫吧!” 自己不过比阿旋大了八岁而已,哪里就到了要叫叔伯的地步? 这些小崽子! 陆旋看见姜行的神色,脸上用力憋着笑。 就听见莜莜道:“我们不知道你会来,确实没给你准备礼物。不然就下一次,我和芙儿再去给你拔吧?” 拔? 听见这个字,陆旋和姜行的脸都霎时一僵。 就见两个小姑娘各自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但陆旋一看,却是哭笑不得。 她一进来,就发现两个孩子脸上手上,似乎有些伤痕。 现在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二人给她准备的,竟是孔雀羽做成的一把折扇,还有一枚自己动手做的,极为粗糙的羽簪。 “陆姐姐,你是我和莜莜心里,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就像仙女一样。孔雀也是我们心里觉得最漂亮的,所以我俩一起去云秀山抓的孔雀,拔了羽毛专门给你做的扇子和发簪呢,只有这些才能配得上你!” 东西虽然粗糙,但陆旋能看出来,这些孔雀羽都是成色极好,极美的。 而且就凭两个孩子的心意,她其实已经非常满足和感谢了。 是以,忙一手接过折扇,一手将羽簪插入了发间,笑嘻嘻问道,“陆姐姐这样,好不好看?” “好看!” 在场的孩子们高声齐呼。 陆旋只觉得,生命在这一刻,突然有一种由内而外的润泽,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在玄妙之感。 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心里像是燃了一场烟花。 她生得本就极美,这一笑,更如墨描雪砌,春风拂过冬雪。 在姜行眼中,这一幕的他的阿旋,宛如神女下凡。 而这时的陆旋,确实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一样。 耳畔传来了从前功德增加一般的声音,但是她知道,却不是增加了门派功德。 但整个身子,却是渐渐有劲儿了起来。 她正冥思苦想,到底这个变化是什么? 忽地,身体如被一阵暖意拂过,霎时极度舒爽。 她动手摸了摸心口,心脏正极其有力的跳动着。 她眼睛一亮,是之前的反噬! 之前的反噬,被方才的那股能量给消除击退了! 她心中畅快,不由和孩子们闹得更畅快了。 见所有孩子都围着陆旋,姜行受了冷待,不由有些郁闷。 加上她知道,陆旋这次来,实际上找许殊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是以,忙道:“孩子们,先别叨扰你们陆姐姐了,本王给你们都带了礼物,想不想要?” 果然,这一招极为管用。 “要!” “想要!” “我也要!” “……” 孩子们眼睛一亮,霎时全都朝着姜行跑了去。 陆旋看向姜行,就见他狡黠地对着许殊的方向努了努嘴。 她禁不住一笑。 之前在他面前提过一嘴关于在老祖宗托梦的梦境里见过许殊父亲的事,想必他就记在心上了。 这是给自己和许殊单独详谈刻意找的机会,同时,自己确实也有问题想找许殊问问。 陆旋承了他的意,忙拉着许殊往屋里走去。 “许姐姐,很久之前,你说,想要跟着我,然后找机会给你父亲报仇,你还记得吗?” 许殊点点头,“当然记得!是王妃您说当时我杀了父亲,是被人下了咒,让我脱离了一辈子都在愧疚和自责的苦海,也决议要找到那个害我家破人亡的人……” 被陆旋勾起往事,许殊的情绪渐渐跌落下去。 忽地,她神思一清,急忙问,“王妃,你问我这件事,是不是找到那个给我下咒,同时杀害我父亲的人了?!” 第一卷 第252章 动静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虽然觉得这个消息还差最后的一些理由证实,但已经推测出了大半,也应该告诉许殊这个真相。 她看向许殊,清澈眼眸里带着一丝笃定,“说出来,许姐姐可能不相信。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世间竟有这般奇妙的缘分!” 她双手拉过许殊的手,眼神中全是亲近之意,一字一顿:“许姐姐,你的父亲,许问山,竟是我神机门的门徒!” 哗! 一瞬间,许殊瞳孔巨震。 “王妃,您,您说什么?!”她难以置信的脸上又带了一丝欢喜,“您是说,是您作为门主的那个,神机门?!” 陆旋点点头,将她的手拉得更紧了些,“之前许姐姐说,跟着我,好慢慢等待报仇之机。我当时还觉得,有些过于耽误你。现在想起,竟是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天意!” 许殊思索着这一切的关联,忽地,眉头便皱了起来,语气也带了几分急迫:“那这么说,王妃一定是找到那个害我父亲的人了?那个人,也与神机门有关,甚至,也是王妃的仇人?” “八九不离十!”陆旋轻叹一声,“那人,是神机门的叛徒,杀害了我父亲和一众门派中人,现在,还在逍遥法外!” “实在是罪大恶极!我父亲与他,到底有怎样的深仇大恨,为何要动用咒术让我杀了父亲?不但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也毁了我的一生!” 提起旧事,许殊眼睛里陡然升起浓烈的仇恨。 陆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这个问题,其实我也还在思考。” 她目光透过窗棂远眺,天边的云正慢慢的舒展开。 “那人叫江远风,因为我母亲,也就是先门主得知他不但是门派乃至整个天下的劫数,还杀了我父亲,于是派出门众前去将他捉拿。” “却没想到,为了自保,他竟谎话连篇、假意投降,引得同门垂怜。趁大家对他卸下防备松懈之时,直接在前去捉他的所有门派师兄弟的饭菜里下了药,害得门派在那一场捉拿叛徒的事件中伤亡惨重。” “但那次虽然被江远风杀害大半,也还有一些是继续留在朝堂或自己位置上的。比如你的父亲,许问山!” 说到此处,陆旋也有些苦恼。 “我一直在想,那次前去捉拿江远风的人中并没有你父亲,而且你父亲与那时候的他相隔甚远,许问山也并未伤害他或者影响他逃命,为何他还要动用这样的办法杀他呢?” “而且更为奇怪的是,江远风为了逃命给门众下毒,是十九年前的事,但是杀害你父亲,却是十五年前。这两件事,仿佛有关联,但仿佛又没有关联。” “我问过郁嬷嬷,她说她作为右护法,实际上门众真正有哪些人,她也是不清楚的,只有历任门主才知晓。所以江远风到底是因为知道你父亲是神机门的人,所以想杀他,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事而想杀他?我感觉这中间,必定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是咱们还不知道的!” 这个点卡在陆旋心里许久了,一直没有找到一个说得通的答案。 这时候,许殊却坚定地看着陆旋,“王妃,是不是世间能动用下咒玄术的人,目前除您之外,就只有那个江远风?” 陆旋轻轻点头,“他的玄法确实高深。神机门的人,据我所知,现在除了我和郁嬷嬷,就只剩他一人。郁嬷嬷在十九年前被他害得修为尽失、筋脉尽断,所以除我和他之外,神机门,再无其他有玄能之力的人!” 许殊捏了把拳头,眼睛里蓄着仇恨的火焰,“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但只要确定是他,那就够了!即便粉身碎骨,只要能让他下地狱,我都在所不惜!” “许姐姐,你糊涂!”陆旋看着她的神色,心里闪过担忧。 今日本来是来告诉她一个真相的,若是引得许姐姐单枪匹马便去报仇,那无疑是以卵击石、自找死路。 “他如今玄法高深又大权在握,岂是你能以卵击石?而且我今日来告诉你,也是想与你商量,并不是让你一腔孤勇就冲上去。那样白白丢了性命不说,更是打草惊蛇!” “何况现在,我方才所说,便是咱们并不清楚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选择杀了你父亲。我担心,这中间,藏着什么更大更为可怕的秘密!” 这么说完,许殊终于明白了。 她确实不能贸然冲动便前去报仇,她自己死不足惜,但若是因为她的冒失,害得王妃的计划暴露,连背后的秘密也没挖出来,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王妃,那,咱们现在,您打算怎么办?” 她眼神中涌起了多日不见的狠厉与决然,“您说的那位江远风,我没见过。但是既然已经知道名字,想必找起来并非难事。我可以先去查探到他的住处,咱们再徐徐图之!” 即便知道不能擅动,但许殊始终是想着报仇的,何况如今已经找到了仇人。 却没想到,陆旋再度制止了她,“暂时先不急。” 她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了下许殊那有些粗糙,泛着凉意的手,宽慰道,“报仇这事,我身上肩负的人命,比许姐姐更多。但是为了报仇而舍弃自己,是不可取的糊涂之举。” 为了让许殊不过早生出出手的想法,她决定还是将自己的计划告知给她。 “实不相瞒,许姐姐,我有门派任务在身,只有先诞下门派血脉,也就是和王爷的孩子,才能去找江远风报仇。如若不然,神机门,便要因为江远风而断送了。” “我不愿因一个叛徒,而导致门派沦落那样的下场,所以,还望许姐姐能够与我一体,待血脉顺利诞下,咱们从长计议……” 许殊知道,陆旋这些话,明明是可以不用对她说的。 但她还是告诉了她,拿她当自己人相待。 是以,她点了点头,心里暗自已经做了决定。 原来还有这么重要的计划,若是因为自己,害得王妃没有诞下子嗣,岂不是更有罪了? 还是得与王妃共进退! 陆旋见她神色凝重,复又沉静下来,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 “许姐姐,今日来,我本就只是想将这事情给你说个关窍。若是你执迷进去,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她指着窗外园子里,姜行带着孩子们玩闹的景象,“你看,若是我不告诉你这件事,你每日就只负责行自己的善,与孩子们成长作伴,宁静安乐地度此余生。” “报仇固然重要,但你自己的生活,才更重要!” 许殊听罢,点点头不再说话。 窗外,姜行正领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玩投壶的游戏。 不知不觉,陆旋竟被姜行逗弄孩子们的唧唧咋咋声弄得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没想到这个纨绔王爷,竟然这有这派天真纯粹的一面。 许殊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是以,也不再纠结什么时候动手。 毕竟,目标已经找到,后续的,便是做好计划,出招而已。 她见陆旋似乎心情不错,遂打趣道:“说起来,王妃与王爷成婚也有好几个月了,看王爷这般喜欢芙儿和莜莜,便知道也是爱孩子的。” 她看了看陆旋的肚子,笑道:“王妃,可有动静了?” 陆旋没想到,许殊竟也关心这个。脸一红,嗔怨道:“与王爷这才走上正轨呢,哪能那么快……” 许殊低低笑了起来。 陆旋看了孩子们,又与许殊谈了些事,将先前带来的一些给孩子们的布匹银两硬塞给了许殊。 离开时,已经是下晌。 许殊送陆旋到门口,直到看见她与姜行的马车消失在巷尾,这才关门进去。 然而马车上的陆旋,却一直觉得不对劲。 她与姜行互相对视了一眼。 已经走过两条巷子了,但他们的马车后,一直跟着一道脚步声。 第一卷 第253章 幻术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感应到身后一直跟随的脚步。 姜行立马低喝了一声:“停车!” 袁老伯赶紧勒紧缰绳,”吁“了一声后,马蹄与地面摩擦,发出长长的一道擦声。 姜行撩开帘子,头朝后一探,身后那道声音也立即戛然而止。 姜行一愣。 确实有一人一直跟着他们,却不是什么歹人,而是许宅里负责活计的小厮,铁顺。 而铁顺身边,赫然还跟着一个人,莜莜。 二人此时,正定定地站在马车后面。 姜行看见马车后的两人,不明所以,忙向身边的陆旋示意。 “是许宅中的孩子跟过来了,怕是央求着那小厮跟来追你的。要不要下去看看?” 陆旋一听是孩子,又是为着自己,赶紧伸头出去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把她吓坏了。 “莜莜,你们怎么出来了?快回去!不然带会儿许姐姐见不到人,该吓坏了!” 铁顺见陆旋并未下马车,低头看了眼身侧小小的莜莜,这才道:“王妃,莜莜这孩子就是想你。见你走了,一直哭闹个不停,非得要我抱着她跟来。” 说着,又拍了拍莜莜脑袋,话语间,有些不冷不热:“非得要追出来,有什么想跟王妃说的,赶紧说吧?不然耽误了王妃回府的时辰……” 陆旋有些不悦铁顺对莜莜说话的态度,将帘子一拉,对姜行道:“稍等我片刻!” 随即,抬脚出了马车。 陆旋两步便朝着莜莜跑了出去,那个小小的身影就这样站在原地,红着眼圈,带着几分委屈。 见陆旋下了马车,眼泪霎时跌落了出来。 “莜莜!” 陆旋看着小小的孩子,追了这么久的马车,心疼坏了。 这个小丫头也真是,又不是以后再也不来看他们了,竟将她也弄得有几分不舍了。 陆旋忍下心里的悱恻,朝她跑了去。 太阳渐渐落山,扯出陆旋长长的影子,在巷子里如一只煽动羽翅的蝴蝶。 然而她跑了五六步,又五六步之后,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了。 眼前的莜莜,竟然,竟然她好似永远都追不到她! 幻术!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有人对她和姜行用了幻术! 她立刻停了脚,不再去追眼前的莜莜。 想也知道,眼前的人一定也是假的。 她立刻转头,连忙朝姜行的马车跑去。 然而等她回头才发现,她竟然已经跑出王府的马车那般远! 她张嘴,刚打算呼喊姜行,忽然,后脑一麻,眼前霎时黑了下去。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陆旋揉了揉眼睛,努力逼迫着自己睁开眼睛。 眼皮分外沉重,然而她努力了几息,终于,还是缓缓睁开了。 然而随之而来的画面,让她霎时像是掉入了地狱。 面前的道路街巷全都变成了尸山血海,千万只精怪鬼物瞬间鬼哭狼嚎地朝她涌来,一个个魑魅魍魉对她张牙舞爪,冲到她面前时,瞬间露出可怖的血口獠牙。 这等状况,能吓到旁人,能吓到她? 陆旋冷笑一声。 呵,也太小瞧她这个门主了! 她的手猛地探向后腰,突然,整只手仿佛都在这一刻僵住了。 自己的符咒呢? 随身带的符咒,竟然不见了? 但她也只惊讶了一瞬,很快,嘴上便念起了镇压咒。 没有黄符又如何? 就凭她自己,一样可以压制这些鬼物! 想着,她的双唇已经快速念起了咒语。 大概念了一盏茶的咒语,她想着,鬼物应该消退得差不多了。 她猛地睁眼,然而面前的景象,竟让她猛地又吓了一跳。 眼前的这些鬼物,竟然丝毫都没散! 这,是自己的咒语不管用? 还是被压制了玄力? 心中的恐惧突然一点点蔓延开来,她看着眼前的鬼群,不自觉开始后退:“你们是哪里来的?谁安排你们来害我的?!” 她大吼了一声。 面前最大的一只青面獠牙的精怪见状,忽然笑了起来:“是谁安排我们来的,难道门主还不清楚吗?别在此处逗留了,跟我们走吧……” “哈哈哈,对啊,走吧……” “没想到有一天,门主也要乖乖听咱们的话……” 陆旋听得面前叽叽喳喳的声音,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怎么会这样? 自己的玄法竟然对这些鬼物毫不管用! 不应该啊! 不行,她还得再想个办法! 陆旋赶紧朝旁边的墙壁看去,方才映照着落日余晖的粉墙上,竟是一片血色。 而自己,也早已不在方才站立的位置,竟然一直以来,都在往后倒退着走着。 陆旋心头大骇,使劲摇了摇脑袋。 自己没有走动啊,为何会一直在移动呢? 突然,脑海中一道霹雳。 陆旋闪过一阵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知道了! 她知道为何自己方才的玄术没用了! 自己身边面前根本没有鬼魂,这还是在幻术当中! 只是这幻术会持续多久,她暂时还不清楚。 能给她设下幻术,那这人必定不是为了要她的命,而是有其他目的。 看着幻觉中身边一直在不断后退的血色墙壁,陆旋心里猛地又被吓了一跳。 自己,这是被人掳走了! 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固定的,包括哪些鬼魂,像是一直都在她面前。 但是只有通过那堵墙能看出来,外界一直在变化! 是谁? 谁带走了她? 陆旋脑子里飞速盘了一下自己的仇家。 除了季家和江远风,她也想不出来还有其他什么人。 季家不懂玄术和幻术,难道这次,是江远风主动挑衅自己? 想到此处,她心里的戒备不由加深了些。 方才的莜莜和那个铁顺,她根本没有近距离看清。 想来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们。 而什么人可以做到模仿许宅的二人呢? 季泊舟和江远风两个人在她脑子里不停地纠缠,但她却想不出,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巷子的墙壁一直在起伏变化着,陆旋本想继续通过两旁的墙区分到底是什么情况。 忽地,两旁的墙竟然没了! 没了?! 她快速思索着。 那这便代表,自己在真实世界里,应该是走到了没有墙的地方,离开了那片巷群。 没有巷子的地方,照理来说,应是极为宽阔的街道。 而大街,又一般都是在内城繁华处。 内城居住的,不是皇亲国戚便是达官显贵。 这么说来,应是通往一处极为富贵的府邸。 可……她并不知道江远风住所何处,也并不知,他在大梁面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如此,确实有些难办了! 随即,她又想到,即便掳走自己的人不是江远风,而是季泊舟,那又会是什么好去处? 季泊舟的澹泊斋里,已经种下了专门对付她的囚灵网阵! 那阵法没有江远风的联手,她怎么都不信! 她脑子里炸了个响雷,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极危险的信号!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坐下来,随即,嘴里念起了金光神咒。 既然有人想用这幻术困住她,掳走她。那她,还是必须得先破了这法术才能自救! 金光神咒克一切幻象,只要她保持这份清醒的觉知,不入外物一切相,那便能超脱虚妄,彻底清除脑子里的幻术! 而且,她还得快! 若是真的进了澹泊斋,那到时候这一辈子,都会出不来了! 第一卷 第254章 百鬼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很快,在陆旋的手诀加咒法的加持下,她睁了睁眼,看见四周一片昏暗,鼻尖也隐隐闻到了熏香的味道。 她心中一喜。 快了! 自己已经能感应到实物,说明目前的做法有效! 她继续念起了咒语,同时伸出手来不停地拧着自己大腿,促使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 熏香缭绕鼻尖。 时间在咒语中缓缓流逝。 耳边逐渐传来了街头喧闹和马蹄车轱辘的声音,闻到的香味也愈来愈浓。 她心中一动。 成功了! 她迫不及待,赶紧将眼睛一睁。 面前是一个宽大的马车车厢,车内光线昏暗,不知走向哪里去。 而在车门的位置,赫然坐着个人。 竟是先前她从马车上下来时,见到的许殊宅子里的小厮,铁顺! 这会儿她明白了,先前自己看到的那些不断移动的粉白矮墙或血色墙壁,根本不是自己看到的。 是她的神识感应到危险,通过念力的力量,传递给她的信号! 她坐起身来,朝着铁顺的方向移动了几步。 她被人用玄术设下幻境,铁顺定是受人指使。 这会儿马车正在道上疾驰,她不是强壮有力的女子,因此要想通过制裁面前的人,自己跳车逃跑,肯定是不可能的。 若是使用定身符,倒是有几分可能。 不过她暂时不知外面还有多少人,若是人数过多,短时间内大量使用定身咒,不但会伤及自己身体,更会引来大麻烦。 在没弄清楚真实情况前,还是智取为妥。 “铁顺!”陆旋轻轻唤了一声。 面前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陆旋又轻轻叫了一声,“铁顺?” 马车车门前背对着她的人,似乎这才感觉到后面的人是在叫自己。 他后背都抖索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来。 陆旋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捶了一榔头。 这人,不是铁顺! 虽然他穿着铁顺一样的粗布短衫,下身是粗布裤子。甚至脸上,都看起来有八九成相似。但陆旋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这人,根本不是铁顺! 这人手指光滑细腻,露出来的中指处有茧,这是读书人长期习字才会留下的痕迹! 她朝着面前这人的额缝看去,又顺着脸颊,仔仔细细地寻了一圈。 终于在耳侧,看到了一条细细的痕迹。 这人带了人皮面具,一开始,就是假扮铁顺骗她的! 先前她从马车上下来,只顾着朝莜莜奔去了,根本没注意看铁顺,所以才上了当。 她这会儿才发现,这个人,其实比铁顺要瘦削几分! 莜莜! 陆旋心底一惊。 那莜莜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想到这,她心里再也平静不下来。 忙问道:“莜莜呢?她去哪里了?” 既然这人要冒充铁顺,她肯定得先降低他的防备。 顺便了解清楚,那人到底是不是莜莜。 听见陆旋的话,面前的铁顺一愣。 随即又露出个看似憨厚的笑来,“那丫头跑得快,已经先回许宅了,她就是想让王妃回去,所以才闹着要出来寻你呢。王妃别担心,很快就到了。” “噢,原来如此。” 陆旋笑着应了他一声,担心头却闪过狐疑。 “不知莜莜寻我回去,是想要做什么呢?” 陆旋趁机打起马车帘子,却发现帘子被死死地封住。 她的手默不作声地放下,面上带了几分为难。 “本来我是想下马车来给莜莜解释一番,然后再与王爷一道回府的。想着莜莜那般爱吃雪花酥,我回了王府便命人做了送去,那孩子铁定会高兴。” “然而现下,却又和你私自回许宅,王爷知道了,怕是要不悦……” 面前男子仿佛知道她在套话,是以,并没有回答她说的内容。 而是扯出个牵强的笑,“王妃爱重孩童,王爷想必会理解您的。” 陆旋见眼前男子丝毫不露消息,心里已经有了底。 莜莜从来没吃过什么雪花酥,之前许殊说过,那孩子不似芙儿,根本不爱甜食。 但眼前男子既不否定,也不肯定,一定知道她在套话,所以生了防备。 但他不回答,其实已经表明,他根本不了解莜莜。 是以,恐怕方才自己见到的那个‘莜莜’,根本也是个假的! 陆旋点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此时,外面传来了卖梨汤的声音,以及从前她十分熟悉的香粉铺子老板娘拉客的声音。 陆旋心头一明。 这是去往时雍坊季府的路! 从前她最爱跑去找季泊舟,所以这一路有些什么摊贩,会路过什么景色,对她来说早就信手拈来,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 她又仔细瞧了瞧面前的男子。 这人,是季泊舟! 忽地,她心里闪过一丝嘲讽。 呵。 没想到这人为了掳她,竟然会亲自出马。 但随之,想到澹泊斋那个魔窟,陆旋也明白,自己怕是动作要再快一点。 方才掳走自己,表面上看只有季泊舟带着一个冒充的孩子,以及江远风为了助他,给她下的幻术。 但根据她对季泊舟的了解,她知道,眼前这人,一定还在暗地里做了许多准备。 这马车外面和周围,一定还有他的人! 陆旋在心里盘算着。 过了卖梨汤和香粉的十字路口,沿着杨柳街再走一刻钟,再过两个街巷,很快就会到季府。 自己一定要在进季府之前逃走! 她对着面前这个伪装成铁顺的季泊舟开了口:“那个,铁顺,我现在不想去许宅了,你送我回王府吧?” 季泊舟当然知道,以愿愿的聪慧,怕是已经发现了端倪。 当下便道,“先去看看,再不迟。王妃也不愿,让孩子们伤心吧?” 趁着季泊舟说话间,陆旋已经掐起手诀,开始驱动定身咒。 不管那么多了! 无论外面有多少人,今日她将面对怎样的局面,当下逃出这间马车才是最要紧的! 季泊舟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陆旋身侧,一道明黄色痕迹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他嘴角忍不住牵出笑意。 愿愿啊,我怎么可能不会料到你会对我用咒法呢? 陆旋见季泊舟似笑非笑,心里有了几分狐疑,但她口中咒语却未歇。 渐渐的,陆旋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自己的定身符已经往季泊舟身上去了,但他却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符咒影响,依旧是该干嘛干嘛。 而且,此时她更明白了季泊舟为何是坐在马车口,而不是以往一般与她同乘。 他就是专门为了防她逃跑,故意守在马车门口,又封了两旁的轿帘! 但她仍旧不明,为何自己的定身符会失效? 就在陆旋心头疑惑不已时,季泊舟转过了神来。 看见面前的景象,陆旋不由打了个寒颤,后背发寒。 季泊舟身上,正涌动着无比浓烈的死气,全都呼啸着朝她而来。 第一卷 第255章 魂咒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的心被眼前这一幕差点击得跳出胸腔。 季泊舟,他是如何弄来的这等邪恶的咒术?! 血魂咒! 这是要她的命! 里面一定加了她和季泊舟二人的生辰八字! 这是以他作为发愿人,以他的精血为饲,对她下的咒! 她的目光仔细在他身上搜寻了一圈。 那黑气,正是来自他身上佩戴的一个香囊。 想必那香囊里面,定是藏着江远风给他的血魂咒! 现下,她也明白了为何自己的定身符对季泊舟不起作用。 血魂咒,必须有一人的精魂为饲,江远风一定是拿季泊舟的精魂做了药引,用来抵挡反噬! 而精魂被用来下咒的这人,在咒术起效期间最大的不同,便是能抵挡其他任何玄力! 但是在被下咒之人死后,这人也会受到极大的天道反噬。 陆旋再也忍不住,直接向前两步质问:“季泊舟,别装了!说,为什么要假扮铁顺?!” 季泊舟诧异一瞬。 他自觉这次行动,应该是天衣无缝的。 为了模仿这个铁顺,他买通了许宅的邻居,打探了许久,还练习了多次,才保证模仿得惟妙惟肖、万无一失,与江大人的玄法起到互相配合的作用。 到底是从哪里,让她看出了自己的影子? 但他也并未在这件事上过多执着。 他坦然一笑,带着几分释然,“这么快就被你认出来了?” 他语气散漫,带着寻常一贯的温和,像是丝毫看不见陆旋此刻的急切。 陆旋上前,直接一把撕开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怒吼道:“季泊舟,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你找错人了!” “你与江远风合谋,不就是想杀了我?你若坦坦荡荡,我还能敬你一分。给我玩这些把戏,那也别怪我不客气!我陆旋,不是你以为能关一辈子,就能困住我的人!” 江远风? 季泊舟狐疑了一瞬。 但随之,见她如此激动,心里忍不住带了几分满意。 果然这玄法,对愿愿是有用的。 根据他对她的了解,若是有把握,一定会是不屑一顾的神态。 不会这般暴跳如雷。 这不就是说明,她抵挡不了江大人的法力么? 他心下安定下来,带了几分安慰,“愿愿,你知道,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一辈子就待在澹泊斋里,你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说着,便要将她搂在怀里。 陆旋被这一幕气得都快炸了。 只要回了澹泊斋,她死路一条还差不多! 就在这时,季泊舟身上香囊中的血魂咒霎时被冲破,里面封印着的百鬼,顷刻间全都放了出来。 鬼哭狼嚎、凉风呼啸,若不是被下了咒,陆旋怎么也不会受到这些鬼物的干扰。 然而此时,她却只能硬生生扛着一个个嬉笑吵闹的厉鬼,在她耳边吹着鬼气,引得她一阵阵头疼欲裂。 江远风是神机门的人,敢对门主下这带了生辰八字的咒,会遭受到比这咒强千百倍的反噬! 若是他有那个胆子,她不信他现在还活在世上。 季泊舟这个蠢货,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身边的鬼群散发出浓烈的死气,像是形成了一个漩涡,将她死死缠在里面。 陆旋整个身子开始发出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把斧头在她的脑子里横劈竖砍。 她浑身冒冷汗,脸色也一阵赛过一阵的苍白。 她想站起来夺下季泊舟身上那个香囊,毁掉里面那个存着百鬼死气的符咒。 然而她才站起来,猛地,又是一阵撕扯般的疼痛,让她身子重重跌回了原位。 季泊舟见她如此痛苦,心里也有些不忍。 着急地朝她走了两步,想将她揽过扶起。 然而只要一靠近他的香囊,陆旋便能感觉到更加剧烈的刮骨凉意,以及百鬼尖声呼啸的鸣响,像是要刺穿她的耳膜,宛如上一世的乱葬岗。 不,这比上一世厉害得多。 上一世的鬼物虽然缠着她,折磨她,却不敢拉着她去死。 而此刻的这些恶鬼,一个个对她充满了敌意,恨不得立刻将她的魂魄撕得粉碎。 “愿愿,你说,你何苦呢?”季泊舟叹了口气,“我承认,我确实找了高人一起来对你用玄法,让你不再离开我。可是,可我也只是舍不得你啊,你忍一忍,忍一忍啊,很快就到了……” 说着,他掀开帘子,对着外面驾车的车夫道:“再快些!” 听得这声‘再快些’,陆旋只觉得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忙是忍着痛苦喊了一声,“不!” 季泊舟立即回过头来,“怎么了?” 陆旋忍着脸上不断滚落的冷汗,整个人虚弱又苍白,“慢些!叫车夫慢些!我不舒服。若是快了,我不敢保证能活着到你季府!” 她眸子里渗出血丝,几乎是用了极大的力道,才忍下那痛苦和心头的恨意。 听见这话,季泊舟心头一跳。 不能活着到季府? 那这么说,愿愿会死? 他看了眼身上那个香囊,心头也闪过疑惑。 这香囊,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吗? 此刻,陆旋也死死盯着季泊舟身上那个香囊,“季泊舟,把你,把你身上那个香囊,给我!” 她嗓子发哑,低沉而用力地吼了一声。 说着,猛地向前一跃,她伸手想要夺下他身上的那个血魂咒香囊。 却不想,感觉到身后袭来的一阵风,季泊舟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护住身上那道香囊,随即安抚她,“愿愿,我知道现在有些难受,你忍一忍,到了澹泊斋就好了……” 知道身上这道咒法对愿愿有用,他怎么可能会像上次一样,再让她离开自己呢? 陆旋忍着浑身疼痛的战栗,看着面前的季泊舟,心里对他的厌恶与仇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疼得额上青筋暴起,眼泪像是一道巨浪,猛地冲出了闸门。 随之,一道毁天灭地般的痛苦袭来。 “啊——” 天地间像是有无数箭矢,全都冲她而来。 她什么也听不见,只能感受到身体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她抱住了头,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随之,发出了极为凄厉的一声惨叫。 许是这声尖叫实在太过凄惨,竟让喧嚣热闹的杨柳街,瞬间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都朝街道中间那辆富贵的马车看了过去。 “怎么回事?方才怎么好像听到一个女子的惨叫?” “可不是,就是从那马车中传出来的!” “那是哪个府上的马车?该不会是做了什么恶事吧?” “看样子像是季府的马车,他们家,可不就剩恶事了……” 马夫感受到四周传来的异样的目光,心头慌措又不自在,随即加快了速度。 陆旋痛极,脖子上传来尖锐的痛感,整个人瞬间陷入极度的窒息。 她的脸色由苍白变得发青,看得季泊舟霎时也有些慌了。 “愿愿,愿愿,你,你别吓我……” 陆旋面前笼罩着一团又一团的黑雾。 她知道,自己这怕是要死了,已经到了绝境的边缘…… 就在这时,迷迷糊糊间,她看见自己脑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人正平和的看着她,眼中,是欣赏,亦有鼓励。 “莫要被眼前的幻象所扰,也莫因先前所学而困。” “这血魂咒,并非无法可解。” “你是门派唯一的血脉,一切因你而生,万法因你而灭。除了你自己,谁都无法决定你的生死!”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陆旋努力在脑中追着那道影子。 “到底,到底要怎样才能破这血魂咒?” 那影子离得远了些,声音从远处回荡而来,“改咒。” 改咒? 突然间,那道光影猛地熄灭。 她猛然一惊。 随后,整个人霎时醒了过来。 她大口大口地攫取着空气,胸腔因求生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方才脑海中那人,是自己! 是自己的守护神识?! 因为方才痛极的一道叫喊,陆旋发现,自己的痛意已经减轻许多。 她猛地想起,自己今日在许家,之前遭受到的反噬,都已经被抹平了。 方才神识中的守护神也说,让她改咒…… 那这会儿,是不是可以动用自己的力量,解了这血魂咒,然后将今日攻击自己的这些鬼物,全都让它们回到发愿之人的身上? 想着,陆旋已经咬破手指,嘴里一边念咒,一边画起了血符。 先前,因为先入为主,一直想着那是无法破解的血魂咒,所以直接便带入了痛苦中。 但实际上,自己都没尝试过破解,又怎么能认为这是无解? 第一卷 第256章 诅咒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看不懂陆旋在做什么,但想也知道,该是痛极了之后,所以在自救。 此刻,他既矛盾又纠结。 他害怕愿愿会死,但,更害怕她会离开自己…… 最终,仍是占有欲占了上风。 担心她有什么破解这香囊的法术,季泊舟不由靠她更近了些。 他方才就发现了,愿愿只要靠他近些,便会更痛苦。 只要她像方才那般,痛苦几阵,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力气想要逃跑了? 陆旋这会儿没力气管季泊舟这愚蠢又恶毒的举动。 只是用力在自己手臂上画着血符,一双眼睛不时盯着他。 许是内心过于痛恨,使得陆旋那不经意的眼神,都像是带着一柄砍头的闸刀,想要将他活活凌迟而死。 季泊舟被她这带着剧烈恨意的眼神看得有些不适,自我宽慰般地笑了笑,“愿愿,你从前,从来不会这样看我的。” 陆旋没有回答他。 他自觉没劲,也没恼,顾自回到车厢前头,掀起前帘往外看了一眼。 无妨,还有最后一段路了。 她要打要闹,就由她去吧。 总之,逃脱不了他的掌心。 光是想着,季泊舟脸上,便不自觉勾起了一个极为幸福的笑意。 等到了澹泊斋,日后,他要每一日都能与她同榻而眠。 每日他想写字画画的时候,都要让她相伴左右,红袖添香。 就在这时,季泊舟忽觉右肩被人轻轻拍了拍。 季泊舟几乎是立刻便回过了头去。 “愿愿,你说什么?” 陆旋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耳边对他说了什么,但他没听清。 陆旋笑了笑,“没听清就算了,总之,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说着,她手臂上突然发出一道金光。那金光一闪,随之快速隐灭。 只是隐灭的地方,霎时便喷涌出无数黑气,像是遮天蔽日的日食,顷刻便遮掩了面前全部的景象。 随即,一阵刺耳的笑声在马车中回荡开来。 “哈哈哈……” “嘻嘻嘻……” 诡异的尖笑声充斥着整个车厢。 季泊舟宛如身处一片满是瘴气的深山密林,眼前的一切都霎时隐去了真身。 他看不真切,只能惊惶地四下探询。 “谁?!” “谁在说话!” 鬼物的身影在马车内若隐若现,嘻嘻哈哈的笑声在他耳畔惊起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带着说不出的凄惨和瘆人。 季泊舟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胸腔里的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 厉鬼们面容扭曲,眼神中闪着疯狂。 其中一个早已分辨不出人形的鬼物,已经凭借着大量充斥的死气,逐渐幻化出了形状。 季泊舟吓得眼睛都闭了一瞬。 然而等他再次睁眼。 眼前,赫然便是那只已经有了人形的厉鬼! 那厉鬼面色青黑,一双眼睛往下淌着血,一头乌发在地上如一片巨幅的水草。 厉鬼见到季泊舟,嘴角一扬,立刻露出了一口锋利的獠牙。 见到眼前的景象,季泊舟心都不跳了,差点晕过去。 但想到方才陆旋都未被吓晕,似乎又觉得有些不该。 硬生生将自己逼得咽了口唾沫。 “嘻嘻嘻……” 又一阵尖锐的嘶叫传来。 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诅咒,让人不寒而栗。 季泊舟看见眼前这不似真实的画面,眼睛瞪得要裂开,仓皇地四下扫视。 “你们是谁?!是从哪儿来的?!”他心头大骇,最终忍受不住,惊惶的喊了出声。 鬼群听见他的叫声,尖笑声确实更浓烈了。 “我们从哪儿来?不是主人您唤我们来的吗?” “是啊是啊,您唤我们来吸收门主的阳气,让咱们杀死她……” “不对不对。”另一个鬼物叫嚷起来,“咱们杀不了门主,现在门主改了这血魂咒的受命者,驱使咱们全都来找你索命……” “哈哈哈……” 恶鬼们的声音在马车内撞出一阵阵惊栗心跳,带着一丝疯狂。 季泊舟看着眼前他从未见过的景象,不知道此时是什么心情。 整个人都像是被焊在了原地。 原来,原来愿愿方才那般痛苦,竟是看到了这番景象?! 鬼物们的身体在空中扭曲变形,仿佛随时都会化为一股黑烟消失。 然而,它们的笑声却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季泊舟忍受不住,立刻捂住了耳朵。 他没想到的是,捂住了耳朵,瘆人的声音也能直接进入脑中,让他的大脑又涨又痛,丝毫无法停息。 他依旧逃无可逃。 随着大脑的疼痛,季泊舟的身子也开始痛起来。 一阵阵凉气缠绕身侧,他的身体密密麻麻起了无数层鸡皮疙瘩,生出一阵赛一阵的寒意。 对季泊舟来说,此时,整个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那寒意,宛如一根根冰棱扎进骨头缝里,再将他的每一根骨头都生生撬开。 鲜血淋漓,又极寒极痛。 “季泊舟,现在,你尝到了这对我下的血魂咒的滋味吧?” 陆旋挑了挑眉,“舒服吗?是不是挺舒服的?” 她脸上掠过一丝邪恶的笑意。 “当你联合江远风一起来对付我的时候,是不是没想到,我还有办法将这术法还击回去?” “你错就错在,太自以为是!你以为那江远风真是为了你好吗?他以你的生辰八字下咒,所有的反噬,就都会落到你身上!” “我想啊,江远风当初给我下咒的时候,一定是觉得这血魂咒无人可破,可惜啊,他错了。不过我也得感谢他,让我的功法又进了一层。” 如果没有江远风,她根本无法在方才那般差点死去的危急关头,依靠自己,找到自己的守护灵。 有了守护灵,就代表,她以后死了,也会像祖师们一样,拥有自己不灭的神魂。 是她,带着自己走出了那样的魔障。 她沉吟一瞬,看向季泊舟,“不过,你也别怪我!” “这血魂咒,门内教导,无法可破。这咒已经将你我二人绑在一起,必须有一个人要死。我方才也不过是将那个要死的生辰八字,由我,改成了你。这此消彼长的关系,想必季少爷,是愿意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的吧?” 季泊舟听着他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阵又一阵的黑暗,朝着自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身体的疼痛早已让他没了方才的幻想。 不知不觉,眼泪,已经倾泻而下。 “不,愿愿!我没有要杀你,没有要害死你啊!” “我只是找人下咒,让你只心悦我一人,愿意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你是知道我的,你知道我爱你的,我怎么可能舍得杀你呢……” “上一次,上一次你在季府,不就已经知道了吗?我是没有办法对你下手的……” 陆旋静静地看着他,只觉得他口中的一切都极为讽刺。 为了自己的私欲,便要囚禁自己一生。 这,也配称之为爱吗? 看着陆旋此刻只有冷漠和厌恶的神色,季泊舟心痛如绞。 耳边的鬼叫愈发凄厉,大脑里就像被插了无数把尖刀,恶狠狠地刮着他的耳骨和大脑,痛苦又刺耳。 他喉咙里的呜咽早不成声,几乎是带着乞求,“愿愿,我求求你,求你帮我停下这咒好不好?” 他现在是真的有一丝后悔了,没想到江大人对愿愿下的竟是这般杀人的咒术。 可是先前,他的要求,明明只是让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而已啊。 江大人,骗了自己! 为何,他为何要骗自己? 为何要利用自己对愿愿下手? 季泊舟只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乱麻,一头是江远风,一头是陆旋,二人各牵着一头,生生将他束缚其间,要一点点将他的生命乃至神魂都缠绞殆尽。 “愿愿,我好痛……” “愿愿,你救救我……” “我求求你了,愿愿,你救救我……” “啊——” 忍不了脑子里的百鬼肆虐,季泊舟终于发出了痛苦又凄厉的一声哀嚎。 车夫听得马车内的叫声,忙是”吁“了一声,叫停了马车。 “少爷,您怎么了?” 马车停下后,车夫关切地问了一声。 陆旋将季泊舟逼至车壁角落,取下头上一枚发簪,猛地抵在了他的咽喉。 她声音凉的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告诉车夫,走到路边,停车。让周围你的人,全都撤离!” 她手中的金簪刺破了他的皮肤,“不然,此刻,我便能让你丧生此地!” 第一卷 第257章 疯子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没想到,那个曾经日日缠着他,说非他不嫁的姑娘,竟然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已经是第三次了,她第三次对他动了杀心。 两道泪水决堤般跌落,将他不堪一击的溃败就这般示于她面前。 “愿愿,对不起……我只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早已心悦于你,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为何……为何……”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陆旋的心里,却没有任何一丝波澜。 只有深深的厌恶。 “闭嘴!” 她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要不要下令,要不要活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季泊舟任凭眼泪冲刷了满脸,胸口的哽咽和疼痛,让他的嘴角已经开始溢出了鲜血。 但,他迟疑许久,却并未下令说出一个字。 陆旋忍不住冷笑,“你以为你不下令,不让他们停下来,今日,我便会和你同归于尽了吗?” 听着窗外距离季家越来越近的声音,陆旋知道,自己若是再不能逼得季泊舟叫停马车,待会儿,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他现在竟然不怕死了,那么便只有一条路。 攻心智取! 她冷冷地瞥了季泊舟一眼。 “我知道你一定吩咐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我仍要告诉你,少做梦!” “你是你们季家最后一丝血脉,皇宫中,季皇后杀了季棠,其实已经与季家离心了。你以为,你那个好姐姐,还会惦记着季家一分一毫?” 看着丝毫没有反应的季泊舟,她随之笑了笑,“还有你们一直以来,极为看重的那位三皇子。” “没错,他想要皇位。但是你以为,他心里,还有你们季家吗?” 看着季泊舟一点点褪色、最后泛出苍白的脸色,陆旋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你不叫停马车,可以!只要你一死,季家最后的血脉没了,我相信,季相礼很快就会来地狱找你!” 陆旋的声音在季泊舟面前响起,她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季泊舟不知是太过疼痛,抑或是早已对这一切不甚在意,竟然看起来丝毫不在意。 他带着几分虚弱,用力咽下口中涌出的血液,忽然叹息了一声,“我,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推波助澜,事情早已成定局。愿愿,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难道,看见季家覆灭,你不高兴吗?” 他丝毫不在意她的话,甚至是忍着痛苦,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试探地想要牵起她的手。 “愿愿,如果能和你一起死。我心甘情愿!这样,这样下一世,你一定会是我的妻子,我一定,会好好地爱护着你……” 看着季泊舟那深情得让她作呕的眼神,陆旋烦躁地躲开了他的手,心头忽然咯噔一下。 疯了! 季泊舟疯了! 他骨子里,不是将季家的一切,看得都比她重要吗? 为何现在,竟然不在意季家的死活了? 难道,他又变了? 亦或是,破罐子破摔? 季泊舟忍着浑身的痛苦,又朝她靠近了一步。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变了。愿愿,从前我没有选择……” “但现在,季家大厦将倾,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你,就是你回到我身边……” 因他上前一步,陆旋手里的发簪不由得也更进了他喉咙一分。 血丝顺着脖颈往下渗出,陆旋的手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真是个疯子! 他这是宁愿死,都不愿意放自己走? 陆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揣摩着季泊舟的神色。 不! 他虽然极力忍着痛苦,但神色却是极为笃定。 陆旋忽然心头一动。 季泊舟为何这么笃定自己一定能和他一同赴死? 虽然他现在已经带了极致的痴狂,可是,难道他真的丝毫不在意季家了吗? 他这个季家唯一嫡子的身份,他真的一点都不想为之做些什么吗? 绝对不会的。 他手里,一定还有什么筹码或期待! 终于,陆旋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呵,不就是比谁更狠吗? 这样的博弈,她现在可不怕! 她发了狠,手头的金簪,直接又往前送了几分。 “季泊舟,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我可以告诉你,你信不信,杀了你,你外面的那些人,根本奈何不了我!” “我还是会和王爷一起好好的活在这世上,我会和他生儿育女,我会有我自己美好的一世。我再也不会像上一世一般,在你身边,在季家,在你们的阴谋中,被磋磨而死!” “你以为你澹泊斋能困住我吗?我知道,你澹泊斋里也有咒术。可你也不想想,这一次,江远风给你的咒术便是骗你的,那澹泊斋里的,难道就是按照你的吩咐下的吗?” 她轻蔑一笑,话语间,带了几分奚落,“上一次,你将我带去澹泊斋,我不也好好地出来了?” “与任何人合作,都不要太过信任对方。这是你上一世教会我的道理。但如今,怎么你季少爷,却是不懂了呢?” 听完陆旋的最后几句话,季泊舟忽地一怔。 是的。 上一次愿愿也去了澹泊斋,最后却被沈渊词救走了。 为何,为何没有像江大人说的那样,她的魂魄被困在澹泊斋里? 虽然她没有进入他放符咒最核心的那间屋子,可是,她终归是进了澹泊斋的。 为何竟然一点影响都没有?! 想着,他对江远风的怀疑,不由加重了几分。 “停车,还是不停?!”陆旋在心里数着数。 距离季府越来越近了。 只要他不叫停车,她便只有趁着最后一个十字路口,跳车下去。 感受到喉间传来的血腥味,季泊舟头痛得像是要炸开。 他心下一慌,这才低喝一声,“停车!” 陆旋心头一喜。 押对了! 自己离间他二人的筹码,就是澹泊斋的阵法! 他的希望,果然放在江远风身上。 车夫听见季泊舟的低喝,忙问道,“马上就快到了,少爷,停车是为何?” “叫你停车就停车!”他带着几分不耐烦。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在街边有树丛的路边停了。 陆旋的声音依旧冰寒,“叫你的人,全都退离此处!” 担心季泊舟不照做,她抛出了另外一个诱饵,“你不是一直不明白,为何我会这般恨你吗?” “其实除了上一世的事情,还有其他的一些缘由。” “什么缘由?!” 季泊舟瞬间染上几分急切。 陆旋冷哼一声,“那就要看季少爷,肯不肯给你我二人一个对话的机会了。” 说着,她下巴朝外一扬。 若是想知道,就必须让外面的人离开。 季泊舟即便知道陆旋这是调虎离山,想替她自己找到逃生的时机。 但,他的确想知道缘由。 是以,他立马掀开帘子,“你们全都退回季府。半个时辰后,到此处来接我!” 愿愿这会儿愿意与自己分享那些秘密,便说明,她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信任了。 无论如何,他都得把所有事情搞清楚! 车夫和外面跟着二十多个护卫,见季泊舟下了令,全都面面相觑。 为首的护卫道:“少爷,您先前不是说,无论出了何事,咱们都要将您和车里的人带回澹泊斋吗?” 紧跟着,车夫也道:“少爷,您莫要被里面的人骗了!现在季府就等着您做主呢,您这样一个人在此处,万一有什么危险……” 车夫欲言又止。 季泊舟实在痛苦得很,见他们不听自己的令,心下更是有了几分厌烦:“你们这是想以下犯上?!” 第一卷 第258章 鬼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车夫和几十名护卫面面相觑。 方才少爷那声凄惨的叫声,他们都听到了。 很明显这是其中一定发生了事儿,一定是车上那个女子对少爷做了什么。 可怜少爷,竟然还要把他们这些人支开! 真是个妖女! “少爷,您的身子……” “还不快滚!”季泊舟头痛难忍,对着下人们又是一声厉吼。 “是,是……” 车夫和护卫们心头着急,但毕竟是主子的吩咐,是以,重重叹了口气,还是忙跟着一起撤离了。 季泊舟浑身刀绞般的疼痛,使得他生出了几分窒息。 他像是被一根根尖锐的钢针无情地刺入了神经,疼得他几乎直不起腰,脸痛苦而扭曲,衣裳如同被大雨淋湿一般,可以拧出水来。 待见下人们走远,季泊舟终于狠狠将车帘一压,回头看着陆旋,“他们已经走了。愿愿,还请你把真实缘由告知于我……” 陆旋知道此刻,他整个人虚弱得紧。 自己得赶紧将事情说出来,然后找机会离开。 是以,也没有再与他绕弯子。 “季泊舟,当年,是你们季府,杀了先敬仪皇后。对吧?”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笃定得像是要吃人。 “十五年前,季皇后因与季澄苟合而有了身孕。但碍于兄妹关系,当时先皇又在督促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纳她为侧妃,于是季家便将主意打到了皇上身上。” “你们引皇帝在府上与季皇后有了肌肤之亲,随后定下亲事。后来不满皇帝与先皇后二人的感情,于是合谋,在暗中杀了先皇后,随后造成是她自杀的假象。我说的,可对?” 陆旋手中的金钗依旧死死指着他的喉咙。 季泊舟忍着身上的痛楚,心头却猛然闪过惊骇。 大姐与先皇后的旧事,说实话,他是不知情的。 连大哥和大姐那些隐晦旧事他都不知,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如此要命的秘密? 季泊舟看着她的眼神,只觉得如今的愿愿,离他实在是太远了。 远得,他们只有在仇恨的两岸,她才能看他一眼。 他嘴唇阖动,嗫嚅了几下。 苍白的脸上,额头有细密冷汗滚落。 “愿愿,你说的这事,应,应不是真的。我在府上,并未听人提起过……” “呵。”陆旋脸上划过嘲讽,“有哪个做下恶事的人,会说恶事是自己做的?” “免不了还要说,自己做下恶事,一定是事出有因,一定是旁人有恶在先。” 季泊舟刚想说的话,就这样被陆旋堵了回去。 他捂着脑袋,用力喘了两口气,有些有气无力道:“愿愿,所以你是因为,可能是季家,杀了先皇后,一切仇恨的因,都在咱们季家身上,所以,才这般对我的吗?” 听着这可笑的发问,陆旋没有回答。 趁他沉默的间隙,她直接起身,掀起帘子一角,看了眼四下周围。 他的人,果然已经走了。 陆旋心口一舒,终于放松下来,打起帘子便打算下车。 却不想,身后一只手,却将她的手死死拉住了。 “愿愿,这一次,我又输了。” “但是,输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季泊舟朝她爬了过来,死死攥着她的手,眼睛里,全是卑微。 “原谅我,好不好……” 陆旋看着此时如此虚弱狼狈的季泊舟,心里没有半分快意,反而只有厌烦。 她冷笑一声。 “什么时候,我对你季泊舟,竟如此重要了?”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不过你也替你爹、你大哥,还有你的姐姐们,担了季家的因果。恶果还得因上寻,季少爷,好自为之吧!” 季泊舟见她的步子已经迈了出去,身体的疼痛连着内心的痛苦,引得拉着她小臂的右手,都微微发抖。 他终是不舍,手上又用了力,扯得陆旋一个趔趄,自己也猛地匍匐在她脚下。 即便这样,愿愿都丝毫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定然,更不会有任何理由留下。 心头那唯一的一丝希冀在这一刻被敲碎,季泊舟整个人霎时陷入了崩溃和绝望。 刹那间,他忍不住嚎啕大哭,“愿愿,是我错了。我求求你,你留下来吧!咱们还像从前那样,我再也不与其他女子出游了。我心里一辈子只放你一个人,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第一时间答应你。我发誓,你是我此生唯一且最爱重之人……” “你留下来,跟我回去,好不好?” “好不好……” 他带着些癫狂的悲泣,最终化作了无力的乞求。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但他也丝毫顾不上那么多。 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的腿,不愿意放她离开。 若是这次放她走了,恐怕……恐怕便真再也见不到她了。 “放开!”陆旋冷冷地看着匍匐在自己身前,整个身子因无比痛苦而青筋毕露的季泊舟。 他的脸连着身体,因为这一刻的苦痛,而显出几分骇人的扭曲。 “季泊舟,这是你上一世欠我的。” “你与季澄上一世联手杀了我和腹中孩子,我命大,在乱葬岗被郁嬷嬷所救,才堪堪保住自己性命。” “你如今所遭受的百鬼纠缠,不过是上一世的我,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所经历的寻常而已。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这一世,无论你是何种面目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再动摇半分。但,从前的前半辈子,我也不奢求你还回来。就当是喂了狗吧!” 说完,一脚猛地便踢向他胸口。 季泊舟被陆旋狠狠一踹,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倒仰,“咚”的一声,随后重重跌倒在地。 陆旋趁此机会,拔腿便走。 季泊舟见状,竟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痛苦似的,猛地上去便又想拉住她的裙摆。 因为比起身上的痛苦,他心头的恐慌更甚。 陆旋立马回头,凶狠怒目:“别跟过来!” 她眸子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我方才没有用金簪杀了你,已经是留了你的狗命。若是你下一次还要这般掳我,可别忘了,你身上还有那血魂咒!” “你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我没有像江远风那般下死手,没有立刻驱鬼杀你,已经是留足了善心。若你还是不知好歹,那就休怪我无情!” 那被她改了的血魂咒,因为发愿人与受愿者都是同一人,所以力量恐怕会消减许多。因为季泊舟自己,必定是不会对自己下杀念的。 不过现在既然这些鬼物已经被引了出来,即便他不会死,那也免不了以后,日日活在百鬼纠缠之中。 也好,让他尝尝,上一世自己所受的滋味吧! 季泊舟听明白了陆旋的弦外之音。 他怔怔地待在原地,眼睛里,噙着一抹不可置信。 愿愿意思是,自己不会死? 他方才拉着她,本打算与她一同赴死的。 现下,不会死? 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是有一抹喜悦。 第一卷 第259章 挨揍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趁着他失神,手一松的间隙,忙是一脚又将他踹了回去。 自己则提起裙摆,赶紧下了马车。 然而刚一下马车,身后,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 陆旋心下一颤。 马蹄声来的方向,是季家! 那些护卫,又来了?! 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忍着浑身还有些无力的战栗,立即拔腿便跑。 群马疾奔,狂沙扬起。 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扬起的尘土,在陆旋身后卷起尘埃。 哪怕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双腿难敌四脚,不一会儿,就被席卷而来的沙尘挡住了一半的视线。 陆旋的心跳越来越快。 瞬息之间,神经已绷至极致。 明明,明明只差一步,她就可以逃了! 若是被季家护卫掳回去,那季泊舟,也得给她陪葬! 双腿终究难敌身后骏马。 身后,一匹通体乌黑、鬃毛如瀑的骏马,已经疾驰而至。 只听得长嘶一声,陆旋面前,已经是两只高高扬起的前蹄。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紧。 一只有力地大手轻巧地将她从地面捞起,随即用力一揽,她跃于马背,顷刻掉入一个男子怀里。 陆旋心中激怒,挣扎着就要下马。 却不想,耳边便传来一道熟悉又急促的嗓音:“阿旋,别动。” 是姜行! 陆旋一回头,脸颊却不小心撞上他细密的胡茬。 扎得她的脸一瞬间有些疼,也激起心中那一股热意,猛地汹涌开来。 眼中,刹那泛起了波光。 大抵是方才的紧张和惊骇实在过于激烈,只让她觉得这一刻的安宁,竟是如此不真实。 “我来了,不哭。” 姜行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左手攥着缰绳,右手却在锦袍上蹭了蹭,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季泊舟那厮,怎么欺负你了?” 姜行见她竟然哭了,心中怒极,连带着说话,都带了几分杀气。 自从许宅出来没多久,见阿旋不见了,他心里便已经杀疯了。 在沉水巷时,阿旋说是去见铁顺和莜莜,他便失误了。 直到在马车上待了一刻,发现人还没回来,这才觉察到不对劲。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命都快没了。 是以,连忙吩咐人去追。 这短短半个多时辰里,他先是发动了所有人马,以沉水巷为圆心,在附近十里挨家挨户地问、找。 随后又带人立刻赶去季府要人。 直到证实了季泊舟确实不在府上,飞星来报在附近看到了马车,他这才赶紧骑着这匹汗血宝马又赶来救她。 这一路,他选了最好的马匹,拿出了生平最快的驭马速度。 生怕晚一点,就要永远失去她。 之前从季府回去,阿旋就给他说过季泊舟的澹泊斋里,有专门囚禁她的阵法。 那阵法,身不死,不得出。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路是如何担惊受怕地在强装镇定。 怕对付她的人是季泊舟,更怕,是阿旋口中那个江远风。 上次在季家,因为救阿旋,错过了见那位江远风一面的机会。 私下他问过飞星,飞星却只认得他的下人。 当时季府人来人往,皇帝身边的人也颇多,且朝中并无这个叫江远风的人。 只恨,此时竟还不知道她说的是当日哪一位! 姜行牵着缰绳的手一紧,马儿停了前行的趋势,扫着尾在原地打转。 那双泛红的幽潭黑眸中,是居高临下的姿态,蕴藏腥风血雨、万千杀机。 陆旋没见过这样的他,是以,忙安抚似的轻轻往他身上靠了靠。 感受着姜行胸口急促的呼吸,以及快速喷洒的热气,陆旋知道,他一定是找他急疯了。 为了不让他担心,她摇了摇头,强忍下心头的情绪。 却不想,先前那些被她死死压制的害怕、恐惧、委屈、后怕……猛地还是袭击了上来。 让她几乎由不得自己,震荡的眼泪克制不住的愈发汹涌。 陆旋紧绷的神经被瞬间击溃,随着那决堤般的眼泪,哭得整个身子都在微微战栗。 感受到怀中人的无助崩溃,姜行眼中的杀气再也抵挡不住。 猛地便调转了缰绳。 他看向身后的飞星,眼中冷厉杀意直逼。 连着声音,都是极致的冰寒决绝:“季家少爷,强掳王妃,杀无赦!” 飞星一见姜行的脸色,就知道这是触到逆鳞了。 急忙应了声,“是!” 然而就在此时,陆旋却心中一跳,忙是忍着泪意,抽噎着不断摇头,“不!不要杀他!” 眸中噙着的泪欲落未落,随即握住姜行的手,求助般的望着他。 姜行听见怀中人说的这话,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陆旋赶忙擦了自己的泪珠,“云策,不要!” “他们对我下了血魂咒杀我,现下,我已经将那咒改了!那些厉鬼自然会去收他。” “你,你莫要去杀他,莫要脏了你的手。到时候明面上,被季皇后找到把柄,就不好了……” 听她说完,姜行的心才渐渐放下来。 原来是担心自己会被皇上为难。 先前提着的一口气重重地沉下来,他对等在马上的飞星甩去一个眼神,“既然王妃求情,那便留季少爷一命!” 说着,看向季泊舟的马车,声音冷酷肃杀:“但,敢在本王面前,掳走本王的王妃。这个罪,本王给个小小惩戒,不算过分吧?” 他瞥了一眼飞星,朝着季泊舟的马车扬了扬下巴,“替本王好好招待季少爷!” 说完,搂了一下怀中的陆旋,轻轻一夹马腹,如同离弦之箭,顿时向着瑾王府飞驰而去。 马车内的季泊舟正忍受着百鬼撕扯的煎熬,以及陆旋再次离开的痛苦,便听见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姜行的声音。 他想听得更仔细些,谁知还未凝神,身边便是一阵扬长而去的马蹄声。 他的心,从万丈高空,终于狠狠掉入了深渊。 愿愿,又跟姜行走了。 她,终究是永远离开他了。 他正难过得不能自已,忽地,“咚”的一声。 他躺着的马车,竟是忽然间,四分五裂。 季泊舟急忙抬眼看去。 几个瑾王府护卫,正悠闲地收回兵器。 “季少爷!”飞星刚一剑劈开面前的车壁,猛地便闪身到他面前,眼里,是作为贴身侍卫的极致冷漠杀意。 “你一介庶民,掳走王妃,暗害王妃,可知,这是什么罪行?” 季泊舟认识飞星,见是他朝自己逼来,心头,却是不害怕了。 他虚弱地牵了牵嘴角,勾起一个冷峭的嘲讽。 随即,直接躺在了木板上。 “什么罪行?” 即便当下他极度狼狈地躺在只剩一块板子的马车上,却丝毫不惧,“她本来就该是我的妻。是你们夺人所爱,我让她来陪陪我,不行吗?” 说完,苍白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笑来。 话落,嘴角再度溢出一丝鲜血,脖颈喉间,不经意露出陆旋用金钗所刺的伤痕。 他像是毫不在意眼前将面临怎样的境况。 只是痴痴地看着天,四肢就这样听天由命般摊开,像是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他去争取。 他的愿愿已经走了。 他留不住她了。 他这条命,他们想要,拿去便是。 如今这些鬼物纠缠,他本来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且随他们去吧。 飞星看着季泊舟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只觉得胸口怒气更甚。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打定了主意,知道他们不敢杀他吗! 他双拳紧握,看了四周的几名手下一眼,只一个眼神,四人立刻疾奔而来。 季泊舟只觉四肢一轻,被几人猛地提起。 随即,身上落下密密麻麻的拳头。 瑾王府几名护卫打人的情形,正好被街角方才群马疾驰的浓烟中掩盖。 只有不时传出的拳打脚踢的声音提醒着,此刻,正发生着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后,被卸了胳膊,打残了一条腿的季泊舟,被“啪”的一声,扔在了马车板子上。 宛如一条缺水的死鱼。 但他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痛意。 依旧怔怔地看着天,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一卷 第260章 朽木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飞星等人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厌恶地瞪了一眼,随即骑马扬长而去。 季泊舟丝毫感觉不到痛苦。 他们低估他了。 比起那些厉鬼和心头的痛,挨这点拳头揍,他们以为,他还会在意吗? 一刻钟后,季府的车夫和护卫们按照先前季泊舟的说法,匆匆赶了过来。 然而隔着几十步远,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心里,已经是慌得不行了。 先前少爷勒令马车停下的地方,半个马车的影子都没见到! 为首的护卫,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少爷,该不会是不见了,或者遇害了吧?! 他可是季家目前的独苗了,若是有恙,他们几个的命,也别想要了。 几人急急忙忙朝着季泊舟所在的街角奔了来。 心里七上八下,全都在求老天保佑。 然而等到一行人走到了原先的街边,心里那道防线,更是直接崩溃。 地上一片狼藉,他们打眼一瞧便看出来,这是少爷马车被人击碎后的痕迹。 马车都这样了,想也能知道,少爷怕是凶多吉少了! 车上那些值钱的东西,现在都不见了,只剩几块木板,横七竖八地被甩在地上。 更要命的是,少爷呢? 少爷去哪儿了?! 四下都找不到季泊舟的影子,护卫们慌了神。 忙是当着大街就吼了起来。 “少爷!” “少爷——” “少爷……” 所有人脸上,顷刻间染满焦急。 先前他们就不该走的。 果然,一走就要出事! 这下,老爷怕是连他们祖坟都要给扒了!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一旁的阴沟里传了出来。 “咳咳……” 为首的护卫身子一凛,随即竖起了食指,示意大家噤声。 大家面面相觑,正不知首领这是做什么,便听见那阴沟里虚弱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人,来人……” 为首的护卫脸色一变,随即便朝一旁树丛边的阴沟走了去。 这条阴沟连着这条街的下水道,虽然有人打理,但正值盛夏,还是发出了隐隐约约的臭味。 护卫首领嫌弃地看了一眼水沟,但碍于毕竟有可能是主子,还是忍着味道走上前去。 然而当他刚一定身,便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季泊舟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的躺在阴沟里,整个人四目无神、茫然若失,像一具行尸走肉的枯骨。 只有微微发出的声响,能证明这人,暂时还活着。 “少爷!您,您这是怎么了少爷?!” 护卫首领忙向季泊舟奔去,一边走,一边不忘回头招揽众人,“少爷在这儿呢!一个个还杵着干什么?!” 少爷? 少爷还在?! 护卫们脸上一喜,顿时如临大赦。 一时间,全都朝着季泊舟奔了过去。 一行人手忙脚乱地将季泊舟从阴沟里抬了起来,大家这才发现,他的胳膊是断的,腿也完全使不上力。 护卫首领吓坏了,忙是招呼道:“快,快把少爷抬回去!” 看着面前手忙脚乱的下人们,季泊舟如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除了最开始发出的几道声音,再没有了任何生气。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但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堵住,连着喘气都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先前他被姜行的侍卫打伤后,随后就出来了一群乞丐。 看着他马车里的绸缎锦饰,又瞧他鼻青脸肿再无还手之力,竟是将他一掀,把东西全给抢走了。 无妨,本来也是身外之物,抢就抢吧。 只是没想到,后来,他们认出了他是季府的少爷。 那群乞丐说,先前便是季府二小姐派人杀了他们同伴,季府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一群人合力之下,又将他衣袍上的所有值钱玉佩、以及香囊等,全都给抢走了。 随后一群乞丐怀着恨意,又打了他一顿,然后将他恶狠狠地扔在了阴沟里。 只是不知是不是阴差阳错。 因那群乞丐将他的香囊取走、毁坏后,他竟然发现,先前围绕在自己身边紧紧缠着的那群厉鬼,竟是忽然间散了一半。 虽然此时仍然有许多鬼物围绕在他身侧,一阵阵鬼叫地充斥着耳膜。 但于他而言,已经是难得的安宁了。 但这些,比起他连死,都无法再见愿愿,与愿愿同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眼泪在先前马车里也流干了,现在这具身体,不过是一具死物。 “快,快回去传府医!少爷手脚皆断,身上内伤数不胜数,救人要紧哪!” 先前马车所停的位置,本就离季府极近。 是以,一群护卫下人抬着季泊舟,很快便回了季府。 然而刚走到大门口,他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目,竟忽然焕发出了光彩。 他知道了! 他知道如何让愿愿下一次还会再见他! “快,先别带我回澹泊斋,先去找父亲!” 他沙哑的嗓音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但整个人,却是忽然间神采奕奕。 看得一众下人,心里更害怕了。 大家本想不听他的话,直接送去澹泊斋洗漱更衣,随后再叫府医来医治。 但想着万一要是错过了什么,罪过可更大了。 是以,一群人还是听了他的吩咐,忍着他身上因掉落阴沟而惹上的种种臭味,将人送去了家主院。 府上刚匆匆办完三个晚辈的丧事,但季相礼,却明显还没从这哀悼中走出来。 自打得知了青妍离世的消息,他便大病了一场。 后来棠儿离世、王氏自裁,姓江的告诉他青妍是个异数……他虽然一直忍着心头的思绪,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帮扶思峦处理丧葬之事上。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过是,硬生生撑着一口气罢了。 自己的身体,内里,早已如同朽木。 阳光洒在朱红色的高墙上,映照出一片金辉。 季相礼看着这座曾因自己的得势而辉煌的六进大宅,昏黄的眸子里,忽地涌起了水光。 这里,曾经门庭若市、煊赫一时。 这里,曾经兰桂齐芳、人人称羡。 这里,曾经代表着大梁的无上尊崇、百官俯首。 这里,曾让所有京城显贵,欲登高门、趋之若鹜。 但,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里面的人没了,子孙后代没了。 只剩一个空壳子,提醒着他曾经的荣宠。 他正沉浸在自己对过往缅怀的悲怆思绪中无法自拔。 忽地,外院便传来了七嘴八舌、聒噪的下人的声音。 “快快快,老爷应在家主院,先带少爷进去!” “少爷浑身这般臭,还是先带回澹泊斋洗漱一番吧?” “洗漱什么洗漱!这么重的伤,少爷吭都没吭一声,你们还不觉得有问题吗?” “是啊是啊,先别管那么多了,少爷都回光返照了,若是老爷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咱们罪过就更大了……” “……” 听见‘重伤’、‘回光返照’,季相礼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苦苦支撑的那一口气,似乎都快提不起来了。 他身子一软,竟是没站稳,猛地便跌坐在了太师椅上。 思峦,思峦也要离自己而去了吗? 他呼吸急促,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季安,季安……” 新任总管季安听见季相礼的呼喊,忙是奔进了屋。 “老爷!” “快,快扶我出去,我听见思峦回来了……” 季安不明所以,但还是扶着颤抖的季相礼,赶紧出了门去。 然而,当季相礼见到季泊舟的第一眼,他开口的一句话,竟吓得他整个人差点真正晕厥过去。 第一卷 第261章 揭秘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被人抬着,鼻青脸肿地一路向着家主院而去。 还未踏进门,透过月洞门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爹!爹……” 他虚弱的忙是唤了起来。 只是那声音,微弱得近乎破碎。 “思峦!”季相礼远远地就看见了被众人抬着的季泊舟,心下忍不住一阵发凉。 竟是如此严重! 究竟发生了何事?! 急促的脚步中,已经带了几分怒意。 “这些个下人是怎么伺候的!思峦被伤成这个样子,这些东西一个个倒是好得很……” 季相礼大步朝他走去,心却已经像是被悬在了万米高空。 季泊舟被鬼物缠着,又经受两番拳打脚踢,喉咙嘶哑得只能发出低低的声音。 待到还有两三步的距离,他想抬起手,奈何才发现,手是断的,一丝也举不起来。 无奈之下,便只能看着季相礼,不断嗫嚅着双唇。 “好好说话!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了?!” 季相礼看着他这副样子,双拳紧握,喉咙里不自觉就发出了一声严厉的怒吼。 但心,却是痛得像被剜了血肉。 紧跟着,眼泪也落了下来。 季泊舟声音实在太低,无奈之下,季相礼只得将头附了下去,仔细听着他嘴里的话。 “父,父亲,先皇后,先皇后……是您动手……杀了的吗?” 季泊舟努力了好几次,才终于将一句完整的话说全。 然而听见此话的季相礼,却猛地脸色一变,头皮麻了半边。 “你,谁给你说的?!” 季相礼没察觉到,自己的嗓子都在发抖。 随后,他怀疑地看了季泊舟一眼,赶紧抬起头看向四周的下人。 “将少爷抬进屋里,老夫有话和他说。所有人候在外头,没有通传,不得进来!” 说罢,他将手一背,赶紧领着人将季泊舟抬进了屋里。 门一关,季泊舟的眼睛就直勾勾地挂在了季相礼身上。 “父亲,你,你知道那件事的真相的,是不是?” 季相礼不知道儿子从哪里知道了这桩陈年旧事,竟然还跑来问他。 但这么久远的事情,这个节骨眼儿被翻出来,他觉得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当年的事,他的确清楚。 可是,目前季家已经失了庇佑。 握着这等秘密,确实也如同悬在头顶的一把尖刀…… 他担忧的目光扫了眼季泊舟,嘴里不自觉叹出口气,竟带出几分苦口婆心。 “这件事,不管是谁找你提起。你都莫要再问了。知道的越多,对你,对咱们季家,并无益处……” 季泊舟定定注视着季相礼,眸光闪烁,“所以父亲,是知道事情的真相的,是吧?敬仪皇后,不是自戕,是被人所害,是不是?!” 他沙哑的喉咙破了音,听起来如同呜咽又凄厉的北风。 季相礼将袖子狠狠一甩,不满道:“你快告诉我,今日,是被谁弄成了这幅样子?” 他迟钝的眼睛动了动,脸上露出几分骇然和震惊,“能这般关心当年之事的,你,你告诉我,是不是国公府?!” 季泊舟闭了闭眼,无力地摇摇头,“若,若是父亲不说出这件事的真相。那儿子的身子,是死是活,您也就不用操心了……” 季相礼被这句话击得退了一步。 他定定瞧着眼前如此狼狈,连手都抬不起来的儿子,手脚冰凉,心里顿时怕到了极点。 能这样说出自己的情况,那思峦的伤,必定是极重…… 他再仔细看着面前儿子的脸色,双手紧了紧,却因颤抖,始终无法再相握成拳。 这是季家最后一丝血脉了啊,不,他不允许思峦先他而去! 压下心底潮水般肆虐的情绪,季相礼似是做好了决定,心一横,这才猛地又抬眼看向季泊舟。 “我告诉你真相!但,你知道后,不可胡来!也得将赶紧将身子治好!” 听见父亲的话,季泊舟眸中一亮,嘶哑的喉咙里,终于溢出几分欢喜。 “我,我答应,答应爹……” 季相礼见不得儿子这一身残破的样子,一边跺脚,一边重重叹了口气,这才对他说出真相。 “当年先皇后,的确不是死于自戕。” 季相礼像是不愿回忆起那段日子,才刚说了一句,已经是胸口急促起伏,面露几分怒意。 他无力再承受任何打击,摸索着寻了个椅子靠着,却没想到,一侧身,便重重地跌坐下去。 “这本是府上丑事,没想到后来阴差阳错,成就了季府的荣耀……” 他扶坐椅上,苦笑了一下,“当时你大姐与大哥有了孩子,正不知怎么办。恰逢先皇赐婚,让太子纳侧妃,侧妃人选,就是你大姐!” “这个消息,对全府上下来说,都是个极大的好消息。但太子却不同意。” “就这样僵持了一段时日后,你大姐想,许是太子没见过她,所以不愿纳她为妃。” “后来就专门寻机会,制造了与太子的相识相遇。相识后,太子为你大姐的容貌性情所倾倒,于是便改了主意,同意了娶侧妃。”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萧索与无奈,“后来这件事被先太子妃陆思俞所知,心中不满太子答应只她一人,却背弃誓言,所以决意要阻拦婚事……” “她当时与太子情投意合,但你大姐腹中孩子等不得,太子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是以,面对当时出来阻挠成亲的太子妃,也就无意间,失手杀了她……” 提起这件事,季相礼似乎觉得季家并无任何不妥。 毕竟杀了先太子妃的是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 季家,只是最开始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而已。 他只是觉得可悲。 可悲的是,曾经那般的繁盛季家,受皇帝那般爱重,万中无一的季家,竟只十几年过去,便凋败颓残得只剩如今的样子。 哪里还有当年半分的风光? 季泊舟听完季相礼的话,心头却迎来重重一击。 一双眼睛,像是要生生地炸裂开来。 “父亲,您,您是说,杀害先皇后的,是,是皇上?!” 因为过于震惊,他说这句话,竟是提起了十分的血气。声音,比之方才大了不少。 见季泊舟如此大惊小怪的样子,季相礼反而觉得有些嘲讽。 “你啊,终究是被季府保护得太好了……” 他的眼神,沧桑得像是穿透了荏苒岁月。 “你以为,耳听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眼见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谁没有心底的几分欲望?谁又没有一些深藏的秘密呢?包括皇帝……” “他当年确实爱重陆思俞,但有哪个男人,能拒绝新鲜的,什么都以他为上的美人呢?” 他嘴角牵起个冷峭的弧度,“不过是当时,皇帝也犯了普通人一样的错,担心原配在大婚当日跳出来阻挠,会害得他颜面尽失罢了。这才失手杀了先皇后……” 第一卷 第262章 见鬼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从季相礼口中得到了全部真相后,季泊舟几乎喘不过来气。 所以,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之前外界传言,包括皇帝一直表现出来的对安国公府陆家的善意,竟全都是假的?! 还有父亲说的,在这件事里,季家是没有参与的…… 可,季家一开始便撒了谎,分明是大哥和大姐的孩子,却让皇上顶了锅,让他以为那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迫不得已想要成婚。 并且为此,杀了阻拦自己成婚的原配妻子。 这,难道不是因果关系吗? 他摇了摇脑袋,想不通,他想不通…… 这些事,就像是一大堆打成死结的麻绳,他一个也解不开,一个也看不清。 但,有了这个消息,他终于,是能够再见到愿愿了。 这,就够了…… 想着,他终于脑袋一偏,沉沉晕了过去。 季相礼见儿子竟是晕了过去,吓得急忙朝着屋外大喊:“来人!快来人!” 外面围着一圈护卫下人,听见声音,总管季安忙是带着人往里跑。 “老爷,怎么了老爷?” 季相礼连忙指着季安,“快,少爷晕过去了。你们将人带去沐浴更衣,重新安置好,让府医赶紧瞧瞧!” 季安被方才季相礼的那几道惊呼,吓得冷汗都流下来了。 他擦了把汗,忙指挥道:“快扶少爷回澹泊斋!府医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季泊舟虽然晕了过去。 但他的神识,却丝毫没有歇着。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却一直听见跟着他的一群鬼魂,喋喋不休地在耳边说着话。 依旧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利笑声。 那群厉鬼撕扯着他的身体,四个厉害一些的鬼物,两个抓着他的胳膊,两个抓着他的双腿。 只听得“呲啦”一声,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 他再一看,自己的手脚已经是四分五裂。 只剩半具身子,残破地汩汩流着血。 昏睡中的季泊舟,猛地发出了“啊”的一声尖叫。 在一旁守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盹睡着的季相礼,被这声尖叫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他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直到看向榻上的季泊舟,确认人还好好的睡着,这才缓了一口气。 方才季泊舟被人带着洗漱更衣后,紧跟着府医就开始给他医治。 季相礼这才知道,思峦身上竟是四肢都被打断了,内脏经受了一番拳打脚踢,也都需好好调理一番。 还有那脖子上的伤口,一看就是被女子所伤。 府医说,更关键的是,他整个人的精气,只隔了这几日,竟然亏空了一半! 而导致此等现象的原因,要么是受到了极大打击,一夕之间精神失智。 要么便是心神失常,心头郁郁寡欢,日积月累所致,抑或是,还有其他发现不了的缘由…… 季相礼只觉肠子都快悔青了。 先前,为何要同意将那个宋楚楚迎进门? 不但弄进门一个灾星,而且那个荡妇,一直以来,思峦竟是半分都不喜欢! 宋家伯府亲生的有什么用? 那血脉,比起神武将军的女儿,终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害得到现在,也没有半个留下来的子嗣。 这要是以后,思峦的身子…… 那他季家,岂不是真成了香火尽断的绝户了?! 光是想着,季相礼都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 现下,他只有思峦这唯一的一个念想了…… 不,他得守着思峦。 守着他醒了,再叮嘱他一番…… 心神俱伤地折腾这些时辰,季相礼的身体早就十分疲惫了。 原本他打算回自己院子歇息了,但这会儿想着,这个唯一的儿子还需要自己。 是以,又打消了要回去休息的念头。 还是先等思峦醒来吧。 天,渐渐暗了下来。 季相礼在澹泊斋守了两三个时辰,丝毫没有见到季泊舟有醒来的迹象。 心中的不安,一阵强过一阵。 这次伤得这般重,会不会……会不会他的思峦…… 季相礼完全不敢想。 “季安!” 他眼睛湿红,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听见季相礼的声音,门口的季安连忙冲了进来。 “老爷!您叫我?” 季安眼中的担忧亦是浓得化不开。 他想好了,只要少爷和老爷不吩咐他做其他事情,他死也要守着这二人。 毕竟自己这个总管之位,也是近期才坐上来的。不想这么快就到头啊! 今日少爷和老爷都不对劲,再想想府上近日发生的事。 若是这二人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富贵,岂不是也泡汤了?! 季相礼看着如此急切的季安,心头闪过一丝安慰。 倒是比他那个做皇后的女儿,还要更关心他一点。 如今,恐怕府上最关心自己和思峦的就是他了。 季安一脸憨厚,朝着季相礼又关切地看了一眼,“老爷,您寻小的何事?” 季相礼摆了摆手,“安排一下,今夜,我就在少爷房中陪着他,等他什么时候醒来,我再走……” 听着季相礼孱弱中带着无力与妥协的声音,一瞬间,季安恍惚地发现。 季相礼,季国丈,似乎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老人。 据他所知,老爷不过半百年纪,但此刻的样子,看起来却像是早已迟暮。 季相礼察觉季安的目光,循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 猛地,他心脏发出一阵剧烈的跳动。 不知是因为下午在此处静坐太久,还是这段时日的摧残。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整个人都变了。 他的手,青筋暴起,瘦似鹰爪。手背上,应是近日才有的,深褐色的老年斑。 巨大的波涛在季相礼的胸腔横冲直撞。 他跌坐下去,讷讷地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 最后,只是沉默。徒留血红双眼,分外醒目。 季安担忧地问了句,“老爷,该用膳了。那小的把药膳,也吩咐给您送到这儿来?” 季相礼看了眼昏睡的季泊舟,再次摆了摆手,“我吃不下,你备着吧。等到思峦醒了,我们父子俩一起用……” 季安躬身行了一礼,欲言又止地退了出去。 季相礼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里,先是三两声奇怪的声音在喊他。 “季相礼?季国丈……” “嘻嘻嘻……” “哈哈哈……” “季家要完啦,季家要亡了……” “……” 季相礼一惊,“什么要完了?住嘴!” “若是再胡乱说话,信不信我找人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空中尖厉的声音发了笑,“都快完了,还在逞能呢……” “明明就是偷来的气运,还真当是你季家紫气东来了,哈哈哈……” 季相礼怒极,赶紧拿出一旁的笤帚,拼命地驱赶着他们。 然而那些声音就像是看不见听不到他说的话似的,不但没有消停,反而声音越来越大,叫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尖厉又瘆人的声音愈发放肆,大到季相礼承受不住,最终紧紧捂住了耳朵。 被耳朵里剧烈的痛意一击,就在这时,他猛地惊醒了过来。 心头的恐惧尚未消退,他喘着气,赶紧四下打量了一圈屋内。 还好,原来是在思峦房里。 他看了眼房中灯火通明的烛火,又看了眼安睡的季泊舟,轻轻拍了拍自己心口。 无妨,思峦没事的。 他替季泊舟掖好被子,正打算回到贵妃榻继续歇息。 忽然,方才那梦中的叫声,清晰地传入了耳畔。 第一卷 第263章 有鬼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嘻嘻嘻……” “哈哈哈……” 四只青面獠牙的厉鬼猛地从季泊舟身上钻了出来,季相礼只觉得腿一软,头皮已经全麻了。 看着面前越来越多的鬼物,他的眼睛和嘴巴大大的张着。 直到嘴里控制不住,都流出涎水来,他才猛地吼了一声。 “鬼啊——” 原来自己不是做梦,是真的有鬼?!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吼出来,就发现自己嗓子里发不出来任何声音了。 就连方才那吼声,也像是硬生生撞到什么东西,猛地被摁熄在这间小小的寝房中,消了音。 一瞬间,屋子里静默无声。月光刺破窗户,投射在有些阴冷的屋内,照出躺在床上的季泊舟的脸,死寂一般的白。 季相礼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犹如鞭炮,炸响在耳边。 心头的不安不断袭来,像是生生要将他拉下无边地狱。 就在这时,忽地,一团黑色的雾气猛地朝屋内涌了来。 先是拳头大小,然后只两个眨眼,拳头变成了桌子大小,再一个眨眼,黑气已经是充斥满了整个屋子。 季相礼被团团黑雾困住,他张开嘴失声大喊,但喉咙里,早已发不出声音。 黑雾中,一个又一个厉鬼朝他走了过来。 他们或流着血泪,或狞笑着,或吊着舌头…… 季相礼本以为,自己就此听不见,也发不出声音了。 但三息之后,忽地,一道尖厉的狞笑忽然在耳边炸响。 季相礼只觉得像是有一支箭簇,猛地射向了他的耳朵。 只感觉耳膜越来越胀,越来越痛,紧跟着,忽然,“嘭”的一声。 他的右耳,猛地流出血来。 “鬼,有鬼!” “有鬼!” 季相礼一张脸涨得通红,心一抖,终于用力张开了喉咙嘶吼。 但因过于用力,他被呛出一阵咳嗽。 他来不及管床上的季泊舟,摸索着黑雾,赶紧踉跄地朝门口的方向奔去。 他记得,那门分明就在自己所站位置的旁边。 但奇怪的是,此刻,他却连门框都碰不到,只能一圈圈地在屋内打转。 他又急又怕,颤抖的喉咙里不自觉染了哭腔,“各位神仙,老夫没有得罪过你们哪!” “求求你们,你们要什么我都答应,求求你们放过我,放我我儿啊神仙……” 听得这话,那群厉鬼忽地又狞笑了起来。 季相礼看不见他们的影子,只听得其中一道声音道: “老头儿,放过你也可以。你拿什么来孝敬咱们?” 紧跟着,另一道女鬼声音响起,“就是就是,这明明是他们季家人召唤咱们出来的,现在却想打发了咱们,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可不是,咱们可是死了几百年的鬼了,孤魂野鬼做了这么久,也累了。怎么样也得享享福,坐等季家的香火嘞!” “之前这季家铜墙铁壁似的,进也进不来。现如今可倒好了,这般富贵,我呀,反正是打算不走了!哈哈哈哈……” 听着里面群鬼的你一言我一语,方才还一身瘫软的季相礼,此刻却是被刺激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不,不行! 他得逃出去! 太可怕了! 这些鬼太可怕了…… 他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在屋内误打误撞地到处寻找着那道逃生之门。 跟随季相礼经过的地方,一路叮当哐啷作响。 不一会儿,屋内的桌椅板凳、古董字画、器皿茶盏便被他打碎了一地。 发现自己怎么都走不出去,季相礼又急又怒,直接横起一脚,猛地朝墙壁踹了去。 然而就是这一脚,他却没有预料中的踹在墙上,反而脚步一空,像是从高空猛地跌落下去。 他眼前一亮,一只脚已经猛地站在了屋外。 出来了? 出来了! “鬼啊,有鬼啊!” 季相礼看见自己已经出来,猛地便吼了一声。 院中树枝摇曳。 梆子声已经响了三声。 子时刚过。 季安方才就听见隐隐约约像是有老爷传来的有鬼的吼声,是以,将衣服一披,立刻提着灯笼朝澹泊斋赶了来。 他带着两个下人,还未到澹泊斋门口。 便见季相礼疯魔一般地从里面逃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嘴里不停,“有鬼!有鬼啊!” 季安看见季相礼的样子,下意识有些疑惑。 但这会儿毕竟是子时,听着这话,终归是有些瘆得慌。 是以,忙向着两个下人使了眼神,两人跟着伺候季相礼,他则提着灯笼进了澹泊斋。 月亮被云层遮挡了起来。 澹泊斋中的几枝翠竹,在地面投出摇晃的疏影。 季安心头也有些发怵。 但自己毕竟是刚上任的大总管,是要替老爷担事儿的,哪能被这么点捕风捉影的事给吓着? 所以,还是脚步沉稳地往前走了去。 他一路往里,甚至都走到了季泊舟的寝房,却并未看见什么异常。 除了少爷那屋子里,茶盏字画等摔了一地,一片狼藉。 季安摸了摸脑袋。 怪了。 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啊! 他摇了摇头,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 老爷还真是胆小,兴许是做了个梦吧! 这会儿已经夜深,少爷也没醒来。 他打算还是暂时不让人来收拾这屋子,免得打扰少爷休息。 季安想着,关了门就提着灯笼往回走。 就在这时,忽地,季安脚步一顿。 他听到了外间传来的青墨和一众澹泊斋下人小厮的鼾声。 方才老爷那么大的声音,自己和外院的下人都听到了,这澹泊斋的人,竟然没听到?! 这些人,竟还睡得那么香? 澹泊斋的下人,平日都睡得这般死吗? 不知为何,这会儿,季安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了。 他脚步抡地飞起,赶紧加快了往外走的速度。 …… 翌日。 过了巳时,季泊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但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寝房,瞬间皱起了眉头。 紧跟着,他撑着身子坐起来。 也就在这一瞬,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好了! 心头闪过怪异的感觉。 昨日不是手和脚都已经废了吗? 今日为何还好好的? “青墨!”季泊舟大病初醒,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然而声音一出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嘶哑无比,嗓子也疼痛得厉害。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身边的一个杯子,用力拂在了地上。 “咔嚓”一声。 杯盏碎裂的声音传来。 果然,片刻后,青墨进了屋内。 “少,少爷!”青墨自打方才听了正院下人说的,昨夜澹泊斋闹鬼的事情,现在一颗心还砰砰直跳。 这会儿走进屋子,果然见一屋子狼藉,心头的恐惧,瞬间更甚。 不由得连腿肚子都发起了颤。 “少爷,您,您可是渴了?” 季泊舟说不出话,只好点了点头。 青墨看见他点头,什么也没说。 季泊舟只听得“呜”的一阵风声,青墨的人影,已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卷 第264章 精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约莫过了一刻钟,青墨拽着另外一个小厮季山,二人一起进了季泊舟的寝屋。 “少,少爷,粥来了!”青墨端着粥进来,双腿发软,膝盖都打着颤。 有了季山的陪同,他这心里才稍微安下一些。 季山赶紧开始收拾屋子,青墨则扶着季泊舟起来,手忙脚乱地喂他喝水吃饭。 待到喉咙和胃里都妥帖了,季泊舟这才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的手,怎这么快便好了?” 青墨擦了把汗,回道,“少爷还不知呢?昨日您浑身是伤地回来,后来府医来诊治过,说少爷的胳膊和腿被人卸了,但其实并不严重。真正严重的,是您……是您精血亏空,竟是短短几日,身子虚弱了一半呢……” “所以,府医直接便把您的胳膊和腿骨给接上了。只是这虚空的精气,可得好好补养了,不然……” “你说什么?!” 季泊舟浑身一僵,惊讶得脱口而出。 他猛地低头,目光朝自己早已发颤的双手看去。 平日里极有力量的一双手,此刻却苍白无力,甚至发着青色。 原来,原来自己先前手脚无力动弹,根本不是因为受伤! 而是,精气亏空?! “给我拿个镜子来!” 心里的骇然冲击得季泊舟身体都像是软成了一摊泥,极度的难以置信。 自己这才只与那宋楚楚成了个假的亲事,人生还没开始,加上季家如今这个样子。 自己这是……便要断了季家血脉了?! 青墨匆匆从外院拿了个铜镜进来,季泊舟慌张地一把夺过,赶紧拿起仔细一瞧。 他脸色发青,面上没有了平日的饱满气色,透出几分虚弱。 昨日还棱角分明、神采飞扬的一张脸,如今下巴已经尖瘦得不成型。 甚至,从前愿愿最喜欢的,他那双意气风发的丹凤眼,这会儿眼底全是青色的阴翳,像是有几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一般。 “哐!” 季泊舟心头一怒,猛地将铜镜狠狠扔了出去。 霎时间,镜子四分五裂。 他胸中怒极,眼底顷刻间渗出了红意。 不行,他还没有自己的孩子。 愿愿,也还没有回到他身边,他怎么能被亏了身体?! 忽地,他突然想起了昨日马车上发生的一切。 双眸不可自控地瞪大,连着胸口都有了几分窒息。 难道,难道自己是被那群恶鬼…… 民间一直有传言,说厉鬼会吸食男人的纯阳之气。 被鬼缠身,日积月累便会变得身体羸弱,早早的便黄土枯骨,了此残生。 越想,季泊舟心头越是恐惧。 现在,他已经万分笃定,就是那群厉鬼,一定是他们吸食了他的精气! 青墨上一次被季泊舟叫进屋内,便发现了他身上的异样,是以,这才赶紧出去寻了人与他一起进来伺候少爷。 这会儿见他如此喜怒无常,脸上的神色也骇人得紧,心里提心吊胆得更厉害了。 难道昨晚,宅子里说的那闹鬼的事情,是真的?! 不但老爷不正常,就连少爷也这般不正常! 那厉鬼,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 自己昨夜睡得死,竟是一点响动都没听见。 不过这一宿睡了起来,今日倒是觉得还像是没睡够一般,脑子昏昏沉沉的…… “少,少爷!您,能起身不?”青墨在面前卑微地问道。 季泊舟瞳孔里蓄着阴冷,“扶我起来!” 青墨躬身答了,赶紧朝季山使了个眼色。 二人这才赶紧伺候着他洗漱更衣。 但更衣的时候,季泊舟明显能感觉到,青墨连手都在发抖。 “青墨,你跟了我十几年。为何今日,好像很害怕本少爷?” 季泊舟疑惑地打量着青墨。 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或者看见了什么。 青墨膝盖一抖,身子都差点倒下去。 “少,少爷。昨夜的事,府上都传遍了。少爷难道,一点都没感觉到吗?” 抬起头来回话的时候,青墨脸色已经难看得厉害,甚至布满了惊惧。 “感觉到什么?”季泊舟下意识觉得,应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消息。 “昨夜,老爷本来在这陪着您,想要照顾您的。结果……结果半夜时候,说是您这屋子……” 说着,青墨不敢开口了。 他惧怕的眼神忌惮地扫了一圈屋内,季山和几个后面进来的下人还没将屋子重新收拾干净。 但几人脸上,分明都带着不情愿。 若是他将那事直接摊开来讲,岂不是会得罪屋子里的鬼物? 而且这些打扫的下人,知道那件事后,会不会都不愿意再进这间屋子伺候了? 那样的话,进来照顾少爷,不更是成了自己一个人的事儿? 想着,青墨又有些不愿开口。 季泊舟最是了解青墨。 单纯、胆小、对他从不撒谎。 是以,也知道昨夜,肯定发生了事情。 他也没有再逼他。 虽然脚上仍有外伤,但好在经过府医的错位接骨,脚已经是能走了。 他看了眼屋内的人,赶紧穿上锦袍,一瘸一拐地,忙朝着家主院走去。 季泊舟一走,澹泊斋内的下人全都尖叫着蜂拥跑出了寝屋。 “你们发现没有?少爷的声音都变了!” “是啊是啊,喝水吃东西之后,少爷的嗓子很明显比之前尖利了许多……” “你说少爷该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 “你别说了,一说我这心里就发毛,真是瘆得慌……” “……” 一群下人光是听着季泊舟的声音,都已经被吓得毛骨悚然,叽叽喳喳的,再不敢再进季泊舟的寝屋。 畏惧的目光齐刷刷地扫视着这一日有些阴森的澹泊斋,一时间,风声鹤唳。 季泊舟出了门便直奔季相礼的宅院。 季相礼屋子外,季安一直在门口候着。 见到季泊舟进来,心里也骇了一跳。 昨日他没有细看,今日这一瞧才发现,少爷竟是一夕之间便成了这幅样子! 早上为了稳住府上下人们的心,他还专门告诫下人们,不可相信谣言,不可以讹传讹。 不然要是下人全都跑了,他这个大总管怕是得忙出病来! 但这会儿见少爷这个样子,竟是连自己都瞒不过去了。 “老爷在休息吗?”季泊舟压制着急促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地问道。 但他一说话,季安只觉得心头的不安更甚了。 脸上霎时也漫出了几分不安来。 他伸手朝里屋一指,“老爷,老爷昨夜受了惊吓,刚刚用了膳,还在休息呢。少爷身子若好些了,可前去告诉老爷一声。他叮嘱小的,若是少爷来了,直接进去便是了……” 分明是极为寻常的话,闻言,季泊舟心头却是一愣。 昨夜受了惊吓? 什么惊吓? 想着,他的手已经推开了房门。 “父亲?” 季泊舟走到季相礼床前,压低声音唤了一声。 季相礼本就是躺在床上小憩,听见声音,猛地睁开了眼。 但在看见季泊舟的一瞬间,随之,却是吓得两眼一翻。 第一卷 第265章 认错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被季相礼这副样子也吓着了。 赶紧不断掐着他的人中。 季相礼死死抓着脑海里的一抹意识,很快,又在季泊舟的安抚下悠悠转醒。 “思峦,思峦啊……” 季相礼说着,便是哭了起来。 “你为何,为何变成了这幅样子……” 季泊舟知道,想必是自己被鬼物摧残后的这副样子吓到了父亲。 他敛眉垂首,有那么一瞬间,心头闪过了痛意。 自己这副样子,竟是让父亲看了都这般反应。 那愿愿看了,她会喜欢吗?会心疼吗? 但他也只消沉了片刻。 这个节骨眼,当着季相礼的面,他不愿表现得那般不中用。 他回神,随即紧张地抓住了季相礼的手。 “父亲,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面上不自觉染上焦急,“我听下人说,昨夜闹了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任由季泊舟拉着,季相礼眼中有一瞬间的空茫。 自打家中那个阵眼碎裂以后,发生的怪事越来越多了。 从前几十年都是气运亨通的宅子,如今竟然闹鬼。 他本只是个对气运玄法只信一分的人,现在免不得也要信上十分。 会不会是那日阵眼碎裂,所以导致了季府闹鬼? 是以,季相礼忙是将自己的猜测告知给了季泊舟。 “思峦,你说,昨日那般骇人的情形,是不是真的,真的是那江大人在府上动了手脚?” 季相礼说完当日丧仪时,让他请江远风来府上的缘由,以及当日发生的事情,昏黄的眸子竟像是刹那间失去了光彩。 怕就怕,一切都是真的。 而当季泊舟听完他讲述当日的情形,一颗心,却是掉入了无涯深渊。 是愿愿! 一定是她! 他在脑中回忆了一遍那日在二姐丧仪时碰见陆旋的情形。 根据父亲所说,江大人一口咬定非他所为,当时还在极力追着一个人。 虽然父亲和皇上都没见到真的有一个人出现在了季府。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是愿愿! 是她,前来破坏了季家的阵法! 季泊舟的内心波涛汹涌。 若是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恐怕只会引来季家和愿愿更加彻底的两败俱伤。 但若是不告诉,父亲定也会一直寻找缘由,他心里,也是愈发难安…… 那些纠结交织的心绪就这样将他的灵魂困在里面,丝毫动弹不得。 “父亲。”季泊舟从椅子上坐下,眼神划过一抹痛苦。 “咱们家闹鬼,是真的……”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害怕季相礼被吓到,他又赶紧补充,“但这件事,却并非是府上那个什么阵眼的关系。” “而是……而是我去找了江大人,让他替我施咒……” “施咒?!”季相礼一听,心里头就像炸了个炮仗。 “你这是做什么?!”连着声音都带了十分的急切。 季泊舟纠结地握了下拳,有些难以启齿。 “我当时,让江大人施咒,是让他帮我与瑾王妃拉近关系。我想让她只心悦我一人,并且心甘情愿跟我走,且一生只忠诚我一人……” “当时我本来没抱什么期望。只是没想到,江大人真有那般厉害,极为爽快地就答应了。” “只不过,他不喜我窥探他的隐私,将我当时带去送给他的两个歌伎给杀了……” 他顿了顿,“不过,倒也没有影响他帮我做这一切,后面他给了我一个香囊,将那符咒,就放在了香囊之中。” 此刻虽然是互相坦陈,以保住季家最后一丝安全。但季泊舟仍然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羞愧难当。 这是在忤逆父亲,他知道。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季相礼听得原来中间还有这样一些事,气得当即喉咙一甜。 眼睛死死地盯着季泊舟,喉咙里,却是将那口血给生生咽了下去。 “你,你……你竟然单独去找那江大人?!” 他气得眼皮直抽,干涸的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着季泊舟。 “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为何不让他来咱们季家,为何连你大哥,都几乎不让他与之接触?!” 因为焦急,他不由得放大了声音,“就是因为这个人身上的力量实在是太过神秘,不是咱们这些普通人可以左右的!” “他与皇上之间,那是有利益牵扯的。但对咱们季家,尤其是曾经风光的时候,一定是厌恶的紧!” “那是个没有心的人。你去找他,他杀了你送的人,却还是替你办了事,根本不符合他这个人的脾性算计!咱们根本不懂什么玄术,这中间,你知道他真正对你做了什么?!” 季相礼恨铁不成钢,“你与他没有共同的利益,势力又远在你之上,人家为何要帮你?!既然已经帮了你,那一定是想通过你,达成自己的目的!!” 说到最后,季相礼没忍住心头的激愤,那口血,还是猛地吐了出来。 季泊舟赶紧吩咐下人前来,一边拿着帕子替他打扫收拾,一边安抚他。 “是,父亲莫要动怒了,儿子跟您说这些,也是已经发现了,事情,并非儿子想象的那么简单。” 下人收拾好了房中的血迹,很快便退了下去。 季相礼眸光一闪,面上,已经带了几分怀疑。 “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昨夜的闹鬼……” 季泊舟点了点头,带了几分失魂落魄。 “父亲猜测得不错。我用了江大人给我的符咒,确实让瑾王妃上了我的马车。但,没想到的是,他给的那香囊中的符,里面根本不是我所说的只是让愿愿心悦于我的符咒!” “当时在马车上,她痛苦的嘶吼,整个人当时像是要被折磨而死,我还以为是她刻意为之。” “等到后面,应是被她察觉到了那符中破绽,她也有玄法,所以应是通过玄法自救了。她自救后的符咒,对她再没用处,但,却对我起了效用!” “我才发现,那并非是让人情动的符,而是杀人灭口的符咒!” “那符咒中,藏着大量的鬼物。昨日在府外的街上,我因被厉鬼缠身动弹不得,后被一群乞丐所抢了身上所有纸钱的物件。也幸亏他们抢后毁坏了那香囊,所以我回来时,鬼物已经散去了许多……” 季相礼听完季泊舟的话,一颗心都堵到了嗓子眼儿。 他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阵阵的嗡鸣,像无数只苍蝇在脑子里、耳朵里乱飞,啃啮着他的大脑和心里。 一瞬间,季相礼想到了许多种可能。 他脸色苍白如纸,两只眼睛因为过度忧心而显出一种呆滞之气。 许久后,他将季泊舟的手一拂,这才道:“我去一趟咸宜坊!” 第一卷 第266章 关押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相礼拖着残破的病躯,在季安的陪同下,步履蹒跚地出了门。 然而他刚踏出自己的院子,先前在季泊舟面前的呆滞神色,却忽地一变。 他回头看了一眼写着“季”字的这间大宅,眼神中闪过一道厉芒。 “将少爷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季家一步!” 看着季相礼方才还有些悲戚,现在却忽地变了个样的模样,季安心头一惊。 “老爷,您这是何故?”季安连忙躬身,生怕这位老爷动了怒。 季相礼冷哼一声,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愤恨。 “思峦就是太单纯了,不懂得这世间的利害关系。这才让瑾王府那个女人,还有姓江的这两个人钻了空子!但说起来,还是赖他自己,成天对瑾王府那个妖女念念不忘,一颗心都在女人身上,能有什么出息!” “将他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他出去!” 只有让他关在府上,他将一切都处理好了,想必,才能保住季府这唯一的血脉…… 季山心头一惊,赶紧恭敬地答了声,“是!” 然而此时,他也发现,老爷虽然重新有了狠戾之气,但他的身子,已经连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季相礼撩起车帘,看见大门已经紧闭的季府,脸上,终于无可掩饰地露出几分悲怆。 两道浑浊的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跌下,激起一阵阵的呜咽悲鸣。 他不可遏制地痛哭了起来。 澄儿被斩首,青妍也死了,棠儿被嘉茹害死,嘉茹和序儿,却和自己离了心。 现在,季府仅剩一个思峦。 但思峦,却又因陆旋那个女人,还有江远风那个老东西而整日浑浑噩噩,命都不知道被他们拖到哪一日。 这样的季家,这样的一族。 果然,就要完了啊…… 他打起车帘,他努力想看一眼天,看看那还有希望的云彩。 然而待他抬头,却恍然发现,今日的天,一片灰蒙蒙,宛如季家的前程,看不见任何阳光。 他用干枯的手擦掉方才泛滥肆略的眼泪。 眼下,自己的身子,季家的当下…… 他的动作,必须得再快一点了…… 季泊舟从家主院出来后,立刻便回澹泊斋收拾了一通,重新沐浴更衣。 通过父亲所说的那些话,他已经知道,府中大哥院子里的那奇石,原来竟是守护了季家十几年的阵眼。 虽然,他对十几年前,为何江大人会愿意给季家这么大助力,让季家一路亨通,还存在诸多疑问。 但现在,他更关心的,是另外的事。 如果府中那阵法真的是愿愿所坏,那她的力量就实在太可怕了。 这一次,即便发现了江大人给的符咒是要杀人灭口的,且她也受到了这符箓的伤害。 关键,并未对她造成半分实质性的伤害! 反而,经过她一番挣扎之后,这符箓中的百鬼,都被她所驱逐,全都冲着他来了!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之前他只通过二姐知道,愿愿身上,有着几分特殊的玄力。 如今才发觉,竟是这等厉害! 比之那江大人,可以说是丝毫不逊色。 若是她后面一直不放过季家,那么父亲,怕是难有善终…… 想着,季泊舟一瘸一拐出门的步子,竟是加到了最快速度。 季泊舟一路走出屋子,又穿过外院游廊,走过影壁,终于到了大门口。 然而,他却莫名感受到了几分不一样的气息。 季府大门,竟被关上了! 任何高门大户的门,一般来说,除非有要事,都是不会关门的。 季家的丧事已经过去了,这个节骨眼儿关门,更是说不通。 季泊舟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怒意,“谁锁的门?!” 门人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小心和为难,“少爷,老爷,老爷临走时发话,没有他的允许,您暂时,暂时不许出府……” 季泊舟用力推搡了几下,大门发出门锁摩擦的巨响。 门人在一旁急得跺脚,神色紧张又焦急,生怕他动怒,做出什么事来。 但就是,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季泊舟恼羞成怒,用力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门上,“给我开门!” “少爷,不是小的不开,是老爷不允许开啊……” 季泊舟心头像是积压了一座越来越烫的火山,马上就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眼底猩红,愤恨地指着门人,“好,不给我开是吧?季家若是有事,你放心,我绝对会找你一起陪葬!!” 他目眦欲裂地瞪了门人一眼,狠戾又癫狂地甩袍而去。 若是平时,即便发生了什么不合心意的事,他也几乎不会迁怒下人。 但现在,愿愿是他的药。 是他心里,唯一能解他苦难的药。 只有她,才能给他未来的答案。 只有她才能知道,季家未来是否还有希望。 而且,他本来也想见她想得快疯了…… 是以,他不管门人在身后的哀求,立刻抬腿便朝内院走去。 府上有五个门,他就不信,每一道门都被关了! 半个时辰后,走遍了五道门,都没能走出去的季泊舟终于意识到,这一次,父亲是下定了决心! 五道门,竟都给关得严严实实! 但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被关住? 他知道父亲是为了他,前去找江大人去了。 但他,自己死了也就死了,怎么样都不能让父亲被他带着一起下地狱。 想着,季泊舟脑子里已经有了一计。 从前宋楚楚住的清净院紧靠着外院墙,只要他从那边出去,想必定是能翻墙出去! …… 陆旋自打被姜行骑马带走,整个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她,这会儿才昏昏沉沉地醒来。 但一醒来,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屋子里黑沉沉的,自己身上,有沐浴过的香味,还换了衣服。 她的手摸索着床沿想要起身。 忽地,身边一道熟悉的嗓音,惊得她霎时吓了一跳。 “本王的王妃,可终于醒了啊……” 姜行带着几分将醒未醒的困意打趣,身子一翻,已经将人猛地拉到了面前。 “想偷偷地背着我溜走?” 陆旋知道,自己这次因动用大量玄术,身体又亏空了不少,所以才晕了过去。 但这会儿,却是有些红了脸。 “王爷……我这,睡了多久了?” 姜行懒懒的,“七八天吧也就。” “这么久?!”陆旋心头大骇。 “那,那是谁替我……沐浴更衣?”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轻笑,“王妃觉得呢?还有谁能进这存心殿,替我的王妃沐浴更衣?” 熟悉的热意呵在她耳边,她身子泛起了阵阵酥麻。 但竟已经昏睡这么久,心头还有些事却还急着处理。 是以,她急忙就要挣扎着下床,“臣妾得赶紧起来了,季家的事还没完呢!” “急什么?要忙,也得先用膳吧?”眼前人依旧将她困在怀里。 就在这时,她肚子响了起来。 陆旋心头一窘,便感觉到身边人起身,随即拉开了屋内那新制的,挡住了所有光线的帘子。 陆旋定睛一看,脸上不由漾开了笑靥。 第一卷 第267章 精魄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窗台上的茉莉花还在,是昨日的。 所以,她不过昏睡了一日一夜而已。 她回头恨恨地瞪了姜行一眼,嗔怪道:“又骗我!” 窗外,下人正端着一路飘香的膳食经过,没一会儿,殿内的门被打开。 “王爷,用午膳了。” 午膳?! 陆旋惊了一跳。 转瞬,她回头不满地瞪着姜行,“都午时了,你为何还不起?还弄得屋子里宛如黑夜一般。弄得我方才以为,还是晚上呢!” 这时,听见声音进来照顾陆旋的桑落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王妃,王爷为了陪着您,能让您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可是专门命人搭了帘子,自己陪着您一起睡呢!” 听着桑落的话,不经意间,陆旋心头一热。 什么她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他。 她知道,他是想第一时间知道她醒了的消息。 姜行不管她这会儿看他的是什么嗔怪的眼神,已是拉着她起身,赶紧一同去用午膳。 “方才不是还肚子在叫?还不赶紧来用膳?” 在下人们个个都扬着笑脸的氛围中,陆旋总算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正当她打算出门,去一趟季府外看看时,门人却进来了。 “王妃,季家少爷在门口等您,说有要事要与你相谈。” 陆旋与姜行飞速地对视了一眼。 季泊舟? 想到他身上带着的那些鬼物,陆旋心头莫名有些烦躁。 她脸色顿时凉了下来,连着说话的声音,不由得也冷上几分。 “让他去偏厅等着吧。” “是!” 感受到陆旋顷刻间便有些不悦的神色,门人赶紧退了下去。 姜行的一张脸,亦是冷得能化出水来。 “之前掳走王妃,差点害得王妃殒命,本王没杀他,已经是忍了又忍。这人是还不知足,还上赶着等本王动手吗?”低沉的嗓音里,裹着凛冽的肃杀之气。 说罢,已经是看了飞星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你身上的剑,不是太久没有开锋了?” 飞星本来听见说季泊舟来了,身上顿时便卷起了寒意。 不过是没得到吩咐,一直死死压制着的罢了。 这会儿听姜行这样一说,霎时也带着一身森寒之气,猛地出了门去。 “飞星!”陆旋见他二人如此冲动,霎时赶紧叫住了他。 姜行见陆旋一起身,便知道她又要让暂时别杀季泊舟。 心头,不由有了几分恼意。 “他次次这般对你,你还让我收着不动他。这到底是在为他,还是为他害咱们自己?” 陆旋知道,姜行现在在气头上,所以也没和他计较。 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温声道:“我知道王爷是为了臣妾,想要替臣妾除了这个心腹大患。” “但你们以为,我难道不想除了一个对我时时刻刻有威胁的人吗?” 她蹙眉看向停下脚步的飞星,“那日,你们可知,季泊舟是用什么方法将我掳走?我那日,又经历了什么?” 她不过刚刚醒来,那日被姜行纵马救回后,一回到王府便失去了意识。 所以,这些来龙去脉都还未来得及告诉他。 姜行只当陆旋是面对季泊舟始终狠不下心来,有些别扭地将头别去了一旁。 陆旋无奈至极,这才将那日的事情娓娓道来。 “昨日,季泊舟利用幻术,伪装成铁顺和莜莜的样子,迷惑我下了马车。随后打算通过马车,将我掳去澹泊斋。” “澹泊斋里有囚灵阵,若是我去了,必是死路一条。但是,我刚自己破除幻术,还未到季府,便引来了百鬼绞杀。昨日,只是差一点点,我就要命丧季府那辆马车上了!” 听见此处,姜行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瞬间看向陆旋,眸子已经微微泛红,里面闪过一阵惊险后怕。 昨日,竟然那般凶险?! 那阿旋,该是受了多大的苦?! 幸好,幸好他的阿旋还在! 光是看着此时还脸色泛白,略微有些虚弱的她,他的心,已经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若是他那日没有将她带回,他不知道自己此生,该会是何等后悔! “阿旋,我,本王就是因为你受了这么多苦难,所以才……” 姜行的眸子里泛起了涟漪。 陆旋知道他是心疼自己,赶紧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安慰他:“我知道你们都是想替我出气,想好好保护我。” “但我昨日,在最危急的关头,已经救回了自己。现在,我担心的是另一种情况。” 她站起身来,目光投向窗外的树影。 “昨日,我之所以会引来百鬼绞杀,是因为季泊舟联手江远风,以他的名义对我下了咒。从季泊舟带我回澹泊斋这个举动来看,他想的,一定是以幻术先把我骗走,然后利用咒术让我对他千依百顺,他没有想过要杀害我。” “但是他没想到,江远风给他的符咒,根本不是什么让我跟他走、听他话的符咒,而是凝聚了数百上千只死物之魂的血魂咒!” “那符咒以季泊舟和我的生辰八字为引,驱动其中封印的数只鬼魂吸食我的精魄气血。只要碰到了我,那符咒便会像是闻着腥味的饿狼,猛地将里面的所有鬼物全部放出,让他们对我肆掠攻击,直到,用死气将我彻底灭掉……” 陆旋的声音很平稳,但那平稳的声音落在在场的听者耳中,却每一句都是惊涛骇浪。 听到这,桑落的脸早已成了一片惨白。 “王妃,那,那您,是如何逃出来的?!” 姜行也紧紧拧眉。 这个名叫江远风的人所设下的咒,竟是如此恶毒! 驱动百鬼来害阿旋,若不是阿旋法力高强,那岂不是早就命丧他的妖咒之下?! 听见桑落的话,陆旋回以淡淡一笑。 “本来我确实快死了,濒死之际,突然像是打开了智慧的锁扣。我想到了通过自己的办法,去改那个咒。” “所以,王妃将那个血魂咒改成了鬼物全都冲着季泊舟而去?!”姜行惊声问道。 “没错!”陆旋笑着向他看去,“所以今日即便他不来,我本来也是要去季府的。” “那成百上千只鬼物现在全都缠着季泊舟,我也想看看,他们季家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还有他季泊舟,到底有没有一丝悔改之心!” “那他今日还来找您,会不会是已经破除了那咒了?”提问的是飞星。 这会儿他对外面那浑身都跟着鬼的季泊舟,忽然就多了那么几分忌惮。 人他倒是不怕,关键是,那么多鬼,的确有些瘆得慌! 陆旋轻声一笑,“不会。” “那血魂咒中的鬼物会一直缠着他,不死不休。” 第一卷 第268章 萎靡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即便真有人想要改了那咒,那也得看江远风,愿不愿意拿他自己来给他挡灾!” 陆旋定定地看着前方,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笃定。 “所以我方才不愿让王爷和飞星去,并非是想保护他。” “他与虎谋皮,联合江远风一起来害我。我还没到那般是非不分的地步。” “只是现下他身上有那么多鬼物,我不想你们受此影响。所以,还是我先过去与他聊聊!” 话落,不等陆旋起身,姜行却猛地站了起来。 “不可!” 他眉头紧锁,“你已经虎口逃生一次,现在那些鬼物好不容易都跟着他季泊舟了。我不同意你这样出去见他!” “就是,王妃也太不拿咱们王爷的舍命相护当回事了!”说话的是飞星,一向逗趣幽默的他,此时面上却有了许多的不满。 “王妃不知,昨日王爷为了救你,动用了城中多处咱们的人,王爷的人全都暴露在全城视线之下。而且,王爷还骑了马,他的骑射定是也被许多有心人看到。” “虽然回来之后,王爷便装病了。但若是有人有心想查,绝对是查得到的!” 飞星有许多话没说出口,但陆旋已经听明白了。 若是皇帝有心,一定会对主动送上把柄的昨日的姜行进行彻查。 到时候,许多事,恐怕都瞒不住了。 听完飞星说的这些话,陆旋眸子黯了下来。 姜行却回头,朝着飞星赞赏地扬了扬眉。 看见姜行的肯定,飞星却没有往日的轻松。 反而是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们家王爷,到底知不知道这一次是多危险啊! 合着自己在这操心这老半天,他当自己在给他热场子呢?! 姜行轻轻揽过陆旋的身子,让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莫要自责。这些事,都是本王心甘情愿的。大不了,就让护卫直接将他赶出去便是!” “就是,赶出去!”桑落也附和姜行的话。 飞星恨铁不成钢地握了下拳头,正欲再次开口。 便被姜行一个眼神给瞪了过去。 是以,那苦口婆心的一肚子话,只能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陆旋垂眸沉默了半晌,随后终是抿了抿唇,轻轻叹息一声。 “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般复杂。” “现下,那咒既然已经被我改了,那些鬼物便不会再缠着我。昨日你们都差点杀了他,难道他不知道,今日再来,需要面对的是什么吗?我猜,瑾王府上下对他的态度,他也是极为清楚的。“ “但为何,即便知道你们想杀他,他却还是要来?” 陆旋左手托着下巴,右手轻轻地敲击在右侧脸颊,发出有律动的阵阵轻响。 “所以我想,他是来求情的,并非是来害人的。通过昨日,他应该也判断出了我玄力水平在什么等次,对于一个不通任何玄力的人,难道还敢对我起别的什么心思?” 她这么一说,姜行倒是已经全然知晓此时的形势了。 心头那根紧绷的弦,这才渐渐松开,抚平了这两日的焦躁。 他想了想,这才迟疑地下了决定。 “那,本王和你一起去。”姜行说着,便是拉着她要走。 陆旋轻轻握了下他的手,“你可以跟我一起,但是其他人,不要跟过来。” 季泊舟身上跟着那么多鬼物,若是影响了王府的下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听见此话,飞星立刻往陆旋面前一拦。 随后恭敬行了个礼,“王妃,属下并非是要以下犯上,而是您不让咱们去,却让咱们王爷去,这……” 这王爷要是有事,他可怎么办? 还有那么多兄弟,怎么办? 陆旋看见飞星这般紧张的样子,不禁蹙眉看了眼姜行,低声比划出口型。 “他不知道?” 姜行摇了摇头。 他的确不知道。 陆旋无奈地看姜行一眼,这才对飞星道:“你家王爷,与你们所有人的身份都不同。他自带保护神,那些能近得了你们身的东西,怕他都来不及。所以你放心吧,他比我都安全!” 开玩笑,姜行那是什么身份? 身上紫气龙息那么足,该是那些鬼魂怕他好不好? 听陆旋说完,飞星狐疑地打量了姜行两眼。 见姜行闭眼优哉游哉地给他点了头,他这才放下拦在二人面前的手臂,赶紧朝着一旁让开了路。 …… 陆旋要去见季泊舟,担心姜行在场,他不将实话告知。 所以如往常一样,让姜行躲去了偏厅的墙后。 不然这二人若是又像从前一样暗中较劲,只会让事情横生枝节。 姜行见陆旋要打发自己后撤,竟然也不恼,而是十分懂事的,自己就往墙后的方向去了。 惹得陆旋都有些狐疑。 这人今日,怎这么听话? 背对着陆旋向后面走去的姜行,脸上却带出了淡淡得逞的笑意。 自打上一次季泊舟来王府找过王妃,他当时被王妃赶走后,就命人将这偏厅重新修缮了一下。 现在,这堵墙已经全被他换了材质。 墙后能看见外面,但外面却看不见里面的异常。 所以如今,他不但能听见季泊舟说了什么,还能看见他干了什么! 任何一点举动,都不会再逃过他的眼睛! 姜行正为自己的这番先见打算而得意。 但,一走进屋子,透过墙看见季泊舟的样子,他就被惊得差点没站稳。 季泊舟这萎靡得像是十年没睡觉的样子,是何故? 昨日他还见过他,分明还是个健康的体魄。 这才过了短短一夜,竟然人就成了这幅样子了?! 这让姜行心头多出几分谨慎。 看来那些鬼物,确实不是好招惹的。 那还是希望阿旋,能够与季泊舟速战速决,早点了结此事。 到时,不管季家是死人还是厄运缠身,就都不管他们的事了。 墙外,偏厅。 陆旋见到季泊舟,倒是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遭受百鬼肆虐一宿,还能像季泊舟这样,只是亏空了一半的精气,算是不错了。 不过,他衣袍上的污渍,以及多处被磨损得坏了的地方,倒是让她多看了几眼。 她面色阴沉地坐在了主位,看着下首的季泊舟,冷冷道:“季少爷今日来,是为何事?” “还敢到我瑾王府来,看来是昨日没有丧命,心头自信过了头吧?” 她虽然身子亦没有恢复多少,但这会儿面对季泊舟时,却仍是拿出了十足的气势。 “愿愿,是我的错。我不知,不知这符咒竟是要你的命……” “我一开始,并不是抱着这个想法去找那高人的……” 季泊舟一见到陆旋,心头的急切便不可自控地倾泻了出来。 他眼眶泛红,目光紧紧地锁在陆旋的脸上。 像是抱着最后一丝希冀,语气里都尽是紧绷与慌措。 陆旋看着这会儿又开始告饶解释的季泊舟,脸上掠起个讽刺的淡笑。 “这些话,季少爷就不用跟我客套了。” “这隔了还不到十二个时辰。昨日,你希望看到我死的那副嘴脸,我可还没忘呢!” 第一卷 第269章 撕扯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听见陆旋的话,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窘迫。 昨日,他的确是疯狂地想过。 若是愿愿不能与他厮守一生,他宁愿与她共赴黄泉。 可是,这有错吗? 他只是爱她,有什么错? 就见他眸子颤动了一瞬,随即像是安慰陆旋一般,软声道:“愿愿,你相信我,我并非是真的想杀害你。” “我只是想将你留在我身边而已,所以,所以我去找了懂玄术的人,让他帮我下咒,让你只要见到我,便会心悦于我,乖乖地跟我回家,回澹泊斋而已……” “可是,我并没让他下咒杀你啊!我怎么舍得,怎么可能让人来伤害你呢……” 季泊舟的泪水似两股硕大的泉眼,霎时便爆倾了出来。 墙后的姜行听见季泊舟的这番自白,恨得拳头上的青筋都尽数崩了起来。 若不是阿旋有自己的打算,他真恨不得此刻冲出去,将这季泊舟碎尸万段! 还说没想过伤害她。 难道一次又一次对她下咒,还不算伤害吗?! 掳走她,想囚禁她,还不算伤害吗? 上一次在澹泊斋,还差点用匕首挑断她的脚筋。 还是自己与那几个护卫颤抖时,弹出石子,才终于阻止了他的恶意! 季泊舟看不见墙后姜行那一张冷得可怕的脸。 似是那般轻柔的话语,根本表达不了他内心的火热。 季泊舟看着端坐上方的陆旋,竟是站了起来,一步步朝她走近。 “我对你的心思,你一直都是知道的,你相信我会找人杀害你吗?!” “我不过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而已,不过是想让你像从前一般待我而已……” 陆旋听着季泊舟这近乎嘶吼的态势,眉眼间下意识闪过一抹厌恶。 “你屡次命人对我下咒,还说没舍得让人伤害我?那在你心里,什么样才算伤害?看我死不瞑目?看我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还是让我血溅你季府?!” 陆旋也抬高了声音,看着他步步紧逼的样子,猛地将他推离了两步。 令陆旋没想到的是,如今的季泊舟竟然如此虚弱,她只不过是个闺阁女子,手上的力道也不过是七八成,竟是推得季泊舟一个趔趄,而后重重摔倒在地。 但陆旋丝毫不觉得他可怜,反而是冷哼了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澹泊斋里放着什么东西。你屡次要将我掳去,不就是因为里面设下了囚灵阵,我若是进去了,便会一辈子都会被困在里面。即便要出来,那也只有一死,而且灵魂也生生世世不得出,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何时竟变得如此虚伪。口口声声说没想过要杀我,没想过要伤害我,说白了,遂了你的意,便不算伤害。若没有遂你的愿,那便死就死了,你也不会有任何愧疚。是这个意思吗?!” 陆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脚下倒在地上的季泊舟,被他这无理的强盗逻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何事?你一个被鬼物纠缠的不祥之人,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进入瑾王府,光是这一趟,我便觉得你别有用心!” 季泊舟看着面前对他横眉冷对的陆旋,只觉心痛得快要窒息。 衣襟早已被眼泪晕湿出两大团湿痕,他缓缓松开自己方才那想要抓住陆旋的手,手指都有些颤抖。 “不祥之人,哈哈哈,不祥之人……” 季泊舟自嘲地狂笑起来。 他笑得眼泪像是浪潮一般,一阵一阵地往外扑。 笑得满脸通红,气都喘不上来。 直到陆旋已经丧失了耐心,冷冷地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话音落,立刻上来了两名护卫。 “王妃!” 陆旋正欲开口,便感觉到裙摆被地上的一双手猛地抓住了。 “愿愿,不,不要。我说,我今日前来,确实有事找你相商。我有你想要的消息……” 季泊舟三两步赶紧爬到了陆旋面前,一双手,正用力地拽住了她的裙摆。 愿愿,终究是已经厌弃他了。 他之所以要这么快狼狈地爬过来阻止她,其实并非是贪生怕死,抑或担心颜面扫地。 而是……想给自己留一丝念想。 他不知道,若是愿愿开口,说出的会不会是,杀了他,还是,赶走他。 可是他害怕。 害怕……是前者。 他不要。 他的愿愿,是不会杀了他的。 那实在太残忍了。 那样的话,他害怕自己死也不会瞑目。 所以,他宁愿这般卑微又狼狈地乞求她,让他再留片刻…… 陆旋看着脚边那双已经尽显青白的手,拧眉将自己的裙摆扯了回来。 冷声道:“不发疯了?我还以为季少爷,只知道用发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若是那般,与三岁小儿又有何区别?” 季泊舟看着面前不带丝毫感情的陆旋,喉咙滚了滚,咽下了胸口的满腔苦涩。 “是,方才,是我放肆了。” 在她面前,他已经失去了狂放的资格。 早就已经,彻彻底底的败了…… 季泊舟撑着身子,重新坐回了圈椅上。 这时候,陆旋再也忍不住,偷偷掐了个手诀,同时念了道咒。 倒不是她害怕,而是季泊舟身上如今带着浓黑的死气和阴气,她担心沾惹了王府其他的人。 是以,还是得设下一个小型结界,保护一下瑾王府的祥瑞之气。 姜行在里面看着陆旋与季泊舟的对话情形,心底忍不住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果然是他的阿旋,他就知道,她心里是明白的。 季泊舟这等小人,永远也别想在阿旋心里再有任何位置! 但很快,他心头的那丝喜意就退了下去。 王妃,又在用玄法?! 她人都才刚刚苏醒过来,怎么能这么快又动用?! 好在,陆旋的结界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成型了。 是以,她那用宽大袖口遮掩住的偷偷掐诀的手,终于露了出来。 这时,季泊舟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颓然地看了陆旋一眼,瞳孔里再没有了光彩。 “愿愿,你昨日问我的事,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听着季泊舟这失落的情绪,陆旋心头一跳。 “我今日前来,确实不是为了你我之前的情意。我知道,那些都是妄想和奢望,我此生注定无法拥有。” “我是想和你谈个条件。我将父亲告诉我的当年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你放过季家。行不行?” 话落,陆旋随即眸子一沉。 “季少爷说话可要好好过过脑子。是我不放过季家,还是季家的人一直追着我不放,还说不定呢!” “先是你大哥和你父亲想杀我和王爷,然后是你那二姐和大姐联手害我,然后是你与人联手对我下咒,这一桩桩一件件,怎么反倒成了是我不放过你们季家了?” 见陆旋又动了怒,季泊舟敛眉,重重叹了口气。 “是,我知道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们季家都对不起你。” “但是请你最后信我一次,冤冤相报永无尽,我不想父亲最后也落得个不好的下场……我向你发誓,以后季家,绝不再对你做任何伤害之事,只要你不插手,就让咱们自生自灭,我就知足了。这样行吗?” 陆旋看着季泊舟此刻悲痛欲绝的乞求,好半天,才终于开了口。 “说说你的消息吧。” 第一卷 第270章 不配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见陆旋终于松了口,季泊舟霎时面上一喜。 连连答应,“是,是。” 只要愿愿说了这话,那便代表,这件事她差不多已经答应了。 季泊舟整个人都染上了几分轻快。 “之前你问我的那件事,先敬仪皇后的死,已经打听到了。” 季泊舟说完,陆旋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顿时抬眉看向了他。 见陆旋有了兴趣,季泊舟继续道:“我问了父亲,他口中所说的关于大姐成婚的实情,与你那日说的,大多别无二致。” “确实先前是大姐有了身孕,后来又遇上先皇赐婚,所以才想了个办法,让皇上与大姐相识,随后顺利成为侧妃。” 他抬眉看了一眼陆旋的神色,“不过,杀了敬仪皇后的真相,却不如愿愿先前说的那般。” “先皇后并非是我季家动手,而是被当今皇上所杀!” “皇上?!”尽管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答案,但陆旋还是没忍住心头的震颤。 “皇上与思俞姐姐夫妻恩爱,包括现在,对国公府也多有照拂。国公府夫人的多处产业。也是因为得了皇上的准允,所以如日中天。” “这般爱重,即便是现在你大姐季皇后在位,也丝毫不能阻碍他每年缅怀先皇后。我……实在有些难以相信。” 看见陆旋难以置信的神色,季泊舟似是早有预料。 他讷讷道:“别说你不信,就是当时我听到的第一时间,也是不信的。” “但是愿愿,人,本来就是会变的。譬如你,从前对我那般好,现在,不也……” 听见这话,陆旋眸中霎时闪过愠怒,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搁,“季泊舟,人与人之间是有区别的。菩萨与恶鬼之间,差别就更大了。” “别拿你与思俞姐姐相比。你不配!” 感受到陆旋的不满,季泊舟那带着几分痴怨的话,顿时悉数咽了下去。 “愿愿,我并非刻意提起旧事。而是这事,父亲实在没必要骗我。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 “季家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是他不能说的?别说现在,就是从前,许多事情他也会告知于我。” “这件事,父亲也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以他为尊,让他有新鲜感的女人……” 说着,他声音竟是越来越小,视线也无处可放,只能看向了偏厅门外。 随后,再也无法安坐。 是啊。 上一世,他不就是因此,而失去了愿愿吗? 他选择了有新鲜感,且事事以他为先的宋楚楚。 本以为是世间专为自己而盛放的蔷薇花,实则是让人肝胆俱碎、无药可解的毒药。 轻而易举便让人沉沦的事物,代价从来都不低。 上一世选择宋楚楚时有多快活,在被背叛后,就有多仇恨。 听着季泊舟的话,陆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真相。 初时,宋老伯爷说是皇上杀死了思俞姐姐。 她和姜行都选择了保持质疑。 毕竟要建立起所有人公认的恩爱名声,对大梁皇帝来说,并非易事。 其中所需要的经年累月的恩爱细节,非三两日之功。 加上皇上对先皇后多年如一日的思悼之情,以及姜行幼年时,一切都是亲眼所见。 但如今,连知晓其内情的季相礼都给出的这般答案,那,便不由她不信了。 在墙内一直看着一切的姜行,在听到季泊舟这句话后,内心和陆旋一样,猛地沸腾了起来。 竟然……竟然,是皇兄?! 怎么可能呢? 曾经,他可是在告祭天地祖先时,对天下起誓,敬仪皇后,才是他心中唯一要相伴一生的人! 陆旋看不见姜行的神色。 但她得到了答案,只想快点与之相见,随后商量一番。 是以,对季泊舟便有些没了耐心。 “季少爷今日条件,我已经收到了。我答应你,以你今日消息为条件,不会再对季家出手。” “但我也有言在先,你们季家先前自己的因果,可不能算到我头上。到时候是兴是亡,都与我,与瑾王府,没有任何关系!” 她斜睨了他一眼,“若是说完了,没有其他事,季少爷还请回府吧!” 说着,看了一眼门外候着的下人,打算吩咐其送客。 季泊舟听到陆旋宽恕般的回答,那根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徐徐松了下来。 他看了眼陆旋,还打算说些什么,但门外的下人已经是走了进来。 “季少爷,请吧!”说着,比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看着陆旋脸上那决绝的神情,季泊舟知道,自己心头那一次次想要见她,想到得到的肯定答案,终究只是奢望。 最终,他垂下头,苦笑了两声。 事已成,她答应不再找季家的麻烦了。 还有什么是不满意的呢? 最开始,不是只是想来见见她吗? 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为何那里,竟这般痛…… 是明白了,她这般快地赶他走,是想去见另一个男人? 还是她,早已习惯了对自己决绝? 可是这一世,的确,姜行,才是他的夫君啊! 自己,早就把愿愿给弄丢了…… 季泊舟侧首。 目光,带上了十足的哀伤与眷恋。 以自己的身子情况,这,会是最后一次见她吗? 下人见季泊舟迟迟不动,眼神中带了几分不解。 随后看了眼陆旋,又催了一句,“季少爷,请吧!” 季泊舟听到下人的催促,这才如梦初醒般,紧跟着走了两步。 但走到门口,他又忍不住转身,回头深深地看了陆旋一眼。 她坐在上首,身姿仪态,已极具王妃威仪。 她,已经不是自己从前的愿愿了。 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噙满了泪,季泊舟没来得及擦,迅速说了句,“保重。” 随后,转身跟着下人,被一路带出了王府。 陆旋看着季泊舟渐行渐远、寥落失意的背影,内心幽幽叹息了一声。 然而嘴角,却是带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希望,与季家的一切缘分,两世的纠葛,能到此为止吧。 “王妃处理的,真是极好!” 不知什么时候,姜行已经从墙后走了出来,站在她身后。 话语间,带着几分赞许。 陆旋这才忽然回过神来,望向他高大的身影。 “王爷方才,可听见季泊舟的话了?” 姜行迟疑地点了点头,随之,却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与咱们之前担心的结果,分毫不差。” “但要调查九五之尊的那个人,并非易事。” 他摸了把下巴,“这件事,你说季泊舟,会不会报给他大姐知晓?” 若是被皇后知道,她正在调查当年陆思俞死亡的真相,怕是很快便会将消息捅到皇帝那里。 到时候,一切都要毁于一旦。 陆旋知道姜行的担忧,她看着季泊舟先前离开的地方,眼睛眯了眯,却是摇了头。 “季泊舟,他不会的。季皇后与他们,一直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现在已与他们季府离心,他自己心里,定也能感受到。” “他不傻,不会做那等蠢事。” 姜行看着陆旋认真的样子,却是噗嗤笑了一声。 他看了眼陆旋的小腹,“那便罢了,此事,还是得等咱们的孩子出生后,再做调查。” 第一卷 第271章 妖女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相礼从季府出去后,径直便去了咸宜坊江远风的府邸。 胸中,一股想要杀人的狂暴怒意横冲直撞,激得他昏黄的眸子,都泛出了骇人的淡红。 姓江的竟然敢骗思峦,谎称那装着厉鬼的杀人符咒,是让陆旋那个妖女倾心于他之用! 若是那符咒将那妖女杀了,他倒也不至于这么气。 关键是,不但那妖女没杀成,还害得现在那个妖女出手,将那些鬼物全都引到了季家! 江远风,定是别有用心! 同朝为官十几年,二人相识的日子就更久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 这不就是一石二鸟,利用思峦,去对付他想要对付的那个妖女?! 季相礼气得气都喘不匀,突然,马夫“吁”的一声,思绪被猛然打断。 “老爷,江大人的府邸,到了。” 马夫毕恭毕敬地搀扶着他下了马车。 江宅的门人看见是季相礼,立马向前走了两步,垂眉道:“季国丈来了。大人早朝去了,若是要寻大人,怕是得等上一个时辰。” 看着门人恭顺的样子,季相礼气顺了些,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径自往江宅正堂走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另几匹马蹄声在府外响起。 “大人回来了。” “大人早朝辛苦!” “大人可要奴家来伺候大人?” “……” 季相礼正在江宅的正堂喝茶。 听着门口隐隐约约传来的娇滴滴的嗔笑声,不由眉心紧了紧。 他知道,那是江远风的那些个姬妾,又巴巴地守着迎接他去了。 他这日子倒是过得舒坦! 每日左拥右抱,端的是一个惬意畅快! 门人正打算告诉江远风,季相礼来了,就在府上等着他。 奈何那些姬妾你一言我一语,他根本插不上话。 是以,门人只好跟无白传达了这个消息。 江远风搂着两个绝色女子,正往后院走去。 路过正堂时,不经意瞥见了喝茶的季相礼。 季相礼? 他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他来做什么? 上一次在季府发生那些事情以后,季相礼就再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他也不愿去触季家的霉头,所以不见他更好,乐得清闲。 然而此时,这人却在怀疑自己动了季家阵法之后亲自登门。 看这人气色,似乎比上一次见面时,更加差了许多…… 江远风眼皮子一跳。 难道是季泊舟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想着,耳边已经响起了季相礼的声音。 “江大人真是好福气啊,日日一下朝,便是美姬佳人左拥右抱,日子好不畅快!” 江远风装着听不懂季相礼话语间的讽刺,带着几分懒散,笑呵呵地回道,“哟,季国丈!还以为难在我江宅见到季国丈了,今日,怎又登门了?” 他将两个美妾松开,朝着季相礼的位置,顾自进了正堂。 “上次在季府,不是还说与我江某没完,以后,定不会放过我吗?” 看着江远风那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季相礼心口的那阵火气,霎时有喷薄而出的态势。 方才的讥诮之色陡然褪去,他懒得虚与委蛇,愤然瞪了一眼江远风,眼睛里泛起了凶光,“姓江的,今天我来,你就不觉得有什么事要跟我交代吗?” “本官,需要给季国丈交代什么?” 江远风走到八仙桌的另一端坐下,轻睨他一眼。 季相礼见这人如今如此傲慢,猛地便拍了下桌子。 “你答应思峦的事,为何要骗他?为何,要利用他来害我季家?!” 他胸腔内沸腾着戾气,“这事儿,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个交代!” 江远风见季相礼如此义愤填膺,心下,立刻明白了他今日要来的目的。 自己方才的猜测看来没错。 季家,因为那道符,出事儿了! “季国丈这话就有些冒昧了。”江远风轻轻抿了口茶,“当日,是季少爷亲自求到我府上,要求本官给他一道符咒,能让心悦的女子,乖乖跟他回家。” “本官不觉得,我给出的符咒,有什么错!” 现在,他还不知道那符咒到底出了何事,陆旋又是如何破解的。 所以,不能认下此事。 “你们怎么就断定,是本官那符咒出了问题。而不是自己遇到的人,重新给季少爷,或者是季府,下了什么符咒呢?” 季相礼不通玄门,想来,是发现不了其中的什么关窍的。 定然是陆旋给那季泊舟说了什么,这才导致他直接便来质问自己。 但,那陆旋与他们又是什么好关系? 所以,他自然也就不用担心真正会有什么后果。 季相礼与江远风对了十几年,如今见他这个反应,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那些手段。 当下便冷笑了一声,“江大人不就是觉得老夫不通玄法,手上无人可用,所以即便说谎,也没人会拆穿你,对吧?” “况且那陆旋与季府又是宿敌,定然也不会帮着季家指认。所以,你便当思峦,当我,都是可以随意蒙骗的瞎子、痴儿?!” 季相礼愤恨地逼视他,直接将真相猛地摊了开来。 江远风没想到,这姓季的老东西竟然真的明白几分关窍。 也是,他不通玄法,对人性权谋却是极为擅长的。 他慢条斯理地看季相礼发泄怒气,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季国丈,到现在为止,本官都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而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何事。” “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先怒吼一通,这,可不是从前那个季侯爷的风范哪!” 他这会儿只想知道那陆旋到底死了没有。 即便没死,她破解了符咒,她本人,可有受到什么影响,有何怪异之处? 据他所知,那血魂咒,应是无人能解的。 里面的鬼物会像饿狼扑食一般,直到将她身上所有的生气吸食殆尽。 可根据季相礼这个激动的样子,又像是他儿子才是受害者的模样。 心里,对此事不由更多了一重好奇。 季相礼知道,江远风这是打算先稳住自己,把事情打探清楚。 所以,哼了一声,冷着脸将事情说了出来。 “思峦背着我,私自来找你讨要符咒,只为获得国公府那妖女的青睐。这件事,确实是老夫教子无方,让他中了那妖女的迷惑,不得不出此下策前来寻你相助。“ “但你给思峦的那符咒,根本不是什么让人心悦的符箓,而是驱动鬼物的杀人符!我说的,可对?!” 话刚落,江远风眉心一凛,疑问已脱口而出。 “那陆旋呢?她怎么样了?” 季相礼见他终于有了一丝关切的样子,不由冷笑了一声。 “她啊,什么事儿都没有。已经回瑾王府,好好继续做她的王妃去了!” 说着,季相礼面色一变,顿时怒吼了起来,“但你可知,你下的那符咒,现在,全都对付着我们季家来了!” “季府现在被一群鬼物缠着,从主子到下人,全都多多少少受了你放进去那些鬼物的影响。” “就连我,昨夜都被那些鬼物缠得,差点走不出思峦的屋子!” “思峦被人打得半死不活,手脚都差点废了,只隔一日,便被那些东西吸食了一半的精气。” 他的手颤抖地指着江远风,“你丧尽天良,这是要让我季家,绝后啊!” 第一卷 第272章 对峙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听完季相礼的怒骂,江远风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他一把按住了季相礼那指指点点的手,惊骇问道:“你说什么?陆旋什么事都没有,反而是思峦,被那些鬼物纠缠进去了?!” 季相礼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当老子这大老远过来,就为了骗你的不成?!” 他冷漠地将手一把从江远风手中抽出,一脸阴沉地站了起来:“实话告诉你,我今日来,就是要你给个办法!” “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必须把那些鬼物从我季家驱逐出去!上次我府上阵眼被你毁坏的账还没跟你算,现在你又害我思峦。” “他可是我季府的最后一丝血脉!” “过往你我二人种种不对付,即便是那阵眼坏了,我也是想大事化小,没有与你计较!但你若是想通过思峦对付季家,那江远风,你也小心点,小心咱们三人从前的盟誓,我也不会客气!” 季相礼气涌如山地一口气说了不少话,整个脸都因激动而涨红。 听得季相礼这明晃晃的威胁,江远风心头不禁敲响了警钟。 上次在季府,已经很明显地看出来,季皇后与季府已经离了心。 季家现在的自己人,就季相礼和季泊舟这两父子了。 若是季泊舟这次因这事而殒命,季相礼这老东西,怕是真的山穷水尽、会站起来反咬他们一口。 都说穷寇莫追,狗急跳墙。 到时候鱼死网破,对他来说,确实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导致势如山倒。 所以,还不能对此掉以轻心。 为了先稳住季相礼,江远风霎时面色一沉。 “季国丈说的,可是真的?!” 他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那陆旋,当真好好的,没发生任何事?!” 季相礼看他紧张的神色不似作伪,冷哼了一声,“江大人,你想借思峦之手除掉陆旋,这不就暴露出来了?” 江远风额上冒出了细汗,“误会,误会啊季兄!” “先前思峦前来找我,我给他的,确实是让陆旋心悦于他的符咒。可这谁也想不到,这陆旋,竟然把这符咒给改了,定是她,改成了驱动百鬼的杀人符!” 看着江远风带着些敷衍地做戏,季相礼登时怒目而视,“江大人!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了,你还要在此演戏吗?!” “思峦收了你那符咒,带着陆旋上了马车,陆旋一碰到那香囊,紧跟着便痛苦不止,一路都在惨叫。后来人都快死了,不知怎么的,那些鬼物全都冲着思峦去了。” “这些消息,思峦都给我讲得清清楚楚!我今日来,要的是说法,是解决!而不是看你江大人在此推三阻四的阻挠,背信弃义地否认!” 江远风这个人,向来有好几副面孔。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戏也演的出来。 这十几年,他早看透了! 江远风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季相礼识破了。 看来今日,他们的确已经得到了十分的真相。 是以,他倏地沉下了眉眼。 “季国丈,我本打算给你留几分薄面。然而事到如今,看来你还没从这些事情中得到真相啊!” 季相礼眉头一紧,“什么真相?” 江远风站了起来,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自然是,衰亡的真相。” “这件事的起因,季国丈想必清楚吧?是季少爷托本官,让本官替他下咒,让陆旋一生都心悦于他!” “陆旋与你季府什么关系?季国丈莫要忘了,当日在季府,本官去追的那位小厮,分明就是陆旋假扮的!” “陆旋假扮的?!”季相礼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那日你不是说,只是个小贼?” 看着面露狐疑的季相礼,江远风忍不住讥诮一笑,“你看,这件事,你那儿子季泊舟都知道,为何,他却没告诉你?”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你儿子那澹泊斋,之前还让我替他下了专门囚禁活人灵魂的囚灵阵。” “他那院子里,我猜,近日应该还加了锁,购置了囚禁人的一应物件吧?是为了对付谁,要囚禁谁,这其中,不用我提醒。” “你院子里那阵眼,分明就是陆旋用玄法所破,这才让你季家开始走霉运。现在,先不说那陆旋已经是瑾王府的王妃,哪怕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样一个玄法高强的女子,你儿子为她情根深种,什么事都瞒着你,还不足以说明,你季家,已经是衰亡之相了吗?!” 听着江远风残忍的剖白,季相礼被击得猛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那双看尽了人世沧桑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江远风,“你是说,从那日瑾王来府上说送青妍最后一程时,府中奇石碎裂,其实便是陆旋所为?而且,思峦为了保护她,对我隐瞒了这个消息?!” 看着季相礼失魂落魄的样子,江远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儿子,我看倒也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啊,为了占有她!你儿子对那陆旋,已经成了心魔了!” “救不回来了,救不回来咯……” 江远风见季相礼的气势终于被压了下去。 一边笑一边摸着下巴,抬腿便是要出去。 就在这时,季相礼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不能走!” 他充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坚定,“不管我儿究竟与我是否离心,他对那妖女又如何情根深种,有了心魔。” “现下,我只要你回答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下那害人的咒术?那陆旋,与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何,要害她?!” 这人做事向来不留余地,手段极深。 他不信江远风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没有自己的阴谋。 江远风被季相礼这灵魂三问击得当场懵在了原地。 这三个问题,句句戳他要害。 他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是,不能回答。 万一本来那陆旋不知道那些秘辛,结果自己和季相礼一说,反而打草惊蛇,那不是自找麻烦? 见江远风似乎答不上来,季相礼用了力气,将他一把拽回了椅上。 他叉腰堵在他面前,“十五年前之前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我和皇上,都没有问过你。” “但我也知道,谁又没有一些过往的暗影呢?若是你不想将这件事被人知晓,那就解了我儿身上那符咒,让他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也让那些可恶的鬼物,全都离开我季府!” 他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江大人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可你这种老不行的,一个人有再大的权利,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留不下。” 说着,他又讽刺地笑了一声,“别看你这府里妻妾成群,到时候你行将就木的时候再来看看,看看身边还有几人,还有谁对你不离不弃!” 江远风被他这话激得心头憋火,来不及回怼,便又听得季相礼嘴皮翻飞,继续愤然地说:“若是你不出手也无碍,反正我季某就这一个儿子!” 他眼睛里带着凶狠,“我也不怕与大家,玉石俱焚!” 看着眼前这段时日老了不少的季相礼,这般明晃晃的威胁,江远风方才还怨怒不已的心直线下坠。 倒不是因为他不救季泊舟。 而是这次,他实在救无可救! 那血魂咒,本来就是无解的。 鬼知道那陆旋这次,是用什么办法逃脱了出来? 他都还想去找她弄个究竟。 但眼下自己与她的敌对关系,都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江远风看着发狠般紧紧瞪着自己的季相礼,一时间没了主意。 若是要救季泊舟,恐怕也只得陆旋才行。 但,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他左右不是,眼皮还跳得厉害。 忽然,他脑中精光一闪,对着季相礼开了口。 第一卷 第273章 逃跑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国丈,非是本官不愿解开先前下的那血魂咒。而是……” 江远风咬了下腮帮子,在右手上用力捶了把拳,“而是那咒,本就没有可解之法!” 他看起来一切都为季府考虑的样子,甚至面上还带了几分着急。 “这次定然是那陆旋用了什么异术,与神仙做了交换,这才死里逃生,躲过这一劫。现下若想要将此咒解开,便只能去求她!” “不过,这人玄力诡异,加上她与你们季府的关系,到时候是解咒,还是再次下杀咒,想必季国丈与本官一样,心里都没个谱。” “关键是,她与你季府是有仇的,又是地位尊崇的瑾王妃。说不定咱们刚见着人,便已经身首异处!” 季相礼听到此处,眉眼拧得越来越紧。 “江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季相礼有些没了耐心。 江远风觑了下他那忧心万分的神色,轻咳了一声,这才道:“不过,当下,倒也还有另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季相礼登时眸子一缩。 “季府现在的问题是百鬼纠缠,就由本官去收了那百鬼,季少爷的命,不就能留下来了吗?” 他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幽幽一笑,“不过,光是收服一个鬼物,便要耗费大量血气心神,季府数量这般大,季国丈,怎么样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才能让小弟冒着被反噬的风险,走这一趟吧?” 说完,江远风的手,若有若无地在桌面敲击出规律的节奏。 季相礼品味着他未说出口的话,心里,已如明镜一般。 他讥诮地哼笑了一声,“江大人,若老夫猜得没错,江大人那甘愿受反噬的代价,便是让老夫答应,直到咽气,都不将咱们三人的过往说出来,对吧?” 季相礼虽然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且没有精气神,但这会儿面对江远风的试探,却是丝毫不惧。 从气势上,二人甚至平分秋色。 江远风本来就是要让季相礼揣摩他的深意,见他直接一语便道破了真谛,反而轻松了不少。 “果然还是季兄啊,这通透劲儿,不愧是在大梁十几年权势遮天的人。” 季相礼没有理会他话语间暗含的讥讽,整张脸朝前一伸,朝他靠近了些。 “我可以答应你。” 他用一根手指用力地点了点桌面,浑浊的眸光锋利地扎向江远风的眼睛,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但,我的条件是,以后思峦有任何危险,你都必须前去搭救!” 江远风瞧着季相礼这股过于认真的样子,眼神在他脸上逡巡几瞬。 最后,竟是幽深一笑。 他慢悠悠地抓起季相礼那只紧绷的带着攻击性的手,不慌不忙地将其放了回去。 “季兄,你没有筹码了。不过你这个要求么,念在我也是看着思峦长大的份儿上,本官答应你!” 答应季相礼这个请求不算什么难事。 从他面相和整个人气色来看,应也没多少年寿数可活。 而他,在把不准这人是否将那些秘密告知季泊舟的情况下,自然也会想其他法子,让他父子俩都尽快去见阎王。 江远风拿起杯盖一点点摩挲着茶盏,心里挑起一抹阴笑。 到时候若是季相礼先走了,帮不帮季泊舟,又有谁知呢? 见江远风回答得这般畅快,季相礼放下心来。 “那走吧。随我去季府!” 江远风放下茶盏,看似无奈地呵呵一笑,“还是你季兄有排场啊!求人办事,还得让帮忙的人跑一趟。” 说着,慢条斯理地跟着季相礼站了起来。 季相礼自然知道这人酸话里的意思,斜了他一眼,脚步已经踏得飞快。 “江大人见谅,我这也是为江大人的富贵仕途着想。若是救不了思峦,江大人,可是要和季府一起倾覆的。” 江远风摸了摸下巴,轻哼着笑了一声,“季国丈怕是太久没有进入朝堂了。这威胁不能放在明面上反复说的道理,好像都有些忘了。” 季相礼快走的脚步一顿,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向前走去。 季相礼和江远风的马车,很快便到了季府门口。 门人见是季相礼回来,赶紧恭敬有加地打开了门。 季相礼跨过门槛,撩起袍子便问,“少爷今日,没有出去吧?” 门人没想到季相礼一回来便会问起此事。 面色一凛,随即小声道,“初时,少爷想要出去一趟,来找小的闹过让开门。但大伙儿得了老爷的令,谁又敢私自开呢?后面就见少爷回了院子,随后便没音儿了。” 听着门人的话,季相礼心头咯噔一下,随后,赶紧将江远风安置在正堂,自己则朝着澹泊斋匆匆行去。 江远风刚还未进季府时,便感觉到这宅子里传出来的浓烈阴气。 这会儿坐在正堂,凭着玄门中人的敏锐,直接便嗅到了此处除了阴气和死气,还有从前应发生过血腥之事的煞气。 他接过下人恭敬上了的茶,嘴角划出一抹冷峭的弧度。 看来,即便没有他,这季府也要完了。 不过正好,这可是季相礼自个儿请他来的。 那他,就再推他们一把好了。 季相礼急匆匆地赶去澹泊斋。 澹泊斋门口站着的下人见季相礼来了,吓得瞬间身子一紧。 季相礼一看这态势,就知道情况有异。 恶狠狠地瞪了下人一眼,沉肃着问,“少爷呢?可在府中?!” 季泊舟临走时,专门给下人下了令,等老爷回来了,务必先帮他拖住。 是以这会儿,见季相礼急匆匆的赶来,丝毫没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一瞬间,竟是忘记了该怎么回答。 好一会儿后,听见季相礼声音的青墨匆匆过来,横了门口的小厮一眼,赶紧道:“老爷恕罪,少爷今日身子不舒服,您走后便大发了一通脾气。” “所以回院子后便睡下了,让咱们不到申时,万不可吵醒他。” “为了老爷与少爷之间的和气,老爷不如先行回去吧?等少爷好一点了,他定会过来看您!” 青墨是季泊舟的人,季相礼一看他这个低眉顺目,有意想拦他的样子,心头不妙的预感就更加重了几分。 是以,他一把拂开小厮和青墨,迈着那颤巍巍的步子,着急地就冲了进去。 进了澹泊斋,季相礼心里还有几分发怵。 昨夜刚闹了那样的事情。 他也是这时才想到,该给思峦换一个院子的。 这澹泊斋闹鬼,他若是一直待在里面,岂不是亏空更为严重? 但眼下,还是先找到人再说! 他一路走过澹泊斋的各个房间,直接便往季泊舟的寝屋里去。 他有预感,今日这个儿子定是想办法逃出去了。 不然,这些下人不会是这个反应。 但他身子那般虚空,昨日又受了那么重的伤。 今日若是有恙,真怕是人都保不住! 想着,季相礼心头的担忧便越发的浓烈。 “砰!” 他气涌如山,用了十成力道,直接将门一搡。 突然,眼前的景象,令他的脸色霎时一变。 第一卷 第274章 活命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慢悠悠地从榻上转过身来,胸口快速喘着气,一张脸惨白得不像样。 “父亲。您,您怎么来了?” 季相礼见季泊舟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但一开口,仍是带了几分愠意,“听门人说,你先前闹着要出去?” 季泊舟轻咳了两声,“是。儿子想出去走走,在府上待着总归是难受得紧。” 听见季泊舟如此说,季相礼眼里闪过一丝痛心。 原先的那些怒意,刹那被心疼取代,跟着沉下去不少。 “我那是怕你又出去受人欺负,这才将门给锁了。赶紧起来吧,我找了江大人过来,他能将你身上的这些罪孽玩意儿给除了!” 季相礼说完,眼神警惕地在屋内扫视了一圈。 昨夜发生闹鬼后,他就没再过来过。 现在,屋子里已经被下人打扫干净,那散落一地的凌乱碎物,也早已被收拾妥当。 但他看着屋子,仍旧觉得阴森可怖,仿佛还残留着昨夜发生事情时的气息。 他负手站在屋内,吩咐下人将季泊舟扶起来更衣。 随后不等季泊舟一道,自己先快速出了屋子。 只希望今日有江远风坐镇,思峦能快速恢复从前的样貌吧。 江远风在正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季相礼带着季泊舟过来了。 看见季泊舟的脸,他没忍住低呼了一声:“怎会这般严重?!” 季泊舟经过这次与陆旋的事,已经知道眼前这江远风的虚伪。 是以,躬身行礼后,只是略带笑了笑,“让江大人见笑了。” “自打从江大人处回来,小侄就拿着您给的那香囊和幻术符咒去寻愿愿了。但我带着她还没回到季府,那符咒中便出来了许多鬼物,全都攻击她而去。” “我见她痛苦不已,人都差点没了,还以为是那符咒效用本就如此。没想到后来不知为何,她又重新醒了过来。但等她醒来之后,那些鬼物,就全都冲我来了!” “那些鬼物说,一开始奉的便是杀令。要将我杀了,才得以解脱。” 他眼中藏了几分冷漠与疏离,“可是江大人,小侄记得,当初我分明让您下地是让她心悦于我,心甘情愿跟我走的咒术,怎么会是杀人的符咒呢?” 听着季泊舟的质问,江远风心里闪过不悦。 但在江远风开口之前,季相礼却先一步冲在了前面。 “思峦,里面原因,江大人已经给老夫说清楚了。想来是那陆旋在中间动了手脚,这才使得原本的咒术变成了驱鬼杀人的符咒!” 他横了他一眼,“今日为父叫江大人来,是来替你处理掉这些缠在季家的鬼物的。江大人是咱们的恩人,你莫要再说些糊涂话!” 听着季相礼的训斥,季泊舟心里知道,定是父亲担心他质问了江远风,这人不替他处理当下这些鬼物了。 他当然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可现在他都这个样子了。 半死不活的,在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只要父亲好好活在这世上,安然颐养天年,寿终正寝,就够了。 是以,却是冷笑了一声,“父亲莫要说这些话诓我了。” “我有今日局面,我们季府有今日,到底江大人在其中出了几分力,还未可知呢!” “世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江远风眉眼一沉,语气紧跟着寒凉了下来。 “你季府出事的桩桩件件,都是自己得罪了人,被陆旋有意破坏为之。” “怎反倒如今,还怪起我来了?” 他冷哼一声,“当日求人的时候,世侄可不是这番态度。” 季相礼好不容易说动江远风前来救助儿子,自然也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儿闹出什么意外。 是以,忙转头瞪了季泊舟一眼,脸上怒意横涌,“还不给江大人道歉!” “这件事谅你尚且年轻,江大人自不会跟你计较。待将这些事处理完,你自然会如从前一样,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到时候再娶妻生子。将那个瑾王妃给忘了,不是正好?!” “我季府少爷,难道还找不到好的女子不成?莫要灭自己威风!” 听得季相礼的话,季泊舟看着他,久久不语。 经过这大半日,他身子又消瘦了几分,形影相吊。 整个人一丝精气神也没有,双手垂丧着,那双直视江远风的眼睛,都像是用足了力气才堪堪抬起头睁开。 站了一会儿后,忽地,他竟低笑了起来。 “父亲,你该不会是又被这人给蒙蔽了吧?” “愿愿告诉过我,中了这血魂咒,无法可解!这姓江的竟然说有办法处理。这其中,到底是想对季家又设下什么咒法,还是有其他目的,父亲难道也不想想?!” 他缓缓转身,布满血丝的眸子盯着江远风。 “你想借我的手除掉愿愿。对吧?”他笑声有些凄厉,“可你想错了,江大人,现在,她已经摆脱了这咒术,而且活得好好的。” “你利用季家一石二鸟的计划,没有成功。” “哈哈哈哈……” 说着,季泊舟笑得更狂肆了些。 听着这些话,江远风冷冷扫视着面前的季泊舟,嘴角牵起了一个讥诮的弧度。 “看来季少爷,也没有季国丈那般想活命嘛!” 他将茶盏重重一搁,随后站起身来。 “既然府上有人不欢迎我这老好人,那本官走了便是。不过要提醒季少爷一句,世上没有后悔药,感情是,命也是!” “到时候失了小命,做了鬼,可别怨本官!” 看着作势欲走的江远风,季相礼一把拉住了他。 随后侧头转身怒目瞪向季泊舟,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你给老子闭嘴!” 季相礼安抚江远风重新坐下,三两步走过去,一脚踢在了季泊舟后膝窝,“给我跪下!逆子!” “你知不知道为了这次救你,江大人要承受反噬之苦!你就是这般对待将要救你命的恩人的?” 他按住季泊舟的肩膀,死死地往地面压去,“给江大人赔礼!” 季泊舟腰杆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愤恨地想挣脱季相礼。 然而他此刻竟才发现,自己的力道,竟然是比年近花甲的季相礼,还要弱上不少。 在季相礼用力的压制下,他最终不得已,朝着江远风磕了三个头。 江远风饶有趣味地盯着面前父子的一唱一和。 只叹季相礼这苦苦相求,怕是这儿子早就有了自己想法,并不会领情。 然而就在他愣神的间隙,忽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江远风清晰听见了自己响如雷击的心跳。 第一卷 第275章 挡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泊舟本就存了死志,一丝都没再有与江远风斡旋下去的兴趣。 他巴不得在死前,拉着江远风一起下地狱。 是以,看着江远风那老谋深算的一张脸,他立即掏出了一直放在腰间的匕首。 只眨眼间,匕首迅速向着江远风而去。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季泊舟只感觉面前有什么东西挡了一下,随后,是匕首没入血肉的声音。 他气喘吁吁地站定,一定神,匕首霎时从手上脱落。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一切。 竟然,竟然父亲要为了江远风这个狗贼挡刀?! 面前,匕首没入的,赫然是季相礼的手臂。 他的手挡在江远风身前,替他抵挡住了这一切。 江远风的心跳这会儿早已平息了许多,但看着季泊舟,他依旧觉得这人有些不自量力。 方才他出手的那一刹那,若不是季相礼,恐怕现在眼前这人,早就被他斩于身前。 他潜藏了多年的武力,仅凭区区一个季泊舟,怎么可能是对手? 鲜血顺着季相礼宽大的衣袖跌落,在地上氤氲开大片血花。 季泊舟被眼前的一幕击得差点喘不了气,好一会儿才猛地喊了出来:“父亲!” 他想上前去帮季相礼包住伤口,却被季相礼一把拂开。 季相礼只粗略用衣袖堵住伤口,赶忙朝着正堂外喝道:“来人!” “老爷!” 听见屋里的动静,从外面立马进来了五六个小厮。 季相礼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脸上浮出痛苦之色。他痛心疾首地指着季泊舟,“给我把这个逆子拿下!” 下人一听是要拿下季泊舟,登时也吓了一跳。 谁不知道现在少爷是老爷心尖上的宝贝? 一切都要以少爷为先。 但见季相礼恶狠狠地横眼瞪视他们,无奈之下,这才赶紧看了大总管季安一眼。 季安方才跟着小厮一起进来,见状,连忙给大家使眼色。 得了季安的示意,几名小厮才赶紧上前,迅速将季泊舟控制住了。 季泊舟根本不在意此时季相礼和江远风有怎样的安排打算。 他只是觉得恨。 他恨先前自负的自己,错过了得到愿愿的机会。 也恨姜行的命大,大哥派出的人手做了那般万全的准备,竟然都被他找到机会能活着回来,还抢了他的愿愿。 更恨父亲和整个季家,竟然联合起来,生生将他推到了这个只能永远站在愿愿对立面,但也保不住季府的境地。 他在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 还能做什么? 季府他保不住,愿愿他得不到。 他最在意的两样东西,全都离他而去。 但他最恨,江远风一手促成,让他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谋,实际上早就落入了人家精心编织的网中。 他当然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 指望江远风将他治好,希望他娶妻生子,诞下血脉,光复季家荣光。 但,他又不傻。 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季家如今的江河日下? 大姐,已经是靠不住了。 皇上,怎么可能还会给予季家荣宠? 三皇子? 那就是更久远的事儿了,目前皇上身体健朗,都还不到半百年岁,正是风华正茂之年。 所以,他活着,又图什么呢? 当下的一切,都如他的人生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耳边传来鬼物的狞声尖叫,季泊舟心中的困苦烦躁亦是愈发浓烈。 他挣扎着就要起来,奈何被身边的几个小厮死死压制。 季相礼从来不知,自己这个平日看起来温和有礼的幼子,竟然还有这般执拗戾气的一面。 见他似又有发狂的举动,他一把拉过季安,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季泊舟没注意身后季相礼的举动,只是看着面前的江远风,眼中恨意迸裂:“你藏在暗处,利用一切可用的机会,为自己扫清障碍,坐收渔翁之利。” “以后,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你这个……” 季泊舟还没说完,脑后突然一麻,顷刻间,他便没了意识。 季相礼看着被他示意小厮劈晕过去的季泊舟,下巴一抬,示意大家将人抬到躺椅上放好。 等这一切都安置妥当,他才终于坐了下来,一边接受着府医对他的包扎,一边沉着脸对江远风道:“这几日接连发生太多事情,思峦接受不了,所以才做出了方才的举动。江大人,还望勿要怪罪!” 江远风心不在焉地拨了拨茶水,却一直没将那茶喂到嘴里去。 而是盯着许久,最后又在桌上重重一搁。 “季国丈,看来这教子一事,似乎做得还不如你的朝堂纵横之术啊!” 季相礼不想跟他废话,长长吐出口气,“现下我已将思峦制服。此事一结,我也定会约束他,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纠葛。” “方才是他年轻气盛不知好歹,还望江大人莫要与他这等小辈一般见识。” “江大人,还是遵照誓约,赶紧开始吧?” 来到季府,江远风本就存了自己的心思。 既然季相礼将儿子都打晕过去了,为了那明面上过得去,他自然不可再拒绝出手。 只是方才这小子竟然还想着杀了自己,这口气,他可咽不下。 府医替季相礼包扎后,赶紧带上门退了出去。 为了方便江远风施展,季相礼将屋内的下人,也一并打发了出去。 江远风来之前已经带了收服鬼物需要的一应符咒,是以这会儿,门一关,他直接驱动三道符箓,嘴里念起了咒语。 季泊舟被那些鬼物时时刻刻缠着,虽然白日里没有夜晚那般张狂,但那些尖利笑声,却一直时不时便在他耳边回荡。 也正是有了这扰人的噪音,他内心烦躁,才更生了去向往生之意。 这会儿哪怕被劈晕过去,但那些鬼物却丝毫没有歇着,争先恐后地往季泊舟梦境里钻。 三声解冤咒念完,循着符咒的指引,大批鬼物顷刻从季泊舟身上涌退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横冲直撞。 很快,正堂内黑气弥漫,仿若置身浓烟滚滚的黑暗战场,阵阵刺耳的尖笑回荡其间,带着无尽的疯狂和诡异。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它们或是耳语低咛,或是森然呜咽,或是尖声狞笑。 江远风心头闪过一阵骇然。 他极少使用这血魂咒,没想到,竟然会在他封存的鬼物之余,还吸引这么多鬼物近身。 这些鬼物若是不收服或消灭,待到季泊舟陨命之后,怕是会有些麻烦! 他立即又驱动十道引魂符,将这些鬼物吸引出来,全都聚在一处。 待到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他赫然拿出了自己事先带来的法器,一个青铜小鼎。 他眼中闪烁出隐秘而幽深的精光。 这个摧魂鼎,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经过这些鬼物对他法器的试炼,日后,他的修为便能在这法器的加持之下,更进一步! 第一卷 第276章 反噬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相礼坐在屋子里,看着江远风手舞足蹈、念念有词,整个人都有些不清醒了。 他看不见屋子里遮蔽双眼的黑气,只能感受到身边一阵又一阵阴冷的凉风。 那风最初只能拂动他的发丝,随后竟是越来越大,一阵阵吹得他眼皮都抬不起来。 若不是思峦人事不省地躺在这,此刻他真想立刻开门逃出去! 江远风一手拿着摧魂鼎,一边看着十道符咒在鼎内燃尽。 霎时间,季府正堂以江远风站的位置为中心,登时像升起了一道龙卷风。 所有鬼物还未在屋子里站定,立刻便被那道龙卷风一样的金光给吸了进去。 鬼群密密麻麻地涌向摧魂鼎,里面,赫然燃着只有他们才能看清的纯阳之火。 进去的鬼物无法再回头,感受到摧毁神魂的纯阳之火的袭击,一时间,屋内顿时响起了厉鬼们此起彼伏的惊声尖叫。 季相礼看不见鬼群,但这凄厉的尖声惨叫,却是实实在在地传入了他的耳中,令他不寒而栗。 江远风看着成群结队被他摧毁的厉鬼,眼中跳动着阴鸷疯狂的兴奋。 只要这事干成,自己的功力便都可用法器加持。 到时候,还忌惮区区一个陆旋? 然而正当他得意之时,忽地,鼎内正被灼烧的十余个鬼物,竟忽然合为一道鬼气,猛地挣脱了青铜鼎,朝他的心口袭击了过来。 “死玄士,当初你引咱们入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当初的咒语,可是说的咱们只要杀了你生辰八字当中的人,便能得到永远游走世间的权利!” “你还说那灵魂可以被我们所食,以助我们的魂气!” “你个言而无信的臭玄士,今日落你手里,反正也是魂飞魄散。既然你不讲信用,那在我们消散之前,也要让你不得好死!” “……” 听见越来越近的声音,江远风眼睛一睁,这才看见眼前已经笔直袭来的黑气。 他赶紧朝旁边一躲,却不想,那浓郁黑气就像一把利剑,已经猛地贯穿了他的身体。 心口边缘传来刀剐般的疼痛,他愤恨地瞪着那些联合起来忤逆他的厉鬼,快速驱动自己身上设下的护身符。 区区鬼物,竟还想犯上作乱! 找死! 那十多个联合呈利剑的厉鬼的魂魄已经被烧得满身疮痍,霎时间,江远风心口处白光一闪,袭击他的鬼物们,顷刻灰飞烟灭。 看见袭击自己的厉鬼全都被摧毁,江远风来不及高兴,忽然,身体剧烈颤动了一瞬,随后,“噗”的一声,竟是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季相礼脑子不甚清醒,听到这声音,用力想掀起眼皮看看,奈何阴气过重,他那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难道,江远风这小儿说的是真的? 当真有反噬? 季相礼想起十几年前,江远风在季府设下紫气龙虎卦的情形。 那时候那般大的阵仗,也没见他说有什么反噬啊? 难道是如今,这江远风不如从前了? 江远风见季相礼动了动眼皮,却没有睁开眼,知道是因鬼物过多而受了魅障。 所以,用力沉了一口气,再度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摧魂鼎中,又向里面投掷了几道符咒。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随着摧魂鼎内的鬼物挨个灰飞烟灭,屋内的黑气总算渐渐消散了。 看着季泊舟身上已经还剩下的最后一股黑气,江远风知道,他体内还有个鬼物一直没有出来。 但,这也是他今日来的目的。 这小儿方才想杀了他,怎么可能让他好过?! 他江远风,向来都是有仇必报! 若是他今日不出手,季泊舟最多还剩两日,必死无疑。 先前在吸纳鬼物进去的时候,他记得自己放入的是大量厉鬼。 而这次来,发现厉鬼似乎许多不见了,反而是许多新生鬼物被吸引了来。 不然,若是他当初放进去的那些鬼物,此刻,他便已经该死了。 他看了季泊舟一眼,后槽牙紧咬,引得腮帮子动了动。 季泊舟可以不死,但,也不能健康地活着。 季家有个季皇后在皇帝身边,已经是得了最大的富贵了。 此消彼长,自然,季府其他人,不能太顺遂。 感受到身边的阴风逐渐停止,季相礼缓缓睁开了眼睛。 “结束了?”他满脸期待地问江远风。 江远风这才不疾不徐地收了手上的摧魂鼎,幽幽说了句,“结束了。”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那被一缕黑气缠绕着的季泊舟身上,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冷。 能活到什么时候,就看天意,和你自己了! 季相礼急忙站了起来,目光带着探询地打量了江远风几眼。 “你吐血了?这法事,当真有反噬?” 江远风没好气地斜睨了季相礼一眼,“你当老子骗你?” 季相礼此刻心思都在季泊舟身上,是以,也没有计较江远风的言语不善。 而是带着几分示好地问:“那,思峦呢?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江远风这才拿起帕子擦了把嘴角的血迹,“今夜吧。最迟,晚上就会醒了!” 得了江远风的肯定,季相礼心头欢喜得紧,眼里顿时激动得升起了红意,双手一把抓住江远风,重重地握了两下。 “是你救了我季家血脉,多谢,多谢了!” 感受到季相礼那激动得颤抖的双手,江远风却没什么好心情。 他胸口疼得厉害,忍不住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早知道就该直接拒绝季家这个多事窟! 惹得自己受了那鬼物那般重的伤,怕是要半年才会完全恢复过来! 他冷冷地看向季相礼,脸上丝毫不掩饰当下的不满,“你季家当然全身而退。本官可是因为救你儿子,受了如此重的反噬!” “怕是连续半年都无法再动用玄法了!” 他拍了拍袍子上沾染的灰尘,“这半年内,你季家再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来找我了!” “我怕我的这条命,不够扛的!” 季相礼听着这话,赶紧给一旁的季安使眼色。 没一会儿,季安讨好地端着一沓银票走了过来。 季相礼将银票送至江远风面前,“十万两,该足够江大人这半年养伤了吧?” 看见银票,江远风嘴角一勾,却并未去接下。 “季国丈是觉得,我江某,缺你这点银子?” “自然是不缺的。江大人如今大权在握,这不过是一点微末补偿。若是江大人不需要,那季安收回库房里也是可以的!” 说着,季相礼又抬眉扫了江远风一眼,“今日本来,老夫与江大人也有约在先,所以这银子,自然便是多余了。” 季安见季相礼让他收回的吩咐不似玩笑,躬身笑了笑,打算抬步便走。 这时,江远风却立时冷哼了一声,“看来季家,也确实没有多少诚意嘛!” 说着,一把拿过了托盘上头的银票。 第一卷 第277章 鬼声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江远风一走,季相礼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 他看着躺椅上的季泊舟,心头怒意翻涌。 这个逆子,为了那个妖女,竟然背着自己去找江远风!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的,他与这二人牵扯上关系,又有什么好下场?! 这是一点没将自己的苦心斡旋放在心上! 他双拳紧握,眼神锋利得像是要将季泊舟剐个干净。 但此刻,季泊舟只是虚弱地静静躺在那里,并未醒来。 终究是担忧战胜了愤怒,季相礼深吸一口气,随后命人将季泊舟抬回了澹泊斋。 既然鬼物已经灰飞烟灭,那澹泊斋应也无碍了。 他有些提心吊胆地走进这个可以算得上是他噩梦的院子,内心纠结许久,终于还是留了下来。 万一江远风那厮又给自己耍手段,并未真正的消灭鬼物,那岂不是思峦还是有危险? 为了思峦的安危,他必须得在这守着,等着他醒来! 是以,季相礼又如同昨夜一般,宿在了澹泊斋的榻上。 是夜。 季泊舟迷迷糊糊地睡了大半天,脑中那些尖声厉笑的鬼物声音,不知什么时候,竟是悉数退了个干净。 眼前一片清澈之气,他大喜过望,正打算冲向那片鸟语花香的圣灵之处。 忽的,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季泊舟。” 是个女子的声音! 季泊舟侧耳一听,身体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声音……为何有些熟悉。 “季泊舟……” 又是一阵空旷缥缈的叫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低语。 季泊舟霎时回头,一道半灰半黑的气息从身后快速朝他涌来,吐出一口黑气,却是将他困在了中间。 他死死挣脱不得,瞬间有些恼怒:“你是谁?你为何要困住我?” 睡梦中的季泊舟不甘的大吼,但迷迷糊糊中,仍残存着一抹清明的意识。 分明那些厉鬼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了,想来他应是已经得救。 为何却有一个女子,死死地困住他? 这应该是个……女鬼? 忽然,一阵笑声在黑暗中响起,疯狂而沙哑。 “哈哈哈哈……” “我是谁?你听不出来我是谁吗?” 那女鬼尖利的狞笑忽又戛然而止,恶狠狠的语气让季泊舟毛骨悚然。 经历过了百鬼纠缠的痛苦,这会儿只一个女鬼,季泊舟早感觉身上松快许多。 是以,他让自己冷静下来,义正言辞地回了话。 “有本事就现出原形出来!其他鬼物都走了,你为何还死守在我身边?!” 这话一出,没想到,空气里果真安静了一瞬。 随后,便是一阵更为疯狂的尖笑,“哈哈哈,你猜我为何还守在你身边?我能出现在你身边,本就是有人刻意为之啊……” 听着熟悉的声音,季泊舟半天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他捏紧拳头,猛地咬了口自己的舌头。 “嘶——” 疼痛让他脑子里更清醒了几分。 季相礼一晚上都没合眼,这会儿已经丑时了,忽然,他看见季泊舟眼珠在眼皮底下转了转,眼看就要醒来的迹象。 他大喜过望,“思峦?思峦……” 被困在迷雾中的季泊舟听见耳边竟清晰传来了季相礼的声音,瞬间心头一亮。 “父亲!” 他大喊一声,就这一瞬间,黑气瞬间散去,他身子一抖,倏地从梦魇中醒了过来。 季泊舟这一抖,倒是直接将季相礼给抖激动了。 “思峦!思峦!” 他连忙起身,抖索着一把抓住他,“你感觉如何?” 季泊舟看清眼前的景象,仔细听了听,忽地,脸上划过一抹不可置信的惊喜。 他激动地握住季相礼的手,“父亲,没有了!” “那些鬼物的声音没有了,那些鬼物也没有了!” 季相礼一听,当即心头亦是舒爽畅快。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他激动地舌头都差点捋不直,“季家还有救,还有救!” 自打江远风来做了法事之后,季相礼已经发现,儿子的气色已经恢复了一些。 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可怖,但比起之前,已经是好了几分。 只要有起色,就有希望! 听见季泊舟醒来的消息,一直候在门口的季安赶紧命人端来了早就备好的药膳和补药,让婢女伺候着服下。 季相礼看着这一切,片刻内,脑子里早已盘算了多种想法。 近日接连承受打击,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可思峦,关乎季家血脉兴衰。 他唯一放不下,也就是他! 既然江远风已经将他身上那些鬼物悉数祛除,那线下最要紧的,便是赶紧找名医圣手来,替思峦调理身子。 待身子调理好,再给他重新寻段姻缘,多纳几个妾室,开枝散叶。 那便不愁,季家后继无人啊! 因为激动,他眸子里甚至泛起了泪花。 如今,他亦有些后悔,当年季家的家法过于严苛了。 当时为了维系着王氏娘家的关系,同时树立季家在外的名声家风,所以,不允许澄儿纳妾。 王氏生了棠儿后,便一直未有所出。 这些年,一直都说在努力。 好不容易又怀上,却是都滑了胎。 早知道,就该让澄儿多纳几房妾室。 他看着用膳后,又渐渐昏睡过去的季泊舟,方才的情绪逐渐平息下来,眸光中隐隐有了希望。 对,等思峦好了,这些都得安排上! 他负手在正堂内来回踱步,双鬓白发在门外投射进的阳光照射下,晕出几许光泽。 既然已经答应了江远风要保守秘密,自然是没有选择了。 不然江远风那个老神棍,不知又会弄出什么事情来对付思峦。 只要将思峦安排好,他也就没有什么牵挂。 忽的,他眸光一闪,脸上划过一抹兴奋。 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季家,还有恢复荣光的希望! …… 次日。 季相礼赶着下朝的时间,在宫门口守了大半天,才遇到了出太和门的从前为他马首是瞻的同僚。 他赶紧笑着上前打招呼。 “杨侍郎……哎,杨侍郎……” 户部侍郎杨胜一看是季相礼,吓得赶紧低头加快了步子。 “季国丈,在下还有要事,您有什么话,咱们还是改日再叙!” 说着,连忙一把拂开季相礼,背后像是有鬼在追似的,赶紧上了自家马车。 季相礼知道,自打季家接连出事,这些眼皮子浅的,都生怕牵连到自己,所以有这个反应,他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只不过,看着从前对自己那般巴结忠心之人,如今却是这个样子,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无妨,还有其他人。 “盛少卿……哎,多日不见了盛大人……” 太常寺少卿盛志元从前是季相礼的门生,靠着季家从前的恩宠,为盛府也谋得了不少名利地位。 然而盛志元看见季相礼,也没好到哪里去。 自打季澄被斩首之后,朝堂中谢氏一族逐渐起势,他也被接连弹劾。 最近好不容易不被大家提起了,他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可不想这么快又被贬官啊! 是以,连忙对季相礼鞠了一躬,“老师,今日学生还有事,改日定登门拜访老师!” 这可是宫门口,要是被其他同僚看见,自己怕是又要遭殃。 季相礼不愿意放弃,跟着盛志元道:“你走这么快干嘛,今日只是一桩小事需要你帮忙递个话而已……” “老师,不是学生不帮,而是家中实在还有要事,今日一上朝我便盼着出宫呢,老师还是找其他同僚吧……” 看着盛志元因忌惮而躲避的身影,季相礼努力几次都没有回应,他亦停了脚步。 心底重重叹了口气,又嘲讽地笑了笑,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个拒绝他的人了。 想不到他曾经的堂堂季侯爷,也会走到这一步。 他有些落寞了又重新回到了宫门口,然而看着密密匝匝往外走,一个眼神都不敢与他对视的曾经的同僚们,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就在他看见人三三两两都走得差不多,应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的时候。 忽地,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第一卷 第278章 夙愿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国丈!” 季相礼回头一看,竟是户部尚书常文济。 “常尚书……”他眼中霎时一亮。 如今虽然大家尊称季相礼一声季国丈,但实际上都知道,早已无荫俸官职。 季相礼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规规矩矩行了礼。 他垂首看着常文济的锦靴,心中了然,位高者,才更是人精。 常文济是二品大员,从前与季府交好,也是皇帝面前炙手可热的人物。 其他人都生怕与自己扯上关系,故意避的远远的。 而常文济却反其道而行。 不用想,也知道他看出来了皇后如今还稳坐中宫,光是这一点就能断定,皇帝对皇后,终究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 也希望能通过季相礼,以后可得皇后的扶持。 “季国丈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常文济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在宫门口看见季相礼。 而且一看这样子,便是有求于人。 不得不说,这季候爷,的确是能屈能伸。 行前鲜花着锦有多风光,如今低声下气便能多卑微。 “受不起季国丈这一礼,赶紧起来!”他虚虚扶了季相礼一把,这才注意到他竟已如此老迈沧桑。 分明只比天命之年长五岁,样子看起来,却像是已到古稀。 皇上前些时候已经下令,季家之人不得再进宫,据说有意想让皇后和季家保持距离。 而如今季候爷却出现在这里,容不得他不产生想法。 “季国丈这是有什么消息,想递进宫?”常文济试探性地问道。 季相礼心头一跳。 果然是个有城府的。 “在下确有一事相求。”机会难得,他也不想再藏着,赶紧将胸口的一封信掏了出来。 “这一封信,需要找人带进宫去给皇上,所以一直等在此处。还望常大人相帮,将此信呈于御前。” 常文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季相礼两眼,随即有礼道,“能帮季国丈,是常某之幸。放心吧,老夫这就回去,及早替季国丈将信送到!” 听常文济这般允诺,季相礼心里的船总算靠了岸。 忙道:“那就多谢常大人了,季某感激不尽!” 信给了常文济,季相礼便起身回了季府。 用过午膳后,果然,皇帝身边的司礼监大太监夏明就到了季府。 “季国丈,皇上请您乾清宫一叙!” 宫里这么快就来人了,这倒是季相礼没想到的。 不过从前都是在百官齐聚的太和殿,如今却只能在乾清宫,到底是时移世易了。 但他扔是很快就跟上了夏明的步伐,二人一起上了进宫的马车。 乾清宫里,皇帝见季相礼进来,不由带了几分诧异。 这也没过多少时日。 没想到季相礼竟然老成了这个样子。 皇帝又仔细打量了一眼,这样倒也好,定不会再生出干政涉权的心思了。 心下舒坦,他脸上不由带了几分和善,“国丈来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季相礼规规矩矩行礼。 “平身吧!” 皇帝端着茶盏,细嗅着上好的顾渚紫笋茶香,气定神闲道:“季国丈托人带的信,朕已经看了。” “难得国丈能够认清形势,又痛彻心扉地承认了一番自己的错误,还算是有救。” “之前朕说过,季家不可再进宫。但近日,皇后缠绵病榻,朕亦向来宽宏,所以,便破了这一次例。也许宣你入宫,说不定她身子能好上些许。” 季相礼弓着身子,胸腔内,气息喘的已经是有些厉害。 呵,狐假虎威! 当初是如何跪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现在竟然倒装模作样显示出一番宽宏来! 虽然心头恨得厉害,但他的动作却是更恭敬了些,“是,感谢皇上肯给这个机会,宣草民觐见。” 皇帝对季相礼的这副态度极为受用,当即便颇为自得地挑了眉,“嗯。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见朕,是为何事?” 说话时,一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盏,带着上位者高高在上的轻慢。 “皇上!” 季相礼忽然跪了下去。 “今日违例入宫,是草民与皇上,有要事相商!” “有要事相商?”皇帝朝着热茶吹了口气,随即勾出个淡笑,“朕看,是有条件要谈吧?” 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季相礼,带着几分心照不宣的压迫。 季相礼知道,皇帝这是在一步步地试探他的底线。 只是如今,他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锐气。 是以,竟是极不寻常地笑了笑,“草民不敢!” “皇上,之前的事,一切都是季家的不是,还请皇上恕罪,宽恕草民一家!” “如今季府黑发人,也就只剩思峦一人,皇后跟着皇上,草民自然是放心的。是以,我也没了什么念想。” “从前,草民的确是做了不少错事。可,草民亦是给了皇上不少扶持……” 这话一出,皇帝当即面色一沉。 还以为这人这次终于懂得了识时务,谁知道,竟还是从前那边,仗着自己的从龙之功,一次又一次贪得无厌! 就在皇帝打算发火的关头,便听得季相礼继续道:“还望皇上看在从前情意的份儿上,能够立三皇子为太子。也算……了了老夫的一桩遗愿……” 遗愿? 见并不是要为季府争取什么,皇帝心头狐疑之余,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虚。 看来是自己误解他了。 他眯了眯眼,认认真真地注视了如今卑躬屈膝的季相礼一瞬。 这季相礼,难道当真诚心悔过了? 这么好的面圣的机会,竟然不是与自己谈季家的条件,而是要让立三皇子为太子。 如今谢氏一族在朝堂上逐渐壮大,太子地位也愈发牢固。 近年来,太子身子愈发的弱了。他也确实一直都存了,将太子之位放到序儿手上的心思。 甚至可以说是,他和嘉茹二人早就都想这么做了。 季相礼这是故意,以他的名声,给自己示好? 感受到皇帝猜疑的目光,季相礼正了正色。 “草民如今,身子大不如前,已是行将就木。” “入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盼得三皇子,能够在未来执掌朝堂。这也是季家一直以来,从一而终的夙愿。” “一直以来,老夫悉心教导子女,皆是希望能给三皇子留一些将来他的可用之人。但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草民故去走之后,季家便只有一个思峦。” 他说着,眼泪鼻涕已经流了下来,那悲痛之色,看得皇帝都不自觉皱了眉头。 “血浓于水,除皇上、娘娘自家外,没有人,会比思峦与三皇子更亲,更希望三皇子开辟一个繁荣昌隆的时代。” “通过他大哥和草民的事,思峦已经知道了律法的严明,更懂得了规则的界限。他心性纯善,一直唯皇上是瞻,从前,因此与老夫还发生了不少龃龉。” “如今,他亦因接二连三事情的打击而身体垂危,堪堪才被挽救回来。所以,这样的季家,老夫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只望思峦能顺遂过完此生。此外,便是希望能让草民的外孙,三皇子,坐上太子之位!” 第一卷 第279章 复位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相礼说完,整个人已经是涕泗横流。 他用余光扫了下皇帝思忖的神色,心里盘算着,有戏! 别以为他不知道,皇帝一直以来都想换掉太子。 但碍于他精心营造的外界传言,他深爱先敬仪皇后,所以一直没有动姜衍的太子之位。 但,他近日已经想明白了。 皇帝不过就是想在他面前证明,他是皇帝,早已不是十五年前那个,可以任由他拿捏扶持的人。 所有人都得对他俯首帖耳,不能在权利和地位上,越过他之上。 所以他今日来的目的,也并不是什么真的想要他换掉太子。 而是能为思峦争取得一线生机。 隐隐的,他心口涌出了一股隐秘的自得。 只要姜序成为太子,那么势必会需要一拨真心拥趸他的人。 季家唯一还剩的思峦,变成了姜序身边不可或缺的人。 还有谁,比自己的舅舅更加可靠? 只要姜序当上太子,为了给儿子留个帮助者,皇帝也不会对思峦赶尽杀绝。 加上他方才,又刻意说思峦一直瞻仰于他,想必更是让皇帝长期以来被季家压着的那自尊心暴涨。 他现在得了势,怎么会不想要留一个曾经看不起他、贬低他的季府之人,来瞻仰他不可侵犯的尊崇呢? 尤其是让思峦臣服于他的儿子,更是会极大地挑起他的兴趣。 皇帝确实被季相礼的这番话震惊到了。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他目光幽微地在他身上游移,心头那点隐秘的快感愈演愈烈。 季相礼手上的把柄实在太多,所以,他保持现状,不狗急跳墙,他也就十分满意了。 没想到,他现在已经行将就木了,竟想着的,却是让序儿当太子。 这到底是舐犊情深,还是知道季府不行了,想重新求得自己的庇护? 他抿了口茶水,脑子里左右互搏。 但,皇帝也不想思考那么深。 如今季相礼这般示弱,无论是哪种情况,得益的,不都是自己吗? 让序儿当太子,一直是他心口的一道执念。 以他的身份,是不好开这个口提议的。 如今以他季相礼的名义开始,让序儿一点点接触到太子之位。 不正好遂了自己的心意? 他这个皇帝的位置,不就坐稳了吗?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目前他极为需要的一招。 坏人由季府来做,而自己这个皇帝,依旧光大伟正,尽收渔利。 皇帝借着方才的茶水,发出了舒服的一声喟叹,脸上已经浮起了笑容。 “好茶,好茶啊!” 他看着手中的杯盏,“果然,最好的茶,还是要出自顶级茶园。” 他抬眉看向季相礼,神色,已经是遮掩不住的愉悦。 “季国丈今日说这些话,可有些见外了。” “季府为大梁付出甚多,这份恩情,朕从来都没忘记。” 他站起来,负手看向远处,吐出一口宽怀之气。 “这样吧,谅你季家确实先前为朕付出许多,这些日子,也确实委屈你们了。等到过两年,季澄那件事的风声过去,朕重新恢复你的侯爷爵位,你看如何?” 他知道,皇帝这是答应了他的条件,并且对之很满意的表现。 意思是需要让他带头,提起立三皇子为太子这件事。 而皇帝,愿意拿爵位来跟他换。 但,季相礼却是身子一凛。 状若忐忑道,“草民不敢!” “先前,确实是季家有负皇恩信任,干出了为人所不齿的事情。如今季家上下,皆引以为鉴,不敢再受侯爵荫奉。” 他今日来,确实不太想要那个爵位。 皇帝心头闪过讶异。 这季相礼,难不成这段日子被打击得,当真改性儿了? 可,这什么都不图,以德报怨可不是他的性子。 皇帝便又道,“那国丈究竟想要什么?若是无欲无求,朕倒有些摸不准了。” 一个从前自己赶紧极度了解熟悉的人,突然间性情大变,变得陌生,这对新的合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季相礼放松一笑,“先前皇上已经发话,季某,此生不可再进宫。此事,众多大臣亦是早有耳闻。” “若是皇上出自对草民的善意,将先前的旨意改了,那对天下来说,岂不是朝令夕改?” “为了皇上的名声,还是不要如此的好!有损皇上名誉,老夫也受之有愧!” 看着季相礼如今这般为自己考虑,皇帝心头的自得,更是加重了几分。 这老小子,终于拎清自己和皇室之间的关系了。 他随即又道:“不然这样,既然思峦有意帮扶序儿,朕这便重新恢复他的世子之位。” “等到他身子养好,即刻来宫里报道。届时,便让他领礼部员外郎一职,如何?” 若是季相礼什么都不接受,那他,也不会放心让他去做推序儿上位的事。 听见终于说到了关窍,季相礼这才重重叩下头,“思峦若知此事,定当感激涕零。谢主隆恩!” 皇帝见他最终仍是这般欢快地答应了自己的提议,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头划过一丝不屑。 原来是为了季泊舟。 他俯视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季相礼。 一个区区从五品的职位,都高兴得这么厉害。 果然啊,从前多自满,如今便有多卑微。 皇帝突然有种扬眉吐气、大仇得报的畅快。 能主宰他人前途和人生,随便一句话,便能让季家人奉为圭臬,才是真正的登上皇位。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妙了! 一炷香后,季相礼带着皇帝重新册封季泊舟为世子的口谕出了宫。 他与皇帝表面君臣和气地唠了些尽兴之事,又状若关切地问了季皇后的身体一事。 这才知晓,自打棠儿走后,嘉茹的身子便有些不对了。 出宫路上,看着日渐西沉的斜阳,他心头涌起一抹无法言说的苍凉。 难道嘉茹,也要出事了么? 但他的怅然并未持续多久。 一个不向着季家的皇后,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 终归,也只能是彼此作为互相利用的棋子罢了。 最终,仍是今日得势的喜悦占了上风。 季相礼出宫后,皇帝心情大好。 他悠然自得地起身,打算去坤宁宫看看皇后,顺便给她说一说这个好消息。 然而他刚站起来,门口的内侍便匆匆走了进来。 “皇上,江大人求见。” 皇帝眉心一凛,“江爱卿?宣他进来!” 江远风昨日从季府带着伤离开,本来今日是告了假,打算来给皇帝说明情况后,请半个月休沐的。 但一入宫门,便听他的人说,季相礼在一个时辰前进来了。 是以,他心头好奇,一直候在门外。 却不想,这一候,竟是让他知道了要命的消息。 江远风带着满身寒意入了乾清宫。 一进去,便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皇上,不给微臣一个解释吗?” 第一卷 第280章 暗涌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江爱卿一来便质问于朕,这便是你的君臣之道吗?!” 江远风那目无尊卑撒气的架势,让他瞬间也来了脾气,直接将方才的一盏茶,重重扔在了他面前。 “朕做什么事,江爱卿是不是要注意插手的尺度,是不是要适可而止?” 大殿内的宫人见气氛不对,吓得全都跪了下去,一时间屏气凝神。 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来这两位的无辜迁怒。 皇帝瞥见瑟瑟发抖的宫人,狠厉的目光扫过,随后下巴一甩,示意大家全都出去。 宫人们松了一口气,连忙带上殿门退了出去。 刚退出来,其中一个新进殿伺候的宫女赶紧拍了拍胸口,对身边人道:“吓死我了,还没见皇上与江大人发那么大火。要是他俩吵起来,免不得受罪的是咱们,让我们吃板子!” 身边的宫女却笑了一声,“你呀,想多了!” “皇上与你从前伺候的三皇子可不一样,皇上最是体恤宫人。一般来说,即便出了事,他也极少责罚咱们,更别说要命了!” 先前那位宫女一惊,神色写满了不信。 “不是传言,皇上最是严厉?极度赏罚严明!所以这乾清宫有了空缺,许多宫女想着皇上的严厉都不敢来呢!没想到,与我想象的倒还这么不同!” 身边的宫女噗嗤笑了一声,“你呀,别听那些人传什么。” “你在这殿内待久了就知道了,一切,都得自己去感受……” 宫人们渐渐走远,但乾清宫内,皇帝与江远风,却是依旧剑拔弩张。 江远风斜坐在椅子上,锋利的目光扫向皇帝。 “季相礼今日来,皇上给他允诺了什么?” 皇帝一见江远风的脸色,便知道他定是知晓了什么。 是以,也不打算瞒他。 “经过这些日子的敲打,季家已是强弩之末。所以,朕决定恢复季家原先的地位。” 皇帝隐隐有些兴奋,而他本以为江远风听完他这句话,会猛地跳起来反对。 却不想,江远风依旧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只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犀利地扫向他。 皇帝轻笑了一声,“但结果你猜如何?” “季相礼竟给拒绝了!” “他要的,根本不是我给他恢复从前的爵位,而是只希望让朕让三皇子做太子。” 听到这,江远风终于有了反应。 他嘴角牵起个冷笑,顷刻便沉下了脸。 “所以,皇上又送什么好处给季家了?” 听见江远风的质问,皇帝浑身一怔。 他猛地看向江远风,好一会儿,终于讷讷道:“果然是,江大人已经到了这般了解朕的地步。” “季相礼推辞爵位,于是朕便将世子之位重新给了思峦。然后让他身子好了,便可到礼部去,做礼部员外郎。” 话落,江远风登时站了起来,一张脸已是冷如凝冰。 “为何要做这样的决定?!”他没忍住,低吼了一声。 皇帝诧异地看向他,“他们现在已经对朕俯首,季相礼已是强弩之末,身体行将就木,季家也没有什么人了,有何不妥?你没看到他今日那个样子,老得看起来竟像是年逾古稀!” “我当然知道!”江远风怒目而视,“季相礼知道只有以三皇子上位为诱饵,才能让你给季泊舟一条大路,他当然愿意那么做!” “但在太子这个问题上,咱们不是说过多次?我,不同意立三皇子为太子!风险太大了!” 皇帝见江远风因这事发怒,气势顷刻有些弱了。 “你次次都说太子人选不能动,可你有没有去东宫看看,那样的人,能做储君吗?把大梁交给他,是正确的选择吗?!” 江远风不理会皇帝的斥责,一双眼睛带着近乎执拗的坚定。 “你若将三皇子扶上太子之位,咱们筹谋多年才取得的成功,一切都要毁于一旦!只要形势对咱们有利,那就是正确的选择!” 皇帝被江远风的厉吼架得有些无措,整个人顿时泄了气。 方才还打算去坤宁宫的神采奕奕,瞬间变得有些没精打采。 “那这样,我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姜穆尧!”江远风没忍住怒吼一声。 “你睁开眼睛看看,自打季家被你打趴下去后,你整个人都变昏聩了!你是皇帝,你得顾全大局!” “好好好,顾全大局。”皇帝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回到了御座上。 江远风呆坐在原地,眸子里沸腾着幽深的暗涌。 好半天后,他幽幽开口:“放弃季家,收回成命。” “什么?!”皇帝瞬间抬头。 “天子之命,岂能有假?!” 江远风的眸光冷冷地扫向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主意。” “你将季泊舟安排在礼部员外郎的位子上,应该打的就是在两年内将他升迁至礼部右侍郎。到时候,再让他来负责牵头更改太子一事吧?” “这样你皇帝的名声保住了,太子人选,也从姜衍,换成了你心心念念的姜序。季家,也保住了他们想要的最后一丝血脉,我说得可对?” 听得江远风的话,皇帝更诧异了。 他眼睛转了转,“季相礼,找过你?” 保住最后一丝血脉,确实是季相礼最为在意的事。 若不是他找过江远风,他不可能知道。 “他不但找过我,我还一身伤地从季家出来!” 皇帝一惊,“江爱卿受伤了?” 说着,迈着大步赶紧朝江远风走了过来。 “伤到了何处?” 江远风知道皇帝是真关心他的伤势,是以也没隐瞒,“今日我没来上朝,便是因为这伤。” “季泊舟被鬼物纠缠,眼看就要活不了,季相礼那老东西到府上来求我,以他永远不说出十五年前的秘密为条件,让我去府上驱鬼,救活季泊舟。” 皇帝被这话击得大脑一晃。 “当真有鬼?!” 他自己是被江远风在身上设下的符咒一直保护着的,所以从来都没感觉到过有任何鬼神之事的发生。 皇帝斜睨他一眼,“如今已经被下官处理了。” 皇帝瞳孔瞪得老大,倒吸一口冷气,“难道,难道江爱卿这伤,便是因那鬼物所致?” 江远风不置可否,“替季家挡了劫,自然有此一伤。” 但他不想将话题扯那么远,回头直接对上皇帝的目光。 “但不管如何,皇上对季家,都不可再那般纵容!不可放任季家重新登上从前那般的侯府之位!季家掌权,对你,对我,都并非什么好事!” 皇帝叹了口气,随后抬头望着穹顶,像是在思索什么。 过了会儿,他才似是妥协一般,有些泄气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放心吧,只是一个季泊舟而已,大不了就只给他一个世子的虚衔,其他的,咱们再从长计议。” 他复又看向江远风,纠结地攥了攥拳,“但你,知道我的难处……” 第一卷 第281章 宣旨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回府后,季相礼心满意足地与季泊舟吃了顿饭。 想必明日,皇帝恢复世子之位的旨意就会下来。 到时候给思峦一个惊喜,也算了了自己最大的一桩心愿。 季泊舟见季相礼似乎心情不错,给他添了一盏酒,“好久没见父亲有这般开怀的时候了,今日可是遇见了什么喜事?” 季相礼一杯酒下去,轻抚着因辣酒入喉而极为刺痛的胸口,眼底带着一抹神秘,“等到明日,你就知晓了。为父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为父目前就一桩心愿,就是你能好好调理身子,待到好了,还是得赶紧娶妻纳妾才是正经。为了咱们季家的血脉,总之,你得好好注意身体,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感受到季相礼的期待,季泊舟身子一僵,随后不自然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是最清楚的。 虽说今日,他被江大人施法,祛除了身上那些纠缠的厉鬼,也等于救了他一命。 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身边,似乎还跟着一个鬼物。 那是个女鬼,总在冷不丁的时候,钻出来吓他一大跳。 而且每当入梦,那个女鬼便会在梦里等着他。 若不是先前有被群鬼纠缠的过往,他只怕自己早就被那女鬼给吓死了。 因那女鬼一直跟随,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身子,有父亲说的一点点变好的迹象。 不过是放缓了精气消散的速度而已。 季相礼只以为儿子因目前的情况有些担忧,所以才依然有些沉重。 是以,用完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颇有耐心地宽慰了一番,这才回院中休息。 次日。 夏风灼热,季相礼在院内等了一个上午,却根本没有看到什么传旨公公的影子。 就连府外的一整条街,都不像是有人走动的迹象。 凭借多年在朝堂的嗅觉,他下意识便知,事情有异! 他来不及管下人说的,季泊舟成日嗜睡的事情,立刻乘着马车去了宫门口。 宫门口守着的金吾卫都是裴帆的人,恰巧裴帆过来巡视,一眼便看见了神情似乎有些焦急的季相礼。 “季国丈?”裴帆拱了拱手。 “皇上之前有令,季国丈不得主动进入皇宫。若是季国丈有何要事,在下可代为转达!” 季相礼与裴帆先前就有龃龉,是以这会儿遇见了裴帆,自然知道是无法进宫了。 但现在时过境迁,不是念那些旧怨的时候,该低头还是得低头。 是以,他遂有礼地笑道:“原来是裴指挥使。” “您放心,老夫不是要进宫。不过正好裴指挥使来了,我也想问问,这昨日皇上宣我入宫,说今日会到附上宣一道旨意,为何今日,却一直没上门呢?” “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宣旨公公遇到了事情,所以给耽搁了?” 季相礼说完,裴帆却听得一愣。 如今季相礼进宫,想必定是为了恢复荣宠来的。 先前他被季青妍和整个季家构陷的事情还如鲠在喉,他想了想,“今日宫里并未出现何异常,应是皇上思虑万全,说不定改了心意也无不可,季国丈可以再等等,看晚些是否会收到其他旨意。” 季相礼本就能判断出此事的异常,所以对裴帆这和稀泥的敷衍之语自然听不进去。 “指挥使,”他弯腰,毕恭毕敬行了一礼,“之前我季府与指挥使之间多有误会,还请指挥使不计前嫌,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老夫在此,特给指挥使赔罪!” “不过今日,确实还有一事想找指挥使打探一二,还望指挥使赐告。” 裴帆见季相礼如今竟像是换了个人,不但人像老了二十岁,从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心里一时有些感慨。 “季国丈多虑了,从前的事,二小姐已故,自然也就都烟消云散了。” 季相礼如释重负,心头一跳,赶紧道,“还是指挥使宽宏大量。老夫想多嘴问一句,您的金吾卫一直近身护卫皇上安全,自昨日老夫出宫后,皇上可有见过什么人?或者,发生过什么事?” 话未说完,便见裴帆的脸色越来越紧绷。 他看着季相礼那期盼的眼神,立刻厉吼一声:“放肆!” “天子起行,岂是你一介草民能随意打探?!” “是是,草民逾越了。”闻言,季相礼当即告罪,“方才一时没有了主意,这才找指挥使打探一二。还请指挥使宽仁,谅解老夫无心之语。” 但他心里,却还是隐隐划过奚落。 从前这些打探之事,不过是臣子间的举手之劳。 只要他愿意,宫里每个人的一言一行,不出半日便能搜罗齐全。 这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现在,裴帆却因这事斥责他。 不过就是想出口气罢了。 裴帆冷哼一声,没有再回话。 眼见着裴帆要走,季相礼担心其他禁军和金吾卫更加难打探到什么,登时一把拉住了他。 “裴大人,老夫知晓你对皇上忠心。只是这次,老夫本也不是围着生乱子而来的。还请裴大人通融一下,可否告知老夫,昨日我走后,这宫里都有什么人再进来过?” 裴帆见他问的不是皇帝之事,而是有什么人进宫。 这才将衣袖一扯,懒懒打量了他两眼。 “季国丈若是不说究竟为何事在宫门打探,恕裴某难以相告!” “是是是!”季相礼不愿争这一时高低,忙道,“昨日,皇上宣草民,说是要颁发一道旨意,恢复思峦的世子之位。草民感念皇恩,所以这才来问上一句,想知道是什么缘由,今日在府上一直没有等到宣旨公公。” “原来是这事。”裴帆嗤了一声。 “季国丈早些说出来,不就不用耽误这么多功夫了吗?” “昨日你离宫之后,江大人就因受伤之事,进宫告假来了。后面与皇上相谈了两个多时辰,然后便没有什么人再进宫了。” 裴帆试探性地扫了季相礼两眼,“不过这事情既然皇上已经答应,季国丈也不用太担心。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不该是你的,那也强求不来!” 说完,略一点头,随后带着人走了。 季相礼的笑僵在脸上。 裴帆那些话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火药桶,在他心里炸得天昏地暗。 江远风! 竟然是他! 他眼里翻涌着无边的恨意,如一泓黑暗的深渊,顿时升腾起无数杀意。 第一卷 第282章 算账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相礼得知江远风去了宫里,下意识便想到,定是他在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立刻三两步踏上季府的马车,对季安道:“去咸宜坊!” 季安见季相礼一脸阴沉,声音里正极力的压抑着怒气。 也不想触霉头,立刻答了一声,“是!” 马车内,季相礼眼里杀机肆虐。 昨日江远风来府上救了思峦,还因此受了伤,本来他是极为感激的。 谁想到,这人立刻便换了一副嘴脸,竟然故意坏自己的事! 这些年来,分明最初是江远风自己说不在意地位的高低,所以一直甘愿待在那二品大员的位置上,也不愿意升迁。 早知如此,之前季家权势滔天的时候,就该将这人给杀了! 他握紧拳头,苍老的脸上攀出凶狠的沟壑。 他知道,从前季家有那番权势,江远风一直极为嫉妒。 嫉妒季家门生遍布,嫉妒自己在朝堂收拢人心。 比起江远风那独善其身的性子,季家更快地获得了滔天的富贵权势。 让他即便有玄法能力,也无法在朝堂上撼动他半分。 因此暗中,也没少多处使些小绊子。 如今见他去找皇上,定是担心季家东山再起。 所以借着皇帝必须依赖于他的关系,想直接断了季家未来的路。 但,他季相礼已经忍了这么久,拖着这副残躯,就等这次能帮助思峦代表季家,重回勋贵门阀之列。 他江远风,竟然敢釜底抽薪! 正在他盘算着要如何彻底与江远风算算账的时候,季安谨慎的声音传来。 “老爷,到了。” 季相礼拢了拢袖子,整理了一番衣冠,这才沉着脸下了马车。 江宅内,江远风因养伤之故,正躺在榻上欣赏美人歌舞。 就见无白匆匆来报,“大人,季相礼来了!” 江远风眉心一拧,掀起眼皮看向无白,“这老东西又来做什么?老子这一身伤可都才开始养!” “不知,看起来竟是颇为严肃。” 江远风眼中闪过厉芒,手一伸,喝止了台下的凤管鸾箫和莺歌燕舞。 “都先下去吧!” “是!” 歌伎们齐齐退下。 江远风半倚在榻上,就见门口气势汹汹走进来一人。 季相礼。 “季国丈今日又来,是为何事啊?你这两日,往来我江宅多少趟了?” 听见江远风轻慢的奚落,季相礼面沉如水,紧绷着脸笔直地闯了进去。 “让你的人退下!老夫今天,必须和你一起把账算明白!” “算账?”江远风一愣。 再瞧见他如此怒气汹汹的样子,想了想,脸上挑起个讥讽,“季国丈这是刚求人办事完,便不打算认账了?” 季相礼直接坐在了他一旁的椅子上,愤然道:“昨日,可是你进宫拦下了皇上的旨意?” 这话一出,江远风登时明白过来来意。 他半撑起身子,这才看向身边的一应奴仆下人,吩咐道:“都下去吧!” 很快,下人们结伴撤了个干净。 季相礼这才冷冷地盯着他问,“我昨日分明已经答应你,不会将那个消息泄露出去,而且皇上也并未恢复季家爵位,只是给了思峦一个名头而已,你为何连这都容不下?!” 他胸腔的熊熊烈火一直燃到了眼睛里,带着那双昏黄的眸子,显出几分骇人。 江远风不惧他的目光,反而是沉着一笑,“打探本官和皇帝的行踪?” 季相礼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江远风又道,“你是答应了本官不会将那事说出来,可是本官也答应了你救你儿子。我可没答应你,要将那世子之位,重新还给他啊。” “你!!” 季相礼看着江远风这有些不要脸的样子,怒从心起,登时狠狠指着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忿然道,“我说了,我不会干涉你的行动,但无论你用什么法子,这世子之位,你都必须得替思峦给我要回来!” 江远风懒懒地从身侧小几上端过一盏茶水,许久才道,“这件事,季国丈不是该去找皇上吗?来找我做什么?” 季相礼当真要被江远风的这副态度气炸了,顿时指着他鼻子低吼,“你不就是仗着一直以来皇上必须听你的,必须依赖你,所以一直为所欲为吗?现在到此关头,又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有意思吗?!” “哟!”江远风放下茶盏,睨了他一眼,“季国丈也知道皇上要听我的?那他为何要听信鄙人的,却不再听从你季相礼的呢?从前,分明咱们三人,可是一体的呀!” 季相礼没有回答他那阴阳怪气的嘲讽,而是理了理衣衫,粗气顺着他鼻翼喷洒,面上,已经闪过几分不耐。 江远风冷笑一声,“皇上是谁?你当他是傻子吗?谁站在他一方,谁又站在自己的利益一方,你以为他看不出来?” “这么些年,你季家以权谋私,大权独揽,我说过什么?而你季家,又让皇上如何自处?现在,他终于把你赶出了朝堂,又怎么会允许还有下一个姓季的,继续前去控制皇权?” “你!”季相礼横眉怒目,忍不住大声咆哮,“这些都是你给他说的?!” “你急什么?”江远风满不在意地一笑。 “要不是你……” 他话没说完,忽然,“噗”的一声。 后背已经传来了一阵疼痛。 季相礼衣衫中藏着的短剑,已经猛地扎进了江远风的后背。 “季相礼,你竟然敢杀我?你季家是不想活命了?!” “昨日救你那个儿子,他也想刺杀本官,老子谅你答应了我条件,你我又有多年盟誓,这才看在你的面子上救了他。结果,你竟恩将仇报?!” 江远风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进门开始,虽然怒气冲冲,但是却散发着一股凄凉之意的季相礼。 这人身子已经近乎风烛残年,所以从他一进来,他便没有带丝毫的防备。 结果,竟然敢刺杀自己?! 这么多年都忍了,今天,竟然真有胆子这么做! 听见江远风的厉吼,一直随侍在房顶的无白和影子已经从上面冲了下来。 “大人!” “大人!” 二人赶紧朝着江远风奔去,想要先看江远风的伤势如何。 看着江远风和身边侍从那着急的样子,季相礼胸口的起伏终于逐渐放缓,凶狠的眼神中露出几许得意。 他这一剑,专门刺的左后背的位置。 这是心口。 他就不信,江远风还能活命! 只要他死了,皇帝身边,就再也没有了能干涉他决定之人! 季相礼趁着江宅其他下人还未过来,立刻打算离开。 却就在这时,江远风的目光朝他看来,一瞬间。 对他露出了个幽深又得意的笑意。 第一卷 第283章 命运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国丈,戏都没到精彩的时候,这么快就想走?” 江远风在影子的搀扶下,竟慢慢站了起来。 他解开腰带,慢条斯理地脱去自己的外袍和中衫。 在季相礼震惊的目光中,将里面最深处的一件软甲卸下。 因季相礼的那一剑,软甲早已变了形。只再尖锐一点,软甲就要被捅破。 “铛”的一声,江远风将那软甲一把扔在了他面前。 “可惜了,季国丈。要刺杀,你早告诉我呀!” “我就像现在这样,提前将这软甲脱了,你不就能得手了?” 他阴鸷幽深的眼神扫过季相礼大惊失色的脸,“这么多年,为了预防那些想要找我复仇的仇家,我几乎软甲不离身的。” “只是可惜,这十五年,你高高在上,实在是太得意了。” “得意到,从来都不了解真正的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江远风不断向前,朝季相礼步步逼近。 季相礼一张脸唰地惨白。 他以前只知道江远风身边的随从武艺高强,他自己也有几分功夫。 所以想着他受了伤,今日才能这般过来。 方才动手时,也带了几分侥幸。 反正自己的身体早已日薄西山,他即便是拼了自身,也要为思峦,争得一个未来! 只是竟从来没想过,这人,十几年来,竟都穿着软甲! 这江远风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今日你想了这么个办法吸引我的注意,又专门引开所有下人。不就是知道,他二人武艺高强,要将之引开,才好动手吗?” “不过这一次,我确实也低估你了。以为你又是同往常一样,要对我有什么要求,或者达成你做什么事。” “所以,知道我为何不让皇上给你季家地位了么?瞧瞧,你对给你十几年富贵的恩人都能下得去手,还有谁能信任你呢?” 江远风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死物。 季相礼一怔。 的确,他忘了。 十五年前,他只是一个四品的左通政! 是从那一日,江远风敲开季府的门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命运,才都开始改变! 就在季相礼怔神之间,不等江远风走近,身后的影子已经是立即奔了来。 季相礼还没看清身前的那道猛地窜来的暗影,只听见“咚”的一声,胸口已经传来一阵剧烈痛意。 影子飞速奔近,拳脚并起。 季相礼的身体宛如一个马球,在空中画出一道高高的弧线。 “砰”的一声,他被摔在院墙的木门上,随后重重落地。 “噗!” 经过影子这一脚,季相礼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四肢筋脉连着骨头都像散了架。 然而季相礼不吐血还好,这一吐,心口竟像是炸裂了一般,再也止不住。 五脏六腑撕扯的疼痛传来,他像是被放到了石磨上狠狠地碾磨着。 生不如死。 “噗!” 又是重重的一口鲜血呕出。 一口接一口,季相礼这下竟是丝毫停不下来,看起来像要将血都吐干一般。 影子看见季相礼这会儿的样子,也有些慌了神。 赶紧躬身道:“大人,属下这才出一招呢!如今怎么办?” 影子也觉得有些无语。 大人不能手染血腥,所以一直以来,杀人的事情都是他和无白做的。 但以他二人的武力,要杀季相礼,可以说是轻轻松松。 方才见大人和季相礼隔得那么近,担心季相礼又要发狂出手,他这才将人踢开。 而且看大人那样子,应确实也动了杀意。 没想到竟然就一招,他这就不行了? 江远风冷笑着看了一眼墙根处不断吐血的季相礼,漠然道:“如此正好。” “毕竟是季相礼,季皇后的父亲,哪怕他们再离心,还是血脉相连。他死在江宅,对咱们没有好处。” 他眼睛里涌动着阴森的寒芒,“本官只是恨啊,他都这样想杀我了,我竟然还不能还手!” 说着,他眼睛睨向影子,冷冷道:“好好伺候,将死不死的时候,抬出江宅!” 江远风不想再看季相礼一眼,说着,冷漠转身离开。 想杀他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下场。 若不是看在皇帝那般重视季嘉茹,担心因为这些耽误了他大事儿的份儿上。 季相礼,方才就死了! “记得,莫要留显眼的伤!” “是!” 影子和无白异口同声。 太阳西沉,余晖洒在江宅幽深的内院,映照出一片血红。 季相礼的身影蜷缩在墙角,显得格外单薄,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又会倒下。 两个人影朝他走了过来,季相礼眼睛里迸发出剧烈的恨意,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可还手的力气。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闷响,季相礼的身体瞬间弯成了弧形,随后,他眼前一黑,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无白又是一惊,瞬间看向影子,“这么快就晕过去了?” 影子:“走,抬出去!” 季相礼被影子和无白抬出江宅,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溢出,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季安一直候在外面等着季相礼。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被人抬了出来。 “老爷,老爷……” 季安急忙迎了上去,急得眼珠子直转。 “这是怎么了,怎么老爷就这样了?” 影子身上散出冷冽的压迫感,他看着季安,冷然道:“季国丈与大人有要事,没想到刚聊到一半,季国丈竟口吐鲜血,血流不止。” “府上没有医师,担心留在江宅耽误病情,是以,大人慌乱之下,命我二人赶紧将他带出来,你还是赶紧带他回去医治吧!大人说,至于没聊完的事情,一切等季国丈醒了再谈。” “好好好,多谢,多谢二位……” 季安一路看着影子和无白将季相礼送上马车躺好,又周到地拉好帘子。 心中感激不已,却又担忧得手忙脚乱。 他赶紧着急忙慌地驾上车离开了,身后影子的那句“恕不远送!”,也消散在风中。 见季安已经走了,影子和无白也进了府。 一进去,就见江远风反剪着手站在院子里。 “大人!” 二人齐齐行礼。 江远风:“今日季相礼的身体,我已经差不多了解了,他已行将就木,应该没多少日子可活。” “但他这般从我府上出去,若是日后叫季皇后知道,总归是有些隐患在。从这里到时雍坊有一段路,你二人赶紧跟上,挑个最好下手的地方,将人给……” 说着,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闻言,无白忙问,“这一路都是繁华之地,若是咱们将人杀了,怕是会被无心人看到。若是被发现,到时候,大人岂不是也会有些麻烦?” 江远风摆了摆手,随后牵起个爽朗的笑意。 “谁说你们要以江宅的身份去杀人了?” 他脑袋朝屋子里一偏,“里面有两套瑾王府下人的衣裳。” “该怎么做,你二人看着办。” 影子和无白互相打量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是!” 第一卷 第284章 踩死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不知为何,自打江远风给他驱邪收鬼之后,季泊舟觉得,自己似乎怎么都睡不够。 早上起来用了早膳,一直睡到被叫醒用午膳。 这会儿,又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又被叫了起来。 梦里,还是一直有那个熟悉的女鬼影子。 他刚在青墨的伺候下穿好衣衫,就见外面季安着急抹泪地冲进了澹泊斋。 “少爷,少爷不好了,少爷……” 季泊舟将锦袍一拢,赶紧询问,“发生了何事?” “老爷,怕,怕是不行了……” 听得这话,季泊舟心头大震,忙问,“怎么回事?!” “怎才一日,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昨夜父亲才告知我说有一件大好事,我今日实在困乏,也没来得及关注,怎会……” 他掸掸衣衫,说着,已经带着人先行奔了出去。 季安一路小跑跟在后头解释。 “昨日,老爷进了宫,回来的时候一直很高兴。今日,老爷说是没等到什么东西,然后就让我跟着一起去了宫门口。” “去了宫门口找裴大人打听了消息后,又去了江宅。结果在江宅,老爷被带出来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了。说是在里面吐了血,而且一直吐个不停,晕了过去。” “知道了,咱们先去看看!”季泊舟听着季安说的一切,紧拧着眉头就往里冲。 吐血的话,先找府医看看,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他相信父亲,一定能挺过来。 却没想到,就见季安擦了把汗,提心吊胆继续道,“少爷,还有,没说完呢……” “后来,在回来的路上,走到杨柳街,忽然就冒出来两个瑾王府的人,他们骑马在杨柳街疾驰,那马撞到了咱们的马车,老爷被撞得从马车里滚落在地,被那马给……给踩了!” 季安哑着嗓子说完,眼泪已经顷刻间冲了出来。 季泊舟猛地回头,目光里带着不可置信的震颤,“那父亲,被踩中了哪里?!” “应是……应是肋骨,还有大腿的位置!但……” 季安还未说完,季泊舟手一挥,“别说了,我去看看!” 季安咽下去的话,确实有些不敢说出口。 老爷被踩到了腹部,究竟能不能活,都还是另一回事呢! 除了当下季相礼的伤情,季泊舟还有些难以面对的,便是季安口中的那句,瑾王府的人。 分明,之前不是都答应了他,会选择放过季家吗?! 为何还要对父亲出手? 季相礼抬回来后,已经被安置在了家主院中。 季泊舟刚到院门口,就见地面一路蜿蜒着深红的血迹,从外院,一直到床榻。 “父亲!” 听见季泊舟的声音,屋内的下人立刻让开了一条道。 他匆匆上前,在榻前站定的刹那,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季相礼双眼紧闭,面色一片蜡黄,连着干枯的双手都无半丝血色。 腿上和腹部仍在往外流着血,外衣和裤脚被浸湿,显出刺目的乌红。 季泊舟颤抖着手去探了下他的鼻息,却像是被针刺中一般,瞬息又收了回来。 还好,还有微弱的气息。 此时,就听见身后的季安抽噎道:“马夫老张,因为救老爷,被那两匹马,踩死了……” “什么?!” 季泊舟猛地看向季安。 就听见他继续断断续续抽噎:“回来的一路,都是我赶着马将他二人带回来的。所以这老张的丧情之事,也需要少爷拿个主意……” 季泊舟此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来不及管那么多,顿时朝着季安吼了一句,“其他的你看着办,现在马上去找京城最好的医师,崔神医,对,将他请过来!” “你们拿一个人去宫里报信,让皇后娘娘派个顶尖的太医出来,就说父亲出事了,要救命!快!” “是,是!” 听着季泊舟着急的话,青墨和季山两个小厮立即一左一右赶紧出了门。 此刻,心里一拨接一拨的悲凉痛楚像是潮水般将季泊舟吞没,他胸口一阵窒息,不知道自己要抓住哪里,才能有一根靠岸的浮木。 府医此刻正在先替季相礼止血。 看着来来往往脚步凌乱的下人,季泊舟双腿发软,十分艰难,才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月,渐渐爬上了夜空。 京城挨家挨户亮起了灯笼。 季泊舟派去宫里的是青墨,然而,他走到太和门就再也没办法进去了。 金吾卫长刀一立,威武高傲又带着几分抵触地发问:“戌时已至,宫门就要关禁,何人夜间来此?!” 青墨赶紧行礼,喉咙里因焦急而染上几分哭腔。 “二位大哥明鉴,我乃季府少爷身边的随侍。” “老爷今日性命垂危,少爷派我来赶紧通知皇后娘娘一声,让她安排一名太医回府,以救老爷之命!人命关天,还请二位侍卫大哥赶紧帮忙通报一声!” 金吾卫上下打量他几眼,见确实有几分面熟,这才派了一人往后宫方向去了。 近日季皇后缠绵病榻,甚至已经到了日夜不分的地步。 是以这会儿,早就早早睡下了。 皇帝坐在凤榻前,看着季皇后那张日益枯黄的脸,心头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掐着,难受得紧。 就在这时,门外的何元光走了进来,低声道:“皇上,外面有金吾卫传信,说季少爷命人传话给皇后娘娘,让其安排一名太医去季府,季国丈今日受了重伤,性命垂危,人命关天……” 听得这话,皇帝心头瞬间一跳。 随即,一双隐晦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扫向何元光:“季国丈病了?” “那怎么行,快,赶快去国库里寻一些上好的灵芝、人参、鹿茸等物送去,毕竟是国丈,怎么受的伤,一定得给朕好好查查!” 说着,他又眉头一皱,“只是这太医一事,怕是不太好处置。” “太医署这会儿早就下值,宫里只留了两个御医,是为皇后和太后二人专属。现下大家都知道,皇后和太后身子都不太好,若是派去了季府……” 何元光一听皇帝这话,当下立刻明白过来。 “皇上体恤下臣,太医署感激都来不及。一边是皇后,一边是母亲,都说忠孝难全,但皇上,却是两边都尽力做得十全十美了。对太后之孝,对皇后多年的忠,还有对百姓和臣子之护佑,已经是极为不易。” “这季国丈伤了,皇上送出了那么多的名贵滋养之物,已经尽了该尽的一份心,旁人哪有季国丈这样的福分……” 皇帝叹了口气,“那便让库房的人多找一找,让那小厮等着,争取在天亮之前,凑齐二十种名贵的滋补药材。说不定,就能帮到季国丈呢?” “是!” 第一卷 第285章 死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天,渐渐破晓。 淡青色的天空镶嵌几颗残星,等待着东方那一抹瑰丽,慢慢穿透云霞。 季泊舟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等到青墨回来的消息。 心早就沉入了深渊,如被幽暗的湖水浸泡,凉透了。 但好在,季山去请的崔神医,动用了高出市面十倍的钱帛疏通,人终于肯答应在上半夜过来。 这会儿已经将伤包扎好,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危。 崔神医花甲之年,又抢救了半宿的季相礼,这会儿眼皮都快睁不开。 他吹着胡子晃悠悠地出来,面上带着些不满:“人已经救活了,我老头子这一宿可差点折在你这府上。” “你季家这么多年中饱私囊,府上确实出手大方,我老头子这一趟,也不算亏!” 他冷哼一声,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着的季相礼,不阴不阳道:“不过,人活是活了,什么时候醒来,能不能醒来,都要看他的天意造化!” “根据老夫多年的推测,他这个样子,怕是极大可能醒不过来,会成为活死人。” “活死人?!” 季泊舟简直不敢相信,就只是一日而已,父亲竟再也醒不过来。 可,他与父亲,还有许多事没有聊,许多话,没有敞开说…… 胸中悲愤交加,他一把抓住崔神医,眸底划过一抹狂躁,“你不是收了那么多银子吗?为何救不好他?!” 声音,已经是极度凌厉。 崔神医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精元亏空得厉害,也不惧他,一把将其拂开了。 没好气道:“季少爷若是不信老夫,大可去请其他医者再来诊治。你父亲伤天害理之事做多了,又遇上你这样的大孝子,能保持留有一口气就不错了!” “中医也讲究天意和缘分,我老头子命中有你们这一个病患,我虽不满,却逃不开。但他季国丈醒不过来,则是天意。” 他漠然地上下打量了季泊舟几眼,“老夫该做的已经做了,其余的,季少爷好自为之吧!” 季泊舟被崔神医一推,已经是重重退了三步。 他仿佛被天雷狠狠劈了一把,眼底身上都是啮心腐骨的痛意。 他流不出泪,发不出声音,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疼得再也无法言语。 他知道,因为季家曾经在京城的名声,加上后来被夺了爵位,许多外面的医者都是不愿来府上看病的。 尤其是崔神医这种病患盈门、名满天下的大夫,更是极度难请。 所以这一宿,即便人来了,也并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对百姓来说,都不希望父亲活下来。 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儿子,不能再失去亲人了…… 崔神医见季泊舟久久不说话,也不再耽搁,背起药箱就出门去。 只冷冷甩下一句,“记得按时服药,一个月内,切莫用滋补之药!” 随后,声音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府门口。 大概愣怔了一刻钟,季泊舟终于醒过神来。 他坐在季相礼的榻边,看着下人将他的身体擦洗干净,一点点喂药下去,又妥帖地盖好锦被。 看那张从前志得意满的脸,如今满是苍凉与死寂。 心头一点点漫上窒息的痛意。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亲能够好好地活下来啊! 如今,这一切又算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季安瞧着他眼下浓郁的青黑与疲倦,有些担忧地提醒,“少爷,您一宿没睡,昨夜也没吃东西,老爷已经无大碍,您还是先去用膳吧?” “您放心,这里有老奴照顾着,一切定妥妥帖帖……” 季泊舟点点头,没有拒绝季安的好意。 的确,他不是医师,留在这里,亦是于事无补。 一切,都还得靠父亲自己…… 他刻意压制住心底那针扎般的痛苦,像是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一般,失魂落魄的,一步步被小厮扶着,走出家主院。 走到院子中央,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突然驻足抬头,脸上一片讽刺。 天意…… 呵。 天意。 天意从来都不会站在他这边。 既是天意,那就代表,天,他是不能再信了。 唯一可信的,只有,自己! 身边的小厮看着他逐渐阴鸷的神色,心底不由浮出一阵惧意。 “少,少爷,您身子不好,赶紧去用膳吧?” 小厮不由自主就打了个哆嗦。 用过膳,季府外终于响起了马蹄声。 青墨的声音从外院,急促地传进澹泊斋。 “少爷,少爷,小的回来了……” 季泊舟淡淡看了眼身边的下人,“将青墨领过来。” 须臾,青墨带着两瓣干裂的嘴唇进了澹泊斋。 季泊舟顶着满脸倦怠,从躺椅上坐起,“说说,什么情况?” 青墨慢慢红了眼眶,“少爷,小的昨夜听了您的吩咐就去宫门传信了,太和门的金吾卫说也向坤宁宫递了信儿。” “可坤宁宫的人说,太医署夜间都已下衙,只剩了两个御医,一人照顾身子有恙的皇后娘娘,另一人则是侍奉太后,也就没有多余人手能匀出来给咱们……” 季泊舟嘴角划过一个冷峭的弧度,讽刺地轻哼了一声。 “那你为何过了一夜,这都日上三竿了才回来?” 青墨吞了下口水,眉间阴霾久久不散。 “昨夜一直在宫门口等着,直到下半夜才有信儿的。那会儿我便打算走了,结果被一位公公拦下,说皇上知道了老爷的事,心有不忍,正命人在准备名贵的药材,以尽一份心意。” “只是许多暂时不好凑齐,需要让我等候一二。也是因此,所以才被拖到现在才回府。” 他用手指了下院外的方向,神色又有些抚慰。 “外面马车里,滋补药材堆了满车呢,都是极为难寻的,少爷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老爷就能用得着。” 季泊舟挑起眼皮扫他一眼,声音里夹满凉薄,“药材扔进库房吧,区区那些玩意儿,我季府自己也能买得起。” “崔神医昨晚已经将父亲救回来了,特别吩咐,一月内,不许用滋补之物……” 青墨一惊。 这才挠了挠脑袋,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再看季泊舟浑身散发出的低沉寒意,后背,顿时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季泊舟起身又去了季相礼的屋子。 他将下人全都打发出去,一个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父亲被害,有之前他与愿愿的约定在,想来应不会再对父亲出手才对。 不过,他自然也不会完全信任。 毕竟从前自己的确差点害了她,以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忘记仇恨。 但如今事情发生,他还是更倾向于那更大的可能——姜行。 因为之前被大哥和父亲安排的人所害,他心里定还存有怨恨,想将父亲除之而后快。 他看了眼自己瘦削青白的双手,眼里涌动着狠意。 只是自己这个样子,连一位老医者的力量都比他大。 自然,是对付不了姜行的…… 一切,都还得振作起来才行。 还有他那位好姐姐,恐怕,不是调不出御医,是根本就不想帮忙了吧。 呵,他眼底透出一抹森然。 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第一卷 第286章 楚楚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然而季泊舟的狠厉之态并没有维持多久。 季安正打算扶他去用膳,忽地,“咚”的一声,他竟是重重倒在了榻上。 “少爷!!” 青墨大惊失色,赶紧将季泊舟扶起来,随后一路背回澹泊斋。 府医放下季泊舟的脉搏,重重叹出口气:“少爷这是精血虚亏,所以身懒倦怠,每日需要休息的时间,比常人长了不少。” “昨夜守了一夜,身子早就吃不消了,所以,这会儿直接就昏死过去。” “那……那少爷,这一次要多久才会好?” 青墨喉咙发紧,发问的嘴唇都在哆嗦。 “无妨,按时给他喂药,不到一日应该就醒了……” “一日。”青墨捏着衣角,有些担忧地嗫嚅,“还好还好……” 不然现在老爷也成了活死人,若是少爷也不在了,那这偌大的季府也就相当于垮了。 到时候皇上一道旨意收回季家的一切,他们这些人,又要到哪里去? 季泊舟早已又入了梦境。 面前残阳如血,整个季府躺着一排尸体。 他踩在血水里,一步步向着那些尸体走去。 有宋楚楚的,二姐的,棠儿的,大嫂的,还有芥子,季大总管…… 忽然,耳边又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幽幽声音。 “季泊舟。” 季泊舟后背一麻,忽地,他想起了这道声音是谁了。 他猛地转身,看着虚空中不断朝自己逼近的一团黑气,恶狠狠道:“宋楚楚!” “是不是你,一直在装神弄鬼?!” 半空中漂浮的黑气忽然变成了血色,在空中猛地一颤,死一般的寂静后,忽然,爆发出一阵狰狞又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总算想起来了!” “想不到吧,你将我打死,我却还会来找你索命!” 那女声阴森而空廓,像是从无边地狱传来,缥缈幽邃,让人不寒而栗。 季泊舟捏紧了拳头,眼睛里透出怨恨,“那又如何?你现在,不也是个只能寄身在我周围的鬼物!” “这么久都没去轮回,看来你这个异数,怕是也无法再往生成人了吧?” 这话出来,那虚空中的影子更红了,像是要滴出血来。 那影子霎时化作了一阵血色的龙卷风,飞快向他袭来。 季泊舟倒也不惧,梦里的他身子可依旧是强健的。 他向右一避,那龙卷风扑了个空。 “宋楚楚,我并不怕死。不过,若是你敢继续这般吓我,也小心你的尸骨,我就不客气了!” 自从知道那女鬼是宋楚楚,不知为何,季泊舟心底竟忽然不怕了。 这个害得自己一辈子失去幸福的女人,他巴不得让她下地狱。 生前都是死于自己的手上,她能成厉鬼,难道自己死了,还斗不过她? 总有一日,她还是会被他打败! 那道阴森的龙卷风听得这话,忽然有些萎靡。 不一会儿,那血色渐渐褪去,一个虚空女子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她带着几分忌惮和试探,戒备地看向他,“还能威胁我,看来你确实不怕死。” “放心吧,你确实活不了多少时间了。只要有我在,你这虚空的身子,都怕是好不起来……” 季泊舟神色一凛,忽然有些震惊,“你说什么?!” 他想到江远风此前来收服百鬼的事情,眼睛里,不禁流露出几分试探。 “之前,江大人来收服百鬼,分明所有的鬼物都被摧毁了。为何,你竟然没被收走?!” “你是不是,一直都潜伏于我季家?!” 虚空的影子听得他这些问题,忽然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季泊舟,我为何没有被摧毁,为何还能留在你身边,你,想知道原因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 季泊舟试探地前进了两步,喉咙染上几分急切,“说!” 但那女鬼,却并未回答他。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宋楚楚的魂魄像看小丑似的看着他“啧啧”了几声,最后在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尖笑声后,慢慢消失于空中。 季泊舟难以置信地后退,心里千万个想法瞬间呼啸而过。 但不知道哪一种猜想,才是真的。 他惊得一步步后退,忽地,他脚步撞到了什么,猛地一颤,随后重重摔了下去。 他痛呼一声,一抬头。 面前赫然是几具直挺挺的尸体,每一具都血肉模糊。 而绊倒他的那句尸体上,流着血泪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带着阴森诡异的笑意。 季泊舟吓得惊叫一声,猛地惊醒过来。 他鼻腔喘着粗气,一颗心因惊吓而发出狂躁的跳动。 宋楚楚…… 那女鬼,竟是宋楚楚?! 若是宋楚楚说的是真的。 那他的时间,定也不多了! 不,他得抓进时间。尽快报仇! …… 陆旋自打被季泊舟害了,极为惊险才将自己救出来后,就一改从前老爱往外跑的习惯,日日待在府上专心调理身体。 她可是要诞下血脉的人,因为动用玄术,又亏空大半气血,实在是有些心疼。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身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先前的反噬被消除了。 姜行轻轻拿掉她面前的蜜饯梅子,转而递上一片蜜汁参片塞进她嘴里。 “不是才说要好好调理身子?又偷偷吃这些小零嘴。” 陆旋横他一眼,嘟囔道:“偷偷就吃这一次,就被你发现了。” 她在掌心掐了个决,打算试试自己的气血补充到了几成。 屏息敛眉间,忽地,她双眼猛地一瞪,不可置信地低喝了一声。 “竟然没了!” “什么没了?”姜行立马问道。 “季泊舟!我之前改了那咒之后,方才感应到,他身边的鬼物,竟然没了!” 姜行一怔,将信将疑道,“那他是,死了?” 陆旋白他一眼,“当然不是。” 她赶紧起身趿上鞋子,“只是鬼物没了,但咒还在。应该是江远风去替他收了那些鬼物。” “只不过那些鬼物那般多,哪怕是收服,应也得耗费大量精血,就如我这般,需要养上一段日子,恐怕才能完全恢复身体。” 姜行上前揽住她,“那万一,江远风是个身体极好的武将呢?” “对他身子可没有半分伤害。” 陆旋若有所思,“之前我见过他的身形,不会是武将。这般多鬼物,至少,也得需要将养一个月。若是这样的话,咱们倒可以趁这时间,调查一下之前季泊舟来交底的那事。” 姜行:“你是说,皇上杀了先太子妃的事?” 陆旋点点头,“既然现在都指向这个答案,我想起之前和你一起出宫时,在东宫方向看到过一大片黑气。咱们还是得赶紧去一趟东宫看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线索!” 第一卷 第287章 监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和姜行的马车到宫门时,意外地看见,竟然还停着季府的马车。 姜行飞快地朝飞星瞟了一眼,用下巴抬了一下季府马车的方向,漫不经心道:“什么情况?不是季府不能再入宫?” 飞星一见主子先开口,那八卦的一张嘴便再也堵不上了。 带着几分挤眉弄眼,刻意压低了半分声音:“今日早就替您打听到了,热乎的!” “听说季相礼受伤,成了活死人了。那这会儿停在这里的马车,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应该就是那位您二位都极熟悉的季少爷了!” 听见这话,姜行却没有预料到的高兴。 他眉头一皱,“受伤?如何受的伤?” 飞星猛地“啊”了一声,这才赶紧道,“对了,这还有个怪事儿一直说给您通禀的。季相礼据说是在杨柳街受的伤,说是因马匹践踏伤人,季家发马夫为救季相礼,当场身亡。季相礼当时也人事不省,腿和肋骨都被马踩了!” “这有何异常?”姜行紧紧拧眉。 “怪就怪在,那踩踏季相礼的两个纵马之人,有人说,是咱们瑾王府的人。” 姜行心头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有诈。 就听得飞星继续道:“可属下今日已经在府内查探了一圈,府内从小厮到护卫,并未在昨日纵马出去。可外面街上的人,都说那二人穿着府内小厮的衣服,弄得我也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查漏了……” 姜行的黑眸沉了下去,渗出几分清冷,“不用查了。本王这两日根本没有吩咐任何人出去办过什么事,王妃这几日也一直待在府内。” “恐怕,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想栽赃嫁祸给咱们府上,来个借刀杀人!” 陆旋猛地看向他,“你是说,江……” 姜行点了下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沉着脸,长臂一展,状若无事地揽着她的肩,向宫门走去。 进了宫,姜行才带着几分警惕道:“季泊舟那处,怕是埋了个隐患。得赶紧查出此事。” 飞星正欲应下。 身侧,听着他话的陆旋却拍了拍他的手,“莫要太过担心,我方才感应到,季泊舟身边的鬼物,并未祛除干净。虽是绝大多数都没了,但似乎留了一缕顽固的魂气还跟在他身侧。所以他的身子,近些日子,应该好不起来。” 飞星眼角的惊叹之色,没有躲过姜行的眼睛。 他低头看她一眼,嘴角没忍住轻轻勾起,“王妃这个助力,可是能抵两个飞星。” 跟在身后的飞星一噎。 “哎,王爷,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若要比能力,一百个我也比不上啊。不过若是比实用,咱们王妃这金贵的,岂能当我等糙人用呢,您说是不……” 看着飞星在身后那等谄媚嘴脸,陆旋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难怪姜行喜欢,这危机感,也太强了些。 三人一路调侃,很快便到了文华殿外。 因先前就有侍卫前去禀报过,是以,文华殿已经先派了人在殿外等候。 “王爷,王妃。殿下听说王爷和王妃要来,早就在里面候着了。” 宫女一派热情地将二人往殿内迎去,陆旋的目光,却一路都聚焦在东宫的上方,神色愈发凝重。 这密密麻麻的浓郁黑气,实在是太多了些! 上一次因为走得突然,所以并未细看这些阴气,那时还抱有侥幸,觉得应是东宫的一些下人之类的。 然而这会儿再看,却发现竟是如此浓郁的煞气。 此前的乾坤五气阵,并未将东宫包含在内,这其中,是有什么秘密? 姜行见陆旋的脸沉了下来,心头也预感到了有几分不对。 这东宫的下人们个个喜笑颜开,将他们当做贵客迎接。 然而从他们过于热情和生疏的动作来看,便知道这里,是不常待客的。 “太子这边,平日,都与哪些人相熟?有些什么人过来?”姜行沉稳问道。 引路的宫女殷勤一笑,“太子殿下喜静,平日里见得最多的,就是詹事府的那几位老臣了。其余繁杂事等,不太过问。” 听得这个回答,姜行点了点头。 在那位宫女的带领下,进了文华殿内。 然而到了殿内,姜行却是一愣。 “太子呢?” 殿内并没有太子的人影,反倒是各类宫女内侍来往不迭。 旁边另一位宫女恭敬道,“往日这个时候,太子喜欢小憩一会儿。一直等不到王爷王妃,方才太子便又打盹儿歇着了。” 顺着那位宫女的视线,姜行果真看见帐榻上倚着一人。 他朝忙碌的宫人扫了一眼,冷然道:“既然太子睡了,我和王妃在此等他便是,诸位先退下吧。” 十几位宫女对视了一眼,这才盈盈行礼,“是。” 宫女走后,姜行看着多年没来过的文华殿,本来还打算带陆旋观览一番。 却不想,耳边却传来了太子极低的叮咛。 姜行眉心一皱,打算过去看看,却不想,陆旋也在身后跟了来。 姜行没忍住身子一顿,低声道:“太子与你同岁,王妃还是别跟过来了。” 男女大防还是得顾及一下。 陆旋一怔。 倒是忘了这头,只觉得太子那声音,似乎被梦魇着了,所以才想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去看看。” 太子的床榻外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 纱帐轻薄细腻,阳光透过纱帐,洒下一片柔和光影,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宁静。 姜行打开帐子,一张带着几分陌生的脸出现在面前。 面前少年极为清瘦,样子与皇兄有三四分相似。较为宽大的骨骼外紧绷着一层皮肉,绛色衣冠套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衍儿?” 姜行轻轻地唤了一声。 “皇叔来看你了。” 榻上的少年眉心皱了皱,闪过一个十分痛苦的表情。 随后呓语几声,又继续睡了。 陆旋听着姜行低低的声音,垫着脚往帐内的方向看了几眼,但只是静静等待着,没说话。 就在这时,她脑袋一偏,目光透过殿门外园子的侧柏,瞬间发觉了对面游廊上的一双眼睛,正鬼鬼祟祟往这边瞧来。 趁着姜行唤太子的间隙,陆旋直接吩咐飞星,“去把对面鬼鬼祟祟的那个女子抓过来!” 飞星自然也发现了对面的人,立马躬身,“是!” “衍儿?” 姜行又耐着性子,唤了太子好几声,但这人都未有半分要醒的痕迹。 心头,不由有了几分愠怒。 他忍不了这么没规矩的人做太子,是以,将太子的手一抓,立刻将人提了起来。 却不想,这一提,让他和陆旋都顷刻大惊失色。 第一卷 第288章 谜团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将太子一提,太子便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啊,疼,好疼!” 太子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带了几分稚气。 姜行瞬间沉了脸,“皇叔和你姨母来见你,你竟然还赖在床上睡觉?你这个太子是怎么当的?!” 陆旋听见姜行对太子的呵斥,不由瘪了瘪嘴。 太子比自己还年长几个月,没想到自己就是姨母辈了。 不过辈分高,也好。 她憋着笑,正打算看看这二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忽然,她面色一震,猛地朝帐内便冲了过去。 “王爷!” 听见陆旋这因惊吓而破碎的声音,姜行霎时朝她看了过来。 “怎么了?” 这会儿,陆旋已经冲到了面前。 姜行见姜衍衣冠一切都是好好的,也不需要更衣,所以,倒也没阻止她进来。 “你让开!” 陆旋一把便把姜行挤开,手掌立即搭在了他的眼皮上。 “这是有异常?” 太子任由陆旋胡乱扒拉着眼皮,不时抬眼打量她和姜行。 “你……好眼熟。” “像母妃。” 姜衍说话有些慢,目光一个劲地往陆旋脸上扫。 “我是你隔房的……小姨。不过,你年岁比我还大一点,你叫我阿旋也可以。” 姜行听她这样讲,不由觉得又有些好笑。 但陆旋的一颗心,却渐渐沉入谷底。 他,身中剧毒! 就在这时,飞星带着先前那位在对面游廊鬼鬼祟祟的女子过来了。 “王妃,就是她。” 陆旋回头一看,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 “兰嬷嬷,你来了。”太子缓缓开口。 直到听见太子说出这句话,陆旋和姜行感觉到了一丝更为严重的异常。 那便是,太子,似乎有些不正常。 之前国公府认亲,太子还曾送来谢礼,当时也写了信,内容看起来一切都是端方君子的样子,与寻常人无异。 然而今日见着,这说话和举手投足间,竟露出几分憨气,说话也是极度缓慢。 似乎是尽了全力,才能这般平缓地与他们说出这最为寻常的一句话来。 兰嬷嬷跪在地上,立刻对着二人磕头:“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陆旋冷冷打量她,“你方才,为何要在对面鬼鬼祟祟?是为了监视太子,还是监视我与王爷?究竟有何居心?” 因这人的行事动作过于诡秘,陆旋身上不由溢出了一股威压之气。 跪在地上的老嬷嬷霎时擦起了泪,看向太子,忍不住哽咽了起来:“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她小心翼翼地朝身后看了一眼,“我平日没机会进这殿里来,今日是打听到你二位要来,偷偷溜进来的,就想见见王妃,王爷,还有太子……” 姜行眸光一紧,“你,我看着有几分眼熟,只是想不起来了。不过平时,你见不到太子?” 像是有些担心有人要寻她,兰嬷嬷赶紧道:“我是先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她走后,我便自请照顾太子,结果他们说我照顾不好太子,害得太子体弱,所以便将我罚去做洒扫嬷嬷去了。” “之前,他们想要将我赶出宫。还是多亏了太子,一力要将我留下,所以这才留在了宫里……” 陆旋看了眼太子,又看了她一眼,“你与太子,感情很深厚?” 兰嬷嬷点点头,“先前先皇后在时,便是我和她一起照顾太子殿下的。太子对我,自是十分喜欢……” “那为何……” 陆旋话未说出口,便听得兰嬷嬷继续道,“这孩子命苦,那般小就失去了母亲,这些年,全靠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大。若是先皇后娘娘在,定然不会让他这般可怜的长大……” 看着兰嬷嬷一脸悲泣,陆旋不由有些疑惑,“不是盛传皇上爱重先皇后吗?这些年,难道皇上不来看太子?” 兰嬷嬷点了点头,“要来的。只是之前每次来了,一见到太子,皇上就说想起娘娘,每次都是哭得肝肠寸断地出去。后来,就不敢再来了。皇上身边那些大臣、内侍,也都担心他伤身子,劝他不要再来了……” 陆旋眉头拧得更紧了。 “既然深爱一人,那定然对二人的孩子爱更甚之,岂会有因伤痛,便不管不问的道理?” 姜行听得这话,也有几分不痛快。 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对。 “也有可能,是季皇后不愿让皇兄过来,也说不定。” 听得姜行的话,陆旋有些失落地点点头。 不排除这个可能。 为了以防万一,陆旋认真打量起了面前这位兰嬷嬷。 见她脸型方圆,额头阔满,眉毛疏淡,眉尾微微下垂,鼻梁不高,鼻头圆润饱满,鼻翼宽厚,从面相上来说,确实是心思纯正、忠厚坚韧之相。 又瞧见她里衣的衣袖有些露了出来,里衣是十来年前时兴的花软缎的料子,当时的确只有富贵高门或是宫中地位较高的人才能穿,然而磨损得却这般厉害,应是穿了不少年。 想必是当时太子妃赏赐,刚开始留着舍不得穿,后面一穿就是许多年。 兰嬷嬷双手局促地放在身前,陆旋看着那双沟壑遍布,粗糙得与她年龄有些不相符的手,她已经知道,这些年,兰嬷嬷过得应该并不顺遂。 陆旋已经判断出了个七八成,是以,也不打算再为难或试探她。 柔声道:“起来吧兰嬷嬷,既然你是思俞姐姐的人,有我在,你要看太子,就大大方方地看。有什么话,就大大方方地说,你这样,方才差点就要对你动手了!” 兰嬷嬷见陆旋这么快就相信了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擦了把眼泪,“是,是。多谢王妃。我这有两年没见过太子了,没想到又长个子了,只是人,现在竟比前两年还瘦了这般多……” 话落,陆旋的目光立刻朝她聚焦了过来。 “嬷嬷也觉得,太子瘦得有些异常?” 兰嬷嬷一愣,“可不是,前两年我见到他的时候,可比这时候壮。现在你看看,说话也不对,什么都不对了……就是怪那个云嫔,之前就听说过她对太子下毒,下了毒后,太子就成了这副样子……” 说着,兰嬷嬷又啜泣了起来。 姜行的目光看向了陆旋,方才她猛地冲进帐内,具体原因还没说,定然,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陆旋向姜行轻微点了下头,这才道,“方才我进来,也是瞧见了他身上,似乎有黑气。倒是这会儿兰嬷嬷说起这事,我才更加确定,太子身中剧毒!” “剧毒?!”姜行立刻站了起来。 “你是说,衍儿是因为中了毒,所以说话才这般的?” “可之前不是说,他的毒都解了?!” 姜行眼中可见地窜起了怒火,他双手叉腰,后槽牙咬得极紧,“我方才就觉得不对。幼时跟着本王在后面跑,可机灵的一人,现在成人,竟还退化了!这谁接受得了?!” “我倒要好好找皇兄说说,他这儿子还要不要了!是不是有了季皇后和三皇子,其他人就不管不问了!” 陆旋急忙安抚他,“你先别着急。太子是思俞姐姐的孩子,我自然也是极为关心的。我话还没说完,他除了中毒,还患有神魂失常之症。” 轰! 这话如一道天雷,瞬间将姜行和兰嬷嬷那点理智劈了个干净。 “什么?!”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陆旋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东宫之中,还有大量的阴气,看来这里面的故事,怕并不是我们实现猜测的那么简单。” 姜行听得这话,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难度。 他看向兰嬷嬷,“衍儿中毒,并非是云嫔下的毒。这事早在来这之前,因与光禄寺少卿苏大人有过一些交集,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云嫔娘娘,也是因为此事被人所害,她亦是冤死的无辜之人。” “那是谁下的毒?!”兰嬷嬷厉声问道。 “皇后。”陆旋极低地咬出了两个字。 这位兰嬷嬷,从方才太子无意识的态度,还有通过面相,她便分析出来,的确是一个忠心正直之人,是以,也就没再怀疑,直接将事情说给了她。 就在这时,姜行看见墙角一道身影,飞快地从廊下离开。 第一卷 第289章 神魂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的话出来后,太子的眸光猛地颤动了一下。 然而只须臾之间,又归于先前的笨拙缓慢。 姜行在殿中厉吼:“来人!” 立时,一位面颊粉白的内侍走了进来,声音犹如被人掐住了喉咙。 “王爷。” “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掌事太监?” 内侍低头应了,“是。奴才白和,给王爷请安!” 姜行声音紧绷,整个人紧紧压制着即将喷薄而出的肃杀之气,“太子这般形状,大约多久了?可有告知皇上?” 白和拂尘一摇,紧跟着擦了把汗,小心翼翼道:“太子自一年前被云嫔娘娘下毒,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一年多来,奴才看着都不忍心,瘦得可是骨头都看得见了,皇上亦是知道的……” 白和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姜行只觉那哭声比乌鸦叫还难听,眉间透出几分烦躁。 “可本王听说,之前不是说太子身上的毒都给解了吗?” 之前阿旋介入了云嫔冤魂之事后,他便派人打探过,飞星来报,当时东宫的人,说的是太子的毒,都已经解了。 飞星此时也紧紧盯着白和,他当时亲自来的东宫,是另一位太监亲口给他说的。 白和哭着点了点头,“是,之前是解了。但奴才们也不知,为何殿下还是这般,一日不如一日啊……” “可有请过御医看过没有?”姜行不想拖拖拉拉,声音也带了几分急促。 “看的,每日都有御医过来。只是这汤药吃了,总是不见好……” 陆旋一看这位掌事太监尖嘴猴腮的面相,就觉不是什么心术正当的善类。 尤其是,方才白和进来之后,太子的手猛地朝里面缩了一下。 她当下就觉得不对。 这个下意识动作,是见到畏惧之人才会有的反应。 他堂堂太子,岂会畏惧一个掌事太监?! 一定背后发生了什么。 “好了,我与王爷久未见太子,想与他好好说说话,也看看他的病症,究竟如何才能好。你就先下去吧。” 陆旋对这位白和没什么好印象,自然也缺了些耐心。 看着太子的样子,只想赶紧将他赶走。 “是,奴才告退……” 白和瞥了一眼姜行身边的兰嬷嬷,低头躬身退了下去。 陆旋今日过来,因为想着东宫的阴气,本来就带了多个符咒。 是以白和一走,立刻便将其掏了出来。 姜行自打见到太子这个样子,人就有些失了方寸。 这会儿看见陆旋掏出符咒,立刻便问,“这符咒是做什么用?可能解衍儿身上的毒?” 皇嫂将太子交给他。 十五年前,他没能答应她带他走。 现在十五年后回来,见到他的第一面,却是如此的令人痛心。 若是皇嫂知晓,定然是要怪罪他的。 陆旋早就看出来了姜行内心的心结,拍了拍他的手宽慰:“这是一道百病全消符,另外一道康健符,这两道下去,任他什么毒都能解了。” 姜行点点头,脸上带着森寒的怒意,“看来这一年多,宫里并未给衍儿解毒,还让他拖了这么久……” 看着姜行着急的样子,陆旋摇了摇头,“不。之前王爷派人来打探的时候,太子应是确实解了毒的。” “从王爷来打探之后,想必是再次对他下了毒。” “现在我先用这两道符给他把毒解了,稍后再来解决那更为麻烦的事。” 姜行还想问她些什么,但碍于救人要紧,还是将喉咙里的话先咽了下去。 兰嬷嬷一听陆旋可以替太子解毒,高兴得眼泪擦都擦不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跪在地上磕头。 虽然从前她对王妃说的这些什么符咒,什么玄术之类的并不怎么相信,但只要对太子有用,那她就愿意相信! 而且主要是,王妃是娘娘的妹妹。 姨母,定是不会害了自己外甥的! 姜行给飞星示意,赶紧将兰嬷嬷扶了起来。 陆旋双指并起,嘴里轻念起了敕符咒。 兰嬷嬷还没看清王妃手上拿着的黄符,就见那两片符咒已经直挺挺地立了起来,像是听人话一般,站于陆旋双指之上。 陆旋手指一动,两道金光划过,两页黄符立即朝着太子飞去。 只一个眨眼,两张符咒无痕无影地消失在太子身上。 见了眼前这难以置信的一幕,兰嬷嬷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不信也信了。 陆旋又念了一盏茶的下印咒,很快,太子就张了张嘴。 众人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见他十分努力地对着陆旋说了句,“阿旋,饿。” 兰嬷嬷听见这话,心头的大石,像是砰的一声碎裂开了。 她的眼泪就像开了闸,嘴唇不住地颤抖,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好,好,饿了,饿了就是健康了是不是……” 接收到陆旋肯定的目光,她将眼泪一收,立刻就去端身旁的鱼羹。 却不想,被姜行一把拦了下来。 “里面有没有毒还不一定,别给他吃这个。” 说着,又看了眼飞星,“去马车上,把我们带的干粮先拿过来给衍儿填肚子。” “是!” 飞星转身出了门,兰嬷嬷看着手上的这碗鱼羹,嘴巴久久都合不拢。 竟然,竟然这日常的吃食都有问题! 她心头恨意迸裂,几步快走,立即将手中的吃食猛地扔在了屋外。 “若不是王爷王妃今日来,老奴都不知道,太子,竟然一直身中剧毒!连着身边的吃食,都不能全然放心!” 姜行重重地沉了口气,眼里杀意翻涌:“是本王来晚了。我不知道,这东宫,原来早就是另一拨人的东宫!” 陆旋见太子已经想吃东西,知道是自己符咒已经见效。 遂看向姜行,“现在解完毒,还不算完。” “他身上神魂有失,应也是这最近几月发生的事。也是因神魂之事,所以说话才这般缓慢,看起来竟有些如孩童一般。而且神魂的问题,还会让他极度容易受惊,导致睡梦不安,若是不小心被吓到,还容易就此痴傻……” “他缺失神魂,还能这般只是略带缓慢稚嫩地与我们说话,其实已经用了极强的意志力,也做了极大的努力了。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就分不清人物,痴傻无比……” “他应是有自己的要强之处,不想,被人看轻是一个有些傻的太子……” 陆旋说着便有些哽咽,眼泪无声地顺着眼眶滑落。 这样的坚韧心性,原本该是一个极有作为的儿郎啊。 陆旋的手方才因查毒,一直搭在太子的身前的胳膊上,忽然,她手背一凉。 两滴晶莹的水珠碎在她手背上。 太子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陆旋知道,他听懂了。 兰嬷嬷的心早就揪了起来,赶紧道,“是,我是听宫里其他人说,太子时好时坏,说近日感觉变笨了些。之前我没往这方面想,以为是之前的中毒坏了身子。今日才知,原来她们谈的,竟是这神志之事……” “那,这可有什么法子?”姜行急得眼眶都有些红。 陆旋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她看着太子面上纠缠着的一大堆似乎不属于他的灰败之气,眸光中露出几许颓然。 “太子身上的问题太多了,大都与术法有关。” “他除了神魂有失之外,还另外被人借了气运。所以,即便神魂回归,我救好了他,他的后半生,也不会命长……” 第一卷 第290章 印记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愣怔地站在原地,胸口似有千斤重。 怎会? 怎会这个样子?! 这可是大梁的太子! 心里的内疚像是烈火一般将他灼烧,使得他浑身都透出一股无力。 这时,太子的目光缓缓地看向陆旋,嘴里渐渐吐出几个字。 “本宫,可以,可以接受……” 姜行的拳头将指节都捏得泛了白,在听见太子的这句话后,猛地看向了他。 他眼里划过一抹痛色,随后又看向陆旋,带着几分探寻与渴求:“那……可以解决吗?” 陆旋蹙着的眉头,在深深吐出一口气后,终于舒展开,轻点了头。 姜行眼里升起一抹希冀,却又有些担忧:“会不会很耗费心血?你身子才恢复大半,方才就用了符咒,现下又……” “这些都是小术法,对身子的影响倒不是很大。”她向太子殿后的屋子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飞星提着一些吃食走了进来。 “王爷,都带来了。” 姜行将一些糕点拿给了兰嬷嬷,由她先照顾太子吃下。 陆旋走向姜行,神色带着些凝重,“现在我担忧的也不是身体问题,而是东宫内忧外患,除了兰嬷嬷,恐怕已经没有可信任的人了。” 姜行顺着她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殿外,“无妨,你安心给他处理,本王会来解决。” 没一会儿,太子便将飞星带来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兰嬷嬷看得又是眼泛泪花,待收拾完太子的残羹后,赶紧躬身退向一旁。 陆旋给姜行示意了一眼,他立刻朝殿外走了去。 廊庑上,姜行厉声一喝:“来人!” 白和战战兢兢从远处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王爷。” 姜行不动声色地睨他一眼:“将东宫所有宫人,全都聚在殿外的广场上,本王有话要问。” 说着,便是一身阴沉地负手走在了前头。 白和望了一眼殿内情形,惴惴不安地连忙跟在了姜行身后,小心翼翼地建议:“王爷,咱们所有人若是此时都走了,谁来伺候太子呢?是不是,还是得留两个人在殿内……” 姜行冷冷道,“兰嬷嬷不是在吗?有她在,还不够吗?” “王爷,这兰嬷嬷毕竟一直都是洒扫嬷嬷,对照顾太子,还是没有贴身宫女那么熟悉……” 姜行顿住了脚,回头冷冽扫视他,“你的意思,是本王识人不明?” 姜行的眉眼极为森寒,看得白和心头一怵,顿时不敢再说话。 传说这位王爷,不是纨绔浪荡,人最是和善,随时都是笑眯眯的吗? 怎这见到,跟传言里好似不太一样…… 姜行和白和一走,廊道上的一些暗影,也断断续续地被带离了。 陆旋赶紧示意飞星关门,同时密切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咚”的一声,殿门一关,陆旋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飞星赶紧上前,护卫在陆旋左右。 “飞星,替我将太子的衣裤给脱了。” 陆旋这话一出,飞星猛地瞪大了眼。 “王,王妃,您这是干什么?” 虽说他一直相信王爷和王妃的感情,也知道王妃一定事出有因,可这……还是有些不太好吧? 跟着陆旋这句话,太子也猛地抓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 陆旋吸了口气,压制住浑身的怒意。 “他身上有隐隐黑气散出,应是被人放了什么奇异的东西在身。就如同我与王爷大婚时,王爷发生的情况一般。” 飞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竟如此歹毒?!” 之前王爷大婚的那件中衣,可是差点害得他没了命! 陆旋神色锐利,“只是太子身上的这东西,我也不能判定到底是什么。所以只能由你先将他衣服等全部脱完检查一遍,选出里面可疑的,我再来辨别!” “是!” 陆旋从锦帐内退了出来,然而里面的飞星却没有那么顺利。 太子一见到飞星进来,反应比方才还要大。 不只是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甚至躲到了床角。 他拳头紧握,看向飞星的眼神,已经带了十足的仇恨。 “滚!你,给我,滚!” 飞星见太子眼眶通红,含着泪意却怨恨十足的样子,心头有些犯难。 “殿下,属下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您想要好起来,就必须要把这衣服脱下来检查,找到里面的邪祟之物……” 飞星又欲上前,忽地,太子竟是从榻旁桌上,拿了一把锋利的剪刀。 “不要,我,不!” 太子撕心裂肺地呐喊。 兰嬷嬷看着这一幕也着了急,忙朝里喊道,“殿下,王爷和王妃都是为你好,他们是没有伤害你的意思的……” 陆旋转过身来,看向里面飞星和太子二人一抓一藏的样子,脸沉得罕见地露出了杀机。 她逼退自己眸子里的泪意,向着飞星和兰嬷嬷道:“飞星,你退出来。” 她抬眼试探性地看向兰嬷嬷。 “这事……就由兰嬷嬷来做吧?” 兰嬷嬷一怔,不安地看了眼里面的太子和飞星。 太子瑟缩着,却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兰嬷嬷这才点了点头。 兰嬷嬷慢慢地上前,像是呵护着一个幼童一般,生怕惊扰了太子。 看到兰嬷嬷进帐,太子先前眼里那一直忍着的泪意,终于猛地倾泻下来。 “嬷嬷,你,你来了。” 太子抽噎着,双手不由自主地朝她张开。 这是幼年时,向她索取拥抱的手势。 看得兰嬷嬷也鼻子一酸,顿时抹了把泪。 她用力压下心里沸腾的情绪,状若笑盈盈地看向太子:“殿下不怕,老奴来伺候您更衣。” “您的衣服,待会儿王妃想要看一下,很快,很快就好了……” 兰嬷嬷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太子。 终于平息了下来,在兰嬷嬷的指示下,太子一点点脱了身上的衣裳。 没多久,兰嬷嬷就捧着衣物下来了。 “王妃,您看看。” 陆旋没有接过兰嬷嬷手上的衣服。 她看着兰嬷嬷恭恭敬敬捧着的锦衣,眉头霎时皱了起来,“这便是全部了吗?” “是,都在这了。” “不,不对。”陆旋面带思索,拧眉看向兰嬷嬷,“这些衣服,甚至礼服里面,都并无问题。” 若是东西在这些衣服里面,她便能从这些衣服上看到黑气。 可兰嬷嬷带出来的,并没有。 她回头,看着里面被锦被暂时包裹着的太子,里面依旧飘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太子身上,可有什么印记?” 她是伺候太子更衣的人,小时候又照顾他。 想来,没有人比兰嬷嬷更清楚。 听着陆旋这话,兰嬷嬷忽地瞳孔一缩。 第一卷 第291章 孽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没有,太子身上,从来都没有任何印记!” 兰嬷嬷回答得斩钉截铁。 陆旋一怔。 没有印记? 那这黑气,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她顿了顿,“那,太子身上当真再也没有任何外物了吗?” 照理来说,没有其他东西,怎么可能呢? 自己的判断,应当是没有错的。 兰嬷嬷听得忐忑,是以,又上上下下前去打量了一番。 后又过来回禀,“当真没有了,王妃。” 陆旋因为避嫌,是以早就转过身子不再去看那锦帐。 这会儿怎么都找不到缘由,目光不由再次放到了飞星身上,“你代我再去检查一下。” 飞星应了声是,抬步再度掀开帐帘。 然而他一掀开,眸光立刻就定住了。 这不还有个东西没取下来吗? 处理这种事,上次王爷那回,他可就有经验了! 陆旋等了不到片刻,身旁就传来了飞星的声音。 “王妃,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飞星双手托着一物,恭敬地呈于陆旋面前。 是一顶金冠。 兰嬷嬷紧跟着道,“老奴糊涂了,方才王妃说看身上,注意力便只放在了衣物上。” “加上太子冠冕,向来不可轻易取下,太子几乎日夜都戴着这一枚金冠,便没想着取下来给王妃看看。” 陆旋目光聚焦在那一顶不大的金冠之上,瞬息之间,眸子里闪过一道锋芒。 “就是它!” 金冠之上,正丝丝缕缕飘出阵阵黑气。 陆旋带着几分诧异,“兰嬷嬷,你说,太子几乎这个冠冕不离身?连睡觉都戴着?” 兰嬷嬷颔首,“是,之前听其他宫人说的,太子极为珍视。” 她神色有些悲戚,“但奴婢,应该知道是什么缘由。” “这金冠,是太子在年幼时,娘娘便给他备下的。说是等到他弱冠之年,便亲手给他戴上。“ 她叹了一口气,“结果去年,太子及冠那日,因三皇子发热,皇上便没有过来……” “及冠礼后来改为由太傅给太子加冠,但太子拒绝了,便自行加了冠……“ 听得兰嬷嬷带着哽咽的话,陆旋的眸光黯淡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那又差点冲出的热意。 无父及冠,那便由自己加冠。 无亲指引,便由自己决定前路。 本来,他该是极有魄力的一个人吧? 陆旋接过飞星手里的金冠,走到太师椅旁坐下,眼神看向兰嬷嬷,“伺候太子更衣吧。” 飞星站在陆旋身边守着。 便见她先将金冠仔仔细细检查了一圈,见似乎没有什么不妥,才将金冠里的金簪取下。 陆旋拿起金簪打量了几圈,神色似有困惑。 就在飞星以为,陆旋怕是找到异常有些难的时候。 就见她抵住金簪更粗的一头,拇指用力一按。 “啪嗒!” 原本看似一体的一根金簪,霎时分成了两半。 陆旋伸指一探,从里面掏出来一根极小的纸条。 陆旋将纸条打开,眸色一定,顿时怒意汹涌。 “就是这个东西!上面有问题!” 听见陆旋急切的声音,兰嬷嬷带着太子也赶紧走了出来。 “护,身,护身,符。父皇,让我,戴着,护身符。” 太子见陆旋手里拿着的黄纸条,面上霎时有了几分急切。 陆旋抬眼看了眼太子,却一把将那纸条紧攥在了手里。 “这不是护身符,是要你命的东西!” 陆旋这话,把兰嬷嬷吓了个结实。 “王妃,您说什么?这,这皇上给的护身符,难道有问题?!” “哼。”陆旋冷笑一声,“样子看起来是护身符,实际上里面故意加了阴物和死物,不但不护身,反而夺魂还差不多!” 兰嬷嬷吓得尖叫声差点脱口而出,却是一把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眸光中硕大的水珠顺着指缝快速渗落。 就在这时,陆旋感应到,门外有人快速经过。 兰嬷嬷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下意识立刻将太子护在了身后。 陆旋知道,这一趟,看来不少人都在暗中关注。 她迅速看向兰嬷嬷,“东宫,可有朱砂?” 兰嬷嬷正欲说去寻,就见陆旋站了起来,快速在飞星耳边道:“你在这里护着太子,我去里面看看。” 说着,陆旋故意抬高了些声音,“我去看看房里有没有朱砂。”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开门。” 飞星一听,立刻将殿门打开。 “王爷?您怎这么快就回来了?”陆旋见姜行回来,不由有些好奇。 不是让他处理这东宫鬼鬼祟祟的人么?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姜行看了眼屋内几人,这才道:“我担心你们,所以安排了两个我们的人在那边守着打板子,本王先过来看看。” “本王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这太子东宫,占据要职的竟全是三皇子、皇后,皇帝,还有其他人派来的眼线。” “方才那位大太监白和,就是三皇子的人。” 陆旋心头一跳,“难怪方才,太子看见他是那般反应,似乎有些畏惧。” 姜行低声道,“方才外面有人,我看到后,所以赶紧赶过来。” 陆旋点点头,示意飞星再度关上了房门。 陆旋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方才那张符咒。 “太子说,这是皇上给他护身符。但上面黑气浓郁,阴气甚重。他的神魂有失之症,分明就来自此处。” 她又看了一眼殿内锦帐后右侧。 锦帐后除了立着顶箱柜和多宝格,还有一道锁着的门。 方才,陆旋早就注意到了此处。 “太子殿下寝殿这道后门里面,也有一些煞气飘出。为了能一次性将他的问题解决,我得去看看那后面到底有什么。” 姜行瞳孔微微一震。 这东宫里的玄机竟然这般多! 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玄门诡地! 但已经牵起了她的手,“我和你一起。” 他回头吩咐飞星,“你留在这里保护太子!” 兰嬷嬷也终于明白了方才陆旋大声说她要去寻朱砂是什么意思,忙是让开了道。 陆旋与姜行往锦帐后右侧的那道关着的门走去。 随着一步步靠近,陆旋才看见那门后涌来的煞气,虽然并不浓,但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片。 而那些煞气在遇到姜行之后,就像是火焰遇到冰凌,霎时全都避开了。 姜行看她沉重的面色,牵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飞星和兰嬷嬷见姜行二人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 待到走到那锦帐后的门边,姜行再也克制不住,直接猛地将门栓一划。 只听得“吱呀”一声,门瞬间被打开。 但看见门打开后的样子,陆旋与姜行二人,死死地被焊在了原地。 第一卷 第292章 魂失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本以为,打开那道门,里面一定会看见一个带着旧物痕迹的屋子之类的。 不然,如何凝聚那么大量的煞气? 但怎么也没想到,面前出现的,竟然是廊庑。 是的,出来后,再也没有任何屋子,而是廊下。 过了廊庑,便是露天的园子。 姜行也有些诧异。 他从前来东宫的次数也不多,所以便不知,这看似正常的一道门后,竟然直接连着后园。 二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泄气。 “无妨,咱们慢慢找。” 姜行轻声舒缓陆旋的焦虑。 陆旋却抓住了他就要四下探寻的衣摆,沉声道:“先回去,我先把那平安符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姜行见她认真,点点头,跟在后面又将那道门给关上了。 只是在门关上的一刹那,廊庑远处的山石下,赫然又有一个人影,飞速从园子角落处跑了出去。 陆旋回了太子寝殿。 她将那一张被卷得定型的护身符缓缓打开,丝丝缕缕的阴气正幽幽不停地从符上溢出。 手指捻着符纸展开,她将纸背在火上轻轻一燎,只听得”呲啦“一声,符上瞬间飘出一阵黑烟,同时传出一股极为恶劣的臭味。 “呵,果然如此。”陆旋冷笑一声。 那股黑烟飘散的同时,姜行似乎听到了极为惨厉的一声尖叫,随后便在空中窜逃了出去。 “这张平安符的符纸,是被尸水专门泡过又晒干的,虽然上面后来画上了平安符,但里面的阴煞之气却甚为浓烈,根本起不到任何护身效用,反而,将方才那鬼物的一魄,给封印在了里面。” “正是因为那鬼物的一魄一直在吸食着太子的神识,所以才导致他渐渐神魂有失。” 兰嬷嬷听得一张脸早就煞白了,这会儿更是瞬间提起了心,手和嗓子都止不住地发抖,“那要怎么办?那太子,可还有救?” 陆旋轻轻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用力将手指一咬,嘴里念起了咒语。 陆旋先是在那张平安符上重新开始画符,等着那殷红的鲜血顺着纸张渗透下去后,又转向太子,一把将他的手臂撩开,在胳膊上用血重新画一道固魂符。 黄纸之上,随着血迹的干涸,一道金光一闪,眨眼间,那黄符霎时燃了起来。 随着那黄符的燃烧,先前飘散的黑烟也像是被一道力量吸引着,尖叫着极不甘愿地被聚拢到符咒燃烧的蓝色火焰之上,随后跟着黄符一起,被火焰燎成越来越渺小的碎片,最后化作尘烟,瞬间消散在空中。 此时,太子手上的符咒也已经画完。 一道金光乍闪,那符咒霎时隐匿在他身上。 兰嬷嬷看着这一切,眼睛都忘了眨,一直盯着太子的反应。 陆旋和姜行也紧紧看着他,希望他能立即恢复清明神色。 许久之后,太子先前那无比混沌的目光,终于渐渐恢复了清亮。 但他清醒后,却是看了看陆旋和姜行,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口中的话被咽了下去,太子双手有些不安地握了一下,身子微微瑟缩。 姜行自然看出了太子的异常,却仍是顾自走上前去,大手豪放在他肩上一拍:“怎么?不认得皇叔了?” 太子扯了扯嘴角,这才有些小声地叫了一声,“皇叔。” 随后又看向陆旋,僵硬地笑了笑,“阿旋?” 陆旋不动声色的微笑回应,但却是心头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攀上了心头。 本来这会儿他应该好了,但却是这个反应。 这是受过什么惊吓,或者刺激的情况。 她看了眼姜行,随后缓缓走到太子身边,神色带着几分柔和:“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或者芥蒂?” 太子看了她一眼,有了几分不自然的松弛,“自然没有。” 说着,他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又站起来打量了一圈殿内,终于有些高兴道:“本宫,这是恢复正常了?” 兰嬷嬷见太子终于好了起来,心头激动得紧,忙是去将他周身看了又看,随后不断地哽咽着点头,“好了,是真好了!” “还是王妃救好了殿下!” 闻言,太子赶紧向陆旋行了一礼,面带谦笑道,“多谢阿旋!” 虽然兰嬷嬷看着太子这般,心里已经极度愉悦,但陆旋和姜行却明白,太子的反应,根本不正常。 常人在神思突然清明之后,脑子里有了迅捷的思考能力,一定是首先惊讶,然后是喜悦。 但太子没有。 从他刚开始清醒过来,他仿佛就在观察,随后思索。 他没有下意识反应。 这些反应,不过是他思考权衡之后的表现。 姜行紧蹙眉头,正欲询问。 就见陆旋给他使了个眼色。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殿下是有什么心结?还是对我与王爷有什么芥蒂?你放心,你是思俞姐姐的孩子,照理来说,应是我的外甥,我自然是不会害你的。” “王爷就更不用说了,思俞姐姐走前将你托付给王爷,他见你先前的样子,心里难受得厉害,也不会害你的。” 陆旋紧紧注视着太子的神色,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微妙的表情。 就见在说到是她外甥的时候,太子的神色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随后,果然就听见太子发问,“你,是母后的妹妹?” 随后又轻松一笑,“难怪与母后长得这般相似,最初见时,就觉得像是见到了母后一般。” 陆旋眉头一拧,“你不知道我是谁?” 忽地,她转头看了眼姜行,目光又重新放回太子身上,“之前国公府大摆认亲宴的时候,你不是还托人送了我礼物?还给我写了信?” “信?”太子仔细想了想,“宫人经常说我断断续续的有些痴症,可是本宫每次发病后的事情,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我没给你写过什么信,更不知道,国公府还有一个这样的……小姨。” 姜行走了过来,“阿旋是神武将军的女儿,和皇嫂不是同父同母。” 听见姜行的话,太子恍然,“原来如此,看你年龄应该和月禾差不多大,我向来也不叫她姨母,所以还是叫你阿旋吧。” 尽管太子看似在十分随和地拉家常,但陆旋却并没有跟着他的思维走。 而是说起了另外的话题。 “方才太子见过我给你施咒,大约也知道我的能力了。我想给你讲一件与你有关的,从前碰到的化解之事。” “哦?” 陆旋没放过太子的一举一动,她将自己碰到云嫔魂魄纠缠自己父亲的事给太子说了一遍,待说完,果然见他神色有了一些不自然的焦躁。 “殿下这神魂有失之症,经过我这一次出手,以后再也不会发作了。但是,千万别将这和你中毒的事混为一谈。” “你神魂有失,这是用的玄术,通过你的发冠安插了鬼物。而下毒,虽然不是云嫔做的,但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而且在皇上下令彻查处死云嫔之后,有人,又重新给你下了毒,不然,你的身子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听着陆旋的话,太子眼里有了一抹复杂而痛苦的情绪。 陆旋看他一眼,继续道:“之前我还好奇,为何那能震慑一切鬼物的乾坤五气阵,并不包含东宫,现在,却是彻底明白了!” 第一卷 第293章 心结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皇宫其他殿宇都是为了巩固龙阳之气而存在,而东宫,因为有他们刻意安排的想要害死太子阴物和煞气,所以,竟是刻意避开了! “真正给你下毒之人是皇后,她是为了三皇子,所以这么做的。” 陆旋一直在偷偷地仔细观察三皇子的神色,在听见三皇子的名字后,太子的眼神又剧烈地颤抖了一瞬。 只是很快,他便将那情绪敛藏,看起来,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陆旋也不打算再揣摩什么,直接开口便问:“殿下,似乎与三皇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陆旋的口吻极其温和,却不想她话刚落,太子却猛地抬头,眼睛里的震颤暴露无遗。 似是感觉到自己反应过于强烈,他很快又僵硬地对着陆旋一笑。 “没,哪有。不过是听阿旋说起三皇弟,觉得是有许久没见面罢了……” 姜行看着太子这副样子,压着愠怒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分明就是有事,却还这样刻意遮掩。 畏畏缩缩,看着心里实在是不痛快! 太子自然感觉到了陆旋和姜行二人的敏锐,正打算再解释一番。 忽地,眼前骤然一黑,随后便没了意识。 “这样慢慢磨、等他开口实在是太慢,所以我将他催眠了,咱们得尽快知晓他藏了什么事!”陆旋沉沉开口。 看着顷刻便昏睡过去的太子,兰嬷嬷被陆旋的这些本事弄得有些害怕,好不容易才好转的人,怎就这么轻易地又没了意识? 但看着似乎对这等事情极度寻常的三人,她又不敢开口。 姜行看见兰嬷嬷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才道:“太子心里藏了事,王妃懂玄法,很快便会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这样才更便于太子康复。” 兰嬷嬷怯生又焦急地看了眼两人,再看看太子,没再说话。 陆旋拿过一炷香点燃,又祭出一道入魂符。 符咒在陆旋的咒语下,顷刻便燃了起来。 只消片刻,安坐在太师椅上的陆旋,霎时便像是入定一般。 太子的神识中。 陆旋穿过一道迷障,来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她四周扫视一圈,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太子呢? 风和日丽,碧空如洗,她站在林子里,打算出去寻人。 “哒哒……” “哈哈哈……” 阵阵马蹄伴随着的少年男子的笑声传入耳中。 “这次狩猎,我一定会一举夺魁,绝对不能输给我那个皇兄!” “哈哈哈,三皇子文韬武略、万夫莫敌,这小小劲秋山还不是你手到擒来的事?” “三殿下实在是太过看得上太子了。” “属下都给您准备好了,待会儿殿下直接去捡那些猎物便是,皇上和娘娘看了,定然十分欢喜……” 马蹄声由远及近,却又逐渐远去,只留山风,将三皇子志得意满的声音吹送到她耳边。 陆旋抬头看了下自己所处的林子。 原来,竟是皇家围场,劲秋山。 她慢慢走到外面看得见人的地方,打算先找找太子的位置。 忽地,一阵风声破空而来,嗖的一声,一支箭簇从她耳旁经过,最后是“噗”的一声闷响。 再一看,她身边的一只野兔,已经被那箭矢射中,踉跄两步,颓然倒地。 射箭之人,赫然便是面前纵马而来的少年。 太子。 “殿下,这狩猎,您不然便不参加了?今日还没射几箭,您这身子就这般疼痛,待会若是加重了,您让属下可怎么……” 太子的马后跟着一位侍卫,正极为忧心地看着方才射出一箭的太子。 陆旋因为只是神识入梦,加上给自己加了隐身咒,所以太子及其他人并不能看见她。 但这时候她看见的太子,已经隐隐觉得身体有些不正常。 陆旋蹙眉。 这是什么时候的太子? 样子看起来倒没有今日的瘦弱,但是整个人似乎透出一股无力,方才射出箭矢后的那只手,一直在微微发颤。 看来这时候,已经中毒了? 太子握了下方才射箭的右手臂,额间起了薄汗,眉宇间闪过一抹疼痛。 “无事,既然父皇说我们兄弟几人要一决高下,那定然不能让他失望。” 身后的侍卫下了马,将陆旋身边的野兔捡起,放在太子马后的囊袋之中。 “您忘了几年前那次,您夺了魁,确实得到了些皇上的肯定与赏赐。可是后面皇后那边暗中的施压,可是将您给害惨了……” 太子抬手制止属下侍卫的话,“只要父皇认可本宫就好了,其余的,没那么重要。” 就在这时,方才那阵打马而过的少年声音又传了来,随之而来的,是近在咫尺的马蹄声。 “哟,谁没那么重要啊?” 陆旋侧头一看,三皇子带着他身后的三个侍卫,以及几名她有些眼熟的贵公子回来了。 那些男子应是之前她参加那些高门贵女开设的宴会时,不知什么时候见过的人,面熟,却又没什么深的印象。 “三皇弟。”太子唤了一声。 “皇兄方才,是说本殿下在皇兄眼里不重要吗?”三皇子带着些不满,眼神充满戾气与挑衅。 “父皇总说我该像皇兄多学着点,没想到在皇兄眼里,竟是这么看弟弟的!” 三皇子故意挑衅,眼角眉梢都是揶揄。 三皇子身后的几人附和着嚷嚷起来。 “太子殿下,您这是摆明了看不起咱们三殿下啊!” “就是,您是觉得之前夺了魁,这次一定也能拿下榜首吗?您就这么自信,三殿下一定不会赢?” “太子殿下,您这么说可不对,上一次狩猎是三年前,那时候咱们殿下才刚满十二岁,个子都还没怎么长开呢,您可是比他年长许多,即便您赢了,也有些胜之不武吧?” “……” 你一言我一语,这些人分明配合好了,就是想看太子出丑,故意刁难,看他怎么回答。 太子见对方人多,不欲与他们计较,马背上勒紧缰绳,掉头便走。 却不想,三皇子身后的侍卫看见太子马背后的囊袋,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今日,太子也不怎么样嘛,才狩得两只野兔,您要不要看看,咱们三皇子这边,都有多少猎物了?” 太子身后那名护卫看不下去,有些愤然道:“太子殿下今日身子不适,所以才……” 话没说完,却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从前仗着年岁大,所以赢了一次,这还骄傲起来了。瞅瞅,咱们三殿下如今长大了,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挑衅的?” “什么身子不适?不行就不行,逞什么强啊!” “好了好了,别说了,看他们那缩头缩脑的怂样,这次定是咱们赢……” 三皇子身后的人话刚落,太子却按不住那双眼急红的侍卫,那人忽地暴怒出声。 “你们说谁缩头缩尾的怂?这可是当今太子殿下,一个个是不是活腻了?!” 话落,就见三皇子及身后几人,脸色忽地一变。 第一卷 第294章 从前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太子身边的侍卫只是不堪受辱,想要替他找回一些颜面。 不成想,这些话却猛然激起了三皇子身后一众男子的不满。 “你说谁活腻了?” 三皇子顿时抬眼看他,面上不可遏制地涌起了怒气。 “三弟,你们今日这般言行,确实有些冒犯,不过今日既是狩猎,这点小事,也犯不着大动肝火,咱们还是赶紧打猎去,父皇还在外面等着呢!” 太子看出了对方人多势众,是以,并不打算硬碰硬,而是打算轻轻揭过,等到出去后再说。 却不想,三皇子身后的少年们,见三皇子的怒气都起来了,却被太子想要轻飘飘地揭过,顿时极为愤慨。 “你不过比三皇子年长几岁,一个病秧子,还真当自己是老大了?还要做起咱们三殿下的主?” “就是,一个靠着国公府的女人和皇上的怀念之情坐稳位置的窝囊废而已,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毕竟担着太子之名呢,不就是得意自己有那个位置?” 听得三皇子身后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太子身边的那名护卫先是看不过去了。 他将腰间佩剑一提,剑未出鞘,一阵风声掠过,已是踏着马头猛地跨到了方才那出言不逊的几人身前。 “几位的父亲,不过是朝上的三品大员,竟然敢对太子殿下不敬?!” 说着,手上的剑鞘已经是猛地朝着其中最为不客气的青袍男子而去。 只听得“啊”的一声惊唤,侍卫的剑鞘打在了青袍男子的膝盖之上。 那男子被这么警告似的一敲,本也没多大力道,但他却瞬间失去了重心,佯装极为疼痛的样子,朝着三皇子的一侧就要掉落下去。 三皇子的马被青袍男子一抓,瞬间有些狂乱地嘶鸣了两声,惊得三皇子亦是极不容易才抓稳了缰绳。 “放肆!”三皇子怒哼一声,“你一个区区侍卫,竟然敢以下犯上!” 说着,他猛地看向了身后自己的三名护卫,“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拿下!” 太子见三皇子人多,竟然要抓自己的人,立马下了马,想要将自己的侍卫月锋给拉走。 却没想到,三皇子身后的另几个公子见太子下了马,几人也赶紧下来,护着故意不让他带走月锋。 月锋双拳难敌三人,最终被三皇子几名侍卫所捕。 月锋见情况不对,立刻给太子使眼色,示意他离开此地。 太子见状,立刻也明白过来,赶紧打算上马离开,等候父皇裁决。 却不想,他一回头,才猛地发现,自己和月锋的马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几人给赶走了。 太子看着几个少年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再看了眼三皇子那余怒未消的脸,立刻拔腿便跑。 忽地,身后传来三皇子的低喝,“快拦住他,他出去定要找父皇告状!” 三皇子的两名侍卫听罢,霎时将手中的月锋往另一名侍卫手中一放,立即朝着太子奔了过来。 就在这时,月锋见太子情况不对,挣扎着就要来救太子。 身边擒拿月锋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如一支箭一般,猛地窜了出去。 就这样,月锋抓住太子还没来得及奔逃,二人就被三皇子的三名侍卫和另外的几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姜衍,跑啊!告状啊!” 马上的三皇子恶狠狠地瞪着太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一旦放你离开,你定又要去多嘴多舌,父皇又要让我跟着你多学学。早就受够了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 下面的三个侍卫见状,忙抬头询问三皇子,“殿下,这二人怎么处理?” 三皇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冷哼了一声,“那个侍卫杀了。至于我的好大哥嘛,只要你答应了不去父皇面前告状,我们可以给你留一匹马出去。” “姜序!你不要太放肆!” 太子忍无可忍,终于厉声吼了出来。 他这一吼,倒是用了所有的力道,惊得林中的鸟儿猛地飞走了一大片。 “你嚷嚷什么?”三皇子似有不耐,头一歪,给三名侍卫下了令。 电光火石的刹那,三名侍卫掏出长剑,顿时都朝月锋攻击了过来。 “殿下,快走!” 月锋被众人袭击,再没有功夫保护太子,只能快速斩断一根粗壮的树枝,让太子拿在手上防身。 太子知道当下不是跟他们硬搏的时候,立刻拿着树枝做拐杖,赶忙就要逃跑。 这时候,那名青袍男子脸上突然露出了一道带着恶意的笑。 陆旋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即便她内心此时想帮助太子的意念达到了顶峰,但她也知道,这是进入了自己给他设置的心结重现的梦境中。 即便她出手,也改变不了事情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随后,便见那几名少年看了三皇子一眼,互相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步步向着太子逼近。 “你们干什么?你们今日无法无天了,想做什么?!”太子察觉几人表情不对,忙是挣扎了起来。 “你这个病秧子,这副身子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我们几人今天帮三皇子殿下,解决了这个麻烦。”青袍男子坏笑着。 身边的另一位蓝衣少年也道:“太子和你那死了的娘一样生的美,我们几个看腻了红柳河的美人,今日就帮三殿下试试,看看这太子殿下,是不是和他这张脸一样的美……” 为了防止他喊叫,太子嘴里被塞上了一把裤腰带。 身上的裤子被猛地拉下,他被几人拉着往灌木丛走去。 凉风拂过身体,太子只觉身体连着心一起都泛出了极度的寒意,他忍不住浑身都开始发颤。 几人阴笑着将他拖到灌木树旁一扔,随后,青袍男子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忍受着人生极致的屈辱和痛苦,太子浑身不可遏制地涌起鸡皮疙瘩,战栗起来。 那边,月锋正双眼淌泪地与三名侍卫厮杀,看着太子被人凌辱,他的心仿佛被插入了千百柄千刀万剐的尖刀,顷刻间痛不欲生。 “啊——” 凌迟般的屈辱和疼痛如同洪流般将月锋淹没,令他发出了最后的一声走向灭亡的痛苦嚎叫。 这一声之后,不过瞬息之间。 月锋使出了全身力气朝太子突围,却也就是在这一刹那,太子猛地侧过了头。 “噗!” “噗!” “噗!” 三柄长剑齐齐没入月锋的身体。 太子猛地睁大了双眼,近乎血红的眼眶中,两道泪水,猛地从里面肆掠而出。 一直在马上没有下来的三皇子,却在看见这一切之后,云淡风轻,又有些畅快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皇兄,你可要记得今天这个教训啊!若是再让我知道你给父皇告状,可就要让他们一直这样伺候你了……” 陆旋看着眼前的一切,既难以置信,又心如刀割。 满腔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绝望而屈辱的泪水将太子的衣襟打湿,也就在这时,远处又一阵马蹄,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第一卷 第295章 偏心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心头一喜。 有人来了! 能进这皇家猎场,一般都是皇亲国戚或者天潢贵胄,再不济,也是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公子。 有人来,太子就有救了! 三皇子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马蹄,似是为了替几人遮掩,他骑着马,缓缓朝那来人的方向走了去。 陆旋气得跺脚。 很快,那道马蹄便跟着三皇子的马,一起到了面前。 “三哥,你们怎么没去打猎?在这里干什么?” 来的人是四皇子,他不过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模样。 陆旋看见人,心里瞬间泄了气。 三皇子笑了笑,没说话。 忽然,马上的四皇子脸色一变,猛地叫出了声。 “啊——” 四皇子平时没少被三皇子欺负,这会儿见平时父皇那般夸赞的大哥都正被一群人凌辱,吓得登时便两腿发软,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四弟,你今日来了不该来的地方。是要闭紧嘴巴,还是享受和大哥一样的待遇,你可得想清楚……” 四皇子没想到,这个总是欺负他的三哥,竟然连大哥都敢派人欺负。 心中对他的恐惧,不由更强烈了。 太子听见了四皇子的声音,立刻求助般地向着四皇子看了过去。 却在看见四皇子身后,并未跟着任何侍卫的那一刹那,目光顷刻间暗了下去。 随着他目光的这一黯,胸口一阵气涌,带出了猛烈的一阵咳嗽,随后喉咙一腥,一口血瞬间冲了出来。 鲜血顺着太子嘴角渗出,染红了他嘴里的锦腰带,但那一大团锦腰带却丝毫没有松动,仍旧死死地堵着他想要发出声音的嘴。 “三哥,我,我今日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只是,我只是和侍卫走散了,我路过,我,我这就去继续找人……” 四皇子说着,赶紧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路绝尘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身后的三四个贵公子都已经释放完了那邪恶的快意,几人才终于将太子将一旁一推,从他嘴里,扯出了几人的腰带。 “呀!他吐血了!” “我腰带脏了,这可咋办?” “是啊,这样别人一眼就能发现!” “别管了,先拿着,我记得山里有一处小溪,咱们先去那边洗洗。反正还有这么长时间,即便看见了,就说是拿来栓猎物染上的血,只要三殿下不说,谁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主意不错……” 三皇子有些不适地看了这些人一眼,居高临下道:“本宫平时被母后管着,连个宫女都不能随意享用,没想到你们倒是在红柳河快活,连这男人都敢尝试了……” 几个贵公子一边穿好衣服,一边跨上马,打趣道:“什么时候三殿下得空了,咱们几个来邀您一起,带您出去感受感受这京城旖旎的风土人情……” 三皇子的几名侍卫将月锋的尸体拴在了马后,随后跟着几个调笑的贵公子一起,跟着三皇子的队伍,骑马离开了此地。 陆旋毕竟是女子,不敢去看太子此时的惨状。 只能忍着难过和心痛,在一株两臂粗的大树旁躲着,等着太子自己什么时候愿意穿好衣服出来。 秋风拂过树林,无数落叶纷纷扬扬地洒下。 红的,黄的,褐色的…… 像一大片翩翩起舞的蝴蝶,带着一场柔软的抚慰,盖了太子满身,轻轻拥住了他。 渐渐地,在那阳光照不到的缝隙里,在老天爷帮助不了的阴暗里,陆旋终于听到,那极力克制压低的啜泣声,越来越大。 就这样一直等了两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太子终于一瘸一拐地从满地血迹中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那片灌木。 他没有马,陆旋跟着他,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走出了那片遮天蔽日的密林,走出了那个留着刻骨记忆的劲秋山。 山外马场上,是富贵的皇家仪仗。 太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却没有任何人问他一句。 才走到帐外,便见何元光匆忙走来:“殿下您可回来了,大家都早就到了,全都在等您一人呢。” “皇上有些愠怒,您待会儿进去,记得先给皇上赔罪,若不是为了等您,大家早就回宫了……” “哟,您这猎物也没打到啊?您这是……” 何元光在一旁喋喋不休,但太子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表示着自己明白,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陆旋明白,太子不过是将何元光的所有话,全都在心里屏蔽了。 进了皇帝行帐,太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皇帝只看了他一眼,随后眉间便拢起了不悦。 “整整一日,衍儿,你的猎物呢?” “猎物……丢了。儿臣的马走散了,就是去寻那猎物,所以在山里迷了路,这才回来晚了。” 皇帝丝毫没注意到他异常的走路姿势和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反而是不耐地嗤了一声。 “朕看你是越来越没用了!” “你看看你三皇弟,今日都打了足足十二头猎物回来。你这身子不行,就连脑子都越来越不好使了。” “这劲秋山,从小来过四五回的,你这都能迷路?” 三皇子坐在皇帝身边,样子一派恭敬,“父皇,您别说皇兄了,他许是身子不好,所以这力量也没有从前那般强盛,有些犯错,这都是难免的。” “您从前不是还跟儿臣说,要多跟皇兄多学学吗?怎么今日就忘了?” 三皇子有些卖乖。 话落,对着太子隐隐得意地挑了挑眉。 皇帝冷哼了一声,“以往那都是敲打你的话,所以才叫你多跟大哥学学!现在,你可别跟他这副样子学……” 季皇后就坐在皇帝身边,见状,横了三皇子一眼。 “好了,你皇兄身子弱,咱们自然是要体谅些的。你打了猎物,孝敬你父皇不就是了。” 说着,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太子。 “不过衍儿,母后今日也得说说你。” “你即便迷了路,也该叫个人来御帐给你父皇报信,咱们好派人来接应你,怎么一个人待在里面?” “还是说,你在里面做了何事,故意拖延所以才这么晚才出来?你明知禁军的安排,时间太晚回宫,你将你父皇的安危置于何地?” 听见此话,三皇子赶紧道,“皇兄出来了便好,母后又何必过于斥责呢?” 就在这时,本来一切就要安稳揭过。 却不曾想,四皇子看了三皇子一眼,立刻开了口,“父皇,我知道皇兄在里面做了什么……” 第一卷 第296章 至暗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闻言,太子和屋子里的所有人,包括透明的陆旋在内,全都霎时间看向了四皇子。 就见四皇子对着太子笑了笑,道:“我看见皇兄从马背上摔下去,掉进马粪中了。然后他去了溪流边洗衣裳,等衣裳干了才敢出来的……” “哈哈哈哈……” 这话说完,引起了满屋子的哄堂大笑。 季相礼及其势力下的许多宠臣,全都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陆旋这才看见,原来季泊舟也在这里,甚至,还是那发笑人中的一员。 太子先前看着四皇子眼里的那些复杂情绪,霎时黯淡了下去。 宛如夏夜那极难寻求的一道流星,只亮了一瞬,霎时便归于隐寂。 而四皇子在看着满屋的人都这般大笑之后,似乎还觉得有几分自得,也看着太子,扬起了几分带着恶意的笑来。 陆旋跟了他一路,看着当下的场景,她拳头紧握,早就哭了一次又一次。 原来,这就是他的心结。 这样的人生的至暗时刻。 应该再没有什么,比现在更残忍了吧? 思俞姐姐若在,看见太子这般,一定会给他讨个公道的吧? 是啊,难怪太子不肯说。 他是从前别人引以为榜样的皇兄,是心性坚韧的太子。 但,也是个有着高自尊的正常男子。 无论是谁说出来,似乎都太残忍了…… 这些事,确实不是他们可以帮得上他的。 她原本以为,四皇子会因为同样的遭遇而惺惺相惜,没想到,连四皇子都来伤害他。 想必在后来的日子里,这样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很多。 陆旋也是此刻才想起,难怪一直到现在为止,太子比她都还年长几个月,竟然,一直没有遴选太子妃。 到底是皇帝和皇后忘了,还是他自己不愿? 太子浑浑噩噩地跟着天子仪仗回了宫。 一路上,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陆旋跟着他上了回宫的马车。 她心头不忍,这段记忆,实在是太过残忍。 若是要帮他走出这个执念,那便只能趁现在,对他驱动解忆咒。 抹去了这段记忆,以后便不会再被这段残忍的记忆所扰。 若是不抹去,即便将他一切治好,他恐怕也是活在备受折磨当中。 陆旋想了想,还是得抹去记忆。 只是这要去除这段记忆,会有些风险。 现在她毕竟是在他的梦境中,若要抹去,就要催动他再进入一个梦境。 梦中梦,若是成功,一切圆满顺遂。 但这样做,风险和代价极高。 一个不注意,便会永远醒不过来…… 想了想,三道咒语起,陆旋加持了手诀,马车仪仗上的太子,顷刻便昏睡了过去。 东宫。 姜行看着已经燃到最后一丝的香,还有一直未醒来的陆旋和太子,心头早就急得像是被几万只虫子在嗫咬。 看一向沉得住气的主子都开始来回踱步,飞星和兰嬷嬷也跟着一口气下不去也上不来,整个人惴惴不安。 “王爷,您说要不要咱们直接将王妃叫醒?” 兰嬷嬷也跟着道,“太子也这样一个时辰了,老奴这心里当真是害怕得紧……” 姜行没有回答二人的话,只是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香上那最后的一抹红意。 突然间。 “啪嗒!” 最后一截香灰也落了下来。 一炷香,灭尽。 姜行慌了神,赶紧道,“叫,咱们赶紧把他们叫醒!” 从前阿旋的所有化解之事都跟他说过,都是在一炷香之内,很快便能苏醒解决。 若是一炷香醒不过来,那便是遇到了危险和麻烦。 关闭的殿外响起了轻细的脚步。 飞星和姜行都是习武之人,立刻敏锐地察觉了异常。 姜行给了飞星一个眼神,“你二人把他们叫醒,我去看看!” 说着,立马去打开了殿门。 殿外,一个洒扫宫女还未完全走开,见姜行开了门,霎时也是吓了一大跳。 “王,王爷……” 姜行眼睛里涌动着危险的光芒,声音凉如冰裂。 “本王不是说,让你们都在那边,把板子打完了才许过来吗?” “为何你这么快便出现在了这文华殿外?” “你是不愿领受本王的命令?还是一开始就没有听令,有意逃脱了责罚?!” 姜行的声音中气十足,这一声厉吼,吓得宫女刹那便跪了下去。 “王爷饶命,王爷恕罪,奴婢,奴婢今日病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所以方才起来,才见所有人都不见了,这才来太子这边看看的……” 姜行不想听她废话,冷冷道:“去外面的广场上领罚吧,所有东宫的宫人现在都在那,你,不受皇命,忤逆上意,赐,杖毙。” 话落,面前的宫女猛地张大了嘴。 “王,王爷……” “还不快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真不是有意的,奴婢并非有意推脱不去啊王爷……” 就在这时,殿内传来了飞星带着雀跃的声音。 “醒了!王爷,都醒了!” 姜行心头猛地松了口气,冷冷看了眼跪在脚边的宫女,“去!别让本王说第三次!” 说完,迈着大步便朝殿内走了去。 陆旋给太子抹去了脑中的那一段记忆,好在太子如期醒了过来。 她赶紧看向太子,“殿下,如今你的毒已经彻底解了,还有你神魂有失之症也不会再发作。如今,你已经重新恢复了健康,以后只要好好调理按时用膳,相信很快就会变回原来那般强壮的样子。” 太子自打睡了一觉起来,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舒服,脑子里一片清明,反应也回到了从前那般敏捷。 他看向陆旋和姜行,“阿旋,皇叔,多谢!本宫现在觉得整个身子都松快得不像是我的了,脑子也有这些日子的记忆,幸好你们来看我……” 他走到姜行身边,一张脸难得地有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多年不见,皇叔竟然是这般模样。可比衍儿记忆里的皇叔要好看许多!” 姜行和陆旋,以及兰嬷嬷看着这般活泼的太子,心里都闪过一丝酸涩和感慨。 没想到太子本来的性格,竟然是这般开朗的? 陆旋低头一笑,“殿下,但是如今,你的危机可不算是解除了。” “你这东宫的人,几乎都是外面人的眼线,必须要重新换一拨人才行。” “还有你已经痊愈的消息,也不能被宫里的人所知晓……” 太子眉眼间闪过一抹锋芒,“我知道,从前他们趁本宫无法敏锐反应的时候,做了许多我不能反抗之事。” 说着,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变,喉咙都有了几分颤抖。 他突然走向姜行,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皇叔,你从陇川回京,是我叫太后找你回来的,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 太子话没说完,就在这时,门猛地被推开了。 第一卷 第297章 剧毒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一位内侍端着茶盘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个生硬的笑:“王爷,王妃来了这么久,奴才也没来得及给二位安排上茶招待,还望二位莫要怪罪!” 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向了陆旋与姜行中间的榻几前方。 太子就站在姜行身侧,对此前姜行的许多安排也不知情,正打算待这内侍走了,再与姜行说出他心中的那个秘密。 忽地,那端着茶盏的内侍身子一直,手中的茶盏立刻向着太子飞速旋转而来,宛如一朵盛放的莲花。 “太子小心!” 瞬息之间,陆旋看清内侍想要杀害太子,吓得喉咙一紧便脱口而出。 茶盖化作了一片锋利的武器,上面,赫然贴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锋刃,正向着太子的喉咙逼去。 太子还没反应过来为何突然间就有了这样的一幕,姜行和飞星却更早一步察觉了内侍的异样。 姜行飞快地抄起案上的茶盘一挡,电光火石之间,“锃”的一声,锋刃已将茶盘分割两半。 太子被姜行往后一推,腰身往后一仰,惊险避开那致命锋刃。 飞星早已冲到了姜行身边,知道此时必须要掩盖姜行会武的事实,立刻拔剑出手,飞快向着那内侍而去。 内侍见未能杀得了太子,自己又被姜行和飞星围困其间,知道胜算已失,在与飞星连过三招之后,找到空隙,立即向门外奔逃而去。 内侍身形灵活,眼瞧着几下便攀跃宫墙,飞快地跃出东宫,飞星正欲去追,便被身后姜行喝止。 “莫要去追!” 他负手而立,警惕地看了一眼殿外,“今日只带了你一人,留在本王身边!” 飞星看着那几下便跑得没影儿的内侍,急得重重一跺脚,“是!” 若是他这会儿走了,先不说王妃和太子的安全,王爷也会完全暴露。 只能先保当下。 姜行飞快扫视了一圈殿内,“大家都别待在这了,随本王一起去外面看看。” 大家都跟着往外,姜行这才发现陆旋没有跟来。 他忙回头问,“怎么了阿旋?” 陆旋的确没有听见姜行方才的话,她一直定定地看着面前茶叶沉淀下去的杯盏。 “这茶中,有毒。” 分明是冷静的低声,却惊得所有人轰然一震。 在场几人都猛地看向了她,睁得硕大的瞳孔,发出剧烈的震颤。 “这茶,每日这个时候,本宫都会喝的。” 太子幽幽地开口,嗓子像被人紧紧捏住,紧绷着朝外冒着寒气。 他目光如炬,“不过往日,不是他来送这茶。” 听见话的姜行,心跳更快了几分。 他看向太子,紧紧捏了把拳头,“待会记得辨认一下,谁是平日给你送这茶的人!” 说着,赶紧一把拉过陆旋往殿外走,“十几年了,东宫的一切早就不复当年,人心难测,本王没办法保证这会儿待在殿内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咱们赶紧出去!” 看他带着几分急迫,陆旋知道定是有所安排,立刻向着太子点了头。 穿过东宫枝叶扶疏的花木,还未到殿前的广场,太子就听见前方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的杖刑以及宫人痛苦哀嚎的声音。 最初处置时,他脑子还混沌不已,所以并不知姜行在这的手笔。 “皇叔,您这是……” “你这东宫,除了兰嬷嬷,几乎没几个是真心待你的人,全是各方势力的眼线。” 姜行顾自走在前面,神情冷肃,“今日你大病初愈,切忌不能在宫人面前露出你病好的破绽。这些有害你之心的人,也都不能留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暂时留在东宫的安全!” 几人说着话,已经到了东宫殿前的广场之上。 地上的鲜血已经堆积了好几滩,在阳光下分外刺目。 白和被姜行的几个护卫看着,负责清查所有宫人在东宫时犯下的罪过。但这都打了快一个时辰了,看着平日这些对他唯命是从的宫人,如今一个个像是有血海深仇一般盯着他,心里,早就瘆得没边儿。 是以一看见姜行来了,心里不自觉带了几分得救般的欢喜。 “王爷,您看,这被杖毙的都有四五个,其他的都被打得残的残,伤的伤,大家在东宫,确实没能护住殿下的康健,可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看在大家尽职尽责的份儿上,还是饶了这些奴才吧……” 他只怨自己平日里为何容忍了东宫禁军偷懒,到了这关键时候,稀稀拉拉分布在外面的几十人,连个动静都没有! 姜行清点了一下在场的宫人,东宫几百个宫人,确实没几个没挨打。 看来忠心的,也就这几个。 他看了自己的几个护卫一眼,“白总管说的,可对?今日大家受刑,是非曲直,可都有一一对过?” 带头的一名护卫立马上前,“回禀王爷,所有盘查事宜,都按照先前王爷的吩咐问的,目前有六人从未做过害太子之事,其余人等……” 姜行抬手,一把拦住了那护卫剩下的话。 “好了,既然如此,那便由白公公选出两人,前去给皇上报信吧。方才有人冲进文华殿,以上茶之名谋杀太子殿下,若不是飞星护卫及时,这会儿,太子早就成了那人的刀下鬼!” “被选出来报信的人,本王念在救护太子的份儿上,先前的种种,也就不予计较。同时,还能在皇上面前得一个,护卫太子之功……” 话落,人群里果然响起了密密麻麻的声音。 “我去我去!” “我来,王爷,我愿意去报信!” “让我去,我保证最快把消息带到……” “……” 大家争先恐后地举手,看得白和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姜行看向白和,谦虚又客气地笑了笑,“本王对这些宫人都不熟悉,还是由白公公选人吧?” 白和没有理由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点了一个内侍和一个宫女,命二人赶紧前去给皇上通禀太子遭到刺客刺杀的消息。 被选中的二人大喜过望,赶紧一手扶着伤,一边一瘸一拐地快速向着乾清宫去。 陆旋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对姜行使了个询问的眼色。 姜行低声道,“白和,是皇上和三皇子两边的人。” 陆旋恍然大悟。 让皇上安插在东宫的眼线前去给皇帝报信,第一他会十分信任报信之人内容的真实性。 二来,既然瑾王都让东宫派了人来,皇帝定然会明面上派人过来调查,便可借他的手除掉方才那想杀人的内侍。 其三,也是十分关键的,可以看清楚皇帝对待此事的态度,同时,皇帝出手后,还可让这东宫所有其他人安插的眼线看看,不忠于主子的下场。 哪怕他们是皇帝的人,明面上名不正言不顺,出了事,皇上一样会将他们除掉…… 看着白和那张便秘一般难受的脸,陆旋在心里为姜行暗赞了一把。 此举甚妙! 陆旋偷偷侧过头看了太子一眼,朝着他的眼神看去,就见他亦给了陆旋一道示意,目光落在白和距离最近的两名跪地的内侍身上。 陆旋心头一明。 这二人,便是平时给太子送毒茶的人。 那二人先前被打了好一顿,听到先前姜行说上茶、谋杀本就风声鹤唳,这会儿陆旋和太子的目光一聚,立刻便被二人察觉。 二人挨了板子,一身本就带着伤,忽然间,竟是一前一后双双倒了下去。 陆旋立刻前去试探,却未曾想,竟是突然间咬毒自尽了! 陆旋唇角轻轻勾起。 呵,以为死了,她就没有办法? 想着,两道引魂符起,只须臾之间,两个半明半暗的影子,像是被飓风席卷,顷刻便朝陆旋的方向飘了过来。 眨眼间,化作两道灰烟被收在了金簪之中。 姜行见她事已办妥,这才扫了眼现场的所有人,沉肃道:“本王今日闲暇,太子殿下如今身子又这般不好,至今未受到杖刑的几人留下,其余的,本王就代太子处置了。” 他瞥了一眼白和,“白公公,本王就心软这一次,将大家全都遣散出宫吧!若不出宫,恐怕就只有同那几名杖毙的宫人一个下场。对主不忠者,永生不得再用!” 姜行说得漫不经心,但听着的人,却是都被吓破了胆。 是以,白和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几百位宫人全都密密麻麻地匍匐叩首,“多谢瑾王,多谢王爷,奴婢这就走,这就出宫……” 白和心头恨得牙痒,赶紧低头向着太子的方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接收到白和寻常惯用的私下逼迫眼神,一直站在姜行身边一言未发的太子终于出声了:“让,他们,让他们,走。” 第一卷 第298章 告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承乾殿内,三皇子正揽着一名宫女饮酒,一位内侍匆匆来报:“殿下,东宫的人求见。” 三皇子醉眼迷离地看了那内侍一眼,醉醺醺地笑道:“哟,我那好大哥,又,又干什么事儿了?” “快,把,把东宫那人,宣,宣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伶俐的大宫女打扮的人盈盈出现在了殿上。 “三殿下,奴婢梅玉,给殿下请安。” 三皇子半睁开眯缝的眼睛,“嗯,梅玉,发生何事了?” “启禀殿下,今日,瑾王和王妃去东宫了。” 听到这话的三皇子酡红着脸,噗嗤笑了出来,“去就去呗,去看看他们的好侄儿、好外甥,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也好!” 梅玉重重磕头下去,嗓子里泛出几分紧张,“殿下,可现在,他们,他们……已经治好了太子啊三殿下!” 砰! 三皇子手中的酒壶重重跌落在地。 好半天,直到身边的人都着急地唤了两声,“三殿下?” 他这才诧异地回过神来,“治好了?!怎,怎么治好的?!” 这一句话带来的震撼,直接将他的醉意都拂了个干净。 他那好皇兄傻了这么一两年,竟然这就好了?! 若是他恢复了脑子,自己还怎么得到太子之位? 母后在背后做的那些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梅玉小声道:“奴婢潜伏在殿外,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声音,奴婢是听见太子如常人一般讲话的。瑾王将一切防得密不透风,奴婢差一点就被他发现了。” 看见梅玉说也说不出个确切来,三皇子有了几分不耐烦,“合着你也只探听到个大概?一个猜想也值得这般巴巴地跑来!本宫知道了,你继续监视东宫,有任何消息,记得第一时间来报!” “是!” 看着梅玉退下的背影,沉思许久后,三皇子脸上的不耐才慢慢变成讽刺的笑意。 皇兄,这么快,就又要来和我抢了吗? 你是真的好了,还是假的装腔? 如果是真,那也不要怪弟弟了! 最后一搏,谁让你,不肯给我机会呢? …… 坤宁宫内,季皇后恹恹地倚在贵妃榻上,旁边坐着皇帝,下首,一脸倦容的季泊舟红了眼眶。 “皇上,娘娘,父亲自打昨日回来后便人事不省了,呕血不止被人送回来,没想到在路上被人冲撞,又被马给踩了,回到府上,已经命悬一线。” “昨日在下特别寻了崔神医,才堪堪将人给救活。只是没想到,崔神医说……他说……” “说什么?”季皇后拿起一块茶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声。 季泊舟擦了把泪,“说父亲,怕是成了活死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忍不住心中的悲恸,哽咽着带了几分抽噎。 却在这时,皇帝摆了摆手,带着几分不以为意,“思峦,你多虑了!” “既然国丈没有咽气,那便代表还有救。你且派人好好地侍奉汤药,说不定过段时日也就醒过来了。” 季皇后自己身子本就不爽利,这些日子以来,每日嗜睡反而精神头愈发差了,所以更加不喜欢听这些丧气的话。 是以,有些不悦地扫了季泊舟一眼,“思峦,不是姐姐说你。” “你昨日派人来宫里求御医的事,皇上给我说过,所以父亲出事的事情,本宫也早就知道了大概。你派人求医,皇上代我给父亲搜罗了那么大一车名贵之药,咱们姐弟二人各自的孝心,都已经算是尽到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别尽操心父亲的事,瞧瞧你自己,整个人一丝精气神也没有,看起来半人半鬼。不好好调理身子,恐怕寿数都活不长!” 感觉到皇帝和季皇后都不愿对季相礼的事情有过多的回应,季泊舟心里也有了谱。 他压下心里的涩意,“多谢娘娘关心,草民如今身如浮萍,除娘娘和父亲外,也再没任何牵挂之人,只盼娘娘和父亲,都能早日康复,就是拿我这条命去抵,我也心甘情愿……” 听季泊舟这样说,季皇后心里泛起不忍。 她面上闪过一抹不悦,沉声道:“你才多少年岁?就说这些丧气的话!姐姐还指着你光复季家,好做序儿和怡儿身后的仪仗,这样有个血脉相连的舅舅在,本宫与皇上也算放心。” “若是你走在前头,别说不可能,就是可能,本宫也不答应!” 见季皇后今日身子本就倦怠,这会儿情绪又被勾起来,整个人面色都差了几分,皇帝心头也有了几分不悦。 这个小舅子,这不是诚心来给嘉茹找不痛快吗? 他现在对嘉茹的身体还担心得紧呢! 就在这时,一双柔软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背。 季皇后带着几分讨好,媚眼如丝地看着他:“皇上,现在季家成了这个样子,父亲恐难醒来,本宫身子也不大好。序儿虽已经年满十五岁,可至今都还没有一点势力根基,怡儿又还那么小,若是哪天臣妾也走了,你让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说着,她面带不满地又嗔了皇帝一眼,“你这个皇上,虽说位高权重,可每日忙于政事,现在对两个孩子的关心却是愈发的少了。尤其是对序儿,你都多久没去看看他,管管他了?我是真的担心以后,无人扶持他们啊!” “皇上,臣妾求你,不然,就将季家爵位重新恢复了,重新放到思峦头上吧?” 她眼中泛起了泪花,“我知道皇上一直介意之前父亲擅自弄权,所以对季家多有忌惮。可现在季家的光景,您也看到了。思峦如今这个样子,若他没有爵位傍身,等到臣妾一走,怕是不但思峦,还有序儿和怡儿,都会遭人欺负啊……” 皇帝听见季皇后的话,心中也有几分感慨。 的确,虽然季家专权,可心里还是向着序儿的。 可,他下意识又想起了江远风的告诫。 若是恢复季家的爵位,那不久之后,朝堂又会面临之前他受季家掣肘时的状况。 就连序儿……即便他登上了皇位,可能权利,也会被季家把在手中。 季泊舟看见这会儿帝后二人的谈话,一颗心总算渐渐放了下来。 今日他来的目的,本就是要为自己和季家拿回一些东西的。 皇后和父亲之间的感情早就被消磨没了,只有靠自己在中间斡旋,才能够为报仇蓄积足以抵抗江远风和姜行的力量。 所以这会儿见自己那悄无声息的推波助澜终于起了作用,而皇帝却又迟迟不表态。 他立即跪了下去,行礼道:“多谢娘娘好意,但此前皇上已经对季家做了诸多让步,贵为一国之君,自然也有他的考量。” “季家作为罪臣,当然要唯皇命是从,怎能再受如此之重的皇恩?” 季皇后自打病后,整个人脑子也不再如之前的一段时间那般缜密,加上个性使然,也就懒散地恢复了从前本来的样子。 是以对当下的一切,都没有再过多的思虑。 这会儿看着季泊舟不迎反拒,心头登时升起了一抹恼恨,狠狠了剜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没有逃过皇帝的眼睛。 他看着这季家兄妹将所有一切都暴露在自己面前,心头的得意与不屑更甚。 是以,也不再去想那江远风的事情,立马开口做下了决定。 第一卷 第299章 入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好了,思峦,你有这份心,朕心甚慰。见你季家这些日子以来,确实连逢劫难,你姐姐说得也在理,你是序儿和怡儿的舅舅,有你在,他俩也多一分助力。” “你就领从前的永平侯之位吧,也算是给你季家冲一门喜事!” 皇帝的话响彻耳畔,虽然这一幕早被季泊舟猜到,也在他的规划之中。 然而此时,他还是装作了极为震惊的样子。 “皇上如此大恩,季家有愧,思峦岂敢认赏?” 说话间,整个人似因激动,胸口剧烈起伏,一张脸都泛了红。 皇帝本来因方才季泊舟的态度,心里就颇为自得,这会儿见他因赐回爵位这般激动,心头更是觉得自己是旷世通达的明君。 多年前,他与季相礼还有江远风三人,一起在季家盟过誓。 三人结为一体,共生互助,同振大梁。 先前季相礼大权独揽,自己这个皇帝在他之下被压制十几年。 好在自己动手一点点剪除了他的羽翼,不过,确实也违背了最初共生的誓约。 既然季家的儿子早已没有了那样的野心,看样子确实也命不久矣,卖季家一个面子,自己也不再是那个背信弃义的人,又有何难?反而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皇帝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妥帖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现在季家的样子,别说你姐姐看了伤心,就是朕,心里头也实在不忍。” “你就莫要推脱了,领了这爵位,也算是还季家一些体面。不然你姐姐在这宫里日日忧心,这觉就更睡不踏实了。” 季皇后难得柔顺地看了皇帝一眼,心头泛起一抹甜。 皇上,终究还是心疼她的。 季泊舟这一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以,没多久,看见季皇后露出疲乏之态,很快就告辞出了宫。 季泊舟前脚刚走,季皇后就被妙月搀扶着打算去歇息了。 此时,一个身上带着些许泥污的内侍匆匆进了殿。 “拜见皇上,皇后娘娘。”他给皇帝行了礼,随后有些着急:“瑾王和王妃去了东宫,奴才看到,王妃和王爷一起打开了那道门,现在他们一直还留在东宫……” 原本被季泊舟大大地感激了一番,内心极为舒阔的皇帝,霎时看向了眼前的人。 他一颗心急急下沉,猛地被吊在了悬崖半空。 他拧眉急问:“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大概一个时辰前。” 皇帝赶紧看了一眼身边的何元光,“赶紧派人去通知江大人,让他想好提防之策!” 何元光看了眼皇帝那紧张神色,小心提醒道:“江大人因身子不适告了假……” 皇帝一顿,不耐地横了何元光一眼,“那也得派人去通知!” 皇帝心头焦躁得紧,打量着眼前来报信的内侍,瞧那一身泥污,想来定是通过什么不太妥善的法子偷跑出来的。 当下便是冷冷扫了一眼,“继续回东宫盯着!” 季皇后原本极为困乏,这会儿见下人传个东宫的话,皇帝竟然比自己从前听到东宫的时候还要火大,不由有了几分好奇。 “皇上何故生气?那瑾王和王妃去看太子,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不想让他们去,便给太子一道口谕便是,何必要动肝火?” 皇帝看了一眼身边什么事也不清楚的皇后,心里乱作一团。 而表面上,却还得风轻云淡地勾出一抹笑来,“朕没有生气,只是觉得那衍儿这些日子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被瑾王和王妃扰了,怕是又要病上一阵……” 话没说完,季皇后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也不管什么好不容易才与皇上又重新恢复的亲密,不满道:“皇上倒是会担心东宫那个儿子,也不去关心一下咱们序儿,这些日子被你打击得萎靡成什么样了?整天还惦记着东宫长东宫短……” 听着季皇后的抱怨,皇帝心里更加烦乱。 正欲开口辩驳,就听见门口又响起了通传。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来的是两个一瘸一拐的宫人,看样子,是刚挨了杖责。 皇帝和皇后都没什么好心情,看着两人的服饰,便知道是自己当时安插在东宫的人。 皇帝没好气道:“又有何事?” 那位内侍自然能听出来皇帝语气的不善,连忙磕头:“皇上,奴才二人奉瑾王之命前来,太子在东宫遭到刺杀,幸得瑾王身边护卫保护才逃过一劫。因此王爷大动肝火,在东宫惩治了不少宫人,他让,让奴才来给皇上报信,让您派人,前去护卫太子安危……” 内侍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头低到地上,已是丝毫不敢抬起来。 皇帝一双拳头捏得死紧,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所以你们,这是都在帮瑾王,给朕传话?” “奴才不敢!”两个宫人吓得瑟瑟发抖。 皇帝不知道是姜行看出来了什么故意这么做,还是什么也不知情,只是觉得他是皇帝,所以随意派了两个人过来,让他赶紧帮忙救太子。 他给何元光递了一个眼神,两个报信之人很快便被带了下去。 但当下,确实也由不得他,必须得派人解决这个事。 “皇上,太子在东宫,竟然敢有人行刺?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皇后一颗心七上八下,但又有几分隐秘的得意。 “我看,不然就派两个公公先去瞧瞧,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莫不要是太子因为思绪混沌发了狂,故意说出些什么话来,或者瑾王和王妃初次前去,误判了些什么事情才好……” 这两日刚做了陆思俞的那个梦,太子就遭到了刺杀。 在梦里,陆思俞不是那般厉害吗? 那为何,没有帮助她儿子害死凶手呢? 这么看来,还是斗不过阳间之人嘛! 只希望,那病秧子能被杀死才好呢! 皇帝扫了季皇后一眼,内心对她那不加掩饰的样子却是有了几分失望。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这个做母后的,竟然连做戏都不做,这要是被百官知道,怕不是嫌位置太稳了! 他厉声唤道:“裴帆!” 一直候在门外的裴帆立刻进了来:“皇上!” “你带金吾卫去,应瑾王之召,看看他所说的刺杀和刺客,究竟为何人!” 听着皇帝带着怒意的吩咐,裴帆愣了一瞬。 不知道皇上这怒意,究竟是为了太子被害,还是因为其他? 是以,他立即问了一句,“皇上,不去吗?” 太子被害这么大的事情,做父亲的,不是一般都得去看看? 这话问出,皇帝心领神会。 当即答道:“朕同去!” 若是不过去,岂不是更暴露了他这个父亲对儿子不闻不问? 尤其,瑾王和王妃还在那里。 皇帝与裴帆刚走出十步远,没想到,身后便传来了妙月哭天抢地的呼喊。 第一卷 第300章 利用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来人,来人哪!” “皇后娘娘晕倒了!” 皇帝一听,立刻停了步子。 他看了一眼寝殿,着急对裴帆道:“你领兵前去便可,朕留下守着皇后!” 然而等他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盯紧瑾王和王妃!” 随后,急急忙忙便朝皇后寝殿跑去。 虽然近日,他时常觉得皇后有些给他拖后腿,自打她病了之后,性情也愈发骄纵。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谁都代替不了的。 他不由又有些恼恨,方才自己为何要那般对她言行刺激。 为何就不能像以往一般,随时都好好地护着她呢? 她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多关心序儿,怎就那般不耐烦? 就让她像从前一样,做一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不也是可以的吗? 当初,是自己愿意为了她,走上这一条路的啊。 看着皇帝每一次一遇到季皇后的事,就火急火燎的身影。 裴帆瘪了瘪嘴。 早就见怪不怪了。 方才问出皇上要不要一起去的那句话,他就预感到皇后要晕倒。 还是不出所料。 他点了两百金吾卫,立刻向着东宫方向而去。 江宅。 影子正在给躺在榻上的江远风禀报手下之人呈上来的消息:“咱们的人在听到声音后,差一点就要得手,却不想,那人被瑾王给救了!王爷身边那个飞星出手,差点就要杀了他,还好那人手脚伶俐,这才逃了出来给咱们报信!” 江远风眉毛一吊,“你说谁救了那人?瑾王?!” 影子眉心寒芒一闪,“是!” 他顿了顿,好半天,才郑重答道:“他会武!” 江远风立即抬头,与影子来了个四目相对。 但都从对方视线里,看到了震惊和忌惮。 江远风瞳孔里噙着一点幽光,眼睛眯了眯,抚着心口缓缓坐起:“看来这一次,是我大意了!” “季相礼那老匹夫半年前要杀了他,当时我当真觉得不足为虑。这么些年,小看这小子了!” 影子继续道,“此外,宫里皇帝那边也派了人过来,说是通知大人,瑾王和王妃,在东宫打开了那道门。” 江远风眉头一皱,紧跟着,竟是忽然笑了出来:“皇帝这是怕了?” 他瞥了一眼影子,“无事,你去告诉那个传话的公公,叫他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话落,他脸上笑意一收,目光看向远处:“该来的,躲,是躲不掉的。” …… 季泊舟走到日精门处的宫廊,就见三列五六十人的太子禁军朝着东宫的方向去了。 他心下莫名一惊。 东宫的禁军,为何会出现在此? 此处紧挨着三皇子的承乾殿,东宫的禁军,不在东宫,而来了这边,难道是三皇子做了什么事,惹得东宫忍不住要出手了? 可三皇子与太子的关系他是清楚的。 从来都是太子吃亏,三皇子有皇后护佑,哪里会受到伤害? 他立刻跟了上去,喊了一声,“站住!” 他这一声令带了十足的气势,吼出来后,气都多喘了几口。 禁军听到他的号令,竟然果然便停下了。 他匆匆向首领走去。 只希望,别是他心中的那个猜想。 然而带着几分紧张走到最前头,他果然看见了一个最熟悉的身影。 尽管那人穿着禁军服饰,却掩盖不了他通身的贵气。 “三殿下,你疯了!” 季泊舟赶紧将乔装成东宫禁军的三皇子拉到一旁,低声呼喝:“我一看禁军从你承乾殿前往东宫就知道有诈!” “你将你的羽林卫伪装成东宫的人,这是要去干什么?别忘了,这可是作乱!你往后的前程还想不想要了?!” 三皇子带着人伪装成东宫的人,本来先前听见那一声站住还带了几分心虚,这会儿见是季泊舟,心里的那分不安立刻松懈了下来。 “舅舅,既然是你,我也就不藏事儿了!”他脸上带了几分急迫和火气,“今日收到消息,说太子那病竟然被治好了,应是瑾王和王妃带去的人治好的!” “母后为了我,背后付出那么多,我自己也一直在争取,眼看他身子已经成了那样,父皇都已经动了要放弃他的念头,若是这个节骨眼儿好了,那我,还有季家,又哪里还有前途?” 三皇子急切得甚至一把抓住了季泊舟的手臂,看起来,眼里全是关心。 “舅舅如今身体这般羸弱,季家又死伤无数,序儿只希望,能够在外祖父有生之年,让他光复从前季家的荣光也好……” 季泊舟看着三皇子眼里的急切,心中划过一抹哂笑。 没想到他这个十五六岁的外甥,现在都已经知道利用人心了。 只不过么,这手段和演技,还是有些太稚嫩了些。 但季家本就靠仰仗皇后和三皇子的鼻息过活,如果姜序登上皇位,对他来说,自然是有利无害。 到时候处理起姜行和江远风来,也能更顺手些。 从前连他的女人都睡了,怎么也该付出点代价吧? 是以,他没有拒绝三皇子的话,反而是握住了他的手,带着十分的关切:“舅舅当然知道你对季家的好意! 三殿下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季家,舅舅铭感五内。若不是知道这些,我方才就不会叫住你。” “但既然瑾王和王妃在东宫,你现在即便乔装成禁军偷偷行动,难道他们就不会发现,不会反击吗?姜行身边的护卫功夫极高,从前你也是见过的。你这般前去,只会将自己暴露在外。到时候他们分明认出来你,却就当做一个普通禁军杀掉,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办?皇后娘娘怎么办?” 三皇子一听季泊舟的话,觉得有几分在理。 但心里,却又纠结得厉害。 “大丈夫出招,就该断而敢行、雷厉果决!根据我对皇兄的了解,他若病好,将从前的事全都想了起来,又想办法去找父皇告状怎么办?好不容易这两年安生下来,本宫可不想又弄出那么多麻烦! 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皇叔在东宫责罚宫人,我刚好可趁着这个时候偷偷命人溜进去。反正东宫守卫目前当值的也减少了一大半,里面的空缺,我带过去的这些人刚好顶上。里面的守卫,许多都是我安插的人! 母后筹谋多年,眼看就要成功,这时他若好了,实在功亏一篑!所以,我要赶在他出现在父皇面前之前,解决了他!” 看着三皇子的决绝,季泊舟唇角一勾,竟是笑了笑,瞳孔闪过一抹阴鸷,“即便要出手,哪能轮得到你三殿下手染血腥呢?” 第一卷 第301章 宫乱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若你真想趁此机会动手,只用派人去做便好,至于你,就别出现在人前趟这趟浑水了。” 他声音压低了些,“告诉你的人,去了之后,只需要解决掉太子和姜行,将王妃留下来作证,一切便就都落不到你的头上。” 三皇子眼神停留片刻,有些微微的错愕。 “舅舅莫不是糊涂了?瑾王和王妃感情甚笃,怎会留下来给我作证?” 季泊舟淡然一笑,“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舅舅自有办法替你办到!” 他负手看了下四下无人的宫廊,“而且到时候,我还可帮三殿下作证,说今日,你我二人一直在一处叙旧,如此,不就将你完好无损地摘出来了?” 听完季泊舟的话,三皇子瞳孔一亮,赶紧躬身行礼,“多谢舅舅!” 随着季泊舟出宫的脚步,禁军继续往东宫行去,只是有一道单独的影子,已经顾自朝承乾殿方向奔了去。 …… 东宫。 除了留下那六个背景干净的伺候太子,姜行早已将东宫的所有宫人全都遣散。 这会儿,整个东宫乱作一团,全都在火急火燎地收拾着出宫的东西,生怕被瑾王突然留下,像今日广场上那几个被杖毙的宫人一样,必须要咽了气才能离开。 一位禁军首领带着三列五六十人的禁军走了进来。 “拜见太子殿下,拜见瑾王、王妃!听闻有贼人作乱,我等特来保护太子!” 姜行见前来的禁军,下意识以为是皇帝派来的,当下便有些不悦:“就派你们这点人,保护太子?” 今日来东宫,见到整个东宫护卫一共也不过四十人左右,他就觉得不对。 太子规制,东宫卫队一般都是千人以上。 这区区几十人,他都快叹为观止了,合着是全都被皇兄收编了? 不过他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皇兄好歹也是大梁皇帝,不会明面上这般偏心吧? 三皇子的羽林卫都有几百人,这东宫几十人,面上做得这样难看,不至于吧? 他刚打算下令,陆旋带着幽香的身体就靠了过来,她扮作极度柔媚的样子,几乎是依偎在他怀里,看得一众禁军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借此关头,姜行的手心泛起了酥酥麻麻的触感。 陆旋静静地在他掌心写下了一个字,“三。” 姜行心头大骇,但却面如平湖地下了令:“也行,你们都去后殿吧,太子殿下暂时在那边用膳,还是保护太子要紧!” “是!” 两人心照不宣,这些人,有问题。 听了姜行的话,有三十人左右立即向着后殿去了。 剩下的一半人手就立在姜行等人面前,依旧以保护之名并未远去。 见状,姜行亲昵地揽过陆旋的肩膀,“本王和王妃你们就不用理会了,我们不过是来东宫看看太子殿下,我们先进去等着太子,你们就守在外面吧。” 几十人的队伍又立刻答道:”是!“ 姜行神态自若,立即带着陆旋进了文华殿内。 陆旋压低声音,“来的人不是禁军,而是羽林卫。其中有一人我曾在醉江月见过,宋楚楚替我被三皇凌辱了那次!” 姜行大惊失色,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小的一个细节,被阿旋察觉了出来。 他握着她的手掌紧了紧,心跳快如擂鼓。 “我知道你定是看出了什么,不然方才不会做出那般痴缠举动!” 话落,姜行立刻将情况告知了飞星和太子以及兰嬷嬷,通知大家必须先行找地方离开。 但随之,却也犯了难。 现在光天化日,剩下的三十人就在门口。 要怎么走?主要是,不知道东宫内部是否有人与之有勾结,会不会全都出来将他们一击毙命。 “咱们什么情况都不熟悉,这么多人,太危险了,只有一个办法,用我的隐身咒!”陆旋方才那般镇定,便是想着即便再不济,还有自己这一条路可以走。 “不可!” 提议立刻便被姜行给否决。 她的身体,他是最清楚的,之前的伤都只好了一半,哪里禁得住这么多人的隐身咒? 何况今日,已经给太子用了好几道符咒,还咬破了手指,那些血,他看着可都心疼。 姜行沉吟一瞬,正色道:“我有办法!” 陆旋从没见他像今日这般严肃,正打算问他是什么办法,就觉腰间一紧,姜行揽着她的腰,已是用力踏着殿中柱子,几步便登上了房梁。 “飞星,你带殿下和嬷嬷上来!咱们多待一刻是一刻,本王给皇兄报了信,他的人相信不久就会赶到。到时候,这些禁军想来也不敢太随意轻举妄动!” 虽然这梁上也有些容易被发现,但对目前的大殿来说,已经是最适合藏身的地方。 殿内那道门倒是可以出去,但那里通向后殿,谁也不知道那边又会是什么情况。 飞星听了姜行的话,立即点头,扶着太子几步跃上角梁。将太子安置妥当后,又下去接应兰嬷嬷。 兰嬷嬷没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太子扶稳了在梁上有些不敢睁眼的兰嬷嬷,有些着急:“究竟是些什么人?竟然敢光天化日对本宫不利?” “三殿下的人!”陆旋肃然看他,“不过我方才已经告诉他们你在后殿了。他们派了一半人去那边。” “阿旋,后殿里……”太子话没说完,突然明白了今日这场安排的意思。 后殿有好几个大殿,紧挨着宫女与内侍的住所。 方才他们都被皇叔因对自己不忠而选择赶出宫去,这会儿喧闹无比,是皇叔刻意叫那些禁军过去的。 想必一开始,皇叔没有杖毙那些不忠的人,便是打算想要借着那些人留作后用。 赶出宫,是想后面清算的一天,还能找到证人。 这会儿让那气势汹汹的禁军去,那些宫人都是皇上、皇后、三皇子,还有其他人的眼线,东宫禁军也是被他们给收买了的,刚好可以利用禁军的身份,挑起他们之间的猜疑。 陆旋透过梁上的缝隙,看见剩下的三十人还站在前殿外,看似一直在守着他们的安危。 她低声道:“方才为何要让他们守在殿外?极有可能这些人真不走了!” 姜行看见兰嬷嬷害怕高处的样子,担心陆旋也害怕,手在她腰上扶得更紧了些。 “这些人,保护咱们安全是假,想除掉咱们是真。” 他眸光深深,“看来目标除了太子,还有我和你。” 留在正殿外假扮禁军的羽林卫首领吴天见陆旋和姜行自进殿后便没有再出来,打算带人去殿内,毕竟三殿下说了,最好是快刀斩乱麻。 却在这时,后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 吴天脚步一顿,惊疑的目光骤然看向后殿方向,神情噙着几分戾色。 后院匆匆跑出来一个人。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 吴天认得,这是方才跟着进去的,他手下的乐子。 “怎么回事?” 乐子的脸上已经被溅上了血迹,他慌乱地抹了一把:“后殿没见着太子,里面全是收拾包袱要出宫的宫人,现在,现在已经跟咱们的人打起来了!” “怎会打起来?!” 乐子急得跺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啊大人,还是支援要紧!” 吴天大惊,立刻向身后的人发号施令:“你们十人,跟乐子一起,赶紧前去后殿援救其他兄弟!” 乐子差点跳起来,“大人,十人哪够啊!就是您这儿所有人去,都怕是不够啊!” “这后殿中的下人都有几百人,咱们也就几十人,饶是凭着有武力,也得对付好一会儿呢!” 吴天只觉得今日殿下安排的这任务怕是有变,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见里面又冲出来一个羽林卫假扮的禁军,“大人,您快去看看吧,咱们已经死了三个弟兄了!” 吴天心头一颤,看了一眼身后自己带来的人,立马大手一挥,“快跟我走!” 第一卷 第302章 筹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吴天跟着乐子二人到了后殿外,大老远就听见了声音,赶紧领人冲了进去。 原本东宫的各路宫人各自住在不同的耳房或班房,这会儿却都聚在了宣明殿。 “分明王爷答应让咱们出宫,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狗杂种,要不是你们主子派我们来监视太子殿下,又岂会落到这个下场?现在还要被你们这些不是东西的玩意儿杀害!” “屁的监视!分明是下毒!既然死到临头了,那我就是要说出来!” “报应,你们也会有报应的!你们做下恶事,总有一天,会有和我们一样的下场!” “……”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感受到场面已经不受控,吴天的魂儿都快吓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这才发现,就连东宫本来的禁军也加入了战斗,一时间,宫女、内侍、禁军和假扮禁军的羽林军打得不可开交。 然而比起死去的三个羽林军,宫女才是伤亡最多的,目前,已经死了五六十人。 人群中尖叫声、怒吼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吴天本打算先找到太子,却没想到,身边一个太监已经吃力地拿起一个古董花瓶朝他砸了过来。 他侧身一避,清脆的“哗啦”一声,花瓶应声而碎。 他赶紧拔出长刀抵抗。 他的刀一边不断地往那些自曝的宫人胸前刺去,一边找机会询问身边人动乱的原因。 乐子自打回来后就一直跟在他后面抵抗,这会儿才有空解释。 “大人,先前咱们的人过来本来是找太子的,结果在巡查的时候,被几个宫女给认出来了,那几人也是三殿下的人,看咱们的样子,以为是来杀她们的。” 刀剑铮铮,他的声音也只好扯得极大:“当时就吓破了胆,不知怎的,就大声数落了起来。说三皇子命令她们在太子的吃食里放巴豆,说安排不给太子吃饭,将太子的药换了,还说让她们暗地里打太子,监视太子……” “咱们兄弟一听,这哪儿成啊,吓得只好把她们给杀了!谁承想,杀了那几个,后面出来越来越多的宫人,不但有宫女,还有太监,全都喊起来了,一个个跟喝了鸡血、吃了炸药似的,全都喊打喊杀,一起反抗咱们!” “咱们兄弟一看这情况也没辙,只好拿刀抵挡,于是就把东宫本来的禁军也引了过来,咱们被东宫的禁军认了出来,不过好在里面有些是自己人,护着我们,所以才混乱地打了起来……” 说话的功夫,七八簇鲜血已经又糊到了乐子的脸上。 他粗犷地大手一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吴天,等待着他的指示。 吴天听完他这样大嗓门的话,真想狠狠一刀怼进他肚子里。 这他娘的全场都听见了! 谁还不知道他们是假冒的三皇子的人?!! 天都要塌了!! 他别无办法,是以,只能张大了嗓门大吼:“兄弟们,这些刁奴颠倒是非、信口雌黄,给我杀!将这些对太子不忠不义之徒,给我全杀光!!!” 吴天本就生得威猛高大,蓄着胡须,孔武有力,在羽林军中被大家奉为“武神”。 他这一道充满阳刚之气的吼声出来,顿时给假扮禁军的羽林军振奋了信心。 一个个像是吃了蜈蚣的公鸡一般,热血沸腾、士气振奋。 陆旋站在梁上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殿外的情形,方才见吴天带着他的人往后殿去了,立马扯了扯姜行衣袖,“他们走了,皇帝的人不知还要多久才会到。后面都是宫女和太监,没有多少抵抗之力,咱们趁这个时候赶紧走,能躲一刻是一刻!” 姜行觉得这确实也是个主意,是以点了点头,和飞星二人赶紧将大家都带了下来。 回到殿内,陆旋从后腰掏出一张符咒,轻轻念了几句咒语,又哈了一口气,那符咒便化作纸鹤,飞快地往后殿的方向飞去。 太子被这一幕看得呆了,忙问,“阿旋,这是什么符?怎这般神奇?” 陆旋轻笑了声,“这不是符咒,是纸鹤灵,它会把那边的消息带给我的。咱们赶紧悄悄地走吧!” 然而没想到的是,一行人刚出了东宫文华门,外面就传来了大批人马的脚步声。 姜行立马扬手,“皇兄的人来了!” 大家赶紧掉头往文华殿方向回去。 然而就在这回头的一瞬,陆旋的目光却猛地看向了后殿方向,眉宇间升起一抹担忧。 “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姜行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后殿,有好多好多的魂魄离体轮回,他们在后殿杀人了!而且是许许多多的人!” 她瞳孔中闪烁着惊慌,“恐怕你今日说的要出宫的所有人,全都被杀了!” 出了这么多人命,不知会不会影响门派功德。 透过文华殿的门缝,姜行看见裴帆已经带着大量金吾卫进了东宫文华门,这才带着太子,装作逃命的样子,慌乱地往文华门跑去。 裴帆一进门就看见了瑾王那被吓得脚步踉跄的样子,忙招呼着金吾卫上前,“王爷,发生了何事?” 跟在姜行身后的太子,立马有些笨拙而迟缓道:“杀,杀,打,打,他们……” 姜行似是急得喘不上来气,立马接过话头:“后殿里,禁军与宫人们起了冲突,不知为何,现下他们已经杀起来了,死了好多人!” 陆旋也紧跟着道:“里面我们隐隐约约听见什么,说是什么三皇子,又说什么害太子,然后两边就杀起来了!” 裴帆一听这话,吓得魂都凉了半截。 赶紧对身后金吾卫道:“留五十人保护王爷和太子殿下,其他人全跟本指挥使一起过去,镇压叛乱!” “是!” 在声张势厉的应答中,裴帆领着一百五十人金吾卫往后殿去了。 裴帆一走,陆旋便有些担忧地看向姜行,“来的是皇上的人,皇上与三皇子关系那般密切,咱们会不会……” 姜行云淡风轻一笑,“放心吧,咱们,稳了!” 见陆旋目光更疑惑了些,他这才解释道:“就是因为先前的都是三皇子的人,不管裴帆能不能认出来,他们都得死。不认出来那些人还能死得慢点,若是认出来了,裴帆那般了解皇帝,只会想着快些将他们杀人灭口。” “而咱们一个人都没过去,反倒是送了他一个人情。他在明面上既肃清了在东宫作乱的禁军,又防止了那些人将真相说出来,保住了三皇子。” 姜行回头看了眼太子,低声道:“而咱们,也刚好趁这个机会,以东宫禁军全都被杀的由头,换一批太子自己的禁军!” 第一卷 第303章 杀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太子借着咳嗽的由头,极低地赞叹了一声,“皇叔高明!” 陆旋心头也总算有了把握,随着几人重新返回文华殿,仔细听着纸鹤灵传来的动静。 裴帆急匆匆地带着部下赶紧往后殿走去,这一路,他脑子都快转冒烟了。 这东宫里面有皇上的人,他是知道的。 但没想到,竟还有三皇子的人? 他以为,一个季皇后往东宫里安插人手,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谁想到这三皇子竟还亲自出手,这么按捺不住! 听方才王妃那话的意思,宫人里一定是有人说出了三皇子,随后禁军中应该也有三皇子的人,害怕事情暴露,这才斩杀宫人以灭口。 但现下发生这么大的乱子,根据自己对皇帝的了解,三皇子无论犯下多大错事,顶多就斥责一通,断不会做出真的发落他的事。 根据皇上吩咐的惯例,估计这次又是将这些杀人的禁军全都关起来,然后三皇子多去找几次季皇后求情,皇帝一心软,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出来。 只是唯一的难点在,这次三皇子害太子的消息,皇上定不会愿意被泄露出去,毕竟皇室内斗、兄弟阋墙,这又不是什么好名声。 可若是将那些人关押起来,经过大理寺或者刑部审理,无论如何定是会泄露一些的。 皇帝这些年之所以这么信任他,除了他对他极度忠心之外,还有一点便是懂得给出他满意的答案。 只是这会儿,的确是有些麻烦了。 不知不觉,裴帆已经到了后殿宣明殿门口。 后殿的刀枪砍伐声已经停了,只剩下还剩几名活着的内侍破碎又卑微的求饶声。 “各位爷,奴才错了,今日发生的事,奴才什么也不知道,求各位爷放了奴才吧……” “我只是代太子殿下过来看看,只要你们放了我,咱家一定在殿下面前替你们美言……” 听到这声音,裴帆下意识觉得十分耳熟。 他匆匆提袍进去,就看见白和正跪在吴天面前,瑟瑟发抖地告饶。 白和今日本来存了侥幸。 瑾王虽然对他严厉,却并未明言他是否需要和这些宫人一起被逐出宫去。 想到自己未完成的任务,他是偷偷过来看一眼情况,打算心里有个谱儿,到时候问话的时候,在太子和皇上面前分别邀功的。 可谁能想到,一过来,就被这些杀红了眼的禁军给堵了后路。 看见裴帆来了,白和眼睛里霎时闪过一道亮光。 裴指挥使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自己与他一样,都是受皇上之命的人! 然而他惊喜的神色还未完全展开,“噗”的一声,胸膛处便传来了一阵剧痛。 裴帆也被眼前这一幅血流成河的场面当场震在了原地。 自己都来了,才看见白和打算问话,这人竟就在自己眼前被活生生一刀刺死。 到底是谁给这些人的胆子? 他怒火顿起,锋利的目光如刀刃一般扫过在场所有的禁军。 竟然连自己这个皇上身边的金吾卫指挥使都不放在眼里,实在是胆大包天! 白和是最后一个被杀的,他倒下后,这里再没有任何一个宫人是活口。 吴天看着寂静的现场,心头总算放心下来。 死人不会说话,更不会暴露他家三殿下。 宫女和内侍的尸体横七竖八摊了一地。鲜血顺着地面石板渗进缝隙里,将地面染得血红。 现场禁军加起来也不到百人,见裴帆带了这么多金吾卫过来,吴天收了刀,立刻给其他人使眼色。 霎时,禁军铿锵有力、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后殿:“见过裴指挥使!” 裴帆都快被他们给气笑了,当着自己的面杀了方才唯一可问出实情的证人,那白和还是皇上安插在东宫的眼线。 这会儿又表现得如此大义凛然。 这些禁军,难道真是太子的人? 他回忆了下方才太子躲在瑾王身后畏畏缩缩的样子,心头闪过一抹狐疑。 不应该啊。 这东宫禁军,这些年来因太子没做出什么功劳,皇上不悦,与日俱减。 到目前,应该剩下三百人。 但据传平日太子痴憨,也没什么大用,所以守卫由东宫禁军首领自行安排轮值。 平日金吾卫巡防时,时常看见东宫都只有稀稀拉拉几十人。 一看便知军心涣散。 而今日,竟然会为了太子,这般整肃一心? 而且东宫禁军首领,也并不是眼前的这人…… 他居高临下地觑了一眼吴天,眸子里含着审视:“是你带人杀了这东宫上上下下几百个宫人?” 吴天从看到裴帆来的第一眼,心里就开始着急了。 他们这些人的目标是找到太子和瑾王,将其解决了,结果却被耗在了这宫人的缠斗中,本以为几下解决了就能脱出手来,谁想皇帝竟还派人过来。 所以这会儿,只想赶紧从这离开,去寻找太子。 “指挥使,先前王爷查出东宫绝大多数宫人都对太子殿下抱有二心,这些奴才全都是受了其他人之命,前来暗害殿下!” “太子心性纯善,不懂人心险恶,此等孽障,岂能继续让其为祸东宫?是以,小的这才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吗?”裴帆嗤了一声,手负在身后,默不作声地从一具具尸首前走过,目光里带着几分深意,“本官怎么听说,是有人说了什么三皇子有关的话,所以才开始动手杀人的?” 他侧首,目光冷冷地凝视吴天,“你们,究竟是谁的人?” 这句话,直接将吴天和身后的一众冒充禁军的羽林卫给吓了个结实。 吴天如坠冰窟,身子无意识地僵了一瞬。 今日这事儿实在太大了,若是裴指挥使知道是三皇子派他们来杀太子,那皇上也就知道了。 到时候自己兄弟们和三皇子,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捏了把冷汗,赶紧道:“在下乃东宫禁军,自然是太子殿下之人!” “呵,太子的人。”裴帆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即便你们是太子的人,在东宫犯下如此大的屠杀罪孽,这几百口人命,你们觉得,皇上会放过你们吗?” 关键是,把皇上的人也杀了。 “什,什么?” 吴天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究竟是怎样的弯弯绕绕,就见裴帆脖子一扬,身后一百多金吾卫已经拔出长刀,迅速地冲向他们而来。 吴天的瞳孔被金吾卫的铠甲染成一片金黄,他着急地看了眼身后的弟兄们,连忙呼喊,“情况有异,大家全力抵抗!” 裴帆也是这会儿才做了决定。 他本来没打算将这些三皇子的人假扮的禁军杀了,但现在死了这么多人,外面瑾王等人向皇上求援,势必在等皇上给一个交代。 若是押入监牢,这些人为了脱罪,势必会说出许多龌龊的背后勾结来。就怕,到时候牵扯出三皇子,皇上若是也暴露出来,定会龙颜震怒…… 而真到了那个关头,自己这指挥使恐怕也难做了…… 所以,还是杀了干净! 第一卷 第304章 偷听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吴天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外涌进来,对他们直接刺杀的金吾卫,不明白怎么就直接要被就地正法? 难道方才说是太子殿下的人,正好踩了雷? 面前兵刃相接,刀光四起,手中的刀已经先他一步做出反应。 他一边拼命抵抗面前的攻击,一边连忙对裴帆解释,“指挥使,误会,都是误会!” 刀剑叮铃哐当,他亦只有加大了嗓门,“我们不是太子东宫的禁军,而是三皇……” 本以为,说出自己是三皇子的人,会引来裴帆的收手。 没想到他刚一开口,这句话更像是一道催命符,令得裴帆不得不亲自动手。 吴天的武力比之裴帆终是弱上几分,裴帆手起刀落,热血一扬,他头颅一旋,顷刻血溅当场。 眼睁睁看着首领的头颅被斩下,羽林军全都乱了方寸,面面相觑,士气极速下落。 趁着这个关头,在裴帆的带领下,金吾卫一鼓作气,很快便将后殿内的所有禁军杀了个精光。 后殿窗户边的纸鹤灵正将这边的消息不断地传递给陆旋。 听到最后一个羽林卫倒下的声音,她不由发出了一声感慨:“那些假冒的禁军,为了三皇子的利益,以为自己先下手为强,一定能将咱们扼杀在东宫。却没想到,从他们打算抓住这个机会的时候,就已经错了。” “不管他们说自己是东宫的人,还是说是三皇子的人,都是死局。那位指挥使不傻,命人杀了所有禁军,于他自己,确实是最有利的。” 姜行一直在听着这一切,对此,倒没有太奇怪。 “这宫里的日子就是这样,你斗我,我斗你,但究其根源,每个人不过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和利益罢了。” “裴帆是皇兄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人,他知道皇兄想要什么答案。姜序被曝出来,皇兄定然不会高兴,但姜序不被曝光,他安插在东宫的人却被人杀了,最后还是会查到姜序头上,反而会认为裴帆隐瞒,他也不会高兴。所以裴指挥使直接将所有人处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让那些生命带走真相,让一切都掩埋在今日的谎言中,只要咱们自己还是好好的,就够了!” 陆旋有些不满,“难道今日的事,就这么算了吗?三皇子的人来,有什么居心,你我皆知。 咱们躲了这一次,还会有许多次,难道次次殿下都要靠着旁人救,或者自己躲,以此来避开危险?” 她眼睛里燃起了怒火,“要我看,还是得将三皇子给解决了,一切困境才能得到破解!” 她先前在太子神识里看到的那些画面,还并没有告诉姜行。 但因这件事,以及上一世的恩怨,心里对三皇子,已经带了极度的恨意。 这个人,必须得除掉! 姜行看着陆旋那想吃人的脸色,心中惊愕不已。 阿旋为何今日对三皇子如此痛恨? 以往她虽然也不喜欢他,但只是不屑地疏离,从来不是这般深恶痛绝的样子。 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他轻轻揽住她的肩,“看看皇上对季家的态度就知道了。哪怕季家被万民所指,皇上夺了他们的爵,却都没有没收产业充公,也没有株连九族,甚至还去参与了丧仪。” “从另一方面来说,还是要给季家撑腰的。这一切,不都是看在季皇后的面子上吗?” “三皇子是他和季皇后最宝贝的儿子,若是真出了事,他失去的并不只是一个儿子,可能还有季皇后,他会是什么反应,你我都清楚。这个节骨眼儿,还是不要这般以卵击石……” 听着姜行的话,陆旋有些不忍地看向了太子。 分明,从前思俞姐姐在的时候,他才是被这般对待的人…… 感受到陆旋投来的目光,太子了然一笑。 声音里,却是极度的恣意松弛,“阿旋,别这样看我。本宫不需要你们在这些事情上同情。” 太子的自尊与骨气,反倒是陆旋不好意思再细想下去。 就在这时,阵阵密密麻麻的声音涌入了她的耳膜。 她连忙站起来跑出了殿外。 目光向着后殿方向看去,那里,上百个离体的魂魄,正在向着轮回之门而去。 她看向一同奔出的姜行,“王爷今日没有处决大多数背叛太子的宫人,反而是让他们出宫,本就让我觉得有些不合常理。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要拿他们的命,去替我们与三皇子的羽林军抗衡?” 姜行不置可否,眉头却微不可查地拧了起来:“我们今日来,对东宫情况一无所知,我身边仅飞星一人,本王不能拿你和太子冒险。 从本王出去挨个审问那些宫人的时候,就判断出他们来自各方势力,加上殿外随时都有几双盯着的眼睛,我不敢确定会不会有哪方会选择对今日的你我还有太子出手,所以,只能算是有心自卫。” 陆旋叹了口气,“我没有怪王爷的意思,不忠不义,本就该受到惩罚。若是没有你从小在这皇宫的智计,以及对人的了解,恐怕羽林军早就对我们和太子动手了,不会有今天这么精彩的借力打力。 只是今日死了太多人,为了避免又堆积煞气,我得趁这会儿多替他们渡魂,免得那些魂魄一直流连东宫。” 听她这样说,姜行方才凝着的眉头才骤然舒展开来,“那你得在裴帆过来前停止,等待会儿后殿尸首清理干净,咱们还得应付一番!” 陆旋飞快地点了头,随后就地趺坐,念起了往生咒。 裴帆带人从后殿出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他赶紧向姜行行礼:“王爷,后殿所有动乱全都被镇压,所有宵小全都伏诛,王爷与太子可有受到伤害?” 听得这话,姜行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咋呼又后怕:“你说有没有受到伤害?心理伤害那也是伤害!裴指挥使,要不是差一点本王与太子就要殒命,你当本王闲的吗?专门派人去通知皇上,说有人假装行刺?” 说着,他又颇为无奈地开始叹气,“看看,这东宫都乱成什么样了?先是本王来看看太子过得好不好,所以就找宫人问了几句,那些宫人个个都说不想在东宫当值,想出宫,本王心善,想着就放他们归家。没成想刚问完,就有人来刺杀太子!” “不知从哪里就冒出来了这些禁军,那些宫人和禁军一对上,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打起来,本王和太子还有王妃若不是有飞星相护,早就被那些禁军一刀给砍了。” “幸亏你们来得及时,帮忙解决了这些以下犯上的东西。只是还要麻烦裴指挥使,命你的人将这后殿打扫干净。毕竟现在太子这边的宫人和禁军都没有了,东宫就只剩那几个伺候的人……” 姜行皮笑肉不笑,但那请求的样子却又像是出自真心,仿若方才的尖酸不是出自他口。 面对姜行的诉苦和乖张刻薄,裴帆没有多放在心上,这个纨绔王爷向来如此,任性妄为、夸大其词。 不过目前,姜行这些证词,反而会对他将禁军全都杀了的事起到帮助,有利无害,他也乐在其中。 他冲着姜行爽朗一笑,“让王爷和殿下受惊了。放心,属下的人一定会将东宫打扫干净,只是这今日发生的事情,恐怕还得王爷随微臣一起,前去皇上面前陈词一番……” “这么晚了,还要去皇兄面前陈词?”姜行装作煞有介事的样子。 “这个时候,本王可是要陪王妃一起回府睡觉的!” 第一卷 第305章 猫腻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裴帆面上闪过一抹尴尬,“这,王爷,今日东宫毕竟死了这么多人,而太子殿下又有些……”他看着太子那略带痴傻的样子,不好说出有损太子颜面的话,立马作了一揖,恳切道:“还望王爷体谅!” 姜行装作为难的样子,沉思许久,这才道:“也罢,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今日本王可是一定要回王府的!” 裴帆笑,“遵命!” 话落,姜行大喇喇走在了前头。 然而他已经走出七八步,都并未看到裴帆带人跟上来的身影,赶紧朝他喊了一声,“愣着干嘛呢?走啊!” 裴帆有些为难。 刚来时,皇上嘱托,一定要看紧王爷和王妃,意思再明白不过,不能让他俩在东宫擅动。 他让王爷去皇上面前陈词,一来是为了帮自己脱身,二来也存了要让瑾王和王妃离开东宫的意思。 但这瑾王妃,却并不跟瑾王一起走,这是何意? 裴帆恭敬有加地对陆旋行了一礼,“王妃,还请跟王爷一道吧?” 陆旋想起之前姜行的话,怕她这张与思俞姐姐过分相似的脸,引起皇帝的其他什么心思,所以,自然是不能和姜行一起去见皇帝的。 而且这会儿她也确实不想离开。 今日此处丧生了那么多人,她这会儿才将那些喊冤的魂魄给清渡干净。 而且趁着今日东宫所有人都被清剿,她这会儿留下来查探里面那黑气的秘密,便再也没有人会在暗中监视,其实是最方便的时候…… 是以,她将裴帆扶起,和煦地笑了笑,“指挥使多礼了,今日东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目前人丁寥落,连伺候的人都没有几个。太子毕竟也是我的外甥,加上他现在……” 陆旋指了指自己脑子,“你说我一个做姨母的,怎么能忍心在这时候弃之不顾?无妨,我就在此处等着王爷,等王爷和皇上交代好了,想必皇上也会重新派人前来照顾殿下,到时候我再与王爷一同出宫!” 裴帆的笑僵在脸上。 东宫事关重大,皇上一直对此处颇为看重,加上曾经听皇上提起过,王妃身上似乎有些玄妙,所以,绝对不能放任她单独待在东宫! “如今时辰已晚,想必王妃还未用膳,还是与王爷一道前去皇上处,用膳后再回王府,想来最是妥当。” 看着裴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陆旋下意识觉得,这个裴帆,定是知道些什么。 这东宫,一定有猫腻。 她亦回之微笑,“那不若这样,我与王爷一起去见皇上也可以,我把太子也一并带上吧?太子殿下也一直未用晚膳……” “不,不……太合适。” 裴帆想了半天,才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不可”给圆回来。 皇上不喜见太子,而且今年早就有令,不允许太子擅自前去见他。 虽不明白缘由,但他却是知道,很多事情,要少打听。 “怎么就不合适了?”陆旋看出了裴帆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不可,心里的狐疑更是加重了一分。 这时候,姜行也从前面走了回来。 “既然指挥使这规矩这般多,不然这样,今日时辰确实已晚,就免了面圣吧?烦您前去跟皇兄通禀一声,本王与王妃先行回府,明日一早,本王按时上朝,去他面前将事情讲清楚,如何?” 阿旋说过,里面那最关键的煞气源头还未找到,太子似乎也有话没说出来就接连发生意外,这东宫还有许多未解之谜,所以,必须要再来一趟。 但今日发生的事又大疑点又多,皇帝得到全部消息后,定会对他们进宫加以干涉。 所以将这事儿推到明日一早,那时东宫虽然定会重新有了禁军看守,但都是新上来的人,全面布防未再次形成,自己和阿旋再次进来,想来也会更容易些。 想到陆旋方才提出要太子一同前去的要求,为了防止她再说出这话,裴帆几乎是立刻便答应了姜行的提议。 “遵命!” 时辰到了,陆旋和姜行必须要出宫回府。 临走时,太子依旧像是先前那个带着些痴憨的人一般,站在门口送他们。 身边除了兰嬷嬷,还有两个陆旋有些面熟的宫女。 青鸢和青黛。 自打二人之前受了重伤,就一直在王府养着,近两日才重新出来。 中途趁着金吾卫与禁军交手的时候,飞星趁乱暗中报信,这才将她们接应进来。 陆旋给了二人一个眼神,示意今夜务必好好保护太子。 既然今日不能将事情解决,那这一夜,便至关重要! 姜行知道裴帆性子缜密,所以当着他的面,该演的戏一样不落,是以,几乎无暇分心去吩咐太子和青鸢等人。 直到出了宫门,确定裴帆的人已经完全撤离,他才问道:“安插青鸾二人进去,可有谁特别关注?” 陆旋轻笑一声,“现在东宫上下,除了兰嬷嬷,就剩六个宫女,还都被我安排去做杂事了,放心吧,除了兰嬷嬷,没人能发现得了这事。” 姜行嗯了一声,“今日本王没有去给皇上交代此事,具体经过,想必他们还不是很清楚,所以应该没那么快动手。” 陆旋被他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你为何这般紧张?” “因为本王有预感,有什么大事还没发生。” 这一趟东宫,本来最初的计划只是去看看太子,以及找到那阴气的源头。 不成想,竟是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更是几乎在毫无准备之间,得知那么多秘密。 只是那未浮出水面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二人上了马车。 姜行掩下帘子,按下内心的不安,这才重新看向陆旋,“今日,你似乎对三皇子有一种比寻常更浓烈的憎恨?” 陆旋点点头,“今日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可知最初咱们治好了殿下,可他却表现得那般僵硬,对环境颇为惊惧的原因是什么?” “与三皇子有关?” 陆旋这才跟他讲起今日在太子神识中发生的事情,待到她讲完,姜行已经牙关紧咬,一张脸黑成了炭。 “这个姜序,本王都不知道他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堂堂太子,竟然被他的人这般凌辱欺负!” 陆旋眸子里泛起红意,“我在他神识里见到,亦是觉得分外残忍。他本是一位正直良善、颇有才学的君子,就这样被三皇子给毁了……” “这些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所以我别无办法,救不了太子。无奈之下,便将他脑海中的那一段记忆,彻底抹灭了。” “抹灭了?”姜行对她这个说法大感震惊。 “记忆……还能抹灭?那会不会他在后面的生活中,会感觉到这种缺失?” 陆旋点点头,“会的,如果他自己执着,总有一天会想起来。” 二人都有些忧心,气氛陡然沉重。 这时,陆旋感觉到手心一暖,随即是一双灼灼的含着无尽心疼的目光:“今日辛苦你了,接连做了这么多事,身子又累坏了吧?前些日子补起来的气血,可别又给花光了。” 听着姜行刻意想要压制的担忧,陆旋笑了笑,轻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最重要的事还没完成,岂敢将身子亏空?” 马车行驶在夜晚寂静宽阔的街上,二人疲惫地互相依偎,谁都没有看到,陆旋头上的金簪,猛地窜动了两下。 第一卷 第306章 两魄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回了王府,一直到洗漱完毕上榻,姜行都心事重重。 陆旋不由狐疑,“今日是怎么了?寻常王爷可不是一件事能想这么久的性子。” 却在这时,姜行一把抱住了她。 “明日我一个人进宫,上朝把今日的事情都给皇上说了我就回府。你明天别入宫了。” 陆旋惊讶地一把推开了他:“为何?太子殿下受了那么多委屈,怎能就此放过他们?” “你若是这样,岂不是更加对不起思俞姐姐的嘱托?” 陆旋定定地注视着他,这才发现,他的一双眼睛早已通红。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心口,声音带着几分低哑:“阿旋,我怕了。” “本来你找江远风报仇那事,都计划着等你身子完全恢复后再去做的。但如今东宫的事情,其实咱们都知道,不可能与他没有关系。” “今日咱们没有准备,结果一去便迎接了这么多的秘密和阴谋。我真的害怕,明日咱们去,又会是什么大事要发生…… 从前,皇兄就是夺嫡之争中胜出来的人。他一个个杀害了二皇兄、三皇兄、六皇兄、八皇兄……每一个兄长都在他的筹谋下死去,除了我。 他让人捉摸不透,这次回来,只让本王觉得更加陌生。照顾衍儿固然重要,找到思俞表姐的真相也重要,但在我心里,这些都没有你重要。 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回陇川。那是我的地方,你去了还是王妃,那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敬重你、喜欢你,刚好,你也可以去看看父亲母亲。你觉得,可好?” “云策,你怎么会这般想?”陆旋被他的这些话震得心跳都快了些,但又有些心疼他此时的模样。 原来他一路回来那般沉重,竟是为了自己。 “今日你运筹帷幄,不费一兵一卒,不但清除了东宫所有的暗中眼线,还借力打力让皇上和三皇子的人自相残杀,咱们坐收渔利。 而我,不但找到了太子的病因,给他解了毒,还治好了他神魂有失之症。这是值得庆祝和欢喜的一日,怎就被你想得那般可怕?” 姜行一把将她紧紧揽进了怀里,身体因她的这些话有了几分炙热战栗,“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你。上一世错过你,本就是天道不公。本王不想这一世,才这样短短的几日,咱们……” 他温柔地将她放开,吻轻轻落了下来,落在她的额间,发间,脸上,还有锁骨…… “阿旋,你就像是云上的月亮,有时候下雨,你就不出来。有时候被云层挡了,也总是看不见你,有时候天气不好,你的光也不亮……我感觉自己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你准备好了,以最美最动人的样子,以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方式出现……” 感受到面前越来越炙热的呼吸,一抹湿意悄悄惹上了眼角。 陆旋忍下被他触动的情绪,手指轻柔地划过他坚实的背部,随之,他身上半搭着的薄衫无声而落。 陆旋眼前仿佛有一道巨大的涌着热意的漩涡,想要将她的身心都吸入进去。 姜行身体一僵,浑身的毛孔都在这一刻被点燃。 她身上的幽香似根根藤蔓般缠上了他,让他忍不住想要疯狂地细嗅攫取。 他带着激动和占有,热烈地回应了她。 英挺的鼻尖轻轻地蹭着她的脸,呼吸交织,他的吻变得越来越激烈,似乎要把她揉碎在怀里。 夜风轻抚茉莉,星辰闪烁间,花蕾悄悄绽放。 月色下,幽幽花香,满室旖旎,都低诉情意。 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后,姜行先前的那些担忧总算被安抚下来。 陆旋躺在他身侧,任由他紧紧地拥着。 “云策,你本是那般洒脱的人,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所以才变得这般小心。但若是为了保护我,而选择置伯父和思俞姐姐的执念,以及太子的安危于不顾,这样咱们也会一直活在愧疚当中的。 他们都是我们的亲人,以你的心性,本来也不会放弃他们。若是因我而导致你做了这样的决定,我以后可要怎么面对他们?” 姜行半眯着眼睛,静静感受着她在身侧呵气如兰,只是紧紧拥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半盏茶的功夫后,陆旋感受到脸颊上忽然被轻轻啄了一口,这才听见他似是艰难的下定决心,“谢谢你,阿旋。” “但你要答应,一直陪我走下去。你还没诞下血脉,咱们的孩子还不知道在哪儿,所以明天你随我入宫后,一定要等我一起去东宫,不可仗着有玄术任性妄为。” 陆旋扑哧笑了起来,“听你这样说,好似明日咱们就要生离死别似的。” 话刚落,嘴唇便被一片温软给堵住,好一会儿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夜里,陆旋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搞忘了。 忽地,只听见“啪嗒”一声,妆奁里的发簪,已经是从梳妆台上落了下来。 她捶了把脑袋。 今天还收了两个魂魄,这么重要的事,竟然给搞忘了! 想来定是那两个幽魂担心错过了轮回,所以一直在不停地提醒她。 陆旋一下榻,姜行的眼睛也猛地睁开了。 “阿旋?” 陆旋听他声音似乎有些不安,忙道:“今日我的金簪里还收了两个给太子下毒的魂魄,竟然都忘了问他们受谁指使!” 姜行也紧跟着起身,“事情太多,老盘算着明日,赶快打开问问他们!” 一道引魂咒起,很快,金簪内两个内侍的魂魄渐渐出现在了眼前。 “拜见门主,门主万安!” 两个内侍没想到,生前看着那般和善美丽的王妃,死了竟是让他们肝胆惧寒的门主。 是以,瞧见她身上的金光,二人的魂魄就开始抖索了起来。 姜行见状,立即拿了个外袍替陆旋披上。 陆旋:“本门主听太子说,你二人便是生前每日给他端毒茶的人?” 两位内侍对视一眼,脸上带着十分的震惊,“太子,已经知道我们给他的茶是有毒的了?” 陆旋冷笑了一声,“他不知,我还不知吗?” 二人一瞧陆旋那张带着杀气的脸,吓得立马跪了下来,哭喊道:“门主饶命,门主恕罪!那茶确实有毒,但却不是我二人想谋害太子啊!我们只是听命行事,一切都是背后主子的吩咐而为……” 看着匍匐在她脚边的两个魂魄,陆旋星眸中噙着森冷,“若是想早点轮回,就早点说出背后主子的消息。你们都已成了鬼魂,便知道这阳间事该了结了吧?” “我说,我说,指使我们每日给太子下毒的就是……” 第一卷 第307章 惊雷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那说话的魂魄被陆旋的目光瞪得有些着急,忍不住呛出了一阵咳嗽。 好一会儿才把那句令人着急的话补充完,“……是皇后!” 听见二人指认皇后,陆旋松了口气,在她意料之中。 这说辞,与云嫔一模一样。 也幸好,没有其他人也想对太子下毒。 姜行的眸子冷了下来,眼里聚起一抹晦暗,“你们是什么时候接到命令的?有多久了?” “回,回王爷,其……其实,有两年了……” 方才说话的魂魄似乎有些害怕,所以声音都小了不少。 另一位也担心陆旋一个不注意让他们灰飞烟灭,所以赶忙补充,“但,但也不是一直都下毒的。中途断断续续停了几次,也解过毒的!最近的一次,一年多以前才开始……” 姜行眸光幽微,紧跟着冷哼了一声,“是因为皇后诬陷云嫔下毒,借机铲除了云嫔肚子里孩子的那一回吧?” 两个魂魄大惊失色,没想到瑾王连这都知道,吓得连忙磕头,“恕罪,恕罪啊王爷!这些都是生前那些贵人们的事,小的们都是奉命行事……” 他看了陆旋一眼,示意该问的话已经问完。 陆旋也不再耽搁,冷声道:“好了,留你们下来要问的话已经问完,这就送你们离开。” 话落,两个内侍脸上一喜。 “门主,门主要送我们轮回?” 陆旋扫了跪着的他们一眼,“不然想做个孤魂野鬼?还不赶紧起来?” 两个魂魄连连叩首,“门主大恩,多谢门主,多谢门主!” 说着,她念起咒语,指诀翻飞,很快,一面发着光的轮回通道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少顷,两道魂魄渐渐消失在幽静虚空。 是夜,江宅。 江远风看着这日来来往往已经跑了多趟,忙着报信的影子又来了,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本官这是在养伤期间,那皇帝是死人吗?自己不知道出手?” 影子急忙行礼,“大人,皇帝已经出手了。说是派了裴帆过去,但不知怎么的,东宫的禁军和宫人都被杀了个干净!” 闻言,江远风把枕在美人肚皮上的头抬了起来,“杀光了?那咱们的人……” “也全都没了!” 江远风神情一震,脸上透出一抹犀利。 “看来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或猫腻啊!” 影子面露几分着急,“大人,今夜东宫守卫几乎没有,所有人又全都被杀光了,应是最为松懈之时,咱们要不要直接把太子……” “住口!”江远风瞪了他一眼,“太子,杀不得!” “可是您忘了今日咱们在东宫的人怎么说的?太子,差一点就要说出那件事!若是一直让他的命这样吊着,万一哪天他说漏嘴了怎么办?” “说漏嘴?不会的。”江远风讽刺一笑,“自打他知道那件事后,身上就被本官放了那留有阴魂的阴物,神魂有失的人,是记不起来的。” 影子眉心一凛,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可,大人,今日,瑾王妃也去了东宫。” 话落,江远风犹如被惊雷劈过,烛灯下发黄的脸忍不住颤动了两下。 他抚着心口坐起,心中的惊慌再也无法平息。 “她出手了?” “属下不知!” 幽暗的眼神看向虚空,江远风捻着下巴,“这个瑾王妃,确实得让她收收心了!明日,本官得进宫一趟!” …… 翌日。 姜行卯时便起身了,带着陆旋一起,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到了太和门,姜行独自下车,陆旋留在车上等候。 今日要去跟皇帝禀告昨日在东宫发生的一切事情,为了安全起见,她得等姜行下朝后,一起再去东宫。 昨日她来过,不出意外,经过一晚上的安排,今日的东宫必定添加了人手,许多暗中的人不想她和姜行进去,所以今天这一趟,必然不会轻松。 陆旋的心思,一直在东宫那些未揭开的谜团上。 想了一宿,她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好在,早朝比往日更快些。不到一个时辰,姜行就回来了。 “如何?”陆旋赶忙问他。 他狡黠一笑,“还是昨日给裴帆那些说辞,裴帆为了择开自己的麻烦,拿到功勋,自然对本王的话加以肯定。” “今日皇兄似乎也有些心烦气躁,所以早朝的时候,心思也不怎么在朝堂上,应该早朝很快就会结束。” 陆旋瞪大了眼,“意思是,现在还未结束?” 姜行轻轻敲了一下她脑袋,随即便拉着她下了马车,赶紧往东宫方向走去。 “等到全都结束了,咱们哪里还那么容易能进东宫?早朝时,待我说完,随即便借口腹痛,让皇兄给我安排了一间屋子休息。” “然后,你就这么跑出来了?” 姜行捏了下她的手,“还是王妃聪明。” 陆旋看了下在身后不断后退的宫门,有些担忧:“万一被皇上发现怎么办?” “无妨,上朝前,我与舅父谢汝钦谢大人还有沈总兵都打过招呼,让他们多在朝堂上拖住皇兄。想必今日早朝,他们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咱们就趁这个时候赶紧过去!” 如陆旋先前所想,二人走到东宫文华门外,便见里面已经整整齐齐重新列好了密不透风的禁军。 二人对视一眼,还是向着文华门前去。 文华门前当值的禁军一看就是从其他军中遣调而来,见到姜行,先忙是行了一礼,“拜见王爷、王妃!” 随后生硬道:“东宫昨日幸因王爷王妃相护,这才让太子殿下免于遇刺。皇上骤闻消息,对东宫禁军疏于防守一事大怒,连夜派了属下等前来,一力负责太子殿下安全!” 听完禁军侍卫的禀报,姜行轻飘飘地抬了抬眉,“你是从什么地方遣调而来?” 侍卫愣了一瞬,随后很快道:“属下先前是裴指挥使麾下金吾卫!” “哦~金吾卫。”姜行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那行,本王今日来看看太子,你们好好当值!” 说着,牵着陆旋就要往里去。 方才还分外有礼的侍卫立即伸手挡在了前面:“王爷王妃请留步!” “皇上口谕,因昨日太子殿下差点遭到行刺,这东宫上上下下都得要重新检查一遍,以免刺客还在东宫伺机而动。为了王爷王妃的安全,还请二位今日先行回去,待一切安置妥当后,再来探望太子。” 姜行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从金吾卫调来禁军,心里是有许多不满吧?” “什,什么?”那侍卫没想到,王爷竟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从前是保护皇上的亲卫队,现在却成了不得势的太子东宫的人,心里面,可是有不服?” “没,没有。”那侍卫连忙行礼否认。 “没有不服便好。不然就凭你说的这些话,本王就可以谋害太子,而治你的罪!” 那侍卫被吓得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像是被一记大锤狠狠砸了一把,猛地愣在了原地。 待神识回归,才赶忙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小的对太子一片赤诚,还请王爷明言!” 第一卷 第308章 暗门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的神色突然变得极其肃然,“你先前说你们要将这东宫重新检查一遍,免得刺客还在里面,伤及了本王与王妃的安全。” “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太子东宫!你们能担心本王的安全,却未想过,太子还被你们安然地放在里面,难道,本王的安全,比太子还重要吗?或者说,在你们心里,太子的安危,便一点也不重要?!” 侍卫被姜行怼得哑口无言。 没想到,自己就那样说一句上峰交待的说辞,竟也能被王爷抓住把柄。 是以,连忙喊着求饶,“王爷,是小的言辞不当,但小的万没有那个意思,还请王爷明鉴!” 姜行看了一眼自打发生争执,就一直瞧这边若有若无投来目光的其他禁军,问道:“你们,可都是他的部下?” 这样敏感的关头,被安排在门口当值。 而且有胆识在文华门就第一个出手拦住他,这样的人,即便不是什么头目,想来也是裴帆的心腹,一定是有一定权利在手的。 果然,听见姜行的话,门口排列的两列禁军全都面面相觑,紧跟着纷纷低下头去。 “你们的上官不敬本王,不忠太子,你们是他的属下,想来也与他一条心。现在本王责令,每人领二十军棍!” 什么?! 门口所有禁军都懵了。 门口当值的那侍卫更是一肚子委屈。 明明那是按照上峰交待的说的,不说得罪上峰,说了,怎就成了不忠太子了? 但他毕竟也只是个小头领,被这样大的一顶帽子扣着,说要命就能要命,想了想,还是军棍更能接受。 文华门一直到文华殿都是长长的廊道,两边站满了禁军。 姜行朝里面玩世不恭地喊了一声,“里面的人,来给门口的这两列行刑!” 文华殿的禁军听见这话,心里砰砰打鼓。 这,和指挥使交待的不一样啊! 犹豫许久,但想着人家毕竟是王爷,直接忤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是以,愣怔了一会儿后,文华殿新的禁军还是都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在两列禁军此起彼伏的“冤枉”和军棍声,以及看着姜行二人就这样进去了的焦急目光中,姜行带着陆旋大摇大摆地向着文华殿走去。 陆旋忍不住发笑,“论嘴皮子,谁能绕得过王爷?” “本王默认这是阿旋的夸奖了,你难道不觉得,用这个方法,让前路的禁军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是最省时省力的吗?” 陆旋笑得满脸通红,“真不愧是聪明的瑾王殿下,只是待会儿裴指挥使和皇帝知道,怕是要被气得不轻了!” 姜行看她如此开心,不由得也弯了眼角,“他们安排的那一路密密麻麻的禁军,不就是要让他们一起拦着本王吗?挨个惩罚,那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虽然这次牵连了无辜,但本王也只能在心里给他们赔礼了。” 文华殿内,听到陆旋和姜行的声音,青鸢和青黛立马出来行礼。 “王爷,王妃!” 姜行轻点头,“太子呢?” 青鸢目光朝身后方向一扫,姜行二人会意,连忙朝着床榻走去。 “皇叔,阿旋!” 太子听到二人声音,立刻便穿好了衣服起身。 所以这会儿直接从帐榻中走了出来。 他看见陆旋和姜行,想起昨日一直未得机会说出的话,担心又有什么变故,所以立刻道:“皇叔,今日本宫有……” 然而他话没说完,立刻便被姜行打断,“长话短说,今日时间宝贵,阿旋来是为解决要事。” 陆旋瞧了下太子身子无事,这才立马开口:“昨日事出紧急,又发生太多意外,所以还有许多事情未解决,不得不再来一趟。” 她看向床榻后那间又被栓上的门,眉心微蹙,“殿下现在既然神识已经恢复,我也就不再避讳了。殿下这些日子以来,住在这寝殿,可感觉有什么异样之处没有?” “异样之处?”太子被他这么一问,瞬间有了些好奇,不由仔细思索起来。 “阿旋说的是哪方面的异常?自打父皇即位后,我便一直住在这东宫,倒是不曾有什么感觉。” 陆旋托着下巴思忖了一瞬,“比如,在这寝殿中,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再者,有没有什么你觉得离奇之处?” 太子看着她打量了两眼,神情透出几分迟疑,“阿旋,你这样说,倒弄得我有些起鸡皮疙瘩了。” 说着,胳膊在手背上蹭了蹭。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有什么话,还请直说,本宫都可以接受。” 她看了眼姜行,见他没有反对,这才道:“昨日我能将你的神魂有失之症治好,殿下应当便能知道,我是通玄术之人。” 她看了下太子今日头上的金冠,“殿下之前一直被人称痴傻,实际上并不是因为你中毒或者是其他所致,而是你那护身符,是被人用尸水泡过,而且上面吸附了那死物的一缕魂魄所致,那魂魄日日蚕食你的神识,所以你才会变得那般模样。” “昨日,我除了发现殿下身上缠绕的黑气之外,便是看见你这寝殿靠近那道门的地方,也有非常浓郁的黑色煞气浮出,甚至在东宫之外,也能看见您这宫殿上方的阴气。” “竟有此事?!”太子被陆旋所说的内容吓了一跳。 他的视线立刻扫向那道门,仔细搜寻着有关那处的记忆。 过了一会儿,似是确定记忆里的消息并没有错,他这才幽幽开口:“其实这道门,在我幼年的记忆里也是有的,只不过听你们这样讲了之后,我才想起来,那时候那道门,似乎没办法像如今这样打开。” “现在这道门打开就是殿后的廊庑,但幼时我调皮,被母妃追着打,记得那时,我躲在廊庑下的假山后,偷偷看着这殿内的动静。那时候还在想,要是眼睛是千里眼就好了,可以看到母妃到底有没有追出来。” 他指了一把帐榻后被关起来的那扇门,“所以记忆里,这堵墙并没有真的开一扇门,只是在这个位置,也放着一扇这样的门而已。” 闻言,姜行眸光一沉,“你的意思是,小时候看到的这扇门,只是一个装饰品,而不是如今这样,真的可以打开的门?” 太子想了想,“记得那个时候,母妃是从偏殿方向跑到后面来找我的,若是那时候就有这扇可以真的打开的门,她为何不直接从这道门中出来抓我?” 第一卷 第309章 人命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太子也不知自己的记忆是否有些偏差。 毕竟母妃还在世,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他那时也只四五岁,哪能记得那般清楚? 陆旋与姜行都紧紧盯着太子,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伤感。 “后来母后走了,父皇登基,本宫便一直留在这东宫,也搬来了这个从前父皇母后住的寝殿,一直到现在。” 陆旋眉宇间含着思索:“这么说来,殿下自打住进来,里面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太子点点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而且阿旋说的那些离奇的事情,本宫也从未见过。” 陆旋眸光微黯,“那就有些奇怪了。” 想了想,她紧跟着又补充道:“那你还记得,从前可有见过思俞姐姐或者皇上打开过那道门吗? 太子摇头,“没有。就是平日,本宫也是几乎不打开那道门的。毕竟连着寝帐,你们也知晓,恐有不轨之人进犯。” 姜行的手指有规律地点在下巴上,“可这不是更奇怪了吗?衍儿,你是太子,你都知道那道门挨着寝殿,是有些危险的,为何却没有人将这道门封上,还一直让它作为门的样子开着?” 他有些不满,“要本王说,就该把这里封起来,重新填成一堵墙。” 陆旋哑然失笑,“现在不是纠结是不是要把门填上的事情,而是,我在想,怎么才能找到那门处那么多煞气的源头!” 她绕过寝帐,穿过一排花架和博古架,来到拴着的门处。 她先是敲了敲门,随后又挨着敲了墙壁等处。 姜行立刻知道了她的用意,“阿旋的意思是,这里可能会有什么藏东西的空间?” 陆旋点点头,“不然,我想象不出为何这里会有这么多无缘无故的阴煞之气,而且看样子,还是沉积多年。殿下长居此处,会对身子不利。” 太子赶紧走了过来,“等等,沉积多年的阴煞之气?阿旋,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煞气浓黑,一看便是曾经在此发生过人命。” “人命?!”太子猛地脱口而出,视线紧紧盯着陆旋。 陆旋和姜行都没有回答太子的话,此时二人都知道,对方一定是想起了那个说先皇后陆思俞死于皇帝之手的消息。 太子失神地后退了两步,一瞬间,一张脸变得惨白。 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那双眼睛失去了昨日初醒时的神采,变得空洞而孤独,像是夜空中寂寥的星辰,默默诉说着多年来不为人知的悲伤。 “母后,一定是母后……” 太子忍着胸腔里传来的悲伤痛楚,哽咽着哭喊了一句。 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思念与哀伤。 “母后当年,据说就是在这里自裁的……一定是母后,是母后不甘心……” 见太子情绪似是有些抑制不住,陆旋担忧地朝姜行递去一个眼神。 现在外面金吾卫充当的禁军还在打板子,若是被他们发现太子已经恢复,或者太子的哭声吸引来更多的人,今日恐怕很快就要暴露。 姜行走过去,十分粗暴地捂住了太子的嘴,声音带着几分冷意,“男子汉,即便皇嫂离世让你心生哀伤思念,这会儿是什么关头?若是被外面的人发现,你这太子还想活命?!” 姜行压低声音,有些盛气凌人。 感受到姜行的愠怒,太子点了点头,这才紧紧压制着自己的哀伤,松开姜行的手,低声咽下啜泣:“是我失态了。” 十几年来,他从来都当父皇还深爱母后。 从来不敢去细想当年那般深爱他的母后,走的时候该是有多痛苦。 这些年,除了国公府定期命人送来的书信还有看望他的人,以及平时那些幕府大臣,东宫里,再也没来过旁人。 他一个人熬过了无数个孤独的白日与黑夜,想了无数次幼年时母后的怀抱,但最终,都湮没在孤寂无声的时光里。 所以,他已经早就不想那些事了,也早已不再奢求有亲人的关爱庇佑。 但这会儿,却还是忍不住被击溃,破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意识防守。 原来,自己根本就没忘。 只是,过了太多年了。 感受到太子的低落,姜行拍了拍他的肩,“每日多去外边走走,等事情了结了,去王府找本王也是可以的。” 太子点点头,“谢谢皇叔。” “这些年,没有去看看你外祖母吗?” 太子苦笑了一声,“外祖母……她还好吗?” 陆旋有些发愣,“你们,平日没见过吗?” 太子摇了摇头,“母亲刚走了那几年,父皇忙于朝政,国公府来看本宫的时候要多些。后来接连出事,父皇让我就待在宫里哪也不去,太傅也说,课业更为要紧,所以也就几乎没出去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东宫换了禁军,就再也没有人来看过本宫。后来我才感觉到,自己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受到监视。” “但那时候我就发现,自己身体已经不好了。为了避免让外祖母担心,我告诉她,自己一心都铺在课业上,将来一定要做个有成之君。所以除了有盛大宴会或需要出席的时候出面,其余时候我们也就没再见过。加上她后来更多是把许多事情交给三舅舅和月禾处理,所以反而是见他俩更多。” 陆旋想起了当初伯母给自己办认亲宴的时候。 难怪那时候她哭着说,太子这孩子把自己逼得太狠,还说那样都没得到皇上的认可。 原来如此。 “东宫,这些年,都只有殿下一个人?”姜行知道这话问出来有些残忍,但还是想要知道真相。 太子状若随性地笑了笑,掩盖了先前那份寥落。 “也不是,你们来时不是看到了吗?还有那么多宫人。” “衍儿,本王问的不是这个!”姜行低喝一声,幽深的眸子里暗涌锋芒。 太子注意到他的凌厉,沉了口气,正色道:“之前还有许多幕僚大臣,但这两年见本宫痴憨,除了那些守着职位每日点卯,仰仗俸禄混口饭吃的,也就没什么人了。” 这些话,已经有些趋近于禁忌了。 是以,陆旋立马咳嗽了一声,“还是先帮我找找东西吧?时间紧迫。” 二人这才回神,注意到她一直在墙上寻找着那煞气的源头。 陆旋挨个仔细检查了靠在墙边的架子,以及他们讨论的那道门,这会儿又在太子的衣柜上敲了敲,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姜行也能看到地面涌起来的黑气,见陆旋一直没有所获,这时,他的目光沉着地看向了太子和一直候在店内的兰嬷嬷,“殿内可有铁锹之类的物件?” 第一卷 第310章 机关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聪明如太子,立刻便明白,看来今日势必得找出他们口中黑气的源头。 他忙道:“铁锹不在文华殿,不过寝榻之下有一把刀,不知皇叔可否能用?” 说着,立即跑到帐榻的床下,掏出了一把带着灰尘的大刀来。 陆旋看着地面,轻叹了一口气,随即点了下头:“试试吧!” 文华殿的地板是由紫檀木铺就,一直跟在身后的飞星接过了那把长刀。 但陆旋却依旧没有放弃,不断地在墙和柜子边仔细检查着。 在飞星刻意压低的刀刃与地板的摩擦声中,忽地,陆旋眸光一聚。 “等等!” 飞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姜行和太子快步到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就见那木门之下,紧靠着墙的方位,有四块紫檀木地板与其他的排列方位不同。所有地板都是纵向陈列,只有那几块,是横向的。 “这里,你觉得有问题?”姜行问了出来。 陆旋点点头,“飞星,把这几块撬开。” 太子紧紧地盯着飞星一点点撬开那几块地板,然而在他将几块地板都掀开之后,令陆旋和姜行大失所望的是,地面除了泥土,什么也没有。 飞星有些沮丧。 “看来这处的秘密,实在是有些难找了。难道,咱们真的要一点点,把这整个殿内都翻一遍吗?” 陆旋凝望地板上的黑气良久,似是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这才道:“不必了。” “若是将殿内都翻一遍,费时费力不说,也过于打眼了些,即便最后真能查出来什么,也早已给了别人应对的时间,打草惊蛇。” “王爷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咱们还是先就这样,把这些影响殿下身体的煞气清除了再说。” 姜行和太子都还在盯着那几块被掀起来的木板思索,陆旋已经开始念起了敕符咒。 飞星见陆旋已经开始行动,自觉地又重新退回了门口处守着。 一道咒语之后,陆旋后腰处似有金光一闪,紧跟着,两道黄符自她身上飞出,在距离地面膝盖高的位置不断盘旋,随后无火自燃,发出蓝色火焰。 随着两道符箓盘旋燃烧,它们在低空中的盘旋轨迹也画出了一道符印。 随着陆旋的一声,“灭!” 地面涌出的那大量黑气,霎时像是遇到了疾风,顷刻便迅速散去。 姜行看见门边再也没有了那些黑气,再看殿内房顶,也终于不见了从前在宫墙边看到的阴气,忙问:“如此,是否便不会再影响衍儿?” 尽管地面不断升腾的黑气已经被消除,但陆旋的神色,也只是舒缓了些许。 她眸中含着淡淡的凝重,“我不知道。虽然我已经化解了此处的阴煞之气,但只是对这一片地面行的术法,并没有找到真正的根源,所以,我并未彻底解决它……” 说着,她抬眸看向太子,“殿下,今日时辰不多,现在也只能处理成这样了。” “还有一事,便是那日你似乎有话给我们讲,但是那日却遭遇了送茶之人的刺杀被打断,那件想对我们说的事,你还记得吗?” 她等了两息,太子都没有回应,只是依旧盯着那几块木板。 陆旋这才发现,太子的思绪似乎还在那煞气上。 姜行见太子一直在发愣,打算提醒他一下,却在这时,他突然激动出声:“我知道了!” “我知道这几块木板要怎么打开了!” 陆旋一惊,“殿下,你的意思是,知道怎么找到那处阴煞之气的源头?” 太子不断点头,“对,有机关!一定有机关!” 姜行也被这句话激得来了精神,“何处?!” 太子颤抖地指着墙上被拴上的那道门,“把那门,打开,取下来!” 太子似乎极为艰难才抑制住内心的那股激切,他双脸通红,眼睛里泪花闪烁,身体忍不住微微战栗。 “飞星!” 姜行呼喊了一声。 飞星立刻上前,遵照姜行的指示,赶紧用力将那道门的卡扣拧开,慢慢将门取下来。 太子似乎是不知该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情况,也或许是对未知的恐惧,他渐渐地蹲了下来,抱着膝盖,忍不住痛哭流涕。 太子的抽噎和痛哭不断传出,姜行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本想前去制止,陆旋却让他暂时别管,赶紧随飞星一起将那门取下。 外面那些禁军打军棍的声音停了,随之而来的是极低的抱怨和埋怨声。 陆旋担心引起外面的警觉,是以,双指并起,快速念起了静心咒,随之,太子的哭声渐渐小了,整个寝殿安静下来,直到只听见取门板的声音。 她知道,这些年来,太子没有母亲的庇护,父亲又那般重新爱上了其他女人,想必他的日子,定是极为艰难的。 太子适当地释放下自己的情绪,本是无可厚非的事。 可,外面有那么多的禁军,万一被谁听到,抓住太子的把柄,或者发现他病情已经好了的实情,那实在太过危险。 看到太子哭泣,她以为只是因为想念母亲,亦或者不愿再面对一次幼时思俞姐姐死亡的情形。 所以除了觉得太子的情绪控制能力稍微还有些弱,并没想那么多。 许久之后的她才明白,这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单纯。 经过陆旋符咒的处理,太子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此刻的奇异,内心的悲伤被抚平,他竟是一滴泪都再也掉不出来。 姜行和飞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扇门取了下来,就在他们快要放到地上的时候,太子立刻站了起来,紧跟着吼了一声,“别动!” 姜行和飞星愣在原地,陆旋紧跟着也立刻看向了他。 就见太子几步便狂奔至姜行面前,他用手指着那被掀起来后缺失的几块地板的凹槽处:“就是这里,放下去!” 飞星都快惊呆了。 这太子该不会是有什么病症? 很明显这地上坑坑洼洼的印子与这门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方才让取门板,他就已经觉得有够意外了。 但想着是王爷的吩咐,也就没有多言。 但这会儿,太子还让放进这凹槽里。 这地面一看就是实心的。 谁家的机关用这么大个东西做开关? 飞星看向姜行,立马就接收到了姜行横扫而来的一个眼神,“放进去!” 飞星瘪了瘪嘴,默默将门板放进了先前的四个木地板之下的凹槽里。 然而因为这块门有些分量,姜行又撒了手,在最后将要放下去的一刹那,飞星没有控制好力道,“咚”的一声,门板重重跌落下去。 令他们更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一刻,地面,竟出现了青砖摩擦的声音。 随之,陆旋脚边的几块地砖开始朝两边移动,一条幽深暗黑的甬道,就这样出现在了面前。 第一卷 第311章 密道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看着这一幕,在场的几人都不由睁大了眼睛。 心跳和呼吸几乎都在这一刻凝滞。 微弱的丝丝黑气从里面缭绕升腾而出,陆旋知道,这,就是那阴煞之气的根源! 姜行与太子互相看了一眼,姜行打算自己先下这条甬道。 就在这时,殿门处传来了训练有素的甲兵队伍的脚步。 “有人来了!”姜行低声道。 太子的一颗心像是一面大鼓,被敲得震天响。 他还未从原来自己不甚确定的记忆,原来竟是真的的想法中回过神来,便见姜行飞速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赶紧去帐榻躺好。 陆旋着急地看着地面突然横空而出的甬道,大脑纠结得一片空白。 这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若是就此放弃,下次什么时候再进东宫,还有没有机会进来,一切都说不准。 也就在这一刻,太子迅速反应:“赶紧把那扇门拿开,拿开应该地面就会阖上。你们赶紧走!不然可能会像我一样!” 他着急地把姜行和陆旋往外拉,“本宫会进去探查里面究竟有什么,然后找到机会把信带给你们!” 飞星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将那门重新挪开,地面的甬道重新开始阖上。 只是那门,却只能摇摇晃晃地悬在门框上,一看就不牢靠。 陆旋被太子拉得快走了几步,刚打算嘱咐他几句,就觉被太子抓住的那一截衣袖忽然一轻。 眼前高大削弱的人影迅速跌落。 “咚”的一声,太子沉沉倒在地上。 “殿下!” “衍儿!” 陆旋与姜行异口同声。 太子脸上那属于皇家的紫气零星希拉地涌动漂浮,整个人双眼紧闭,突然间晕了过去。 陆旋眉心一紧:“原本打算找到那阴煞所在,再来问一问太子身上的谜团的,没想到这么快,竟然有人出手了!” 姜行着急得额上渗出了一层密汗:“他这是怎么了?有没有事?!” 一直守在门口的兰嬷嬷听见动静,也赶紧跑了过来,声音里染着哭腔,脸上写满了焦急和紧张。 “殿下!殿下他怎么了?!” 她用力将太子揽在怀里,眼神求助似的看向了陆旋。 “他被人换了命,就如同我当初和宋楚楚那般。这会儿应该是被与之换命之人,或者替他换命之人操纵了,所以才这般猛地昏了过去。” 她翻看了太子的瞳仁,见他身上除了零散紫气外,并没有灰色或黑色的阴气,这才道:“但放心,只要好好守着别让有毒的吃食靠近殿下,近身处一直由嬷嬷和青鸢青黛把守着,相信不久就会醒来!” 姜行怒不可遏,“竟然这么快!一定是你说的那个江远风,一定是他对衍儿动的手!” 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旋站了起来,目光紧紧地看向门口,“咱们被发现了!对方按捺不住,所以紧急出手。寻常来说,不会有换命后还要操纵对方的事情,不然若真的想出手,绝对不是只是让他晕过去这般简单。很明显,背后的那人,怕了!” 姜行看了眼身后已经阖上的甬道:“一定是这甬道中有什么秘密,那人担心咱们发现,所以赶紧弄晕了衍儿,转移咱们的注意力!” “或许吧。”陆旋抓住姜行的手,审视地看了一眼太子的方向,兰嬷嬷和青鸢青黛已经将太子重新扶上了榻。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殿门,就在这时,为首的脚步跨进了殿内,略带着急的声音透过殿外的热风窜来,“王爷,王妃,太后她老人家恶疾发作,此刻已人事不醒,还请王爷王妃赶紧过去!” 来的人是裴帆。 看见姜行和陆旋,他似乎丝毫不意外,也并未对他二人闯入东宫,再打了他的人有任何介怀,只是分外有礼地禀告,一切井井有条。 陆旋与姜行此刻却被震得双双变了脸色。 太后! 太后病危,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 这么明显的声东击西,可明知是局,他们却不得不躬身而入! 姜行脑袋空了一瞬,随后立即拉着陆旋,飞快了冲出了殿外。 路上,他一边飞快朝慈宁宫奔去,一边仔细回想。 自打自己回京,每次与母后见面都是身边跟着一堆人,大多数时候都有皇兄在场。 皇兄对母后宠爱自己的忌惮他是知道的,所以一直以来,也都克己守礼,与母后心照不宣的没有见过几次。 但想起来,最后一次见母后,还是她与舅舅谢汝钦一同帮助自己对付季澄那次,那会儿,母后似乎就已经体力不支、身体不佳! 阿旋被国公府认亲后,他原本就打算带着她一同进宫面见母后,他也是这会儿竟然才发现,自己每一次想见母后,竟然都被其他事情转移或遣散了! 上一次,他还以看母后之名带阿旋进宫,母后宫内的内侍竟说她老人家临时去了法会,自己,竟也丝毫没有怀疑! 根据母后的习惯,自己每一次要见她,哪次不是早早就准备好等着,哪会以其他理由搪塞?! 究竟是病情所致,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姜行的心早就烧了起来,整个人犹如被放在油锅里煎。 他步子更快了,陆旋也被他拉得一路快跑,气都喘不匀。 想到自己对母亲的情感,陆旋知道,此刻他心里,必定是急疯了。 她低声劝慰,“云策,放心吧,有我在,母后不会有事的!” 但心里却一直在回想着今日的一切,目光一刻也没从他身上移开,“但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一切,竟像是有人刻意设置好了一般。” “为何就这么巧?咱们刚刚发现那个甬道,裴帆来了,太子被人操纵晕了过去,母后也突发恶疾。” “我这会儿才觉察到,方才咱们在东宫,实在过于反常。若是要阻止咱们发现地下甬道的东西,就凭门外这些人便已经能够做到了,为何还要这般凌乱地出手,专程让殿下晕过去?殿下,一定还知道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秘密!” “你不觉得,这后面有一只手,故意在阻挡着我们什么,刻意不想让咱们发现一些真相吗?” 姜行目光沉沉,顾自往前急匆匆地走着,低沉肃然的脸上透着陆旋鲜少见到的桀骜狠辣。 “本王不管背后的人是谁,母后和你,是我身边最亲近之人,自打回京,本王一忍再忍,若是有人敢动她,本王就是掀翻整座京城,也势要那人的命!!” 陆旋看着此刻有些魔怔痴迷的姜行,生怕刺激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赶紧放松了自己的神色,“别担心,不会的,裴帆说是旧疾发作不省人事,没有说是病危,一定还有救!” 姜行回忆起最初母后召唤自己回京的事,眸底红了一片,“当初被母后紧急召回京城,但回来后除了选妃,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事。本王感念因那次机会,才得以有了你。” “可成亲一事,什么时候不能选妃?现在想来,似乎那紧急回京后,并没有什么紧急之事。本王糊涂,现在才觉得,里面似乎有些不寻常!” 忽地,极速奔跑的姜行站定了脚,他紧紧盯着陆旋,“阿旋,你是经历过上一世的人,你告诉本王,上一世,母后有善终吗?” 看着他急迫的眼神,陆旋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第一卷 第312章 谋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上一世,太后的身体一直都好好的。 自打姜行死后,没两年,太子貌似因为身体缘故,很快也病逝了。 但太后,却是一直到十几年后,才郁郁寡欢辞世。 陆旋眉头紧锁。 这一世,为何太后这么快便恶疾缠身? 她很快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姜行,“这一世与上一世实在是有太多不同……” “不!”姜行打断了她,“我想最关键的那处不同,本王知道了。” 他沉重地望着她的眼睛,“因为本王,还活着。你,没有被换命!有人的阴谋无法顺利得逞,所以这一切的结局,都将被改写!” 陆旋同意姜行的话,二人正想继续赶紧向慈宁宫去。 此时,身后箭矢破空的声音忽然急啸而来。 他们目前在一处不起眼的宫廊,不远处是内官监,所有负责宫里事务,有官职的宫人都住在那里。 姜行听觉比常人敏锐,立刻拉着陆旋往旁边一避。 他抬头望向箭矢射出的地方,是尚衣监的阁楼,手持弓弩的男子已经迅速隐匿身形。 “竟敢在宫里如此光明正大的动手!”陆旋眸光微震,“能有这般能力的,定是最尊贵那人了!” “不见得。”姜行拉着她继续往前走,飞星跟在后面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御。 姜行:“皇兄若是真想杀了我们,本王和你都活不到这个时候。他可以下手的机会太多了,根据本王对他的了解,他也不是那么蠢的人,不会完全不顾与本王的兄弟之情。” “兄弟之情?”听见这话,陆旋忽然有些怀疑。 “咱们成婚到现在,我可没见与你有任何兄弟之情。” 姜行一噎,“这次回来……许是因为季家和皇嫂而生了嫌隙。但从前,本王和皇兄的感情,确实还行。” 这时,身侧一株梧桐树忽然发出了颤响,姜行耳聪目明,陆旋还未看清,他已经迅速将她往后腰一拦,双拳破空而出。 一位锦衣侍卫从树上跃下,手持长剑直逼姜行咽喉。 飞星见状,连忙往他二人跟前一挡,随即与侍卫展开搏斗。 飞星在陇川待了多年,早就适应了各种环境下的作战,是以,那侍卫很快招架不住,在飞星的剑锋下节节败退。 三招之后,“唰”的一声,飞星的剑刃挑破侍卫衣襟,随即他一脚踹在侍卫心口,“咚”的一声,那侍卫被踹飞出去,在后面五步远的位置,重重跌在地上。 飞星上前擒住了他。 姜行一直小心谨慎地盯着身后。 一般行刺,绝不可能就安排这样两个人便孤身作战,一定还有后手。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一直没等到有人再出现。 他拉着陆旋赶紧去盘问那侍卫,让飞星把人捆上,一起带到皇上面前治罪。 但那侍卫却在看见姜行和陆旋一起过来的时候,露出了不甘而绝望的眼神。 “你,你会武……” 姜行没有回答他的话,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谁派你来的?从实招来!” 从侍卫的锦衣来看,的确是宫里有品级的人物,看样子,应该还出自世家大族。 陆旋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只是脑子里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侍卫黯淡地扫了二人一眼,随即嘴角用力抽了几下。 飞星立马大喝,“他想咬舌自尽!” 陆旋冷笑一声,“咬就咬,死了我也有办法!” 那侍卫似是不信,眨巴了两下眼睛,又带着几分哀求地看向姜行。 而事实上,陆旋这么说,也不过是唬唬人罢了。 此处是皇宫之中,有之前的人设下的乾坤五气阵,龙阳之气过重,人死之后,魂魄会被立即弹出。 但为了让这人相信,话落,她立刻掐了个手诀,将那侍卫带入幻象之中。 面前,似乎是多了许多人,多种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人全都飘在半空,滴着血的眼珠子就这样幽幽地看着他。 那侍卫吓得连连叫唤,赶紧爬到姜行脚边寻求庇护。 然而等他闭眼哀嚎了一会儿,再一睁眼,方才那些可怖的人影又全都不见了。 心头,不由对陆旋的话全然相信。 若是死了也能被人威胁,那自己,确实还不如活着。 感受到身下的人死死抱着他的腿,姜行本就携着的怒气更是加重了几分。 他躬身俯视,看着他的眼神,勾起了一个森冷而残酷的笑意,“不是想咬舌自尽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咬断?” 姜行直勾勾地逼视,残忍的笑意带出的压迫感,让侍卫煎熬地闭了闭眼睛。 似是终于败下阵来,亦或是一直在盘算,好一会儿,那侍卫终于如释重负:“我,我说……” 但说出这话,他又带着几分不甘心,小声道:“说了,是不是就会放我走……” 姜行耐心并不多,却在这被消耗了许久,他叉起腰,忍不住烦躁地冷笑了一声,“哈,很好。你可以这么想。不过,本王今日没那么多时间!” 他锐利地看向飞星手上的长剑,随即一把夺了过来,直接逼近他的咽喉:“若不说,这把剑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看着办吧!” 看着姜行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再想起方才他对付自己的几招,那侍卫忙道:“是……是三皇子!是他让我来刺杀你们的!” “他不满你们让人杀了他手下的羽林军,害得他手上的人失去小半,所以命在下和方才的弓弩手在此,半路截杀,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陆旋忽然瞪大了眼,她指着那侍卫,急得差点跳起来,“我,我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在劲秋山欺负了太子殿下的人之一!” 轰! 话落,那侍卫死死盯着陆旋,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这,这事,王妃怎么知道?!” 姜行的脸上忽然闪过暴戾。 一道狠绝的白光闪过,只听得“噗”的一声,那侍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长剑已经稳稳地插在心口。 剑刃在心口摇晃了几下,飞星吓得身子猛地一紧。 赶紧朝着四周看了几眼,确认周围没有人,这才后怕地偷偷瞪了姜行一眼。 要是被人看到王爷的武力,可就麻烦了。 姜行冷漠地勾了勾唇角,“知道本王会武,已经活不成了。却还这般天真,从前还犯下那般龌龊的恶事,这样的人,活在世上,都是玷污了空气和粮食!” 飞星赶紧将剑拔出来擦干净,“王爷,这尸首怎么办?” “留在这当个证据!看看姜序会不会来给他收尸!” 说完,带着陆旋继续往慈宁宫赶去。 “王爷杀了三皇子的人,他怎么会想要来收尸?咱们今日是不是太急了?”飞星一边跟着疾行,一边朝姜行发问。 “方才的两人应该都是世家子弟,所以才能三两下被咱们拿下,今日这般敏感,若是尸体就留在那处,这个节骨眼儿,怕是会遭来祸事。” 姜行满身烦躁,步履匆匆,没有回答飞星的话,身上像是凝结了一层寒霜。 陆旋知道姜行这会儿心情不好,见飞星又是真心替他着想,所以替他回答。 “三皇子一定觉得王爷是不懂武力之人,所以才会派出两个身手一般的世家子弟出来截杀咱们。” “若是被发现,首先这侍卫平常的行动会被曝光,大家一定都会知道他们与三皇子交好。三皇子还想着当皇帝,又要如何解释自己的侍卫死在那处?” “通过这件事,也一定会感觉到王爷并不是好拿捏之人,心里忌惮三分,所以不会敢赌王爷不会将事实说出来。若是王爷当真知晓一切,他岂不是在皇上和臣子面前被指认谋害兄长?如此不堪的一面,有碍于他的夺位大计,他不会那般做的。” “而且他这么着急出手,又如此漏洞百出,想必许多事情并不知情,一定会想着掩盖自己的罪行。” 听完陆旋的解释,飞星如梦初醒,连忙点头跟上。 但此时,他们却没看见身后的假山旁,一张面色泛黄,带着几分虚弱和阴森的脸,渐渐浮现了出来。 第一卷 第313章 夺体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江远风自打今日进宫,一直在感应在太子身上那缕鬼魂的动静。 只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么快,陆旋便已经把那缕可以让太子神魂失常的魂魄给解决了! 而且她在他身上还用了门主血符,以后再想在太子身上用什么阴物,怕是不起作用。 别无办法,他这才想到用另外的法子控制了太子,不让他有机会再在他们面前开口。 江远风看着陆旋几人的背影,轻抚心口,眼睛里闪动着阴险的思虑。 须臾,他从胸口掏出来一片因血迹干涸时间过久发硬的赤黑血布,随之,嘴里念起了引魂咒。 那血布上渐渐凝结了越来越多的黑气,一个魂魄从那块血布之上,猛地钻了出来。 “大人,您找我!” 那鬼魂刚一出来,就霎时觉察此处阳气甚重,灼得她的手指都差点散开。 江远风淡笑看着面前早已被养得极为强大的鬼魂,神情难掩自得。 “宋楚楚,季泊舟那里,你应当吸收了不少精气了吧?现在,找你另一个仇家报仇的时候到了。” 他的下巴朝陆旋的背影点了点,“去吧。本官知道这宫里的阳气有些重,所以待会儿会将那乾坤五气阵略加调整,保你一切顺遂!” “多谢大人!” 宋楚楚见到江远风,神色亦是激动。 听到指令,立刻向着陆旋的方向飞去。 自打她死后,魂魄便被大人给收走了。 开始她只是一团微弱的气息,大人为了让她魂气稳固,在他书房选了法器,日日替她固魂。后来又去乱葬岗将她生前衣物的一块带回来,用作她养魂之处。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让她熟悉的阴物寄身,她才能在任何时候,大人只要呼唤一声,便能从季泊舟身上回来。 大人不但让她强大,还帮她报仇。 她怎能不感恩? 看着宋楚楚飞速前去的影子,江远风满意地摸了摸下巴,喃喃道:“相近的八字命格,才最有抗衡之力。就看谁,可以获得这具身体了……” 姜行步子迈得大,陆旋不想耽误时间,跟着他一路小跑。 忽然,身后阴冷的凉风猛地拂了过来,她的脚步霎时停住。 飞星和姜行见她停下,回头狐疑地看向她。 就在这驻足向后看向她的这一眼,姜行看见了她身后正飘来的宋楚楚。 他倒抽一口凉气,陡然瞪大了眼睛,“阿旋,宋楚楚!” 听见这话,陆旋猛地回头。 宋楚楚已经化成厉鬼,鬼气森然,淌着血泪,裹挟着大片黑气朝她袭来。 陆旋急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飞星看不见空中的什么鬼物,但听见姜行说的那声宋楚楚,立刻汗毛倒竖。 是以,听见陆旋的话,拉着姜行就往前面跑。 然而他拽了两下,面前的这人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 飞星着急:“王爷,这事你不擅长,只有王妃才知道怎能处理。太后娘娘还恶疾发作在慈宁宫等着你,暂时还不知道病得如何,莫要再耽搁了!” 姜行左右不是,心急得焦躁,也知道,自己留下来怕是也没什么用,只够添乱的。 陆旋回头看他,亦是心焦如焚,“王爷,你快走,先去看母后要紧!” 姜行腮帮子紧咬,当机立断,“阿旋,斗不过就跑,千万要注意身子!” 陆旋见他与飞星走了,心头终于松一口气。 这样,就不用担心旁人受到伤害了! 她手中的符咒飞快向着宋楚楚而去,声音是高不可攀的威压,“宋楚楚,你早已殒命,为何还要留在世间为祸苍生?究竟是谁让你留下来的?!” 宋楚楚不愧是被江远风用法器养了好几个月的魂魄,魂力比起一般的鬼物,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听见陆旋的话,她按捺住对陆旋那浑身金光的好奇,猛地笑了起来,“我的好姐姐,你该想想,你的仇人都有谁呀?谁让你得罪了这么多人?我也是听命于人呢!” 看见宋楚楚这一副比起生前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茶气,陆旋心头泛起一阵恶心。 她迅速念起祭令咒,两道符箓化作两道金光,猛地将宋楚楚圈进在了里面。 宋楚楚看见陆旋真能施展出来这些招式,脸色当即抖了一下。 “你,没想到,你真的懂玄法!” 陆旋冷笑:“区区小鬼,见到本门主也不跪拜,宋楚楚,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不想轮回,只打算在这一世灰飞烟灭了吧?” 她打量宋楚楚两眼,“拦下你轮回的那位大人,是不是告诉你,本门主只是虚衔,实际上没有多少本事?这才让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一个人来挑衅我!” 宋楚楚自打第一眼看着陆旋满身金光,内心便生了几分惧意。 这会儿听她嘴里说出她真的是门主,还感受到了一些玄法,终于确信了她的身份。 大人先前说陆旋是门主,其实她内心还是不信的,没想到竟比香火还真。 那大人所说,只有她与她八字相近,可以夺了她的肉身,岂不是更加是对的? 若是这样,那她更要完成今日大人的嘱托! “姐姐,其实我今日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有意想和你过不去,而是对上一世和这一世发生的事情,有些问题没弄清楚,还有些好奇罢了。” “原来姐姐一直都懂玄法,我很好奇,当初换命之时,我未能换命成功,是否,是姐姐在暗中作梗?” 陆旋听见宋楚楚问出这话,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命是我的命,你上一世抢了去,这一世还想抢,还说出是我作梗这种话来。看来,你果然是因为没有及时下地狱,所以脑子这般没记性!” 听见陆旋并没有否认,宋楚楚几乎立刻变成了一团血红,“原来是你!竟然真是你!” 但紧跟着,她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灼热更重了些。 这宫里有阵法,阳气过重,她不舒服。 这会儿又猛地动怒,消耗魂气,所以力量比起之前弱了些。 陆旋没想到,宋楚楚都成了鬼魂,竟然还执念着生前的事情不放,劝告道: “这宫里被人摆了阵,加了极为重的阳气,你过来的这一会儿,我并未怎么出手,你的魂气便已经被削弱了小半,我要是你,就乖乖地离开赶紧轮回,莫要浪费了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修为!” 看着陆旋大义凛然的模样,宋楚楚望了望天,突然笑了起来。 “姐姐,你还是那一副大义凛然高高在上的样子,只是今天,恐怕你要失望喽!” 宋楚楚的手指指了指天空,陆旋顺势抬头。 这一瞬间,四周的宫殿里无数丝丝缕缕的白色阴气,正穿破先前过于浓烈的金色阳气,不断汇聚成新的阴阳平衡、凤鸣麟出之势。 从陆旋的眼睛里看出去,这会儿的宫城内金白流淌,两气交汇,竟美如一幅流动水墨画,气势磅礴、蔚为壮观。 但她的心,却霎时紧绷了起来。 乾坤五气阵,被人动了! 想到这,陆旋不由对这会儿出现的宋楚楚更警惕了些。 即便自己身体并未痊愈,但宋楚楚的修为,显然斗不过自己的。 但却有人为她主动改了阵法,只为让她在这存活下去。 那她这一趟,一定不简单! 宋楚楚欣赏了一会儿这因自己而终于解开的阵法,颇为自豪道:“多谢姐姐劝告,你看,这不就解决了吗?” 她吸了几口阴气巩固神识,这才带着几分可怜的样子看向陆旋,“姐姐是门主,我的法术自然没有你厉害。” 她似笑非笑,“不过……谁说我要与姐姐斗法的?” 第一卷 第314章 灵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放出的符咒是囚灵符,所以这会儿只是将宋楚楚困住。 她原以为只要困住宋楚楚,外面的镇煞阳气自然会灼得她招架不住。 没想到,江远风竟然为了她,将那阵法都给动了。 陆旋不由有了些防备,“那你今日来,究竟为了何故?你当知晓,所有鬼魂遇到本门主,都是要被驱逐出世的!” 宋楚楚讨好地看着陆旋,小心翼翼地笑道:“姐姐不若将这符咒退了?这样,我才能给姐姐说个悄悄话。” 陆旋当然不信她的鬼话,符咒一退,她一介鬼物,谁又知道她的目的? 想着太后还在慈宁宫里,也不知道王爷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忙,所以,陆旋只想快点结束了这场乱局。 她唇角轻起,敕符咒从她嘴里发出,宋楚楚外围那原本闪着金光的圆圈,猛地就灼热起来。 她有些忍受不住,登时怒目,咬牙切齿道:“姐姐当真不想知道,郁嬷嬷还对你隐瞒了什么?” 宋楚楚带着几分蛊惑的话,令得陆旋霎时一怔。 “隐瞒?!” “是啊,除了你那门派的事外,还有你娘的事情……” 想起先前郁嬷嬷确实对自己隐瞒了门派之事,她心里不由有几分迟疑,“若你骗我,知道该是什么下场吧?!” 宋楚楚挠挠被热气灼得有些不舒服的脖子和胳膊,楚楚可怜道:“姐姐不将这符咒放下,我怎能轻易告知?” 想到自己这一世的门派任务,若是又因什么不清楚的事情而耽误,确实恐再次酿成大错。 陆旋将信将疑,还是再次念咒,将那囚灵符咒暂时给灭了。 宋楚楚轻轻朝她飘了来,在她面前定住,“姐姐且附耳过来……” 陆旋瞥了眼宋楚楚。 这一瞬,她预感到了不对劲。 鬼物与她之间,从来都是靠念力感应,哪会需要这些。 再者,前世的宋楚楚,可从来不知门派的事情! 好在她先有防备,霎时便往后退。 不料,此时的宋楚楚却瞬间发狠,魂魄猛地朝她袭击了过来,她侧身一避,携着满身阴气的宋楚楚化作一阵灰烟,毫不迟疑就往她脑门上挤。 这宋楚楚为何往自己脑子里挤? 陆旋正思索,忽地,大脑突然混沌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赶紧凝聚神识。 她知道了! 宋楚楚,竟然想占了她的肉身! 难怪说这次来不是为了和她斗法的,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背后有人拿了她的生辰八字在下咒。 江远风,这个人竟然还想为所欲为! 宋楚楚趁着她凝神的功夫,又往她的肉体中积压了一下。 陆旋没有阻止她。 借这次他们的胆大妄为,她这个门主,倒是要好好给这个顽固的左护法一个教训! 她在心头冷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神识快速循着那施法之人的念力寻去。 宋楚楚大喜。 这陆旋果然斗不过大人和自己! 这刚一进身,就吓得神识节节败退。 陆旋知道这样做有些冒险,但若是不给江远风一个教训,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神机门还是由他这个叛徒为所欲为呢?! 而且上一次自己已经逼出了保护灵,相信,自己会成功的吧? 这口气,她必须得替门派争回来! 陆旋的神识快速顺着对方的念力溯源游走。 刚刚解开乾坤五气阵的江远风,正在钦安殿外的石凳上打坐念咒。 感应到迅速追来的一抹神识,江远风心头大惊,但他还来不及反应,那抹神识已经猛地化作一股气,迅速插入了他丹田之中。 江远风瞳孔震颤,眼睛大得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眼眶中爆出来,“噗”的一声,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这小门主,为了追踪到自己,竟然用了这么冒险的法子! 如此狂妄,她不要命了? 他敢肯定,这会儿她脱离肉身,身体恐怕已经被宋楚楚给占了! 但随之,心头方才的剧痛又化作一阵大喜。 不要命? 哈哈哈,这么说来,他的事,成了! 年轻人,狂些好,狂些他才有机会呀…… 尽管身体被伤,但江远风的心情却愉悦得很。 所有人都不知道,当年云浔生这陆旋的时候,他就在那农庄外。 两个女婴分别是什么时辰生的,他都清清楚楚。 她俩的八字极其相似,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助宋楚楚去夺了她的身! 一个失去肉身的门主,又有什么意思?终归,是不能再干涉他的凡尘之事。 陆旋摧毁了江远风的咒,这才重新感应,欲回归自己肉身。 只是这会儿,她才猛然惊觉,肉身竟已经被宋楚楚占据! 原本以为,她该是会花许久时间才会做到的。 这一世,自己并未和宋楚楚换命,为何她的鬼魂可以侵占自己的身体? 陆旋神识离开前,身体一直保持着趺坐的姿势。 这会儿宋楚楚已经控制着身体,晃晃悠悠重新站了起来。 只不过她刚起身,就觉得身上方才那股来自大人的助力忽地断了。 怎么回事? 没办法,到了这一步,她只能凭借自身控制陆旋的身体。 陆旋的神识飘荡在肉体之外,这下当真是急得原地打转。 她阳寿未尽,这时却被人夺了身,若不能夺回来,她的神识最多只能在人世七日,便会魂飞魄散。 看着自己原本的金光之躯此刻却阴气缭绕,她心一横,凝神便朝肉体挤压了过去。 只能靠硬拼了。 陆旋与宋楚楚在神识中互相挤压了起来,因肉身本就归属于她,是以对她也更有相容性。 但毕竟已经被宋楚楚完全控制,所以想要夺回来,根本没那么容易。 陆旋努力了三次,都被宋楚楚给弹了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得朝自己施了定身咒,控制身体无法动弹,随后再用力挤压进去。 陆旋不断呼唤着自己的保护神,只要更高维度的保护神助她一臂之力,一定能夺回来的! 神识因为施咒愈发微弱,陆旋几欲晕厥。 难道,真要被宋楚楚这么个小鬼给得逞了吗? 眼前黑暗像是能够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渊,无论她如何抗拒,都只能越来越小,最后化作这宇宙天地间的一粒尘埃。 当眼前最后一缕光亮也被黑暗侵袭,陆旋的神识,刹那间再也没有了觉知。 也就在这一瞬,忽地,宋楚楚感觉到身体似乎不受控了。 陆旋的肉体竟然自发念起了除祟咒,感应到符咒的力量,宋楚楚灼烧难忍。 眼看着身体一处处弹出金光,她在陆旋的体内再也无法安身。 不出两息时间,宋楚楚败下阵来,“嘭”的一声被弹出陆旋的身体。 毫无知觉的陆旋只觉浑身一轻,灵魂倏地回归了原位。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成了! 宫廊角落,魂魄被金光灼得失去一半魂力的宋楚楚正抱头逃窜。 陆旋立刻紧追,赶紧再次放出三张符咒组成的囚灵阵。 眨眼功夫,宋楚楚被囚灵阵紧紧困锁其中。 看着身边灼烈燃烧的符阵,宋楚楚护着自己的魂魄左退右让,却始终逃不出去。 她终于被吓得哭了起来。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放过我,让我去轮回吧,我愿意去投生,我再也不害你了,我是受胁迫的!求你送我走吧……” 注视着宋楚楚摇尾乞怜的样子,陆旋脸上带出一个冷厉的弧度,“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姐姐,你一个孤魂野鬼,该叫我,门主。” 说着,陆旋黑眸乍寒,三张囚灵符迅速将她禁锢了起来。 她念起落幡咒,三团囚灵符火焰迅速向着宋楚楚袭击而去,一场只有陆旋看得见的大火熊熊燃起。 在宋楚楚不断哀嚎的惨叫声中,只两息时间,宋楚楚的魂魄被大火包围、燃尽,最后灰烟陨灭,她的魂魄消失在天地之间。 随着宋楚楚灰飞烟灭,三张符咒也已燃尽,符灰轻轻落在地面。 一阵轻风吹过,符灰打了个旋儿,向着江远风的方向飞去。 陆旋看了那一片灰烬,拍了拍手上的尘灰,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笑意。 两世业债,纠葛因缘。 生生世世,终于再也不见了。 想到王爷和太后还在慈宁宫等着,陆旋来不及松一口气,转身便又继续朝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时,一阵无法自控的痛楚猛地从脑海深处传了出来。 第一卷 第315章 太后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她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这次的反应这么快。 今日用了太多术法,方才又神识离体,她这身子,又损耗了太多气血。 这样调理实在太慢,若是如此,怕是难以有孕。 究竟怎样才是个办法…… 与此同时,远在时雍坊季府的季泊舟,顿时感觉身体一轻。 陆旋赶到慈宁宫时,姜行正对着一堆束手无策的太医发脾气,御医们被他训得个个跟鹌鹑似的杵着脑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陆旋忙上去解围,“母后发病,想来是有些奇异,所以这些御医们才会找不到症结,也不怪他们……” 方才说要被斩首的太医们听见一道陌生的女子声音,想来能在这个关头还自如讲话的,应是王妃无疑。一个个仿佛看到了神明,立刻对着陆旋就磕头。 “王妃大义!” “王妃明鉴!” “王妃英明!” “……” 姜行看着这群老东西,后槽牙咬了又咬。 陆旋压下身上的不适,扫了一眼跪着的太医们,“大家先出去候着吧,若是束手无策还全都留在太后娘娘这里,也只是徒劳无功,反而扰了她老人家清净。” 众人小心翼翼地瞟了姜行几眼,见他还是摆着个臭脸,只是一味担忧生气,却并没有阻止,赶紧提着诊箱全都退了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下几人,姜行终于皱眉发问,“阿旋,你说那些老东西到底是真的束手无策,还是……” 陆旋见房里还有一些伺候太后的宫人,朝他递了个眼神,立即行礼:“王爷恕罪,臣妾不通医术,只是担心错怪无辜,所以这才出面……” 姜行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原是如此。” 随即极为不悦地扫了屋内的伺候宫人一眼,“都滚下去,都是些没用的,本王自己陪母后说说话!” 宫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赶紧躬身道:“王爷恕罪,奴婢不能离开太后。现在紧急发病,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若是皇上问起,奴婢罪责难逃。” “砰!”姜行一脚踢翻了屋内的鼓凳,“太医都没用,难不成你们有用?那你们就留在这里给本王治一个看看,若是不能将母后唤醒,全都斩首示众!” 屋内立刻噤了声,一众宫人的脸上写着为难。 陆旋立刻上前,讨好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啊……” 话没说完,姜行已经用力一搡,陆旋重重摔在了地上。 众人见据传王爷那般爱重的王妃都在这一刻被他推搡成这个样子,吓得立刻告退,赶紧出了房间。 宫人们一走,姜行立马将陆旋从地上扶起,眼睛在她身上仔仔细细地扫描,“可有伤到? 陆旋摇头,“臣妾知道王爷的意思,太子那里都发生那般状况,这边势必也得多留个心眼。” 她走到太后寝榻之内,赶紧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从陆旋进屋,姜行就察觉到她脸色甚是苍白,所以这会儿,跟在她身后,眉头紧锁,一颗心都悬在半空,“阿旋,你方才对付那宋楚楚,是不是又耗费了大量气血?若是如此,母后这边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一面是母后,一面是身体欠佳的她。 他这会儿才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的煎熬。 陆旋轻握了一下他的手,笑了笑,“别担心,方才是用了极为耗费心神的术法,但母后这里只是小问题,我不用符箓,没多大影响。” 说着,嘴里已经对太后起了咒。 半盏茶后,太后悠悠转醒。 姜行大喜过望,命飞星守在门口。 他握住太后的手,关切又激动。 “母后……” 太后一睁眼就见到姜行,似是难以置信。 她一把回握住姜行,眨眼间,两滴泪水顺着眼尾滑进鬓角。 陆旋扶着太后坐起,姜行赶紧坐在榻侧,眸子微红,“母后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间发病?” 太后脸色蜡黄,因过于激动,两腮有了两团不自然的气色红晕。 他拉着姜行,想要回答他的问题,然而一开口,姜行和陆旋却双双变了脸色。 太后的嘴巴开合几次,刹那间,自己也猛地惊在了榻上。 她说不出话! 即便张开嘴用力说,也只能发出来一些音节,没办法组织成完整的一句话。 姜行急得手心都渗出了汗水,“母后,您的嗓子……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又努力试了几次,结果还是同样的状况。 咿咿呀呀的声音响在大殿之内,愤恨与无奈之下,她急得崩溃大哭起来。 陆旋心子急落,也只能先行安抚,“母后,您先别急,您用纸笔写下来也是一样的。为何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忽然间,姜行猛地看向陆旋。 因为就在这一刻,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太后的手,竟然不可自控地抖了起来。 陆旋心头叫了声不好,但看着姜行那即将爆发的怒气,她急忙走近,一边压制着自己内心震动的情绪,一边不断地示意他镇定下来。 她明白此刻姜行可能因为至亲的缘故,很多思绪没办法凝聚起来,所以接替他,握住了太后的手。 “母后,您相信我,没关系的。我来问,您来问答,您只管点头和摇头就行了!” 在陆旋的不断安抚下,太后才渐渐镇静下来。 “您不能说话,是以前就有的吗?” 太后摇了摇头。 “那您手如此厉害的发抖的症状,是今天才有的吗?” 太后拼命点头。 “那您近些日子以来,身子可是与日俱衰?直到成了今天的情形?” 陆旋本以为太后会摇头,却没想到,她点了头。 后来又陆陆续续问了许多问题,总算拼凑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太后自打瑾王与她成亲后没多久,身体便每况日下,具体可以追溯到姜行成亲后的第三日。 太后想见王爷,但却知道自己根本出不了宫,但出不了宫的原因,她却无法给出解释。 之前帮助姜行扳倒季澄那次,太后实际上已经快病得无法起身。 包括上一次陆旋与他一起以看望太后之名进宫,遇到内侍说太后有法会,实际上她对二人进宫根本毫不知情。 然而这些讯息,却一点都没有传进瑾王府,甚至在宫里,也被隐瞒得很好。 问完太后所有问题,陆旋心里闷得发紧。 这时,姜行方才的滔天怒意总算平复下来,恢复了平日的敏锐。 只是那双拳头,已经被掐得渗血。 “阿旋,你知道母后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 陆旋嗓子闷闷的,“有些像下咒,但,似乎又不是。” “下咒?!”姜行骇得撑住桌沿才没有跌倒,“连你也查不出具体的原因?” 陆旋抿唇,有些不忍地对上他期待的目光,“应该还有些什么,但今日我身子不佳,所以觉察力……似乎降低了。” 问完这个问题,看陆旋那有些自责的样子,姜行便后悔了。 想打自己两巴掌。 日阿旋经历了与宋楚楚的搏斗,身子明明已经那么弱了,玄力肯定会有所下降的,他竟然还逼问她缘由。 自责和愧疚像是汹涌的海浪一般朝他扑来,却听得陆旋道:“我再看看母后的屋子里。” 姜行连忙拉住她,“没事,你身子今日受了这么大冲击,别再看了,本王想办法在宫外找神医进来。” 陆旋脚步有些虚浮,但这会儿是危急关头,她没有理会姜行的制止,一个个朝着屋内的物件看去。 忽然间,她的目光猛地定在了太后帐榻旁的床头桌上。 第一卷 第316章 假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床头桌上,除了一碗燕窝粥,另外还有一盏茶水。 茶汤焕发出琥珀般的色泽,清澈透亮,是上好的普洱。 姜行见她一直盯着那茶汤,忍不住赶紧凑头看去。 茶汤温润柔和,边缘微微泛着金黄,他凑近嗅了嗅,淡淡茶香扑面而来,在鼻尖萦绕清幽淡雅的芬芳。 姜行端着那盏茶,疑惑地看向她,“这茶上佳,似乎没有问题。” 因有了先前在东宫的经验,他见陆旋的样子,下意识以为里面有毒。 可是当下看来,似乎并没有异味。 陆旋看着上面漂浮着的,与太子金冠之中的平安符别无二致的黑气,沉声道:“里面无毒。但是有人在里面,下了尸符。” “砰嚓!” 姜行手上的茶盏没有端稳,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么说来,母后今日情形,是有人刻意所为?那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位?” 陆旋看他一眼,止住了他剩下的话。 自打进了宫,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若是说出什么打草惊蛇的话,只会于己不利。 “恐怕母后,已经知道了什么秘密,有人怕她说了出来,所以才……” 听见此话,太后忽然坐起,泪水不断冲刷着脸庞,嘴里支支吾吾,只看着陆旋一个劲地点头。 姜行和陆旋视线猛地碰撞,二人眸子里都噙着讶异。 太子如此,母后亦是如此! 这皇宫里,究竟藏着什么?! 二人还来不及细问,殿外忽然响起了何元光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姜行立马推了一把陆旋,“快,躲起来!” 太后不明白儿子为何要让王妃躲起来,但想也知道应该是有什么缘由,立刻用手指着榻旁的一扇屏风,示意她朝屏风另一头去。 陆旋循着太后的指示,绕过屏风,发现后面原来还有一扇小门。 走进小门,里面是一个小佛堂,陆旋赶紧躲进了小佛堂的佛像之后。 外面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 “云策,你可算是来了!”皇帝带着季皇后几步跨了进来,看起来亦是得了消息匆匆赶到。 “皇上、皇后娘娘!”姜行分别给二位行了礼。 皇帝快步朝着太后走了去,“母后已经醒了?醒了就好,方才有人来报说母后突发恶疾晕了过去,把朕给吓坏了!” 太后宽和地笑了笑,随之摇了摇头,示意皇帝放宽心。 “母后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皇帝看着太后脸上有泪痕,掏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干。 姜行解释道:“今日突发病症,母后心情过于急切,又说不出来话,所以方才着急地哭了。” 皇帝叹息一声,关切的目光流连在太后脸上,“母后日后定要小心着些身子,您年岁大了,平日里出远门朕都不放心,您还未看到儿子治下盛世一般的大梁,怎能就身子就弱了?” 说着,他扫了一圈殿内,“银佩姑姑去哪里了?孙成大呢?朕再三告诫让他们要好好照顾母后,这关键时刻竟是人都看不到一个!” 太后拉着皇帝的手拍了拍,示意自己无事,他们有事情忙去了。 皇帝的脸倏地黑了下来,“母后今日都病成这样,有什么事是比照料她老人家还要重要?!” 太后见皇帝发怒,嘴里支支吾吾,像是要对他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办法组成完整的一个句子。 皇帝被眼前的太后震惊得张大了嘴,一脸愕然地愣在原地。 好一会儿,他才用力抓住太后的手,急道:“母后,您,您这是,说不出话来了?!怎会如此?!” 姜行赶紧补充:“母后一醒来,臣弟见到的便是这等模样。因说不出来话,所以方才母后才哭了一场。” 皇帝眼中似乎有了红意,他拧眉看向屋外:“朕是养了一群混账吗?那么多太医,一个能治的都没有?!” 屋内鸦雀无声,太后咿咿呀呀地发了几句声音,示意皇帝不要迁怒无辜。 气氛终于平息下来。 季皇后带着身边的宫女走了来,“母后,您年岁大了,不比前几年,一定要注意着些。” 她示意身后的人将托盘端了上来,“这是臣妾给母后准备的一些滋补药材,还望母后不弃,留下来补补身子。” 太后看了眼皇后身后妙云妙月手里的灵芝、鹿茸等物,点头示意宫人收了下来。 皇帝自打知道了太后这个样子,就一直在屋内拉着她,泪水欲落不落,煞是伤心。 有皇帝在,姜行自然不能越过他靠近太后,只得一直等在殿内。 一刻钟后,好似话都被说尽了。 屋内除了皇帝不住地叹气,再没有了其他人说话的动静。 太后看了眼站在床榻外的姜行,冲他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手舞足蹈地配合着手势。 姜行看出来了,母后是在让他回府,莫要待在宫里,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 但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他怎么可能放心地离开? 皇帝与姜行看着太后那宛如痴傻的样子,二人都沉默着。 太后见姜行杵着不应,似乎也恼了,面带愠怒,冲他直眉瞪眼。 姜行下巴一歪,不理会太后。 好一会儿,皇帝终于试探地问道:“母后的意思,是让云策出宫?” 听见皇帝的话,太后忙不迭点头。 皇帝干笑两声,漫不经心地抬眉看向姜行:“也罢,云策,看来母后还是心疼你,体谅你的孝心!不若,你就先回去吧?外面那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容那些老东西一起商议一下,让他们一起拿个办法。” “等商量出结果了,朕再宣你过来。你放心,无论如何,朕一定会治好母后,让她的晚年顺顺当当……” 不曾想,话落,太后立刻挥舞着双手,一个劲的表示着不用。 云策,不用再进宫了。 哀家很快就会好了。 一直在小佛堂听着外面动静的陆旋,心中捏了把汗。 太后这个表现,很明显是知道什么内情,此时,想将王爷支走。 一个母亲,到了身子这般不好的节骨眼,为何却要将最心爱的孩子支走? 难道,是担心王爷受害? 到底,这皇宫里有什么秘密? 陆旋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江远风是如何做到,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给太后下尸符的? 她想起先前太子神志未清时,说金冠中的那平安符是皇帝所赐,所以舍不得让她毁坏。 而现在,同样的手法又出现在太后宫里。 皇上,对这一切知情吗? 太子与太后两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一卷 第317章 异常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太后寝殿。 听完皇帝的话之后,姜行假装擦了把额上薄汗。 他朝太后挤了下眼睛,赶紧朝皇帝行礼,“皇兄孝心,臣弟忏愧!回来这么多日,都未能好好地与母后见几面,也没怎么看望过她老人家,心中愧悔。如今既然她身子有恙,这么多年来,臣弟鲜少在京,确实该尽尽孝心。” “不若这样,臣弟已经立府,母后有恙,不若就让她随同臣弟一同出宫吧?这些年来,她老人家长居深宫,一来没有见过宫外风光,二来臣弟也可趁这个时候,略尽孝心。” 听得姜行这般说,陆旋总算安妥些许。 让太后出宫,就表明他也感觉到了这其中异常。 太后听见姜行的话欢喜得拍手。 甚好,甚好,就出宫去! “胡闹!” 皇帝猛地站起身来,横眉怒目,先前的热络不复存在。 “母后如今什么样子?宫里这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你竟还想着带出宫?宫外那些草莽大夫,如何能与宫中相提并论?!” 姜行扯了扯嘴角,“京城中还是有不少名医大夫的,比如那崔神医,便因诊治好了不少不治之症而名满京城。臣弟想着,说不定他对母后的病症会有些法子……” “寻常百姓与大梁太后如何能一样?!” 皇帝吼了起来,他不悦地扫了姜行一眼,眸光渗着疏离。 “不若这样,云策既然想尽孝,今日就宿在宫中吧?朕就破一次例,让你留在慈宁宫,等什么时候母后好了,你再出宫去。” 声音中带着胁迫的冷意,让陆旋打了个寒颤。 皇帝不允许王爷带离太后,姜行只是试探性说了一句,皇帝便要求他留宿皇宫。 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陆旋掌心起了汗。 她在等太后的反应。 若是宫中有异,太后一定会反对。 不成想,她刚产生这个念头,果然就听到了从外间传来的太后的叫声。 “呜唔唔,唧唧,揍揍……” 声音没有章法,但仅凭那般激动,便知在表示拒绝。 姜行侧眸瞟向太后。 此刻,他已经完全确定,母后有异! 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为何一个劲地赶自己出宫? 从东宫到慈宁宫,这皇宫中有异常他当然知道。 危险还没来,其中的警告却早已领教。 看着太后那近乎哀求的急切眼神,姜行与皇帝对峙须臾,很快做了决定。 “皇兄,罢了。”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 确实不宜看着火坑还要跳下去。 “让皇兄为了臣弟而坏了中宫规矩,到时候臣弟岂不是又成了那些御史口中离经叛道的罪人?算了,臣弟还是明日再来探望母后。” 二人暗中的博弈终于以姜行的妥协而告终。 听见姜行这般说,皇帝本以为他会即刻离开皇宫。 没成想,他却是朝外面吼了起来,“诸位太医,太后已经醒了,你们还杵着干什么?怎么说也得想想办法呀!” 十几个太医听见姜行的话,忙是朝里面奔了来。 皇帝看着这先前跪在外面的一众人等,意味深长地看了姜行一眼。 这些太医竟然没给母后看过? 那云策和母后这二人…… “诸位,母后这说不出来话的病症实在有些奇怪。本王悬心,今日一定要得一个答案才能放心出宫。大家开始吧,挨个给太后把脉问诊,最后商量好了,给本王一个定案。” “是!” 太医们先前本就被姜行吓得够呛,所以这会儿大气不敢出,只异口同声答了,随后便排起长队给太后问诊。 姜行吸了一口气,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阿旋还在里面,他怎么能一个人离开宫里?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拖,拖得皇帝不得不先走,这样他才有机会带阿旋离开。 皇帝有些不明白这人是犯什么倔,都说了让他走,为何非得让太医一个个看完? 跟着姜行一起坐了一刻,见还有十来名太医等着,皇帝瞬间有些没了耐心。 他看向何元光,“罢了,你在此守着御医们的结果,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行回宫了!” “恭送皇上。” 待到天边已铺满晚霞,姜行总算带着陆旋出了宫。 陆旋心有余悸,“你那般做实在太冒险了。皇上很显然不愿咱们与太后单独接触,要是他不走,难道你就一直在那等着?” 姜行搂了一把她的肩,“那也好过留你一个人在慈宁宫。” 陆旋今日的筋疲力尽这会儿才能完全地表露出来。 她软绵绵地依偎在他怀里,挠了挠他手心:“我有办法脱身的,还有隐身符呢。” 姜行霎时有些愠怒,“还用符咒!瑾王妃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一张脸有多虚弱?” 虽是带着怒意的话,陆旋心里却淌过暖意。 “今日宋楚楚想抢占我的身体,江远风就在宫内,用我和宋楚楚的八字下咒,所以才让她有机会得逞。不过今日实在过于离奇,这皇宫像是专门为咱俩遮掩着一个什么惊天秘密。” 她虽然虚弱,神思却是清明。 只有找到今日背后的答案,才能保护好王爷和自己。 他们的这份感情,才能落地生根。 以及那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现的血脉,她和王爷的孩子,才能真正安全地诞生。 “先不说宋楚楚暗中害我,便是东宫那甬道,还有太子殿下的晕厥,以及母后的说不出来话,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大事,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包括母后的反应,你和皇上的对话,以及皇上去了慈宁宫后的每一步,似乎都别有深意……” 姜行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摩挲了几下,深吸一口气,似是有些疲累。 “阿旋,别想这么多了。从昨日的东宫开始,一切就没有根据我们预想中走,危险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所以,珍惜当下仅存的,难得安宁的时间吧……” 陆旋点点头,“明日再进宫,我得把桑落和郁嬷嬷都带上,万一遇到那个江远风,也好让郁嬷嬷认认人。” 姜行没有回答,只是心疼地看了眼他苍白的小脸,心里暗自下了决定,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一路上,两个人在马车里彼此依偎,疲惫与倦怠,让他们再也没有说话。 …… 次日。 姜行本是打算用过早膳就自己一个人进宫的。 阿旋身体如此虚弱,加上皇宫里又那般危险,不能再让她跟着自己冒险。 却没想到,马车刚出了王府大门,就遇到了麻烦。 面前一辆宽大的马车拦在前头,刚好挡住姜行的路。 “王爷,好久不见。” 季泊舟从马车内探出头。 短短几日,他身上没有了上次来王府找陆旋谈条件时的精神萎靡、状如伥鬼,反而一双眼睛都有了精神。 虽不及原本的翩翩公子模样,但很明显能看出来,精气神都已经开始恢复。 姜行带着几分疑惑抬眼,眸光中携几分敌意,“季少爷,这也没几日,本王倒是不知,我这南熏坊,什么时候季少爷也顺路了?几日前才来求放过你季府,这么快又上赶着出现,这是生怕本王忘了你这张脸,担心本王心慈手软?” 季泊舟低笑了声,微微拱手作揖,“怕要让王爷失望了,在下现在不是季少爷,昨日已经被皇上封了永平侯,王爷再想动手,怕是没那么容易。” 第一卷 第318章 挑衅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永平侯? 皇上竟然恢复了季家的爵位? 姜行只觉这一切变故来得太过突然。 他回忆起昨日在进宫时看见的那辆季家马车,想必季泊舟就是那时候,去皇上与皇后面前求得了恩赏。 他扯了扯嘴角,笑不达眼底,“这么说来,本王要恭喜季侯爷了?” 他顿了顿,“不过侯爷这刚求得了爵位,便来我瑾王府门口横行,堵本王辕驾,这是觉得你这侯爵冠冕,竟大过了本王的身份?还是说你爹都保不住的爵位,就在你头上生了根?” 季泊舟没有过分在意姜行的嘲讽,他低头讥诮一笑,目光直白地扫向姜行。 “当然不,本侯今日,不就拿这头上爵位,来要一个公道来了吗?” 姜行皱了眉,回以一记森寒的眼锋,声音里如寒冬里的北风:“公道?你还好意思来瑾王府说公道?当初是谁三番两次对王妃起杀意?” “瑾王府今日还没杀你,你应当感谢王妃与本王的仁慈!” 提起陆旋,季泊舟那自负的神色有了一抹不自然。 他提袍从马车上下来,瘦弱的身体直接堵在了姜行的马车前头,似是打定主意要逼得姜行也下马车来。 一阵恼怒瞬间在姜行心口激荡起来,“有屁就放,拦在本王的马车前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你晋了侯爵,本王就不敢动你!” 今日本就要趁着阿旋还没察觉,自己提早进宫去见母后,若是被季泊舟这厮坏了事,恐怕阿旋又得跟着一起。 眼前这个祸害,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姜行知道季泊舟突然造访,定是有什么目的,也不会傻到等着他先出招。 所以直接夺过马夫手里的马鞭,“啪”的一声,冲着季泊舟面前就是一鞭。 季泊舟登时后退了两步。脸色由白变青,一瞬间露出几分仓皇。 毕竟是王府大门前,季泊舟也不想闹得被人看见脸上无光,是以眼神发狠,决定速战速决。 “王爷就不好奇,本侯今日来是为何事?” 姜行嘴角一扯,“你来我瑾王府,哪次有好事?” 季泊舟冷峭一笑,声音却厉如待发的弓弦。 “那我也就直说了,本侯上次来瑾王府,与王妃分明达成一致,不再对季家下手。王爷却背着王妃私自害我父亲,敢问,这暗中下手,便是瑾王的气度吗?!” “你不满我与愿愿从前的感情,大可冲着我来,为何要派人去杀我父亲?现下他老人家昏迷不醒,这笔账,本侯可不会大度到再次勾销!” 话落,季泊舟不等姜行反应,下巴一扬,四周的房顶上顷刻响起了密密匝匝的声音。 姜行一抬头,便发现马车成为所有弓弩手的靶心。 “王爷,让末将去杀了他们!” 飞星看着这一幕,眼底的嗜杀随着怒气汹涌。 “竟敢在王府门前动手,如此张狂,这是太不把瑾王府放在眼里!” 姜行讥讽一笑,“你一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他这么多人?他之所以敢在王府门前动手,不就是想让王妃也看见,然后让她想要弄清楚背后缘由吗?这样即便他丧生,本王与王妃之间也会有些裂痕。” 他冷漠的目光睨向季泊舟,带着几分低沉阴鸷。 “季侯爷,本王知道,你是觉得季相礼当街被马匹踩踏是本王所为,但你区区季家,已经江河日下,何以轮得到本王出手?季相礼一介老朽,早就对本王没有任何威胁。你心中将本王看成假想敌,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尤其,这人竟敢在瑾王府门口对自己下手。 到底是存了死志,还是季皇后与皇帝给了他敢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底气? 姜行弄不清楚背后更深的意图,所以没轻举妄动。 但他的话,季泊舟却下意识不信。 “不用高高在上地给自己贴金,姜行,敢做敢当我还高看你一眼,如此小人行径,本侯实在为愿愿的识人不明扼腕!” 此时,马车后面响起了有序的兵甲步声。 姜行知道,王府的侍卫发现外面的动静,定是全都集结护他来了。 但飞星见到身后出来的侍卫,心中的焦急却并未减少。 弓弩手占据高位,即便侍卫们以命相护,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上面的人究竟有多少箭矢,是否只有这一批弓弩手,都未可知。 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尽量给王爷撕开一个求生的通道。 “季侯爷,即便你晋了爵位,胆敢当街谋杀王爷,胆子也太大了些!你就不怕皇上降罪,治你个谋害皇亲?!”飞星带着几分不忿。 “哈哈哈……”季泊舟骤然狂笑,“皇上降罪就降吧,反正本侯也是在鬼门关走过几趟的人,又岂会在乎这个?” 杀了姜行又如何? 自己手里有三皇子的把柄,他那位好外甥还有好姐姐,自然会想着救他的。 他们,还等着他日后给三皇子助力呢! 他装的一副穷途末路的样子,扫了一眼四周埋伏的他布下的弓箭手,话中不无得意:“四周都是本侯的人,你今日逃不出去。即便你王府侍卫要救,那也只能得到你的一具尸首。” 瑾王府的侍卫已经悉数围了出来,将姜行的马车层层包裹在里面。 飞星给出来的手下侍卫递眼神,命一些人前去王府塔楼准备,射杀季泊舟的弓弩手。另一些人留下,近身保护王爷。 很快,包围姜行的侍卫悄无声息地撤了小半。 僵持这么久,季泊舟如此得意,却迟迟不动手,姜行心里有了几分猜想。 “说了这么多,怎还不动手?你怕是,还有其他什么心思吧?速战速决,本王还赶着进宫!” 见姜行如此狂傲不屑,这么快便看穿了他,季泊舟却没有否认。 他压制着内心的杀意,还是将心里那一丝微弱的希冀交易问了出来。 “姜行,你猜的不错。本侯今日,可以放了你,甚至可以背上谋害王爷的名头下狱。只要你跟我做一个交易,一切都可依你!” 姜行嘴角一勾,脸上几分戏谑,“有意思。让本王猜猜,是什么交易?” 他假装想了想,“哦,是不是让本王将王妃交给你,然后便可放过本王?” 季泊舟面色白了一瞬,没想到他竟猜中了一半。 “你将愿愿交给我,让她治好我父亲,让她日后留在季府照顾,之前你派人杀我父亲之事,便能一笔勾销!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回去想了许久,江远风不可靠。 既然神医都束手无策,那能救醒父亲的,便只有愿愿了。 她玄法高深,想必对她来说并不费力。 只要姜行愿意放人,他可以既往不咎。 “呵呵。” 姜行干笑两声,“多谢你的既往不咎,你以为本王和你一样,是那等眼中只有利益的小人?那你还是不勾销吧,本王不介意多一个人恨我。” 心底的希冀落了空,季泊舟心尖一痛。 想到季相礼人事不省的样子,他眼神陡然狠戾,“行,那你就别怪本侯!今日,我必取你性命!” 说着,右手在空中一挥,霎时间,数千箭矢顿时朝着姜行的马车破空而来。 第一卷 第319章 击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外面的兵戈声惊醒了陆旋,她一看姜行不在身边,披了件薄衫就往外跑。 “怎么回事?什么人在府外打起来了?这么多人,是不是王爷?” 她一边跑,一边对身边的桑落发问。 “王妃,王爷一早就带人走了,专门叮嘱不要扰你睡梦。既然在府外,就不要去看了,应该是其他人。” 陆旋看了眼桑落,嘴角划过嘲弄,“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骗我了?能在府门口调动这么多人马,除了王爷还有谁?定是他刚出门就遭了伏击!” 桑落哑口无言,虽然焦急,但也只能跟着陆旋往外去,万一真是王爷,那可就惨了! 只能想办法护着王妃。 “嗖!” “铛!” “……” 箭矢破空的声音和兵刃撞击声不断传来,陆旋看见府门口早已打成一片的阵仗,心头吓了个激灵。 姜行正在侍卫拥护下不断朝府中奔来。 毕竟当街,他不可随意暴露自己的武力。 王府塔楼上安排的弓箭手起了作用,一刻钟的功夫,季泊舟的弓弩手已经被射杀许多。 然而姜行心头却还是有些气闷,王府侍卫许多都是从陇川军中带回来的,武力自然不是寻常侍卫可比。 只是这一次被季泊舟害得还是死伤不少人,这些都是他要照看的将士。 见陆旋出来,他赶紧吼道,“回去!” 陆旋却没有听他的话,迎上来便问,“外面是何人?竟然敢公然袭击瑾王府!” 姜行眸底含着火。 “季泊舟!” 听见回答,陆旋心头怒意猛起,直接冲了出去。 季泊舟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匆匆出来,立刻叫停了弓箭手。 “愿愿!” 他急忙跑上前。 姜行对陆旋在如此危急关头竟不顾安危跑出去,又急又气,只得跟着折返保护她不被利器所伤。 陆旋踏出府门,拔过身边侍卫身上的剑便对准了季泊舟,“你胆敢当街谋害王爷,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见她出来不问缘由便指责,季泊舟心里顿时不痛快。 他脸色冷下,“呵,什么罪名?那你们瑾王府,就能背信弃义随意谋害性命吗?!再小的百姓也是性命,岂容你们如此高高在上的践踏!” 姜行跟在陆旋身后,冷嗤了一声,“没想到曾经手握多条性命的季家也能说出这等话,当真是时过境迁。” 就在这瞬间,姜行迅速瞄准此时机会,侧身看向飞星,给了他一个暗号。 季泊舟正欲反驳,不想,面前一道飞快的人影已经是迅速朝他冲了过来。 飞星手执长剑,势要取他人头。 季泊舟被吓得后退几步,立即起身抵抗,二人在马车前快速化作几道残影。 身边的护卫见季泊舟危险,立刻纵身加入战局,替他挡住飞星步步紧逼的杀招。 季泊舟怎么可能是飞星的对手? 刀剑相交,好几次,飞星的剑锋都直指季泊舟心口。 自知被人占了先机,担心身边几个护卫打不过飞星,季泊舟示意房顶的人继续放箭,然而在抬头的一刹那,他分了神。 愿愿也在此处。 只有她能治好父亲,若她死了,自己便再也没辙了。 若是放箭…… 终归是理智战胜了怒意。 季泊舟对身边护卫厉喝,“护住本侯,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府外街道房顶上的弓弩手们,见季泊舟被逼得逃命,竟没有让他们放箭,面面相觑,一时有些疑惑。 趁着这会儿的分神,王府的弓箭手把握先机,立刻对着季泊舟的弓弩手们又是一顿猛射。 顷刻间,陆陆续续又倒下不少人。 这时,季泊舟残余的弓弩手们立刻跟着他的马车一起,忙是赶紧撤退。 陆旋望着房顶不断逃窜的人,吩咐身边的侍卫:“活捉几个他们的人,带到皇上面前,告御状!” “等等!”姜行一手将人拦了下来。 “不用活捉了,留下来也是浪费王府粮食。季泊舟被恢复了侯爵,不用猜就知道,定是季皇后的耳旁风又起了作用。如今这个节骨眼儿,皇兄就一定可信吗?告御状哪有自己复仇舒坦?” 他眼尾挑着一抹阴暗,“季家和宫里,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表面上看起来各不相干,但本王觉得,仍是一丘之貉。 今日季泊舟来挑事,是说本王派人杀了季相礼,所以害得他如今卧床昏迷,成了活死人。若咱们去告御状,皇兄问起来,万一他们一口咬定,说就是瑾王府杀的季相礼怎么办? 虽说是旁人栽赃陷害,但毕竟那么多人口口相传,人证物证俱在。而且到时候皇兄若要彻查背后真相,咱们许多事就瞒不住了。不但报不了仇,反而落人口舌。” 他吩咐飞星善后,揽着陆旋往府内走,“这件事,本王也得先去查一查……” 姜行没有再提进宫的事。 母后的情况,他确实心头难安。 可此事只有阿旋才能解决,目前他若与阿旋进宫,只是徒增她的危险。 恐怕只能趁阿旋好了,才能再做定夺。 就暂时与宫里,维持微妙的平衡吧…… 待飞星收拾好了王府外的残局,立刻便被姜行唤到了跟前。 “安排人手,调查一下季相礼先前被害一事背后,究竟是谁在陷害王府!” …… 季泊舟在王府外被飞星袭击,好几次都差点倒在剑下。 若不是身边几人舍身相护,早就命丧黄泉。 此刻被身边几个负伤的护卫拥着回府,比起内疚,心头恨意更浓。 他也是练过些功夫的,岂是无用之人? 若不是想着要留着愿愿救父亲,这一场又岂会输? 既然武力上行不通,那他就只好另择办法了。 总有一天,他要让整个瑾王府,让愿愿,再也无法拒绝他的所有安排! 季泊舟正沉浸在自己要如何夺回一切的计划里。 然而此刻,一阵马蹄声却急促地向他的方向奔来,随即停在了车外。 “侯爷,皇上有旨,命您即刻进宫!”季安收紧缰绳,粗重的声音无比急促。 “进宫?可说明了缘由?” 皇帝为何这会儿让他进宫? 是昨日他暗中鼓动三皇子对太子出手,被发现了? “传旨的公公说是皇后娘娘想见您,其他的倒没说。” “好,知道了。” 季泊舟低头扫了眼自己有些凌乱落魄的衣饰,以及上面染上的护卫们的血迹。 让身边受伤的几个护卫先行回府,自己则在马车内换了一套衣衫,和季安一起进了宫。 同时收到进宫消息的还有江远风。 昨日在宫里被陆旋神识离体重伤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落千丈。 先前本来就在季府遭了百鬼袭击,又被陆旋伤了心脉,昨日在宫里守到天黑了才回府,这会儿五脏六腑都还疼着,没想到这么快又让他进宫。 他拧眉看向前来传旨的公公,“可是瑾王和王妃又进宫了?” “瑾王和王妃并未进宫。” 江远风眉心一沉,嗓音冷了下来,“那皇上宣本官进宫所为何事?” 公公躬身行礼,“说是因皇后娘娘之故,请大人进宫一趟。” 季皇后? 想到季皇后,江远风下意识觉得,定又是皇帝小题大做,不会有什么大事。 毕竟皇帝为了这位季皇后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做出的糊涂之举,可太多了。 也是近几个月才稍稍收敛了些,没再像以往那样,什么都听信她一面之词,被她手拿把掐。 江远风懒得收拾,就这般面带不满地进了宫。 他倒要看看,这两夫妻又搞些什么幺蛾子! 然而等他到了皇帝面前,再看清眼前情形,才猛地震惊感慨,大意了! 第一卷 第320章 气息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江远风到坤宁宫的时候,季泊舟已经侯了许久。 他闻到季泊舟身上的血腥味,下意识皱了眉头。 触碰到江远风略带不满的视线,季泊舟恍若未见,只略微颔首。 季泊舟并没有行礼。 表面云淡风轻,江远风挑了挑眉,心里,却卷起了惊涛骇浪。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宋楚楚这个被他养魂多日的鬼物,既有他专门破解乾坤五气阵相助,又有他多日的法器供养,应该是有能力占据陆旋身体的。 只要她占了,就可以陆旋的身份去到季泊舟身边,反正眼前这季泊舟这般执迷陆旋。 然后便可让宋楚楚直接实施报复,这样不用他出手,季家便可直接覆灭。 他一举两得,既灭了季家,又灭了小门主。 却没想到昨日宋楚楚被陆旋所灭,导致他的满腔计划跟着落空。 尤其是,季泊舟今日,除了一身血气外,整个人面色看起来,竟是有了精气神。 没有了宋楚楚缠着他吸食阳气,加上药物辅助,季泊舟便有望恢复。 这一切,都是自己和陆旋暗中较劲的结果,却被这小子得了利。 真是便宜他了! 见江远风眼神不善,季泊舟了然一笑,“承蒙大人照拂,本侯代父亲恢复爵位,日后共同匡扶大梁,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江远风心里炸了个响雷。 皇帝竟然还背着自己恢复了季家的爵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如此行事,既糊涂又愚蠢! 他不动声色扯了扯嘴角,声音不冷不热,“那就恭喜季侯爷了。” 皇帝从坤宁宫后殿走了出来,一副魂不守舍,坐立难安的样子。 “思峦,江爱卿,今日召你们来,是因嘉茹她,她……” 皇帝说着,喉头颤动,哽咽得发不出声。 渐渐地,他抑制不住,忽然掩面大哭。 何元光立在皇帝身侧,不停地安抚着他,亦跟着抹眼泪。 “皇上,娘娘究竟怎么了?”季泊舟见皇帝这个样子,心头有些急了。 皇帝哭得不能自已,用手指了指后殿,示意他们自行去看。 季泊舟顾不上那么多,一个闪影立刻朝着后殿狂奔而去。 娘娘这时候千万不能有事,他可才恢复爵位呢! 江远风扫了哭哭啼啼的皇帝一眼。 方才在他出来时,就看见了那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 心头冷嗤皇帝感情用事,面上带了几分不悦。 “皇上,季侯爷是皇后娘娘亲人,本官只是一介臣子,入后宫实属不妥。若皇上命臣来就是为了这事,那微臣先行告退!” 江远风声音寒凉,已经是压着怒气,给足了皇帝面子。 皇帝听他话头就知有异,忙是上前拉住他,立刻减了哭声,“不,朕知道你身体欠佳。今日找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皇后的身体,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你进去看看,用你的办法,可否能将她治好?” “治好?”江远风眉头一皱,“皇后娘娘病了?” 皇帝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拉着往坤宁宫后殿走去。 江远风没将季皇后病没病放在心上,但自打来了心头就积压的阴沉之气,这会儿却渐渐散了出来。 “你背着下官,将侯爵重新给了季泊舟?!” 宫廊上,听得江远风那严肃冰凉的口吻,皇帝身子一僵。 他目光闪烁几瞬,气势顷刻间便弱上几分。 挠了挠头,他带了几分为难,“季相礼成了活死人,皇后娘家就剩思峦这一个亲人了,朕也不能做得太绝不是?要是皇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心里难过,朕这心头也不是滋味儿……” 他富态宽厚的身体颓丧地下垂,不顾皇帝威仪,眼圈竟又红了。 “你也知道,我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嘉茹,虽然最近朕对她生了些不满,但终归是不能少了她。今日她命如丝线,朕却更加肯定了她对我的重要。所以若是思峦不能恢复爵位,朕怕是皇后一个不悦,就会失去她……” 说到最后,他圆滑的肩膀抖动起来,整个人随着哽咽,少了几分皇帝的威严。 江远风看皇帝这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 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咬牙切齿道,“竟然背着下官擅作决定,大梁江山,迟早要毁在你手里!” 他怒哼一声,穿过宫廊,拂袖快步向前。 皇帝见江远风发怒,却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远风这是第一次来坤宁宫后殿,从前都只是在前殿外的九龙吐水喷泉处短暂停留。 但随着他越走进其中,越是感应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阴魂! 坤宁宫内黑气弥漫,他想起之前在坤宁宫外看到的白色阴气,最初只以为是因九龙吐水喷泉的阵眼被毁,所以有了阴气。 他现在想来,那时便有可能因那阴阳之气融合的遮掩,刻意让他没有注意到里面的黑气! 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逃过他的眼睛的? 云嫔正在季皇后睡的玉枕上竭力吸食着她最后一丝精魄。 自打昨日午时之后,皇宫就出现了她做鬼以来从未遇见的变化。 整个皇宫原本将她直接弹出宫去的那极盛的龙阳之气,竟然顷刻之间消退了。 与本来就有的紫气相协调,慢慢变回了宫城该有的阴阳平衡的样子。 也让她在这一日内,功力大增。 之前门主虽然单独为坤宁宫引来了阴气,但毕竟在阵法之内,她没有足够多的阴气护体,功力始终积蓄较慢。 对于除掉季皇后这事,收效缓慢。 所以以往只能经常入梦,在梦里吓吓季嘉茹。 但昨日之后,整个禁宫天然便形成了一个可供她蓄力壮魂的磁场,加上又有许多曾经季皇后害死的其他后宫妃嫔的怨气助力,她一鼓作气,直接吸收了季皇后的魂魄精气,这人很快就败于她的手中! 云嫔正为自己即将大仇得报而庆幸,丝毫没有感觉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危险气息正在朝她靠近。 江远风进了季皇后的寝殿,即便隔着层峦叠嶂的纱幔,却也一眼就看见了季皇后玉枕之上的汹涌黑气。 他心头一惊,立刻甩开皇帝的手。 口中咒语快速响起,江远风立即抛出三道引魂符。 云嫔浑身一痛,这才感应到咒语。 她匆忙从季皇后身上出来,立刻便要逃走,不想,三道亮着金光的火焰符咒已经团团将她围住,魂魄之身霎时传来烈火灼烧的痛感。 “死玄士,为何要多管闲事?!” 云嫔怒火中烧,没想到又是这个人,竟然直接冲她来了。 江远风阴森地看着通体泛红的云嫔,手一抬,立刻将人拉到了他面前,“大胆恶鬼,竟然吸食皇后之魂,好大胆子!” 燃着火焰的符咒在他手中变成了一根任其操纵的浴火丝线,紧紧束着云嫔的咽喉,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说,你是如何寻到坤宁宫的?看你模样,生前亦是妃嫔,你在这殿内多久了?!” 江远风声色俱厉,一旁的皇帝都被吓得一抖。 他原本脸上的悲泣之色霎时一收,转而被震惊和惊讶取代。 他煞有介事地看了眼江远风面前的茫茫虚空,带着几分疑惑和忌惮,“恶鬼?!” “这,皇后真是因鬼物所致?“ 他四下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江远风还燃着的符咒上,“爱卿,你,你有本事,可一定要好好收服鬼物,给朕将皇后救回来!” 说完,他便诚实地后退了两步。 虽然江爱卿曾经说他有护法之力,没有鬼物可近身,可皇后都遭到了迫害,谁知道他这个皇帝会不会也被鬼物近身? 还有那么多大梁子民需要他,总之还是小心为妙。 季泊舟正坐在皇后榻前悲泣,听见皇帝和江远风的谈话,立刻也是一愣。 “娘娘这也有鬼魂?!” 他嗓音中带着颤抖,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江远风身上。 他之前身缠厉鬼,就是因江远风所致。 既然皇后这也有,那在他看来,江大人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嫌疑…… 但很快,他便将怀疑的目光从江远风身上移开了。 若真是鬼物,那还得靠江远风救皇后娘娘。 季泊舟对皇后病危,既伤心,又忧惧。 他刚恢复爵位,还要靠着姐姐的力量拿回属于季家的大权,那样才能有足够的实力对付瑾王府,号令江远风。 也只有姐姐在世,他才能通过她,影响皇帝…… 想着,他立刻膝行到了皇帝面前。 “皇上,求求您让江大人救救姐姐吧。微臣就姐姐这一个亲人了,求求您看在姐姐侍奉您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救救她……” 皇帝被季泊舟如今的样子看得无比动容。 果然,是有人理解他的心情的。 嘉茹,她一定要活着…… 第一卷 第321章 魄散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云嫔恶狠狠地瞪着江远风,心中的不甘令她魂魄都快滴出血。 分明只剩最后一刻,季嘉茹就要被她送去见阎王。 竟然被这个可恶的玄士给坏了事! 这个玄士她认得,就是当初和门主一起在御花园,想要收服她的那人。 她拼命挣脱他手上的锁魂绳,张牙舞爪地要朝他扑来。 “臭玄士,这个女人杀了我腹中孩子,又嫁祸于我,害我含冤而死。我魂魄被弹出宫外,几年都不能寻她报仇,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我就是魂飞魄散,也定要让她下地狱!” “她作恶多端,枉为一国之母!” 江远风本就受了伤,按照以往的功力,对付一个恶鬼本不在话下。 然而此刻,眼前的恶鬼扑腾了几下,他真被她给拽得身子有些不稳。 他的目光冷厉地扫向面前的女鬼,“你叫什么名字?” 云嫔朝他白了一眼,“生前乃皇帝云嫔!” “原来是云嫔娘娘……” 皇帝一听云嫔,脸色立刻就白了。 他不安地看了江远风几眼,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江远风眸子微眯,脑子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从前有乾坤五气阵在,被弹出宫外的魂魄,应该很快便要轮回转世。 即便怨念颇深,在试了多次这宫禁的阵法之后,应该也是被击得魂力微弱,最后只能魂飞魄散,要么被其他鬼物吞噬。 这云嫔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力量还如此强盛。 她是怎么做到的? 要说背后没人或其他什么力量相护,他是不信的。 “你说皇后杀了你腹中孩子,又嫁祸你,害得你含冤而死。即便这些属实,但你已是鬼物。 谋害国母,罪大恶极!既然本官遇见,便不能置之不理!说,是不是瑾王妃将你放进这坤宁宫当中?!” 通过这会儿与云嫔的对峙,江远风已经感应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这个鬼物,就是当初季青妍死的时候,他在御花园想要捉住的那只! 当时被陆旋给抢先护住,所以让她给逃了。 原本他对云嫔还存了几分怜悯,但这股熟悉的气息,霎时激起了他内心的燥怒。 陆旋已经让他手中的宋楚楚灰飞烟灭,眼前这个厉鬼,是她放进来要迫害季皇后的。 那他,就决不能如她的意! 云嫔听他说起陆旋,心里咯噔一下。 当初门主为了她出手对付这人,现下皇帝也在,若是因为自己害了门主,岂不是害了恩人? “呸!”云嫔朝他啐了一口,“本宫凭借自己的能力留在这坤宁宫,岂能把我与那等手无绵力的小鬼相提并论?!” “无关?”江远风冷哼一声,“你母族系何家世?” 皇帝记得云嫔,先前也得过自己一番宠幸,于是赶忙答道:“云嫔是苏家的女儿,苏应庭。” “原来是苏家。”江远风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弧度,但紧跟着,他脑中突然一震。 之前苏应庭的疯癫名声满朝皆知,后来竟突然稀里糊涂就好了。 难不成,与这云嫔有关? 除了鬼物夺魂上身,一般不会出现疯癫之状迅速恢复的。 可这云嫔死了一年多,但苏应庭的疯病,却不过几个月前的事。 是什么,让这云嫔的鬼魂得以活了下来? 难道是那小门主,一年前就在帮她? 可他似乎又想起,一年多前,陆旋还是宋家伯府的千金大小姐,日日往季泊舟身边跑。 似乎那会儿,她所有关注点都在季家…… 江远风想不出缘由,是以摸了摸下巴,阴沉道,“看来本官,得好好去一趟苏家。” 云嫔一听这妖道竟然还要对付自己父母,忽然心头大乱,“你要干什么?!一切不过是我自己的打算,为何还要牵连父母?!他们年迈,与这一切并无关系!” 江远风脸上勾起一抹阴鸷,泛着蜡黄的脸卷着狠辣,“那好,既然无关,那本官送你一个礼物,便不去找他们了!” 话落,他咒语急出,先前的锁魂绳霎时燃起了灼烈火焰,她的四肢被灭魂火一燎,顷刻燃了起来。 云嫔心有不甘,忍着四肢百骸的剧痛,魂魄鲜红欲滴。 她瞄准江远风,将自己的身形融进一缕尖细的黑气之中,飞快地朝江远风袭了过去。 江远风身上有伤,猛地被云嫔的魂魄逼得后退了几步,眼看那黑气冲至眼前,他忽然脚下踩了皇帝的脚。 一个趔趄,霎时被绊倒在了皇帝身后。 云嫔全身的黑气带着不断追上的灭魂火袭来,不知危险的皇帝看不见她,所以并没有后退。 一阵沁骨的凉意突然撞上皇帝的手臂,他不明所以地站在那,以身体的紫气一挡,顷刻间,云嫔被击碎,身后的灭魂火瞬间吞噬了她。 皇帝只觉得肩膀处有针扎一般的凉意侵袭,随后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转身看向绊倒在地的江远风,眉目间全是急迫,“如何?那鬼物收了没有?” 江远风看着皇帝身上,被云嫔撞散许多的紫气,讷讷地点头,“收了,已经灰飞烟灭了。” 他捂着心口缓缓起身,“此物是厉鬼,想必是此前陆旋引过来的。微臣因收服她,方才又受了伤,所以才摔……” 皇帝没空注意江远风是不是因摔跤而失了面子,他连忙点头,激动得语无伦次。 “是,是,江爱卿,今日朕宣你来,果然立了大功!那,嘉茹是不是就没事了?她是不是会好起来?” 听到鬼物被收了,季泊舟赶紧命人打开殿内的帐幔。 江远风捂着心口看了一眼榻上的皇后。 “找太医来给娘娘开几副调理滋补的药,想必养一段时日,很快便会痊愈……” 此时,正在榻上喝着滋补汤药的陆旋忽然大脑如被针刺一般,一道隐秘的疼痛之后,手中药碗霎时落地。 云嫔,没了! 方才,那便是感应! 姜行见她神色异常,忙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她愣怔抬头,眸中泪光涌动,“云嫔,魂飞魄散了!” 姜行眸光震颤,“是你说的那个江远风干的?!” 陆旋咬唇,带着几分恍惚,“是他,一定是他!” “昨日他为宋楚楚解开了皇宫中的乾坤五气阵,我当时还想,云嫔可从中受益,加快她的报仇速度了。没想到这么快,她却被……” 陆旋嘴唇颤抖,喉咙也发紧,“也不知她的仇报了没有。若是没有报仇,那我岂不是害了她?” 姜行拥住她轻颤的身体,任由她的泪水被他肩膀吸收,“想必是皇后那边出事,被皇兄发现了。皇兄这才让那江远风进了宫,阴差阳错,云嫔就此魂灭。” 此时,飞星从屋外疾奔而来。 “王爷,查到了!” 姜行松开陆旋的肩,脸色凝重肃穆,抬手止住他的话,“今日季泊舟可有进宫?此事你是否知晓?” 飞星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待听完问题,面色霎时松了下来,“王爷这事问对人了。” “季侯爷自咱们王府前脚离开,后脚咱们的人就看见他在朱雀街被管家拦住,他与管家二人匆匆进了宫。” 姜行与陆旋对视一眼,看来是真的,定是季皇后出了事。 姜行看向陆旋,“咱们只要等着宫里的消息,看看会不会有人出来报丧,也就知道季皇后有没有出事了。” 陆旋鼻音嗡鸣,声音发闷,“我倒是希望她死了,这样,云嫔的努力才不算白费……” 云嫔魂飞魄散,对她来说,心中有几分愧疚。 当初放云嫔在坤宁宫,她以为有她破坏阵眼的口子加持,云嫔不日便会成功的。 没想到,自己对一切的打算还是过于自信了些。 云嫔帮自己那般多,而帮她报仇一事,她却再也没注意过她的安危…… 明明是夏日,姜行握住她的手,却察觉一双手凉得彻骨,赶紧不断呵气暖着。 姜行的温柔从指尖传到耳朵里,“何必要往身上背负那般多不属于你的责任?” “云嫔当初想着报仇,想必对一切就早已做好了准备。你不必因为后面有事承了她的情,便将她的死亡算在自己头上。背负那么多,如何能走得长远?轻装上阵,才有耐力抗衡。对咱们的心来说,亦然。” 陆旋错愕地抬头看向他。 没想到,他懂得她伤心和自责的源头。 一股暖意在心口融化。 姜行察觉她讶异的眼神,没忍住宠溺一笑,“为夫还不了解你?从你将神机门任务作为自己如何也无法撼动的使命,我就知道,咱们家阿旋,责任心最是重……” “咳咳!” 飞星的咳嗽在一旁响起。 不是他想没眼力见的杵在这,而是他的正事还没说呢! 第一卷 第322章 参悟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侧目看向飞星,“你鸭脖子吃多了?嗓子这般难听!” 飞星摸了摸鼻子,拱手道:“王爷,您吩咐的正事有眉目了……” “正事?” 飞星瘪了瘪嘴,“别说你忘了,今日让我去查季相礼受害一事的真相。” 姜行目光闪烁,他确实忘了…… 他和阿旋的所有专注力都在宫里,季泊舟这个人,确实没多少心思记挂季泊舟这号人。 掩唇咳嗽一声,“本王怎么可能忘,还不赶紧说来。” 飞星不拆穿他方才的分心,忙将消息呈上。 “咱们的人打听到,当日季相礼从皇宫出来后,先去了咸宜坊的江宅,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晕倒被江宅的人抬上的马车,然后就在杨柳街被马给踩了……” 姜行眸光微动,“你的意思是,季相礼从江宅出来时,其实已经人事不醒了?说不定江宅是为了栽赃嫁祸,让季泊舟与咱们为敌,故意营造成是被咱们瑾王府的小厮骑马给踩了的假象?” “不无这个可能。” 陆旋立刻看向飞星,“江宅,是哪个江?” “王爷这个姜。” 陆旋双眸一震,“对,定是江远风!是他的府邸!” 姜行托着下巴,眸子幽冷,“好一个江远风,栽赃嫁祸,动到我瑾王府来了。” 飞星:“那,这事怎么处理?” “待会儿本王修书一封,你送去季府。至于季泊舟相不相信,那就看他是不是真聪明了。” 飞星有些不满,“王爷哪里需要这般做?今日他胆敢对您出手,无论是何缘由,都该斩草除根!” 姜行淡然一笑,“谁说给他送了信,就不斩草除根了?” “本王只是不愿背旁人的黑锅罢了。但胆敢挑衅本王的人,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写完给季府的书信,姜行陪着陆旋午憩。 自打在皇宫与宋楚楚争夺肉体之后,她便时而有力,时而无力,总感觉身体像是缺了什么。 她迷迷糊糊,很快就看到门口来了个人。 “你都是门主了,怎么身体还是这么弱?” “出了事,只能依靠身体的气血来作为玄力能量,这也配称门主?” “将自己的术法保持在稳定的水平,是每任门主必修之功,你这样,也想承担门主大任?” “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如果你还不能参悟玄法恒常,就做好送死的准备吧!” 陆旋看着眼前叉着腰,对自己横眉冷眼的人,心头有些不满。 此人怎会如此尖酸刻薄? 然而这个人,又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立刻便反驳,“你当本门主想以身体为盾?那你倒是告诉我如何才能习得你说那玄法恒常之术啊?” “这门主又不是我想当的,我也是莫名其妙就接了这个任务……” 对面的女子冷笑一声,“你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经常快控制不住了,还没找到那个法门?你为何控制不了身体,缺了什么,这总该清楚吧?” 缺了什么? 陆旋冥思苦想,怎么也不明白自己身体无力,到底是缺了什么。 不过,她倒是抓住了对方说的其他信息。 “你方才说,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想问,具体是什么关键时刻?是完成门派任务的关键时刻吗?” 对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鄙夷地冷嗤了一声,“就你这样的还做门主。洗洗睡吧!” 话落,眼前的女子倏地消失在眼前。 “是你?!” 陆旋猛地惊呼出声。 紧跟着,她被自己的叫声惊醒。 姜行立刻坐了起来,一脸关切地盯着她,“做噩梦了?是谁?梦到谁了,吓成这幅样子?” “是……是,我自己。” 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分明是她自己。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那是她的守护灵。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和自己的守护灵交流,对方竟然是如此刻薄的吗? 守护灵一般源于自己的灵魂,是历代门主护卫自己最核心的力量所在。 她挠了挠头。 但,自己性格中也没有那般刻薄的时候吧? 她抬起自己这会儿又有些无力的手掌,仔细回想着守护灵的话。 玄法恒常? 她的确触及不到那个境界,甚至连入门都做不到。 每次收服鬼物,都靠着消耗自己的身体。 可据她所说,似乎一切都有窍门? 姜行见她醒来后便神神叨叨的,不忍干扰,只是轻柔地递了杯茶过去。 她接过茶水咽下,眼角余光瞥见阳光透过窗棂透进来,一点点随着太阳的方向移动。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不自觉间,恍然出神。 天地恒常,幽冥元阳。 世间万物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场,自己干涉不了什么。能做的,不过是放任其自然流淌。 她翻来覆去看自己的双手。 她的术法,不过也只是天地之间,推动能量移动的一个关窍而已。 她看得出神,看见窗棂投射进来的光在自己眼下快速移动。 这,是时间。 很快,光消失了,不一会儿便是黑夜。 然而她只一个眨眼,迅速又回到了白昼。 忽然,她脑中倏地闪过一道亮光。 天地自转,日月有恒,何须人为? 天地自有能量,哪里需要她以自己那点微薄气血为基,用身体去扛着反噬消耗? 她要做的,只需从天地间攫取力量,推动玄术生发而已! 想明白这一点,她看着自己的手,脸上忽然闪过一抹惊喜。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感受着手中的无力,她慢慢调动自己的念力,脑中循环念着金光神咒。 她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天地万物能量与玄术的融合。 先前无力的手臂慢慢有了温暖的温度,紧跟着,手上似乎有力量了些。 她继续调动所有感官,让流淌的能量全都聚焦于身体与自然能量的交换流动之上。 待到整个身子都有劲儿了起来,陆旋看向窗外,咒语轻起,快速引动三道隐身符。 符咒向着殿外的三棵大银杏树迅捷而去,眨眼间,三颗大树瞬间隐形。 姜行看着眼前骤然消失的三棵大树,吓得眼睛都忘了眨。 阿旋又动用玄术! 到底是没有命中目标,还是因为其他? 该不会有什么事? 姜行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担忧。 突然,随着陆旋咒语再起,窗外那几棵大树竟又重新出现在眼前。 姜行心脏狂跳,还未从这转变中清醒过来,便听得耳边突然炸响一道欢呼。 “云策,我可以了!我知道了!” 陆旋又蹦又跳,站起来就猛地扑进怀里,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拥抱。 姜行看她欢喜得眸子里全是碎金,腮如桃花初绽,粉扑扑的,透着一股灵动,心也都跟着她欢喜地跳跃起来。 她提着裙摆,在他眼前迅速地转了一圈,像一朵轻灵盛放的玉兰。雀跃道:“你看,我可有什么不同?” 姜行被眼前的人看得痴了,眼睛直勾勾地被她牵着,“是不同,好看得像仙子。” 他的阿旋,此刻真就如同画卷中走出来的仙子,肤如凝雪,绝色风华。 陆旋轻点他胸口,“你就没发现,我气色变好了?” 姜行仔细看了她一圈,眸光一定,瞬间爆发激动,“本王就说怎这般好看,原来是气色变好了,阿旋,你这是,身子……好了?!” 第一卷 第323章 槐灵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兴奋得在他脸颊啄了一口,陆旋道:“可不是,而且,我已经找到动用玄术而不坏身体的方法了!” 姜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撞得晕晕乎乎,他喜出望外,眼底霎时像亮了几盏灯笼,“这么说,本王再也不用担心会拥有一个身子虚弱的王妃了?!” 她一噎,娇横他一眼,脸上却依旧泛着光彩,“今日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守护灵。她告诉我要参悟玄法恒常,就不用以身体来抵挡玄法的蚕食与反噬。 所以我就努力试了试,没想到瑾王妃当真天赋奇佳,一试便成功了!” 姜行难得见到她如此不要脸的娇俏讨赞的样子,眼里跟着都是宠溺欢喜。 “那今日这么好的大事,咱们是不是得好好庆祝一番?” 双手搭在他肩上,她眼睛里亮起小星星,“那王爷想怎么给臣妾庆祝?我想大概江远风也早就掌握了此术,所以竟然连动乾坤五气阵都没事。现在本门主也参悟了,等到孩子降生,再也不怕他了!” 姜行只觉得好久没有见过这般灵动又充满生机的她,怎么也看不够,拉在怀里狠狠吻了几口。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她,眼角眉梢不怀好意,手也不老实地往她身上探,“阿旋想怎么庆祝?” 他揉揉她的小腹,“方才不是说等到孩子降生?可别让咱们的宝宝等久了……” 热气缱绻撩人地呵在耳畔,染出陆旋脸上大片大片的红晕。 眼看气氛愈发灼热,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王爷,太阳已经落山了,今日没有收到宫里报丧的消息。” 飞星见无人应门,便站在门外禀报。 被扰了兴致,姜行眸底闪过不悦。 陆旋却身子一凛,方才的兴致褪得干干净净。 一直沉浸在术法精进的喜悦中,差点都忘了这事。 季皇后没死?! 这么看来,江远风,将云嫔给害了! 想到昨日自己出手回击宋楚楚,所以江远风这是,报复? 陆旋起身,一阵失望后,眸中忽然聚起了浓烈的恨意。 这个仇,她得替云嫔报回去! “知道了飞星,退下吧。” 陆旋替姜行回了话。 看见门外那道影子飞快离开,姜行将手放在陆旋那渗着凉意的目光前挥了挥,从身后轻轻抱住她。 他将下巴放在她肩上不满地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好不容易有个开心的消息,这么快就被打破。如此不专心,如何才能补偿本王这儿?” 陆旋从思虑中回神,发现身后人的手正放在她心口处。 她脸上一热,转过身嗔他一眼,“眼下这么多麻烦事呢,我这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快帮我想想。” 她的手被放在他心口,面前的人略带撒娇道:“夫人先帮我,为夫再帮你。” 触及胸腔,她的指尖微微一烫。 此时,里面的一颗心正飞速有力地跳动。 一抹绯红再次攀惹上脸颊,她看了一眼门外,不敢与他对视,眼神慌张闪躲。 “这是大白天呢……”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夕阳的最后一缕阳光透进来,映出她腮上淡淡的红晕,如一朵晨曦中绽放的桃花,又像是轻风拂过的云霞。 姜行目光入水,被她娇羞的模样看得更加痴迷,忍不住俯身轻轻咬住她这会儿已经红透的耳根。 “阿旋……” 他搂着她,低声呢喃撒娇。 高大的身子笼罩着,摩挲着她有些战栗,忍不住微微晃动。 她微微抬起头,红晕如春日繁花,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她的心跳也跟着快得不像话,将那抹娇怯羞涩推向极致。 姜行再也控制不住,落下一个个滚烫的吻。 缠绵旖旎,一室风月。 半个时辰后,尝过了再也不是虚弱之姿的蜜桃,姜行搂着眼前人发出轻轻的喟叹,“这一刻,为夫等了好久。” 陆旋佯嗔他一眼,“意思是对臣妾从前不满意?” 姜行抱她更紧了些,“岂敢,从前,阿旋就像那千年不遇的美玉,为夫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现在身子好了,便更有滋味。” 听着他口中的痴缠情话,陆旋害怕又惹出事来。 赶紧看了眼天色,“天都黑了,臣妾伺候夫君起身?” 姜行知道她的用意,刮了下她鼻子,这才重新更衣起床。 陆旋一边替他扣好金玉銙,一边轻声道:“现在咱们的欢愉都是偷闲来的,母后那边你今儿还没去,宫里的一切都危机四伏,臣妾知道王爷是担心我跟着,所以今日都没提进宫的事。现在我好了,咱们明日可得去看看母后……” 听她提及太后,姜行先前眼里的光蓦地黯淡下去。 “其实今日,没有去宫里的还有一个原因。我预感一进宫,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本王得再想想,拖一拖……” 陆旋知道他内心的恐惧,是以一边替他整理衣衫,一边垂下眸子,“三皇子派人暗杀太子和我们,仅凭咱们可能没法撼动他在季皇后和皇帝心里的位置,所以伤不了他。而且他一介皇子,咱们也不便出手。” 姜行轻捏着她的腰,“让百官弹劾是最稳妥的,口诛笔伐之下,架得皇帝在火上烤一烤。若是咱们出手,就成了本王别有图谋了。” 陆旋抬起头,“那王爷先前说的,让大哥回京的事,可有消息?” 姜行更衣完毕,与她一同去外间用膳。 眼睛往她身上一扫,他低声一笑,“怎么,怀疑本王骗你?” 陆旋确实有些纳闷,“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怎么样也得该到了吧?” 往她碗里夹菜,他无奈地摇头,“你还担心陆将军走丢不成?放心吧,有玄戈相护,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代本王在陇川有许多要事要安排,所以走得迟了些。” 陆旋扒了两口米饭,定定地看着他,“那,王爷不然再给大哥去信看看?问问他究竟何时抵达?” “怎么?担心他?” 陆旋白了他一眼,“怎么说有个糊涂夫君呢,我这到底是担心他还是担心谁,王爷感受不出来?” 姜行脑中一亮,明白了她的意思。 陆玄回京,手上会带回自己在陇川私下掌握的兵权,到时候,自己在京城,手上的势力也就更多了些。 三皇子,以及太子、太后等事,起码手中有了可以自保的底牌。 他心中泛暖,眼神却带了揶揄,“放心吧,即便现在,为夫也能自保。本王可舍不得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王妃,这么快就要赶着分开……” …… 江远风在坤宁宫将云嫔灭了之后,心中一直惦记着苏家。 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帮助云嫔被那般大的阳气弹出宫城后,魂魄还得以强盛存活下来的原因。 不然,她不可能在毫无外力帮助的情况下,魂魄留到今天! 苏家这个秘密,他得去看看。 到了晚上,在影子的掩护下,江远风终于站在了苏家的房顶。 他阴沉的目光扫过苏家的各个宅院,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圈。 一无所获。 直到最后来到苏家厢房,他平时那含着城府的双眸,才霎时亮起了兴奋的光。 有灵力! 仔细瞧了瞧。 一棵参天古槐正蓬勃地立于苏家的厢房院落之中。槐木之上,赫然有神机门符咒的微弱金光! 是槐灵! 是陆旋! 他就说云嫔为何能被乾坤五气阵攻击后,还能成为厉鬼。 原来是有槐灵护佑! 震惊之余,他眸中燃起了一抹精光。 这槐树刚成精没多久,灵识稚嫩。 虽然它目前的术法灵力与自己和陆旋相比相去甚远,定是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可,自己目前受了伤,若是借助这槐灵的木类根系在地底的探识之力,加上法器镇压,岂不是轻而易举,便可让整个皇宫,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中? 到时候,陆旋的一切,都完全暴露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万事都可快她一步,还担心她对自己的威胁吗? 想到此处,江远风心底燃起了狂热的兴奋。 嘴里咒语急出,那古槐之上,先前陆旋镇压设下的三道金光绳索,霎时层层旋出,最后倏地黯淡下去。 紧跟着,一阵绿色青烟向他奔涌而来,随后停在他面前嘻嘻地笑:“恩人,是你救了我?!” 是一道稚嫩又轻快欢喜的声音。 江远风看着面前连树形都还没修炼成的槐灵,眼里弥漫出笑意,“正是本官救了你。你修炼不易,不知,可需要老夫帮你?” 槐灵两个大眼睛在青烟里忽闪忽闪,激动又天真:“真的吗?那真是多谢大人!” 第一卷 第324章 出洞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次日。 姜行与陆旋再度进了宫。 为了提前做好遇到江远风的准备,陆旋除了带上桑落,还专门带了郁嬷嬷。 陆旋身子已经好了,使用玄术也不会再有差池。 所以当务之急,便是从太后口中,问出那个他们一直被蒙蔽的秘密。 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必定又是不太平的一日。 刚到太和门,裴帆就从金吾卫当值的门房走了出来。 “王爷,王妃。二位是进宫看太后的吧?” 姜行斜睨他一眼,“本王进宫作何,还需跟裴指挥使禀报?” 裴帆那张素来寡淡的脸,竟忽地堆起了热烈而违和的笑意,“微臣惶恐。圣上担心王爷忧心太后,所以特命在下在此恭候。 昨日微臣等了一日,王爷却没来,微臣想着定是有其他要紧事耽误了,所以今日专门一边让人小心着太后的情形,一边等着王爷。毕竟王爷对太后的一片孝心,微臣不敢怠慢……” 见裴帆如此反常,陆旋心头咯噔了一下。 姜行没有理会裴帆,拉着陆旋,径直往慈宁宫方向而去。 裴帆急忙跑到前面带路,脸上的热情,逐渐换成了平素那张沉静的脸。 陆旋观察着他的举动,心头却忽地一动。 她明白了他的用意。 裴帆候在门口候着,看见他们往慈宁宫走,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所以他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想带王爷去看太后,而是看着他们,防止他们去东宫! 好一个围魏救赵! 太子自打前日被操纵昏迷之后,他们还没见过他。 青鸢和青黛在里面的消息也没法传出来,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思及此,陆旋立刻牵上了姜行的手,软声道:“王爷,您走太快了,臣妾都有些跟不上。” 姜行顺势捏住她的手。 陆旋捏了捏他,示意今日的一切有问题。 姜行却置若罔闻一般,只顾着向前。 然而后面好几次陆旋再度暗示,他都还是装作不知道。 嘿,这人! 到了慈宁宫,姜行带着陆旋一起进去后,裴帆却没有离开,他恭敬地候在了门口,一副誓死保卫慈宁宫安全的样子。 陆旋与姜行牵着手,一路给他示意,手都捏酸了,就是希望通过小动作,姜行能明白她的意思。 没成想,回头看见裴帆带人守在门口,姜行竟然还是什么也没说,直接带着几人进了太后寝殿。 陆旋走到没人的地方,这才赶紧压低声音,“他根本不是保护,是在监视咱们!” 姜行脸上惯常的笑意逐渐散去,“我明白,咱们自己心里有数便好。今日见机行事。” 陆旋气:“那你先前咋不回答我!” “怕咱们被人注意上。” 飞星、桑落以及郁嬷嬷三人,见王爷和王妃今日似乎都带着几分沉重低沉,赶紧敛眉紧跟。 殿内,太后迷迷糊糊间见两道人影走了进来,眸子里立即泛起了亮光。 “呜呜,咿,吱,咿咿……” 她嘴里不断往外冒着大家听不懂的字眼,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太后表达欲极强。 身边的一位宫女见状,立刻掏出帕子接住她嘴角流出的涎水,小心翼翼地擦拭。 姜行几步走到她旁边坐下,看向身边的宫女,“本王来吧,想必母后想见本王,等了许久。” 宫女看他语气平和,周身端肃,似乎并没有传言中那般不好说话。 是以,有度地躬身行礼,“太后娘娘如今大不如前,王爷不了解太后身体,所以奴婢还是侍奉在侧较好,并不打扰王爷。” 姜行错愕地侧眸看她一眼,随即,“啪”的一声,宫女手中的帕子被他抢过,狠狠摔落在地。 他颤抖地指着宫女,眼睛里填满怒意:“好大的胆子!本王的命令也敢违抗!你侍奉得好,就是将太后伺候成这个样子的?” 那宫女看了一眼说不出话的太后,慌张地跪了下去,不断地朝着姜行磕头,咬唇哭了出来,“王爷恕罪,奴婢只是担心王爷千金贵体,哪敢让您亲自伺候太后。奴婢是做下人的,这些事合该奴婢来做……” 她没有回答姜行的话,而是巧妙地避了过去。 姜行没有理会,似乎是将胸中的怒气悉数释放了出来,放声怒喝:“说,是不是你故意将太后害成这副样子?!” 宫女一听,脑袋轰的一下,一时心跳如雷。 难道,被发现了?! 她吓得瑟瑟发抖,急忙带着哭腔解释,“王爷明鉴,奴婢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太后娘娘啊!若是可以,奴婢宁愿拿自己的康健之躯换娘娘安康,万不敢对主子有其他心思……” 姜行冷哼一声,“别以为本王不知,你们想让她早死,然后好让本王便再也拿不到她给我的银子和其他宝贝!” 那宫女一愣,两腿发软。 汗水打湿了后背,提到嗓子眼狂跳的一颗心,又缓缓放了下去。 原来是为了银子,看来还是那个纨绔! 她内心轻嗤:原以为这王爷没有传言中那般纨绔,没想到几句话便暴露本性。 看来确实不如皇上,孝心不过如此。 看清宫女眼中的鄙夷,豆大的泪珠从姜行的眼眶中奔涌而出,他竟是嚎啕大哭起来:“你们一个个,好狠的心!是谁派你们来的?!” 陆旋知道姜行在装腔,所以没说话。 但这一句之后,她才骤然惊觉,殿内比那日多了许多宫女。 一个太后侍疾,何至于殿内需要留几十个宫人? 忽然,姜行猛地跪在了太后榻前,拉着她的手失声痛哭:“母后,一定是这些刁奴害你,她们想抢了您手上的财物,不让您接济儿臣,所以便害得您一病不起,故意想拿走您身上的宝贝……” 从进殿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的太后,浑身一僵。 她懵懂又茫然地看着姜行,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殿内的其他宫女内侍,先前看着姜行,原本还是恭敬有加,这会儿也或多或少露出几分鄙夷。 昨日大家在慈宁宫守了一日,就是在等着这个纨绔王爷过来。 却没想到太后都病得这般严重了,竟然都能食言。 今日一瞧,也就不奇怪了。 除了长得好看些,根本没有任何君子模样。 一进宫,太后都这样了,竟然想的还是太后身上的金银财宝,哪懂半分孝道? 恐怕太后真走了,这人也没有失去财物伤心。狼心狗肺! 姜行呜呜咽咽,哭得喘不上来气,“母,母后,您之前答应过我的,那价值百万两的宝贝,随身带着的,还记得吧?还在身上吗?既然您现在身子已经这般不好了,就还是先给儿臣吧……” 宫女们低垂着头不敢看,但心里都更鄙夷了。 太后眨巴着眼睛看姜行。 就见姜行趁着各位宫人都垂首的姿势,迅速地给她递了个眼神。 太后懂了姜行的意思,立刻支支吾吾要坐起来。 跪着的宫女正欲扶她,被姜行一把推开。 他看向陆旋,伤心道:“你来扶母后,莫要让其他不怀好意的人碰咱们的东西。” 宫女被推离开太后,有些尴尬,脸红了一片,立刻又低下了头。 姜行看她一眼,“之前的银佩姑姑呢?你是不是她手下的人?一直都是她伺候母后的,叫她出来!母后都这样了,本王不信,她还要到处躲懒!” 那宫女听姜行说起银佩姑姑,眸中迅速闪过精光,忙不迭点头,“禀王爷,是!奴婢是归银佩姑姑管,姑姑现在身子不爽利,早就吩咐奴婢伺候太后了!” “啪!” 床头桌上的茶盏再次被打翻在地。 太后听着宫女的话,牙齿紧咬,怒目圆瞪,腮帮子鼓起来,眼睛里尽是怨愤。 从太后的神色,陆旋立刻明白了眼前这宫女在撒谎。 但姜行却没有拆穿她。 他不理会太后此刻激愤的样子,反而是朝着跪地的一众宫女,一派邪肆懒散:“本王今日进宫,就是为了在母后薨逝之前拿到我的宝贝。毕竟价值连城,大家暂且在殿外等候。待本王拿到了东西,诸位再进来!” 第一卷 第325章 解毒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殿内的宫女们面面相觑。 她们的任务,是必须得守在殿内时刻看着瑾王,若是出去…… 姜行看出了大家的不愿,面色陡然凶悍,“难不成是你们听命的其他什么人,也想要跟本王抢这个宝贝?!” 他这话又带着些深意,大家一时有些慌措。 飞星和桑落见状,立刻着手将跪在地上的那位宫女给拖了出去。 其他人见那位大宫女都如此惨状,赶紧都跟着纷纷出去了。 “砰!” 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了,桑落把门重重一关,将所有好奇的视线隔绝在外。 陆旋立刻看向姜行,低声道:“母后宫里的人,有问题!” 姜行冷厉地扫了一眼紧闭的门,着急道:“先不管这个,将母后的问题治好要紧!” 他快步走到太后面前,低声道:“母后,王妃知道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有人用邪术对您下了符咒,所以那些御医才会束手无策。不过没关系,阿旋懂得玄术,所以她会解开您身上的咒术,您一定要相信她!” 那日阿旋就发现了太后这里的根源,但碍于皇上在场,根本没办法出手施救,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太后蜡黄的脸上因激动忽然有了一丝红晕。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陆旋,微黄的眸子升腾起一股水汽,在烛火的照耀下,隐隐闪着光。 陆旋倾身靠近床榻,先是行了一礼,随后才道:“请母后放心。” 太后连连颔首,嗓子里不断往外发着声,但这一次陆旋二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说,她相信,她放心。 陆旋飞速掐了个手诀,嘴里敕符咒轻动,身上金光一闪,一道符咒自腰间飞快旋出。 太后看着那朝自己飞来的符咒,眼睛瞪如铜铃。 她似乎还没看够眼前的奇景,便眼前一黑,仿佛堕入了无边黑暗的地狱。 她惊惶地想要挣扎,却发现黑暗之中似乎又有了亮光。 眼前似乎有许多密密匝匝的黑气,正在一团金光之下,一丝丝尽数被符咒给吸进去。 紧跟着,僵硬了几日的喉咙骤然一软,身体也跟着一轻。 耳边传来陆旋温软的话,“母后可感觉身子舒服了些?” “嗯,舒服多了。” 话落,太后立刻睁开了眼。 她兴奋地望向陆旋,目光灼灼,激动得浑身发颤。 “哀家,哀家可以说话了!” 语言已经无法表达内心的狂喜,她兴奋地看着陆旋,手舞足蹈,慌乱地朝陆旋张开了双臂,噙着泪想要拥抱她。 这个拥抱被姜行接住了。 “阿旋正在收咒,没办法接受这个拥抱。” 太后见姜行这么不正经,横了他一眼,想到能说话了,又立马喜极而泣:“是,是,阿旋有大本事,是为了给哀家治病,不能耽误她!” 她的眼神就没有从陆旋身上离开过,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好! 真好! 有了这样的王妃,她哪里还用再那般操心云策? 这般聪慧又有能力的女子,得之,是自己和云策的福分! 几息之后,陆旋终于停了咒。 她擦了一把额上薄汗,这才笑着唤了一声:“母后,母后不怪罪臣妾的无礼便好!” 太后不断点头,忙朝她伸出手。 这次,她没有拒绝。 她被太后紧紧拥了一下,整个人都要被她的热切心意填满。 陆旋知道,自己和姜行今日的举动有几分危险。所以没有沉浸在这激动的情绪中,而是赶快起了身。 “母后,我们没办法将您从宫里接走,所以臣妾和王爷一走,您切记依旧要保持先前不能说话的样子,不能暴露自己已经被治好的端倪!” 太后当然知道这些,忙是一个劲点头,“阿旋,母后都听你的。” “母后都听你的!”姜行模仿着太后的口吻说话,神色略带不满,“那怎么不听本王的?叫你好好注意身子,竟然搞成这幅样子!” 太后作势轻捶姜行一拳,又将目光放在陆旋身上,眸中似有不悦,“以后切记莫要再称呼‘臣妾’二字了。” 陆旋有些懵,以为是自己逾了礼制,立刻行礼告罪:“母后赎罪,儿媳礼数不周,还望母后宽宥。” 说着,她又抬起头,眨巴了两下眼睛,“不过,不称臣妾,那该称什么?” 从前在宋家时,她也是从小受老夫人教养的。 好歹是京中才女头衔,怎么会弄错这些称呼? 看她求知若渴的样子,太后只觉得心都要被暖化,忙是示意姜行将她扶起来。 “你呀,在母后面前这么谨小慎微做什么?臣妾,那是寻常媳妇对哀家的称呼。若是阿旋,定然是称‘儿臣’,哀家才会满意!” 见太后一脸自得,姜行忍不住揶揄,“是,您老人家又多了一个女儿。” 陆旋心头松了一口气,却也被这一幕激得眼眶湿润。 上一世在季府做儿媳,一直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就连对长嫂王氏都是谨言慎行,生怕行差踏错。 没想到如今成了皇家媳妇,反倒是如此宽厚。 “是,儿臣遵旨!” 她娇俏地应了,在这连日笼罩着哀伤之气的寝殿,渲染出一阵明丽的温暖。 不过她并没有忘记今日的目的,所以忙接着问:“母后,您是不是知晓了什么秘密,所以才会被人在茶水里下尸符,变成方才那个不能说话的样子?” 太后猛地看向了她,眸中七分震惊加一抹欣赏,随后赶紧起身,伸长了脖子四下都打量了一圈,这才重新回到榻边坐着。 陆旋和姜行一直在等着她的回答。 但见她坐下,却并未开口,而是不断地拨弄着自己手上的佛珠,目光惊疑不定。 “母后,您若是知晓什么,一定要告诉儿臣,如今发生了太多事,儿子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姜行察觉太后的犹豫,方才的玩闹不羁顿时化作肃然沉静。 太后激动抬头,眸子里的泪珠欲落未落,闪烁着点点火光。似乎是极度恐惧,又像是难以置信。 “他们,他们对你动手了?!” 姜行凝眸:“他们,是谁?” 屋内空气像是被冰封住,又冷又让人喘不过气。 陆旋与姜行紧紧地注视太后,都在等着她口中的答案。 但,太后还是没说话。 陆旋在她身侧坐了下来,安抚般握住她的手,“母后,我们前日去看望太子殿下,发现他不但被人下了长达十年的毒,还被人如同您这般用了邪术,害得他神魂失常。 那天,东宫的人被三皇子的羽林卫全数斩杀。后来,冒充东宫禁军的羽林卫又被皇上的金吾卫给全部杀了,尸横遍野。 同时,儿臣还在他的寝殿之中发现了一条密道,但才刚打开便被人撞破,太子在那时被人用玄术操控晕了过去。” 姜行补充道:“也是那个时候,有人来告知您突发恶疾的消息,仿佛就是为了将儿臣和阿旋从东宫引开。但在来的路上,我们却遭到了三次截杀……” 太后被这一路坎坷震惊得张大了嘴巴,眼眶中的两滴泪,终于无力又恐惧地落了下来。 “没想到,竟然,他竟然如此丧尽天良!我说,哀家这就把真相告知给你们……” 第一卷 第326章 薨逝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和姜行都屏住呼吸附耳过去。 却在此时,寝殿门外传来了凄厉地一声尖叫。 “杀人了!有人死了!” “快,快逃命,又死了一个!” “别踩我,别踩,我是来报信的!” “这是怎么回事?救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 听着殿外传来的动静,二人再也无法安坐。 “外面发生何事?!” 说话间,陆旋已经赶紧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飞星将门打开,便见门口倒着两个宫女的尸体。 其中一人,分明就是方才伺候在太后身边的那位! 二人嘴角挂着血,其余被安置在外等候的宫人,此刻全都仓皇逃窜。 被惊吓的逃命过程中,有两个内侍被绊倒在地,这会儿正被众人踩踏着,满脸青紫,看样子似乎也只剩几口气。 陆旋连忙招呼桑落,“快,将那两名东宫的内侍救起来,问问他们太子殿下怎么了?” 姜行亦是吩咐飞星,“抓两个逃命的人进来,本王要问问,这死了的两个宫女到底怎么回事!” 飞星和桑落立即向着人群走去。 外面的混乱还没解决,忽地,一直待在殿内的郁嬷嬷又惊呼了一声。 “啊——” 陆旋立刻回头看去,紧跟着,她瞳孔震颤,整个人如坠冰窟。 “母后!” 心跳在这一刻被放大,像是有一面牛皮大鼓在胸口被炸裂砸响。 姜行听到陆旋撕心裂肺的破碎喊声,一转身,理智也被炸得七零八落,浑身血液仿若倒流。 “母后!” 二人飞速都朝太后奔了去。 郁嬷嬷腿脚不便,所以走得慢些,但也紧跟着上前。 陆旋探了太后的鼻息,一张脸惨白如纸。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姜行,双手抖得厉害,眸子里顷刻翻云覆雨,“云策,怎,怎么办?母后,薨逝了!” 姜行难以置信地听着陆旋的话,脸色瞬间青黑,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太后,愣怔退后两步,像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 “阿旋,你,你别闹,你应该是弄错了……” 陆旋眼泪滴落,捂嘴低声啜泣。 姜行的眼角瞬间变得猩红。 “砰!” 一道有力的重拳猛地朝锦榻怒击下去。 随着他这一拳,“咔”的一声,榻上的一根立柱霎时四分五裂。 似是终于回过神来,他紧咬后槽牙,眸中死死隐忍恨意,风暴汹涌:“本王早该想到的!又是调虎离山!” 姜行的手背因那一道重拳,立刻渗出了血珠子,陆旋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做伤害之举。 她亦心中痛恨。 明明刚刚才有了一个待自己这般好的母亲,为何什么都还没说,就又阴阳两隔了? 鼻子一酸,泪珠便如倾泻而下的瀑布,丝毫由不得她遮拦。 二人正沉浸在肝胆俱碎的悲伤之中,忽然,太后的遗体微微一颤。 她的魂魄,离体了。 陆旋将眼泪一收,下意识掏出了金簪。 他们都以为,将所有宫人都驱赶出去,这慈宁宫寝殿又有心腹把手,应该已经密不透风。 却不想,对手竟然能在他们得到关键信息之前,精准地杀人毙命。如此可怕,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但无论如何,她也知道,这慈宁宫怕是连个苍蝇都是眼线,不能再信任了。 是以,她没有说话,直接念起咒语,将太后的魂魄快速收了进去。 江远风为宋楚楚动了那乾坤五气阵,也幸亏如此,现在她还能有机会将太后的魂魄收了,后面慢慢找机会从太后处探出真相。 寝殿有恙,姜行命飞星不再去管殿外情形,迅速关禁了殿门。 “太后身亡的事情暂时不对外透露,外面站着裴帆,若是他知道情况,皇兄定会迅速插手。我们想要找到真相,恐怕就更难了!” 姜行对着门口的飞星和桑落下令,二人都明白了此刻的关键和急迫。 太后薨逝是大事,加上今日在殿内宫女们面前撒谎说的那些要拿到什么宝贝的话。 如今一语成谶,若是传出去,天下的唾沫星子都能将瑾王府给淹了。 陆旋即刻上前检查太后的遗体,郁嬷嬷在一旁帮忙。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一盏茶过去,几人来来回回巡视许久,太后身上竟没有任何受害的痕迹。 她不由看向郁嬷嬷:“嬷嬷,我没有查到太后身上有任何被害的痕迹,方才母后身上的毒咒之类的也都被我解了,也没有动用玄术留下的感应。 这么短的时间,若是下毒,有我方才符咒的余威在,也不会渗透进太后体内。方才第一声尖叫是您发出来的,也是您提醒了我们母后这边的状况,所以您能告诉我,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郁嬷嬷早就感动于太后对陆旋的情真意切,所以这会儿贸然接受她已经薨逝,内心也带着伤痛。 “姑娘,方才我的目光也被殿外的声音吸引了去,当时回过头来时,已经看见太后娘娘双眼翻白,正好是咽气的画面,所以惊得立刻叫了出来。” 她用力吸了口气,但眼中因先前的动容,仍旧泪光闪烁。 垂眸,陆旋眼里划过一抹失落。 这样的答案,她早该猜想到了。 自己和王爷都被对方给声东击西诱导了出去,又何况是第一次进宫的郁嬷嬷? 叹息一声,她道:“也是,本来今日是让嬷嬷来认江远风的,没想到目睹了这般残忍的一幕。” 话落,郁嬷嬷忽然目光一定。 她一直附在太后身边帮陆旋检查着太后的遗体,就在这一刻,她突然看到了关键。 “姑娘,你请看!” 郁嬷嬷激动地指着太后太阳穴上的一个小黑点,“是这里!有人朝郁嬷嬷太阳穴中射入了一枚长针!” 陆旋顺着郁嬷嬷的手指看去,又伸手摸了摸太后那处穴位,瞬间四肢发凉。 太后的太阳穴里,果然隐着一根长针!不注意,只会以为是一颗黑痣! 她震惊地看着郁嬷嬷,“嬷嬷,您是如何发现的?还有,这殿内四处密不透风,这长针是何人在什么时候放进去?!” 这一切疑惑太多,实在匪夷所思。她屏住呼吸,迫切地想要找一个答案。 看见太后太阳穴里的长针,姜行浑身迅速凝结了一股肃杀之气,阴鸷地牵了牵嘴角,声音里风雪交加:“竟然当着本王的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针插入了一国太后的脑中。本王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长针在姜行的手中被压弯,“咔”的一声,瞬间断成两半。 郁嬷嬷嘴唇紧抿,目光像是在记忆里搜寻着什么,微弱地飞快游移。 好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什么,身体有些战栗:“我想,我知道有两个办法可以做到,让人在这样的情形下死去!” “什么?!”姜行与陆旋异口同声。 “其一,是隐身咒!”郁嬷嬷目光灼灼,“这间屋子里,太后娘娘的位置不对窗口,所以若是使用弓箭,应该是做不到的。如果是潜藏在屋内的武力高手动手,咱们最初进来检查的时候,人也应早就已经被找到了,没有这个可能。此外,便只剩第三种可能。如果是江远风,他用隐身咒,没准可以做到!” 众人都听得赞同,陆旋却当即否决了这个说法。 “前日他指使宋楚楚抢占我肉身,当时危急关头,我的神识被迫飞出体外,我是顺着念力找到了他的,对他发起了攻击,他还吐了血。 但当时我便感觉到,他似乎本来便身受重伤。这样的身体情况,一般来说,无法驱动隐身咒。” 郁嬷嬷拧眉沉思,“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第一卷 第327章 追魂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法器!门派中有一位师兄,手里有无常追魂匣。这追魂匣据说内置九宫罗盘,在其中放入银针,以使用者精血为引,便可让里面的针与匣合为一体,养出针魄。 这法器本是用来治病救人,可做到破空绝障,将银针射入任何想要抵达的穴位。但只要操纵者有需要,也可以通过玄力控制,让银针向着某人的某个穴位精准靶射!” 姜行身子一凛,急迫道:“那这法器,难道就没有距离限制,无论在何处都可以?” 郁嬷嬷摇头,“当然不是,但几里内却是可以做到的。” 陆旋星眸一颤,“快看看方才那针是不是银针,若是的话,几里内,那这江远风,定然在宫里!” 桑落赶紧捡起方才被姜行折断扔掉的长针,双手递给陆旋。 不等陆旋细看,姜行冷哼一声,面凉如冰。 “别看了,什么金银玉器,本王的眼睛一扫便知。这针,就是银针!” 郁嬷嬷瞳孔一缩,惊骇道:“这么说,定是那法器无疑了!当年神机门的法器散落在天下诸位弟子手中。但那位师兄年事已高,定是江远风偷夺了那位师兄的法器!” 陆旋忙问,“是哪位师兄?嬷嬷可认得?” “老身没见过,但听你娘说过,好像是京城附近一个道观里,专门替人消灾解难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据说也治病救人。不过具体名讳,我却是不记得了……” 陆旋拿着那针细看,突然,她身体猛一哆嗦,大脑一片空白。 “嬷嬷的猜测是对的,我感应到了!这针上,有摧魂咒的气息!” 摧魂咒便是让魂魄意识散乱,记不起许多旧事的咒术。一般用来对付有怨念心结生恨,不得往生的鬼物,可以抹去对方记忆。 她脚步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手不自觉抚上了头上的金簪。 这么说来,她即便收了太后的魂魄,可能她也记不起许多事了?! 看陆旋的表情,姜行一颗心继续下坠。 他眼中的红意更浓烈了些,那张向来纨绔俊朗的脸,此刻肌肉紧绷,甚至露出几分凶相。 “这咒,对母后的魂魄有影响?” 陆旋的手无措地捏住了裙摆,眼眶中蓄起一泓清泉:“是。因为这咒,母后薨逝后的魂魄,可能也会受到伤害……” 若是这样,那她得抓紧时间赶紧找机会问太后那些问题,不然若是魂魄意识全数消散,便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姜行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一个连死后的魂魄都有影响!看来对方做足了准备,要拿本王当猴耍了!” 他眸中燃烧着仇恨的烈火,但勾起的唇角却满是癫狂。 “杀我母后,逼命太子,三番几次试探本王!这局,本王不入,也是不行了!” 幽深的瞳孔泛着嗜血的狠意,姜行心里,已然巨浪滔天。 母后为了让他活命,十五年来,二人从未相见。 除了无数封从京城寄往陇川的书信,以及无数太后命人送去的财宝,二人再无其他交集。 而那些书信,每次到了他手中,光是看那些火漆印,便能知晓是被人拆开看过的。 所以二人心照不宣,从来都只是表面的挂念,不敢多谈其他。 从陇川回京,母后宣召急切,说是为他选妃。 他以为是母后挂念,自己也极其想见她一面。 但这次回来了,每次见面却都是在旁人的监视之下。 但好在终于遂她心意,选中了一个极其满意的王妃。 是他愚钝,竟然现在才发觉,母后那么多年管不住他,又何必急在这一时要选妃? 想必那时候,母后应便是知晓了什么秘密,想要让他回来告知于他! 只是,他不知情…… 姜行那恨意汹涌的脸上忽然间有了一丝悲伤的裂痕,他看着轩顶,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嘶吼出声。 他已经让步得够多了,为何这些人,却始终不肯放过他? 母后有什么错? 为了保全自己年幼的亲生儿子,甚至亲自一手扶持了皇兄上位,给他名正言顺的天下正统。 她只是一个寻常的母亲,她有什么错? 姜行捏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是他这个儿子,这个一直在藏锋的儿子,为了苟且偷生,不敢将病重的母后从宫中带走,这才让她继续留在敌人的监视之下,才有了今日的惨剧! 是他愚钝,看不明母后的欲言又止! 若是他能提早多花一点心思关注母后的动静,一定不会到现在才发觉这么多的漏洞。 他这个得了父皇和母后那么多宠爱的儿子,又为双亲做了什么? 不过是一次次,被他们护在羽翼之下,享受着堆金砌玉的华梦罢了! 终究是他太过无能…… 他的胸腔仿佛被寒冷的冰刺填满,几乎不能呼吸。 里面还有一把锋利的斧头在不断砍伐,砍掉他多年的莽撞无知,痛斥他身为人子的不孝无为。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太后的帐榻旁坐下,一股剧痛从心脏蔓延向全身,眼睛里被愧疚哀痛填满。 他讷讷地牵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脸上,压抑着声音,终于战栗地发出了动物般的哀鸣。 分明,阿旋分明已经将她治好,她明明已经康健,还能再活许多年…… 陆旋这才发现,从太后殒命的那一刻起,姜行应就受了极大的刺激。 自己只顾着寻找死因,却无法替他分担那些伤痛。 她擦了把眼泪,赶紧走到姜行身边温柔地轻轻抱住他。 他没有给她说过母后待他的事情,但两世为人,光是从那些民间传言便知,他瑾王是先皇和太后心尖尖上的皇子,得到过太后最为纯粹的爱意。 他们之间的孺慕之情,无需再以言语描饰。 自打成亲以来,他们几乎鲜少有机会见到太后。 想想自己和母亲云浔,再看看王爷和太后,便不难理解他此刻的悲恸。 屋内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感染得极为动容。 飞星和桑落低声抹泪,郁嬷嬷的肩膀也在颤抖。 陆旋侧首看了眼紧闭的殿门。 还好,王爷低沉的哭声并没有传出去。 但陆旋却是心口更加堵塞。 分明是他自己的母亲,却连亲近的哀悼都只能偷偷摸摸。 因为若是被听见,外面的人立刻便会冲进来,随后便是繁复冗杂、严苛死板的皇家丧仪。 她轻柔地拍着他的背,任他在她怀里痛哭。 就给他一些时间吧。 等到将太后的死讯公诸于众,太后便再也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母后了。 而是整个大梁的太后,是他只有在那些冠冕堂皇、循规蹈矩的场合才能看一眼的亲人。 眼泪掉个不停,但她还是尽力地在安抚着靠在自己怀里悲啼的人。 从前都是他守护她,这一次,让她护他一会儿。 一盏茶后,殿外响起了轻微的叩门声。 “王爷?王妃?发生什么事了?为何所有宫人全都想要出慈宁宫?门口还死了四个宫人!” 裴帆焦急的声音自外面传进来,“王爷,快开门!太后可否有异?让下官进来看看!” 第一卷 第328章 昭告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变脸般地快速收拾好了情绪,想立刻去门口应付裴帆,却被陆旋一把按住了肩膀,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眸中的红意还未褪去,望着陆旋有些疑惑。 陆旋摊开手掌,那枚折断的银针静卧在她掌间。 姜行立刻便懂了她的意思。 他有些不忍,深深地看了一眼太后的遗容,这才带着鼻音道:“插回去吧。” 银针是被有心之人射进去的,想必在葬礼上,一定有人会去检查。 若是被那人发现他们察觉了,并不是什么好苗头。 陆旋深吸一口气,留了一半,将外面的半截重新插回了太后的太阳穴。 寝殿的门被打开。 裴帆看着殿内的人眼睛通红,个个都低着头啜泣,有些不解地将头探了进来。 “王爷,外面……” 不等他说完,姜行哀伤的音色已经响起。 “昭告天下,太后,薨逝了。” 裴帆惊讶得眼睛都忘了眨,好一会儿,才“咚”地一声深深跪拜下去,“微臣这就禀告皇上,请王爷节哀!” 皇宫中丧钟悠鸣。 先前的宫人因为门口死了四个人,全都想逃出慈宁宫。 这会儿已经被全部拦下,重新回了寝殿。 姜行目光扫过众人,眸色阴鸷,只被他看一眼,仿佛就要夺了命。 “平日里,太后的饮食起居都是谁在照料?本王才跟她说几句话,她老人家就气绝而亡!你们一个个,都要负起责任!” 众宫人听说太后薨逝,早就心有余悸,这会儿见瑾王如此阴沉冷厉,更是噤若寒蝉、一片死寂。 “王,王爷,不,不是我们照料。我们也是近日才被调来这慈宁宫的,平日里,都是银佩姑姑在照料太后……” 一位不起眼的小宫女许是担心祸及自身,小命不保,见众人都不说话,这才站出来急切辩白。 有了人挑头,其他宫人纷纷响应。 “是,我也是这两日才来的!” “我也是,奴婢来的时候芍药他们都在了,不关我的事……” “芍药都死了……” 他们口中的芍药,便是先前太后身边服侍的那位大宫女。 姜行将手负在身后,没有回答大家的话。 他顾自来回踱步,阴沉低压的脚步声,似阎王索命的倒计时。 直到所有宫人慌乱的辩解都息了声,他才驻足问了一句:“那你们口中的那位银佩姑姑,在哪里?把她请过来,本王要亲自问问她!” “姑姑身子不适,这几日一直在房里休息。奴婢这就去请她!” 先前带头的那位宫女首先站出来应答,得到姜行的首肯,急忙跑了出去。 门外死去的几个宫人的尸首已被裴帆的人清理干净,屋内剩下的人站成两排,战战兢兢、备受煎熬。 姜行扫过众人,阴沉开口:“若是银佩姑姑来了,确实如她所说,那你们便无罪脱身。若她没有来,或者不承认此事,那你们,就全都给太后陪葬。” 他的眼睛就像是判官笔,目之所及,被看到的人后背便渗出一层冷汗,全都在祈祷银佩姑姑千万要来。 然而事实却总是事与愿违。 不多时,方才出去的那位宫女便一脸惨白,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回禀王爷,银佩姑姑,她,她……” 看着满殿期待的目光,她欲言又止,面色犯难,那话就这样被卡着,不上不下。 “呵,没带来人,那便说明你们说的是假话了。”姜行漫不经心。 殿内的宫人急得焦头烂额,忙给那位宫女使眼色,让她尽快把事情交待出来。 在撞见大家近乎威胁的眼神后,那位宫女才终于慌张地开口,“银佩姑姑,她……她病逝了。之前太后身边的那位周总管,因为照顾银佩姑姑,也操劳过度而死……” 挑了挑眉,姜行什么话也没说。 而殿内的宫人却看见他这个样子,更是吓得遍体生寒。 完了。 姜行调取了慈宁宫外的禁军。 声音幽寒,眼中似噙着幽冥鬼火:“你们都是对大梁忠心耿耿的士卒,这些慈宁宫的宫人对太后有异心,所以才导致太后她老人家溘然长逝,将她们全都关押起来,与太后一同,殉葬。” 轻飘飘的声音,落在被关押的人耳里,却如滚滚天雷,震天响。 顿时间,哭天抢地声一片。 但没一会儿,都被带了下去。 姜行耳力惊人,还没来得及去看看从小爱护他长大的银佩姑姑的具体死因,便探听到大批的人在朝这边过来。 他心中顿时一震。 倒是忘了皇帝! 他拉过陆旋,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慌措,“咱们一来,见的竟是母后最后一面。母后丧仪,从礼制上来说,你得跟本王一同出面参加。只是这样一来,恐怕逃不开你与皇兄的见面。从前担心皇兄思念皇嫂,所以对你有非分之想,现在,本王却是担心另一种情况!” 陆旋明白他的话。 太后薨逝,兹事体大,作为皇家儿媳,她怎么都得出面。 只是目前,他们都怀疑皇帝杀了思俞姐姐,若是这样的话,倒是不担心皇上会因此对她有非分之想。 而是担心人性幽微,会因她触及不好的回忆,心头膈应,而想杀了她! 陆旋看了眼太后的遗容,目光最后落在姜行不甘的脸上。 她抿了抿唇,最终温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东躲西藏,始终不是办法。母后待我好,我亦想送她最后一程。加上今日诸多事情,每一件背后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不想让咱们得知那个真相。 先前外面有宫人在说太子的消息,但咱们还不知道是什么,那人就被众人踩踏咽气,很明显是外头的宫人受了不知什么人的命令而为。 那些人为何要将东宫的人踩踏而死?最大的可能,便是那位说太子出事了的人,也有问题!很可能目的与先前在东宫一样,以最大力度转移咱们的视线,好给对方对母后动手的机会。 无论是报信的人,还是踩踏他们的宫人,都是对方布置的人手,所以你方才让这些宫人全部陪葬,臣妾觉得并无不妥。 而且,就凭目前还需要得知的那些消息,江远风若是也在宫内,为了你的安危,我也得留下。别忘了,我现在身体好得很,而受了伤的人,是他!” 她沉吟一瞬,“只是目前母后的魂还在我金簪之中,若是在宫中引魂出来,我担心被那人觉察,所以恐怕我只能陪你一个晚上,等明日一切妥善,我便找借口出宫,然后引魂问清母后缘由!” 陆旋眸中的坚定给了姜行极大的力量,没想到,她当真做好了与他一同面对一切的准备,甚至连计划都已经安排得如此完善妥帖。 握紧她的手,他释然地吐出口气,带着伤痛的眸中,染上几分感动与深情,如一汪春日里满溢的湖水。 “这是咱们对母后的一片孝心。若是你这次有事,放心,本王亦不会独活,生死,都定要陪着你。” 事态发展得已经超出他们的掌控,便只有迎接未知的风暴! 第一卷 第329章 暗恨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被姜行又重新推进了先前的小佛堂。 阿旋可以稍后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但他还不想这么快单独私下被皇兄发现。 不然今日本就多事,若是阿旋有恙,他觉得自己会疯。 没一会儿,皇帝先到,紧跟着内官监和礼部的人就来了。 看见空空荡荡的寝殿,皇帝诧异了一瞬,但很快就脚步踉跄地到了太后的帐榻旁。 人未到,眼泪已经涌出。 “母后,儿臣还未到,还未来得及看您最后一眼,您怎就走了啊母后……” 他张着双臂,一把搂住了太后的脑袋,悲怆的呜咽声自他体内溢出。 “母后,儿臣已经为您寻了可治您恶疾的人,怎人还未到,您就先走了……” 他哭得动容,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姜行胸口哽痛,死死压制着眼眶又将喷薄的湿意。 自打皇帝进来,他便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眸子微眯,此刻他正仔细盯着皇帝的手,看看那一来就往母后脑袋上探的手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直到内官监和礼部的人将皇帝拉开,他的手指也未触碰太后的太阳穴一下。 姜行有些怀疑。 他不知情? 这个结果出来,心口下意识一颤。 可怎么可能呢? 这人会不会是在试探他? 姜行立马到了皇帝面前行礼,“皇兄,母后之死有异。先前本王来慈宁宫见她,当时就有宫女鬼鬼祟祟,干涉母后行动。后来臣弟想单独与她说几句话,没想到殿外便死了四个宫人。两人是这慈宁宫的,两人据说是东宫过来报信的!” 他仔细观察着皇帝的神色,“方才臣弟因母后之死心伤,问了殿内宫人,是否先前有人暗害作乱。宫人们这才说她们原不是伺候母后之人,而是近两日才被调换过来,而之前伺候母亲的银佩姑姑和周禄,却双双死于自己的屋子。” “这一切实在太过诡异,所以特别告知皇兄,还请皇兄彻查!” 皇帝的哀伤渐渐平息下来,他眸光闪烁一瞬,随后落在姜行身上,“云策,你也莫要过于伤怀了。您说的这些,朕早就查清。” 说着,他招呼过来何元光,整个人似是因哀恸而失去了精神。 “给瑾王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元光立刻向着姜行躬身行礼,“王爷,昨日您未进宫,皇上因太后突然抱病一事龙颜震怒,早就查清了此事真相。” “银佩和周禄侍奉太后多年,却欺君罔上、不忠不义,因太后此前一次斥责了二人,他们便暗生祸心,偷偷在太后的茶水中下药,这才日积月累,害得太后娘娘凤体病伤,口不能言,言语尽失。” “昨日一早,皇上就重新在殿内添加了伺候的宫人,就是为了不再让恶人有机会近太后的身。没成想,许是这二人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死罪难逃,就在方才,在得知太后薨逝的关头,二人竟畏罪自尽了!” “为此,皇上也大为肝火,已经下令将二人鞭尸一百,以儆效尤!” 姜行差点站立不稳。 银佩姑姑和周禄都是母后的心腹,幼年在宫里时更是对他照拂有加,怎么可能会是害死母后的凶手?! 说是被拉出来顶罪还差不多! 想到母后死了,连她至亲的人他们都不能放过,姜行心头的恨意就如蔓延的荆棘,缠得他的心血肉模糊。 “皇兄。”他打断了何元光的话,“若真是银佩和周禄,可有供词?怎么样本王也得仔细再审问一番!不能让他们死得这么便宜!” 何元光反应更快,迅速便回禀,“那二人犯下滔天罪行,皇上当时也是气极了,念着太后一片善心,当时二人又在养病,不愿让太后知晓了事情,所以每人已经各打了二十大板,算是出了口气。” “只是……王爷说的这供词,二人畏罪自尽太快,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将其关押,所以自然也就没有……” 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姜行捏得青筋迸出的拳头。 分明是他们担心银佩和周禄知晓真相,所以杀人灭口! 却还将事情讲得如此逼真,他还不得不以声相和。 但他双手却猛地击了一掌,“甚好!” “此等刁奴,就该好好惩治一番!” 姜行恶狠狠的眼神看得皇帝和何元光松了一口气。 随后就听他继续道:“既然如此,那鞭尸怎么够?皇兄不用让人鞭尸了,将尸体送给臣弟,本王定要将那二人的尸身大卸八块,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看姜行浑身戾气,加上那二人本也身死,掀不起什么风浪,是以摆了摆手,厌恶道:“那你拿去吧,这样的恶人,是该好好责罚!” 姜行心中卸下一块大石。 两位都是抚养他长大之人,他岂能忍心让他们蒙受污名死去,遗体还要经受磨难? 只希望带回后,能好好将他们安葬了。 皇帝神思恍惚地坐在榻旁,看着内官监为太后遗体更衣上妆,最后带出寝殿,装入棺椁。 姜行走到他身侧,似是不经意提起,“方才外面还有两个母后身边的宫婢死了,还有两个东宫前来给本王报信的内侍。这四人,臣亦是怀疑别有居心……” 皇帝叹了口气,扬手打断了他,“云策,今日确实发生了太多事,你这么多年未回来,进宫的时候又不多,是皇兄对不住你。衍儿体弱,今日又晕倒了,所以想必因此,那两个内侍想来给你或母后通禀一声。结果却不曾想,刚好遇到意外,被踩踏致死。” “那会儿刚好朕也收到了消息,所以就去看了他,好在衍儿无事……” 皇帝似乎是被这些琐事缠得疲惫不堪,他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四下打量了一圈太后寝殿,目光带着无限的眷恋回味。 “没想到,母后这么快就走了。都说病来如山倒,朕从前不能体会,如今母后一走,朕再也不是有母亲的人了……” 说着,便又哽咽起来。 “皇兄节哀,你与臣弟这等无用之人不同,大梁还需要你呢。” 姜行垂下眼眸,假装跟着他一起悲痛,来掩盖眼里的切骨之恨。 随后,他又漫不经心提起,“不瞒皇兄,今日,臣弟也问了殿内所有宫人,她们已经承认,自己对太后起了歹念,平素做了不少暗害母后之事。其中有一人,当着臣弟的面都敢对母后不尊,臣弟心头激愤,已经命人将那些狗奴才都关押了起来。” “他们其中有二人,在母后身亡的关头,就死在这寝殿外,也不知是什么缘由。不过什么缘由都不要紧,我已经下令,让他们全都给母后陪葬!” 姜行咬牙切齿,皇帝的哽咽声却突然一滞。 第一卷 第330章 黑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忍不住心头哂笑。 呵。 终于露出了马脚。 那突然暴毙,用来引开他们注意力的两个宫女,应该也是知晓内情最多的二人,他倒要看看,皇帝要怎么圆! 愣了一瞬,皇帝下巴的肉跟着颤了一下,眼睛里立刻涌起了寒意,“竟有此事?!” 他微胖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朕倒是不知,竟真有人敢对母后不敬!” 眸中寒芒必现,他立刻喊了一声,“裴帆!” 门外的裴帆大步迈了进来,“皇上,王爷!” “听瑾王说,先前在太后殿中伺候的那些宫人,竟敢对太后不敬,他已经做了决定要让那些宫人殉葬。既然在朕眼皮子底下发生此事,那朕也决不姑息!” 听到此处,姜行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皇帝几乎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随后便听他道:“你迅速带人前去,将那些胆大包天的贱婢,全都就地正法!他们无视太后,就是在轻视朕。此等关头,定要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是!” 裴帆铿锵有力的应答响彻慈宁宫。 快步行进的甲胄声远去,姜行看着那道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背影,指尖冰凉,宛如一柄只懂杀伐的锋锐刀剑。 没想到,皇帝竟然直接将那些宫女全杀了! 很明显,这么快对那些人动手,就是不想让他进狱中审讯,害怕走漏风声。 这么说来,他对母后身边,也并非全不知情。 那些宫女,全都是他的人! 那些人被禁军关押,先前还带了几分侥幸,定是以为皇上会救他们。肯定不会想到,这人竟然不带一丝犹豫,手起刀落。 想着,姜行又觉得有些好笑。 皇兄本就是如此狠心凉薄的人,不是吗? 从前一众皇兄他都从未心慈手软,又何况这些只是为他办事的宫人。 权利顶峰,从来都没有感情。 姜行眼角带笑,拱手称颂:“皇兄英明,这等恶奴,就该让其早日伏法!” 口吻听起来甚是解气,甚至带着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感。 但是那笑,却始终透着冰寒,不达眼底。 皇帝自如地领了他的礼,却并未叫他起身,而是直接带着何元光及一行金吾卫离开了。 看着那道已经渗出不悦的背影,姜行讥讽地勾了勾唇。 太后的棺椁已经被运离,停灵于仁智殿内。 礼部安排出章程,将会在思善门举行声势浩大的哭祭仪式,钦天监观占择吉,停灵三日后,葬入皇陵。 皇帝走后,姜行将陆旋从殿后的小佛堂迎了出来。 面色沉重,她眸光中亦是不甘。 “臣妾在里面听得心惊胆战,原本以为,母后的死是江远风所为,与皇上无关。但现在看来,他亦是其中黑手!” 姜行看着早已没有皇帝身影的殿门,咽下了胸口的那些叹息,“现在本王只怀疑一件事。” “母后薨逝,从他赶来时的情形来看,确实不知情。但这些宫人,以及银佩姑姑的死,却又是他的手笔。所以他和阿旋口中的那位江远风,到底是什么关系?都对母后下了手,是巧合?还是二人联手所为?若是二人联手,那便极难办了……” …… 是夜,礼部安排了皇帝及姜行等皇子皇孙守灵。 仁智殿灯火通明,满目缟素、遍地哀啼,超度诵经声回荡宫城,浩浩荡荡的皇室宗亲跪了一地。 姜行带着陆旋最后一个到,为了避免与皇帝直接碰面,刻意排在了四皇子之后。 桑落陪着陆旋留在后面守灵,因辈分礼制,姜行则去到了守灵队伍的前头跪下。 看着前面安然跪立的太子,陆旋缓缓松了口气。 只要太子康健,一切便也无碍了。 只是毕竟在这样的关头,她也没办法问太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忽然,守灵队伍的前面哄闹喧嚣起来,其中还隐隐传出了争吵。 陆旋伸长脖子往前看,才发现是皇帝与皇后的争执。 季皇后身体抱恙,却为了搏一个孝顺名头,刻意要撑着身子出来守灵跪拜,惹得皇帝心疼了,所以二人屡次争执。 陆旋心头一动。 今日忙于处理太后过世的诸等杂事,身边人来人往,一直没机会将太后的魂魄唤出来。 而她的魂魄,若是时间过久,必定会丧失更多记忆。 江远风如今身受重伤,或许感应没那么灵敏。 这会儿守灵殿内聚集了这么多人,说不定江远风也在此列,刚好去试探一下,他是否安排了眼线盯着自己。若是没有,便可赶紧让母后魂魄出来说出真相! 早日问出答案,母后就可早日转生。 星夜低垂,夜深如墨。 垂眸躬身,陆旋刻意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待出了仁智殿大范围外,立刻领着桑落往僻静处走。 太后大丧,宫中许多人被抽调至仁智殿帮忙,皇帝后宫单薄,不少宫殿都是空着的,所以她挑的路,倒是一路都没遇到几个人。 凭着几次姜行带自己入宫的记忆,陆旋绕过四重回廊,最后来到一个无人的宫殿墙角。 她假装念咒,与桑落二人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若是像在东宫一般有人监视,为了防止她与太后魂魄接触,她一念咒,势必有人会立即对她们出手。 半盏茶功夫过去,她嘴里的咒语就没停过。 令她意外的是,四周清风明月,没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陆旋凝眸沉思。 难道江远风真的没有派眼线再监视她? 那今日,他又是如何精准做到在太后要说出实情的时刻对她下手的? 想不出结果,但陆旋也不想浪费如此难得的时机。是以,让桑落护法,她立刻拔下金簪开始真的念咒。 在感应到催促之后,太后的魂魄很快便从金簪中钻了出来。 就这一刻,一丝微弱的尖细风声由远及近逼来,以迅雷掩耳之势,掀起空气中点点涟漪。 耳朵微动,“咻”的一声,陆旋甫一侧眸,一根细长银针正飞速袭来。 “躲!” 低喝一声,陆旋身上三张定身咒立刻祭出,飞速向着银针缠去。 电光火石间,在立刻要穿透太后魂魄之前,银针猛地定在了半空。 “叮!” 微不可查的一声细响,银针从半空跌落在地。 被眼下这一幕惊惧,太后的魂魄在一瞬间,倏地化作一阵轻烟,猛地又钻回了金簪之内。 陆旋捡起地上的长针,勾出一个冷笑。 好一个法器,好一个江远风! 没想到,真的让人无所遁形。 她扫视了四周一圈。 他到底是通过什么监视的这宫中的一切? 能在自己念咒的时候迅速出手,甚至能辨真假。 凝了凝神,空气中,似乎有一种她极为熟悉的气息感应…… 陆旋回了仁智殿灵堂。 一切如她先前离开时一样,看不出任何异常。 收敛神思,她继续跪在自己的蒲团上。 膝盖刚落下,前方梓宫处,礼部侍郎任泽的声音就从前方遥遥传了来。 “诸位公卿,夜已深,初次哭祭已经完成。太后感念儿孙之孝,不忍大家过于疲累,所以,可先各自回宫歇息。” 他站在灵堂中央,分外有礼地向大家宣读明日的安排,“明日百僧诵经超度祈福日,今日在场的所有皇子、皇孙、妃嫔,明日需全部在场跟随诵读,是为太后往生祈福。” 陆旋心头咯噔一下。 改仪程了! 先前礼部的安排是王爷和皇上一起诵读祭文,太子与皇孙随随同拜祭,并没有提及妃嫔。 似是感受到陆旋的不安,姜行从前方回头,遥遥看了她一眼。 终于看见她在位置上,他的肩膀肉眼可见的松了一下。 隔着众人的身影及幢幢烛火,陆旋与他对视,忽然间,她看到了他瞳孔里的深意。 明日出宫回府是她与王爷今日早就商量好的,现在改了仪程,是要把她故意扣留宫中。 若是如此,他们便可能无法从太后魂魄中获得真相。 但此刻,姜行却在告诉她,不能走。 第一卷 第331章 活剥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皇后身体抱病,连跪着都需要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搀扶。 但半刻钟前,她却忍着疼,虚弱地望着礼部侍郎道:“辛苦了,任侍郎。明日是为母后祈福的日子,本宫一介晚辈,虽身子不适,但这般重要仪式,自是不能缺席。还请莫要听信皇上之言,务必给本宫留一个席位。” 昨日她性命垂危,幸得皇上请了江大人前去坤宁宫侍弄一番,才解除危机挽回一命,据说里面是有鬼物作祟。 江大人收了鬼物,宫中滋补之物流水一样送进坤宁宫,她堪堪醒来半日,便传太后薨逝。 本来她是不打算过来的,好在江大人给了她一道符咒。 江大人说,在太后丧仪的关头,需要她亲临现场,率各宫妃嫔,殊显懿范、以作榜样,如此,不但对皇上有帮助,对三皇子也大有裨益。 那符带在身上,确实有疗愈奇效,所以她身子总算能坚持一些。 只不过最初说的今夜只需要前来一趟便好,皇上为此还大动肝火。 只是不知半个时辰前怎么变了卦,要求她明日也必须到场,而且皇上也正是此意。 她不清楚皇上有什么打算,只是为了序儿,怎么也得坚持下去! 任泽急忙劝诫,“娘娘,您虚弱至此,那诵经仪式,一跪便是四个时辰,还请娘娘以凤体为要,莫要强求啊……” 季皇后摆摆手,“也是怪本宫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害得你们在这种场合,还要为我操心。放心吧,最后一次为母后尽孝,我想尽尽自己的心意。本宫心意已决,无需再劝……” 任泽本还想多说几句,但此时他却发现,先前一直不满皇后不拿身子当一回事的皇帝,此刻却并未出声。 是以,他亦咽下喉咙里的话,只答了一声,“是。” 皇后与任侍郎的对话被各路宫人从前往后传扬开来,灵堂内,竟一时全是赞颂皇上和皇后贤德的声音。 陆旋收回与姜行对视的目光,安安静静地垂眸跪在蒲团上,刻意将自己的身子隐匿在人群中。 她没听见皇后与礼部侍郎的对话。 但从周围传来的颂扬之声便不难猜测,皇后怕是明日要带病参礼。 难怪王爷叫她不要走。 这个节骨眼,季皇后如此虚弱都还坚持参与祭拜诵经大典,她一个王妃,又是太后最喜欢的瑾王的王妃,若是敢提出明日不参加,当场便怕是要被众人给生吞活剥。 不可犯众怒。 双唇紧抿,她双手乖顺地交叠在一起,然而内心,却早已不安起来。 太后的魂魄今日什么消息也没说出来,忽然间,不但丧仪被改了仪程,就连看起来命如丝发的季皇后都要观瞻参礼。 这是冲她来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里,江远风竟已经协调好了一切。 那这是否说明,他,也在这仁智殿?! 此刻,陆旋又有些后悔没有和姜行一道去队伍前祭拜。 若是那样的话,她一定能找到江远风。 夜色渐浓,灯火通明的仁智殿素白一片,殿外的沉沉夜色,与之形成强烈的黑白对比。 “皇上、皇后娘娘回宫——”何元光扯着嗓子在灵堂外高喊传送。 地面匍匐一片,异口同声,“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因太后薨逝,皇帝整个人都透着哀痛,走起路来,背都有些打不直。 他扶着季皇后,悲伤又哀愁地朝殿外走去。 帝后二人都有些颤巍巍的,此时似乎倒真有了些互相扶持的意味。 姜行嘴角划过嘲弄,只觉得这一幕荒诞又戏谑。 皇帝一步步朝外走着,忽地,在经过陆旋身边时,骤然停住了脚。 陆旋心头一紧,斜睨那双黑缎绣龙纹朝靴停在身旁不动了,后背顷刻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江远风给他说了什么,从而让他对自己有了好奇,或者是有了什么计划? 若是以皇帝身份强压,的确,无论她还是姜行,都无可反抗。 陆旋不由将头低得更下去了些,只露出一个娇小而黑漆漆的头顶,身体微微发着抖。 居高临下的视线睨向陆旋,皇帝意味深长地又瞥了两眼。 江大人那般如临大敌,从之前到今天,不知多少次在他面前提这陆旋的名字。 先前,他倒有几分好奇,这瑾王妃,到底是何方神圣。 真有那般厉害可怕? 然而这样一看,似乎也不过寻凡。 还没见着自己,就被天子的威压给吓得瑟瑟发抖。 谨小慎微。 无趣。 “瑾王妃?” 皇帝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然而落在陆旋心里,像是炸了个炮仗。 “皇上!” 陆旋和姜行的声音同时响起。 姜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皇帝找陆旋的麻烦。 他一直在队伍的前头跪着,加上耳力异于常人,早就听见了皇后的几个宫女私下说,皇后是因云嫔魂魄一事,所以才身子不佳、危在旦夕。 后来江大人前去处理,宫女们在房外听见,他似乎提到了瑾王妃的名字。 若是皇帝听信了那江远风的话,知道云嫔是阿旋放进去的。 心里,恐怕早就对她起了杀意。 所以这会儿叫住她,能有什么好事? 皇帝没想到,自己只是叫了声王妃,姜行竟也紧张了起来,不由回头看他一眼。 但此时的陆旋,却并没有抬起头。 “皇兄……与皇后娘娘今日辛劳,母后丧葬之事,还等着皇兄拿主意,早些回去安歇,臣弟恭送。” 姜行牵强地将话圆回来,看着陆旋微微颤动的后背,也闪过几许狐疑。 这人平时不是胆子很大吗?这会儿吓得发抖? 下巴微抬,皇帝几分盛气凌人,并几分不悦。 “云策,你怎让瑾王妃一个人,排在四皇子之后?她是母后的儿媳,当与皇后、容妃等一起,位列妃位。明日,切忌不可再如此胡乱安排!” 说罢,终于转身揽着季皇后,缓缓走了出去。 江爱卿今夜提了多次,一定要把这陆旋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可单独让她躲起来,否则会出大事。 看了那小女子浑身瑟瑟发抖的样子,怕成那个样子,他倒不觉得会出什么大事。 不过,给江爱卿一个面子,对自己总是好的。 听得皇帝的斥责,姜行和陆旋终于松了口气,而方才感受到皇帝目光的礼部侍郎,却是吓得赶紧默默擦了把汗水,赶紧躬身相送。 皇帝与皇后一走,人群陆陆续续各自回宫散了。 陆旋见姜行一直跪在前面没动,打算唤他一道回去。 今夜无法出宫,方才已经有宫女前来传话,他们被安排在景阳宫歇息。 陆旋正欲起身,前方传来的声音,却让她霎时变了脸色。 第一卷 第332章 幕后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皇兄,您近些日子,身体可感觉好些了?能记起来什么不?可还浑浑噩噩?” 三皇子就跪在太子身后,趁着皇帝一走,脖子往前一伸就开始试探,对太子的态度出奇的好。 太子身侧跟着青鸢和青黛,这次因整个东宫全被屠戮,二人浑水摸鱼到了太子跟前,倒是一直无人发现异常。 陆旋听得这话,下意识便知,三皇子这是知晓太子病已治愈,担心传言有异,故意试探一二。 太子不动声色地划过一抹厌恶。 不知为何,看见三弟,他心里下意识便觉得讨厌,甚至有些恐惧。 但他记得自己该怎么做,是以懵懂茫然地转过头,带着几分憨傻,“你,你……你离我,远些……” 他记得,自己从前对三皇子就是这么个态度。 不过倒是不知,为何会对三弟如此? 三皇子将信将疑打量太子几眼,眼疾手快,一掌便朝太子胸口袭去。 关注到这边的情况,姜行也是一惊,胸中火起,眉眼倏地一沉。 星流电击的刹那,太子身体一晃,身体本能先于那拳头抵达之前便有了反应。 身后的陆旋忽地大呼,“太子!” 原本打算侧身一避的太子,终于被这道声音拉回理智,依旧稳稳当当跪着,没有动弹。 他不能防御,一旦做了反应,无疑暴露自己已经恢复的事实。 太子忍住闪躲的冲动,生生忍下一拳。 好在,三皇子这一拳,最终落下时,化作了调笑的力道。 太子懵懂地抬起头,“三,三,三皇弟,你,这是,这是作何?” 姜行和陆旋走到了太子身边,有意将他护着。 “姜序,太子怎么说也是你皇兄,岂能因为他神思不似常人,你便这般欺负于他?虽是调笑,本王看你心思不正!” 姜行语气不善,眼里噙着冷意。 三皇子赶紧躬身赔礼,“皇叔,皇婶,是序儿莽撞了。本来只是想关心下皇兄,像小时候那般和他打个招呼,一时有些忘了他不能玩笑……” 陆旋冷哼一声,“不是对王爷和我赔礼,是对太子殿下赔礼。” “是,是。序儿给皇兄赔罪,还望皇兄不要怪罪臣弟。” 三皇子态度极好,脸色因窘迫而微微泛红,面对太子行礼时,似乎还带着几分委屈。 姜行见他如此,也没了再发作的由头。眼里闪过一抹不耐,随后看向青鸢青黛,“你二人,还不赶紧带殿下回宫?” 青鸢青黛急忙屈膝,“奴婢这就带太子殿下回去。” 说完,三人似是后怕得很,赶紧急匆匆离开。 姜行眉峰卷起一抹料峭寒意,斜了三皇子一眼,这才揽着陆旋离开。 看着几人的背影,三皇子脸上那抹谦逊恭谨的笑,陡然沉了下来。 看方才皇叔和皇婶那紧张的样子,姜衍没有恢复。 不然若是从前未病重时候的他,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难道是自己安插在东宫的人,消息有误? 只是如今东宫全部重新换了一批人,父皇身边的裴指挥使派人看得紧,自己也不太好在这个节骨眼,重新安插人手进去…… 不过嘛…… 刚刚还有些沉重的面色复又变得轻快,三皇子将手往身后一背,带着期待走回承乾殿。 只要姜衍没有恢复,那他的太子之位应该就坐不了多少日子了! 舅舅已经恢复了爵位,他这个皇兄又身子不济,活不了多久。如此,自己不过就是静待好事,终有一日,皇位还是只能落在他头上…… 景阳宫里。 陆旋卸下素白簪花,给姜行说了今夜引太后之魂,却被江远风暗自监视的事情。 “先前在东宫,江远风、皇帝皇后,甚至包括三皇子,都是通过安插人手来监视咱们的行动。但这一次不同,我先前念的是假咒语,几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待我当真开始念真实的咒语的时候,郁嬷嬷所说的那追魂匣里的长针,就像是感应到了似的,立刻便破空朝我和母后飞来。” 她拿出那根长针,眼中噙着忧虑,“这针就是冲母后的魂魄来的,所以我不能待在宫里,得尽快回王府才行。我怕在这里,护不住母后的魂魄……” 姜行握住她的手,揉开她紧拧的眉心,“本王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母后已逝,天家冷血,我身边就你一个最亲近之人了。若是你今日当着众目睽睽的面,直接站起来说你明日离宫,这样的关头,本王真怕你会被那些臣子给吃了……” “臣妾当然知道。”陆旋垂下眸子,将头靠在他胸膛,“只是这改丧仪的仪程和时间,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江远风一定发现我将母后的魂魄收走了,也担心我将母后带出宫、打听出什么事情。 现在是故意调集所有精力,想将我困在宫内,然后拖延时间,等母后神识分散,到时候便再也记不起关键的事情。” 姜行担忧更甚,“皇兄要求明日你挨着季皇后站在队伍前面,定是江远风暗中给他的出主意,要求要将你困在眼皮子底下。 只是那样的话,他一抬眼就能看见你。本王实在不知,皇兄若是看到你的脸,会起什么样的念头……” “思俞姐姐是思俞姐姐,我是我,他总不能因为我长得像,就觉得我就是她吧?大不了我就忍受一点反噬,给那皇帝下个符咒,总之先保命要紧!” 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胸前的人眼里淌着化不开的心疼,“只是你要受苦了。” 陆旋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心里暖意慢慢蔓延全身。 忽然,她睫羽微颤,想到了今日的一处异常。 “我在偏远之处刚刚与江远风出手的长针打了照面,一回来礼部就宣读了最新的仪程,甚至皇上还专门让我明日要去队伍前头。他今日一定在场,而且一定就在皇帝的近处,所以才能这么快与皇上取得沟通。今日你一直都在殿内,又是在人群前方,可有看到皇帝与江远风说话?” 姜行想了一圈,“今日梓宫前,除了本王和皇上外,还有不少负责处理母后治丧一事的大臣。礼部、内官监、钦天监、司礼监,还有太常寺、吏部、工部、户部……几乎每个衙门都有一两个人。若是这样排查的话,本王怕是想不出个头绪……” 陆旋嘟着唇不满地横他一眼,“你就想有谁之前也出现在季府季青妍丧仪之上不就好了?” 姜行拧眉挠头,“皇上一到哪处,哪处便是人满为患。季家治丧的时候,本王在时,皇兄身边至少也有其他四五个臣子……” 陆旋只记得自己先前在季府被那江远风追赶时,明明只有他一人。 包括那后院,也只有皇帝和季相礼二人跟过去。 倒是不知,原来姜行在的时候,对方竟然拉了这么多人掩人耳目。 “看来江远风,一开始就是有意在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 姜行苦笑,“你很快便不用为他是谁烦恼了,因为明日,你有的是机会亲眼看着,是谁与皇兄传递消息……” 这时的姜行与陆旋,都知道次日有一场未知的煎熬在等着他们。 但他们却都低估了,从这场丧仪所引发的巨变…… 第一卷 第333章 帝相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天边初露鱼肚白,一抹淡淡的曦光悄然从云层缝隙中透出,斜进宫墙。 殿前门檐下的龙凤图腾透下阴影,落在太后的大行梓宫上。 仁智殿内外,宫女太监们身着素服,垂首而立。殿外广场上已经搭起灵棚,诵经的高僧阵列居中趺坐,宛如一朵巨大的白莲,开在吃人的禁宫中央。 陆陆续续的大臣也来了不少,身影被拉扯成细长哀痛的线条。 姜行带着陆旋走近,仔细打量了一圈这不似一日之内便可精心设计出的一切,眸底顷刻湿红,却讽刺又苍凉。 他不住地点头。 “孝,真是好孝啊!” 陆旋心情复杂,和姜行走到各自的蒲团位置坐下等待。没多久,果真看见季皇后在数位宫女嬷嬷的伺候下,前呼后拥地来了。 她面色苍白,但比起昨日但已经好了许多。 粗略一看,陆旋便知她身上有江远风给的康健符。 身边的臣子宗妇见皇后来了,都纷纷让开了道行礼。是以,陆旋也赶紧起身。 走到陆旋身旁的蒲团边落定,季皇后不着声色地扫她一眼,带着几分倨傲,“没想到王妃这么早就来了,不愧是母后最喜欢的儿媳,当真孝心可嘉。” 陆旋福身,神情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不及皇后娘娘辛劳,病中都还要前来尽孝。娘娘若是真在此跪拜四个时辰,母后在天之灵都不知会为您的孝心感动成什么样,当真为大梁楷模!” 话落,季皇后脸上笑意僵住,眼里当即闪过一抹憎恨。 这人到底是真心称赞还是假意害她? 贱人! 这话会堵住她今日提早离开的后路! 慵懒地抚了抚头上素白簪花,她正打算将自己摘出来。不想身后众位妃嫔宗妇听见陆旋都这么说了,也开始附和。 “娘娘平日里便对太后孝顺有加,如今太后仙去,更是悲痛欲绝,不顾自身病痛,一心只为太后祈福。这宫中上下,又有谁能比得上娘娘这般孝心动天呢?” “娘娘凤体金贵,这都冒着重病给太后诵经了,孝心实乃我等表率,太后定然欢喜!咱们也得好好跟着学习一二……” “是啊,娘娘的这份孝心,真是让嫔妾们敬佩!” “……” 听着众人悦耳的恭维,季皇后轻咳了两声。 她本打算今日只是来走个过场,皇上也答应了只让她待一炷香便回去躺着,没想到倒被大家这般认可。 是以,她不由得也生出几分当真要跟着大家一起跪下去的气节来。 “太后是皇上母后,养育之恩,何以为报?我这点病痛,又怎能放在心上?今日为母后祈福,是我应尽的孝道,众位姐妹不必多言。” 面容虽憔悴,她声音却不低,此刻,眼中甚至透着一股不属于她的坚毅。 陆旋见状,眼中划过一抹幽深笑意,又跟着大家一起将季皇后好一顿夸。 只要季嘉茹今日一直在这跪着,若是真的有事,便能让她的身体,作为暂时转移注意力的手段。没想到这人还挺配合,不错。 广场上不同于加了冰鉴的仁智殿,今日晴空万里,虽然有灵棚遮阳,但太阳底下还是没一会儿就热气浮动。 陆旋一声不吭地跪在蒲团上闭目养神,一盏茶之后,听见了何元光熟悉的传呼。 “皇上驾到——” 皇帝最后一个到,身后还跟着诸多负责太后治丧一事的大臣。 看样子,一大早应就又对丧葬一事进行了议事。 陆旋随着众人一同跪地躬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平身吧。” 皇帝依旧是那副伤心欲绝的神色,站在正中最尊贵的明黄龙纹蒲团处,似乎有话要说。 陆旋见众人都抬起了身子,也跟着一起抬头。 她旁边是容妃,侧前方就是皇后,只希望能够稍稍挡住她的一些样貌,免得在这个节骨眼多生事端。 皇帝身着素服,目光扫过众人,随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诸位爱卿、宗室亲眷,母后一生,专资淑德,德配天下……” 那抹高大微胖的身影在一大片跪着的百官宗亲前头陈词,陆旋刻意被季皇后挡着视线。 许是热气涌起令季皇后感到不适,她竟突然间咳嗽了起来。 听见咳嗽,皇帝念表文的声音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就往季皇后方向看来。 身边的妙云妙月手忙脚乱,一人替她接痰,一人替她抚背,身子佝偻下去,陆旋侧前方的视线,霎时间暴露出一大半。 本是关心皇后而来的视线,不成想,却在这一刻与陆旋撞了个彻底。 就这瞬间,她浑身血液仿若凝固,心底激浪翻涌,全身汗毛都在这一瞬全都被被炸了起来。 这个皇帝,周身紫气缭绕,但竟然只是淡紫?! 比起姜行身上的浓烈紫气,颜色还淡了许多! 若是这样的话,那今日坐上皇位的就不该是他,该是姜行才对! 而且这个皇帝,身上不但被设了极为周全的保护法阵,竟还被改过面相! 这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心虚得怕成这样? 陆旋脑子里思绪翻涌,只觉面前这人,身上带了太多的不对劲。 与她四目相对,皇帝亦是一脸的震惊。 陆思俞! 那分明是陆思俞的脸! 她这是还魂了?! 心头震荡,他匆忙结束了悼词颂念。 灵棚前的高僧们敲响丧鼎,宣布今日祈福法会正式开始。 季皇后咳嗽着,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皇帝。 皇上今日分明已经朝她这边投来了关心的目光,却并没有过来看她,也没有出声让她回宫歇息。 他早上可还不是这番态度。 皇帝不知道季皇后心中的不满,他与姜行跟跪在高僧组成的诵经台上,面向朝臣,虔诚哀悼,目光不但可以将场下所有人的动作收进眼中,更是能随时监视陆旋。 他的目光不时朝季皇后的方向投来,然而季皇后屡次抬头,却都未与皇帝视线相接。 季皇后心头骤然一缩。 他这是在看……陆旋?! 他这是对她那张与陆思俞一样的脸,动心了?! 心下微颤,季皇后有几分慌神。 难道,难道他心里果真还是没有放下陆思俞,所以才一直不愿立序儿为太子?! 难怪昨日当着大家的面提出要让陆旋今日到队伍前头来,不允许再跪在后面。 原来是担心自己见不着她! 越想,季皇后越觉得是这么个理。 日影高悬,毕竟是夏日,即便宫人们不断换着冰鉴,仍是热意袭人。 季皇后身上不舒坦,心里也烦躁得厉害。 午时刚过,她终于忍受不住身心的双重镇压,哐当一声晕倒在地。 “皇后娘娘晕倒啦,快来人啊……” “快将娘娘扶回去,怎么说都不听,娘娘非得要给太后超度祈福……” 身边传来坤宁宫婢女们的惊呼,皇帝的心思终于被拉回了季皇后身上。 他急迫地起身,命人宣了太医和轿辇,忙吩咐人将季皇后送回了坤宁宫。 心头担心得厉害,他想跟着一起去坤宁宫看看,但想起江远风的嘱托,不可离开诵经祈福现场。也知道这个节骨眼儿,确是太后治丧之事更能让他留有贤孝之名。 又心烦意乱地跪了回去。 他侧头看向身边念着祈祷祭文,似乎一直专心致志祈福的姜行,意有所指:“云策,朕听闻瑾王妃,会几分玄术?” 第一卷 第334章 治丧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半阖的眸子睁开,声音染着凉意。 “也不知是哪个爱传闲话的俗人将这话传到了皇兄耳朵里,但不瞒皇兄,王妃确实平时爱弄些小把戏来玩闹,但远不到会玄术的地步。” 他顿了顿,“您也知晓,她先前不过是宋家伯府的一个深闺小姐,还是后来查到了身世,才知道是神武将军的女儿。这十九年来的种种,在整个京城都是能打听得到的,因此会玄术一事,实乃子虚乌有。” 皇帝淡笑一声,“朕不过是听闻云策与王妃情谊甚笃,对王妃,有几分好奇罢了。想着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你这般青睐,定是有过人之处。原来也只是个寻常闺阁小姐。” 姜行目光扫了一眼陆旋的方向,颇有几分无奈地叹了口气,“王妃自幼养在深闺,自然是寻常女子。她与国公府是后面才认的亲,始终不像是一家人,能有什么办法?既然选了她做王妃,自然是要多处关心着些,臣弟,这也是在向皇兄学习!” 因为把不准皇帝的动机,姜行这话带了几层意思。 其一是担心他会将阿旋视作先皇后的替代品,对她有其他什么想占有的念头,所以表露自己的心迹。 其二,他知晓皇帝曾在东宫派人监视了他们,这人知晓他们开了那甬道。心头有鬼,势必会试探他们是否了解先皇后去世的真相,更要防范他们为先皇后报仇。 所以为了打消皇帝的戒心,提前说出阿旋与国公府不熟,放松他的戒备。 其三,便是恭维之话,暗示他认可皇帝对两任皇后的态度,不但不觉得不满,反而向他学习。 皇帝听后果然面色舒展,“那你昨日,还将她一人放在队伍后头?以后对王妃,可得关心着些!” 姜行松了口气,掩下眼底谋算,老老实实地受命,“谨遵皇兄教诲!” 这一关,暂时应该过了。 陆旋本以为季皇后当真能在这场祈福上撑过去,没想到只一半就受不了回宫,随后就再也没来过。 皇后一走,先前那些称颂之人自然不敢嘲笑,只是比起没那么得宠的容妃,陆旋竟成了女眷一方的带头之人,因为跪完了全程,反而成了大家称赞的对象。 这让众人对瑾王府的印象,不由好了几分。 只是看着前方台上,一直岿然不动的皇帝,陆旋有些讶异。 他竟然忍着没有去关心皇后,在现场跪了这么多个时辰。 看来那江远风在他心里的位置还当真是高,为了将她困在仁智殿外,帝王金尊玉贵之身竟也没离开半刻。 陆旋不知今日江远风是否在场,但毕竟此处人多,谅他也不敢动手脚,于是低声吩咐桑落:“去让郁嬷嬷过来,和你一起守在我身边,主要让她认一认这在场的人里面,有没有那位江远风。” 桑落很快就带着郁嬷嬷来了,跟跪在陆旋身边。 太阳毒辣,尤其是午后,照得人身上仿佛像是爬满了毒蝎子。 郁嬷嬷腿脚不好,这会儿日头又大,跟着陆旋跪了一个时辰,却一直没见到江远风的影子,整个人面色都开始发白。 陆旋看向郁嬷嬷,有些担心道:“让嬷嬷跟着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罢了,您身子弱,还是赶快去歇着吧。” 郁嬷嬷一听人都还没认出来,就要赶她走,有几分不乐意。 “那人对姑娘有歹心,趁老身还有用,定要将他抓出来,好让你提防着。放心吧,这才跪这一会儿,不碍事,老身不是那等富贵老太太的命!” 陆旋没听郁嬷嬷的话,看了一旁的桑落一眼,示意她将郁嬷嬷带离。 郁嬷嬷却执拗了起来,“这等机会难得,说不走就不走,姑娘不是等这一日很久了吗?” 桑落和陆旋二人劝诫了好一通,好不容易才说动郁嬷嬷离开,却在桑落的手刚触及郁嬷嬷胳膊,就要起身时,皇帝的声音响起。 “今日是为母后祈福,瑾王妃都能坚持,这些伺候的人却还比主子还娇气?” 声音低冷,神色严厉,皇帝不悦了。 陆旋心一沉。 若不是因为离得近,这般小的细节,皇帝根本发现不了。 后面的好些诰命宗妇,私下让下人扇风捏腿,甚至连偷偷用点心的都有,下人也是换了一轮又一轮。 包括皇帝自己,也是八个下人轮番端茶倒水,擦汗扇风。 凭什么她身边的郁嬷嬷,一个年迈的老人,还要这般苛刻? 但,她不能跟皇帝争。 郁嬷嬷听见皇帝发话,赶紧重新跪了下去。 又是半个时辰。 陆旋侧眸,发觉郁嬷嬷眼皮都快睁不开。 她吓得一激灵,赶忙吩咐桑落,“快,将郁嬷嬷带走。她受不住了!” 郁嬷嬷口干舌燥,瘦削的身体像一片枯叶,在偌大的诵经场上晃晃荡荡,大有飘然欲坠之势。 陆旋朝皇帝的背影瞥了一眼,见他张了张口,随后却没说什么,赶紧示意她们快走。 但就在这时,郁嬷嬷忽然眼睛一亮。 她压低声音道:“姑娘,那人来了!我看到了,江远风!” 陆旋大喜过望,顺着郁嬷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就见三位议事大臣正朝着皇帝的方向走去。 陆旋正打算问具体是哪一位,忽地,手背被拍了一下,她侧眸,正好看见郁嬷嬷骤然落下的手。 “嬷嬷!”桑落低呼,“王妃,郁嬷嬷晕过去了。” 慌张地一把捞住郁嬷嬷就要瘫倒的身体,桑落嗓子紧绷,抖着手朝她看来。 陆旋摸了把郁嬷嬷的脉搏,紧张地横了桑落一眼,低声道:“她这是中暑了,低调命人将其带回景阳宫,吩咐宫人照料着。” “是!” 郁嬷嬷被桑落和几位宫女带了下去。 陆旋看着前方皇帝面前的几人,凤眸幽深涌动。 若是这三人中的一人,那便要好寻许多了。 只是她没办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皇帝将消息传给姜行,是以只得静静熬着,等待法会结束。 几个时辰后,响彻整个皇宫的诵经声终于停了。 夜幕降临。 天空如同黑布一般,猛地就将人间笼罩起来,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被一同隐匿掩盖。 陆旋心急如焚,胸腔里像是在跑马。 现下有两件事,一是要赶紧问出郁嬷嬷,江远风到底是今日哪一位。 其二便是得赶紧从太后魂魄的口中探听到消息。 这已经两日了,再等下去,太后脑中消失的记忆更多,更是无从得知真相。 “桑落,扶我起来。咱们赶紧回景阳宫,带着郁嬷嬷,在没有新的仪程下来之前,赶紧出宫!” 时至夏日,遗体不能久放。先前钦天监章程,停灵三日后葬入皇陵。若是等到三日后,就太晚了! 加上整个皇宫都在江远风监视之下,她不会傻到第二次在这唤魂。 必须得赶紧离开。 只是跪了一日,她双膝战栗,腿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 桑落扶了她三次,好不容易才扶了起来,一路走得磕磕绊绊,脚步凌乱。 姜行被皇帝拉着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回头遥遥看了一眼,怕是走不了。 不过无妨,他二人商量的本来就是陆旋离宫,他好歹是王爷,出不了什么岔子。 平日走半柱香就到了的景阳宫,今日跪了一天,膝盖青紫胀痛,足足走了一炷香还长。 “吱呀”一声,宫女见陆旋回来,立刻打开了宫门。 殿内因冰鉴的缘故,渗出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凉意。 陆旋感受着这份清凉舒爽,正打算松快一番手脚,为出宫做准备。 不想,后厢房中,立刻传来了桑落的惊声尖叫。 第一卷 第335章 离世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这会儿过来本来就是带郁嬷嬷走的,桑落先她一步,本是去叫人。 也不知郁嬷嬷到底是怎么了。 陆旋匆匆往后厢房赶,顾不上双腿疼痛,几步便冲到了门口。 她目光一扫,瞳孔震颤,头皮顷刻麻了半边。 “嬷嬷!” 陆旋一抬眼就看见了此刻木床上的郁嬷嬷,她安安静静躺在那,一张脸白得不像话。 桑落握着她的手,一边哽咽掉泪,一边无助地回头看陆旋,“王妃,郁嬷嬷,离世了!” 轰! 有人拿着一个巨大的锤子在她心口狠狠地砸了个洞,陆旋大脑一片空白,四肢顷刻间被卸了力。 “桑落,你,你开什么玩笑?”陆旋不悲反笑,“她只是回来休息,区区一个暑热,她身上有我给的百病全消符和康健符,怎么可能会病重去世?你以前可不爱撒谎,下次不许这样了!” “嬷嬷今天不舒服,她只是睡觉去,别以为最近咱们经历的离世的人多,就咋呼地胡诌。再说了,别忘了我是谁,即便她离世了,本门主也能把她找回来!” 瞪了桑落一眼,她上前握住郁嬷嬷的手,嘴角挂着柔暖的笑:“嬷嬷找了我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我们才一起生活,她好日子才过半年呢,怎么可能就离世。” 她的手不敢往她的脉搏处去探,只是不停地摩挲着手掌,眸底眷恋温存。 听着她不断循环往复的话,桑落眸子红透,湿热冲出眼眶。 “王妃,桑落知道你难受,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您,您得振作起来啊……” 陆旋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桑落噤声。 “别吵着她了。” “王妃!”桑落伤心又着急,方才还说要紧急出宫呢,现下却出了这等事情,那王爷王妃的大事要怎么办? 不要又被困在这宫里了! 她急得跺脚,而静静看着郁嬷嬷‘睡觉’的陆旋却不管,只沉浸在当下的幻象之中。 眼看陆旋根本没有接受郁嬷嬷离世的打算,桑落扫了圈这偌大又静谧的景阳宫,一把揩干脸上的眼泪,直接将陆旋的手拉到郁嬷嬷鼻息和心口。 “王妃,嬷嬷已经走了,现下不是伤心的时候,您得赶紧想办法!” 陆旋不愿揭开的幻觉,终于在被桑落这往鼻尖一探的动作下裂开了口子,随之便是势不可当的溃败。 眼睛下起了滂沱大雨,铺天盖地的愧疚、心痛如深渊一般将她吞噬,她像是骤然被人扼住了咽喉,说不出话,只能咚地一声跌坐在地。 “姑娘,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裙?我闲来无事,正好给你做。” “姑娘,你那双藕荷色如意绣鞋是不是磨脚?瞧我给你做了新的丝缎凤头履,我瞧着京中许多小姐都穿这个,外面买的铁定没有我做的舒服,在里面给你多垫了厚厚一层狐皮……” “姑娘,我给王爷做了一双靴子,你看看如何?你亲自拿去给他穿上,他铁定心都烫热得冒烟,对你有好处!” “姑娘,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碗药必须喝了。” “你说我这一辈子怎么这么有福气?什么也没出,血和汗都没流,甚至饭都没喂你吃一口,就白得一个这么知心的门主。” “姑娘,哎哟我的姑娘,你怎么又动玄术伤身?我现在倒真希望你不是什么神机门门主,只是个普通的官家小姐……” 坐在地上抱着脑袋,陆旋任由不甘和悔恨袭击着,两道伤心欲绝的泪水像瀑布一般冲刷着脸,全然忘了所有。 今生一幕幕与郁嬷嬷相处的温暖画面,都像是一把把尖刀,它们排列成阵,丝毫不停歇地狠狠插进,又翻搅她的胸口,痛得她浑身痉挛。 为什么? 为什么郁嬷嬷还是没有逃过因她而死的命运?! 她半生漂泊,走了十几年,才带着满腔怜惜和挂念走到京城,来到她的身边,她还没有带她过上几日的好日子,她还没能亲眼见证血脉诞生,她怎么能就走了? 她还没有问过她,她给她做的衣服鞋子那样多,她都穿不完,要怎么办? 她还没有看到,她执着一生的要让她的姑娘诞下麟儿,她都还没有身孕,孩子更是不知尚在何方,怎么能就放心地走了? 上一世,她受尽苦难,为了救她一命,甘愿被人打骂、践踏,瞎了眼也要护她,这一世她好不容易得来机会,想让她好好活着长命百岁,还未看着她的孩子长成下一任门主,为何又这般不守信用地离开? 陆旋抓住她温度逐渐消退的手,痛哭着怨愤地推搡,“我只答应了让你回来歇息,没答应你现在就可以离世!” “我是门主,你得听我的!你别忘了我是谁,即便你死了,我也有办法能找到你!你快回来……” 她情绪激动,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落下,撕心裂肺的声音像是经受了万箭穿心之痛。 桑落不断安抚着她,派了人给姜行传信。 陆旋只觉得,上一世郁嬷嬷死的时候那种无奈和无力感似乎又来了。 一种无法言说的剧痛从心底翻涌、汹涌地冲到了她的咽喉处,前世今生记忆交叠,她的灵魂像是被两世凌迟。 她都没准备好,不给她任何一点机会,就骤然间溘然长逝。 眸光一寸寸顺着郁嬷嬷的脸庞不舍地看去,忽地,陆旋目光一定,重重抽噎一声,哭声戛然而止。 透过朦胧透明的泪滴,她看见郁嬷嬷的太阳穴上,赫然也是一颗小巧黑痣。 轰的一声。 陆旋听见了胸膛内怒火熊熊的燃烧声。 江远风! 是啊,郁嬷嬷来宫里这么久,他都没有杀她,偏偏就在今日她告诉她,发现了江远风的踪迹时,突然便离世了。 这不是灭口,是什么?! 一双眼睛红得像地狱出来的修罗女鬼,蓄满了罄竹难书的罪孽与仇恨。 陆旋看了眼郁嬷嬷,咬牙一把抹掉又要冲破睫羽的泪。 明晃晃又直白的答案,甚至不用她专门去揣测。 这么说来,江远风应该已经知晓郁嬷嬷认出了他。 理智终于回笼,桑落忽上忽下的心也终于归了位。 江远风将郁嬷嬷杀了,根据太后一事的过程,他应该会对魂魄也留有防备,所以郁嬷嬷的魂魄很可能会被他收走困住。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的魂魄还被困在人间,听见她的引魂,便不可能没有感应。 到时候找到她,发生了什么事一问便知。 低低的咒语声响起,陆旋念起了带了郁嬷嬷名字的引魂咒。 姜行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看见的就是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郁嬷嬷,眼睛肿得跟毒蛇咬了,却在念咒的陆旋,还有着急忙慌的桑落。 没打扰她,他吩咐人专门守在了门外。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陆旋不知道唤了多少声,然而郁嬷嬷的魂魄,却始终没有半点感应。 陆旋既高兴,又有些失落。 她快速将这边的事情告知给了姜行,最重要的,便是那与太后一模一样的死状。 “方才引魂,嬷嬷的魂魄却一丝感应也没有,只有一个答案,她的魂魄,已经轮回去了。我高兴的是,江远风放过她,让她去轮回。难受的是,我们无法知道她生前经历了什么,没办法明明白白地替她报仇!” 听着那低沉又染着哭腔的声音,再看看那已经又兜不住泪的眼睛,姜行的心疼如同被锋利的钩爪划破,疼得难以言说。 “嬷嬷一生都是为了想护住你,她若是知道你因为她这般难过,铁定是要怪你的。咱们不如好好查一查这件事,到时候替她报仇!” 陆旋瘪嘴,“除了江远风还能有谁?只是不知为何他没有收走郁嬷嬷的魂魄。母后一事,她防我防得那般紧,不可能这次竟然不带走嬷嬷的魂魄。” 姜行眸心微沉,走到郁嬷嬷的遗体旁,用手感受了一下她的温度。 已经透体冰凉。 “从嬷嬷的体温来看,已经离世两三个时辰了。两三个时辰前,咱们正在仁智殿外的广场上诵经祈福,他定是知晓你短时间内没办法脱身,所以直接选在那个时候动手,也料定了你后面会引魂,所以故意没有收走郁嬷嬷的魂魄,而是任由其转世。” 陆旋紧紧攥拳,仇恨的眸子里顷刻红意喷涌。 “怕是他自己也心里有鬼吧!害了郁嬷嬷一生,筋脉尽断、玄术尽失,若是做了鬼都还要收了人家的魂魄,他也不怕遭报应! 加上他身体本来就受了伤,我想还有个可能就是他没能耐再收魂,所以才放过了郁嬷嬷。不过不管怎么说,嬷嬷能够往生,我都替她高兴。只望下一世,她能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嬷嬷走了,神机门,就当真只剩两个人了。 还有的那个,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以后再有什么门内的事,再也没有人替她解答了。 姜行听得动容,轻柔地替她拭去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将她的手放在心口想宽慰几句,却不想,目光却猛地定在了她手上。 “阿旋的手,怎有这么多的黑乎乎的东西?” 第一卷 第336章 姓姜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一惊,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果然在哪里蹭上东西,黑了一大片。 顺着自己的手,只一个眨眼,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躺着的郁嬷嬷手上。 郁嬷嬷已经凉透的手指被松开,陆旋惊得后退了两步。 她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赫然也黑得不成样子。 桑落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嬷嬷生前可是极为讲究干净之人,怎会任由手上有这般黑的东西?” 陆旋平息片刻,努力说服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拿着她的手指先是蹭了蹭,随后闻了闻。 她皱眉,“似乎是木炭的味道。” 桑落疑惑,“嬷嬷在诵经处晕倒后,我派了几个宫女送她回来。那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嬷嬷的手是干干净净的。难不成,她后面苏醒过?” 陆旋看向桑落,立刻道:“叫那几位宫女进来!” 外间,景阳宫的几名宫女战战兢兢地进了门来。 几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陆旋和姜行的神色,大气都不敢出。 方才王妃在房间里的哭声她们都听见了,也不知是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爷、王妃!” 六名宫女齐齐行礼。 姜行一双黑眸卷着刀锋扫去,声音冷到人骨头缝里:“先前郁嬷嬷回来后,是一直昏迷,还是苏醒过?” 姜行的气势将大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搭话,只有最角落的一位个子娇小的宫女看大家都沉默,这才鼓足勇气、抖索着嗓子,“回禀王爷,先前回来后,郁嬷嬷有苏醒。” 话落,陆旋和姜行眼睛一闪,而身边的几位宫女却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苏醒后,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们在场的统统都报上来。谁刻意隐瞒,那郁嬷嬷的死就算在谁头上。到时候谁都别想活着走出景阳宫!” 姜行的话说得狠厉,几位宫女听见“死”字,面色一白,纷纷鼓着眼睛朝郁嬷嬷的床上看去。 那青白面色,不是已经离世又是什么?! 尖叫卡在喉咙里,几人看着姜行那宛如阎王的样子,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声,硬生生将那尖叫咽下。 “我,我说……” 还是先前那个小宫女,“先前郁嬷嬷回来时,到了殿门口就醒了,她说她口渴,让咱们给她拿水喝。” “那你们给她拿了没有?”陆旋扫了一眼屋内,没有水的痕迹。 “拿,拿了。”那宫女说话声音小了一瞬,“我们给她送了一壶来,然后见她不舒服就退下了。” “然后呢?”陆旋的声音亦是一样的冷漠。 “然后……就没有做过什么了。” 姜行眸光微动,“她,没有找你们要过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小宫女蹙眉,“没有。” 随后姜行又问了些问题,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姜行让几位宫女候在屋外,由飞星看守着他们,随后关上了厢房的门。 屋内一片静默,陆旋心伤难纾,姜行埋头思考着什么。 只有桑落,闲着无事,一双眼睛在屋内飞快地搜索。 到处看了四五圈后,她的目光落在屋内的桌下,眸底终于闪动一簇明亮的光。 “这里有水的痕迹!”桑落指着被桌下地面的水激动地说。 陆旋二人视线一追,果然看见桌子挡着的地上有水。 “难道,嬷嬷是在这里喝水?为何是在桌子下面?”桑落有些疑惑,朝那方八仙桌走去。 “咔哒。” 脚下传来清脆的响声,桑落脚步一定,脚一抬,赫然是已经碎裂的半块木炭。 姜行与陆旋相视一眼,陆旋还在思索这其中的关联,姜行反应快,脑中各种讯息迅速闪过,脑袋已经探入了桌底。 “拿盏灯来!” 桑落着急忙慌递了灯。 就着灯光一瞧,姜行立刻低喊:“找到了!” 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姜行飞快地将身子又钻了出来。 “阿旋,郁嬷嬷在桌底写了东西!” 陆旋的心一瞬间被提了起来,一个闪身就朝桌底钻了去。 幽暗的桌底被灯笼照亮,紧跟着,陆旋和姜行的脸色却是倏地僵住。 桌底写是写了,但他们却完全无法根据没有章法的笔画判断出来是什么字。 姜行:“这会不会是你们神机门什么独有的暗号?本王实在认不出来,你回忆回忆。” 陆旋摇头,“门内没有什么暗号,若说是暗号,不如说是符咒。可这些内容,根本不是什么符咒。” 陆旋在桌底看了许久,脖子都蜷酸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桑落见二人似乎有些失望,便打算将桌下的灯笼给取出来。 然而当她将脖子一探进去,不小心瞥见桌底的笔画,却猛地惊呼了出来。 “这不是个人吗!” “人?!” 陆旋和姜行一顿,皱眉困惑地看向她。 桑落指了指那些歪歪扭扭的笔画,“是啊,我这人,没认过几个字,所以也不认得,但要我看,这就是画了个人。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 不等她说完,人已经被陆旋拽了出来。 陆旋和姜行接过油灯,按照桑落所说的一幅画的样子看。 果然,二人眸子一亮。 陆旋忍不住惊呼,“果然是一幅画!画上是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长相清隽,应该就是江远风!” “王爷,你快看看,这人在朝中到底是谁!”陆旋声音发抖,扯了扯姜行衣角。 姜行身子高大,与陆旋一起被蜷缩在八仙桌下,几乎脑袋都转不开。 是以拉着陆旋往桌子外一退,“砰”的一声,眼前的桌子已经打了个滚,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姜行站直身子,接过油灯照去,眸光望定瞬间,心脏骤然一缩。 “本王,知道他是谁了!藏得,的确是深!” 四下看了一眼,陆旋为避免又被江远风用什么办法监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随后四处看了一眼,再掏出两张符咒,在景阳宫设下了结界。 “这个结界可以不被人偷听,但只要不引魂,想来江远风感应不到。” 桑落亦是高兴:“嬷嬷先前就是做衣服鞋子的好手,这作画的功力定是不弱。幸得她是以作画来说出这事,咱们很快就能找到仇人了!” 确认自己的结界半柱香的时间没办法破解,陆旋才看向桌底的画,终于开口问:“他,是谁?” 等了两辈子的答案,终于到了要揭开面纱的时候。 眸色转冷,姜行眉峰一皱,“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陆旋眉头紧锁,用力在脑海想了想。 不认识这么个人。 姜行眸光森冷,似是带入了回忆,沁着一片寒凉,“你我成婚时他来过,当日本王还叹他怎那般不识大体,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隐在暗处,观察着你我的一举一动!” 他咬牙切齿,似是极为怨愤,“只怪本王愚钝,用郁嬷嬷的性命为代价,才真正找到这个人!” 陆旋拧眉,“所以,他本来在朝堂中的名字,是不是不叫江远风?” 姜行缓缓看向她,“对,他不姓江,而姓姜。” “那个江?” “本王这个姜!他的名字,叫姜少昭!” 陆旋瞳孔震颤,“先前嬷嬷说过,他跟随母亲回神机门前,是在一个庄子里面生活的,是定王不受待见的庶子!” 姜行摇头,“但一直以来,他在朝堂都声称来自乡野寒门,皇上于他有知遇之恩,说自己姓姜不过是巧合,因此所有人都信了他这个由头。” 姜行嘴角轻勾,眼里浮起阴鸷:“当初我们大婚之日,本王担心皇兄见了你产生其他想法,所以没有让你出去敬酒。” “但是当时却出现了一人,插科打诨闹着说想见你,被本王给搪塞了回去。后来次日,本王便被人下咒性命垂危,你将我救了后,我命人详查大婚之日所有往来宾客去往后院的消息,那份清单里面,便有这位吏部尚书!” “这人在京城素有好色名声,府中姬妾无数,行事亦是乖张。朝中传言,姜尚书就是因好色,才无望再有作为,也不可能升迁。却没想到,狡兔三窟,本王倒是小瞧了他!” 陆旋被这些消息震得有些缓不过来劲儿,她怔怔地点头,脸上因惊心动魄而带出几分茫然,“这么来,沈渊词的事情也说得通了!” 第一卷 第337章 庶子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当初我受三哥之邀去沈府救沈渊词,当时他一心寻死,就是因为不想去吏部当值。为了这事,沈霆安差点放弃这个儿子,觉得大好前程不要,非得要自降品级去翰林院。 记得后来给王爷说了后,你说可以将范围缩小在吏部,如今看来,确实是这么回事!里面对沈渊词出手的,也是对长阳郡主一家最有恨意的,应该就是这位,姜少昭!” 姜行点点头,“他一个不受宠,被定王遗弃在别庄的庶子,甚至在走失之后,定王府都没有派人寻过他。他住的庄子,几个月后便成了长阳郡主消暑的别庄。心里对长阳郡主,定然带着恨!” 他沉吟一瞬,“不止是长阳郡主和沈家,定王府灭门惨案,也一并水落石出了。” “定王府被屠戮殆尽,只有长阳郡主因当日生下沈星灿而逃过一劫。也只有这位姜少昭,心中对定王有这么大的怨恨。 不过从他还在用‘姜’这个姓来说,他对于自己的皇室血脉,应该还是有几分期盼在,起码不会像他给朝中人展示的那么简单。这人平日见到本王一向有礼,连本王都没认出来,真是老狐狸。” 陆旋想了想,“他姓姜,又是定王之子,如今甚至可以干涉皇上的决定,连皇上也要听信他的话,那这么说来……” 陆旋定定地看着姜行。 这是宫里,有些话不能说,但已经心知肚明。 姜行眸子眯了眯,“他定有企图。” 陆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浑身冰凉的郁嬷嬷,“嬷嬷说,江远风当初告诉母亲,说等他走到极高的位置,便回来找她。他觉得母亲选择我父亲,是因为父亲身份显赫、背景勋贵,他认为自己在神机门只是母亲座下的左护法,所以不得母亲垂青。” 姜行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全是他自己的执念。在定王府庄子里的记忆,刻入了他的一生。遇到所有事,都归结为自己低人一等,定要出人头地,觉得所有人都是因为身份、地位,所以才离开他。 加上他又是被岳母和老门主所救,二人都知道他真正的过去,在他眼里,无论有天大的恩情,都无异于是在提醒他,自己有多卑微,多无用,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 陆旋同意姜行的话,“可偏偏他野心极大,一心想要报复定王一家,想要做人上人!” 姜行摸了摸她的头发,带着几分赞许,“本王想,这也是定王满门被屠一案,明明那么多疑点,却并未真正翻案的缘由。有他在朝中四两拨千斤,谁都发现不了,暗处这一只如此黑暗的手。” 他眼神转黯,带着深深厌恨,“昨日咱们守灵时,不少人都痛哭流涕地要见母后的遗容,这位尚书大人就在其中。本王还记得他当时围着梓宫哭了一圈,如今看来,定如阿旋所想,去看母后穴位上那长针是否还在,看看咱们是否发现!” 心底的愤怒和仇恨缓缓滋生了出来,姜行的拳头握得死死的,表情逐渐阴狠,像是头嗜血的狼。 陆旋也被二人剖析出来的实情激得已经红了眼,脑子里的仇恨像是一瀑滚烫爆开的岩浆,炸得她全身都跟着沸腾。 “他身上拴着这么多亲近之人的性命,大婚时还曾在王府布下杀咒要杀了你,我定要除了他,给母亲、父亲、母后,还有郁嬷嬷报仇!” 仇恨带来的彻骨沉痛在屋子里蔓延,桑落吸了吸鼻子,就这样静静地守护着。 这瞬间,她心里的王妃似乎和之前有了些不一样。 王妃虽然厉害,可实在是命途多舛。 尽管已经是王妃,却一刻不得安歇,还得时时刻刻提防这么多背后的无耻之徒。 虽然富贵,却也是用自己的安危和身边的性命换来的…… 陆旋任由仇恨在心头激荡肆虐,这样可以让心口的疼痛舒缓一些。 然而待她转头,一眼瞧见床上冷冰冰的郁嬷嬷,瞬间又泪满眼眶。 姜行更快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沉吟一瞬,“咱们眼下,似乎还有些疑点没弄清楚。” “什么?”脑子被悲伤缠得发疼,陆旋没再去深想更多细节。 “为何桌子下面会有水?为何嬷嬷的画会在桌子下面,阿旋不觉得很可疑吗?” 姜行顾自掀开了郁嬷嬷盖在身上的薄被,惊得陆旋下意识就要去拦他的手。 待看见郁嬷嬷裤子上那些已经快干掉的水渍时,她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 她怔怔地看向他,“嬷嬷膝盖处,还有水渍,说明先前是湿的……” 见她不复先前的激动,姜行才跟着点了点头,“所以本王猜想,郁嬷嬷应该是在桌子底下,就已经离世了。不然的话,她那般洁净的人,应该会重新换一身衣裤。” 心头猛地一震,陆旋眼睛转了转,嗓音带了几分沙哑,“我知道了!郁嬷嬷之所以会出现在桌子下面,可能是她一回景阳宫,就感觉到了危险!” 她忍下伤痛,脑子里重新开始思索,“虽然嬷嬷玄术和术法全无,但她是曾经神机门右护法,她身上的念力感应是不会错的。 先前王爷大婚后性命垂危,我判断出是因整个王府被下咒,当时就是郁嬷嬷配合我寻找出了好几处阴符阴咒的机关。她一定是感应到了江远风的法器,一定也看到了江远风对她的杀念!” 姜行看着门口的方向,眸子里划过一抹凌人的寒芒,“可嬷嬷是在桌子底下离世的,为何又好端端的到了床上来躺着?直到你们回来,看到了这一幕都没发现异常?” 桑落先陆旋一步叫了起来,“是……是那些宫女?!” 陆旋也想到了方才问话时,那些宫女们的不对劲。 就在此时,眼前泛着白光的结界开始一点点消退。 右手一挥,陆旋立时撤下了结界。 时间到了。 该知道的重点已经全都了解清楚,这结界也就无所谓。 几位宫女被飞星带进了屋。 那仿佛立刻便会将人打入无边地狱的低气压,令得她们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感受到屋内阴沉森寒的氛围,有两个宫女瑟缩着抬眼看了一眼姜行。 然而刚触及到他的目光,突然间就被那刺人的狠戾扎得赶紧收回了视线。 “郁嬷嬷是什么时候离世的?她死之后,在本王与王妃回来之前,你们可曾还进来过这间屋子?” 屋内死一般的沉寂。 依旧是先前那位小宫女,见四下无人应答,这才颤巍巍地举起手。 “没,没进来过!我们不知道,不知她什么时候离世的……” 听到回答,姜行冷笑了一声。 他目光看向陆旋,下巴一抬,示意该她上场了。 第一卷 第338章 血刃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理智回笼,陆旋赶着带太后的魂魄出宫,这会儿郁嬷嬷崩逝,料到必得经历好一通安排。 她转身背对几位宫女,咒语急出,几张真话符迅速从她身上快速飞到了几人背后。 几位宫女还没看得见眼前情况,便感觉脑子一激灵。 “郁嬷嬷什么时候离世的?我们回来前,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来过这间厢房?到底有没有见过她?!” 陆旋的剩余耐心不多,声音里带了几分狠意。 “先前,我,我和小翠来过这间厢房……” “我看见小翠来过……” “来过……” “……” 一时间,所有宫女都改了口。 然而话一出来,大家的心脏就开始狂跳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那些不能说的话不受控似的往外蹦? 一个个都拼命想阻挡自己说出实情,但一张嘴根本不受控制。 “先前送了水后,我们就出去了。后来过了一个时辰,我和小翠一起进来,就看见郁嬷嬷倒在桌子底下!” “我们摸了她的鼻息,知道她已经死了,所以就把她扶到了床上躺着。然后我们一行人全部在门口守着,防止有其他人来到景阳宫,发现她的事情……” 听得这些话,陆旋怒意横涌。 “那先前我们回来时,你们怎么不守了?为何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直接便放我们进来?” 陆旋狠厉的嘶吼在宫女心中炸起惊涛骇浪,身子吓得发抖,更加无法抵挡真话符的力量。 “因,因为郁嬷嬷,已,已经死了三个时辰了。两个时辰之后,便可以不用管了……” “谁告诉你们的两个时辰后就不用管了?!” 两个时辰没有来人,郁嬷嬷的魂魄早就进入轮回,也就不再担心她透露什么消息了。 陆旋眸底深红一片,因为愤怒,她的指尖都在发抖。 原以为先前这些宫女都不知情,是无辜的,没想到她们当真撒了谎! “是,是一位身手极好的大人!他给了我们每人两锭银子,让我们将郁嬷嬷扶到床上,只要两个时辰不进去人,就不用管了……” 陆旋只觉得自己的血管都快一根根炸开,愤怒的目光向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几人燎过去,“那若是两个时辰内,我回来了,又当如何?!” “那,那便将郁嬷嬷的尸体藏起来,然后对王爷和王妃说,嬷嬷暂时出去了……” 随着这句话,几人身上的真话符轰地一声燃尽。 陆旋怒至极点,几乎是顷刻之间,飞速冲向飞星身侧,“唰”的一声拔出他腰间佩剑。 方才说话的宫女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柄长剑已经迅速刺入了她的身体。 身边的几位宫女发出了惊声尖叫,几人抱头鼠窜地冲向角落,瑟瑟发抖地互相挤成一团。 眼泪冲刷着脸颊,陆旋如刚从炼狱中逃生的怨鬼。 泪水在衣襟上染出一团深重湿迹,颤抖的身子被大力一带,瞬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那双有力的大手,再次给了她紧紧的拥抱和依靠。 靠在姜行怀里,她的手终于缓缓从剑柄上落下,忍不住又放声大哭。 这样的真相,连宫女都能随意骗她。 怎么能让她不恨?!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血刃杀人,可为何还是舒缓不了那心底极致的恨意! 姜行安抚着怀里颤抖的人,声音里像裹了针做的冰碴子,眼神凉薄得一扫便能将人封喉。 “飞星,景阳宫宫女,在太后丧仪之时,不敬主子,不听安排,懈怠不忠,以下犯上,对郁嬷嬷照顾不佳,以致害其枉死,惊扰太后亡灵,赐每人毒酒一杯,以儆效尤!” 飞星扫了眼房内抱作一团的宫女们,眼神亦是冰冷,“是!” 在一片喊冤声中,五个宫女并一具尸首被拖了出去。 只消半刻时间,那强烈的抗议和喊冤声便逐渐沉寂下来,只剩夜里的虫鸣蛙叫声。 桑落出去通知了宫里郁嬷嬷离世的消息,没一会儿,内官监就来了四个人,负责送郁嬷嬷遗体出宫。 陆旋挣脱姜行怀抱,含着鼻音道:“我该走了,不然待会宫门下钥,就更走不了。” 温柔点点头,姜行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郁嬷嬷对我们的好,都在心里记着,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报仇,再哭就丑了。” 郁嬷嬷的尸首已经被装好,桑落和内官监的人在门口等着,陆旋刚走两步,却忽然再次感受到了屋子里熟悉的灵力气息。 她身子一定,立刻看向了厢房地面。 一阵微不可查的灵力正从地底褪去,她瞄准那丝只剩一点的绿色影子,一道符咒顷刻祭了出去。 “哎哟!” 一道稚嫩又清脆的声音传来,陆旋吓得手一松,口中咒语也顷刻停了。 孩子的声音? 这灵物,还尚年幼?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被她捉住一缕灵识的槐灵感受到身子一松,立刻找准机会,嗖的一声便从地底逃了。 地面的那道符咒燃了一半,顷刻熄灭。 为了防止有人发现屋子里符箓的痕迹,陆旋催动咒法让符咒燃尽。 然而她脑子里却没停息。 这熟悉的灵物,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气息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些。 甚至身上,反复还有自己曾经下过的咒术的感应…… 姜行没有见到地上方才的槐灵,心头还觉得陆旋突然对地面用符咒,似乎有些奇怪。 但见她神色凝重,便也没催她。 忽然,他看见陆旋眸中亮光一闪,紧跟着便看向了自己。 “王爷,我知道一直被江远风用来监听咱们的是什么了!” “什么?” “方才我捉住了那灵物神识的一抹青烟,始终觉得甚为熟悉,方才想起来了,是曾经,我在苏家封印的那个槐灵!” 姜行有些困惑,“槐灵?这是什么?” “万物有灵,这槐灵,便是一棵生了灵识的古槐。它长在苏家厢房边上,从小看着云嫔长大,是它守护了曾经云嫔的魂魄。 云嫔的魂魄没被厉鬼吞噬,也没有魂飞魄散,都是槐灵的功劳。只是它过于年幼,分辨不出是非善恶,所以只知道将云嫔缠着,想让她进入槐树体内,结果误打误撞,让云嫔夺了苏应庭的身! 所以当初我去苏家,将云嫔魂魄一引出,苏大人的疯癫之症立刻就好了。我记得当时将那槐灵封印了起来,让它好好在那处修炼的,却不知为何,会被江远风找到,甚至用来作为了监听咱们的工具!” 面色一黯,姜行的声音瞬间冷却,“早知这样,当初你还不如将那精怪给收了!” 陆旋摇头,“它花了几百年时间才生出灵识,实为不易,我不忍做下那等残忍之事。恐怕是当初云嫔出现在宫里,让江远风起了疑,这才让他有了机会,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小东西。” “你不忍,你看江远风可就忍了。那槐灵不但不记你的恩情,现在来看,恐怕还将那江远风当成了恩人,所以帮着他一起对付咱们!” 陆旋掰了掰手指,眼睛却看向幽深的夜色,“无妨,既然是非不分,为恶人所用,大不了,就一起除了!” 第一卷 第339章 遗体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步行送陆旋出宫,姜行身后跟着几个内官监的内侍,并一具郁嬷嬷的尸身。 然而到了宫门口,立刻便受到了阻拦。 “王爷、王妃恕罪,皇上有令,太后娘娘大丧期间,所有离世宫人,全部视为扰乱她老人家英灵的秽物,不得擅自离宫。” 金吾卫态度诚恳,似是极度为太后考虑。 陆旋心里的火气噌地就要窜出来,姜行握了下她的手,沉声回答宫门侍卫。 “死去这人不是宫人,而是瑾王府的人。瑾王府的人走了,不离开宫里,那放在哪里?” 那侍卫再度躬身行礼,“这几日所有死了的下人,全都经由司礼监处理,他们会带去静乐堂火化。” “静乐堂?那不还是宫外吗?意思是只有司礼监才带得,本王妃带不得?” 陆旋心头有气,说话也不客气。 她看了一眼身后抬着尸身的几名内侍,眉眼锋利地扫过面前的金吾卫,“你们的眼睛长来干什么的?身后的几名公公,都出自内官监。先前我们可没听说要交给司礼监的事。” 那侍卫干笑了一声,“属下也只是当值的侍卫,只知道听从上官吩咐办事,还望王妃莫要为难小的。” 数了数门口的侍卫,陆旋正盘算着用几张定身符才能闯出去。 忽地,身后传来了一阵呼唤。 “王爷,王妃,请等一等……” 那声音似乎因跑得急了,显出几分沙哑,听起来陌生得很,陆旋抬头瞧了一眼姜行。 姜行眉头一紧,“司礼监,夏明。” 陆旋嘴角描绘出浓烈的讥讽。 这么短的时间,一个瑾王府嬷嬷离世,竟然这么快连皇帝身边最器重的司礼监大太监都出来了。 不得不说,她在这皇宫中的面子还真是挺大。 “王爷,王妃。”夏明先是恭恭敬敬行礼,随后“啪”的一声,一巴掌就呼上了自己的嘴巴。 “都怪老奴忘事。这几日太后大丧,所有期间离世的宫人,都由司礼监负责运送出宫,统一火化,以免惊扰太后娘娘英灵。” 他讨好地看向陆旋,“是老奴未及时前来处理,所以害得王妃亲自前来。还请王妃暂且回宫,将嬷嬷遗体交给老奴的人处置。” “郁嬷嬷是贴身照顾王妃的嬷嬷,与王妃感情深厚,王妃想亲自带出宫去,也是人之常情。就不麻烦夏公公了,由王妃带回王府,也算全了王妃的一片心意。”姜行背着手替陆旋回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拒绝。 夏明脸上霎时有些挂不住,“王妃,老奴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办事,您不会要因为一个嬷嬷,而选择抗旨,和皇上做对吧?” 面皮抖了抖,他复又带着为难地看向姜行,“何况太后娘娘还是王爷的母后,想必王爷也定然不希望太后的往生之路被人叨扰……” 陆旋心头冷笑。 这么急匆匆跑来,又匆匆解释这么大一通,想必定是方才那槐灵跑了后,江远风收到消息,这才赶紧安排人了过来拦截他们。 目的也再明显不过,如同昨夜和今日一般,不想让她将太后的魂魄带出宫外! 冷眼扫过面前愁眉不展的夏明,陆旋身后忽地传来了一道厚重的响声。 “啪嗒!” 她瞬间回头,才见方才这一刻,金吾卫竟将身后的宫门已经上了锁! 先前拦截他们的护卫面带战栗地上前,额间滑落一滴冷汗:“王妃恕罪,宫禁时辰已到,该要下钥了。” 眸中先前的怒火,霎时被一片森寒取代。 “好,很好。”她咬牙扫了眼面前的侍卫,又眼神冷冽地瞧着面前恭敬有礼的夏明,心头恨意滔天。 “这是打定主意,要给瑾王府施压了对吧?本王妃先前可从没听说过皇上的这等旨意!” 一只带着温度的手掌轻轻拢住了她的手,随后是一阵温和的摩挲。 就听得姜行对着夏明克制道:“公公不妨给皇兄说一声,都知道臣弟宠爱王妃,让他卖臣弟一个面子,他可以待皇后那般特殊,王妃只是想送一个嬷嬷的遗体回王府,竟还成了奢侈?本王想,即便母后在世,本王有这个请求,她也定会同意。”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夏明知道,事情这样僵持下去,真不是好对付的…… 宫门口密密匝匝围着上百人,但这会儿却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三方各不相让,心头各有盘算,一时间,谁也不知道下一句话该如何接下去。 忽地,陆旋心头一动。 “罢了!”她冷冽开口,“既然皇上和夏公公都不想我亲自带郁嬷嬷的遗体回府,而是要由司礼监代劳,那我也不勉强。” “就由夏公公安排人,在明日卯时之前,务必完好无损地将郁嬷嬷送回王府,同时让她风风光光地下葬。王爷和我出不了宫门,所以郁嬷嬷的丧事,就请夏公公代劳了。嬷嬷生前辛苦,没享过几日清福,还请公公善待。” 陆旋这话说得有几分任性,她假装不懂宫规,实际上就是要夏明去操持。 夏明是皇帝的秉笔太监,平日都是处理批复奏章、传宣谕旨,总管宦官事务的事情,身份地位自然是极高。 这样的身份,这会儿却被要求去处理一个王府嬷嬷的丧事,说起来都不合规制。 陆旋在心头盘算。 如此一来,皇宫里太后的丧事就少了人手。 如果他们答应,那郁嬷嬷也不亏,风风光光地下葬,让仇人的人兴师动众地为她发丧。 若是拒绝,那她也就有了由头,正大光明地离宫。 且看他们如何选择。 话落,陆旋又淡笑着补了一句,“对了,此事本来本王妃是要亲自操持的,既然夏公公代劳,也万不可假手他人。毕竟嬷嬷待我的一片心意,容不得其他人辱没。” 她不希望郁嬷嬷落到江远风手里,所以即便要交出去,那也得让眼前这人负责到底。 到时候出了问题,拿他一人问话,好过多人推诿。 却没想到,夏明只是迟疑了一瞬,便点头应了,“多谢王妃体恤。” 他脸上的笑容自然了些,“既然王妃信任老奴,那老奴定当万死不辞,给郁嬷嬷把丧事办得风光体面。” 姜行挑了挑眉,“那就多谢夏公公了。” 点点头,陆旋吩咐将郁嬷嬷的遗体放到了宫门口。 随后,她又看向宫门口的侍卫。 “既然不能带遗体出宫,嬷嬷的尸身也已经交给了夏公公,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侍卫和夏明两脸一僵。 不是,方才闹这么久,合着全都不起作用? 这姑奶奶还要出宫是什么意思? 侍卫扯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为难道:“王妃,您也看这宫门都下钥了,又正是太后大丧期间。您这时候要出宫,这不是为难小的吗?” 陆旋挑了挑眉,“方才本王妃要出宫的时候,可是天色尚早。是你们说不允许嬷嬷的遗体出去,所以才耽误了时辰,难不成小将军这么快就忘了?” 第一卷 第340章 结界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侍卫浑身紧绷,仿佛连头发丝儿都竖着些表示防备,“王妃,此乃特殊时期,若您真有要事,不然前去问问裴指挥使可好?若是他同意,小的立马放您离开!” 姜行看了一眼侍卫,“让本王和王妃去问裴帆?他裴指挥使可是好大的脸面?!” 嗓音陡然提高,姜行森寒的表情吓得侍卫冷不丁抖了抖。 夏明一见这情形,也心道不好。 自己表面是皇上派来拦住郁嬷嬷遗体的,实际上是拦着王妃不能出宫。 是以,他忙替那侍卫解围,“不瞒王爷,明日卯时,您和王妃还得在灵柩前行辞奠礼,皇上担心奔波劳途,特别吩咐老奴传话,让今夜二位务必在宫内过夜。如今时辰已晚,不若王爷王妃,还是暂回景阳宫歇息吧?” 陆旋眉眼微蹙,紧跟着打量了夏明几眼。 吸了口气,她似是有无限遗憾,这才道:“也罢,就算给夏公公一个面子,毕竟您要负责郁嬷嬷的丧事,对我来说,也是帮了大忙。” 说完,竟是顾自便与姜行走了,好似丝毫没有牵挂。 看着她泰然自若的背影,夏明与宫门口的侍卫愣在原地,一颗心七上八下。 隐入宫廊小道,姜行才开口问她:“是不是有了什么应对的办法?为何又回来了?” 陆旋冷哼一声,“若是咱们强行走,他们定还会想出其他法子来拦着。母后丧仪的关头,闹大了不好看。倒不如答应他们,顺便提一个过分的要求,看他们能否答应。” “臣妾方才看了这夏明的面相,他星居正额,天阔垂珠,是个敦厚忠实之人。只不过跟了这皇帝,被带着走了歪道。但总的来说,臣妾把郁嬷嬷的丧事交给他,应该可以不用太顾虑。郁嬷嬷身故,魂魄也已经入了阴间,想来江远风也没有再害她的必要。” 姜行凝眉沉思,“那……” 陆旋知道他想问什么。 那她现在被困在了宫里,依旧无法从太后的魂魄中得到消息,这要怎么办? 景阳宫与太后停灵的仁智殿相隔甚远,步行回去,竟完全不受那边亮如白昼的长明灯的影响。 宫廊蜿蜒,小径深深。虫鸣阵阵,宫灯幽晃。 陆旋仔细感受了一番,似乎身边没再出现那槐灵,这才回道:“江远风利用槐灵监听我们,若是他有心,待到伤好了,只会更加难以对付。 所以我想了想,不妨大胆一些。此时不能出宫,也并非完全坏事,我先收了那小槐树精,断了江远风的后路,只要他没办法监听,一切就都好办!” 令陆旋没想到的是,自郁嬷嬷的事情之后,她没有召唤过太后的魂魄,那槐灵竟也再也没出现过。 夏日炎炎,太后的遗体不能存放太久,本以为第三日之后,按之前钦天监所言,无论如何也该下葬了。 但在第三日晚上,竟然又收到了何元光传来的旨意。 “王爷,王妃,皇上感念太后母子缘分,不忍这般早便离他而去,想让太后梓宫再停留两日,最后感受一番大梁百姓及皇子皇孙对她的缅怀爱思……” 姜行放浪不羁地领了圣旨,然而等何元光一走,脸色却是倏地黑了下来。 “还能等吗?”他拧眉回头看向陆旋,这才发现,她的指节都已经攥得泛了白。 忧虑的目光对上姜行的视线,陆旋一开口,声音都发了颤,“王爷,不能等了。” “今日已经是第三日,母后的神思恐怕已经散了许多,等到第五日,送葬后便是第六日,恐怕母后的魂魄连转世都困难……” 姜行心口一沉,“竟是这般严重?!” 陆旋点点头,眸子里思绪翻涌,视线穿过夜色,她看向远处摇曳的灯笼,那一抹深重的忧虑也逐渐转为坚定。 “既然他们打定主意不放我出宫,那也只有拼力一搏!” 姜行关了大殿的门,但眉宇间的担忧却是皱成了小山:“在宫内引魂?!如今关头,岂不是白白给江远风送上机会?是否还是会伤及身体?还有母后,若是真被那槐树精监听到你的召唤,江远风岂不是又会毁了她的魂魄?” 再度设了一个小小的结界,陆旋道:“也许不会了。通过这几次,我对他们的试探也已经差不多。若是我像咱们现在一般,设下一个结界,想必是能像昨日郁嬷嬷刚走时一样,暂时避开那小槐灵的探听。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若是我在宫里引魂,江远风会有感应。但因为结界,槐灵必定是无法探听。我需要在结界上动用大量符咒,才可使其抵挡江远风的法器。所以,我也不知那法器到时候与我的结界相比,谁胜谁负。” 一把抓住她的手,姜行道:“若是你负呢?会如何?” “我负……他追魂匣中的长针,便会直接穿透母后的魂魄,摧毁她。” 深深咬唇,陆旋内心有些愧疚,低着头不敢看他。 “所以这样做,你会不会怪我?” 紧攥的拳头微微松开,姜行紧绷的心终于归了位,“母后为了本王,提心吊胆一辈子。我却连她死后,都无法护住她的魂灵,是本王不孝。 但她为人迫害,若是这样本王都不能替她报仇,那我也枉为人子。所以无论如何,本王都要一试!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挡住他那长针的迫害。” “什么办法?”陆旋眼睛都亮了。 姜行唇角一勾,“盾阵。” “是啊!”陆旋双手一击,瞬间有些激动,“这般简单的道理,我竟给忘了!只要将一处围得密不透风,那长针不就进不来了?!” 但她的开心也只维持了片刻,紧跟着,笑就僵在了脸上。 “可咱们现在在宫里,根本不是王府,这些禁军侍卫,全都是皇帝的人,他们能帮着我们?才怪了!” 捏了捏她的耳朵,姜行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唤母后出来问话?” “当然是越快越好!” 姜行拖着下巴沉思一瞬,“那本王立刻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旋还未反应过来,话落,温暖的手掌已经拉着她往景阳宫外奔去。 飞星和桑落紧跟其后,陆旋边走边问,“去哪里啊王爷?” “坤宁宫。” 坤宁宫? 想起上一次赏花宴去坤宁宫的事情,陆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那不是季皇后住的宫殿? 这样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皇帝日日下榻坤宁宫,江远风又在坤宁宫将云嫔给除了,说那是个虎狼之地也不为过! “坤宁宫的禁军……听你的话?” 问出这话,陆旋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 坤宁宫的禁军,看到他瑾王殿下,立刻拔刀还差不多。 甚至都不用江远风出手,他们就能葬身层层刀剑之下。 “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一卷 第341章 树洞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眨了眨眼,陆旋好奇道:“难道你的意思,是用我的隐身符?” 她想了想,“用隐身符,能瞒江远风一阵,但坚持不了多久的……” 姜行淡淡回了个,“不用。” 怀着大量的好奇心,陆旋沉了气,跟着姜行到了坤宁宫门口,一路没有再问。 与想象的不同,姜行并没有拉着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而是沿着墙根找到一处巨大的锦松盆栽,随后将其一移。 那墙根立刻露出了一个极大的豁口。 “本王十几年没干过这事了,我和你进去,飞星在外面将洞口给重新堵上,桑落也别进来。” 身子一紧,桑落紧张道:“你们不要我们俩保护,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飞星也不放心,“这么危险的地方,王爷你不要命了!” 姜行没理他们,说完就朝那类似狗洞一般的洞口钻了进去,陆旋没时间多想,紧跟着也进去了。 飞星和桑落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在墙外赶紧将那巨型锦松盆栽重新移回去,随后像是路过一般在外面晃悠。 二人屏声静气地在坤宁宫中移动,陆旋猫着身子跟姜行走过廊檐、穿过后殿,一路心惊胆战,最后来到坤宁宫后殿厢房外的角落旁。 厢房角落里是一颗古树,树干看起来,有两人合抱那么大。 陆旋比画手势,“这是什么意思?” 姜行没有出声,蹲下身,手朝树干底部的树皮一探,就见那大树竟是露出了一扇小门一般,而姜行手里拿着的,赫然是大树的树皮。 陆旋震惊得眼睛都鼓了起来,“这是……一个树洞?” 姜行赶紧朝她招手,“快进去。” 陆旋还在迟疑,忽然间,二十来步开外的地方传来了几个女子的声音。 皇后寝殿退出来四个宫女,正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若不是此处有树影,让人看不真切,那些宫女只需要再靠近几步就能发现他们。 陆旋心都快蹦了出来,淌了一手的汗。 朝那树洞一钻,她手脚并用,拿出了生平最快的爬行速度。 树洞内黑黝黝的,里面有些潮湿。陆旋摸索着站起,没想到在里面竟然可以完全直起身来。 见外面的宫女越来越近,姜行顾不得陆旋在里面是否适应,身子一躬也赶紧钻了进去。 一大块树皮从里面一堵,整棵树瞬间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此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已朝他们靠了过来。 陆旋和姜行身子僵住,立刻不敢动弹。 “你瞧见了没,方才这边似乎有个影子?”是一个宫女的声音。 缓慢的脚步声在大树旁踱来踱去,似乎带着疑惑。 “有吗?”另一个宫女循声走来。 “没有什么东西啊,是不是你眼花了?” 两道脚步在树干外停了,后来的宫女道:“檐下的灯笼被风吹着老晃,应该是光吧,所以这些树枝的影子看起来也动了。” 两位宫女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可疑,前头的宫女说了声,“许是吧?” 二人这才渐渐离开。 两个宫女的声音远去,姜行和陆旋松了一口气。 树洞里黑漆漆的,陆旋身子一僵,感觉到身旁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身上蹭来蹭去,吓得身子一紧,汗毛都竖了起来。 “有,有个什么东西,在,在我身上爬……” 她嗓子发紧,身子也在微微发颤。 姜行一僵,忍住笑出来的冲动,用极低的声音道:“是我,本王在找东西。” 陆旋一顿,想狠狠剜他一眼,但想到黑漆漆的他也看不见,在他手上拧了一下。 就在这时,姜行的手指触碰到树洞里一个有菱角,硬硬的东西,欣喜道:“找到了。” 一面弧形的一大块什么东西被姜行从树壁上取下来,随之往那洞口从里面一堵,外面的所有声音霎时间全都消失了。 “你用了什么东西?” 陆旋摸索着将他扶起来,二人在树洞内终于都站直了身子。 树干里面中空,没想到竟有一人高,刚好够两个人在里面站着,只不过身体紧贴,实在是有些挤。 “这个树洞有两个小门,一个是从外面阖上的树皮,用来掩人耳目。另一个便是从里面关上、为这树洞口量身定做的这银盾,两层一阖上,里外不但声音完全隔绝,甚至连水都渗透不进来。想来用于对付江远风那长针,定是能够防住!” 陆旋惊得张大了嘴,“这你是怎么发现的?这地方也太神奇了些!” 如果真如王爷所说能够连水都渗透不进,那应该是能防住江远风的那长针法器。 姜行苦笑,“这是我儿时生活的地方。” 杏眸一颤,陆旋恍然大悟。 他曾是先帝和太后最为宠爱的皇子,自然自小是跟着太后一起生活在这坤宁宫的。 那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不都是他最熟悉的么? “幼年顽劣,经常躲起来让母后找不到我,这棵树还是本王在姨母府中与安年兄玩耍时,我与他二人一起开的树洞。后来我因喜欢这棵树,待在国公府不愿回来,母后就跟姨母讨要了这棵树回宫。 但坤宁宫为凤位后宫,一花一木皆有章法,这树又大,自然是不可随意栽种。一来坏了乾坤风水,二来有碍观瞻。母后迫于我的顽劣哭闹,不得已才将这树种在了宫婢住的厢房边上。 只是这树挪回来后,并不好养活,好几次都差点枯萎死掉。母后专门请了司苑局的人来时刻帮我照料,精心养护了三年,才在这宫里重新有了亭亭如盖之势。幼年时,我经常偷偷一个人来到这里,将两个树洞门封起来,带一颗夜明珠,里面便是我一人的世界……” 姜行的声音很轻,但这些话却拂过陆旋心口,被惹得红了眼。 “母后慈母之心,哪怕王爷再顽劣,都想要满足你的心愿。” 分明是极为寻常的一件小事,但却足以见得太后对王爷的宠爱。 墨眸有些发润,姜行察觉鼻尖不知什么时候也酸涩起来,“是,本以为这事离经叛道,父皇定会狠狠责骂于我,却没想到,曾经他还跟我一起躲进这树洞里,只为安慰让我不要与母后争执。他说别看母后心直口快,实际上会对我的一句无心的话难过许久。” 姜行从未谈过对太后的关切或在意,只说皇家无情。但陆旋现在才发现,那些家人之间的在意关怀,其实一直深深扎根在他心底,只是从未坦露罢了。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觉,如今他能待她这般好,里面有先皇和太后太多的影子。 是他们教会他爱,也让他懂得反哺爱,只不过身在云波诡谲的皇家,他只能将那些感情深埋心底罢了。 表面乖张之下,他一直都是那个记得温暖偏爱,心性纯粹善良的人啊。 靠着树壁,陆旋摸索着轻轻抱住了他。 “还有臣妾在呢,放心吧,我可不会轻易离开富贵迷人眼的瑾王府。还希望以后我的孩儿,也能得如此呵护。” 这声臣妾,还有那句孩儿,让姜行听得极为舒坦。 低低笑出了声,他在她额头轻啄一口,“你的孩儿难道不是本王的?除了你们,谁还能让本王如此掏心掏肺?说出这话,真是不认人的小白眼狼。” 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在黝黑的树洞里,陆旋耳朵都浮上淡粉。 感觉到他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她才拍拍他的胳膊:“若是准备好,我便设下结界,将母后的魂魄引出来了。” 第一卷 第342章 询魂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趴在树干壁上,仔细听了外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从怀里掏出来个夜明珠托着。 这才压低声音,肃然道:“开始吧。” 咒语从口中溢出,一道符咒自陆旋袖口飞来,在树洞内快速盘桓一圈,最后飘落在地面,随着幽蓝火光燃尽,以树干为中心,整个树洞内瞬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结界。 陆旋随即又念起引魂咒,没一会儿,一个略带虚弱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幽黑的树洞壁上。 “母后!”看见太后的魂魄,姜行身体狠狠一颤。 往日那般慈爱的人,如今竟然成了虚空中的一团雾。 虚空中的太后似是没想到自己不但能出来,还能见到皇儿,欢喜得不知所措,泪中带笑。 “云策,是云策啊……” 她将眼泪擦干,看姜行一脸哀愁的模样,伸出手想要摸摸他,却是探了个空。 神色一僵,她很快恢复笑意,“云策……莫要,莫要伤心。” 收起失落,太后的魂魄哀伤又欢喜地看着姜行,瞧了一会儿后,目光顺势滑向身旁的陆旋,瞳孔却是猛地一震。 “门,门主……” 陆旋垂眸,眼中伤痛难掩,“母后,我确实是神机门门主。但亦是云策的王妃,您的儿媳。” 死后为魂,太后见到陆旋金光闪烁的门主之身,心头不自觉便生出了敬畏。此刻听得她这样说,瞬间眼角一亮,整个魂魄都松弛下来。 她不住地点头,“阿旋真有本事,竟然是门主。哀家真是好福气……” 见太后神思清明,陆旋心头一喜。想来先前江远风法器的作用并没深入,所以太后定然还记得。 但担心此处不安全,是以没有过多寒暄,她赶紧开口问话。 “母后,我们有几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要问您,还请您快些回答,不然待会儿若是被杀害您的人察觉,我担心会对您魂魄不利。” 眼前似乎有什么可怕的记忆快速闪过,太后的魂魄骤然一缩,随后快速点了点头。 陆旋:“先前母后在世时,阿旋曾用玄术治好了您的病症。当时你好转之后,立刻有话对我们说。然而还没说出来,就被人用法器给刺破太阳穴,随后溘然长辞。我和王爷想问,当时您想对我们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陆旋和姜行紧紧地注视着太后,急切地想从她嘴里知晓答案。 然而太后的神情却忽然间一顿,眼里露出几许茫然。 “阿旋,哀家记得是有什么话要对你们讲的,让我想想……” 陆旋的心幽幽一沉。 她方才还抱了幻想,以为太后依旧神思清明,没想到这么快就遭到了打击。 她不清楚已经三日过去,太后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所以也只能忍着心头焦躁急切,期盼地看着她。 姜行看着陆旋那双拼命压抑着着急的眼睛,心头亦是着急,“母后,今日机会难得,皇兄不让我们出宫,宫内时刻有人监视,所以您得快些……” “皇兄?” 听见姜行的话,太后眉心微拧,神情似有疑惑。 紧跟着,她瞳仁一顿。 随即目光扫向姜行,坚定道:“对,就是你皇兄,是你皇兄的事!” “是有关皇兄的什么事?”姜行紧张地看了一眼陆旋,随即循循善诱。 太后又低头想了想,着急地嘀咕:“别催别催,哀家记得,我每时每刻都提醒自己一定要记得,一定要将那话告诉你的……” 陆旋不敢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太后身上,所以这会儿趁着太后思索的功夫,她赶紧凝神,感应四周是否有那槐灵和江远风的气息。 若是那槐灵来了,她大不了赶紧将其收了。 真正可怕的是江远风,若是他感应到了太后魂魄,想必定要对其出手。 “想起来了!” 太后的声音在树洞内惊声一荡,陆旋和姜行立刻全神贯注看向她。 “好像是你先皇嫂的事情!” “好像?”姜行显然对这个说法不满。 陆旋横他一眼,看向太后,“母后想到什么说什么,只要抓紧时间便可。” “云策,阿旋,这件事兹事体大,你们认真听好!你们思俞姐姐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害的,杀害她的人,就是皇帝!” 见这个答案并不令二人意外,太后咽了口唾沫,赶紧又往下讲。 “当时大婚当日,因为思俞让你带衍儿回国公府,所以与你有过交流。皇帝就是因为思俞与你说了话,便让宋敬承全力搜寻你。还好那日你走得快,并未让禁军给抓住,你知道当时宋敬承若是抓住你,会如何吗?” “如何?” “皇帝会让他,直接杀了你!” 姜行瞳孔一震,“可当时本王不过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童,皇兄为何因为皇嫂对我说了几句话便要置人于死地?” 太后被姜行问得一愣,她眼珠子转了转,却想不起来答案。 “总之你记住母后的话,离你皇兄远一点,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陆旋紧接着开了口,“那先前母后说思俞姐姐是被皇上所杀,这件事您又是从何得知?” 太后冷笑一声,“自然是这几年,暗中发现查得的。这些年,知道为何皇帝不让你我母子二人单独亲近相处吗?就是害怕哀家将这些事情告知给了你,所以随时随地都派了宫人盯着!” “当初他杀了你那么多皇兄,我便觉得可怕,所以心甘情愿辅佐他上位,只求让他宽宥待你,所以你才能在陇川安心的一待就是十几年。而哀家,宁愿平日多给你送些金银财宝傍身,也不愿意你回京。” 姜行疑惑,“那您今年却让儿臣紧急回京,就是因为查清了思俞表姐的死因?” 太后点点头,“不止呢!是因为哀家知道了皇帝皇后联手对付衍儿!” 她有些激动,“皇后给衍儿下了毒,害得那孩子吐血不止,人也痴傻,结果皇帝倒好,哪怕查清了真相,却因爱护季皇后而秘而不宣。毕竟残害太子,是要褫夺国母后位的! 那季嘉茹一哭二闹,皇帝哪里舍得,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她拉云嫔来顶罪,随后派了人给衍儿把毒解了。 但哀家那时才知,此前衍儿已经中了五六次毒,竟然次次季嘉茹都是找的后宫妃嫔顶罪!她的用意再明白不过,就是为了让衍儿让出太子之位,好给姜序腾位置!” 太后的眼睛迸发出骇人的猩红,“哀家心头为思俞不忿,亦是为衍儿那样好的孩子心疼。东宫和慈宁宫都被宫人层层把守,哀家和衍儿在宫里,看起来风光,但实际上说是犯人也不为过!其实哀家都还好,真正受苦的是衍儿……” 姜行拳头紧攥,“所以这十几年来,母后日日都过的这样的日子?!” 然而此时,太后却摇了头。 第一卷 第343章 针魄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哀家先前的日子还算不错,这两年才开始被皇帝监禁。是有一日,衍儿拖着一身伤痕来找哀家,给哀家透露了真相,却没想到立刻便被身边的宫人报给了皇帝,哀家的监禁才开始。 我那时才知,原来自己早就在他的囚笼之下。哀家只是恨,恨自己眼瞎,衍儿受了那么多年磋磨,竟然丝毫未发觉!只因他身边随时都有眼线,那些忠心于他和思俞的宫人,先后都被杀害或遣走……” 陆旋脸色阴沉,眸中恨意如同无尽黑夜中的滚滚雷霆,裹着狂风暴雨,让人视之生畏。 “他好歹也是太子的父亲,虎毒尚不食子,他竟然为了讨好季嘉茹,将太子的生死于不顾!这样的畜生,实在枉为人父,又何堪天下大任?!” 陆旋被气狠了,话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想到这会儿正在坤宁宫,姜行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总归是要小心为上。 “母后,先前本王与阿旋去过东宫,您说的这些咱们已经发现了,我们在衍儿寝殿中,发现了一个散发着无数煞气的密道。然而还没下去,竟就被人察觉,紧跟着,皇帝的人就来了,当时便说你身染重疾……” 太后神色愤恨,“之前哀家就知道他们会拿我的性命来转移注意力,或者要挟你们。但你们千万别受此影响,哪怕魂飞魄散,哀家不惧!大梁江山落到这样一个昏庸之主手里,实在是有负你父皇一世英名! 先前思俞还是太子妃时,日日勤于辅佐,哪怕有治国辅政之才,也是安心替他打理后宅,德才兼备、贤淑恭俭,那才是真正母仪天下,尽一国之表率!然而现下这个季嘉茹,狐媚惑主、品德低劣,心胸狭隘、有己无人!这样不堪的皇后,惹出来那么多后宫祸事,他竟还处处包庇,实在荒唐!” 姜行薄唇紧抿,眸中憎恶汹涌。 “我们在衍儿寝殿中发现的那有煞气的密道,儿臣想,里面那么多煞气,会不会就是皇帝在里面杀了皇嫂,所以一直留下来的痕迹?只是那日仓促,被人匆忙引开。只要一进东宫,各种意外便接踵而至,实在不知那里面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忽地,太后眸底一惊,眼中闪过光晕,“对,你们发现那密道了?!那东宫先前哀家就有所怀疑,里面除了有思俞的痕迹,恐怕……“ 太后话没说完,结界传来了剧烈抖动。 陆旋神色一紧,“被槐灵发现了!” 她着急地看向太后,“母后,长话短说,还有什么重要的内容没告诉我们的吗?” 太后一瞬间也被吓得魂魄一缩,先前的激动愤恨,霎时被吓成了茫然。 她犹豫片刻,小声道:“哀家记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说,哀家,哀家想想……” 似是极度自责,她急得重重呼气,在树洞里心急如焚地转圈。 几圈之后,她嘴巴一扁,两行热泪落下,带了几分委屈,“哀家不记得了……” 树洞外的长针已经透过外面的树皮,撞击在银盾上,摩擦出“叮叮”的尖响,陆旋立刻掐诀,“母后,来不及了,我要赶紧带你轮回,不然你走不了了!” 太后想起先前被陆旋唤魂,在隐秘的墙角差点被有玄法的长针给灭魂的事,吓得悚然一惊。 看着眼前出现的轮回通道,深深看了眼姜行,“云策,你要保全自身,然后替母后看着,莫要让皇上,负了大梁,负了父皇和母后啊……” “快走吧母后!”陆旋不断催促。 依依不舍地看着姜行和她,太后点点头,声音在洞中越来越远,最后在空中快速寂灭。 在她魂魄消散的一瞬间,眼前的结界也迅速被长针攻破。 本就在树洞之中,长针发出的声音虽小,却仍是有些刺耳。 担心很快便会在外面引来侍卫,陆旋立刻掏出定身符,符咒法力迅速朝着那长针而去。 眨眼之间,长针刮擦着银盾的声音停了。 姜行立刻打开银盾,二人得赶紧离开此地。 却不想,此刻,那银盾竟是如何也打不开! “阿旋,这洞口,竟然打不开了!” 一阵熟悉的灵气迅速缠上了树壁,心头先是狠狠一落,陆旋伸手探了一把那银盾,随即松了口气,嘴角牵起一个森冷的笑意。 “咱们大意了,这是树,槐灵为木,自然可以控制它。” 姜行还没理解她这句话,身后便似有什么东西猛地抓了他一把。 姜行伸手一摸,竟是树根! “这树洞里开始长树根了!”他声音都变了,紧张得有些干哑。 陆旋眼中划过厉芒,随即幽幽一笑,“它受了江远风的指令,这是想将我们困在里面,用这些树的根茎将咱们缠绕至死。不过也不想想,我堂堂神机门门主,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话落,陆旋没有祭出符咒,而是立刻咬破了手指。 带血的囚灵符点点渗透树壁,咒语之下,画符才进行到一半,一道稚嫩的叫唤就立刻传了出来。 “哎哟,疼,好疼……” 姜行一惊,“谁在说话?怎么听起来是个孩子?” 陆旋眸色寒凉,“能有谁?槐灵,一个想杀了我们的百岁孩子!” “门主,门主我错了,我不知道是你,求求你放过我,不是我想害你的,是先前给我下咒的主人,是他让我来的……” 槐灵稚嫩又讨好,甚至带着几分可爱的声音在树洞内响起,引得陆旋甚至有一瞬间的心软。 但她没有停手,“本门主当然知道是他让你来的,疼你也得受着,做了错事,岂有不当罚的道理?! 当初我将你困在苏府,就是希望你能安安心心在那处修炼,结果为何一个陌生人一来,你就跟人走了?还跟他一起对付我?” 青色的雾气似是有些委屈,瞬间缩成了圆圆的一团。 “大人让我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我觉得那样也挺好的,毕竟,毕竟我都在苏府待了几百年了……” 陆旋更是生气,“几百年才有的灵识,你这么快就跟他走,是不想再继续修炼了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出来玩玩……” 听着那委屈又自责的声音,姜行的表情有些奇怪。 几百岁的孩子? 他确实想象不出来,那该有多可怕…… 几息之间,陆旋的囚灵符已经画完。她拍了拍手,“既然你不珍惜自己的原形,也不想着踏实精进,反而跟着门派叛徒在世间为非作歹,那就由本门主送你上路!” “门派叛徒?!”槐灵先是一惊,却发现已经被陆旋定在这棵大树上不得动弹,吓得急忙告饶,“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门主,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定要好好修炼……” 这活像是逃学孩童被父母抓住似的场景,让陆旋听得生气,“他让你除了监听和杀了本门主,还让你做什么?” 先前长出来的树根悉数消退,树壁上有了些湿润,是槐灵的眼泪。 他带着些委屈,“他,他是让我杀了你,可,可我方才没想杀你……” 第一卷 第344章 树灵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你方才那么多根茎都缠上我们了,还说没想杀我?” 槐灵哭哭啼啼,“因为你之前把我缠起来了,所以我也想缠一缠你……” 陆旋瞬间回忆起了自己先前在苏府用符咒将槐灵困住的事情,一时间恨得牙痒。 “你这是还想报复我?” 槐灵声如蚊蝇,“没有没有,我错了门主……” 陆旋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是以起了个手诀,借着夜明珠的光,将槐灵猛地一击。 一阵青烟在空中茫然涌动,陆旋引渡其进入金簪内,随手加了个封印。 “阿旋真是善良。” 姜行看见陆旋并没有消灭槐灵,感慨了一句。 陆旋:“他没有是非善恶之分,修行成灵不易。若是直接将其杀了,恐消耗门派功德。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其留在身边,等到除了江远风,我再把它放回苏府去。” 槐灵一收,树洞内的银盾立刻便松动了,姜行将银盾挪开,仔细听了外面并无声音,赶紧将那树洞前的树皮挪开,从洞口往外出去。 天高云淡,皓月当空。 先前阴暗低沉的黑夜,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已经悄悄露了头。 姜行没细看面前情形,他出来后,立刻转身接应陆旋出来。 然而二人出来站定后,待看清眼前景象,霎时头皮发麻,血液冲上头顶。 树洞口站了个人。 男人! 一颗心吓得跳都不敢跳,陆旋正欲确认这人是不是江远风,就听见一旁的姜行开了口。 “序儿,你怎么在这里?” 姜行从未这般好颜色地对三皇子说过话。 是姜序,还好还好。 陆旋真想拍两下心口。 但随即念头一转,在坤宁宫被三皇子发现,难道就不可怕了吗? 这人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脸色一时间变化得跟见了鬼似的,却一步都挪动不开。 只要他们一动,三皇子一叫,根本不敢想象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王爷与王妃擅闯坤宁宫,这怕是要三司会审。 陆旋见面前三皇子一动不动,正在想如何解释这一场面,忽然闻见三皇子身上似乎传来阵阵酒气。 她细看面前这人,两腮酡红,醉眼迷离,更是直接印证了陆旋的猜测。 她立刻扮作季皇后的声音:“序儿,你不好好在殿内待着,到处乱跑什么?!” “你是……你是,母后?” 三皇子揉了揉眼睛,此时也觉得自己好似醉得眼花。 今日母后为了看着他,从皇祖母丧仪上下来,立刻便宣他来了坤宁宫。 日日耳提面命,让他要遵守这个学习那个,将他束得一点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甚至他承乾殿要进一个宫女都必须是她见过了才行。 就是不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太子! 他试探过他那个傻子皇兄,明明就还是个蠢的,病症根本就没被治好。 那样的人都能稳坐太子之位,为何就是不换成他? 父皇、母后,有谁真的在意过他的想法?! 所以今日,他便直接拎了壶酒过来。 自己的羽林军被父皇的金吾卫斩杀大半,身旁两个放在身边,表面是侍卫,实则是好友的也被皇叔的人杀了一个,另一个孙曦说有危险,死活不给他当侍卫了。 日日在这宫里,女人不能碰,斗蛐蛐斗狗不能玩,有什么意思? 若是不能当上太子,大不了就不过了,一醉方休! “你,你……你不是和父皇还有姜大人一起在前殿说话吗?怎么跟我到这来了?” 陆旋一听江远风就在这坤宁宫,惊得立马变了脸。 速度这么快! 三皇子还在说着酒话。 “既然你与父皇都是自己说了就算,何必又跑来关心我?” “反正你们眼里也,也只有大局,总之我这个窝囊皇子,怎么都比不过姜衍那个傻子!” “算了,我回自己承乾殿去!” “……” 陆旋没理会三皇子的抱怨,她飞速掏出隐身符,给自己和姜行各自贴上,二人迅速安排好各自的行动。 陆旋负责把先前那枚长针找出来,姜行负责将三皇子弄晕。 那枚长针关系着他们今夜的行踪,若是被江远风在这树洞口发现了,即便没有玄法,也能通过礼教规矩治他们的罪。 到那时,擅闯坤宁宫的罪名可大可小,但不用想也知道,皇帝一定会给他们个大的。 三皇子似是极为烦躁,见陆旋没回答,头一拧便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去。 他脚步踉跄,整个人带着怨气,嘴里一直呢喃着“无趣”二字。 然而他跌跌撞撞还没走出去几步,后颈一痛,立刻便没了意识。 姜行手刀一落,为了不让人发现这棵树可疑,专门将其拖到了宫婢的厢房门口。 没办法,他这个侄子其他什么没有,调戏宫婢的名声先前可是极为响亮。 只有如此,才能消除那棵树被发现的风险。 好在很快,将人安顿好,陆旋将那枚长针也找到了,二人将树洞口封好,趁着夜色,立刻往先前的那墙角洞口跑去。 从厢房角落处到那盆栽洞口的墙角,要经过坤宁宫的后殿和两道游廊。 姜行拉着陆旋快速往外跑,然而他刚走出下人厢房,一过宅门,眼前赫然出现三道极其熟悉的身影。 吏部尚书带着皇帝,还有一脸病容的季皇后,竟然面对面朝他走来了! 忍下心头的战栗,陆旋低声道,“不能走了,隐身符虽然他看不见咱们,可是会有风。” 姜行眼瞧着当下距离那墙根洞口处还有些远,皇帝一行又走得慢,若是一直等在此处,那要江远风感知到了,在此被发现,岂不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加上他记得之前阿旋说过,这隐身符是有时限的。 最多坚持半个时辰。 是以,他攥紧拳头,给陆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立刻将其扛在了肩上。 腋下一紧,随后是天旋地转的一阵风,陆旋眼前一晃,紧跟着就被姜行扛着跑起来了。 看着面前距离江远风和皇帝越来越近,她瞳孔震颤,吓得头皮都快炸开,在尖叫声冲出来之前,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千钧一发之际,眼看与江远风和皇上还有两步远,姜行猛地停在了原地。 极速的风拂过空气,引得旁边的兰花颤了颤。 这就在此时,江远风脚步一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槐灵去了两刻了,竟然半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这会儿甚至半分都再感应不到! 追魂匣先前的感应在坤宁宫方向,说实话,他心头是不信的。 姜行和陆旋那般谨慎的两个小东西,怎么可能会在坤宁宫内引魂? 这不是自找死路? 但方才一进殿,分明槐灵的气息就在这里面,为何现在竟像是凭空消失了? 脸上划过一抹警惕神色,江远风心里越来越没底。 恐怕,槐灵是被发现,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了! 眼球戒备又兴奋地扫视着四周,心头激浪一阵高过一阵,他捏紧了手中拳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两人精得很,定也想到了这一点! 眼瞧着江远风警惕地在他们面前来回四处扫视,姜行和陆旋屏住了呼吸。 鼻翼动了动,江远风脚步一转,竟然朝着姜行的位置直接走了过来。 第一卷 第345章 淫乱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惊得立刻扛着陆旋往旁边一闪。 虽然他们的身形是隐匿的,但姜行身上的衣袍却忽地碰到了花架上的墨兰,引得花叶在架子上甩了甩。 陆旋连呼吸都不敢呼吸了,睁大了眼睛看着江远风,胳膊从姜行肩膀上用力一伸,两根手指快速夹住那颤动的花叶。 能做到神机门左护法,玄术定然是不错的。 玄力最核心的能力便是感应,这人定是感应到了自己,所以这些物件可不能再出差错! 江远风确实感应到了陆旋的气息。 那小门主仿佛就在附近,而且动用了玄术。 他眸光微颤,戒备地四处看着这坤宁宫。 但这么强的感应,为何不见人? 他忽然想起了曾经在季府内院的时候。 那时候,小门主也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破了那紫气龙虎阵,而且躲过了他当时的视线。 若不是后来亲眼看到她逃跑,差点就要以为她当真没在那处出现过。 但转瞬,他又想起,前几日被宋楚楚占了肉身时,他那会儿就感应到这人身子虚弱,想必这小门主此时若真用了隐身咒,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应该撑不到从进坤宁宫,再到现在出去。 毕竟放出追魂匣,都是两刻之前的事了。 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过每一个细微处,忽然,他眸子落在了那盆墨兰之上。 陆旋暗叹一声。 完了。 就在此时,忽然,从后面的宫人厢房处传来了一声惊叫。 “三殿下!” 一直在不远处等着江远风的皇上和皇后听见声音,立刻有些站不住了。 序儿出事了! 皇帝退后几步,着急地朝江远风走来,“江爱卿,序儿好像是出事了,你先前不是说要去后殿看看吗?一直愣在这干什么?咱们赶紧过去呐!” 季皇后拖着病体,也懒得理会他们,赶紧大步往后殿厢房奔去。 皇帝一看病体纤弱的皇后都那样冲了出去,心头更是着急,几步走上前,不等江远风说话,将人快速一拉,立刻朝着后厢房位置走去。 “皇上,你干什么?下官在此处看到了可疑迹象!”江远风被皇帝拖拽,霎时有些恼。 “什么可疑迹象,刚才那里灰尘都没动一下,哪里可疑了?没听见方才后厢房喊吗?序儿出事了,应该是在那处!” 皇帝这会儿啥也不顾了,宽大的臂膀拖着江远风在地面摩擦着行走,很快就走过了拐角。 终于都走了。 姜行一身都是汗,陆旋更是魂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她胡乱用手擦了一把,缓缓吐出口气。 汗滴顺着指尖落在地面青砖上,晶莹剔透,慢慢地被青砖吮吸。 二人没注意到这细节,趁着皇帝三人朝宫人厢房走去的关头,姜行赶紧扛着陆旋奔过游廊,朝墙根洞口处跑去。 飞星和桑落本就一直在坤宁宫墙角外边晃悠,听见里面传来的叩击花盆的声音,立刻警惕地朝那大的锦松盆栽处奔去。 然而待他将那盆栽移了条缝,却并未看见洞口有人。 他吓了个结实,赶紧又打算将那洞口堵上。 毕竟若这是被人发现了而来诈他们的,岂不是给王爷王妃拖后腿? 然而里面却像是有一只手一般,顿时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道。 茫茫虚空中,一阵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是我们,快打开!” 听见姜行的声音,飞星和桑落一惊,这才赶紧将那花盆给搬开。 二人从洞口钻出后,飞星极速地将那花盆搬回了原位。 “本王和王妃先走,你们跟上,回景阳宫的方向。” 飞星和桑落看不见他们,也不清楚王爷和王妃是如何做到的,也没时间问,点点头,立刻跟着往景阳宫方向跑。 趁着隐身符最后的时限,姜行扛起陆旋又是一阵飞奔。到御花园外,刚好失去效用。 “应该合适了,没人看见咱们。” 御花园外的宫道上,飞星和桑落正走着,眼睛一眨,面前忽然便出现了两个影子。 待完全看清,才赶紧捂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口。 吓死人! 按捺住心底的好奇,二人赶紧四周都看了一眼。 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这边的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王爷,王妃,事情成了吗?”桑落开口便问。 陆旋一身都是汗,点点头,“成了。只是咱们今夜这一趟,务必行踪保密!” …… 江远风与皇帝皇后一同匆匆赶往坤宁宫后厢房。 越往里走,玄术和陆旋的感应就越来越弱,他的心不由得一阵下坠。 方才明明感觉到那陆旋的玄术了。 难道自己感应错误? 人没见到,这会儿半分陆旋的感应也没了! 而且槐灵的感应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从这世间平白消失了一般。 不对,陆旋,绝对是她,将槐灵给收了,要么就是灭了! 肩膀一颤,江远风霎时顿住了脚。 今天有问题! 陆旋此刻恐怕已经离开了坤宁宫,不然感应不会像现在这样愈来愈弱,愈来愈远! 不断在脑子里思索着,他眼睛忽地一定。 是了,隐身符! 最初进坤宁宫的时候,他们一定没有用隐身符,一定是方才用的! 不然,那般虚弱的陆旋不可能办到,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让他们来去都没有人发现! 他快速朝皇帝行了一礼,“皇上,三皇子吉人天相定是无碍,微臣还是回方才那墨兰花架处看看!” 大手将他抓得更紧,皇帝半分不肯松懈,一个劲拉着他往后厢房走。 “待会儿再去,正好你在此,序儿若发生什么,你也好给他看看!” 江远风急得焦头烂额,“皇上,你先松开,那陆旋和姜行,方才定然是在这坤宁宫!你且松手,为防止他们逃跑,我必须得回方才那墨兰花架的地方看看!” 他一个外臣,今夜突访坤宁宫,本来便有几分莽撞。 那皇帝将季皇后又看得重,是以方才给他二人解释了半天。 想来就是在那个时候,已经耽误了功夫! “好好好,那就当朕再求你一次,你走快些,咱们去看看序儿,若是他没事,你便可在这坤宁宫随意走动,可好?” 皇帝对江远风这会儿的着急视若无睹,语气亦是着急哀求。 什么能有他的皇后重要? 若是序儿有什么事,想必皇后又要大病一场,他可舍不得! 江远风口干舌燥,急得跳脚,但此时也只能任由皇帝拉着。 终于到了后厢房,一过游廊就见门口四仰八叉躺着个人,似是正睡得香。 季皇后一看就来气了,冲着两旁的几位站着的宫女怒吼,“你们都是死人吗?都不知道把三殿下扶起来?!躺在地上睡觉,这叫什么话?!” 几位宫女顿时下跪,一位颤抖着嗓子道:“娘娘恕罪,并非奴婢们没拉他,是殿下自己不肯起来……” 皇帝从后面冲上来,看到说话那宫女,直接便踹了一脚,宫女向后一仰,捂着心口顿时起不了身。 皇帝大步跨过她身体,与皇后配合着,想要将三皇子拉起来。 不料三皇子一看是皇后,更加赖在地上不肯起,直接将皇后一把拂开。 “怎,怎么又是你!你,你别管我,你走开!” 季皇后被他推得踉跄退后了几步,闻见他一身的酒气,眼泪登时充斥了满眶。 “你看看,看看你这是在做什么?!” 当着皇上和姜大人的面,这个逆子竟然一丝都不配合了。 从前起码想着要博得父皇的认同,现在竟是直接破罐子破摔! 要是这样,那太子之位岂不是更远?! 季皇后被气了个半死,顿时捂着心口咳嗽起来。 皇帝心疼得厉害,看向三皇子的眼神充斥了狠厉。 触及皇帝的神色,季皇后心子一抖,立刻变了一副泫然欲泣、柔弱无骨的模样,“皇上,序儿他,他也是心头委屈,所以这才多饮了些酒。您千万不要怪他,他只是太想得到你的认可……” 微不可查地扫了一眼面前跪着的这些宫女,季皇后眼中狠意陡生。 定是自己的坤宁宫也出了狐媚勾人的贱人,才将序儿故意引到了这儿来! 三皇子在承乾殿私会宫女的事情,从前多有发生。 后来分明断了一阵日子,最近不知怎么又开始兴起。 季皇后心头痛恨。 这些贱皮子,一个二个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想爬天家皇子的床! 皇帝见三皇子并不大碍,只是喝多了酒,神色阴沉下来。 “来人!” 第一卷 第346章 香汗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何元光身后的两个内侍立刻上前。 “将三皇子带回承乾殿,好好给他醒醒酒!” 看在季皇后抱恙的份儿上,皇帝许久才忍下想要将他揍一顿的冲动。 这个逆子最近在殿内与宫女苟且,这风声都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想来今日出现在这后厢房,定又是起了色心! 江远风一见三皇子和皇后这般,便知道没什么大事。 他没心情管三皇子那些腌臜之事,赶紧拱手道,“皇上,若是无事,下官就先走了,我回方才那处看看,可有什么异常……” 见三皇子并没什么事,而且出了这样的情况,当着江远风的面,皇帝确实也丢脸。 所以赶忙点了头。 “烦爱卿跑这一趟,今日特殊,想要找什么,你在坤宁宫好好看看吧。” 他先前就不同意立三皇子为太子,若是知晓了序儿更多言行无状的丑事,岂不是更加难以答应? 身后传来皇帝说要杖毙宫女的声音,江远风没心思听,立刻朝着先前那转角花架处奔去。 脚步生风,他快得像是在挽救此生的宿命,冲到那盆墨兰旁边,猛地顿住了脚。 花叶静放,一隅安澜。 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一抹无可奈何的失望蔓延开来。 江远风擦了擦额上汗水,心口传来一阵因运功急奔而导致的疼痛。 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俯身,疼得龇牙咧嘴。 然而正是这一俯身。 他顿住了。 地上两滴水迹,渗透青石,泛出深层的痕迹。 他的眼睛循着地面转了一圈。 干燥洁净。 眼中微光一动,“来人!” 两位近处候着的宫女走了过来。 “此处方才可有人来给这盆花浇水?或者自本官与皇上之后,有什么人经过?” “回大人,不曾有人浇水或经过。” 江远风负手踱步,看着那小而深的两滴水渍眯了眯眼。 这株墨兰通体干爽,花盆内覆了干燥的苔藓,不太可能是叶片上滴落下来。 坤宁宫奴婢众多,地面光滑亮堂得能照人。 方才自己在这处驻足,记得地面似乎没有任何痕迹。 他弓着身子,朝前方和四周都走了几步,没再看见相似的水渍。 两位宫女瞧他撅着屁股一路找着什么,面面相觑,却又不敢打扰。 片刻后,江远风走了回来。 他看向身旁立着的两位宫女,伸手朝地上的两滴水渍一指。 “你,过去。舔一下这两滴水渍的味道。” 被指着的宫女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莫名其妙。 然而江远风幽深的目光就像是长了毒刺,“若味道尝得不对,本官便跟皇后娘娘要了你,扔回江府做个烧火丫头!” 那宫女被瞧得神色一缩,心下害怕,心头一阵腹诽。 这位姜大人名声极差,都道在府上玩得又乱又花,若不是披了官袍,这人活脱脱便是个登徒子! 没想到在皇后宫里,都竟然如此恣意妄为地乱来。 那宫女四下没瞧见皇后的身影,又捱不过江远风的威逼,终于是有些尴尬地趴到地上,伸出了舌尖。 皇帝皇后带人拖着三皇子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骇人听闻的景象。 江远风蹲在地上,看着一个宫女用舌头舔舐地面,他似笑非笑地在旁边瞧着。 真变态! 季皇后嫌弃地皱了眉。 但她不好说什么,只好看向皇帝。 姜大人虽说明面上只是个吏部尚书,但她比谁都清楚,被皇上极为看重,甚至先前屡次三番提出让三皇子认这人当义父。 幸得她一口拒绝,才没让皇儿的声名被践踏。 没想到今日一瞧,竟果真是这样的德行! 平日传他府中莺歌燕舞、姬妾成群,玩的花样多也就罢了,来了宫里,还是自己一国之后的宫里,都敢这么放肆! 皇帝亦是有些尴尬,咳嗽两声才道:“江爱卿,你干什么?!” 闻言,江远风却头也不抬,直接伸出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他蹲在地上,一双眼睛只顾瞧着面前趴着的宫女。 那宫女已经在两处水迹上分别添了一口,屈辱又窘迫。 这会儿才抬起头来,鼻尖通红,泪水莹莹地望着他,小声道:“大人,是咸的。” 江远风瞳仁一震,“你确认是咸的?” 语气里,明晃晃的威胁。 那宫女身体抖了抖,迟疑了一瞬,又小心翼翼点了头,“确实,是咸的……” 江远风心情急转直下,紧紧地咬住了后槽牙。 咸的,又是咸的! 如之前在季相礼府上那次如出一辙! 定是那陆旋的汗水! 那次她在那树上,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也是,遇到自己,怎么能不紧张得出汗? 一样的招数,一样的逃跑,自己怎么就能被那陆旋给骗了过去?! 江远风气得跺脚,有些心烦意乱,在心头狠狠地骂了皇帝和皇后几句。 若不是这两人一个劲的要他去看那三皇子,他早就把人给抓住了! 他当时的感应,绝对没有错! 身旁的宫女大气不敢出,趴在地上的那位一直在默默掉泪。 他这才回头,有些不耐地睨了旁边的宫女一眼,朝地上努了努嘴,“扶她起来吧!” 那位趴在地上的宫女终于被扶了起来,心头忐忑无比。 江远风瞥她一眼,“你回答对了,下去吧。” 那两位宫女看了不远处的季皇后一眼,行了礼,这才赶紧退回了先前站着的过道两旁。 见江远风在坤宁宫指使自己的宫女,比主人排场都大,季皇后脸色不由一黑。 她拉着皇上抬步就走了过去,打算好好训诫几句。 不想她还没开口,这人竟先一步到了他二人面前。 “皇上,娘娘,微臣之事已办妥,就不打扰二位歇息了,告退!” 不等皇上和皇后反应,人已经疾步而出。 季皇后被将了一军,气得连连跺脚,有些委屈地带泪看向皇帝,声音柔媚无辜,“皇上……” 皇帝瞧见江远风的背影已经远去,才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他今日过来是有要事的,先前不是跟朕和皇后都说清楚了吗?” 季皇后有些委屈,“先前说是坤宁宫可能进了贼人,所以本宫允许他进来帮忙捉贼顺便看看。结果他倒好,进来后就去看了一趟序儿出丑,随后竟指使本宫的宫女,行那等卑劣无耻之事,这不就是在打臣妾和您的脸吗?” 皇帝知道江远风与寻常人不同,平日里有些玄之又玄的感应,但这些话不好给季皇后言明,只得轻声哄着。 “你说你跟他生什么气?他那人,这些年你是知道的,何日行事有度,何日又有章法?” 季皇后嗔他一眼,“那皇上这些年对他还如此重用?” “朕对他重用?” 皇帝温柔地揽着她,二人同回寝殿,“他当初有从龙之功,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不是?不过这些年你也看见了,他做这个吏部尚书就到头了,朕何时再给他加封进爵过?” 季皇后转着眼圈想了想,这才露出一个略有几分气色的娇笑。 第一卷 第347章 出殡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自打得知坤宁宫那地上的水渍有可能是陆旋的汗水,江远风下意识便反应过来,先前自己停在那墨兰花架旁感应最为强烈的时候,恐怕就是陆旋用了隐身符逃出坤宁宫之时。 没心思管皇帝皇后怎么想,他立即趁夜赶回了咸宜坊。 极度糟糕的预感从心底传来,他捂着心口,瞳孔中是彻底嗜血的狠厉。 拖了这三日,不知道追魂匣攻击后,太后那老婆子的魂魄到底还记得哪些事,有没有说出一些真相。 无论如何,他都得做最坏的打算! 陆旋现在收了帮了他监听的槐灵,失去这个灵物,他便只能安插更多人手监视各处。 这几日,得赶紧躲起来观望一阵,同时治好自己的伤。 只要这几日后,宫里一切动静安好,他便能断定,姜行和陆旋并不知道东宫秘密的真相。 若是这几日发生异常,那就要趁手中还有太子这个筹码,先下手为强! …… 长风猎猎,白幡招展。 家家户户掩门哀悼,哀乐从仁智殿一路逶迤至皇陵。 陆旋本以为,在太后治丧一事上,江远风定会再从中添乱,说不定再停灵几日也有可能。 却没想到,自坤宁宫那夜后,竟再也没出过任何岔子,今日更是如期出殡。 哭祭之后,百官跪拜。 八名身强力壮的太监缓缓抬起灵柩,“咚”的一声,雕龙画凤的梓宫被放于墓穴之中,棺底震起一阵轻微的尘烟。 陵寝之内,皇帝带领众臣叩首作别,示意太后从此安睡于皇陵。 今日姜行穿了黑色的锦袍,腰系白玉带,头戴白玉冠,分明风流落拓,长身端雅。而那双眼睛,却像是盛满十五载的陇川秋雨,透不进光,只剩哀愁。 陆旋跟在旁边,想安慰他几句,然而话到了嘴边,却似乎又显得苍白无力。 这是他十五年没见过的母亲,也是世界上为他付出最多的人。 繁琐冗长的葬礼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 礼节一结束,皇帝便带着皇后,还有三皇子、太子四人离开了。 姜行一直待在陵园,看着匠人们修葺、阖上母后的陵墓,直到日薄西山,皓月冉冉,一句话也没说。 陆旋不忍他一人独坐,所以在这陪了他一天。 “云策,母后生积德行善,下一世,也定会托生在富贵人家。你放心,她已入轮回,一定会好好的……” 看向被山峦挡了一半的残阳,姜行许久才动了动他那有些干裂的唇,“会有来世吗?” 他渗出一个稀薄的笑,“这一世她贵为皇后、太后,都这般操心,还是希望没有下一世的好。” 他重重吐出口气,“昨日见了她的魂魄,我丝毫没有意识到,那是最后一次见她。竟也没有将心里话说给她听,让她在最后一刻还要担心我……” 看向那尊贵肃穆的陵墓,他紧皱的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 不忍他一直这么待着,陆旋手搭在他胳膊上,用力将他扶起,“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好好睡一觉,慢慢就好了。 人生总有很多扼腕叹息的事,能做的,只是将可控的遗憾减少些罢了。 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姜行最后看了一眼太后的陵墓,深吸一口气,失落地跟着陆旋上了王府马车。 目视前方,他视线落在虚空,“别回王府,直接进宫吧。” “进宫?”抬眉看他,陆旋目光隐忧,“你今日还未用膳……” 姜行摆了摆手,“一日而已,不妨碍的。” 手指插入她缝隙之间,与她十指紧扣。 “如今,本王也只有阿旋一个亲人了。原本我是打算明日咱们再进宫,但现在母后走了,担心再进宫没那么方便,再想查清东宫情形,怕是难。 所以最好的方式便是,咱们今日再在景阳宫歇息一晚,趁皇兄和江远风没反应过来,再去探探东宫的情形!” 陆旋本来是想回王府看看郁嬷嬷的丧事办得如何,但姜行所言确实有他的道理,所以她没再开口。 一路进宫,难得的是,竟然当下真的无人再拦他们。 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姜行所言,宫里因太后丧仪,各监各部衙门要善后的事情颇多,需要皇帝拿主意的地方也多。 陆旋与姜行在景阳宫住了一晚,竟然出奇的风平浪静。 想来是他二人留宿宫里的消息,确实未被皇帝等人觉察。 姜行笑嘻嘻道,“怎么样,为夫猜得可准?” 见他自睡了一觉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神采,陆旋心里虽隐隐担忧,但总归好受了些。 “那根据夫君所想,什么时候去东宫,防备最为松懈?” 刚用完早膳,姜行拿起帕子将嘴一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什么时候……都不会松懈。” 被他的话噎住,陆旋瞪他:“那你昨夜还说这时候进宫最好?” “比起宫里其他地方,东宫自然不松懈。但比起东宫之前,确实是会好上许多。” 二人以看望太子的名义再度踏足东宫。 如他们所料,二人一到文华门就遭到了阻拦。 甚至门口的侍卫还是裴帆。 “裴指挥使!一大早不在太和殿,竟然来了东宫。今日东宫是有什么大事?” 姜行似笑非笑地看着守在门口的裴帆,笑得人畜无害。 裴帆的心脏这会儿还在狂跳,处理太后丧仪这几日,他和一众手下都忙坏了。 昨夜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谁承想一进宫就收到瑾王和瑾王妃昨日竟然歇在了景阳宫的消息,吓得立刻就赶了过来。 老天保佑,幸好赶在了这二位前头,不然像上次一般任他们闯进去,险些酿成大祸。 “劳王爷记挂,东宫无碍!” 裴帆恭恭敬敬行了礼,“只是前些日子东宫才经历了一场屠杀和大换血,给太子殿下造成了不小的惊吓。后来王爷王妃第二次过来后,太医便诊断出殿下中了毒,皇上便下令,东宫必须得守卫森严才行,否则下官恐人头不保。” “中毒?”陆旋有些不安。 裴帆拱手道,“是,王妃。虽然说殿下中毒暂时没查出来是谁干的,想来与王爷王妃定然也没什么干系,但皇上之命,微臣莫敢不从,还请二位谅解!” 姜行邪肆一笑,“这是想将太子中毒,直接安在本王和王妃脑袋上?再说,太后治丧期间,本王还曾多次见到太子……” 突然,姜行说不下去了。 他们给太子解了毒的事情,只有他们几个人知晓。 所以在皇帝等人眼里,太子便还是中毒的状态。 分明之前是皇后和三皇子等人给太子下的毒,这会儿却说是他们去了之后查出来中毒。 一来这是贼喊捉贼,想将罪责全都推卸个干净,让他们二人揽着。二来,便是想试探他们,太子身上的毒,是否真的解了! 裴帆见姜行突然不说话,便接着道,“不知王爷可有认真听过太子讲话?他身子羸弱,如今行思缓慢,皇上说,为了江山后继有人,不可再受半点惊吓,必须安心养病。 想必上一次二位进去,应是耳闻目睹了的……皇上此举,也是为了太子殿下身体能早日康复,同时也避免再次有人谋害……” 姜行上下扫了裴帆一眼,声音冷淡下来,“那皇上可找了人替殿下解毒?” “自然有御医专门负责照料殿下……” 真真假假,姜行有些看不真切。 不知这些话是为了阻止他进去探望的借口,还是皇帝真的给太子找了太医,刚好借着他与阿旋去过的由头,故意引出太子中毒的事情,好以此罪名要挟。 若是阿旋给衍儿解了毒的身体被太医发现,必定又是一场劫难。 这一次,姜行和陆旋默契地掉了头,没有再往文华门里去。 走到裴帆的人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姜行才开口道,“青鸢青黛被困在里面,身边全是眼线,几乎没办法传出消息,只能在里面护着衍儿平安。” 看了一眼东宫高高的墙头,陆旋拧眉:“臣妾倒是有办法进去看一眼,但那隐身符最多只能承载你我二人,若是人多了,时间就更短,必然没办法打开那甬道……” 忽地,陆旋眼睛一亮,“有办法了!” 第一卷 第348章 试探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一张隐身符往姜行身上一贴,陆旋轻念敕符咒,眨眼功夫,姜行倏地消失。 在虚空中拍了拍,陆旋轻声道:“去吧,隐身符最多坚持半个时辰,切记早点出来,注意安全!” 没再耽搁时间,一阵风猛地带起了发丝,姜行瞳孔沉寂下来,快速越上高墙向东宫而去。 陆旋提心吊胆地平复了心情,赶紧四周扫视一圈。 然而她一扫,头皮立刻麻了半边。 隐蔽转角处,露出了衣袍一角。 飞星和桑落自然也瞧见了,眉心霎时一紧。 陆旋安排飞星偷偷找个树梢躲起来,自己则和桑落一道前去看看。 随着二人悄然靠近的脚步,令她意外的是,哪怕都走到了那衣袍前,对面的人都没有撤退半分。 闻到熟悉的酒气,陆旋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人影。 她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然而她慢了一步,没有及时制止,桑落就迅速出手,将这人抓个正着。 被桑落一把抓住的三皇子慢吞吞地转过头,斜靠着墙壁,眼睛里的凶狠戾气却翻涌得厉害。 “你,你,怎么又是你?” 身上酒气冲天,三皇子醉意迷蒙又戒备地打量陆旋。 不过很快,脑子里似是想起了什么场景,他警惕的目光稍纵即逝,眼神变得散乱而迷离。 “你,你不像我母后,你……” 陆旋示意桑落松开手,随即轻笑一声,“三殿下说笑了,我自然不是你母后,而是你皇婶。” “皇,皇婶?”他眼睛时不时地眨一下,像是在努力聚焦眼前的人,却又总是徒劳。 好一会儿,似是终于想到皇婶是谁,他才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国公府的女人?那你来这里干什么?该不会也是来防着本殿下,别抢了……抢了姜衍的太子之位吧?” 许是当真醉了,三皇子说话毫不顾忌,脸上两团酡红肆意张扬。 他手上的酒壶早已空了,却还被紧紧攥着,指尖在酒壶上无意识地摩挲,似是还在渴望酒意。 陆旋四周看了一眼,三皇子身边并无随侍,心头不禁好奇。 “三殿下醉了,为何身边没有随侍的人?你从承乾殿来这东宫干什么?” “干什么?”目光散漫又茫然地扫了陆旋一眼,他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讥诮,“当,当然,是来看,来看我那好皇兄了……” 听见三皇子是来看太子,陆旋顿时紧张了起来。 “那你,你这是刚从东宫出来?” “你,你这话,我,我爱听!” 他的手在空中虚浮一挥,“哎,你看,连你也觉得我该进东宫去对不对?” 他似是自嘲一笑,“可那些狗奴才,竟然就是不允许本殿下进去!说是什么,怕有人害了姜衍!” “哼,”一个冷笑自他沙哑的喉咙里划出,“当真是小瞧本殿下!” “那殿下意思是,你没有害过太子?” 陆旋故意这么说,打算趁他醉酒套出真话,于是认真地侧耳倾听。 却不想,这句话就像是什么神奇的暗语密码,姜序竟是努力在打眼瞧她,甚至还捶了几下自己脑袋,让自己不断保持清醒。 陆旋循循善诱,“害了就害了,皇上和皇后那么宠你,又没人会怪你。” 不料他混沌又朦胧地看了陆旋几眼,竟然哭了起来,神情好似还有几分委屈。 “宠我?他们哪里宠我了?!”他嘶声大吼。 桑落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周围有没有人过来。 “他们宠我就该把太子之位给我,而不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拿我当一个玩偶!女人不能玩,戏子不能看,就连找些人玩玩蛐蛐儿都不成……” 陆旋却从他这话中听见了深意。 看来他曾经暗害太子那些事,皇帝皇后果然知情,而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因此敲打过他。 眸中寒芒瞬间迸发,陆旋心下激愤,手指节都掐得泛白。 却在这时,两位内侍似是听见方才的声音,朝这边走了来。 “方才明明听见三殿下的声音了,怎么一直没找着人?难道听错了?” “许是往其他方向走了也不一定,再找找吧,若是找不到这位祖宗,咱们就要命了……” 桑落赶紧拉着陆旋和三皇子躲在了一大丛芭蕉树后面。 担心三皇子发出什么声音,给他用咒又遭来一些反噬,陆旋直接拿过酒壶,一把倒扣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就听见那两位内侍从小道上走来,“皇上大前日夜里,因三皇子打杀了那么多坤宁宫的宫女,据说就是因为那些人趁他喝醉了勾引三殿下,这昨天配合着送太后出殡,今天一大早人就不见了,你说殿下是不是因为伤心,所以自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另一位太监嗤笑一声,“伤心?三殿下会将咱们这些宫人的命放在眼里?即便跟宫女有苟且,也不过是为了泄欲罢了,不会有什么真感情的……” “……” 听着两位太监渐行渐远的声音,再垂眸看向自己身边手脚被桑落束缚着的三皇子,陆旋眼中鄙夷浓烈。 没想到坤宁宫那天夜里,最后还牵扯进了性命。 想来便是姜行将他拖到那后厢房门口,惹得皇帝皇后将心中的猜忌当了真。 不过,陆旋并不觉得这事要算在她和王爷身上。 即便那晚她和王爷没有去坤宁宫,三皇子难道就不会出现在那树洞处? 后厢房是坤宁宫宫女的寝居,三皇子不会不知道。 那他为何又会去那个院子? 所以即便他们不去,可能他也会去那处,只是幸运的话,他见那边无人,便不会久留,皇帝和皇后暂时不能发现罢了,但有朝一日,还是会牵扯出那些人,那些性命。 内侍走远后,桑落一把又将三皇子嘴里的酒壶给拔了出来。 拔出来后,本以为三皇子会勃然大怒、大发雷霆。 没想到,他却好似忘了陆旋先前自报身份的事,眼神轻佻地往她身上扫去,像是在感受什么乐子。 想到先前在太子神识梦境中看到的,那些三皇子身边的人侵犯太子的画面,陆旋眼神嫌恶,心头猛地颤动了一下。 这人一大早便醉酒出现在东宫外,这么说来,昨夜半宿恐怕都没安歇。 三人重新回到了小道上。 陆旋声音冷淡:“所以三殿下今日来东宫找太子,本来是想做什么?为何没能进去?” 三皇子脚步虚浮凌乱,身体不自觉地摇晃,有些失去重心。 他懵懂迷茫地看向陆旋,话语含糊不清,“还,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是想找姜衍,消消气罢了……结,结果,却被裴帆那个狗东西给拦了……” “如何消气?”陆旋紧追不舍,但眼睛里,已经暗含杀机。 “他,他让父皇的人,把我羽林军杀了那么多,我在东宫的人,也,也全没了。姜衍这个傻子,都这个样子,还霸占着位置不走。 难道本殿下,还比不上他?我自,自然是,是……要让他,更快些,把太子之位,让,让给我了……” 陆旋自然不会听信他口中的“让”这一字。 说白了,又是想去欺辱一番太子,甚至想杀了他也说不定。 陆旋想知道的话已经问完,不想,三皇子却突然神色清醒,似笑非笑地问她,“皇婶,本王把这么多真话都告诉给了你,难道,你就不想想,为何要告诉你吗?” 第一卷 第349章 刺刑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桑落就跟在陆旋身后,听见这话心头大叫不好,四下张望一眼,下意识就要出手。 陆旋却云淡风轻横她一眼,眼神示意退下。 “三殿下不妨说说,为何又要告诉我呢?” 三皇子那清醒了一瞬的脸上,蓦地扬起一阵桃色旖旎的轻浮低笑。 “方才塞酒壶那般的玩法,前些日子,我与秋月也玩过…… 看来你和皇叔,也很尽兴嘛……” 陆旋差点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端庄,桑落气得又想大嘴巴子抽他。 但很快,陆旋又觉得不足为奇。 上一世,三皇子连嫁给季泊舟的宋楚楚都能染指,还一路让她做上了皇后的位置。 宋楚楚还是他的舅母呢! 从前她只觉得是宋楚楚卖弄风情,狐媚蛊惑。 现在才惊觉,这两人,也许本就是天造地设的同类。 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示意桑落不要轻举妄动。 三皇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味中,神色浪荡轻浮。 须臾,忽又有些怅然,“不过,秋月已经成了母后的口下亡魂了,本宫殿内别说宫女,连蚊子都没有母的,一个也不剩了……” 他失落片刻,转瞬,又笑眯眯看向陆旋,还带着几分撒娇:“但,若是皇婶能像陪皇叔那样陪陪本宫,那本殿下自然,自然是什么话都肯给你说的……” 他打了个嗝,“皇叔除了有点钱,长得好看些,其余无甚长处,你,你跟着他,没,没有什么好下场……” 话落,陆旋心头一动。 她忍下心头的憎恶,换上一张乖顺的脸:“殿下为何如此说?跟着王爷,为何就没好下场了?” 三皇子见陆旋并没有拒绝自己,反而这般温和地与他说话,眸子闪了闪,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瞧,瞧瞧你,急什么? 皇叔名声不好,又无半点实权,在京城除了谢家,本就无依无靠。现在连庇佑他的皇祖母也走了,你,你跟着他,当然没,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陆旋试探地问,“可是我跟着王爷锦衣玉食,自觉没什么不妥。” 她带着几分温存小意的模样,“而且王爷还说,会一辈子护着我,后宅只我一人呢……” 听罢,三皇子禁不住轻狂地低笑起来,胳膊想去勾陆旋的腰肢,被她趁势躲过。 “皇叔,皇叔说的这话,你,你也信……” “总,总之,他,不会活太久的!” 最后一句话,落地有声。 陆旋和桑落脸色一瞬间白了。 他们已经走到御膳房外,远处又传来了几声内侍寻找三皇子的喊声。 陆旋努力保持镇定,“殿下可知道,有没有什么没人的路,可通往你承乾殿的?你瞧,好多人又出来寻你了……” 三皇子饶有兴味地勾她一眼,眼神浪荡玩味,声音发软,“怎,怎么?喜欢没有人的时候?” 话落,一只手拉了她一把,踉踉跄跄地带着朝着一条小路去了。 桑落有些看不懂了,差点急得跳脚。 她拉扯着前头的陆旋,不断用口型比画,“难道你还要送他回宫?要去承乾殿?” 疯了,真是疯了! 要是被人看见,或者被皇帝皇后以及那个江远风抓住,王妃今日能走出皇宫都算她有本事! 而且现在王爷还在东宫里面,万一那隐身符坏了,两头都陷入危险,可要怎么办?! 陆旋回头轻“嘘”了一声,示意她镇定。 “把这条路记着。” 既然三皇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一个人出现在东宫,想必自然是有办法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 桑落没有办法,毕竟还要保护王妃,只能跟着她一起一边认路,一边心脏狂跳地去闯那虎狼巢穴。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眼前出现了一条无人的巷子。 “跟,跟本殿下来……”三皇子似乎酒醒了些,整个人都隐隐带着兴奋。 穿过巷子,眼前豁然开朗。 陆旋这才发现,竟来到了承乾殿后面的墙外。 三皇子在砖缝里掏了掏,用手一扯。 顺着一条透明的丝线扯动,一条软绳梯从墙头倏地垂下。 他笑嘻嘻的,“从这儿上去。” 陆旋羞怯,“殿下先带路吧。” 三皇子见她害羞,心头一热,忙是踏脚便蹬上去。 趁他爬梯子的功夫,陆旋立刻低声问桑落,“你的功夫,能否把他从这儿丢进那墙里?” 桑落瞧了瞧上头三皇子那刚成人没多久的身板,重重点了头。 陆旋将袖中长针递给桑落,抬眼扫了下三皇子。 迅速懂了陆旋的意思,桑落脚步在墙上轻轻一蹬,手上长针顷刻向着三皇子而去。 三皇子本就喝多了酒,是以爬那绳梯亦是缓慢。 身边一阵风吹来,他后脑勺一麻,还未来得及开口喊叫,立刻便从软梯上落了下来。 为防止发出声音,桑落甚至还在地面将人接住了。 陆旋眼里的凶狠此时才全然爆发出来,她眉眼森冷地瞪向三皇子,像是在看什么脏得不得了的东西。 “暴打一顿,别挑身上打。” 她的目光扫向三皇子裆部,“把那玩意儿毁了。” 也算报上一世,这人亲手捅向自己腹中孩儿那一剑之仇。 听着依旧如往日的冷静吩咐,桑落震颤地睁大了眼。 这这这,玩这么大? 但看陆旋那张静如平湖的脸,她明白过来,王妃说真的! 陆旋确实说真的。 姜序觊觎太子之位,皇后偏帮儿子,一定还会想尽办法继续对太子下手。 而且听他方才的意思,皇帝和皇后已经对王爷起了杀心,这个宫里对她和王爷来说,都会成为极为危险戒备的存在。 若是等到他当上太子再除掉,就太晚了。 现在直接杀了姜序嫌疑太大,为了自保,利用他现在惹上的是非,顺水推舟让其无法再有子嗣后代,也无法再享齐人之福,才是上上之策。 到时候他必会方寸大乱,皇帝皇后对此自顾不暇,也就转移了注意力,他们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替王府和东宫争取了时间。 桑落不明白陆旋的想法。 但她很快也想通了,不管做什么,总之她家王妃,绝对不可能任人欺负! 拳脚并起,三皇子痛苦得好几次差点醒来,都被桑落一掌劈晕。 半盏茶后,借助先前陆旋给的长针,她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手,“应该差不多了,扎成了筛子。” 陆旋点点头,借助转角的遮挡,警惕地防备着巷口是否会来人,又看了一眼绳梯上的宫墙,“把人扔进去。” 将人扔进承乾宫,即便发现了他身上的伤,大家也只会以为是他自己不知节制,所以惹了一身骚。 而且人伤在承乾殿,与其他地方的人没什么关系。 再者这事尴尬,不好四处张扬,即便皇帝皇后真要怀疑,首先也是怀疑是其他宫女和三皇子自己不洁身自好,偷偷溜出去与人厮混苟且。 怎么都落不到东宫和瑾王府头上。 而且那针,还是江远风的呢。 只是没想到,桑落正待去扛人,忽地,三皇子那双血红痛苦的双眸,竟然猛地睁开了。 第一卷 第350章 识破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你,你,你,来人……” “唔唔……” 三皇子双眸血红,感受着下身疼痛,醒来便想大叫。 桑落一个拳头塞住了他的嘴。 陆旋心下一慌。 遭了! 被他看见是她们,万一酒醒后全都记得,岂不是要暴露个干净? 担心方才那两声引来承乾殿的宫人,桑落只得再次敲晕了他。 陆旋顾不得对三皇子用了玄术要反噬之类,以平生最快的掐诀念咒速度,快速祭出一张识灭符,又以极快的速度清除了方才三皇子脑子里的记忆。 处理完脑中记忆,陆旋下巴一抬,示意桑落赶紧动手。 扛着三皇子,桑落飞身几步跃上墙头,胳膊一松,直接将人扔进了承乾殿后墙根里。 好在后殿墙下是草泥,所以他人落下去,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 桑落正舒缓地松了口气,却不想此时,后殿里却有人刚好走了出来,两眼一瞪,与桑落来了个四目相接。 墙内立刻迸发出了太监尖厉的嗓音,“快来人,有人把殿下摔晕了,有人要害殿下——” 陆旋吓得一抖,桑落飞快跃下墙头,拉着她就往东宫方向跑。 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后殿外这时会出来人! 她总算知道为何先前王妃让她要记路了。 这么惊心动魄的残害皇嗣,她此生怕也是只敢干这么一回! 陆旋身子娇弱,所以跑得不快,桑落横刀立马,直接将她扛上了肩头。 顶着风声,陆旋有些难以置信,“桑落,没想到你轻功进步竟这么快!” 桑落:“……” 身后阎王爷在追,她能不快吗? …… 东宫。 半个时辰前,姜行顺利地到了太子寝殿之内,然而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他震了一惊。 五丈余宽的寝殿,竟站了十六个宫人。 比之先前来时宫人的疏懒,显得格外的重视防备。 密密麻麻,姜行只觉连呼吸都有些透不过气。 鲛绡宝罗帐层层叠叠,银线云龙纹光泽幽微,姜行站在外面,太子的动静,他看不真切。 他隐身,但脚步、声音、触感,一切与常人无异。 所以不敢贸然直接掀帘子找太子,只能向帐帘外站着的青鸢走去。 青鸢自打来了东宫,时刻被身边这些人盯着,每日都在发愁。 前几日太后丧仪,王爷王妃就在跟前,她都找不到机会递消息。 现在太后都下葬了,以后,怕是都要被金吾卫圈禁在这东宫之中。 而且,好几次她下意识的动作,都差点暴露她会武的事实。 若是哪天她的身份被裴帆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眼睛愁得能夹死苍蝇,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青鸢。” 青鸢身体一紧。 谁在说话? 眼珠子四下转了一圈,却并未看见人。 她双手抚了抚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青鸢,是本王。” 青鸢身子又一颤,吓得够呛。 不过听起来,好像是王爷? 怎看不见人? 王爷难道……难道是死了? 任平时英姿飒爽的女暗卫,也被姜行给吓得变了脸色,好在青鸢作为暗卫的素养仍在,哪怕手都抖得不成样子,身子仍岿然不动。 “王妃给本王用了隐身符,不用害怕,本王有要事。” 听着姜行又在身边极力压低的声音,青鸢这才眨了眨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视线朝自己左后方斜扫一眼。 是王妃的隐身符啊,那她就不害怕了。 咚咚狂跳的心安分下来,她嗫嚅着回了一句: “王爷。” 青鸢不敢开口,所以只能闭嘴出声,随后用几声咳嗽掩盖异常。 不过好在,姜行听清楚了。 “把帐帘拉开,本王要进去问太子的话。” 青鸢在大家都不解的目光下,动身开始挂帐帘。 一边挂,一边用只有她和青黛看得懂的手势让她一起帮忙。 青黛看得云里雾里。 用眼神询问她:这会儿不是殿下每日歇息的时候么,为何要掀帘子? 就听青鸢朗声道:“殿下身子不好,本就需要静养,然而这几日屋子里的人这般多,怕是会引得殿下的病症更不容易好。 方才我只是站着,已经感觉这殿中浊气颇多,所以还是打开帘子,给殿下透透气才好。体贴主子本就是咱们的本分,想来还是人少一些更适合殿下歇息。” 帐子拉开挂上,青鸢又朝着众位宫人道:“大家都出去吧。等殿下醒了,再叫你们进来。”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都没什么动静。 青鸢有些发恼,“你们来了东宫这些日子,我可有这样请求过你们?都是为了殿下着想,若是殿下真有什么闪失,你们都得担责!” 殿内的人似乎有些松动,但大多数人还是没有动。 青黛站了出来,“那我去禀告指挥使,让他过来,看看到时候殿下身体衰退,这个责任是他担着还是你们担着,你们看看他会不会愿意拿自己的前程来陪你们冒险。” 众人没想到,青黛真的出去了,还真的请来了裴帆。 裴帆一到,太子忽地就咳嗽不止。他扫了帐榻一眼,神色颇有不耐。 “这点小事,也要亲自叫本指挥使出马?” 看了一眼垂立帐榻旁,小心翼翼的青鸢青黛二人,裴帆腻烦地扫了一圈众位宫人,“你们都没长耳朵吗?既然殿下有恙,还杵在里面干什么?出来吧,人在前后两个门候着!” 裴帆骂了人,撂下一句话便走。 殿内下人这才齐声应了。 “是。” 众人一走,青黛立刻就要将门给关上,没想到裴帆去而复返,将门一把按住。 “不是说殿下需要人少静养吗,将门开着吧,便于空气流动,对殿下身体好。” 看着裴帆眼中若有似无的试探,青黛颔首,“是。” 大门洞开,有任何动静,外面的禁军立刻便会进来。 姜行先前已经进了帐榻,所以裴帆一走,青鸢便将帐子放了下来。 太子早就醒了,感觉到手腕上有一只手在捏着自己,始终没敢做声。 “衍儿,是我。” 先前就知道陆旋的能力,所以太子对此保留了一份敏锐。 听见姜行的声音,霎时吐出口气。 “皇叔,就你一人吗?还是有阿旋?”他看着虚空,压低声音道。 “就本王一人,这隐身符有时限,咱们得赶紧说完。” 姜行眉头紧拧,“早上听裴帆说,你中毒了?有太医来为你诊治?” 太子一顿,面露几分疑惑,“没有啊!上一次你和阿旋不是都给本宫解了?这些日子没有太医来过,但确实每日都会收到一碗药。” 姜行紧张了起来,“药?是不是他们又重新给你下了毒?” 太子垂眸,“不知道,但那碗药我从没喝过,都被青鸢她们给倒了。这些日子的饮食他们也都会日日验毒,目前并未查出有毒来。” “那便是裴帆为了阻止本王进东宫的借口了。只要你无恙,本王和阿旋也就安心许多。” 听着里面太子嘀嘀咕咕似是和谁在讲话,青黛心里担心得厉害,但又不能打开帐子进去,所以只能给青鸢使眼色。 二人站着的地方通过门口能看见,青鸢只好借着除尘的动作,小声给青黛递消息。 “王爷来了,在帐子里。” 青黛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二人赶紧一左一右将锦帐护得死死的。 姜行趁着这会儿的功夫赶紧问,“之前那地下的密道你去看了没有,里面到底是什么?” 第一卷 第351章 东宫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看了四周一眼,太子低声道,“自打那日你们走后,我醒来时,这殿内就多了许多陌生的宫人和护卫,那扇门也被他们给重新装了回去。 因那扇门的缘故,新来的侍卫和宫人,时时刻刻都看得很紧。本宫每次我一靠近这殿后的那扇门,立刻会有侍卫将本宫拦下,也不说缘由。” 姜行早就预感到,上次他们走后这接二连三的事,怕是不那么容易找到机会查清真相,只能等日后时间久了,慢慢消减防备,然后再做打算,所以倒也并未有多大失望。 “无妨,本王这次来也不是一定要知道那密道的事,主要是想看看你是否真的中毒。现在真真假假,云山雾罩,倒是差点把自己给绕晕进去。 你也莫要因此自责,保重自己才最要紧!” 说完,姜行走到锦帐之后,与青鸢青黛二人,只隔着一层帐帘的距离。 “青鸢,这些日子,你们可有去探过之前本王交代的那甬道?” 太子自是不太方便,但青黛二人是暗卫,向来懂得该如何见缝插针地找到机会行使职责。 青鸢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装作咳嗽的样子,手握半拳掩住开合的唇形。 “太后离世那日,属下与青黛一同看过。” “可看清楚了?” 青鸢快速道:“里面堆着沉香屑,应是从前宫里储存香料之用。” 姜行负在身后的手指摩挲着,心头闪过诸多疑惑,但他忍住暂且没问。 “可还有其他什么发现?” “暂时没发现其他,当时趁着指挥使不在,给屋内所有人都上了茶,茶里加了东西,所以才争取了小半柱香的时间。” 姜行点点头,“打开帐子吧,本王走了。” 听见床榻外姜行说要走,太子忙在虚空中扑棱了几下,口吻有些迫切,“皇叔,皇叔?” 那低低的叫喊,差一点就要惊动外面门口的宫人,他又赶忙用咳嗽掩饰。 姜行紧张地回眸,“怎么?” 太子嘴唇嗫嚅了几番,欲言又止。 皇叔这番进来不易,以后还不知能否再见,要将自己知道的那重大秘密告知他吗? 太子纠结又急迫。 上次皇叔和阿旋来东宫打开甬道后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背后的人已经用他当日一开口就晕过去,以及皇祖母的死告诫过他,莫要轻举妄动…… 可若是不告诉,皇叔和阿旋说不定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半天没等到太子出声,姜行有些焦躁,“此番时间紧迫,有事便要赶紧说,莫要吞吞吐吐!” 太子转了个身,透过锦纱帐,飞快瞧了一圈外头把手的宫人情形,才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口。 “皇叔,此次皇祖母薨逝,是否因我而死?” 姜行有些纳闷,重新坐回了榻旁,“为何这么说?莫要将莫须有的负担往自己身上扛。皇叔也不瞒你,母后薨逝,是背后有懂玄法的恶敌出手,与你无关,别多想了。” 太子点点头,不想,眼睛已经红得不像样,眼泪顷刻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本宫就知道,就知道是这样……” 他低低地哽咽。 皇祖母的死,分明就是那人对他的警告。 若不是那日他差点将那话说出来,皇祖母定不会突发恶疾,自己也不会骤然晕过去! 只以为太子是对太后的过世悲痛难抑,姜行的声音温和下来,“衍儿,你对皇祖母的一番心意,皇叔都明白。但皇叔也不瞒你,这件事情背后,其实有很大的阴谋作祟。” 他看了一眼伤心的太子,“你身为太子,当明白朝堂诡谲,所有人事,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纯粹,本王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要准备好承受。” 太子眸光倏地亮了起来。 姜行:“其实上一次来东宫,打开甬道后,你突然晕厥,母后也被曝出突发恶疾,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一切,故意想拦住本王前去这甬道之中!” 太子听完,神色骤然黯淡。 还以为皇叔已经知道了真相,没想到…… 姜行:“但即便你会心头难受,皇叔还是要把真相告知你。其实你母后,并非死于自戕,而是……” 姜行似有不忍,“而是被你父皇所杀!” 他拍了拍他瘦削的肩,“本王知道,这个结果对你来说似乎残忍了些。但这就是本王自陇川回来后,这两月查清的真相……” 姜行本以为太子听见这话会极为震撼,却没想到,他脸色平静得出奇。 太子点点头,如喃喃自语般,“本宫知道……” 姜行被他的反应震得心头激荡,“你,你都知道?!那你先前为何还要一直带着皇兄送你的那平安符?上次阿旋将它取出,你还闹了好几次。” 太子开口正欲解答,不想,姜行感觉到隐身咒似乎开始失去效用。 他肩上的几缕发丝,已经出现在了半空。 “来不及了,隐身符时间已到,衍儿,本王得赶紧离开!你多保重!” 飞速说完,姜行立刻叫青鸢青黛二人打开帐子。 守在门外的宫人只觉门口刮过一阵强风,随后里面便传来太子打哈欠的声音。 姜行跳下东宫墙头时,倏地就露出了身体。 时间掐得刚好。 陆旋和桑落以及飞星都在外面等着,看他终于出来,手都差点搓起了火星子。 陆旋一把拉过他就跑,“快走吧王爷,臣妾恐怕是闯祸了,承乾殿的人可能会追来抓走我和桑落。” 姜行困惑地皱了眉,“怎么回事?不是你们在外面等本王吗?怎么会与承乾殿有关?” 他进了东宫这一趟,里面的消息都还没给阿旋说呢。 “你刚走,我们便在这外面遇到了喝醉的三皇子。他本欲进东宫,结果被裴帆拦下。臣妾见他醉酒,便有意打探他知晓之事。 与他说话间,他暴露皇上皇后要害你的意思,说你已经没多少日子可活,而且直言想要得到太子之位,说太子是痴傻之人,看似对东宫势在必得。而且,他还欲对我行不轨之事。加上前日咱们进坤宁宫,后来那后厢房的几个宫女全被处死了,也说是因三皇子之故。 臣妾一合计,索性就出手了,与桑落二人跟他一路到承乾殿,然后打晕他,断了他的……那处,将他扔进了承乾殿。这样三皇子定会自顾不暇,皇帝皇后因此方寸大乱。可以为东宫和瑾王府争取一些时间!只是没想到的是,一路顺遂,却在最后扔进去的时候被里面的内侍发现了,他们在后面追喊,所以咱们得赶紧出宫!” 陆旋跑得嘴里都进了风,脸上一团白如莹瓷,一团红如烟霞,嘴唇和嗓子都有些干哑。 然而她说完,却半天没听见姜行的反应。 只好回过头来细看。 不想一转眼,对上姜行寒如凝冰的眉眼。 她嘴唇嗫嚅几下,正想问东宫的情形,瞬间身子一轻,姜行已经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飞快地朝宫门处奔去。 “真是不要命了!这样危险的行动,你将自己和桑落置于何地?!” 姜行压着怒气,这里面任何一句话拉出来都是不得了的大事,她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在半个时辰内干了件包括这么多大事的惊天巨案! “那你们在东宫外等本王多久了?可有承乾殿那边的人追来?” 第一卷 第352章 追查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我和桑落开始让三皇子带路,走的一条无人知晓的小径,所以那些内侍只看见桑落并没见过我。只要待会儿让桑落在马车上换上我的衣服,想来能躲过去。” 桑落立马道,“若是真被发现,我愿一力承担罪过,绝不拉王府下水!” “闭嘴!” 姜行愤恨地厉声低斥。 这是他第一次斥责陆旋的人。 “你跑快些,先去宫门外马车上把衣服换了,穿王妃的!” 桑落瘪嘴,有些闷闷的,“是!” 随即,姜行又看了飞星一眼,“你去给桑落护法。” 飞星早就感觉到自家主子的情绪不对了,是以也连忙答应,一溜烟先跑了。 心头怒意堆叠,姜行无处发泄,只能捏了陆旋的腰一把,“他先前怎么对你了?“ 陆旋本以为他会先问关于皇帝皇后是否要除掉他的事情,或者是问三皇子对争夺太子之位做了哪些谋划。 却没想到,他支开桑落和飞星,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抿了抿唇,她神色有些羞恼,“他就说让我像伺候王爷那样,陪他……” 那些风流的话,她说不出口,而且又是羞辱,实在是极为过分。 闻言,姜行的黑眸瞬间变成一把锋利的尖刀,在里面划出一抹幽冷的光。 “哼,他倒是敢想!” 感觉到他抱她的动作更紧了些,二人几乎是紧紧贴着,她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不过,我也给了他教训了,那个教训对咱们来说还一举多得。以后,他断子绝孙,再无人事之乐,恐怕都会不举……” 姜行眼中的锋芒并未因她这句话而敛藏多少,反而愈发森冷:“罚轻了!对太子不轨,对皇婶不敬,秽乱宫闱,谋篡太子之位,甚至对皇上想要本王的命幸灾乐祸,真是本王的好侄儿啊,好得该死!” 陆旋:“不过也算是得到了有用的消息,母后薨逝,皇上和皇后可能因为王爷名声不佳,唆使谢家不再庇护王爷,从而直接将王爷……” 姜行笑意幽寒,“若是如此,便也可让他们试试!阿旋不是让本王这好大侄断了香火血脉吗?若是此般还不能让他们消停些日子,本王也不惧。毕竟没了季家那些从前的眼线,这朝中,还没人了解真正的瑾王!” 说话间,已经到了宫门口。 桑落换好了衣服,候在马车旁等着陆旋和姜行。 就在此时,宫门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内侍的声音,“王爷、王妃请慢!” 听见声音,桑落打眼一瞧,登时变了脸色。 是先前在承乾殿叫喊的那个公公! 就见那位公公带着三皇子平时的随侍三喜,以及另四位内侍一起过来了。 “王爷,王妃,贸拦尊驾,小的先行给二位请罪。小人乃承乾殿三殿下身边的掌事太监赵弃,此行前来,主要为抓方才在承乾殿谋害摔伤三殿下,致使三殿下昏迷不醒的贼人。老奴见那人一路往这边来了,所以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姜行瞳中划过漠然,冷嗤:“这位公公,本王与王妃要回府,你拦本王,难不成是怀疑,本王是那谋害三皇子的人?” 赵弃笑着作揖,笑得滴水不漏,“王爷自然不是,奴才先前瞧见,那人不是主子,应是贵人身边的随从。” 赵弃一直跟着三皇子,自然知道他在皇帝皇后心头的分量,所以在宫里从来都鼻孔朝天,除了皇帝和皇后身边的掌事公公,没人能让他放在眼里。 是以这会儿即便见到姜行愠怒,也并不觉得有多大问题。 不就是王妃身边的一个婢女而已? 丝毫没想过要放其离开。 闻言,陆旋眉峰一挑,“这么说来,公公是对我们瑾王府的随从有怀疑了?” 赵弃笑笑,没说话,眼神却明晃晃地往桑落身上扫。 桑落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她已经换了陆旋的衣裙,一直劝慰自己冷静。 陆旋唇畔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若是非得这般欺负人,随便一个什么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能治我瑾王府的罪,那公公不妨继续。瑾王府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随意攀咬的,到时候拿几条命来献祭我王府的名声,也不算吃亏!” 对上陆旋那刀光剑影的眼神,赵弃心头惊怵了一下。 这瑾王妃,成亲没多久便能说出这样的话,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 不过他又在心头冷笑几声,这瑾王妃过门时间短,看来这是还没认清这皇宫里的局势。 瑾王不过是半分实权也没有的闲散纨绔王爷,只得一个虚名罢了,她还当真以为是个宝贝,拿在手里耀武扬威。 区区瑾王,如何能与三殿下相提并论? 他整个瑾王府,都抵不上三皇子一个脚指头在皇上心中重要! 承乾殿其他几位内侍站在马车前一字排开,赵弃则向前一步步踏步走了过来,对准的方向,就是桑落。 他面带微笑,不慌不忙,眸底却阴森幽寒,“老奴看起来,这位姑娘,倒是与那伤害殿下的贼人,有几分相似。” 桑落的心在胸腔里发出激颤,如一面被敲得震天响的战鼓。 但她却凭借习武的自制力,勾起了一个尚算镇定的笑意,“不知公公看到的贼人,是何样貌?您先前也并未说个样子,一来见了本姑娘就说有几分相似。照这么说来,我说公公今日偷了我一百两银子,样子就是公公这样的,那您认吗?” 赵弃变了脸。 区区一个王府奴婢,竟然也敢跟他叫板! 他抬眼看了眼姜行。 按照规矩,王爷该是要对这样没有礼节,损坏王府颜面的奴婢治罪。 却不想,触及赵弃的目光,姜行却是轻松一笑,“桑落说得有道理,那赵公公有没有偷她银子?” 赵弃一噎。 这瑾王府,当真个个都是不讲理的! 他音色凉了下来,“王爷说笑了。奴才是见过那贼人的,所以才说出这话。那人着一身湖绿色长袍,装束与男子无异。但从身量来看,是个懂武术的女子。” 姜行勾唇,“公公都说了,那人着湖绿色长袍,你且用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桑落哪里穿的长袍?又哪里是什么湖绿色?!” 姜行在皇宫向来霸道蛮横,所以这会儿又恢复了他那一身纨绔的样子。 他闲散的撑坐在辕坐上,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赵弃。 陆旋也道:“桑落是我身边的婢女,从昨夜到今日,一直跟在本王妃身边伺候,哪里有时间去你承乾殿谋害三皇子?再者说,这还是她第二回进宫,上一次便是皇后娘娘赏花宴那次,人在坤宁宫被关了一日,这事你可以去问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她对这宫里是个什么情形都不知,连承乾殿在哪都不清楚,与三皇子也无冤无仇,又何来谋害一说?!” 陆旋动了怒,“要撒谎攀咬,也得把戏做足一点!” 羞辱与斥责让赵弃心头的火气加重了几分,使得他脸上的僵笑差点维持不住,“王爷,王妃,非是奴才刻意为难。只是三皇子人命关天,关乎龙嗣,皇上知晓,定会龙颜震怒。宁肯错抓,不可放过,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背后的那犯上作乱之人!” 他往马车帘子里面扫了一眼,拱手道:“或者王爷可否让咱们看看,王爷的马车上,是否有其他人?” 赵弃嘴上虽然这样说,眼神却不住地往桑落身上去。 王妃身边的婢女,看起来与那将三皇子抛下墙根的人有七八分神似,如今她这一身蜜合色刺绣牡丹云锦裙又如此华贵,显然不是婢女该有的规制。 最大的可能,便是换了衣裙,这会儿穿的是王妃的衣服! 她原本的那身湖绿色袍子,极有可能还在这马车之中! 姜行当然不会让赵弃检查马车,他不怒反笑,神色骤冷,“区区承乾殿,一介宫人,竟也有胆子搜本王的车驾,是谁给你们的狗胆?!” 姜行这番斥责一出,赵弃更加断定那马车有异。 是以心头冷笑,面上却比方才恭敬,“奴才人微言轻,自是不敢搜王爷车驾,不若王爷跟奴才一同去见皇上,恭请陛下圣裁?” 三皇子被人迫害,昏迷不醒的消息方才就已经命人给皇上传话了。 瑾王与三皇子谁在皇上心里分量重,还用得着说吗? 瑾王的马车,他查定了! 却不想,陆旋似笑非笑地飞快答了,“好啊。” 第一卷 第353章 对质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和陆旋直接被带到了承乾殿。 寝殿内来来往往的御医宫人神色凝重,皇帝皇后等在外殿杀气凌人。 看见赵弃和姜行等人过来,皇帝掀了下眼皮,阴沉道,“云策来了。” “皇兄。”姜行规规矩矩见了礼。 皇帝点点头,指了指面前太师椅示意赐座,紧皱的眉头却一刻也不得松懈。 “序儿被人伤了,现在还没醒过来。太医说是被人伤了……伤了那处,应是疼晕了过去。” 陆旋其实很想多看看皇帝那张脸,上一次诵经祈福大典上,她就觉得皇帝身上有些问题。但想到王爷说皇上见她是个无趣的寻常闺阁女子,所以没什么兴趣。 是以这会儿又将自己装成了一副老成严肃、胆小怕事的样子,规规矩矩跟在姜行身后。 皇帝只接到宫人禀报说三皇子受伤昏迷,却不知道先前赵弃看见有人将他扔进殿外院墙的事,看见赵弃,眼中风雨欲来。 “今日一早就传闻你们到处在寻三殿下,看这样子,是你们没找到人?等人回来的时候已经受伤了?殿下如何受得伤?又是被谁所伤,你们这些奴才,可查清楚了?!” 得知心爱的皇儿那处受了伤,他的心都像是被人割了。 所以一看见这些没有照料好三皇子的奴才,皇帝这心头就生气,恨不得将人全杀了! 赵弃战战兢兢,立刻跪了下去,嗓子迅速哽咽,“圣上,奴才就是去追那谋害三殿下的可疑之人去了,所以这才带着王爷和王妃等人过来……” 皇帝心头一骇,上下扫了眼姜行,又看向赵弃,“你,你意思是,谋害三殿下的,是瑾王?” 别说,他这个皇弟若是惹急了,倒真有可能干出来这事! 难不成是他已经发现真相,所以开始对自己实行报复了? 还是因先前慈宁宫太后之死,知道那些宫人是他安排的之后,一直便对他不忿? 心绪百转,皇帝紧张得头皮麻了大片,紧紧盯着赵弃。 而陆旋,则偷偷一直打量皇帝。 他的愤怒中,带着害怕? 果然有鬼! 不过,他害怕什么? 这皇宫之中,不都是他的人占上风吗? 赵弃嗓子发干,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不,不是王爷。” 皇帝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然而很快,他又换上了先前那张冷厉震怒的面孔。 “那你王爷王妃带来作何?” 序儿受伤,最高兴的,想来非姜行莫属了。 还把他带来,这是让他看笑话还差不多! 季皇后看见陆旋那张脸也讨厌得厉害,对二人正眼都不想瞧。 不想,姜行却道:“听这奴才说序儿受了伤,所以本王特意来瞧瞧。” 赵弃胆战心惊地擦了把汗,“回禀皇上,奴才先前在殿后的墙根处,看见是一女子从院外将三殿下扔进了墙内,扔进来时,殿下已经昏迷不醒。经过那样一摔,整个人更是没了意识。” “所以奴才立刻带人去追,没想到最后追到,见那人站在瑾王府的马车外。” 身子一颤,皇帝眼中闪过锋芒,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往陆旋身边的桑落瞟去。 女子,又站在马车外,不是王妃,不就只有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壮实的女子了? 不过这瑾王和王妃自打昨日太后出殡,不就已经回府了吗? 为何今日又会在宫里?自己还不知情? 赵弃不知道皇帝所想,是以点了点头,“奴才见那女子穿着一身湖绿色长袍,把殿下扔了就跑,瞧身形,与王妃这位婢女有七八分相似。” 这时,陆旋冷哼一声,“皇上,臣妾与王爷感念母后薨逝,所以昨夜前来宫里缅怀哀思。臣妾的婢女自打昨夜进宫便一直跟在臣妾身边,从未离开半步。她这是第二次来宫里,臣妾来的次数也不多,怎么可能找得到三殿下这承乾殿?包括方才进来,咱们也是因为这位公公的带路,所以才能走到此处!” 皇帝也有些不悦,“这姑娘的穿着分明不是湖绿色长袍,赵弃,莫要信口开河!” 赵弃急得眼珠子通红,“不是啊陛下,就是因为这位姑娘穿的不是湖绿色长袍,所以奴才才说,请王爷和王妃把马车打开给奴才看看,因为有可能,有可能……” 他眼睛不断地往桑落身上扫去,“宁可缜密,不可放过啊……” 皇帝倒抽一口气。 他明白了。 眼前这女子若只是一位婢女,何必这会儿穿得这般隆重? 她身上这身蜜合色绣牡丹云锦裙,说是王妃的规制还差不多!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这婢女换了衣裳。 想来原先换下来那衣袍,说不定就藏在云策那马车里,所以赵弃才想着去搜。 但扫了一眼赵弃的样子,皇帝怒从心起,一脚将跪在面前的人踹了个倒仰,“蠢货!王爷的车驾也是你一个奴才能搜查的?” 他目光瞥向姜行,似是极为公正地发问:“云策,你那马车上到底有没有问题?” 姜行和煦的笑了,看向赵弃的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威压。 “本王之所以跟这奴才过来,就是想要皇兄为臣弟做个见证。他一个三皇子身边的奴才,也敢擅自大言不惭地搜本王的车驾。未免,也太不把本王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顿了顿,他扬眉浅笑,“要搜,也是皇兄才有资格搜!您说是不是?” 心头那口气云淡风轻地就散了,这话让皇帝身心舒坦,又阴悄悄愤恨地瞪了赵弃一眼。 既然瑾王都故意这般坦荡地让他去搜了,会不会是这奴才看错了? 毕竟谁会把证据亲自呈在人前? 皇帝有些把不准真假,所以没说话。 先前与姜行只是暗处你来我往的较量,而且多是自己出手更多。 万一要是去了什么也没搜出来,和瑾王府的关系,那便从面子上都有些僵。 对他的皇帝名声来说,不划算。 见皇帝沉默,陆旋笑着开了口:“皇上,这奴才一口咬定要搜查王府的马车,不就是觉得臣妾身边的桑落就是那谋害三殿下的凶手,又见她穿得富贵,所以觉得她必定换了衣服,将那湖绿色袍子藏在了马车内吗?” 见陆旋将各自心底的话就这样直白地宣之于众,皇帝忍不住抬眼看她。 陆旋尽量表现得低眉顺眼,“也是怪臣妾,昨夜打翻净面的水,害得桑落衣衫打湿,各宫宫女都睡了,所以才拿出自己的衣裙让她换上,没想到却惹出这么件祸事。 依臣妾看,这事也不必那么麻烦。等三殿下一醒,陛下亲口问,让殿下亲自指证,看他说到底是不是桑落害他,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陆旋说得在理,哪怕皇后对她有诸多不满,这会儿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查个衣袍算什么? 一定要让她皇儿亲口说出,到底是哪个畜生害他至此! 伤了阳物,就怕影响了今后的生育。 若是那般,岂不是也会影响序儿拿到太子之位? 无论如何,都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皇后冷淡地扫了眼陆旋,神色倨傲,“瑾王妃是个有胆量的。也好,那就等序儿醒了一问便知!到时候该杀该剐,一个也别放过!” 皇帝也一脸冷肃地点头,“甚妥!” 赵弃是从小跟在序儿身边的人,他向来为了序儿着想,所以他说的话,他心头自然相信。 只是毕竟眼前的是他皇弟,不能为了一个奴才而与之撕破脸。 但别以为他不知道,序儿若是受伤,受益最大的就是东宫! 想让衍儿一直待在太子之位的,不就是他瑾王府、国公府以及谢家的人? 所以序儿受伤,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就是瑾王府这位婢女做的手脚。 好在没一会儿,三皇子就醒了。 寝殿传来三喜激动的声音,“三殿下醒了,皇上,娘娘,三殿下醒了……” 皇后阴鸷地扫了一眼陆旋和她身边的桑落,“跟本宫一起进去吧!” 第一卷 第354章 质问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承乾殿寝殿伺候三皇子的宫人本来就多,又有五六个太医在场。 这会儿皇帝带着姜行一行人进来,顿时将殿内塞了个满满当当。 三皇子的哀嚎响彻寝殿,他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捂着受伤后又被包扎了的患处,痛得满床打滚。 季皇后看着如此受苦,浑身都被汗水打湿的儿子,立刻上前拉住他,忍不住簌簌落泪。 “序儿,序儿你怎么样?别乱动啊我的儿,御医说若是碰着了,会更加难以恢复……” 皇帝看着姜序那痛得青筋暴起、目眦欲裂的样子,脸色紧绷,眉眼锋利得像是要吃人。 “序儿,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把你弄成了这副样子?说出来,父皇替你剥了那人的皮!” 陆旋静静立在皇帝皇后的身后,看着那痛苦的三皇子,没作声。 但桑落却有些怕了,汗水湿了一手。 先前动手的时候倒是解气,没想到这人醒了之后情况这么惨烈! 她瞥了眼镇定自若的陆旋,心中叹服。 果然是她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王妃! 感受到身侧桑落投来的视线,陆旋小手指对她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别慌。 桑落回了一个手势,心头逐渐镇定。 嚎了一炷香的时间,汗水打湿衣裳,渗在伤口上更疼了,又重新换了一套衣裳后,三皇子终于闭了嘴。 人累了,若是再次用力哭,再出汗,便要继续受罪,想来他也不愿再过那要命日子。 姜行总算找到气口,负手缓缓从外面走向榻旁。 “序儿,今日你受伤,着实受苦了。皇叔听闻情况,特意前来看看你。” 皇帝皇后防姜行跟防贼似的,见他一走近,生怕要对三皇子做什么,赶紧移动几步坐到姜行前头,挡住三皇子看他的视线。 万一瑾王趁此机会又威胁皇儿,让他说假话怎么办? 皇帝咳嗽一声,肃穆道:“序儿,今日到底是谁将你害成了这副样子?你皇叔对此事也关心得紧,你说出来,父皇和你皇叔替你做主!” 三皇子先前本就喝得迷迷糊糊,这会儿醒了酒,实在难以接受自己怎么就被伤成了这般的情形,整个人还沉浸在暴怒与伤痛之中。 听见皇帝的问题,他立时一顿。 是啊,他是为何成了这个样子? 他记得昨晚醉了一宿,然后一早就去了东宫,因为心头不爽快,想去找姜衍出出气…… 结果裴帆,却没有让他进去。 然后……然后是什么来着? 他努力在脑子里搜寻。 见三皇子迟迟不开口说话,皇帝扫了眼桑落,“你且抬头看看,可是瑾王妃身边的那个女子,动手害得你这般情形?” 三皇子顺着皇帝的目光看了过去。 在碰见陆旋的脸庞时,他眼睛轻微地亮了一瞬,然而在看见桑落时,又倏地黯淡下去。 无奈又烦躁,他不耐烦道:“父皇怎么会觉得是那般粗鄙的女子?五大三粗,就她那个样子,儿臣怎么可能看得上?!” 三皇子下意识觉得,自己下身被扎成这副样子,定是曾经他戏耍了的某个宫女蓄意报复。 而眼前王妃身边这人,一身腱子肉,衣服紧绷在身上,一看就土极了,倒胃口! 他又不是饿狠了,怎么可能什么东西都吃! 皇帝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躬身立在一旁的赵弃,眼里的敲打狠厉又微妙。 赵弃一默,一颗心跌落谷底,不是这位婢女? 但怎么可能不是呢? 他分明看见…… 桑落紧绷的拳头终于松了。 王妃威武! 姜行适时地开口,“既然序儿记不起来,那不妨想一想,昨夜你是和谁在一起饮酒一宿?应当是在承乾殿吧?你们在一起做了些什么?想必答案,应该会在这些里面……” 皇帝皇后听见三皇子说不是桑落,心头已经有了几分不爽。 这会儿听见姜行说三皇子饮酒一宿,脸色顷刻黑了下来。 这些有关序儿的污迹,若是被瑾王知晓,实在对序儿不利! 是以,皇后率先站了起来,笑意凉薄,“既然序儿说了不是瑾王妃身边这婢女,那便是身边的奴才起初冤枉了她,实在有些对不住。今日扰了皇弟和弟妹清净,宫中眼下又诸多事端,为不打扰二位,不如你们先行回府吧?” 姜行不着痕迹地扫了赵弃一眼,冷笑,“本王和王妃确是要回府,不过皇嫂这般处置,未免太有失偏颇!一个奴才胆敢搜查本王车驾,现在事实已明,栽赃嫁祸,攀咬宗亲,竟然不受任何处罚?难道说这宫里的奴才,一个个都高过本王去了?” 皇帝身体一凛,明白了他的意图。 姜行这是,必须得要个说法了?! 赵弃心头不忿。 他的个乖乖三殿下,真是被人卖了还在数钱! 分明就是那贱婢害了他,可他竟然还放过了她! 心头急得喊天,但他也知道这会儿已经形势不利于自己,扑通一跪,掷地有声。 “王爷恕罪,王妃恕罪,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所以错怪了王府的人,还请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老奴……” 皇帝看了眼赵弃,心疼又纠结。 这是他选出来从小跟在序儿身边的人,姜行要个说法,那要怎么给说法?舍了他? 那以后序儿身边,可难有这般尽心尽力为他的人了…… “赵公公这话就说岔了。若是本王饶了你,那这禁宫之中,岂不是人人都可骑在本王头上?那本王这个名头,意思是还不如一个太监?” 见皇帝迟迟不下决断,姜行负手,慢条斯理地睨视了赵弃一圈,对皇帝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意。 “无妨,本王在承乾殿多待些日子也是可以的,一来关心序儿的伤势,二来正好,把昨夜和他一起厮混的那些人,一个个揪出来!” 皇帝皇后均是心头一紧。 若让他留下,查出序儿干了什么,那许多丑事不全都露馅儿了? 那序儿这辈子,就别再想坐上什么太子之位! 光是那些谢家为首的老臣弹劾,就要把序儿打得直不起身! 两相权衡,皇帝锋利地扫向赵弃,在膝上重重捶下一拳,“孽障!枉顾事实,冤枉瑾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 皇帝身边的金吾卫立刻进来了四人,“在!” “将赵弃拉下去,杖毙。” 听见皇帝这话,赵弃震骇得瞪大了双眼。 不应该啊! 从前皇上从来都信任他的,这次怎会因为冤枉一个婢女,就要了他的命?! 从前他帮三皇子可要了不少人的命,也没见皇上给过他这么重的惩罚啊! 他在姜行面前砰砰砰地磕头,一路膝行哀嚎:“王爷,求求您放过老奴,之前是老奴鬼迷心窍,老奴不是有意刁难王爷啊……” 四个金吾卫力大如牛,瞬间将他人抬了出去。 姜行听他嚎得不耐烦,看了眼他的嘴,几个金吾卫又立刻塞了一团布头进去。 见赵弃被拖下去杖毙,季皇后气得心都在滴血。 脸上的笑装都装不出来了,她那向来妖冶魅惑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冷意,“王爷先回去吧,本宫和皇上就不送了!” 姜行这才点了头,“那序儿好生歇息,皇兄皇嫂可定要记得,好好查查昨晚和序儿一同饮酒的人……” 第一卷 第355章 阴宅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三皇子的酒肉朋友就那四五家曾经与季家交好的世家大族的子弟,其中便有那位前几日对他们放箭的那人。 也是曾经侵犯凌辱了太子的人之一。 姜行巴不得皇帝皇后去查,这样一个个不用他们出手,自己就为太子报了仇。 他带着陆旋心情颇好地走出了承乾殿。 心锚,已经给帝后二人种下,就等那些个年轻公子,挨个倒下了…… 陆旋一行人终于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桑落第一次在陆旋面前表现得有些挫败。 “王妃,我是不是,差点就给你们惹麻烦了……” 陆旋看着她的样子,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桑落,你还记不记得三皇子说你什么?他说你粗鄙,五大三粗,不是他会心悦的那一类女子。我觉得他说得对!” 桑落有些茫然,懵懂地看着她。 “你本来就是行走江湖的女侠,从来都坦荡爽快,替我做的也是行侠仗义的事,哪里会是什么麻烦?别跟那些女子学那些心思缜密的弯弯绕绕,你学不会!” 姜行被她这话逗乐,桑落也扑哧大笑起来。 但笑着笑着,却又流下了泪,拉着她的手哽咽不停,“王妃,从前我总是惦记着银子。从今儿起,我桑落发誓,哪怕你一个铜板都没有,我也跟着你,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陆旋被她这指天发誓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放下来。 “你可别这么说,小心一语成谶,坏我财运!” 桑落又没忍住,噗嗤一笑。 心里,却是甜蜜又温暖的踏实。 在她心里,王妃早就是她的家人了。 是她无论如何,都要护一辈子的人! “回去把那身衣服处理了,半片灰也别留!” “是!” 回了王府,支开了所有人,陆旋才将门关上,轻轻叹息一声。 姜行蹙眉,“怎么了?” 陆旋低头捏着衣摆,“以后咱们怕是再也不能进宫了。” 今日桑落虽然保住了,明面上与瑾王府什么关系都没有。 但皇帝和皇后很明显更信任赵弃。 虽然他们祸水东引,让皇帝关注他的狐朋狗友,但三皇子记忆缺失了一段,想不起到底是谁害的他,只要他想不起来,皇帝心头的怀疑就一直不会打消。 即便表面上看不出来,背地里也会对他们更加防备。 而且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三皇子的伤是治不好的,等日后尘埃落定,若是江远风也参与其中,定会发现里面的破绽。 到时候,伤害三皇子之仇,会让皇帝立刻想剁了他们! 为了自保,宫里怕是不能再去。 只是如此一来,东宫那边就有些麻烦…… 姜行这才把东宫的情形告知她,“本王问了衍儿,他没有再被下毒,裴帆说的那些话,都是诈咱们的。 还有东宫那密道,青鸢说里面全是堆的沉香屑,她和青黛在母后殡天那日找到机会进去打探过。 只是有一事有些麻烦,衍儿似乎藏了什么事一直没说,而且对皇兄杀了思俞姐姐这事,也知情……” 陆旋心头一跳,“知情?这么说,太子比我们更早发现很多事情的异常?!” 姜行点头,“他还问我,母后是不是因为他,所以才被害的。他之前就说,本王被母后紧急召回京城,是因为他给母后说了什么……” 陆旋紧紧看着他,“那太子应该是知道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她咬唇凝眸,“若是这样的话,如今就不太妙了。皇上如此防备,咱们又不能进宫……” “进宫倒是还有办法!”姜行刮了下她的鼻子,“别忘了,本王可还能上朝呢!” 提及此处,陆旋忽地才放心下来。 “我让桑落伤了三皇子,虽说这么做有些狠,但终归是替太子殿下保住了东宫的位置。想必因此,皇帝不会想着要废除太子的位置……” 姜行笑了笑,不忍破坏她的好意:“但愿如此吧。” 用过午膳,陆旋在府内走了走,发现锦园附近,不少婢女正在收拾不要的素色白幡。 “府上这么快便不再挂丧了么?” 身边的小葵解释,“夏公公说,郁嬷嬷只是个下人,她的死已经办得够风光了,而且停灵两日,所以不能再在府上悬素,扰了主子们心情。” 陆旋神色倏地凉了下来,“让他们重新挂上去!” 桑落不解,“王妃这是为何?太后已经下葬,若是因嬷嬷,会不会……” 陆旋垂眸苦笑,“不会,郁嬷嬷死得无辜……” 他们几日没有回过王府,今日回来,一切看似还是从前的样子。 但陆旋知道,早就不一样了。 她不在的这几日,府里办了一场没有主人和孝子孝孙的丧事。 虽然由皇室司礼监大太监操刀,定然风风光光,但却掩盖不了凄冷孤寂的事实。 从某方面来说,郁嬷嬷离开,没有人送她。 一滴泪珠砸在陆旋手背,她吸了下鼻子,“小葵,带我们去看看她吧!” 陆旋吩咐后,王府里重新挂上了素缟白幡,借着祭奠太后之名,为郁嬷嬷进行哀悼。 姜行随同陆旋一起到了郁嬷嬷的墓地。 她给郁嬷嬷上香扫墓,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的话,越说,眼泪越是汹涌。 姜行有些看不下去,“嬷嬷到死前都在想着阿旋,想着替你留下江远风是谁的答案,替你扫清障碍。她一定不希望,她那般有价值的付出,只让你一直停留在哀伤之中……” 在他的好一番劝说下,陆旋终于渐渐屏住了泪意。 她这才起身,看了一眼郁嬷嬷的阴宅四周。 依山傍水,背后有一棵粗大的海棠树。 微风拂过,卷起阵阵芳菲。 陆旋点点头,是上佳的阴宅之地。 忽然,一阵清风吹来,一串花瓣顺着风,在她面前打了个圈,落在了她的手心。 陆旋摊开手掌,看见那圈花瓣堆积成一个微笑的弧度。 “你看,是郁嬷嬷!”陆旋有些兴奋,“她让我开心一些?” “是啊,嬷嬷不是说吗?若你不是门主,她只希望你是个寻常的官家小姐,每日都笑呵呵的。” 陆旋眼中水光轻颤,却是摇了头,“她不会安心的。只有江远风死了,她才会真正的安心……” 姜行忽然神思一动。 “咱们好像从来都还不知,江远风动手的目的是什么?” 拉着姜行往回走,陆旋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目的,不就是想站到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去么?他幼年被定王所不喜,是那个被扔在庄子上的孩子。从他姓姜这件事,难道还看不出来?” 姜行眸光一颤,“你的意思是,他想要定王一样的,王位?” 陆旋也有些懵,“又或者,皇位?皇帝到底对他了解几分,咱们都还不知……” 就在二人百思不得解的关头,一匹快马从远处官道上疾驰而来。 “王爷——” 马蹄高高扬起,马儿在姜行面前恰当地停了脚。 “玄戈?!”姜行眼眸发亮,有些不敢置信,“你和陆玄将军一起回来了?!” 第一卷 第356章 将军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一行人急匆匆回到王府,已经日暮时分。 刚进府中,陆旋跟着抬眼一望,就看见存心殿内站着个人。 身形高大,着一身低调的鸦青色锦袍,肩膀宽阔,许是因为连日赶路,蓄着半寸长的胡茬。 他丝发半白,正气刚直,只眉宇之间,噙一抹挥之不去的愁绪沧桑。 “陆大哥!”姜行已经先朝他奔了过去。 陆玄回过头来,看见姜行和不远处走来的陆旋,眸色蓦地一亮。 “王爷!”他声音舒缓浑厚,像是穿透了半年的陇川风沙。 姜行与他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有些放荡不羁,“回来这一路,可都还安好?” 陆玄爽快一笑,“季家余孽清得干净,王爷高明。” 姜行自得地扫了一眼身后的陆旋,“可不是本王高明,是王妃高明。” 陆旋已经踏过了门槛,笑盈盈地朝着二人走来。 陆将军笑道,“想必这位便是阿旋吧?” 他的手在身上掏了掏,最后掏出来个瓶子递给她,“大哥在外十几年,不知二叔还有个尚在人间的女儿。收到王爷书信,当真替二叔高兴。这个就当大哥给你的见面礼,不值钱,但是个心意!” 陆旋见到陆将军,心里不自觉就觉得很踏实。想必父亲在世,应也是这般威武的武将模样? 她盈盈福身,“阿旋,见过大哥!” 陆将军赶忙将她扶起,“你是王妃,该是大哥给你见礼才对。唐突了!” 随后又定定地看了几眼陆旋,“几乎和思俞一样,是咱们陆家嫡亲的女儿。” 陆旋笑了,“以后,阿旋也算是有大哥可以依靠的人了!” 几人都笑了,她这才将瓶子打开,却发现里面是沈棕色的泥土。 “大哥,这是?” “陇川的泥土,从二叔二婶的墓上取得。阿旋没办法去往陇川,大哥想你该是思念父母,带回来慰你相思。” 说完,他又吩咐手下从外面带上来一个长条木盒。 陆旋打开,里面是一株生机活现的小树苗。 “你父母那两块紧邻的墓地中间长了一棵手臂粗的树,这是那树的小苗,王爷托我必须要给你带回来,有了他的树,所以大哥才想着给你带些土。” 陆旋眼眶发热,鼻尖一下就红了。 她看了眼姜行,又看向陆将军,“大哥,谢谢你!” 陆将军是偷偷从陇川回来的,连国公府都没回过,只能暗地先藏身于王府。 为了给他接风,陆旋命小葵带人准备了丰盛的晚宴。 席间,几人相谈甚欢。 姜行把这些日子京城发生的所有惊心动魄的事全都说了一遍,是以陆将军很快他便明白了当下局势。 “太后薨逝,我作为外甥都没有亲至吊唁,实在心头有愧。不过十五年前,我是被季相礼以调虎离山的奸计支使开,让我不能调查思俞死亡的真相,随后派人在孟定府所害。如今季家已倒,这会儿冒出来的这位江远风又是什么人?听你们所言,仿佛他与季家渊源牵扯颇深?” 姜行摇头,“先前季家可以说是倒了,但这会儿却不一定。季泊舟重新向帝后求得了爵位,季相礼虽是个活死人,但仍有复辟之危。 那位江远风,就是如今的吏部尚书,姜少昭!十五年前你还在朝中时想必见过,皇兄登基之后,亲自扶持的一位寒门无籍小官,只是当初大家都没注意到这个人,让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陆旋给他们倒酒,“江远风的真实身份是定王庶子,也是他无视的一个孩子,对王府存了怨恨,所以他之前才会在十五年前杀了定王一家。细想起来,那个时候,不正是他入朝为官后不久?” 陆旋将江远风以及皇帝如今的所有行动坦陈开来,告知给他江远风实际上是神机门曾经护法的身份,手中玄法高深。 陆将军听完,眉眼拧作一团,“这么说,那太子殿下不是极为危险?!” 姜行点头,“这也是目前我们最担心的,但皇宫,咱们已经不能贸然再进去。思俞表姐死于皇兄之手,我们如何都没想到。青鸢青黛发现了那地下密道,但我总觉得里面还有秘密……” 陆将军托着手上的酒杯打转,“多年前我怀疑就思俞之死,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才替她找到真相。王爷在陇川收服的兵力我都带回来了,几个将军分营驻扎,几乎都在京城八十里外。 自打季相礼要死不活之后,我一路带兵回京,竟然出奇顺遂!这周围的官员只要钱,拿了些银子打点,竟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倒不用惧怕他们!” 姜行与他碰杯,“咱们先暗地打探,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再吩咐孙蔚和周浒他们进来。他们暗杀母后,这口气,本王无论如何都得报了!” 随之,他又有些不可置信,“本王平日无事几乎都不上朝,所以对这些情形也并非全然了解。大哥方才说,这一路回来的官员竟然只要银子,连你们带兵都没拦?” 起兵大事,关乎国防,他在陇川以自己的财库,募集四周二十余万兵马投诚,固卫边疆的同时,守护自身安危。 所以表面上陇川挨着孟定府以及周边一带,看似各自为营,实际上都是他的人。 若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不会让其回京的。 遮掩了这么多年,却没想到,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就回来了? 那他那位工于心计、擅长谋算的皇兄,到底在干什么?! 难不成这大梁,真当一直是季家把持朝政,直到现在,都还全是他的人? 陆将军沉思片刻,“其实这事细想,又觉得合理。季府先前搜刮出来的那么多银两,不都是这些下面的人上供的吗?季府倒台,下面季家的官员确实少了很多,甚至那些收银子的官,也几乎都是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只是季府倒台之后,皇上也并未下令彻底推翻之前季相礼建立的许多制度,季皇后依旧稳坐中宫,季府甚至除了除爵,根本没担罪名! 加上咱们谢家为了表现出和季家把持朝政不同,也并未大量换掉地方官员,大家肯定觉得季家有可能卷土重来,所以还是保留了之前季相礼、季澄在位时囤银子的习惯,毕竟一个不注意,就又可能重新要求他们大量交银子。” “昏聩!”姜行有些无语,“我以为皇兄曾经在夺嫡一事上那般心机城府,在处理政事上头也能有所建树。没想到季府大的势力本王都除了,这些烂摊子他都收拾不好!或者说,是没花心思收拾!” 陆将军摇头,“不一定,会不会是为了季皇后,所以留了后路?” “如今看来,恐怕确实如此。” 季泊舟重新承爵,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陆将军有些糊涂了,“那我倒是看不懂了,皇帝做出的决策,太奇怪了。” 为防万一,姜行叫来飞星,“派人去查一查,除京城之外,其他官员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只收银子,其他一概不管?” “是!” 看着飞星远去的背影,陆旋托腮,“我总觉得江远风、季相礼,还有皇帝,他们几个之间,似乎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说,有什么秘密!” 第一卷 第357章 没死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次日。 姜行一大早便兴致勃勃进宫上朝去了。 昨日承乾殿那一遭,今日皇上必定不想见他。 但即便如此,他也得去! 为了防止陆将军在回京途中如自己和他当年那般为人所害,所以姜行一直都没上告皇帝这个消息。 但如今既然人都回来了,倒是可以好好和他聊聊。 不然这个罪名,大了说,可以说是欺瞒背主,小了说,也会给他和瑾王府安上串通勾结的名头。 姜行一到太和殿,皇帝果然愣住了,紧跟着,面上便浮出几分不悦。 不知是不是被姜行闹怕了,只要一在朝堂上看见他,他这眼皮就突突地跳。 百官朝拜之后,姜行果然又第一个站了出来。 “皇上,臣有要事启奏。” 皇帝不想听他说话,扫了一圈殿内,才想起江远风因伤又休沐去了。 所以只得干笑两声,“难得见你勤勉,有何事要奏?” “臣弟要告知皇兄的是一喜讯。” “喜讯?”皇帝有些不敢相信。 他瑾王来,哪次不是闹得朝廷震荡,或者是逼得他做出一些不情愿的决定? 姜行却不管这么多,整个人喜上眉梢:“多年前代大梁出兵安南,收到战胜捷报后,却被传壮烈牺牲的陆玄将军,近日微臣收到消息,说人没有牺牲,尚在人世!这一消息,实乃我大梁之幸!” 皇帝头顶炸了个响雷,“什么?没死?” 然而此时听到消息的谢汝钦等人,面上却霎时划过了欣喜。 “陆将军还在世?!” “此消息没有假吧?” “那他人在哪里?何日回京?” “果然乃幸事!我大梁又添一虎狼之将!” “大梁边境有靠了……” 以谢汝钦为首的诸位大臣被这消息冲击得实在欣喜,不自觉便忽略了皇帝的神色。 但姜行却没放过他的下意识反应。 说皇帝当年没在里面动手脚,他做梦都不信! 见皇帝神色僵硬,姜行又继续禀告,“消息绝对属实,是他本人亲自写信告知的本王。如今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不日便会和大家见面!” 皇帝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笑一声反应过来,“是,是!陆将军乃我大梁肱股之臣,此消息若是属实,真当是天佑大梁,朕亦喜不自胜!” 他目光定在姜行身上,“可这么多年了,你这消息,朕如何辨得真假?若消息为假,岂不是大家白高兴一场?若是那般,你该当何罪?!” 众大臣一听皇上的话,骤然一惊,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这么多年过去,说不定尸骨都化了,哪能人活在世十几年都没消息,然后突然出来的? 别不是其他什么人冒充,或者是什么假消息吧? 是以,先前的一阵欣喜不复存在,看向姜行的神色,都带了几分打量。 “是啊王爷,这么多年过去,为何将军一直没传出消息来?这个节骨眼,突然就出现了。那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会不会是其他什么人冒充,或者是弄错了?” “……” 姜行打断众人的猜测,举着手指对天发誓,“本王敢拿性命保证,绝对属实!” 皇帝见状,笑得和蔼可亲,“这可是你说的,若是虚假之言,自己提头来见!” 何元光躬在御座旁跟着陪笑,“王爷的话定然是真的,哪有拿金尊玉贵的身份性命开玩笑的。” 这话说得巧妙,听起来分明的玩笑的口吻,但姜行知道,皇帝玩真的。 能说出这话,便证明,他要出手了! 这人定会在路上拦截陆将军,将人杀害后,营造一个消息为假的情形,再以他上报假消息为要,让他做出解释。 主要目的,就是在除掉陆将军的同时,要了他的性命! 有了今日这会儿的这几句玩笑话,到时候是真的要他的命,还是给他些什么惩戒,抑或是再削弱他的力量,事态可大可小,都由皇帝随意掌控。 姜行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臣弟绝对不敢欺瞒!” 下朝后,众位大臣拉着姜行问消息,他笑呵呵地敷衍搪塞过去,径直回了王府。 “怎么样?” 陆旋见他回来,立刻便问。 姜行索性将陆将军一起叫了过来,三人进了书房。 “今日在殿上,我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皇兄说我说的若是假消息,便提头去见。所以本王猜测,他该是要动手了!” 眸子一颤,陆将军心头的骇然震得他迟迟回不过神,“从前我只以为,是季相礼要我的命。一定是他们季家为了季皇后,所以对思俞动了手。昨夜得知是皇上杀了思俞,心头还极为不信。没想到今日,季家不足为惧,反倒是皇上竟要我的命!” 陆旋冷笑,“其实不是今日,是从当年大哥在朝堂说,思俞姐姐的死没那么简单,要彻查的时候,皇上已经对您动了杀心了!不然,你为何会那么巧就被派往陇川?又为何一直被季家的人追杀?这一切背后没有皇帝的授意,几乎不可能!” 陆将军不断点头,“是,幸好王爷安排我提前回来,看来国公府那边,我暂时是回不去了。” 咸宜坊,姜宅。 皇帝与江远风,一人坐着,一人躺着,屏退了所有下人。 “朕知道你身上有伤,进宫车马颠簸,所以这次情况实在紧急,就直接出来找你了。你可知今日早朝,瑾王上朝了?” 江远风翻了个身,“我又不是槐灵,哪能时刻知道宫里那么多消息。” 皇帝心急,被噎也不恼,着急道:“你猜他说什么了?是陆玄!他说陆玄要回来了!” 其实他还想告诉他,昨天瑾王妃身边的丫鬟伤害序儿,致使其阳物受损的事。 只是想到这人一直不同意让序儿做太子,他终是没将这事说出来。 江远风没当回事,“陆旋?不是一直在京中吗?” “不是王妃那个陆旋,是国公府那个长子,年岁和朕一样大的那个陆大将军陆玄!” 江远风这下有精神了,“他还活着?季相礼之前不是说已经将人解决了吗?!” 皇帝急得说话都不利索,“知道今日朕为何出宫找你了吧?姜行说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顾全大局,朕觉得不能让他回来!当年本来就是因为他要查陆思俞的死因,所以朕才让季相礼出面,举荐以他为大将军,出兵安南的事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季家当真办事不力!既然他没死,回来想必又要找陆思俞的死因,到时候,怕会牵扯出更多事情!” 江远风不阴不阳地提了提嘴角,“现在找陆思俞死因的人还少吗?你当真要挨个杀过去?” 皇帝无奈地叹息一声,“咱俩有退路吗?” 第一卷 第358章 少时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将陆将军带回来的树苗种在了王府花园,覆上陇川带回来的泥土。 摸着枝丫上几片叶子,她的心仿佛也被一片片叶子暖融融地填满,随着树枝的长大,心里也定会一点点满满当当。 用过午膳,三人一直待在书房。 一道黑色闪影从外墙翻进,直奔而来。 “王爷!” 玄戈额上汗水滴落,“皇帝出宫去了姜宅,他回宫后,属下看到有金吾卫的精锐拿着手令出城了。” 姜行和陆旋对视一眼,了然一笑。 然而陆将军却猛地站了起来,握在手里的茶杯几乎要被捏碎。 “这么说来,果然是要对我动手。怪不得这么多年几乎逃不出来,原来不是季相礼要我死,是皇上要我死!” 姜行挑起冷笑,起身慢条斯理伸了个懒腰,“大哥如今得知真相,可还有挂念?” 自嘲一笑,陆将军道:“什么挂念?不过是先前满腔热血的一叶障目罢了。不过……” “怎么?” 陆将军拧眉,“如果是金吾卫出京,那他们是否会看到咱们的兵马?毕竟有二十万呢,四散开来,每个营也有好几万……” 姜行狡黠一笑,“应当不会。他们一定是受命前往陇川回京的路上杀你,所以定会直奔陇川之道,不会在京郊过多停留。即便他们发现了也没关系,明日一早本王就继续进宫面圣,告诉皇上你已经到了的消息!” 陆旋和陆将军都被姜行这话吓了个半死。 陆旋:“王爷这么快就告知皇上,是否太过冒进?大哥如今本就受到皇上的追杀,你还……” 姜行挑眉,“不这样,如何杀他个措手不及?” 陆旋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身走向书案,“那我给长阳郡主和沈霆安夫妇去一封书信,告知他们江远风的真实身份。这样一来,不但沈渊词先前在吏部一直被针对的事情找到了根源,定王府一夕之间被屠戮殆尽的案子也破了。如此,沈家想必会愿意在朝堂上助王爷一臂之力!” 趁着陆旋写信的功夫,飞星很快又进来了。 “王爷,昨日您让吩咐查的,在周边收银子便可让大军过路的事情有眉目了。” 姜行手中拿着玉蝉把玩,“说来听听。” “京城外一千里开外的所有官员,之前都被替换过了。因为季家倒台,自然不能再让那些人继续尸位素餐,只是后来换上去的……” “怎么?” “貌似是三皇子安排的人。” 姜行有些震惊,“三皇子?他远在后宫,想做任何事都不得自由,能有那个胆子和智计去干这么大的事?” 飞星颔首,“这就是奇怪的地方,那些人许多在京中都有宅邸,属下通过去他们宅邸处打探,发现他们,似乎还是与季家有关系。” 姜行挑眉,“季家?” 他笑了,“这就说得过去了。换汤不换药,看来季家,又想卷土重来啊!不过这季泊舟倒是比他爹更狠,直接拿三皇子垫背。” 陆旋一直在写信,所以没注意他们的话。 等到拟好书信,还没安排人送出去,桑落就叩门进来了。 “王妃,许姑娘来了。” 闻言,陆将军自知不妥见到外人,于是先行离开。 陆旋将书信交给桑落,吩咐其赶紧送出,自己则和姜行一同出去迎接许殊。 没想到的是,二人刚离开书房,走到王府游廊上,便看见两个隔着游廊花圃,相视无言,泪流满面的影子。 许殊和陆将军就这样看着彼此,默默淌泪。 这一瞬,陆旋和姜行懵了。 姜行正要上前询问,却被陆旋一把拉住。 直觉告诉她,许殊和大哥,这两个人,有故事。 她既惊讶又激动,没想到自己身边两个看似无关的人,竟然也有这般奇妙的缘分! 看着对面那张从前青葱荏苒,如今却染上风霜的脸,除了这隔着十五年岁月的眼泪,再也没有什么能表达他们此刻的心绪。 陆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他思念了十五年的影子,从前那个缠着他习武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这样,还这般飒爽英姿。 只是她不过才三十二三岁,竟已长了那么多白发…… 阳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的轮廓勾勒得坚韧又清晰。 他站在游廊尽头,目光穿过岁月,定定地看着眼前这抹熟悉的身影。 时间仿佛凝固,所有的声音也都消失,只有彼此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 从前他暗中从去陇川的商队打探过她,都说她因为弑父克母,早就不知所踪,倒是有一个同名同姓的,开了个镖局。 他原以为,自己该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喉咙间的刺痛撕扯着他,泪水先于他的心做出反应,滴滴答答,顺着下巴落下。 然而他却没有勇气向前一步,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个梦。 许殊也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眼里是震惊,是不可置信,是思念,是遗憾,是喜悦…… 这道支撑她独身一人过了十几年的身影,这个早就被人告知她已经战死沙场的身影,她曾经心里的英雄,多年来魂牵梦萦的人。 陆玄。 他竟然,还活着吗? 她站在原地,目光如灼灼烈火,里面却又裹着等待了无数个春秋的水雾,一边凝视他,一边任由其冲刷。 两人相顾无言,距离不过数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最终,还是她更有勇气。 向他走近,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漫长岁月,叩击心底最深处的温柔。 终于,她在他面前站定,伸出抖得不像样的手指,想要擦掉他不断滚落的泪。 颤抖着嘴唇,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还活着?你真的……” 然而不等她说完,眼前的男人却迅速收起泪水,冷漠又迅速地转身便要离开。 陆旋和姜行原本以为要碰见一场感人的重逢戏码,却不想霎时便遇上陆将军这顷刻变脸的冷漠。 二人被吓了一跳。 这是……不相认了? 可这两人一看便是从前有过极深的情意,眼泪是骗不了人的。 “大哥,许姐姐很伤心,你们……” 陆旋话没说完,陆将军已经径直错开他俩,朝着他住的紫云轩走去。 “陆玄,你站住!”许殊的声音从几步远处传来,带着几分撕心裂肺的味道。 “十五年了,我一个人苦苦支撑走到今天,你都不问问,我这些年过得如何吗?!” 陆旋从没见过这般难以自持的许姐姐,所以更加觉得,此事恐怕对他二人非同小可。 陆将军定住了脚,眼睛里云翻雨覆,复杂的情绪澎湃暗涌。 姜行觉得这恐怕是二人私事,不想干涉。 不想陆旋却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努努嘴,示意他将大哥留下来。 姜行挠挠头,有些尴尬,“大哥,那个,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认识?不然,给本王和阿旋也解释解释?不然我这分明说好把你藏起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 陆将军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不怪王爷,方才是我不守规矩,故意现身想要看看是不是她。” 趁着说话的功夫,许殊直接走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与之平视,眼睛里带着几分凌厉怒意,“这么多年,陆将军竟是愈发胆小了,见到故人却不相认,是想躲藏一辈子吗?!” 陆将军抬头望天,想努力逼退自己的泪意。 手用力拂了几次,她的手却牢牢地粘在他胳膊上,半分拂不开。 “咱们都是大人了,都老了,别任性。” 陆玄的声音低哑,目光却不敢看她。 许殊不服气,“我偏要任性!这是你教我的!”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一言不发。 许久后,陆玄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喑哑,“我现在不是什么将军,反而是皇上想要杀之而后快的要犯。你和我走得近,会殃及自身。” 许殊几欲崩溃,“那王爷和王妃呢?你就不怕他们受牵连了?” 第一卷 第359章 情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将军被她的话噎得僵住,转头又看姜行。 “王爷,我没有那个意思……” 陆旋通过他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也看出来了,大哥不善言辞。 除了正事,对其他应该一窍不通。 她与姜行赶忙将二人拉到了屋里。 陆旋:“大哥先别急着走,无论什么事,大家都要说清楚才好。既然我和王爷还有你都走到这条路上了,难道还能回头吗?” 她顿了顿,“况且,你也并不知道我和许姐姐的故事。你不知道她的善良与艰难,她本来也不是什么置身事外的人,她与江远风有杀父之仇。本来咱们的事,她一直也参与其中的……” 陆将军这才听明白陆旋的话,吓得虎躯一震。 “阿旋,你,你说什么?殊儿她,你们一直都在一起行动?” 这一声“殊儿”之后,姜行和陆旋呆住了。 他自己也没忍住老脸一红。 许殊更是难得地破涕而笑。 有了陆旋方才的话,他知道许殊不是被他牵连,而是竟然早已入局了,也就没了先前的担忧。 紧绷的神色有了一丝缓和,他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 陆旋看了看二人,笑着问道,“你们是决定先两个人沟通,我和王爷稍后进来,还是先敞开了把事情说清楚,然后你们再单独聊?” “先单独吧!” “先一起吧!” 许殊和陆将军异口同声。 陆旋没想到,提出先单独聊的竟然是自家大哥。 还以为方才表现得那么坚决,是铁了心不想再有什么瓜葛,或者是有什么心结呢! 许殊擦干了眼泪,“王妃,先一起聊吧。若是我和他私下说,我怕没几句人就又走了,到时候没你们在,我拉都拉不回来。” 陆将军坐在椅子上,黝黑的皮肤透出一点微红,有些局促慌张。 见陆将军没有反对,陆旋点点头,与姜行一起坐了下来。 婢女给几人上了上好的茶水和点心果子,陆旋先问许殊。 “记得刚和许姐姐见第一面的时候,我捉拿了你,要你说出自己的身份,你宁死不肯,后来见到我的脸与思俞姐姐相似,这才告诉了我你与国公府的关系。 你说幼年时,思俞姐姐总带你去国公府玩,因为身子骨弱,所以十岁时,姐姐让你去军营习武,看在她的面子上,陆玄大哥让人教你练习拳脚。” 许殊点点头,欢喜的笑意掩饰不住地从眼角溢出来,“王妃记得不错。其实说出来也不怕你们两个笑话,那时候我便心悦你们大哥了。他比我大,又是大将军,武术高强,不知多少女子喜欢。 我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又担心他被其他女子缠上,便日日要他亲自教我拳脚。” 陆旋从来没见过这般温柔的许殊,她褪去了平日里一身女将军般的冷硬,脸上流动着柔美的光,有了几分女儿家的温软。 “那时候她脾气又臭又倔,总是耍赖,其他属下被她磨得苦不堪言,便只有我亲自陪她练习。军中事忙,本来我是不愿意带这么个拖油瓶的,是你们思俞姐姐,次次叮嘱我一定要把她功夫教好,说她从小被人说克母,名声太差,要教到下次被欺负可以还手的地步。” 陆将军不知不觉就接过了话头,回忆起少年时光,脸上不自觉带出温和的笑意。 “后来她长大了,十七岁,说要嫁给我。” “但是他没答应。”许殊似有不满。 “不,不是没答应……”眼神黯淡下去,陆将军忙补充:“是因为那时候思俞离世,我心头觉得有异。她不是平白无故为了要纳个侧妃就寻死觅活的人。后来还没查,就被派去与安南交战的战场,所以就更不能答应了……” 许殊先前哭得绯红的眸子闪闪发亮,“后来就传回来他战死沙场的消息,只是恰逢那个时候,我自己也无暇自顾,陷入了杀父的案情中,一直都在逃亡。在四处漂泊的时间里,我也打听过陆大哥的消息,但从来得到的,都是他死了。” 许殊垂下眸子,“所以后来,生活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盼头了。东躲西藏,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就这样孑然一身……” 陆将军目露震惊,“你,你没有嫁人?” “怎么嫁?”她苦笑,“你不是都没回来?对我来说,早就没有任何目标了。是后来遇到了王妃,她帮我解困,告诉我其实杀害父亲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被人动用玄术下了咒,所以这才让我重新有了目标。那就是找到背后那个人,替父亲报仇!” 陆将军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一颗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荆棘裹着,又紧又疼。 十五年流离失所,他们天各一方,却都过着类似的漂泊生活。 只是她一介女子,想也知道该是有多艰难。 他喉咙发颤,眼眶有了红意。 难怪她这般年轻,便有了那么多白发。 实在是太苦,太累了…… 许殊也渐渐红了眼,“也许对你来说不给我承诺,是保护我,如同咱们方才见面那般,一遇见就要推开我。 但你不知道,我再也没有嫁人的另一个原因。” “什么?”陆将军凝眸问道。 “因为先前我以为,我的夫君,已经战死了。” 她双眼灼灼,像潜藏深海的贝珠,在经年等待的岁月沧桑之后,终于得见阳光,重新焕发出生机与辉光。 只是那双眸子里蓄满了泪,此刻正隔着时光,看向她日思夜想,想要托付终身的人。 两人面对面坐着,此刻看着彼此,又是泪流满面。 陆将军先招架不住,垂下了头。 “对不起,怪我,从尸身血海逃出来后,我一直忙着躲避追杀,没能给你递出消息。其实我之前也向陇川的商贾打听过你,但听到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开了镖局。起初是不愿意相信的,但后来又觉得那应该是你,以为你早已嫁作人妇。毕竟没有女子单独一个人开镖局的……” 他顿了顿,“我们谁都没有错,却经受了上天这样的戏弄……” “谁说谁都没有错?”陆旋却在这时开口了,带着十分不忿,“这背后,分明就是有人暗中操弄这一切,从而操纵咱们每一个人的人生! 我、王爷,还有你们,咱们每一个人都面临过生死存亡的危机,但那些危机,本都不必发生。是背后的季家、皇帝,还有江远风,是他们坏了这一切!” 姜行给陆旋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安静下来。 随后又看向陆将军和许殊,“明日一早,本王就会进宫告知皇兄大哥已经回京的消息,到时候势必会迎来更激烈的狂风暴雨,您二位也一把岁数了,依我看,今日也已经说清,不然就到此为止?” 第一卷 第360章 娶她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到此为止? 陆旋想翻几个白眼。 好不容易人家二位将过往都说出来了,马上就要重归于好,他这么一说,岂不是要拆散人家? 却不想,她没急,陆将军急了。 他立刻站了起来,“没,还没说清,先等等!” 心头一动,陆旋拉着姜行就往外走,回头朝陆将军和许殊二人道:“你们慢慢聊,王爷性子急,我先带他出去透透气……” “啪!”锁一关,二人一起被锁在了房内。 陆旋忍俊不禁,姜行与她相视笑了。 姜行放下锁头,“别看大哥带兵杀敌一把好手,对感情一事上确实木讷,一板一眼,跟朝堂上那些老臣差不多,得谢家那些老顽固精髓,国公府里面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本王方才说到此为止,他一定在想,本王是不是在下逐客令,想让许殊走了。客随主便,若是许殊走了,他日后怕是难再见到,所以,他不就急了么?” 陆旋笑得欢快,“别说,还是你了解大哥!” 陆将军确实不知,自己早就被人看透了。 这会儿站在许殊面前,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方,方才,方才我不知道你和阿旋的关系,以为,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客人,所以……所以不想连累你。” 许殊泪盈于睫,笑里又沾了泪意,“所以,我不是普通客人,便可连累了?” 陆将军点点头,站在原地,手指无措地摩挲,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现在不是将军,无名无分,连国公府都不能回。你……介意吗?” “介意?”许殊挑眉,颤抖着步步向他逼近,“你与我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为你介意?你是不是将军,与我又有何干?十五年前,你想给思俞姐姐查清真相的时候没有告知我,后来远去边关的时候还是没想过告知我,这些消息,我都是从其他人口中得来的!” 她脸上的泪绷不住,唰地冲了下来,但倔强的下颌线却绷得紧紧的,执拗又冷傲。 本以为陆玄会跟着后退,不想这一次,他定住了。 一双染着沧桑的瞳孔蓄满水波,下巴颤抖着,看着她步步紧逼的悍然气势,在她最后一步跨近他身边的当口,猛地将人揽在了怀里。 “殊儿,是我错了!十五年前,我便欠你一句,我愿意,我愿意娶你……” 十五年日日夜夜,哪怕思念故土成疾,他没掉过一滴泪。 八千里陇川奔袭,哪怕知道自己蒙受冤屈,朝廷负他忠心,他也没坑过一声。 他是金戈铁马、威名远扬的盖世将军,也是长达十多年东躲西藏,活得像阴沟里老鼠,出门都会吓到稚子的流浪汉。 在那些众人躲避不及,日夜与孤寂为伴的夜里,他不曾退却半分。 然而此刻,却哭出了所有的心酸遗憾。 人世沧桑,他以为自己早就看破了天命,却不想上天终究是怜悯他的,还给他留了这么大一份礼。 高大的半个身子压在许殊身上,等他泪流得差不多了,她才将人一把推开,不满地顾自坐到鼓凳上。 “你还没说,你在陇川,可有娶妻?” 陆玄擦了把眼泪,笑得直白干脆,“不曾,那些妇人见了我都害怕得躲着走,谁敢做我的妻?” “害怕?她们为何要害怕?” 许殊嗔怨地扫他一眼,“就你这样子,没有几个娘子往你身上扑,我可不信。从前在京中都那般多,去了陇川,那更了得?” 陆玄垂眸,低低笑了一声,“是你,你会愿意往流浪汉身上扑吗?好些人见到,把孩子都要拉得离我远点。” 许殊只知道他这十几年被人追杀,却并不知竟是过得如此狼狈,眼睛一红,刚止住的泪又开始泛起湿气。 “可不是说,你后面这一年在王爷在陇川的王府里?” 陆玄一愣,“王府里,倒是有几个对我说过想与我成亲……” 眼泪一收,一道凌厉的目光闪过,带起一阵冰冷的寒风。 许殊已经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咄咄逼人,“她们都很年轻吧?那陆将军现在对我说的这些话,又有几分真心?” 陆玄乱了分寸。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这一会儿就又像从前那般不讲理? 喉头动了动,他嗫嚅道:“她们,确实都挺年轻……” 在许殊即将又要飞出眼刀子前,他赶忙抢话,“不过,殊儿也不老,你还比我小六七岁,老,也是我老……” 许殊僵在原地,将那原本有些锋利的话咽了回去。 她不着痕迹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暗自垂眸,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指甲。 上面早已不是多年前的满头青丝,每日忙于奔波、生计、躲藏,她再没像少年时那般打扮过自己,连胭脂香粉都再没碰过。 加上心力交瘁,终归是老得比寻常女子快了些。 而她的心上人,这么多年,哪怕东躲西藏,哪怕经历风沙,仍如此威风俊朗,反而添上岁月韵味。 手背一热,一双粗粝的大手将她的手拢在中间。 高大的影子在她身旁落下,他蹲在她坐的鼓凳旁,眼睛灼热地锁着她,“这一次,我又要面临险境。以往,我确实认为不告诉你是最好的,能护佑你的安全,也会让你不那么伤心。 但这一次,我不想这么做了。陇川的兵马都被我带了回来,驻扎在京郊八十里。我和王爷,都没有退路可走。 所以也许,这会是人生最后一段日子。我愿意用这最后的时日,换与你人生的圆满。” 许殊心里掀起巨浪,一脸不可置信,“你,你们已经……” 陆玄点点头,“阿旋和王爷,最近因太后薨逝,一直长居宫中。背后那位江远风,甚至包括皇上,几次对他二人下手。思俞先前的死被查出来,确实不是自裁,而是皇上所为,甚至连太后之死,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太子常年被害,中毒后又神魂失常,皇宫有人想早日置他于死地。我们面临的,若有不慎,便是一条绝路……” 他握紧她的手,一低头,泪水滴落在手背,“可我只有走这条绝路,才能重新回到国公府……” 这一刻,许殊再也没有了心底那点阴翳。 那一片因年华不在和衰老带来的自卑,霎时被泪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忍不住心头针扎般的痛意,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玄哥,无论发生什么,再也不许一个人面对危险,再也不许将我抛下!” 捋了捋她头上青白相间的发丝,他眉眼都是温柔,“谁说有白头发就不好看的?” 他故意蹲下身,低头在她面前,“你瞧瞧我,比你更多呢!” 许殊轻点他额头,“你是男子,哪能和女子一样?” 目光眷恋,他深深看进她眸子里,“那你看看自己,这么些年,可有拿自己当一个女子?” 眸中带泪,她再次扑哧笑了。 这一日,是她这十五年来笑得最多的一日。 只希望这不是个梦,不要把她下半辈子的快乐都给花完了。 手指触及他下巴上灰白的胡茬,一个带着攻击性的吻,就这么直白地撞了上去。 四道泪水决堤,两张紧贴的脸上,缠绕着岁月也冲刷不了的深刻思念,伴随这个深邃绵长又苦涩甜蜜的吻,在屋子里浓烈地氤氲开来。 第一卷 第361章 屠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下午时分,陆旋二人刚得到陆将军和许殊决定重新在一起的消息,门房通传,沈霆安和长阳郡主来了。 陆将军回京的消息暂时还不能外泄,所以他带许殊先去了紫云轩暂避。 “王妃,你在信中所言之事,可是属实?!” 长阳郡主跟着她二人进了偏厅,着急忙慌,目光紧紧扒在陆旋脸上。 沈霆安亦是迫切,“王妃、王爷,此事非同小可,敢问那人是谁?” 陆旋给他们的信中,说了当年定王府被满门屠戮的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但没说那人到底是谁。 担心信在路上被人截取,所以多留了个心眼。 陆旋吩咐人给他俩上茶,“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二位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长阳郡主不断用帕子拭眼,“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哪里还没做好准备?先前只当是被他们推出来那位庄子上的奴才是罪魁祸首,日日恨不得将其抽骨扒皮。结果后来你说那人不过是替罪羊,我这心里日日都在挂念,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对我母族做下如此天理不容之事!” 安抚着长阳郡主的情绪,陆旋柔声道:“此事与先前渊词公子想要自杀一事也有关系,他在吏部过得艰难,我之前就与你们说过,那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只是直到今天,咱们终于找到了那背后之人,也才知道那人真正的目的。那人想将他压迫致死的原因,也并非是想针对渊词公子,而是为了报复郡主你!” “报复我?!”长阳郡主震得身子软了大半。 “这,这人难道是因当年谋害定王府,原本我也是在他计划之中?” “没错。”陆旋轻饮一口茶水,“记不记得我之前说,郡主本就是一个该在十几年前就死了的人,是星灿小姐救了你一命?” 郡主不断点头,“不错,当时定王府满门被屠那晚,因为星灿提前临盆,我没有过去,所以才保住了一命。” 陆旋:“但不止这一点,那人想报复郡主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嫉妒你。” “嫉妒我?”长阳郡主将信将疑,上下审视了一番沈霆安,复又看向陆旋,“那人是个女子?” 沈霆安不高兴了,“你先说说瞧我这是什么意思?府上除了你就那一个姨娘,老子可没在外面胡来!” 陆旋一瞧形势似有不对,赶紧劝火,“误会,误会了,不是女子,是男子。” 姜行几次在沈府都因沈渊词的事不高兴,所以对长阳郡主和沈霆安也没那么上心,见两人发生误会,也一句话不说,只埋头喝茶。 陆旋用脚踢他一下,眼神示意帮帮忙。 他这才放下茶盏,“王妃说得不错,那人还是沈大人交好的朝臣。” 沈霆安与姜少昭关系匪浅,这是朝堂都知道的事。 姜行有些好奇,若是这人知道自己的好友实际上是谋杀了自己岳家全族的仇人,会是怎么个态度? 想着,心底隐隐有些兴奋。 “与老夫交好的朝臣?”沈霆安愣住,“常文济?” 姜行故意摇头卖关子,“另一个。” 沈霆安不由打量他两眼,“王爷查探下官?” 陆旋见姜行这人幼稚气又上来,怕扯远了,赶紧找补,“王爷开玩笑呢,是姜少昭。” “砰呲!” 沈霆安手上的茶盏连盏带茶直接碎在地上,茶水顷刻铺洒一地。 长阳郡主横他一眼,陆旋笑了笑,立刻命人进来打扫。 见他们没有反驳,沈霆安睁大了眼,“真,真是吏部尚书?!” 他确实无法接受。 先前渊词在吏部受欺负,他就是找的尚书姜少昭,而且多次吩咐要多关照下他。 那人也是屡屡答应,二人甚至是十多年的好友! 沈霆安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将手上先前打翻的茶水擦了擦,却是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王爷,王妃,你们这是弄错了吧?他姜少昭与咱们家无冤无仇,而且他寒门入仕,平时在朝堂低调得跟个蔫鸡似的,成日沉醉在他那姬妾遍地的后宅,子嗣都没有一个,下官可不觉得他有那么大的本事!” 话落,姜行嘲讽一笑,挑了眉,“寒门入仕?他姓姜,你们就没从这姓氏上瞧出一点什么名头来?” 陆旋不想一直跟他们玩猜谜游戏,待洒扫婢女下去,便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实全都告知给他们。 “所以沈大人,现下可信了?” 长阳郡主悲愤交加,眼睛里水光通红,“是,我记得,之前还在定王府的时候,父王有次是曾与一个丫鬟有了事实。那丫鬟背着父亲倒了避子汤,暗地里怀了孩子。 她许是觉得只要生了孩子,就能在府上有荣华富贵。只是她生下来后,父王却不喜,只觉得那丫鬟心术不正,所以生出来的孩子也定不是好的。加上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新出生的那个,也并未比我其他几个弟弟看起来更好,于是便将他们母子送到庄子上养着。” 陆旋点头,“没错,姜少昭,就是被送走的那个孩子。而他和他母亲住的那个庄子,便是郡主你后来在保定府的避暑别庄。” 长阳郡主更是惊诧,“我那避暑别庄,是他们住的?出嫁前我觉得京中暑热,给父王说想找一处庄子凉快,他派人修缮好,说是给我的私产呢!” 姜行叹了口气,“没想到吧?那庄子是姜少昭从小长大的地方,他那时也只是个七八岁孩童,而且后来他母亲,也就是那个丫鬟,后面也把他丢下,一个人跑回了定王府。最初他母亲生下他时,定然是高兴的,毕竟是个儿子。后来见王爷不喜,恐怕也觉得他是个拖累,索性就直接走了。” 陆旋接上姜行的话,“先前沈大人说,姜少昭成日在后宅享乐,子嗣都没有一个,可知道是为什么?” 沈霆安眉头紧皱,双目之内,波涛汹涌。 陆旋见他愣怔,便直接揭开了谜底:“因为他被我母亲和外祖父所救,一步步成了神机门左护法。门中规矩,利用咒术为祸人间、恶意下咒,必遭天谴反噬。所以,这就是为何,他没有子嗣的原因。” 两行痛苦的泪水自长阳郡主眸中溢出,“那这是否也是,我们沈府再也没有子嗣的原因?” 陆旋轻轻点头,“不错,不过还不一样。” 沈霆安不解:“他定王府的人遭到天谴,关我沈府何事?” “因为男女一旦结亲,原配夫妻双方便共享运势。所以沈大人,也算是定王府的人。姜少昭下的咒,应该是让整个定王府血脉尽断,所以除了他自己,也就包括了沈家,这也是为何沈家的妾室也会流产的原因。” 长阳郡主悲愤交加,忍不住低声嘶吼:“可这一切的根源,分明就是他那个野心勃勃、不安分的母亲,父王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让她生孩子,甚至给了她银子和通房丫鬟的名分,是她自己后面抛弃孩子擅自回府,她做的孽,为何要我定王府满门承担?!” 姜行摇头,“在他心里,恐怕并不是这样的道理。他在别庄日日受人欺凌践踏,连庄子上的下人都打骂他,他却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明明是皇家宗室血脉,却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两厢矛盾冲击之下,你认为,他心里会不会有不甘与怨恨?” 第一卷 第362章 仇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不,不会的,本将不信……”沈霆安喃喃自语,不断摇头。 他到现在都接受不了,姜少昭,这个他在朝堂之中视为知心好友的人,会是那个屠杀定王府满门,害得自己孩子差点自杀的凶手。 “本将,本将与姜大人相交十年,他在朝中不偏不倚,不结党营私,独来独往,可谓一股清流!也正是因此,老夫还时常请他来府上喝茶,甚至在渊词和星灿的生日,他都时常送来贺礼!” 话落,姜行挑挑眉没说话。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沈霆安自己却是真真切切意识到了不对。 是啊,他为何给两个孩子送贺礼? 陆旋:“郡主抢了他的庄子,被老王爷像掌上明珠一般宠爱,而他却被迫暗投他门,四处漂泊。同样的定王的孩子,为何他就要过那样的苦日子?他心里不嫉妒,不恨? 郡主本该被他一起杀了,却因为星灿而得以生存。他心头最快活的事,恐怕就是让郡主也感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痛苦吧?一个是他日思夜想要除掉的孩子,一个是阻碍他杀人计划的孩子,难道沈大人认为,他真是关心两个外甥?” 此时,长阳郡主恨恨地瞪了沈霆安一眼。 “没错!之前许多次夫君对渊词发脾气,就是在姜大人来府上小叙一番之后,每次都以姜大人为榜样,让渊词定要文武双全,说人家一介寒门,却有如此胸襟,一步步走到今天,有大志之才!而且每次他都有意无意地在大人面前贬低渊词,说他做得还不够!” 长阳郡主的眼神像是要吃人,看得沈霆安莫名心虚。 他细细回想了一下,别说,还真是! 当时他只觉得那人和他一样,是希望孩子能够成才,自然也听信了他从小的经历。 他说男子就要严加管束,就要多吃点苦头,要挨鞭子,体会人情冷暖才能懂得上进,不能耽溺在温情,否则难成大器…… 所以自己自然也就……对渊词极为严苛,而且每次,姜大人都说不够,还得再严厉一些。加上渊词确实有进益,他便以为,这样的方法是有用的…… 须臾之间,一道无声的泪水从沈霆安坚毅的双眸中骤然滚落,他死死咬牙,指节悉数泛白。 现在想来,真是愧对渊词! 竟然听信一个仇人的话,差点害死自己的儿子! 那人给他出这样的主意,不过是因为,他幼年时,遭受的便是那样的苛待而已!! 愧悔如同世间最锋利冰冷的尖刀,一路剃骨钻肉,直往沈霆安内心最脆嫩的那处嫩肉插去,疼得他想大骂自己。 长阳郡主见他流泪,不想再刺激他,于是愤恨收回目光,一个人低头饮泣。 陆旋扫了二人一眼,虽然有些不忍在这个节骨眼上雪上加霜,但她还是得说。 “十五年来,沈府子嗣凋零,之前我就说过,是背后有人给你们下了咒。如今看来正好对上,那人自己受到天谴责罚,而且为了防止再有星灿那样有福气的孩子出现,下咒让你们再无子嗣。 而且沈大人在定王府被屠后没多久,便被贬官四级,由十几年前手握大梁核心兵权的中军左都督,降为骑兵副总兵。这十五年中,没出过一次兵,也没有任何一次升迁。当日我说,背后那人应该手眼通天,如今全都对上,你可相信了?” 沈霆安捂着脸不断点头,泪水自指缝间溢出,胸口如被刀绞:“是我,是我眼瞎心盲,竟然被他蒙蔽了这么多年……” 姜行:“他的伪装的确很好,甚至你们日日上朝的人,都看不出他和皇上相交甚笃,而且经常进宫见面。” 话出,沈霆安身子一顿,倏地抬起了头,“经常见面?私交甚笃?” 他不停摇头,“姜少昭极少和皇上见面,连进宫都很少。他进宫的次数,和本将不相上下,甚至还少些。这也是为何我说,之前会认为他独来独往、一介清流,是个被朝堂排挤在外的边缘人物。加上他因那些姬妾,私下声名混乱,所以也没有多少人与他相交。” 陆旋冷哼一声,“宫中他眼线遍布,我们轻微一个举动立刻便能传到他耳中。甚至每次进宫,我都能感应到他的术法,曾经还在里面设下乾坤五气阵,我可不信这是个不受皇上器重的人。” 沈霆安眸子半眯,“可下官确实极少见他进宫,不信的话,二位可去宫门处查阅各官吏公卿进宫的出入簿。” 姜行点点头,事情谈到这里,总算进入了正题。 “那不知沈大人,对此事如何打算?” “如何打算?”沈霆安怒哼,“自然是要将那姜少昭的真面目大白天下,要让他为定王府,以及我渊词一事上做出的恶行血债血偿,付出代价!” “没有这么简单,他与皇兄关系密切,十几年前从东宫幕僚,极短时间内便坐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随后便再也没动过,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扳倒。”姜行回答得漫不经心。 “那当如何?” 姜行一笑,低声道:“咱们明日先这么办……” 想到第二日要做的事情,陆旋就有些担心,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王爷?” “嗯。” 姜行的回声也分外清醒。 陆旋撑着头看他,才发现这人两个眼睛瞪得老大。 “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姜行侧过身搂着她。 “担心明日,你说皇上会不会当天就派人把大哥给杀了?” 姜行看她郁闷,伸手揉在她眉心,“信不过本王?” “不是信不过你,是信不过皇上。” 她沉吟一瞬,手指缠着一缕青丝。 “若是明日皇上对大哥动手,那就代表他已经对咱们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恐怕瑾王府、国公府,都会随之溃败。” “怎么,舍不得和本王一起死?”看着她眼底的阴翳,姜行声音低哑地附在她耳边调侃。 横他一眼,陆旋索性道:“是啊,臣妾还没活够呢!这一世,祖师们一共就给我挣得七年,若是还没完成任务就死了,那实在是太亏。血脉也没留下来一个,江远风也没杀,他们的任务我一个也没完成。” “还有今天大哥和许姐姐的事。” 想着,她的手忽然有些不舍地搂住了他的腰。 “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原来有的人要厮守一生,哪怕双方都有情意,都会这样难。你今日有没有被大哥和许姐姐的感情感动?” 姜行想说没有,才见眼前的人眼里已经蓄满了泪。 “嗯,是挺让人唏嘘的。” 他话刚落,怀里的人就忽然挣脱,一片温软从头顶覆下来。 第一卷 第363章 回朝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吻了他一下,她又重新钻回他怀里。 “上一世没有嫁给你,你我二人甚至没有什么往来,所以这一世在一起,只以为是上天将命运还给了我。但却没想过,其实我们俩走到这一步,已经极为艰难。 能与自己爱的人厮守,能有共同的目标,还能有说不完的话,这样的机会,本就是极为难得了。” 黑夜中,她的皮肤仍然白得泛起细碎光泽,姜行喉结微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低声道:“现在知道难得了?之前祖师没给你托梦的时候,是谁三番几次说要离开,本王拦都拦不住?” 陆旋眸子微颤,声如蚊蝇,“之前那不是误会嘛,但现在……” “现在如何?”低哑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撩拨。 感受到他呵在耳畔的气息,她的脸倏地热烫起来。 “干嘛?” 面前的人翻身一跃,在上方与她四目相对。 “可以。” 陆旋一噎,伸手轻轻点他一下。 如触电般,他颤了一下,身上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悸动。 “方才不是还担心玩不成任务?现在……” 低哑的声音纠缠,手带着几分逗弄抚上她的耳,酥酥麻麻。 不想,她却伸手就将眼前的人给按了下去。 心里一空,他霎时有些失望。 不想,刚躺下,身边立刻有个影子攀上了他的腰,声音染着几分平日没有的妩媚,“既然是我的任务,自然得本门主自己亲自完成。” 被她的话逗笑,姜行的手朝她后颈一扣,一个滚烫又恣意的吻迎头攻上,绵长浓烈,带着眷恋痴缠,想要将她融入骨髓,绑进他此后一生。 由深到浅,从唇畔舌尖,再到脖颈,一路啄着,绵延而下。 她趴在他身上,一双山水眸被吻出碎光,拨云散雾,微光晕染,又清澈透亮。 身旁的滚烫手掌不老实地攻城略地,带着不容拒绝的蛊惑。 低低的喘息声响起,他温热的手掌托住她,咬了咬她的耳朵,看着她脸上渐渐攀上更冶艳的红,一点点引导她。 从层峦叠嶂的山巅,到深邃舒缓的海底。 她慌乱地扯过锦被,含住嘴里呼之欲出的声音,心里却抑制不住,燃起一阵阵汹涌澎湃的爱意。 屋内如春日山间,层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气,紧紧缭绕,肆意涌动。 翌日。 皇帝一早在大殿上看见姜行,嘴角便不自觉提起了一个弧度。 他的人马已经往陇川那一路赶去,陆玄很快便会从这世上消失,到时候来的人是个假的,这欺君之罪,他姜行是如何也逃不掉了! 眼下这人却还如此兴致勃勃地来上朝,当真是懵懂无知! 百官跪拜之后,姜行喜滋滋地听完了众臣子的上奏。 他这才注意到,他昨日来上朝,似乎就没看见这姜少昭。 今日竟是又没来? 难道真是病了?伤得厉害? 还是连他也去出京追杀陆玄去了? 沈霆安见他一直没说话,朝他使了几个眼色。 姜行这才出列,“启禀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皇帝眉心一跳。 又来? 但想到陆玄很快就要死在路上,他心情颇好,所以看起来带了几分和善。 “云策,你今日又有何事要禀?” “还是与陆大将军有关。” 皇帝一听,来了兴致。 “哦?昨日说发现了陆将军没死,朕心大悦,今日又有何好消息?” 姜行面露悲戚,“不知皇兄,可否还认陆玄将军的荫奉官衔?” 皇帝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想着陆玄回来后的品秩头衔,会心一笑,“陆大将军戎马半生,为我大梁赴汤蹈火、鞠躬尽瘁,这十几年来,还不知受了怎样的苦。这样好的栋梁之材,朕当奖赏抚恤还来不及,又何谈之前的官衔?自然是要一并复位的!” “加上如今边境摩擦不断,也需要一位能够震慑四方的大将,振我大梁荣光。照朕看,陆将军接替先前的神武将军陆凌川,来担当我大梁抵御外敌的盖世大将,再合适不过。” 他在外素来营造深爱陆思俞,极度偏护国公府的名声,这个节骨眼,自然是不能让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何况陆玄到时候只是一个死人,哪怕再给他些好处又何妨? 姜行笑得见眉不见眼,“皇兄如此气魄,实乃当世明君!” 想到自己反正都赢定了,又想让姜行摔得粉身碎骨,是以为了巩固自己的声名,皇帝又加了筹码:“朕答应你,只要陆爱卿能够回来,不但恢复他从前的官位,朕还加封他为征虏大将军!” “皇兄此言当真?!”姜行眼睛都亮了。 皇帝大手一挥,“天子一言九鼎,自然当真!” 皇帝正为自己方才那一下,颇有几分英豪气概而得意,就听姜行道:“那国公府老国公爷已故多年,这国公之位照理来说是世袭,这既然陆将军回来了,是不是……” 皇帝哈哈大笑,“这是自然,等陆玄回来,他就是新的国公爷了!” 沈霆安站了出来,“皇上,此举实在不妥。您先前已经封了他为征虏大将军,岂有再袭爵之理?如此滔天权势,恐有祸殃啊……” 皇帝摆摆手,“他是思俞的大哥,这么多年,国公府先有陆凌川,后有陆玄,先后两名大将守卫大梁,却两个都折戟而归,朕心里始终记挂着陆家,是朝廷对不起他们。此番抚慰,也是应当的。” 就连谢汝钦和谢如晦等人都出来劝诫,若当真又有兵权又袭爵,便是权倾朝野了,如此烈火烹油,恐是不妥啊。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若真是陆玄回来,加官进爵,遭来皇帝忌惮还差不多! 然而皇帝就像是丝毫不介意一般,大度地摆摆手,“诸位爱卿不要劝了,陆将军活着回来,对朕来说就是大喜事,对大梁百姓亦然!” 姜行不忍拂了他的好意,连连点头,“皇上英明!” 皇帝挑眉睨视姜行,“不过云策也莫要忘了你答应过朕什么,若是陆将军没回来,或者你骗朕,可是欺君之罪!” 姜行身子一顿,撞上皇帝的目光。 他赶紧作揖,“臣弟不敢忘,所以今日,臣弟的好消息还没告诉皇兄呢!” 皇帝眼皮又跳了跳。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好的预感。 就见御座之下,姜行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皇兄,微臣也是今日一早才接到消息,陆将军竟然提前进京回来了。这会儿就等在这太和殿外,等着皇上宣召!” 轰! 姜行的话就像往海里投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在静水流深的水面,顿时掀起了滔天浪潮。 “陆将军真回来了?!” “等等,等将军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确实是大好事啊,国公府这下又出了个征虏将军,以后我朝江山有靠了!” “话先别说那么满,人还没进来呢,待会看看情况!” “没听王爷说吗?方才承诺了隐瞒是欺君之罪,这还能有假?” “……” 听着台下众臣的讨论,皇帝那僵在脸上许久的笑,终于狠狠碎裂开来,咵嚓掉落在地。 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脸上一时都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云策,你,你说的,可当真?!” “是真是假,皇兄召进来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在心里骂得极为难听,牙齿咬得何元光都听到了动静,富态的大手更是将御座上的龙扶手都抓得快裂开,皇帝这才皮笑肉不笑地吩咐,“传陆玄进殿。” “传,陆玄进殿——” 传召太监的声音响彻太和殿,很快,大家便听到了熟悉的嗓音。 “末将陆玄,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卷 第364章 好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哐当”一声,是皇帝的下巴掉落的声音。 这人真回来了?! 合着姜行这狗东西是在耍自己?! 昨日还巴巴地派人赶着出京在半道截杀,合着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皇帝没有看陆玄,目光意味深长地投向了姜行。 如此心机,这还是他那个纨绔得不可一世的皇弟? 狡兔三窟,这张放浪不羁的人皮之下,到底藏着一颗怎样奸猾的心? 哪怕低着头,姜行也能感受到皇帝射来的毒箭般的目光。 半晌没听到动静,倒是满堂朝臣坐不住了,纷纷看向皇帝。 “皇上?” “皇上,陆将军真的回来了!” “皇上?” 皇帝神思回笼,这才收起一脸的戒备,赶紧开始演戏。 “陆爱卿,平身,快平身!” 说着,他已经从御座上大步跨下,身子发颤,嘴唇也哆嗦,三步并作两步,踉跄地朝陆玄奔来,眼圈微红,激动得都有了几分狼狈。 他站在陆玄身前,滚烫的泪水自眼底落下,颤抖的手一寸寸向着陆玄的身躯靠近,似是难以置信,又有些惶恐,最后才带着几分害怕美梦破碎的小心翼翼,轻轻探了上去。 一些眼皮浅的大臣已经红了眼眶,皇上这是紧张啊,害怕这是假的,怕击碎了他这两日心潮澎湃的期盼哪! 姜行就站在陆玄身侧,面上似笑非笑,心底噙着森冷。 站在皇帝面前,陆玄一身寻常鸦青布衣,皮肤有些粗粝,双手握拳,依旧是武将姿势,却鬓发稀白,额纹横支,面带几分沧桑。 再次回到熟悉的大殿,他早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而是年过不惑的亡命人。 眸子亦是红了,他带着几分急切与激动,任由皇帝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皇帝颤抖着声音,看似激动的话也震得陆玄倏地落泪。 不过却不是因为当下的场面,而是十五年前,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这大殿上的情形。 “皇上,吾妹思俞、太子妃死得异常,微臣自幼了解她,不可能做出此自戕之事,加之几日前她才告知微臣,已经想通了一切,当下只想带着皇孙好好生活,怎会突然自裁?所以微臣自请彻查此事,无论结果如何,国公府一力承担!” “咳咳……陆将军,朕已年迈,身体不佳,往后都由太子监国,这事,就由你和太子定夺吧!” “太子殿下?” “陆将军,思俞自裁一事,本宫也食不下咽、肝肠寸断,但斯人已逝,伤怀难追。大梁边疆连逢侵袭,大丈夫还是要以国事为先。方才季大人上报安南犯我边境一事,不知将军有何想法?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季大人说得不错,只有将军你,才是最适合领兵出征、荡平蛮夷的人选! 前有陆凌川震慑陇西,西部多年弊绝风清,如今他既殉难,才会让外敌起了不该有的野心。你承神武将军教导,又同是陆家人,以往多次出征,也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播,如今,正是你接替他震慑陇西的好时候! 本宫代父皇答应你,等你凯旋,思俞的事,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哪怕陆家要本宫因没护好她而谢罪,本宫也心甘情愿,如何?” “这……” 随后,季相礼带领百官相求。 “陆将军,微臣知道你因殿下娶了微臣之女为侧妃,太子妃又薨逝一事,对季家不满。但如今关乎边境朝政,是真正天下万民之大事,切不可因小家恩怨而弃大义于不顾啊!等将军凯旋,无论想要何结果,微臣都甘愿配合!” “是啊陆将军,为陛下和百姓分忧乃臣子本分,国公府地位昭彰,门庭煊赫,殿下已经宽宏退让,也答应回来怎么查都可以,难道还要因一己私心,弃本分于不顾?陆家世代忠良,哪经得起这般磋难?!” “将军,请以国事为重!” “陆将军,舍小家而匡大义,别忘了神武将军带领陆家是怎么起家的,人,不可忘本哪!” “……” 最后,陆玄不得不叩首接诏:“末将,领旨!” 站在须弥台下,陆玄双眼酸涩得厉害。 没想到,过了十五年,他历经万难,九死一生,才能再次站在这里。 原来那时候,眼前这个冠冕堂皇的杀人凶手,便已经替他想好了去死的理由。 那十五年前,大家说过的话,可还有人记得? 皇帝在他面前哭得厉害,陆玄配合着,心头泛起冷笑。 十五年了,皇帝的演技还是这样好。 二人多年相认的画面看得众臣跟着抹眼泪,姜行看不下去,在这时笑嘻嘻地开了口。 “皇兄,臣弟没骗你吧?是如假包换的陆将军吧?” 在心头狠狠咬牙,皇帝哭中带笑,“是,是陆将军,朕,真要感谢你啊云策……” 姜行摆手,“皇兄客气,感谢就不必了,方才答应陆将军的事,允诺了就成!” 内侍递上帕子,皇帝擦了把涕泗横流的液体,这才点点头,“是,是,天子一诺,岂能有改!朕欠陆将军一份恩赏,是该作数。” 转身朝须弥台去,皇帝将手上帕子往内侍托盘中狠狠一甩,狠戾的眼神吓得内侍一哆嗦。 陆将军装作不解地看向姜行,就听姜行状若解释道:“将军方才未进殿,所以本王把皇上的话转达于你。皇上念及十五年来将军遭受苦难,且陆家一门又功勋卓著,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吾皇特别开恩,敕封你为一品征虏大将军,同时承袭安国公府国公爵位。恭喜大将军!恭喜安国公!” 坐在御座上,皇帝浑身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团团烈焰燎进他心里,疼得他坐立难安。 见皇帝沉默,台下的大臣也沉默了。 见上面的人不说话,姜行笑道:“皇兄一言九鼎,想必定是不会忘记先前说过的话吧?” 皇帝呵呵一笑,“自然,朕怎么可能会忘?” 他的目光不断往江远风那空空荡荡的位置扫去。 这个老匹夫,早不病晚不病,这关键时候病! 一个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正当他打算开口,忽地,殿门口响起了内侍与人争吵的声音。 “姜大人,哎,姜大人您上朝来迟了,是不能进殿的姜大人!哎……大人你干什么?你别推我呀!” 扫了一眼门口,皇帝压下心头狂喜,面上却突然冷下,“外头何人喧哗?” 内侍小心翼翼地小跑进来,“启奏圣上,姜大人今日上朝来迟,小的告知他不能进殿了,没想到他却非要往里闯……” 皇帝黑了脸,“这个姜少昭,让他滚进来!” 姜少昭畏畏缩缩进了殿,一进去,先给皇帝来了个三拜九叩,“皇上恕罪,微臣先前实在是身子不适,所以忘了今日没告假,一下睡过头了,待到起身发现闯下祸端,这就立刻赶了过来……” 看着他不断认错的样子,皇帝声音凉薄,“起来规矩站好!扣一个月俸禄!” “是,是……谢主隆恩!” 看着姜少昭进来这一阵与皇帝天衣无缝的配合,姜行与陆玄,以及沈霆安几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好戏,要来了。 第一卷 第365章 冤屈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少昭气喘吁吁地走到他的位置,身后的户部尚书忙将方才殿上的事情讲给他听。 托着下巴听着,他心里却连连冷笑。 皇宫里到处都有他的人,陆玄出现在宫门口时,就有人给他报信了。 自己就病了这几天,竟就被姜行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 还把自己和皇帝给耍了一道! 这人果然是披了一层纨绔的皮啊,小瞧他了! 见他听得认真,殿内臣子的目光又被姜少昭吸引过去,所以皇帝也没吭声,没继续接之前的话。 姜行与沈霆安三人都看出来皇帝与姜少昭二人之间似乎有某种默契,是以姜行立刻作揖,“皇上,那陆将军如今一身布衣,这……” 皇帝目光不时瞟向姜少昭。 这人平日在殿上,为了担心暴露身份,从来都是静默得像是不存在一般。哪怕有大事,也是跟着其他人一起谏言。 今天这个节骨眼儿了,也该出来解解围了吧? 没成想,姜少昭在听完户部尚书常文济的话后,仍是规规矩矩立在那里,一声不吭。 皇帝急了。 这时候了,这人还想着担心暴露身份?! 若是给了陆玄那两个身份,国公府都能掀翻朝堂! 征虏大将军,那可是权倾朝野的兵权! 就在皇帝哆哆嗦嗦准备忍痛答应姜行的时候,姜少昭身后的常文济终于第一个开口了。 “皇上,陆大将军先前就有将军之衔,又承袭国公府爵位,若再做征虏大将军,手握大梁六成兵权,如此招摇势力,于国有碍,实在不妥!还请皇上三思啊……” 有了这一句,零零散散便出来了好几个大臣附议,皇帝心头总算舒服点了。 他正准备借坡下驴,就听见陆玄躬身行了一礼。 这是要开口的前兆,皇帝心头咯噔一下,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便听陆玄道:“皇上,微臣十五载逃亡在外,赏高于功,受命得大将军之位,心下惶恐。多年前镇压安南之功,若是皇上有心,臣愿另求封赏。” 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吓死人的话,皇帝的心跳都提速了,在听完这句完整的话后,终于舒缓下来。 他松了一口气,眼里划过精光,面上也顷刻和善,“不知陆爱卿所求为何?” 然而江远风听见陆玄和皇帝的对白,心里却不淡定了,视线快速地扫向皇帝,紧紧凝视他。 感受到江远风投来的异样目光,皇帝心头又是一咯噔,猛然反应过来。 该死! 陆玄这话,该不会是让答应十五年前,查陆思俞死亡真相的事情吧?!! 胸腔里那颗刚刚安分了片刻的心,又慌张地狂跳起来。 就听陆将军道:“皇上,十五年间,微臣东躲西藏,历经多处辗转,才苟且得以活命。当年安南之战后,微臣本大捷而归,却在半道被人截杀,身边众位副将为护末将之命,全都折戟孟定府。 十五年来,微臣从不忘归京,想将实情上达天听,继续为大梁建立功勋,却不想连逢追杀,势单力孤,难破贼敌阴谋。 如今回朝,微臣不求其他,只望皇上能让三法司协同末将彻查背后主谋,将那迫害朝廷命官性命、扰乱朝邦安定的不法之人从幕后揪出,降罪刑罚,以谢天下!” 这番话让朝中一众臣子大惊失色,接连发出惊叹。 “什么?多年前就传将军壮烈牺牲,所以只得一座衣冠冢,没想到竟是这些年,陆将军一直在被人追杀?!” “岂有此理,我大梁血性大将,竟然被困阴谋之中!到底是谁,要害我忠心肱股之臣?!” “不管如何,都要将那不法之人揪出来。连国公府的人都敢杀,实在无法无天!” “这些年,陆将军当真是受委屈了……” “……” 诸位大臣被陆玄一通禀报说得义愤填膺,个个都附议要将那幕后贼人揪出。 谢汝钦最是心头难平,“皇上,陆将军身为一国大将,竟被人谋害至此,朝廷无论如何也要替他申冤做主,不能让背后那贼人,继续逍遥法外!” 沈霆安也出列,“微臣身为武将,亦对陆将军所言感同身受,若是不能揪出幕后之人,怕是要寒了整个大梁将士之心!” 有了两人带头,与先前老国公爷陆时章交好的白御史也持笏出来,“陆将军蒙受如此大的冤屈,九死一生才能重新立于殿上,就为这寻求天理的志气,皇上也当准了他这请命!” 一直没动静的谢家门生此时也纷纷响应,“请皇上为陆将军做主!” 一时之间,许多不明真相的大臣也都站出来附议,只剩零散几人没有说话。 其中,就包括姜少昭。 看见满堂这一起出列为陆玄请命的臣子,姜少昭先前那稳操胜券的心态急转直下,心里传来一阵不妙的预感。 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一贯的掌控。 他弯腰行礼,“皇上,众臣为陆将军请命一事确实有理。将军十五载天涯亡命,但仍怀一腔救国为民之心,此乃我大梁之幸!此议关乎我朝内政,若是不将那恶人揪出,必将继续陷朝廷于黑暗腐朽之中,那等蠹虫,当以利剑除之!” 诧异地扫了姜少昭几眼,皇帝心头骇然。 姜少昭,今日没吃错药吧? 随后就听他继续道:“不过先前皇上要封陆将军为征虏大将军,同时又让将军袭爵,既然陆将军要拿此提议相换,那先前的大将军名号以及兵权,自然也就不可再留,承袭安国公爵位一事,倒是最为符合当下功赏。” 姜行就知道姜少昭那句话后,铁定要来个转折。 果不其然! 他微微一笑请示:“姜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但先前皇上亲口御言,殿内百官皆可作证,而且数次说明不会食言,难道姜大人,能够做陛下的主?” 姜少昭心头一跳,眼里顷刻波涛汹涌。 姜行这句话什么意思? 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点他? 难道,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姜行还是那看似玩世不恭的样子,只看向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带了一丝玩味。 压下心里的翻涌浪潮,姜少昭接话:“若陛下实在要加封陆将军也可以,既然将军之心只在查背后谋害之人,势必会对军中疏于管理,微臣提议,便将兵权交由左军右都督卫捷打理,皇上意下如何?” 姜行心头冷笑。 藏得可真是深! 这卫捷与姜少昭曾经走得极近,他也是前日才打听到这些秘事。没想到今日走投无路,这便让这人来领兵权了。 姜行正欲反驳,后面的沈霆安咳嗽了两声,那反驳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皇上扫了眼在场百官,疏阔笑了两声,却不达眼底,“诸位爱卿,以为姜爱卿的提议,如何呀?” 姜行和陆玄双双领命:“谨遵陛下旨意!” 看着姜少昭那微动的腮帮子,姜行压下心头不甘。 不知为何沈大人让他应下这安排,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拿去就拿去。 为了明面上将季家和他姜少昭拉下去,忍这一时的兵权,也无所谓! 毕竟京外,还有他分散的三十万兵马。 皇帝心头奏起了烟花舞乐,只要暂时能将局面压下来,就不愁没有机会杀了陆玄! 不过到时候,也定要一并将瑾王和那王妃一起除了,实在是过于讨厌! 不想此时,陆玄又说起了另一桩更让他惧怕之事。 第一卷 第366章 罪责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玄:“皇上,末将一路回京,还有另一桩要事要禀!” “何事?” “这事事关重大,需要皇上做好准备。答应末将不可在得知事实之后龙颜震怒,牵连众人。” 皇帝眯了眯眼,声音凉了下来,“陆爱卿,你作为臣子,如实禀报不平之事乃是你之本分,岂能因为担忧朕之举动,而隐瞒真相,还对朕提出此等要求?” 给你脸了是吧? 刚承了爵位,又受封大将军,这就气焰如此嚣张,还上赶着提要求了! 陆玄微微颔首,“臣不敢相瞒,微臣回京一路,发现从陇川到京城,多位官员职衔乃买官所得,他们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眼里只有银子,无所作为,鱼肉百姓。而末将为大梁百姓及朝堂不平,特意抓了几人询问,这才得知他们从何处买得官职。” “何处?” 别说皇帝好奇,江远风都好奇了。 季家不是都安生这么久了么? 当初季澄和季相礼出事,朝堂早已将他们卖官的那些人连根拔起,现在这是重新又卷土重来?还是说是陆将军不知京城局势,还在提之前的旧事? 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陆玄身上,他不卑不亢道:“给他们卖下官职之人,乃当今三皇子殿下。” 瞬间,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皇帝和满朝官员仿佛被贴了定身符,一个个除了眼睛眨巴两下,全都一动不动盯着陆将军。 顶着众人目光,陆玄临阵不乱,行礼姿势保持在一丝不苟的弧度。 “哈哈,哈,哈哈……”皇帝用几声干笑掩饰自己的慌张,“陆爱卿,你,你说三皇子?” “哈哈,这些日子,序儿一直被朕和皇后关在承乾殿,连宫门都不曾出过。加上他不过十五六岁,若是有这等心思胆子,早就被朕发现,朕也早就将其废黜皇子之身,何以闹到今日?” 陆将军脸上闪过尴尬,就连姜少昭都有些无语。 大殿之上,这偏私也太明显了些。 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家事,是国事! 关系到卖官鬻爵,无论如何,都要带出来质问清楚! 问都不问,就直接带着偏帮口吻否决,实在非明君所为。 你好歹也装装样子吧? 皇帝如何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只是目前序儿伤重,那处还绷着厚厚的纱布,走路都不利索,如何能出来见人? 陆将军知道陆旋和桑落将人给伤了,但没以为会有多重。 毕竟阿旋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桑落也只是会点三脚猫功夫,所以一开始,他是准备好带着证人,与三皇子对质的。 结果没想到,看皇帝这样子,是打死也不让三皇子出来了? “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您若是不信,微臣一路回京,抓了几位地方县令,您可亲自与他们对质!” “县令你都直接抓了?!” 皇帝面露几分惊诧,像是终于抓到他错处一般,苦口婆心地教导:“地方官员即便有错处,也应新官接替之后再抓人,如此行径,陆爱卿有失妥当!” 陆玄恭敬回答:“有接替的官员。” “哦?”皇帝掀起眼皮睨了眼陆玄,心头发冷。 “爱卿自陇川归来,不是一路逃亡进京吗?哪里来的势力,连接替的官员都找好了?” 表面上镇定诘问,实际心里慌得厉害。 陆玄这人一回来,这是就打定主意要找序儿的错了? 自己的儿子什么样,他还能不了解? 这些日子本来也在后宫被拘束得厉害,哪有时间去做那卖官鬻爵的事? 加上这朝堂的臣子,除了先前季相礼那一派,又有几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拥护他? 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假的。 但毕竟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不能过于偏私。 是以,他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把你说的那些证人,都带进来看看。不过朕有言在先,若是所言有假,朕也决不轻饶!陆爱卿,你刚回来,报国心切,朕铭感五内。也切莫被有心之人蒙蔽……” “微臣愿以身上官衔作保,若所言有假,愿放弃大将军之位!” 见他仍旧坚持,又有官衔押注,皇帝终于来了劲,胳膊往腿上一压,半个身子往前一撑,抬眼看向何元光,“宣那些县令进殿!” “宣,证人进殿——” 内侍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大殿,没一会儿,四位胖瘦不一、高矮不均,穿着上等绸缎衣裳的中年男子被带上了大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眼睛一抬,几分不悦,并一丝轻蔑,“抬起头来,你们都来自何处?要作证何事?且一一道来!” 为了防止被陆玄带偏,先入为主,所以皇帝故意没说先前卖官鬻爵的事,让这些人自己开口,想看看是否与陆玄说的一致。 几位县令表面上是各地方的官员,实际上都是京城的人,从来没去过那山高路远的地方,所以瑾王府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抓了。 那些留在地方真正顶着虚名的县令,不过是这些人手下可靠的家奴罢了。 皇帝并不认识这些人,然而他们一上来,殿里的太傅王仁之、兵部尚书孙戈、以及户部尚书常文济,全都变了脸色。 这些,可都是自己的亲戚啊! 平日不都是不成器,在京中逗猫遛狗吗? 何时跑到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做官去了?! 几个县令都是第一次上殿,但对皇帝却并没有什么畏惧,行云流水行了礼后,有些畏惧地看了姜行和陆玄两眼,便开始往外倒话。 “微,微臣,来自京城,是王,王家的人。” “微臣也来自京城,是常家的人。” “微臣来自孙家……” 皇帝有些愠怒,“什么这个家那个家的,朕怎么知道你们来自哪家!哪个王家?哪个常家,说清楚!” 四人纷纷自报家门。 “罪臣是太傅王大人的王家……我叫王孝通,是,是王大人的侄儿……” “罪臣是常尚书的远房堂弟,常远道。” “罪臣是兵部尚书孙大人的隔房晚辈,孙耀仪。” “罪臣是……是赵弃赵大人的干儿子,赵柄……” 直到听到最后一个人是赵弃,皇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了。 好像确实与序儿有关系! 赵弃是序儿身边的掌事太监,他的干儿子人在京城,竟然还在千里之外做起了县令? 皇帝森寒的眼神扫过太傅、常文济和兵部尚书,几人缩了缩脖子,心下却开始骂娘。 自己分明没有与三皇子勾结买卖官职,也没有安排亲戚做官哪! 这些狗东西到底是走的什么门路当上的县令?! 太傅年迈,一生忠骨,孙女王婉心在季家自裁吭都没吭一声,就是因为面上无光。 没成想却被自家不成器的侄儿坏了晚年名节,他咽不下这口气,首先站了出来。 “皇上,虽说今日殿上这人确实为老臣侄儿,可老臣敢对天发誓,这个混账东西绝对不是老臣放进来做官的!这人平日在京中好吃懒做,多次为老夫所不齿,甚至几次三番不允他再踏入我王家大门一步,臣也不知他是如何坐上这县令的位置,但您定要相信老臣,此事与老臣绝无干系,绝非老臣所为!” 常文济和兵部尚书孙戈也赶紧道,“微臣的堂弟/远房侄儿,也不是我弄进来的,望皇上明察!” 陆玄了然颔首,淡淡道:“确实不是几位大人塞进官员里的。” 听见陆玄的话,几位大人如逢大赦,赶紧朝他递来感激的眼神。 皇帝冷眼扫视全场,最后落在那几个‘县令’头上,“那你们几位倒是说说,是谁让你们挂名在其他州府为官?” 第一卷 第367章 褫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罪臣,是,是由臣的侄儿王景文给想办法塞进去的,为了这个官位,微臣还给了他二十万两银子,他说要拿去孝敬三皇子殿下。而且说了,有了官职,也不必一定要去地方上任,派个家奴在那边守着,只要按时收银子,记得上交就成……” “罪臣也拿了银子,我给的侄儿常非,他,他也说要给三皇子银子,就能帮我办了这事儿。我家家奴每个月从县上送来五万两银子,我也只,只留了两万两,其他都交了……” “我是给的孙曦,他,他是我远房堂弟,他代我送给三殿下,我每个月也只留了两万两,其他的可不是我花了的……” “我,我的银子是由干爹亲自送给三殿下的……” 皇帝两眼一黑。 这下他即便咬死了说与三皇子没关系,也搅和不出来了。 王景文、孙曦、常非,这些都是序儿经常一起玩的狐朋狗友! 之前序儿还帮这几人谋了护卫指挥使司百户之职,说是他身边需要这几人做近身侍卫,实际就是身边的玩伴! 当时想着他一个人闷在宫里也不妥,一起陪他读书习武,也好有个伴,这才答应了。 没想到竟是干的这等勾结! 太傅以及两位尚书,先前还松了一口气,现在听见这些话,血都冲上了头顶,那根紧绷的神经几乎立刻就要崩断。 竟然是自己家那个逆子!!! 之前见几人还分别在宫里谋了差事,以为总归后面能干出一番名堂来。 没想到竟是这样卖官鬻爵的名堂! 几人都知道三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是以当下便明白,自家的那逆子逆孙,怕是完了! 从太傅到兵部尚书,看上去个个镇定,实际上背都湿透两回,浑身血都凉透了。 “皇上,此等大事,臣弟以为还是要请三皇子和几位老臣家的公子都出来对质一二,如此才不失偏颇。” 这番明事理的话是从姜行嘴里说出来的,他极为有礼、神情严肃,样子看起来,甚至想为三皇子开脱一二。 就听下面的其他臣子发话了,“这么大的事,用祸国殃民来说也不为过!皇上,玉不琢,不成器,何况还是堂堂皇子?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几位公子,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扰乱朝纲,都应严惩不贷!还请皇上赶紧将人唤来对质!” 想起三皇子躺在病榻痛得打哆嗦,床都下不了的样子,皇帝敛了眉。 虽然自己叫太医院全都死守消息,可若是此时叫序儿过来,更是会暴露他那处受伤的事实。 就怕这些迂腐的老东西到时候更说他不堪大任,为以后留下祸患,让他不能胜任太子之位怎么办? 是以,皇帝表现出极为愤怒的样子,”啪“的一声,狠狠一拳砸裂了桌上的兽首香薰铜炉。 低沉森冷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叫三皇子来对质就不必了,那等孽子,若真是他做错事,就该一力承担!把王景文几人传上来!” 没一会儿,几名着侍卫服饰的青年被带来殿上。 “拜见皇上!” 几人一听到金吾卫的传唤,心里就开始打哆嗦,尤其是前段日子,金吾卫才杀光了去东宫的所有羽林军。 那些好些个平时都是他们管辖的人,所以见到裴帆,一个个就跟见到杀神似的,一路上骨头都软了。 这会儿来了殿上,一看见里面跪着的四个自家亲戚,皇帝都没问,几人立马吓得全招了。 “皇上,求皇上饶命,微臣,微臣这是第一次,不是有意的,是之前他,是王孝通先找到我,让我找找门路,我问了三殿下,三殿下首肯,说,说只要出银子就可以办到,微臣这才办的呀……” “皇上,微臣也是,是常远道说羡慕父亲能做官,他也想要,托我想办法,我这才找殿下说了一嘴……” “……” 三人你来我往,一盏茶功夫不到,全给交代了。 皇帝怒不可遏,眉头鼓起,眼睛里都充了血,呼哧呼哧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吓得身边的何元光赶紧往前递了一盏茶水。 不想,皇帝却就着这盏茶,直接朝着王景文等四位三皇子身边的侍卫,猛地就砸了下去。 “咚!” 几人不敢躲避,茶盏底座刚好打中常非的额头,鲜血如开闸一般飙出。 常文济一看儿子被打飙血的样子就心疼得紧,但没有办法,赶紧跪下厉声道:“皇上,一切祸患都由犬子不懂规矩、目无法纪所致,微臣教子无方,责无旁贷,恳请皇上严惩!” 太傅和兵部尚书亦是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拧着,但深知皇帝对三皇子的偏爱,为防皇帝将所有怒意都发泄到自己的儿孙身上,只得以更低姿态请求严惩,以降低皇上的火气。 森寒的眼睛狠戾地扫过地上跪着的四人,皇帝面容冷峻,气氛压抑得如海啸翻腾的前夜。 深呼吸了好一会儿,他狠狠一甩袖,“传朕旨意,王孝通、常远道、孙耀仪、赵柄四人,贿赂公行、贪赃枉法,即刻午门处斩!” 皇帝面泛青紫,脖子上青筋暴起,可见是气狠了。 他的目光随即扫过姜行和陆玄二人。 姜行正好整以暇地守着当下这一幕看戏,陆玄依旧是那副饱经风霜又刚直不阿的神情。 再瞥见跪在地上的三位大臣,都是对政务至关紧要的肱骨之臣。 咬了咬牙,他嘴里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王景文、常非、孙曦三人,压入大牢,听候发落!至于赵弃,人已经死了,就算了!” 听见是压入大牢,而不是午门处斩,常文济心头那根弦霎时松弹开来。 他猛地跌坐在地上,额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滴,身子软成一滩。 而王太傅则因过于惊险,心脏似乎承受不了这么大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王太傅被内侍抬了下去。 这些人都处置了。 那,三皇子呢? 殿内依旧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在等那个最终的结果。 许久后,终于听到皇帝无可奈何的颤声,“三皇子卖官鬻爵、祸乱朝纲,罚俸三年,目无法纪,悖行失德,废黜皇子封号,降其为安昌郡王。” 说完最后一个字,皇帝似是卸了力。 序儿如今重病在床,他若是知道自己被夺了皇子之位,只是一个郡王,不知该多委屈! 掩在宽大龙袍衣袖下的一双手捏得泛白,因为怒意,浑身都发出微微的战栗。 若不是台下这几个兔崽子狐朋狗友在他身边唆使,序儿何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一看他就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常文济自方才得到了发落,就暗中给殿中的内侍使眼色,好在这会儿,他儿子常非几人已经被金吾卫带了下去。 不然若是继续在这殿内待着,撞上如此气怒的皇上,还不知又将迎来怎样的刑罚。 姜行戏看够了,今日的目的也达到,朝皇帝身边的何元光飞去一个挑逗的媚眼。 接收到讯号,何元光脸色骤然一垮。 干咳一声,肃了肃神色,他这才颇为不愿地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第一卷 第368章 密谈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心满意足地下了朝,有意与陆将军分开走。 今日之后,与皇帝之间便是彻底撕开假面,彼此都不装了。 前有父皇、母后相继护他二十七载,如今双亲故去,终于他也到了面临和以前的几位皇兄一样的局面。 有些唏嘘。 只是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怎样流血漂橹的手段。 山雨欲来,激流暗涌,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过了太和门,沈霆安急匆匆地从后面追来。 “王爷,王爷……” 看了一眼身后没有人跟着,姜行才带着几分客气道:“沈大人。” “先前在朝堂上,姜大人向皇上提出要将陆将军的兵权暂扣,交给卫捷代管。下官当时让王爷莫要阻拦,您可会因这事而怪我?” 挑了挑眉,姜行宽和一笑:“沈大人这般劝告,自有你的道理。本王还打算稍后再找您询问具体缘由。” 抚着胡须爽阔笑了两声,沈霆安道:“不错,这事末将确实有我的考量,王爷完全不用担心。” 附耳在姜行跟前说了两句,沈霆安笑:“当时也是担心在这事上,若下官牵连进去,怕被姜少昭发现异常。” 听罢沈霆安的缘由,姜行眉头一展,爽朗颔首,“多谢沈大人!” 宫门外,姜少昭已经乘着马车先行离开。 望着那晃动的马车背影,姜行和沈霆安却是都眯了眼睛。 今日这等情形,很明显姜少昭因为受伤,本没打算要来上朝。然而根据他后来假装迟到、匆匆赶来的时间推算,从自己一早带陆大哥进入宫门开始,恐怕就有人给他报信了。 先前没察觉,这会儿有意关注,才发现这人当真在明面上几乎独来独往,极少与宫里接触。 不然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儿,照理说皇帝肯定会留下他,二人一起商定对策才对。 这个节骨眼儿,竟然还保持着落落寡合,也难怪伪装一直如此成功! 托着下巴,姜行这会儿有些好奇。 若是这样,这人是如何与皇帝联络的? 感受着马车后追随的目光,江远风坐在车内,眉眼阴沉。 闭上眼睛假寐,他对一旁的影子道:“半个时辰,甩掉后面那些眼睛,然后还是老样子。” “是!” …… 一个时辰后,乾清宫。 “如今朕要怎么办?那姜行竟然敢诓朕,定是早就将陆玄带回来了,却到这个节骨眼儿才将人公告天下!” 皇帝气得脸上横肉都抖了两抖,鼻子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大的眼球鼓得厉害。 沉了口气,江远风搁下手中茶盏,瞳孔深黑,一眼望不到底:“这一局,算是咱们输了。不过好在兵权仍旧在咱们自己人手里,倒也不必忧心。” “如何不忧心?那是国公之位和一品大将之位啊,空悬这么多年,本以为以后等谢氏一走,就可让陆家慢慢沉寂下去。哪里想到这人还能回来!” 江远风寒凉一笑,“当日皇上那般信任季相礼,微臣是不是早就说过,他办事不牢靠?捅这么大个篓子,这下可相信了?” “眼下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你还想着当初那些事情?” 皇帝斜睨他一眼,“你也莫再说这风凉话了,赶快安排,咱们怎样才能杀了他?” 抬起眼皮看了看他,江远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你派往陇川的人赶紧收回来吧,守着宫里才是要紧事。这个节骨眼儿,人家提出来不要兵权,只是要求彻查背后多年暗害他的人,你还想着要杀了他?已经晚了!” 嘴角牵起嘲讽,他扫了眼皇帝,“你以为姜行为何要连着两日上朝,又为何前一日刚说了找到了陆玄还活着的消息,第二日就说人已经回来了?这么明显的局,你进都进了,这会儿才想着要杀人?” “他陆大将军风头瞩目,万众归心,现下都在为他的遭遇而不平,你要如何杀他?杀了他,众目睽睽,你这个皇帝,要不要彻查此事?” “即便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在群臣心潮激荡、报国之心正浓时,那个历经万难、九死归来的将军却死了。先不说对臣民士气的打击,就是一双双盯着你的眼睛,都能在那个节骨眼儿,让你浑不自在,逼得你一步步露出破绽!” 平静低沉的话语,里面却裹着封冻寒雪,像一把把冰刀,肆无忌惮地往皇帝心上插。 皇帝捂了脸,掩住一脸的焦躁,“既然如此,那你的意思是如何?就这样放过他?” “不放过又能如何?这一次,咱们已经没得选了!” 感受到江远风的不悦,皇帝压制了一番心头的火气。 “那,这事就罢了,暂且不动他。那序儿那里呢?如今……朕该如何跟嘉茹解释……” 默不作声地斜出一个白眼,江远风冷哼一声:“都火烧眉毛了,你倒还有闲心管你那心肝宝贝季嘉茹!次次如此,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皇帝低着头,眼神闪烁,不停拨弄着龙袍上的玉佩,“这次是朕疏忽了,昨日他说出陆玄在世的时候,朕那会儿就该派人先检查瑾王府和京城!” 江远风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这才提醒:“先别管那么多了,你当务之急,是守好东宫!” 看向窗外,好一会儿,他才幽幽地又说了一句:“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咱们都,做好准备吧……” 皇帝一顿。 止了方才的焦虑,他顿时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是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现在竟然这般严重,真的就到了这一天了?” 江远风回头,看见他那茫然诧异的神色,摇摇头,似是自嘲般,吐出个嘲讽的嗤笑。 “你有今天,下官可真是心累啊!” 他眉头紧锁:“陆玄不可怕,他查,无非也就是将季府查出来。季相礼已经成了活死人,要杀要留,都没什么紧要。” 深深地看进皇帝眼里,他才摇摇头,往他跟前一凑:“那个王妃陆旋,对你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威胁所在!这个人必须除掉,而现在,她和姜行已经走到咱们的防线口了!你我,都做好准备吧。” 自打看见江远风从皇宫外坐着马车走了,姜行想了想,立刻便带着飞星跟上了。 可他这会儿却是奇了怪,究竟是什么时候江远风把自己甩掉的? 就像是有幻觉似的,先前一刻分明还见江远风上了这马车,但现在他跟在姜宅外,却见那马车上只下来了一个人。 看样子,那人还是江远风的随从! 江远风人呢? 什么时候下车走的? 托着下巴沉思片刻,姜行眸中划过一道幽光。 即便要见皇帝,为何不能大大方方的见,非得要避着人? 看来江远风与皇帝的暗中来往,里面也有见不得光是秘密。 姜宅前精致福字宫灯高悬,他挠着下巴,忽然灵机一动。 第一卷 第369章 庆祝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没一会儿,姜宅门口,忽地来了个着一袭嫣红纱裙的女子。 身段玲珑,体态柔美,裙角绣着几朵金丝牡丹。 弱柳扶风,纤腰婀娜,那人只往门人面前那么一站,盈盈波光的眉眼自己就会说话。 门人一瞧见来的姑娘,眼睛不自觉就弯了:“这位姑娘,敢问前来姜宅,是为何事啊?” 那姑娘眨了眨眼睛,这才娇滴滴地绽出几个字来:“小哥,奴家是来寻我姐姐的,请问今日,姜大人在府上么?” 一听是寻人的,小哥一张脸笑得更灿烂了,“真知道挑时候,进去吧,十两银子,大人这会儿不在。” “奴家只是来寻个人,怎的还要银子?”那姑娘薄怒。 小哥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淡了脸色:“姑娘,你们这一行,还用得着我说那么明白么?你说是寻人,不就是想把着机会在咱们大人面前露脸,最后好让他把你收进府里么?像你这样的,我在这姜宅见多了!若是不想给银子,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红衣姑娘一听这么侮辱人,狠狠一跺脚,抹了泪就哭着往回跑。 那门人在后面掸掸衣衫,颇为不悦地“嘁”了一声。 “没银子还想攀高门、进豪宅?做梦去吧!” 那红衣女子没理会身后的奚落,快速跑过那门人视线所及之处,立马转入了另一条街巷。 街头转角处,姜行等在此处。 红衣女子娇喘着跑到他身边,一边拍着胸脯喘气,一边咽了咽唾沫,干着嗓子报信:“公子,那门人说姜宅没人呢。” 点点头,姜行抬了抬下巴,示意飞星把银子给她。 那女子一看竟足足有五十两,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姜行带着飞星赶紧撤了,身后女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公子下次有需要还找我啊……” 上了马车,姜行立刻吩咐,“你留在咸宜坊,本王回宫门口看看。先前我还以为他是担心身后跟着恶人,所以惜命先行回府了,结果没想到却没回来!” 飞星皱了眉:“属下是看着他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怎么?” “本王担心他是回宫里了,但咱们却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回去的。防止本王猜测错误,你看看他是从何处回来,回来时,身上可带了些什么。” “是!” 姜行带着玄戈回了宫门口。 主仆二人在马车内坐了近两个时辰,玄戈给姜行点心果子都买了三趟,结果还是没看见宫门口有江远风出来的影子。 在又一次玄戈回来的时候,姜行起了身,“怎么了这是?” 玄戈飞身上了马车,“王爷,你咋知道有事?” “就你们平时这走路的声音,我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有情况,赶紧的!” “飞星传消息来了,说江远风回了姜宅,还是穿的官服,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神色似有不快。” 眼睛动了动,姜行幽深一笑,“看来果然是后面又进宫了。那本王就知道了,从宫门口到他姜宅这一段距离,定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直通宫里。这人避开了咱们,直接进宫了!” 点点头,玄戈道:“那这会儿怎么办?要不要再去姜宅?” “不必了,让飞星过来跟本王汇合,今日是陆大哥的庆祝日子,中午要一起去团圆宴,王妃还在那里等我。正好顺路,咱们就按照姜少昭的路线再走一次,中间,好好找找是哪里有猫腻。” “是!” 飞星没一会便收到了暗卫传讯,最后看了一眼姜宅,立刻调头往宫里方向去与姜行汇合。 他身影刚撤,姜宅的大门就开了。 江远风沉沉地看着飞星消失的街角,对身后的影子和无白道:“跟上他,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必要有威胁的时候,记得出手!” “是!” …… 南熏坊,安国公府一片欢腾。 陆旋送姜行上朝走后,紧跟着就过来了。 她将陆玄将军已经回京,而且会求皇上官复原职,同时承袭安国公爵位的事情告诉给了大家,这会儿谢氏和陆逍、陆月禾三人,高兴得又是欢呼又是抹泪。 谢氏擦掉下巴上的泪渍,欢喜得喉咙都颤声,连忙吩咐身后的丫鬟:“快,快吩咐厨房,今日定要好好大办一场,给玄儿接风洗尘!” “是!”大小丫鬟也个个喜笑颜开,“国公府今年总算是有欢喜气儿了,先是二小姐成亲,现在大将军也回来了!” 刚走了一个丫鬟,谢氏赶紧又抓了一个,“对了,赶紧吩咐陆总管,将咱们这府上好好地装饰一新,玄儿都要回来了,也让他看个吉利,有个好彩头!” “是,夫人!” 谢氏像个陀螺,总也转个不停。 刚吩咐完,又想到什么,忙又招呼来一个丫鬟,“让下面准备好那些去晦气的一应火盆圣水,待会儿大公子回来,定要好好给他压一压!” 陆旋哑然失笑,“大伯母,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何须那些繁文缛节?” 谢氏一噎,遂笑道:“是了是了,咱们国公府可还有阿旋呢!本事那般大,咱们都不用担心那些事儿!” 一阵哄笑之后,谢氏却没让撤回先前的安排,“无妨,总归得走个过场,都是图个吉利。” 她顾自念叨着,“玄儿也这一大把年纪了,照理来说,要是像思俞那样成亲早,孩子都该和你一般大了,等他回来,我也定要让人好好给他说上几门亲事!” 陆逍笑得无奈,“娘,大哥都还没进门呢,你人都没看到,安排倒是一箩筐。待会儿人回来,看你不把他吓跑!” 陆月禾叹了口气,幽幽摆手,“咱们都别说,娘今天真是魔怔了。” 横了陆逍和陆月禾一眼,谢氏又道:“你们俩与你大哥年岁相差大,他走的时候,你们都才几岁。尤其是月禾,都才两岁多一点,这么些年过去,恐怕都不记得你们大哥的样子了,所以才能这般没心没肺的。等待会儿见了你们大哥,可得好好关心关心他!” 说着,谢氏的眼眶又染了红意,“你们大哥,这些年真是受苦了!被背后那些恶人谋害,九死一生,遇到云策才逃出生天。 也不知道那些恶人为何要那般做,我们堂堂国公府,为国为民、世代忠良,究竟是哪里对不住他们,要这样来谋害咱们!也多亏了姐姐让云策去陇川,不然我的玄儿,怕也是回不来了……” 然而这话就像是一个死循环,提起太后,想到她前些日子被人所迫害而亡,谢氏又是哭得哀天恸地。 陆旋赶紧扶稳谢氏,“好了大伯母,可别再哭了。你这样大喜大悲的,我真怕您身子受不住。” 陆逍赶紧在一旁点头,“娘,我和星灿的婚事都还没办呢,陆家一门除了阿旋,我们三个子女都还未成亲,需要您的时候还多,您可别这样……” 听见这话,谢氏泪水一收,眼刀子就朝陆逍飞了过去,“今儿什么日子?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 似是想到什么,陆旋立刻接话:“哎,我这儿倒还有个好听的,大伯母听了铁定高兴!” 第一卷 第370章 欢喜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什么好听的?” 三双眼睛就像是夜里的大灯笼,看着她亮闪闪的。 偷偷看了眼府门方向,陆旋终于挤眉弄眼地悄声道:“大哥的婚事有眉目了,而且是多年前就定了的终生,想不想听?” “快说快说!” “想!” “让我看看我嫂子是谁!” 谢氏一下宛如年轻了二十岁,脸上笼罩着青春的光华,整个人都洋溢着欢快。 陆旋先是卖了个关子,随后才将许殊与陆将军的事情娓娓道来。 说起前些日子二人在王府的相视而泣,又说到背后的天意弄人,竟是连陆月禾这样的人,都被这背后的故事感染得红了眼角。 “大哥和许姐姐真是不容易,难怪我之前一见到许姐姐,总觉得她似乎很冷硬、尖利,成日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男子一般,原来竟是这样!” 谢氏连连点头,“殊儿这孩子,小时候成日黏着思俞,那时候他们关系确实甚好。只是我竟是不知他二人原来是有情意的!” 想着,谢氏鼻尖和眼睛又开始发潮发红:“这件事我也做得不好。多年前殊儿受到那克母弑父的罪名,见官府都是那般宣判,我也就没多想,还以为她当真干了那事儿。” “若是那会儿她告诉我她是冤枉的,我国公府如何也会给她一个安身落脚之处,何至于在外漂泊、逃亡这十五年?” 陆旋知道谢氏这是自责了,忙宽慰她:“大伯母这话,我倒不觉得是这个道理。这件事本来你又不知情,加上那个时候,先是思俞姐姐走了,然后大哥被传牺牲,后来安年二哥也音讯全无,你自己每日都悬心吊胆、忧心忡忡呢,哪里还能想到其他人的事?” 陆旋这番话安慰得谢氏分外妥帖,她擦了擦眼角,随即浮出个淡淡的笑意:“确实如此。” “那会儿开始,你大伯身子也开始不好,就是因为孩子们接二连三地出事,给吓出病来了。所以我们每日看月禾和逍儿就跟看眼珠子似的,生怕再有个三长两短。那些时候好觉都没睡一个,当时许家的事情,都是官府都定案,说殊儿跑了官府如何都抓不到人,我们才注意到风声。” “那会儿我也跟人打听过,说是她杀了许问山之后,知道下人报了官,紧跟着就逃了,官府到处张贴海捕文书,我当时也在想,那孩子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冤屈。但外面传得甚嚣尘上,说她如何武艺高强,又是如何将父亲斩杀后还坐在身上践踏,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国公府自顾不暇,我也就没力气再去管那事了。现在想来,原来我们都是连在一根线上的人,都是被命运给捉弄了……” 见谢氏情绪又上来,陆旋忙给她递帕子。 “大伯母,其实咱们国公府的事,和许姐姐的事,还当真是一回事,都是同样的人在背后操纵的一切。” 陆旋原本不打算将江远风和皇帝的事情告诉给他们,但现下形势愈发不受控制,要是哪天当真动到国公府头上,他们知道实情,也能懂得保护自身,所以她还是将事情说了。 得知真相,谢氏先前那悲喜交加情绪里,瞬间满是愤怒和震惊。 “没想到,没想到我思俞竟然,竟然是皇……” 陆月禾站起来一把捂住了谢氏的嘴,“娘,方才姐姐说话的时候都是暗号代指,您这声音也不怕隔墙有耳。” 陆逍也忙道:“您瞧,方才我还说我和月禾都还没成亲,需要您的地方还多呢,您这才多久啊,就一惊一乍的,没事儿都能被喊出事来。阿旋和王爷是为了咱们好,所以才暗中掩护着大哥回来,帮他在皇上那要了那一切,现在又告诉咱们实情,可这些事儿若是传出去,您在外头的名声可比我们响,咱们不想招来宫里的出手都不行啊!” 看着陆逍那一脸正色的样子,谢氏连连点头,“你向来有主意,快想个办法帮帮阿旋和你大哥啊,还有太子,这么久都没见他,我当真一直以为那孩子在东宫苦练,没想到……” 陆月禾不断给谢氏顺气,“母亲,这事咱们几个不出手,当做不知情便是最稳妥的了。” 陆旋赞赏地看她一眼,“月禾说得不错,你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只是说出来供你们保命用,可不是为了送命的。其余的,有我和王爷,还有大哥呢。大哥这十几年的仇,怎么也该报的吧?”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马儿嘶鸣。 “大将军?!” 门外的门人愣怔地喊了一句,就听见一阵欢天喜地的丫鬟的叫喊,“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回来了,王妃,夫人,小姐,少爷,大家快出来……” 谢氏听见动静,一个箭步就飙了出去,动作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麻利。 陆旋走出正堂,这才发现方才几人闲聊的一两个时辰里,国公府当真就被装饰一新了。 地上的火盆、下人手里端着的煮熟的红鸡蛋,以及驱邪的桃木剑、五帝钱,还有大红色的雪玉冠、红腰带,全都整整齐齐地给陆将军准备着。 一长列丫鬟手里托着托盘,恭恭敬敬地欢迎陆玄回家。 陆将军坐的是宫里御赐的八马车驾回府,将人送回来后,公公还得回去复命。 前来送陆将军的那位公公很明显不明情形,是以脸上也被感染了和煦的笑容:“现在府上,大家不该叫大将军了,该改叫国公爷了!陆将军被皇上允诺了承袭安国公爵位,现在他是名正言顺的国公爷,以后夫人,咱们便该改口叫老夫人了!” 想到陆玄和许殊的事,谢氏也没嫌弃把她叫老了,欢喜得连连应声:“是,是,是该叫老夫人……” 直到看见宫里的马车重新上了街道,陆玄才放下心来,眉眼深重地看向国公府里的一干人等。 只这一眼,却让这个年过不惑、挺如苍松的男子,一瞬间红了眼眶。 他抬步跨进府门,嗓子颤抖着:“母亲……” 离开时,母亲还是满头青丝,现在,却是满头珠翠也掩盖不住银白了。 谢氏提起裙摆,含泪飞快地向他跑去。 待瞧见眼前这个一身布衣,满脸沧桑,皮肤粗粝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儿子时,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是猛地抱住他,狠狠地哭了一场。 陆逍和陆月禾站在几步外,看着这个他们传说中的大哥不敢动弹。 还是陆旋戳了戳二人,小声道:“快去见礼啊!” 二人这才忙是奔了过去,赶紧规矩地行了礼,“见过大哥!” “见过大哥!” 陆将军擦掉眼睛里溢出来的泪水,喉头滚了好几下,才几乎不成声地点头,“好,都长大了,月禾,逍儿都这般大了。” 第一卷 第371章 不见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母子二人站在庭院里凄凄切切地哭了一场,在陆旋和陆逍三人不断地安抚催促下,谢氏总算松开了陆玄,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领着他先是跨火盆,然后是滚红鸡蛋、佩戴红腰带…… 待到好不容易将所有流程都走完了,一行人终于在宴桌上安坐下来。 谢氏先前的悲伤不复存在,话语间转而带了几分甜蜜的嫌弃:“这一路在外十几年,定是吃没吃好,穿也没穿好,这还没娶亲,就老成这副样子。现在回来了就好了,回来了定要好好养回来,随后才好和殊儿成亲……” 话没说完,谢氏恍惚是一顿,赶紧转头极为抱歉地看了陆旋一眼。 阿旋交待不能说漏嘴的,这么快她就将人给卖了! 该死该死! 陆将军也立刻横了陆旋一眼。 陆旋坐在原地,只好假装四处看风景。 陆将军最终没忍住一笑,“娘,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过几天待殊儿有空,我就让她过来府上,想必你也许多年没见过她了吧?” 谢氏心头的紧张恍然散去,笑得眉不见眼,“就是就是,还是十几岁的时候见过。到时候需要什么,娘都先替你准备着……” 几人欢声笑语地说个不停,府内丫鬟婆子也开始往桌上上菜,陆旋却看向陆将军:“大哥,你过来的时候,可有见到王爷?早上他与我说好的,下朝后和我一起过来。怎么到现在了都还没到?” 陆将军一听,眉目立刻一顿:“下朝后他还比我先走,走在我前面出的宫,怎么会这么久还没来?” 谢氏也目露关切,“要不咱们叫个人去看看?” 说着,已经吩咐了陆总管派人去接姜行。 护卫首领飞快地过来,只片刻,便领了谢氏的吩咐急匆匆离开。 看着那道急促有力的背影,陆旋劝诫了自己一番,压下了心头的不安。 想来是他又与人说什么事,或者有了什么发现也不一定。 总不能他不来,便一直让大哥等着吧? 毕竟是这样的欢喜日子…… “大哥,大伯母,咱们先开动吧!他答应了我今日会过来,许是忙其他的去了,待会儿来加入也是一样的。” 陆旋招呼着大家先用膳,谢氏和陆将军却是连连拒绝。 “也只咱们平日里走得近了,才这般没规矩。云策好歹也是王爷,咱们等他是应该的!” “就是,看来咱们阿旋在瑾王府的日子,定是过得极好……” 大家又笑着打趣了一通,更漏点滴流逝。 等得菜都有些凉了,陆旋心头愈发下沉,却也不好扫了兴,下定决心让大家先各自用膳。 把饭吃完,已经过了未时。 她心头有些慌乱,潦草地与国公府几人作了别,匆匆赶回王府。 桑落一路跟在后面宽慰,“放心吧王妃,王爷武艺高强,身手在我之上,没几人是他的对手。他许是临时有其他安排,所以改了行程也说不定。” 陆旋掐着手指,没有回答桑落的话。 刚与他成亲第二日,他便命悬一线、生死垂危。 那个时候即便他快死了,她都丝毫不觉得害怕,条理清明地花了一个上午,很快便找到症结所在,化解了他身上的阴物诅咒。 但现在,明明只是个人临时说不定有事,她心头却不受控地慌乱。 想了又想,捱不过去,最终她还是伸出手指卜算吉凶。 “乾坤运转,日月为鉴,灵机所至,吉凶现前。天行有常,地运无常,一指卜算,正定乾坤!” 睁眼,陆旋看着自己定在手上推演出来的卦象,一张脸唰地惨白。 大凶! 捂住咚咚狂跳的心脏,陆旋吩咐车夫:“袁老伯,烦请再快些!” 见陆旋此般神色,桑落心里已经有了推测:“王妃,情况可是不妙?” 陆旋点点头,“今日,大凶之兆,有血光。” 先前还笃定姜行无论如何也会平安的桑落,这会儿也再无法淡定。 跟着王妃这么久,她的实力她还是清楚的。 她说大凶,那定就是大凶。 可…… 看了看陆旋平坦的小腹,她心头像是被放了一盆滚烫的炭火,火烧火燎。 若是王爷有恙,那王妃可怎么办啊! 之前听说王妃的任务是七年内要诞下血脉,她现在还未有身孕,这么说来,若是王爷有异,岂不是王妃最多再活六年? 不,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将王爷找回来! 回到王府,陆旋一下马车立刻便朝门房奔去,“王爷可回来了?可有看到他?” 门房满脸惊愕,“王爷不是一早就上朝去了吗?小的没见他回来。” 没见他回来……听到这话,陆旋只觉得胸腔里像是有人在蹴鞠,咚咚咚差点把她身体都震裂。 她侧头吩咐桑落:“这只是其中一个门,还有其他三个,桑落,以最快速度,全都命人去问!我去存心殿看看,王爷说不定从其他门进去了。” “是!” 一列护卫从正仪门散开,陆旋提着裙摆飞快地往存心殿跑。 许是有了之前几次被江远风追的经验,她也练出来了,一路硬是脚都没顿一下。 然而到了殿内,她一扇扇推开他极有可能出现的房门,心也一点点冷寂下来。 除了一直伫立殿中的下人,各个屋子空空荡荡,一丝他的温度都没有。 每一次笑意都被凝固击碎,到了她期盼最大的书房,陆旋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 全都没人。 这时,桑落也赶来了,“王妃,四个门都问了,都说王爷没回来过!” “飞星呢?玄戈呢?” “飞星和玄戈都被王爷一并带走了!” 稳住心神,陆旋忙唤:“忠伯,传忠伯过来!” 王府管家忠伯没一会儿就到了她面前,“王妃,可是寻老奴?” 点点头,陆旋语速飞快,“王爷恐有不测,忠伯可知如何能联系到府上暗卫,让他们找到王爷和飞星他们的消息?” “王妃莫急,先前王爷交待过,若是特殊情形,王妃之命,暗卫同等领受,您交给老奴就好!” 忠伯疾步走了出去,只听得外院一声焰火爆裂的声音,想来是忠伯替她找人去了。 陆旋领着桑落重新打算上马车出去找人,不想此时,正仪门门房的小厮急匆匆跑了来。 “王妃,有人给您的信。” “信?”伸手接过信笺,但她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不妙的猜测。 这个节骨眼儿,能给她写信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了,身边所有人几乎都是派下人给她传话。 谁还会给她写信? 上好的宣纸一打开,一股御贡烟墨的香味从纸上扑盈鼻尖。 “阿旋,见字如晤。近日与皇叔一别,本宫心绪烦扰,昨夜趁防卫松懈,已探得东宫谜底,请妳务必速来。” “另,宫内守卫森严,此行事关重大,为便于脱身,请且勿带随从,你只身前往,可解燃眉之急。本宫命系于此,盼至。” 末尾的太子印信尤其惹眼,她颤抖的指尖捏不住,一页信纸翩然落地。 陆旋一双眸子蓄满了水光。 王爷上次进东宫,分明已经从青鸢青黛的口中得到了密道的消息,虽然目前还有异样,但这封信却还在说东宫之谜的事,这不符合常理。 根据她对太子聪慧的了解,他并不会真的将这些事如此随意地写在纸上,更何况还是如此正式的小楷。 里面提到她必须只身前去,而且末尾着重说了命系于此。 很明显,对方出手了! 担心她不去,才故意借了太子之名! 一直在暗示她,这封信关系到一个人的命。 只不过,那条命不是太子,是王爷! 第一卷 第372章 罪名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桑落,备车,我要进宫!” 捡了地上的书信,桑落沉沉看着她,眉头皱得厉害:“王妃,咱们这才在那要紧的关头伤了三皇子,您忘了那日咱们是如何大费周章才出来的吗?您不也说了此后恐怕不能再进宫?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有人借着太子口吻诱我进宫,说只有我去了,才能挽救一条人命!很明显,那人命不是太子,是王爷!” 一听是王爷,桑落也有些慌。 但担心陆旋更甚,忙道:“那我去找忠伯,让他多备些人手,在暗中保护我们!” 她一把抓住就要奔去的桑落,沉声道:“不用,我一人前去便好。” “一个人?!!”桑落担忧得瞳孔都红了一圈,“这怎么行,一个人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这一趟,想必他们手里想要的人是我,故意拿王爷来换我,所以只要我去了,王爷定能无事。” 她按下慌乱,对桑落挑起一个自信的笑,“而且我有玄法呢,比王爷好逃生得多!你好好守着王府,等王爷回来!” 那笑中发着颤,桑落看着她的神色,被这些事困得说话都结巴了,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才是对的。 拦着王妃?可很明显她心意已决,而且王爷性命事关重大,人必须得救。 不拦着?可王妃这次去了,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即便王爷回来了,王妃若是不在,整个王府恐怕都已经没了什么意义…… 眼中酸涩,桑落还在出神,胳膊上被人狠狠点了一下,“怎么,备车都不愿意了?” “没,我这就去。”理不清头绪,她只得一边掉泪一边忙朝车马院跑去。 她在车马院选了先前姜行给陆旋准备的那辆最为舒适宽大的马车,站在门口看着陆旋灵活地几步跨上去,心头紧揪不安。 王爷性命攸关,可王妃也很危险啊这样! 到底要怎么办? 她还没来得及吩咐几句让她要注意安全,马车已经疾驰出去,奔在了街道上。 两颗泪珠啪啪跌落在地,桑落回头,看见王府正在撤下因郁嬷嬷离世,王妃几日前让重新挂上的白幡。 是啊,因为郁嬷嬷走了,没人再劝得动王妃,也没人能替她拿主意。 若是郁嬷嬷在,王妃这般莽撞,她一定能给她最妥善的答案的。 陆旋的马车一路畅通,到了太和门,她吩咐袁老伯守在门口,只身进了宫门。 今日的金吾卫也分外有眼色,见她进宫,甚至还极为端正地行了礼。比起之前动辄拦着不让进,或者找借口搪塞她,倒是极为难得的第一回。 心头预感愈发不妙,凭着记忆,陆旋匆匆往东宫方向赶。 然而在她才刚走到文渊阁外,地面便传来一阵轻颤。 还没到东宫就动手? 这是怎么回事? 陆旋霎时抬头,顷刻之间,四面八方如泥沙入海一般涌出无数金吾卫和禁军,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金戈铁盾组成的人形阵团团围困其间。 “瑾王妃,你身怀妖术,谋害太子,重伤三皇子,在你前去东宫之后,太子身中剧毒,你婢女奉你之命残害三皇子,犯下如此罪孽,你可知罪?!” 清冷浑厚的声音自人形盾外响起,面前密密麻麻的金吾卫立刻让出了一条道。 皇帝领着裴帆负手从外围走近,看向她的眼睛里,是浓烈密集的杀意。 陆旋朝皇帝身后看去,本以为会有姜行的影子,然而她左看右看,却始终不见人,是以心里焦躁更甚。 “敢问皇上,您这些指认臣妾犯法的事情,可有证据?太子中毒,分明是您和皇后以及三皇子蓄意谋害,却将罪责和污名落在我这个做他姨母的人身上!” “还有三皇子重伤一事,上一次当着三殿下的面,明明已经将事情问得很清楚了,连赵弃都已经被杖毙,皇上这会儿却又说是臣妾唆使婢女所为。难道您作为一国之君,便可无中生有、指鹿为马,随意栽赃嫁祸吗?” 皇帝没想到陆旋这么不给他情面,不但不畏惧,竟然还直接敢和他顶嘴。 心头的愠怒噌地燎了上来,“陆旋,太子已经亲口指认是你给他下毒,安昌郡王也指认是你唆使婢女干下残害他身体之事,你不是要证据吗?他们的口证司礼监早已录好,你且好生看看!” 话落,裴帆递上两张洋洋洒洒的状纸。 陆旋接过证词,却并没有看,只听得刺啦几声,她将那证词瞬间撕毁得干干净净。 “皇上,敢作敢当,您既将我诱来此处,便当知交换的筹码。到了这个时候还拿这些牵强附会、子虚乌有的东西出来,未免太没诚意!” 她既以身入局,对方这会儿该带出来的便该是王爷,而不是这些轻飘飘的证词! 她已经看出来了,今日来,就是想要她的性命,至于眼前这些出尔反尔的决定,不过是想让她的死有个名头而已。 这两份证词,内容到底是否太子和三皇子亲口指证,又是何人在何地所书,一切不言而明。 不拿王爷换她,想以两片薄薄的证词就要她束手就擒,想把她和王爷一网打尽,没门儿! 若是她此刻认了,才当真是把王爷也拖下水! “陆旋,你莫要冥顽不灵!” 见她竟然如此轻蔑地撕毁证词,皇帝勃然大怒,“是谁给你的胆子,当着朕面,竟也敢如此放肆!” 负手朝她走了两步,皇帝阴狠的目光里全是毒辣算计:“你已经冒犯君威,朕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乖乖就死,朕便不牵连瑾王府的不敬之罪!若你实在不识时务,那便别怪朕,除了你在瑾王府那些侍婢,就连瑾王,朕也要治他个对你疏于管教之罪!” 等会儿…… 陆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什么叫连瑾王,也要治他个对你疏于管教之罪? 心头咯噔一下,她猛然抬头。 大事不妙! 王爷根本不在他们手里! 这下遭了,方才没绷住,面子功夫也没做,撕破脸了。 她呵呵干笑了两声,却抬步往皇帝方向走,“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什么事,当然是臣妾一人一力承担。但这些事我没做,自然不能认。” 见她确实关心瑾王府的人,皇帝心头总算松了口气。 “不管这事你认不认,今日你擅闯宫闱,这罪名也逃不掉了!” 不就是找个由头吗? 他是皇帝,一切他说了算,手里多的是由头。 “姜穆尧……” 一道婉转的声音响起,陆旋勾着眼角轻轻唤了他一声。 皇帝浑身一怔,忽然定定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面前,与他只有半步距离的陆旋,眼里闪过骇然。 这一声,与从前陆思俞唤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眼前陆旋的脸与陆思俞的重叠在一起,令他呆在原地忘了动弹。 就这瞬间,皇帝一眨眼,忽然,眼前的陆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专门走到皇帝近身的位置,就是为了动用隐身符时,他身后这道唯一的逃生口子。 陆旋拔腿就跑,贴了隐身符,给自己争取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跑出宫门,应该足够了。 然而陆旋没想到的是,她还未完全跑出包围圈,一根锋利尖细的长针,已经破风冲到了她眉心,她整个人,倏地无法再动弹。 第一卷 第373章 妖物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怎么回事?人怎么不见了?!” “是啊,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是已经跑了?” “……” 众兵甲将士一瞬间有些乱了分寸,毕竟大家都站在这,眼睁睁看着那么大一活人突然消失不见,心里头还是有几分怵得慌。 “妖物,当真是妖物!”皇帝大声咆哮。 “大家都认识那妖女,快去搜!一定要把人找到,千万不可放过!”皇帝气得一脸横肉乱抖,硕大的鼻孔气喘连连。 “是!”众位将士四散撤退,开始挨着四处搜寻。 话虽如此,金吾卫答应得也是掷地有声。 但其实大家都没抱什么希望,此刻不少人反而还不时望望天空。 都说妖怪成精突然跑了,一般都是化作烟雾往天上飞的,皇上却让大家挨着搜寻,是不是不对? 那妖怪能变法术,一阵风就没了,哪是他们这些凡人能抓到的? 是以,大家心头都觉得今日之事离奇,别反而因为捕妖,得罪了那妖怪,落下什么祸事才好。 所以搜索起来也是表面功夫,都有些糊弄。 不远处的锦墨楼上,高高的塔楼将江远风的身形隐匿。 凉风从楼外卷进来,吹得他官袍衣摆猎猎作声,他看着这边的局势,缓缓转身下楼。 碍于愈发紧迫的局势,他费了大力气快速治愈好自己的伤势。 与天道做交易,以自己的寿数,换了当下身体的康健。 所以这会儿他虽然看不见用了隐身符的陆旋,但却知道,这人跑不掉了! 追魂匣一出,又有他对门主下的定身符,陆旋便只有一条路。 乖乖就死! 他看着远处皇帝身后那空白处,缓步走了过去。 …… 瑾王府外,三辆快马飞速向皇宫内奔驰。 一炷香之前,姜行带着飞星和姜行收到暗卫寻觅他们的消息,终于甩掉身后跟着的尾巴回了王府。 谁承想一回府,见到的却是向来沉着的桑落忽然激动的一阵大哭。 姜行抢了她手忙脚乱拿出来的书信,心里一阵下坠,全是不妙之感。 桑落眼泪横飞地说,“王妃以为您被人抓到宫里有危险,要她去了才肯放人,所以已经只身进宫了!” 攥了信纸,姜行带上飞星和玄戈立马一人一匹快马,立刻向着宫里奔去。 这个傻子,很明显是皇帝模仿了太子的笔记,故意想引诱他们前去! 结果阿旋却上了当。 但他也自责,若是他今日没有一路跟着去查探江远风是从何处进宫的行踪,自然也不会违背与阿旋先前的约定,早早就去国公府赴约了。 以阿旋的智计,定然不会被那般拙劣的手段诓骗,只身就要入宫。 却也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他没能回来,就正好给对方钻了空子。 马鞭狠狠甩在马背,姜行把自己化作一支箭矢,飞快闪出南熏坊。 这事他也恨。 一路都没找到江远风通往皇宫的可疑之处,本来他是打算走了的,谁想到飞星发现了身后跟了江远风的人,还认出了那就是曾经在季府与他缠斗的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他那会儿知道此行已被发觉,于是加快了速度想要甩掉二人,谁想那两人像膏药一样黏着,弄得他不得不安排飞星和玄戈与之交手。 一路寻江远风的入宫之处本已耽误太多时间,一番交手又是更加费事。等到好不容易打过了那两个护卫,王府的寻人信号已经响起。 后来几人紧急撤退,却被那两人死劲缠着,又费了一番功夫才摆脱。 江远风,真是个操蛋老狐狸! 到了宫门口,姜行的心跳已经快得像要从喉咙跳出来,扔了缰绳,直接大步往里跨。 令他意外的是,金吾卫除了行礼,竟也没拦他。 若是拦了,他还知道阿旋是被他们抓了,恐有不测。 这会儿这拦都不拦,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人没进来,还是已经…… 红着一双眼睛,他喉咙里像是灌满了风沙,心口也一阵强过一阵的紧缩刺痛。 姜行眼睛里翻涌着愈加浓烈的仇恨,像是前来浴血寻仇的地狱太岁。 “王爷,今儿有些奇怪,这一路竟然都没有一个金吾卫。”飞星警惕地四处打量。 玄戈也道:“方向会不会不在东宫这一条路?” 姜行牙齿紧咬,眼神如两道冷冽地刀锋,扫过二人,又直勾勾地逼视前方,声音比深冬暴风雪更冷:“只有这一条路,她进宫,必去东宫!怕的人,先滚回去!” 见姜行坚持,那身上肃杀的冷意活像是要将他们吞噬,二人顷刻噤了声。 他们哪里是怕,是担心王爷走错了,或者出了其他什么意外啊! 姜行此时的神情就像是走在朝拜的路上,任何一点干扰他救人的声音,都是在玷辱他内心那抹珍贵的圣洁。 他浑身杀气凛然,像是任何一点火星,都会不经意点着那火药桶的引线。 几人以飞快的速度到了文渊阁外,姜行看着面前广场上密密麻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的金吾卫以及禁军,还有人群中被踩得四处飘散的那被撕裂的证词,心中顿时闪过一阵不妙的预感。 耳边不断传来四下探查着什么的金吾卫和禁军低低的交头接耳声,“妖怪”“成精”这一类词,姜行步子一顿,停在了一棵大树下,下巴朝那些兵士的方向点了点。 飞星会意,立即闪出,迅速捞了个人到他身边。 被飞星拉过来的是一个金吾卫,看见姜行,眼睛立即便瞪大了,“王,王爷……” 声音发颤,眼中似有不正常的惧色。 姜行眸子半眯,声音凌厉,浑身笼罩着危险气息,“你们在找什么?可有见到王妃?” 听见姜行问陆旋的消息,那金吾卫更是吓得脸都绿了,“王,王爷,小,小的劝您一句,那,那瑾王妃,我们都看见了,是,是妖怪呢。倏地就不见了,皇上命,命咱们正在找,找到了绑去刑部大牢……” 眉梢一挑,眸子里寒气瘆人,姜行道:“押去刑部大牢?王妃犯了何事?皇上为何如此?” 那人见他油盐不进,加上被他这么看着,心头慌得厉害,只想把事情交待了赶紧去装样子找人:“王妃对太子和安昌郡王不利,皇上指出她是妖女,要她伏法,结果她不但撕了皇上给出的证词,还对他口出不逊。皇,皇上让我们拿下她,结果……” 姜行分明一言不发,但他仅仅俯身凝视,那压迫和窒息感就如泰山压顶一般,让那名金吾卫喘不过气。 “结果忽然,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金吾卫吓得浑身颤抖,以为下一刻王爷就要一剑捅死他。 却不想等他说完,眼前这人却是骤然松了眉眼。 阿旋是用了隐身符,隐身了就好,没抓住就好…… 但一转眼,他又觉察出不对劲。 “你说皇上在此缉拿她,那为何你们还在寻人,皇上却不在此?” 如此宽松地让他进宫,还如此大度地让他四处探寻王妃下落。 这不是他那好皇兄的作风。 第一卷 第374章 逆天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眼前的金吾卫愁着脸:“先前姜大人过来,不知为何突然抽搐倒地,随后皇上和指挥使带人领他治伤去了。” 这金吾卫也纳闷,皇上为何对那姜大人,竟比对要抓的王妃还紧张,见他倒下,甚至差点亲手将人抱走。 那慌乱急切的样子,当时可是把裴指挥使都吓坏了。 一听是因为姜少昭突然倒地,皇帝带他治伤去了,姜行这才有了片刻的松懈。 身上先前那因担忧和仇恨引来的满身戾气都松懈下来,他飞速给飞星和玄戈使了个眼色。 三人在心头默念:“三,二,一……” 立刻拔腿掉头就跑。 姜行已经全然明白过来了。 方才他大摇大摆地冲了进来,就是因为救人心切。结果门口却无人防范,到处一片混乱,进来后,他还以为是皇帝利用阿旋故意使的请君入瓮的诱捕计谋,好将他二人一网打尽。 然而这会儿却没想回到,这竟然是因为江远风发病突然,没来得及善后,便匆忙领人治伤去了? 江远风为何所伤? 他闭着眼睛都能猜想,定然是阿旋出手伤的。 只是为了一个姜少昭,直接连想要谋害的阿旋都不管了,这可不是他皇兄一向的作风啊。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但阿旋定然是走了,眼下管不了那么多,得趁防备松懈,赶紧出宫才是要紧! …… 一路狂奔出了正阳门,陆旋这会儿正躲在正阳门距离最近的桂花巷墙角,大口大口喘着气。 半个时辰前,江远风动用追魂匣的长针杀她,同时对她用了定身符。 关键关头,幸好身上的门主印记发挥了作用,只定身一瞬,她便立刻感知,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身上门主印记闪过金光,已经自动解了她身上的定身咒。 门内规矩,门众不可对门主动术法,否则必遭极强反噬。 这次不同以前,前几次江远风对她下咒或者动用术法,都有季泊舟可利用,可借他之手,帮他抵挡那反噬。 这次江远风亲手对她设下那定身符一解,那人立刻便遭了反噬,加上她现在玄法进阶一大步,直接给了他个教训,让他当场便吐血晕倒。 趁着定身咒被解开的空当,她也立即定住了那长针。 那刻,针尖已经入了眉心,眼看再逼近半寸,她便再也见不到这世间的阳光了,现在想起来,都实在是惊心动魄。 长针刮擦着她额头落下,破皮穿肉,划出了几滴血珠子,现在似乎还有些疼。 她就着脚边的一滩积水照了照,幸好伤得不深,这会儿血迹干了,只留下一道血痕。 心下微松,她这会儿担心的是,王爷到底去哪儿了? 不过既然没在宫里,外面的人没有办法明目张胆地杀他,想来应该有能力自保。 她还是先行回府,等着王爷才行! 刚打算走,腿上却忽地传来一阵酸痛之感。 她这脚今日跑了大半个时辰,差不多已经到了她身体的极限。从前养在深闺,以后还是得好好锻炼身子才行! 她扶着墙根,提起脚尖转了转。 又疼又软! 她站了一会儿,目光四下扫了一圈。 现在连抬起来都费力,恐怕是走不回王府了。 她正郁闷着,突然间,眼角一瞥,巷角离她不远处,一个晾晒了衣物,有阳光透进的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把小凳子。 像是刚刚才被人放在那处,微微还有些晃动。 她循声望去,一片青灰色布衣衣角正闪过檐柱,一个人往里面堆着杂物的一间破败小屋去了。 有椅子的角落里晾晒着几床旧得发白的床笠衣物,正好可以遮挡住身形,她也没客气,一瘸一拐地拖着双腿就往那凳子走去。 …… “啪!” 皇宫里,江远风猛地拂掉了宫女端来的药碗,目光却看向一旁正为他醒来而分外高兴的皇帝,一双眼睛如何也掩饰不了自己的愤怒。 “意思是从下官吐血晕倒开始,您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守着我,以至于根本没有下令封锁宫门,也没有跟着赶紧去找那陆旋?!” 皇帝见他这个态度,霎时也怒了:“你当时那等情况,看着好生吓人。朕这还不是担心你要死了,所以才赶紧让裴帆背着你安置在这宫里,又是宣太医又是找人伺候,合着你这人还不领情?!” 急得咬牙切齿,江远风握着两个拳头在半空左右不是,最后只得重重“呔”了一声。 原本今日他早就盘算好了,让影子和无白缠着姜行,皇帝插空以太子的信诱陆旋进宫,宫里一面备好金吾卫,一面他也出面,速战速决便可将陆旋杀了! 毕竟之前与宋楚楚搏斗之时这人身体已经那般虚弱,想来是没有功力再用隐身咒,也定然逃不出他的追魂匣。 等杀了陆旋,再慢慢与姜行周旋,起码他和皇帝的秘密,便不会那么快暴露。 谁承想,这陆旋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内,身体全好了! 而且今日竟能通过门主印,自动冲破他的符咒,还能倒过来控制他的追魂匣! 之前分明记得她没有自己功力深厚,逆天,当真是逆天了! 害得自己当场遭受反噬不说,换回来的健康体魄,又亏空了一大截。 来不及细想陆旋是如何身体恢复得这么快,却瞧见身旁的皇帝动了气,黑着脸转身就要走。 心头一急,他又压着悬心赶紧把人叫住:“回来,莫要耍脾气!” 脚步一顿,皇帝负手背对他,却迟迟不肯转过身。 “谁能想到,那般自信的姜大人,也有失手的时候!” 他面露讥讽,“是谁说只要朕照他说的做,金吾卫和他的玄法联合出手,无论如何都能将一个病弱女子杀了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把自己给作死到病榻上去了!” 他和姜少昭今日设下计谋,打算直接将陆旋引诱进宫给杀了。 这样姜行身边没了助力,自然好对付许多。 没想到自己这里没出岔子,向来算无遗策的姜少昭却吐血晕了过去。 他好心好意先救人,这人一醒来就开始骂他。 实在是胆大包天,岂有此理! 一日之内先是陆旋,后是江远风,竟然接二连三地挨骂。 他这个皇帝的脸面,是一点都没有了! 见皇帝阴阳怪气地生气,江远风隐忍地咬了咬牙,“方才是微臣冲撞,实属不该,还请皇上责罚。以微臣之见,这会儿你该赶紧封闭宫门,同时放出对瑾王妃的海捕文书!” 他忍着怒气,语重心长又好脾气地引导他。 “海捕文书?”皇帝终于惊愕地转头。 他不情不愿地拂去先前脸上的不满,这才正色道:“可太子,还有序儿那罪名,瑾王都知道是假的,他若是知道,定不会善罢甘休!” 见已经把人哄好了,江远风冷嗤,“谁说要用太子和三皇子的罪名逮捕她了?瑾王那头,明面上也不用撕破脸,他一个闲散王爷,最近却屡次逼迫你不得不做下决定,那有恃无恐的气焰都快压不住了,我老感觉有问题。” “这人心机城府颇深,加上还会武,远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我得去好好调查一番,看看他身后到底还有什么仪仗!就先以她是个妖女,而且对皇帝大不敬,需要接进宫接受礼仪训导为由,把人抓了!他一个王爷,即便有不满,也不能明着忤逆,咱们就还有时间。” 皇帝背着手斜睨江远风,讽刺地笑了,又微微点点头,“姜大人高见,朕知道了,若是无事,姜大人就早些回府!” 说罢,狠狠一甩袖,带着裴帆出了殿。 皇帝一走,江远风才表现出几分难受来。 捂着心口看向瑟缩在一旁的宫女,面带几分不悦:“把先前那药,重新煎一碗给我!” “是。” …… 上百匹快马从八个宫门奔袭而出,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全城通缉令就已经张贴得到处都是。 陆旋坐在小凳子上还在揉腿,就见先前那片青灰色衣角的主人,一个先前不愿见人的十几岁的小乞丐朝她跑了过来。 “王,王妃,到处都在贴抓你的文书,你,你快些走吧……” 陆旋一愣,脸上扬起个善意的笑:“你认识我?” 点点头,那小乞丐道:“之前季府的人杀了我朋友,是你在暗中帮助我们,对季府出了气,我们许多人都知道你。国公府认亲的时候,我们还去坐过流水席,所以自然是认识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陆旋原本还有些欢喜的神色,立刻僵在了脸上。 “你,你说外面都在放抓我的海捕文书?你们许多人都还见过我、认识我?” 那小乞丐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啊,所以王妃您得快些走了!” 陆旋立刻起身,不忘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给他,“多谢了小哥,你今日见过我的事,还请替我保密!” 那小乞丐原本没想过要银子,但陆旋却不由分说,将银子塞给他就连忙走了。 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人人都有贪念,又何况是本就过得艰难的乞丐。 她先给了银子,因着愧疚,想来那人也是会替她保密一二的吧。 知道许多人都认识她,陆旋心里没有高兴,只有忧惧。 岂不是只要一露脸,立刻就会被人发现? 看来这一路到瑾王府,都得用隐身符才行。 隐身符倒也不是问题,只是此处这么远,又是宫城旁边,要走到瑾王府,还得一个时辰呢,她这脚受不了啊! 想了想,又看了一圈儿地形,她给自己贴了隐身符,赶紧向着一个铺子走去。 第一卷 第375章 默契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知意平日会四处巡视她的铺子,去得最多的就是清一阁茶楼,而目前的位置,显然离玄武街很近。 这次看来得靠知意救她一命了! 拖着快麻木的双腿到了茶楼上,陆旋一打眼就看见了在掌柜边上检查茶点的宋知意。 陆旋立马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知意?” 茶楼里的茶客方才都在谈论全城通缉瑾王妃的事情,只是大家还不知道这间铺子就是瑾王妃的私产,所以在里面聊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知意正有些烦心,恍惚就听到了陆旋的声音。 姐姐? 但她下意识又摇了头。 定然是方才被气狠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等幻觉。 陆旋又戳戳她,趴在她耳边道:”知意,是我呀!到处都在抓我,我贴了隐身符,来找你帮忙的!” 这下知意算是听清楚了,看着面前什么都没有的一团空气,再看了看旁边等着她做决定的掌柜,她连忙对掌柜笑道:“这个月的点心,挺有新意,还不错,就定这个吧!” 呵呵笑了两声,她就连忙走到一边去了。 掌柜的见这次检视这般宽松,更是喜闻乐见,是以给了她个雅间让她休息。 知意没有推辞掌柜的好意,进了雅座坐下,随即就拉下了帘子。 陆旋与她配合得分外默契,已经跟着她进了雅间。 一进去,知意就忍不住了,“姐姐,真的是你吗?我看不见你。” 直到看到面前的椅子动了一下,她才有些放下心来。 陆旋立刻解了自己身上的隐身咒。 知意被面前突然出现的陆旋吓了一跳,好在她先前就有所准备,所以只轻轻拍了拍胸口。 “姐姐,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海捕文书说你是妖女?” 她满脸忧心,“你有许多玄法我是知道的,可皇上咋这么坏,非得要凭空捏造抹黑你,说你是妖物,岂不是让大家都对你提防?这样的话,只要你一出现,许多人恐怕都要害你了!” 长话短说告知了知意事情的来龙去脉,陆旋道:“我现在最要紧的是回王府,王爷不知是否安好。但我从宫里逃出来已经用完了力气,这里回王府太远了,你雇个马车,把我送回去。” 知意听罢,也没问缘由,点点头,立刻拉着她便走。 但想了想,马上就要掀起帘子的手,忽然又是一顿,“姐姐你先把自己隐身起来,然后拉住我,我带你下去。” 陆旋这才想起,自己不能这般出现在人前,是以赶紧又让自己隐匿了身形。 马车上,陆旋一直有些担心:“一日没见到王爷了,也不知道他如何。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他去宫里找我,那样的话,恐怕皇上不会放过他。” 知意本来就只是替陆旋打理产业的,平日靠着陆旋和姜行的门路,所以才在生意场上得了许多人的敬重,心里自然也对他们格外尊敬。 这会儿听说是皇上不放过他们,下意识就觉得天都要塌了:“姐姐,若是皇上要对付你们,那可怎么办?” 她的手紧紧抓着陆旋胳膊,额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那你们得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去陇川,那里天高皇帝远,王爷先前又在那边,去那里一定是最安全的!” 陆旋忍不住一笑:“你慌什么?若是真对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就在这时,微风掀起马车帘子,陆旋忽地看见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拍拍知意的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的任务就是守好那些产业就行。若实在守不住也没关系,保护好自己和姨娘,等事情过去了,我再来找你!” 说完,立刻就朝马车外走去。 听得这句话,又觉察到手一松,知意在车上一阵惊慌。 “姐姐?姐姐?” 陆旋回头,“别担心,我先下车了,你别掺和进这些事来。” 听到陆旋说要走,知意立刻叫停了马车,随后四处张望了下,咬唇点点头,竟是控制不住地低声哭了出来。 天哪,没想到姐姐竟然遇见了这么大的事! 那她更得要好好在这京中守着,以便再遇到像今日这般情况,也能多给姐姐提供一些帮助。 恐怕以后巡视铺子的时间还得更多,以便随时做好救姐姐的准备! 跳下马车,陆旋立刻便朝街边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走去。 她拍了下姜行的肩膀:“王爷!” 看见他此刻好好的,她这悬了一整日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 察觉到身边熟悉的声音,姜行一改垂头丧气,不知该去哪里找她的神色,眸光顷刻就亮了。 “阿旋?!” 他看不见她,只能在虚空中抓了一把。触碰到真的有人,眼睛倏地就红了。 陆旋担心被人察觉出异样,赶紧替他擦了泪,与他十指紧扣。 姜行打了个呼哨,飞星立刻从另外一条街奔了过来:“王爷!” 姜行看他一眼,冷声道:“备马车,本王要回王府了。” 飞星看向旁边的一抹空气,眼里几乎是立刻就亮了,“是!” 召回了所有寻找陆旋的暗卫,二人坐在马车上回府。 二人这才有机会,把今日这阴差阳错的消息给对明白。 姜行:“皇兄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来抓捕你,本王忙着找你,一直也没时间澄清。现在王府外由金吾卫把守,想来就是担心本王将你带进府中私藏起来。本王也没回过王府,据忠伯传出的消息,金吾卫已经搜了王府一通了,没有见到你,所以才守在外面。 但你放心,府内我已经安排他们将所有下人都再肃清了一遍,你回去只要待在府内,皇兄的人绝对不敢进来撒野!” 感受到他说话时不断紧握、甚至有些发颤的手,她就知道这一路,这人应该是担心坏了,一定也动了不少怒。 她靠在他肩膀上,难得的松懈下来。 “没事,今日实在漫长,也实在是太累了。等回了王府,咱们还得把这些事情好好理一理……” 姜行还没听完这人后面要说些什么,已经感觉到耳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 她摸了摸她的脸,心疼地落下一个吻。 这一天,该是累坏了。 到了王府,姜行将人抱了进去。 门口金吾卫看着姜行那有些奇怪的姿势,上下打量了好几眼。 飞星跟在后头赔笑脸解释:“毕竟王妃不见了,王爷伤心了一日。” 他指了指自己脑袋,“王爷伤心过度,所以这儿有些不太好了。” 说着他又开始抹泪,“虽说皇上说王妃是妖女,可事实上不是啊。王爷难舍王妃,这就把自己给困住了。还请大家替王爷保守此事……” 见飞星哭得情真意切,门口的几名金吾卫也就没管,只唏嘘地看了一眼姜行的背影,随后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扼腕叹息。 除了能感受到手上这人的重量,姜行也看不见人,是以只能摸索着将人放上床榻,盖上被子。 但也就在此时,隐身符时间已过,骤然失效。 看见人,他这心里总算安妥下来。 他小心翼翼替她脱下罗袜,却不想,眼睛里却立刻撞见那被磨破皮、渗着鲜血的脚跟。 眼睛几乎是立刻便变得冰封嗜血,他拳头紧攥,牙齿咬出了声,心里,也终于瞬间做下了一个决定。 第一卷 第376章 灵气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睡到黄昏时候,陆旋终于睁了眼,早已过了时辰,身上的隐身符也失了效用。 见她睡醒,姜行一把将人捞了起来。 “赶紧用膳。” 而陆旋见到眼前这张分外熟悉的脸,却是眼睛一直扒在他身上,随后一把拉住了他。 “有个大事差点搞忘告诉你了。” 姜行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逗笑,“怎么了?还有让瑾王妃这般惊吓的时候?” 没有理会他的调侃,陆旋眨巴了两下眼睛:“今日皇帝以太子之名将我诱至宫里,我与他隔得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会儿瞧了你这张脸,我终于知道了!他面相上的紫气比起前几日我见他的时候愈发稀薄,上面只一层极淡的紫色,比起你这浑身浓郁得发黑的比起来,他的简直不值一提,甚至还有愈发稀薄的趋势!” 姜行一顿,“阿旋这是何意?” “这么说吧,我目前见了你,太子,还有三皇子,以及皇上,四皇子,每个人身上的紫气我都看了,你是最浓郁的,其次是皇上,再次是太子、三皇子,四皇子身上几乎没有,就不提了。从看到的情况来说,照理你才应该是帝王才对。” 她沉吟一瞬,亦是有些不解:“但我也不明白为何会是这种情形,难道是皇上一开始就抢了你的皇位?” 这话说完,屋内两人大眼瞪小眼,都被吓了一跳。 仔细想起父皇临终前的诸多事情,姜行好半天才点头,“别说,还真有你说的这个可能。小时候父皇屡次在我面前提起,说皇兄心思深沉,不是雄才之君,他倒是更欣赏我!不过当时年少,并未把他这话当回事。而现在想起父皇临终前的样子,似乎每一次我去见他,都有皇兄在场……” “如今,确实很难不把父皇当年是受皇兄胁迫一事加以联想。” 陆旋穿好衣服起身,随他一起上餐桌用膳,脑子里却一直盘旋着这件事。 但姜行却只当此是个猜想,只顾着给他夹菜,忍不住一直分析自己今日的见闻。 “今日江远风消失在府外,本王为这件事忙了那么久,结果却换来的是你被他们设计差点杀害。这个亏,无论如何,本王不会就这么算了!” 方才的温和一扫而空,他浑身涌动着阴鸷的气息,像笼了一层冰雾:“江远风那消失的两个时辰,明显就是和皇上在一起。而后面咱俩错过见面,造成误会,很明显也是他在背后利用咱俩之间的时间差搞的。” “本王在想,他定是在派出那两名手下牵制本王之后,立刻便动身进宫了。不然怎么可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文渊阁旁的锦墨楼下?只是,他与皇上究竟是以什么方式见面的?” 陆旋吃了几口姜行夹过来的菜便觉得有些没胃口,随即放下了筷子,“你这个问题,没准臣妾能找到答案。” 姜行一顿,深眸浮起微光:“当真?如何找到?” 冲他一笑,陆旋取下头上金簪,轻手拍了拍,一道绿色烟雾瞬间从金簪中飘了出来。 槐灵打了个哈欠,恹恹地问:“门主,您找我吗?” 看了眼姜行,陆旋朝槐灵方向努努下巴:“他跟了江远风那么久,我猜说不定能知道些情况。” 说罢,她才看着槐灵道:“近来事忙,加上现在本门主被到处通缉,所以一直没时间送你回苏府。现下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不知可否愿意?” “哟嚯~”槐灵眼睛一亮,忽闪忽闪地瞬间来了精神,甚至激动得在原地转了一圈:“愿意,很愿意!只要能把我从金簪里放出来,叫我干啥都行!” 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陆旋道:“不过没那么简单,你之前是江远风的树,他若是知道你被我收了,担心你泄露他的秘密,定然是想要捉住你的。你可想要回他身边?” “不不不!”绿色烟雾中,槐灵奶声奶气,有些急切地摆手,“自打上一次你说了他是叛徒,我就没打算要回到他身边了,我知道,可能他让我做的是不好的事情……” 他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我之前以为他是个大师,又是我的恩人,一定是很好的人,所以才给他……” “总之,我不要回去了!” 陆旋忍俊不禁,“所以肯放你出来玩的就是好人?像我这样关着你的就是坏人?那你现在怎么就肯信我啊?就不怕我说的也是假话?” “怎么可能呢,你是门主,门主若是做坏事,会受到天罚的!我,我还是比较信天……” 点点头,陆旋总算放心了,“终于开窍了,还是挺聪明嘛,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她朝他眨了眨眼,“你先前跟着江远风,知道他每次是如何见皇帝的吗?我们见他几乎没从皇宫宫门进出过,那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通过什么方式与皇上见的面?” 眼睛闪了闪,槐灵有些奇怪地看她,“宫门?什么是宫门?之前我和大人一起,他都是让我自己从地下去皇宫的。” 随后,他又托着下巴想了想,“不过,第一次去的时候,他走的地面,让我走地下跟着,好像确实经过了一个门……” 姜行无奈地吐了口气。 也是,江远风那般的人,怎么可能会将自己这等机密之事告诉一个小小的槐灵呢? 这时,一旁的槐灵却还在认认真真思考陆旋的话。 冷不丁的,便听得槐灵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有一次,我倒是在地下见过大人。他也走得急,好像就是从宫里回府邸……” “地下?!”陆旋抬高了声音。 “会不会是地道或者什么密道之类的?”姜行道。 槐灵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一条那样的路,地面有石板,只不过在地下,竟然也是很亮很亮的路呢!我本是自己从宫里回他的府邸,没想到在地下看到了他。” 陆旋:“那他当时发现你没有?” 挠了挠头,槐灵又陷入了思考:“应该是没有吧……当时我在地下觉得好玩,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你们人走得慢,他又一直拉着脸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我跑那么快,他该是没注意到我。” 陆旋松了口气,“如此便好,要是他知道你发现了他的秘密,恐怕你一出现就想收了你!” 因为槐灵的话,姜行抬眸看向陆旋:“如果是地下的话,会不会是东宫下面那个?” 眸光微动,陆旋霎时看向他:“倒真有这个可能!” 嗓子都在发颤,姜行期待地望着半空,眼神就像在看个什么宝贝:“那地道在哪里?口子从何处进去,你可知晓?” 槐灵懵了,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求助般地看向陆旋:“这个……我倒是真没注意过……” 姜行有些丧气:“那你可还知道他其他什么秘密?” 槐灵瞧着他,又是一脸懵:“我不知道……什么是你们说的秘密?” “别强求他了,这么贪玩,先前地道的那个消息对咱们来说已经有很大进展,其余的咱们再想想。“ 陆旋说着,摇了摇手上金簪,“知道你不想进去,但现在情况复杂,为了你的安全,还是进去金簪里吧?不然你的小命可就难保咯。” 一见金簪,槐灵的脸就苦了,但听说小命难保,还是身体更诚实,倏地就化作一阵烟钻了进去。 戴好金簪,陆旋的眼眸却是很快便垂了下来,带着异常浓烈的不安。 “事情越来越离奇了,竟然还有密道。看来江远风和皇帝,似乎有什么维持了多年的阴谋。不然,要如何解释这地道一事?” 姜行随口唤来了飞星:“吩咐下去,一刻不松地盯着姜大人,看他从哪处进的宫!” “是!” 陆旋抱住姜行的胳膊:“我现在倒不是最担心地道的事。” “那……难道阿旋还在想那紫气的事?” 点点头,陆旋忧虑道:“我现在只是觉得,地道、紫气,两件事,一定有关联。” 姜行一笑,宠溺地看她担心的模样,忍不住在她脸颊戳了戳,“这还用想吗?必定是有关系的。不过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该接受这个结果。” 陆旋摇摇头,有些郑重道:“不是,我是觉得,我们到最后,恐怕要对皇上动手。神机门不可伤害天下之主,否则会遭来天道反噬。可是我不伤害他,他已经出手来伤害我了!” 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她有些委屈巴巴的:“而且现在我肚子都没反应,若是不对皇帝和江远风出手,也不知道到最后,能不能活到自保……” 姜行的目光也瞬间凝重了起来,“那可有什么法子,可以破解这反噬?” 陆旋嘟嘴,声音有些发沉:“不知道。毕竟是对皇上出手,我现在有些害怕。若是最后要杀皇帝,不知道我得接受个多大的报应!所以为了避开反噬,最好的办法就是找祖师们问问。” 第一卷 第377章 谋算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混账!” 季皇后踹翻了眼前妙云端着的盥洗盆,盆里的水淋了她一身。 没想到今日早朝,皇上竟然褫夺了序儿的皇子身份,降为了安昌郡王! 她竟然此刻才知道这个消息! 身边的妙月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妙云,忙小心翼翼道:“娘娘,这事今日一早就出了,皇上也是被逼无奈,这才降了三殿下为安昌郡王。奴婢见您今日一直在休养,下午醒来后心情颇好,怕扰了您好心情,所以才一直没告诉您……” 一身湿透的妙云狠狠剜了她一眼,心里都觉得不解气。 这妙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自己伺候娘娘盥洗的时候说,这不明摆着把自己也殃及进去么? 皇后没瞧见两位大宫女眉来眼去,眸底血红,恨得咬牙切齿,紧握着椅子扶手的光滑手背,爆出两根青筋。 她恶狠狠道:“三殿下知道消息吗?今日如何了?” “三,三殿下今日在承乾殿摔了一日的东西,听……听说下午的时候,还动手杀了个公公……” 季皇后听得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闭眼撑着脑袋,头疼得厉害。 她极度压抑着翻涌的血气,“给本宫换一身衣服,摆架承乾殿。” 妙月哆哆嗦嗦,“娘,娘娘……傍晚的时候,安昌郡王宣了侯爷进殿,这会儿人刚到,恐怕您去了,他也没时间见您……” 狠狠一拍扶手,季皇后怒道:“他不就见个思峦?还能连我这个母后都见不得了?思峦又不是外人,赶紧的,本宫也赶紧去看看序儿!” 季泊舟确实不是外人,三皇子也没拿他当外人。 这会儿他坐在承乾殿椅子上,看着三皇子一边痛哭,一边诉说自己被降成郡王后,想死想出宫的心情,内心有些烦躁。 ”殿下,您先别哭了,这件事,咱们得好好商议一番,不能坐以待毙。长此以往下去,这一次是降爵,下一次还不知是怎样要命的手段!” 因为父亲的身体还没好,自己的状态暂时也没恢复过来,所以季泊舟恢复爵位后,其实一直都没去上朝。 原本打算等到自己这张脸恢复如常了,再去提立三皇子为太子的事,结果没想到,姜行和那个新回来的陆大将军,出手竟是这么快! 他上午就得知了早朝发生的事,陆玄被封一品征虏大将军,同时承安国公爵位,手掌大梁六成兵权。幸好后来他自己当庭要求彻查十五年前的旧案,这才免了兵权的事。 但今天一天他担心的,却偏偏就在这十五年前旧案的事情上头。 本以为陆玄说的十五年前的旧案是陆思俞之死的事情,他当时还觉得侥幸,因为那毕竟是皇上所杀,查不到他季家头上来。 谁能想到他在朝上说的是彻查这十五年一直追杀他的人! 这些日子,他又翻了大哥走后的许多密信卷册,这才发现,国公府陆玄、陆安年的死,竟都是当年父亲和大哥的手笔! 这要是被查出来,到时候他们咄咄逼人,皇上为了攥紧兵权不给陆玄,不用想,他肯定会拿季家出来挡灾。 那自己这刚到手的爵位,还有想要重振季家的目标,不就全部泡汤了? 不行,绝对不行! 看样子,当下确实还是得保三皇子要紧,只有保住他,季家才有活路! 三皇子擦了眼泪,因某处过于疼痛,保持着青蛙腿的姿势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他边上挪。 “舅舅,您快替我想想吧,看样子父皇是不会把皇位给我了。只是现在我觉得,不管是降爵还是要命,这些事我和母后都仿佛无法掌控了!” 眼里迸射出愤怒的火光,他恶狠狠道:“姜衍那副样子,他都不舍得让他从太子之位上下来。还说什么不喜欢陆思俞,只爱母后和我,说的都是些屁话,都是假的!” “现在皇叔带着陆将军回来了,才回来一天,他就答应他们降我为郡王,之前那么多次本宫随便安排几个人进禁军,或者进东宫,甚至到父皇身边,他何曾说过什么? 这次不过就是安排人去当了县令,就要被如此苛责!舅舅说的不错,再多几日,恐怕就是担心我威胁到姜衍,要本殿下的命!” 他慌乱地看了四周,眼神飘忽不安:“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一把抓住季泊舟的手,三皇子渴求地看着他:“舅舅,季家还有多少银子?咱们现在,现在拿银子买通京营的五位都督,可够?” 季泊舟眸子狠狠颤了一下,心头无奈,这才有些语重心长地跟他解释:“殿下,五位左都督都是皇上身边的核心大臣,您光用银子是不够的。银子只能买他们锦上添花的平安日子,买不来为您出生入死啊!”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迟疑,“除了银子,还要许诺他们未来更高的高官厚禄。现在他们已经位极武官前列,哪还有什么可进益的地步?何况,他们要的银子也并不是小数目……” “那要怎么办?”三皇子垂头丧气。 季泊舟正想回答,眼角瞥见门外进来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 “皇后娘娘!”季泊舟起身行礼。 三皇子看见季皇后来,方才还好奇的神色顿时化作不耐,冷哼一声,霎时就扭开了头。 “你来做什么?” 一见三皇子那红肿的眼睛、以及并都并不拢的双腿,季皇后就红了眼。 带了几分嗔怨道:“能做什么?母后自然是记挂你!今日身子可还好?” “能好得起来吗?父皇这是希望我好的样子吗?我看他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两滴泪珠霎时就顺着季皇后光滑的面容落了下来,她忙用帕子沾了,声音却有些哽咽:“什么死不死的,你父皇他敢!他要是让你死,那我也死给他看!” “留本宫和怡儿孤女寡母活在这世上,他又不护着,还不是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季泊舟见他母子如此,叹了口气:“姐姐也不必做如此坏的打算。方才臣弟和殿下正在商议,看如何才能保住一命,破解这个局面。” 闻言,季皇后眸光微颤。她吸了吸鼻子,忙去拉他的手:“思峦,现在父亲醒不过来,序儿当真只能靠你了。只要能让他顺理成章地登上那个位置,无论需要什么,姐姐都能配合你!” 这一路过来,她的心早就痛得麻木了。 皇上当真为了陆家的人,在序儿身子刚受了伤还没好的关头,就将他降为郡王。 这分明就是把孩子往绝路上逼! 看看他这些日子对季家做的事,又看看现在对陆家的态度,还真是云泥之别,果真还是陆家在他心里更重要! 的确要出手了,不然自己和两个孩子,定要被扒得骨头都不剩! 第一卷 第378章 烧信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皇后看季泊舟的神情就像看着神圣的救世曙光,季泊舟低头笑笑,反握住她的手:“其实这件事在臣弟看来,也并非完全无法可破。” 三皇子朝他看了过来。 “陆将军臣弟不熟,但以我对姜行的了解,想必这事是他给皇上下的一个套。皇上与姜大人关系那般好,明明当时姜大人也在殿上,倒是不知为何他不阻拦皇上,反而任由皇上迫于众臣压力给殿下降爵?” 季皇后忙不迭点头,“不错,先前皇上还让我答应,让他做序儿的义父,被本宫给回绝了。哪有皇子认臣子做义父的道理,他区区一介二品官,连太傅都不敢坐那个位置!” 季泊舟微微勾唇,“其实姐姐恐怕不知,序儿一直不能坐上太子之位,其中便有姜大人的功劳。不然为何您提了这么多次,皇上自己也允诺了多回,为何每次只要姜大人来过,皇上便不再提了?” “果然是!姜少昭,原来是他!”季皇后双手绞着锦帕,狠厉的目光下,指节因用力被绞得泛白。 季泊舟:“所以不能再让这人阻碍皇上的行动。姐姐回去后,不但不能给皇上发脾气,还要尽力温存小意地拉拢他的心。只有皇上下定决心,姐姐和序儿才能得到庇护!您只需不时给皇上吹吹风,表示觉得姜大人对他和序儿有不臣之心,久而久之,定能帮到殿下和臣弟。” 季泊舟亲近又正派地说着话,心里泛起了快意。 一箭双雕,既让姐姐帮他报了江远风暗害自己和父亲的仇,又得了自己的地位和名声。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季皇后越听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激动得眸子里泛起了光彩,兴奋地拍了两掌,“思峦,还是你可靠!今夜本宫就好好给皇上说道说道!” 点点头,季泊舟看了眼殿外垂下来的夜色,看向三皇子:“殿下这边先行养伤,至于如何才能收买人心,助殿下起势的法子,容微臣再回去想想。” 安抚好三皇子和皇后,季泊舟赶在宫门关禁之前出了宫。 回到澹泊斋,他“咚”的一声便关上了房门。 站在书案旁,他顺手取过压在砚台下的一页书信,伸进灯笼里,火苗“噌”地一燎,那书信瞬间燃了起来。 青墨拢着手站在边上,见他把这信烧了,疑惑地皱了眉头:“侯爷,这是瑾王之前命人送来的信,您之前不是还派人出去打探真相了吗?如今为何要烧掉?” 季泊舟冷淡一笑:“本侯现在觉得,他说的不是实话。” 青墨更纳闷了:“可小的在外面派人打探过,有人说老爷被马踩了那日,的确看见纵马的人在咸宜坊高粱巷外脱了瑾王府下人的衣裳,挖了个坑埋在一棵老桑树后头。小的还去看了,确实有,那瑾王府下人的衣裳小的还收着呢,就在外间的杂物房里。” 他皱着眉头,低声喃喃:“所以,这瑾王书信里说的,似乎也没错呀……” “住嘴!” 季泊舟厉声转头,深邃暗沉的屋子里,脸上浮着灯笼里微微晃动的一缕微光,眼底尽是狠厉,森寒地瞪着青墨。 “本侯说害死老爷的是瑾王府就是瑾王府,不管真的是谁,都要算在瑾王府头上!” 青墨吓得一个哆嗦,小声道:“为啥呀?” 看着手中的信纸燃尽,季泊舟咬牙:“因为本侯,有大事要干!” 去王府杀害姜行后,当日他便收到了姜行说父亲不是瑾王府所害的书信。 次日,他便去查证了当日父亲从姜宅回来当日,发生事情的具体情形。 他难道不知道当时那日,真正纵马行凶的是姜少昭的人吗? 他就是知道,今日才会对季皇后说那些话,才会借她的手报仇! 敛下眸中阴沉,他冷声道:“去把季安叫来。” 青墨淡淡应了声是,赶忙逃也似的朝外头跑了。 从少爷到侯爷,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主子了。 为何明明不是瑾王做的,却要算到瑾王府头上? 他摇摇头,想不明白,算了! 季安不到一刻便出现在了澹泊斋书房。 季泊舟沉声道:“联络从前在各个州府的人,从永宁到辰州,咱们通过三殿下的名义收上来的银子,全都低调转移到飞鹤渡后的云秀山去。还有告诉他们,以后有交上来的,也不用往京城送了,全都放在云秀山。” “是!” 入秋了,空气里虽仍残留着一丝燥热,但远不及往日的咄咄逼人。 比起前些日子,多了几分慵懒舒爽。 陆旋一大早就在自己身上贴了符,跟着姜行十指紧扣,隐匿着身形大摇大摆出了王府。 今儿她得到处去看看,城里哪处需要她帮得上忙的化解之事。 能见祖师的机会不多,她根本没机会梦见他们。 看来又得她拿又多又大的功德去换才行。 所以今日的目的,主要就是寻找,看看哪处有需要她化解的人家! 马车哒哒行驶,没一会儿,开始义正言辞地说要出来好好替人消灾解难的人却睡着了,姜行看得摇头,将自己的披风搭在她身上。 “飞星,停车!” “怎么了王爷?” 姜行两步跳下马车,嘱咐道:“王妃在马车上睡着了,摇摇晃晃的,她睡不安生。马车就停在这,你跟我走,桑落在外面守着。等她醒了,你再驾车来找我!” “是!” 桑落有些诧异,“王爷就这么丢下王妃走啦?” 姜行嗤她一眼,“昨日她那般累,今日本就该好好歇息。难道不让她睡觉,自己出去找那化解之事不成?又得走多少路?” 他转头就走,背影甩下剩下的话,“让她睡吧,本王去替她找。” 桑落盯着姜行的背影怔了怔,这才低笑了下明白过来。 王爷还真是心疼王妃! 陆旋靠在马车上睡得暗无天日,女扮男装的桑落则充当护卫守在马车旁边。 然而桑落在外面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却发现马车里的人一丝想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她慌了,好几次都探了鼻息,感觉到这人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继续站着。 快到午时,终于等来了姜行和飞星回来。 “王妃呢?”姜行看着桑落便问。 “还,还没醒。” ? 脸色一沉,姜行极速撩袍,以快如飓风之势就要上马车,被桑落一把扯住衣角。 “方才我探过鼻息了,无事,偶尔还说梦话。” 身子一顿,姜行敛了紧张神色。 此时,玄戈喘着气从远处奔了过来。 “王爷!” “如何?” 玄戈咽了咽口水,“差点没能回来。” 飞星递给他一个水袋,他咕嘟几口饮下,擦了把袖子,赶紧道:“那江远风实在狡猾,每次都能被他察觉我们的人,因此每次都不知道在哪里,他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姜行蹙眉:“所以今日这大半天,你们还是都没能找着那密道入口?” 神色一僵,玄戈垂了脸:“属下无能!” 今日兵分两路,他陪王妃出来找化解之事,让玄戈带人去盯江远风,找到那一路可有什么通往皇宫的密道。 没成想,两件事都没办成! 他想起曾经在季府时,飞星曾说他那次与影子和无白对决,若不是有皇上出现,恐怕他难逃生天。 是以,他无奈叹气,拍了拍玄戈肩膀:“对方也是高手,莫要自责。为了你的安全,暂时先别跟了,不然我怕把江远风惹急了,要出事。” “是!” 马车晃动了两下,听见外面的声音,陆旋伸了个懒腰。 “这么快就到了吗?走吧!” 第一卷 第379章 业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马车外的姜行一噎,赶紧蹬上马车将人塞了回去。 “知道您睡了多久吗?隐身符时效早就过了!” 眨眨眼,陆旋看着闯进来的人有些疑惑,“到这儿的路程,不就小半个时辰吗?” 姜行撩开马车帘子,挡眼一瞧头顶的太阳,“您可瞧瞧吧,午时了。” 陆旋睁大了眼:“这么久?!” 她撩起马车帘子看了一眼外头,“那我说的事情怎么办?快快快,赶紧继续赶路,还得找到需要我化解的那些人家呢……” 坐在她旁边,姜行拉了她的手捏了捏,忍不住苦笑:“这两个时辰,本王步行去替你瞧过了,这京城风平浪静,没有哪里闹鬼也没有哪家不宁,看起来似乎还真是安宁。” “啊”了一声,陆旋有些失望。 “那这样要何年何月才能让祖师再度给我托梦?别到时候他托梦之时,我已经被反噬给灭了……” 她抱着脑袋正嘀咕,忽地,眼里有了些光彩:“我倒是想起来,上一世我被扔在乱葬岗上,忍受百鬼纠缠的时候,里面好些鬼聊悄悄话都被我偷听过。” “里面我至少知道有一百多个都说自己未能回到自己的祖先墓地里,又说过河拆桥被丧良心的人害死,据说还是同一人所害,所以导致那群鬼物身上怨气颇深,一个个全成了冤魂。” “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一世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没准是一个大功德!” 担心她饿了,姜行顺手拿起马车内的点心喂给她:“怪本王,没找到让王妃大显身手的地方。你先给自己隐身了,本王带你去酒楼用膳,吃了后,咱们再接着找。” 陆旋拂开他递过来的桃花糕,“太甜了,想吃酸的。” 姜行也没想那么多,朝她的身体努努嘴:“那还不赶快?” 因为被皇帝通缉,她隐身符都快画不过来了,今日出门一带就是五十张。 正拿着一张打算往身上去,就听马车车壁被敲了敲。 “王爷,王妃,你们说的那要找的事儿,我从咸宜坊一路过来,倒是听说了一个,不知那能不能算?”玄戈在马车外道。 陆旋眼睛都亮了:“快说快说!” “南熏坊工部侍郎家的少夫人生孩子,结果一直生不下来,据说都叫唤七日了,换了无数个稳婆都不行,现在已经在开始准备棺木了……” “行行行!我铁定行!快去!” 陆旋一听就来了劲,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姜行皱眉:“先去用午膳,用了之后再去。” “不用了,我不饿,也没什么胃口。你们去买些干粮,边走边吃!” 姜行无奈,见这人十匹马都拉不住的样子,一行人只好照做。 南熏坊离得近,不到两刻钟就到了。 陆旋拽着姜行,大步大步往工部侍郎府邸走。 姜行苦恼得紧:“这位孙侍郎,和从前季家关系颇近,本王这样过去,这人说不定不会给咱们说实话……” “试试不就知道了!” 一行人看不见陆旋,却能实实在在听见她的声音。 一到孙府门口,果然瞧见门庭若市,许多下人来来往往地准备着白幡素纱之类的东西。 姜行被身边的空气拽了一把,拉着他的手指叩在门上。 “咚咚咚。” 在一旁搬东西的门人这才抬眼瞧过来。 一见姜行的衣冠气派,两撇胡须的下人立马有礼地作揖,“敢问这位贵人,登门是谓何事?” 飞星立刻向前一步:“我家主子乃瑾王殿下,今日恰巧路过,听闻你府上之事,所以特来关切一二。” 门房一听是瑾王,先是一愣,随即立即起身,立刻便往主院跑。 “老爷,老爷,瑾王来了,瑾王来咱府上了……” 门房激动得大喇喇一路叫过去,正跟着夫人在佛堂内求神拜佛的工部侍郎孙松年放下合十的手掌,立刻睁了眼:“谁?谁来了?” 门房弓腰大喘气,“瑾王,是个生得龙章凤姿、极贵气好看的公子,他身边的随侍说是瑾王!” 瑾王? 孙松年将信将疑。 他这府邸这些年连个尚书都没来过,这个都快办丧事的关头,瑾王来了? 他咋这么不信呢! 眼皮一跳,他又想,瑾王与季府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该不会这人因自己之前与季府有过些往来,如今上门清算党羽的吧? 手抖了抖,孙松年看了眼身边的老妻:“这王爷,为夫平日可从未有什么交情啊……” 孙夫人啪一声打在他手背:“怕什么?来都来了,难不成还要撵走?品阶高出你这么多的贵人,若真是怠慢了,府上开罪不起!” 是以老两口还是赶紧撩了袍子,匆匆往外赶。 姜行一直候在门口,见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孙松年和孙夫人才过来,扯出一个淡笑。 “孙侍郎。” 孙松年一见当真是姜行,两眼一弯,热情得霎时瞧不见了眼,“失礼失礼,王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快请快请!” 说着又横了一眼一旁点头哈腰的门房,愠声道:“王爷来了,也不知道先带去正堂看茶,没规矩!” 姜行大度地摆摆手,“孙侍郎客气了,本王今日来不是喝茶的,传闻府上少夫人一直难产生不下孩子,所以这才过来瞧瞧稀奇。” 瞧稀奇? 别说孙松年,陆旋都狠狠捏了他一把。 这样说,待会儿人家还怎么放心让她办事? 孙松年神情有一瞬间的皴裂,干笑了两声,“果,果然是王爷,真,真是爱好广泛。” 不过紧跟着,他也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因为要清算余党来的,那就好说。 但一旁的孙夫人听见这话,心头却有些没好气了。 原来真是那个纨绔王爷,府上生孩子,九死一生的事,整个府邸为这事愁得头发都多白了一片,他倒好,竟然来瞧稀奇! 姜行假装看不见孙夫人那立刻就黑了一半的脸:“孙大人实话说吧,少夫人是否可真有难产?” 又愁又惊又怕,孙松年憋得老脸都红了,似是有意给自己打气,这才心绪复杂地叹气,“哪有假的道理?” 不管这尊菩萨来干嘛,总之好好伺候着,不能将人给得罪了。 嗓子一开,他老泪瞬间就下来了:“下官这孙府,几年都没出个嫡孙,怀了不知多少胎,不是滑胎就是死胎,这都数不清多少个了!只是没想到这次,会生得这么要命,难产啊……” 姜行一听,终于有了精神。 这症状,分明和之前沈霆安家的状况一模一样! 看来这次的确是对症了,就该找他家阿旋! 到了正堂,姜行抿了口茶,压下内心的欢喜,一脸淡然道:“今日本王来,也不全为瞧稀奇来的。若本王说,您府上这难产之事,本王有法子可解,您和夫人可信?” 本以为孙府的两人听见这话会眼冒金光才对,毕竟他家阿旋的本事,可是世间独一份儿。 没成想,孙夫人却立刻变了脸。 “王爷,这女子生产一事,因着血污,对你等贵人来说,此时上门,本就有碍吉利。更何况您一介男子,王妃都还未诞下子嗣,你却说能解老身儿媳的难产。臣妇知晓王爷好心相帮,但这女子生产实为大事,还请王爷莫要与老身说笑。” 陆旋差点要笑出声。 她看出来了,这位孙夫人,可是咽了又咽,最后一句才没把那等顶撞的话说出口。 终究还是畏惧瑾王府的威慑啊! 第一卷 第380章 吃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孙夫人话落,姜行还没开口,玄戈却先一步站了出来,大有与人大战三百回合之势。 “我们王爷说的话,自是一言九鼎,你等也敢随意挖苦?!” 孙松年老脸通红,连连摆手,急得一滴汗猛地就从耳边滚下。 “误会误会,王爷,荆妇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人命关天,自然急躁了些。” 擦了把汗水,他讨好地问:“敢问王爷是何办法,能够救下官的儿媳?” 孙夫人经玄戈这么一震,方才脸上的锐利顷刻也消失了个干净。战战兢兢觑了眼姜行,手里的帕子都提紧了。 姜行扫了眼正堂内的下人,目带几分不悦:“让这些人都先下去吧,本王私下和你们说。” 孙松年一招手,奴仆退散,紧跟着,“咚”的一声,玄戈和飞星立刻关门插锁。 瞧见霎时暗下来的正堂,孙夫人和孙松年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冷气。 该不会是瑾王生气了,这就杀人灭口了吧? 又听得“呼”的一口吹气声,屋内的灯笼亮了。 桑落灭了火折子,重新站到了陆旋身边。 却就在这时,老两口吓得一跳,屋内不知什么时候,竟突然多了个风华绝代、锦衣绰约的美貌女子! 孙松年始终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他没忍住定定又瞧了一眼,心头惊起骇浪。 “王,王妃?!” 最近皇上贴出来的海捕文书,上面可就是明明白白写着王妃是妖女,所以才要全京城缉拿! 没想到这人当真有法力,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 姜行瞥他二人一眼,淡淡道:“不是本王有办法,是王妃有办法。” 只听得扑通两声,孙松年和孙夫人已经双双对着陆旋跪了下来,涕泪横流:“王妃,求求您行行好,放过孙家吧。我孙家愿意年年岁岁供奉您,给你塑金身、准备最好的贡品纸钱,包您香火不断,只求您别杀了我们……” 陆旋的笑僵在脸上。 桑落不客气地站了出来:“大胆!我们王妃好心好意来救人,你们这是把我们王妃真当成什么怪物了不成?!” 两人在心头叫屈。 光是一个瑾王的大名就已经够他们招架了,还来一个妖女,孙家定是流年不利、遭了霉运! 陆旋抱臂:“你们可是觉得我是妖女,所以这般害怕?” 二人很想点头,但理智告诉他们不能点,点了没准就真的要命! 是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陆旋气笑了,“既然我不是妖女,你们也不害怕,那抖个什么劲?” 说着,直接往孙夫人身上去了一张隐身符。 孙松年只见眼前似乎闪过了一道光,紧跟着,身边的夫人就不见了。 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要镇静,但这瞬间,还是血凉了半截,吓得一嗓子就嚎了出来,紧跟着便对着陆旋砰砰磕头。 “王妃,求求你放过夫人吧,求你不要吃了夫人,把她放了吧王妃,小人知错了,小人不该不信任你,只要你将她放回来,小人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孙松年哭得鼻涕眼泪混做一团,而眼前精致的瑞兽绣鞋却一动不动,他只觉肠子都快怄断了。 忽然间,耳边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笑声。 “呵呵……” 哭声一收,他看了看面前的陆旋,又看了眼四周空旷的房间,没人啊,难道是听错了? 那,那不就是老妻的声音? 但那笑声就是从身边传来的! 想了想,他还是将信将疑地喊了句。 “夫人?” 孙夫人不知自己明明好好的,为何老爷却哭喊成这个样子,活像她被什么妖怪抓走了似的。 等等! 神色一顿,她看了看自己,再走到孙松年面前挥了挥手。 嘿! 这人还当真瞧不见自己! 孙夫人抬起一脚就往孙松年身上踹去,孙松年后腰一痛,霎时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她有些新奇,不断看着自己的双手和身体,“原来只是看不见,其他还是和常人无异!” 听见孙夫人传来的声音,孙松年心头一骇,不断在空气中摸索她:“夫人,夫人?” 他面上划过惊诧:“你还在吗?你没有被抓走?! 陆旋抱臂低笑,“孙夫人,现在孙侍郎和我们也瞧不见你了,是不是你也是妖物啊?” 孙夫人笑意一滞,霎时明白过来。 扑通一声下跪的声音,再一眨眼,孙夫人的样子又显露了出来。 孙松年惊得一张老脸差点分裂,赶紧伸手点了点孙夫人。 孙夫人不耐地嗔他一眼,确认这人确实是自己的老妻,孙松年连忙磕头。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我等不知王妃能力,误将王妃认作了妖怪,还请王妃大人大量,原谅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孙夫人一张脸也都白了,“王妃,是老身孤陋寡闻,不知世上还有此等玄术,还请王妃息怒!” 斜睨了二人一眼,陆旋道:“我乃神机门门主,天下玄士唯我神机门是瞻,你们方才见到的,不过是一道隐身符而已,何至于就成了鬼物精怪了?那些鬼物精怪怕我还差不多!” 孙松年擦掉淋漓而下的冷汗,连连应答:“是,是,是微臣见识浅薄……” 然而此时,孙夫人却忽地神色一喜,一把抓住了陆旋的小腿,仰望她道:“王妃如此奇能,是不是,是不是能救我府上难产的儿媳?!” 说着,她又开始给自己掌嘴,“怪我,先前不知王妃的能力,听信了外头那些海捕文书上的传言,所以才误会了王妃。只要您能替月娴度过这平安生产这一遭,让我们老孙家有个孙子抱,要我们干什么都成!” 孙松年也反应过来,望着陆旋犹如神祇降临:“是是是,王妃,夫人的话就是孙府的话,也就是下官的意思,只要您能救下鄙人儿媳,我老孙家后继有人,让我们干什么都成!” 陆旋挑眉,轻笑一声,“当真干什么都成?” 孙夫人也跟着擦了把汗,忽然身子一顿,眼珠子在孙松年身上扫了两圈,随即泛起两声干笑。 她结结巴巴道:“那,那,那杀人放火的事情,还,还是,不必了……” 屋内安静了一瞬,桑落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到桑落的笑,孙松年的脊背才稍微松了下来。 桑落道:“王妃今日隐身出现,还不是因为外面的那海捕文书?刚好路过你们府上,听说你们这里生孩子生得要死人了,所以好心想来看看,没想到你们却恩将仇报!” 陆旋冷淡勾唇:“平常本门主是不轻易给人化解的,今日你们孙府与我也算有缘,所以能帮就帮一次。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不是无偿相帮,需要以金银相抵。” 孙家二老对视一眼,脸上瞬间闪过惊喜,连连叩头,“是,是,事成之后,定然是要感谢的!” 不想,此时,身边一直冷着一张脸的姜行却又补了一句:“其次,今日本王妃来过这里的事情,若是有人敢透露半点风声,那您孙家的孙子,就别想要了!” 瞳孔一缩,孙家老夫人忙又是对着姜行跪拜,“放心吧王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除了产房里的婆子,老身这就去让所有下人全都回房,一个也不许出来!” 点点头,陆旋沉声道:“那就带路吧。” 第一卷 第381章 难产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跟着孙夫人出去,果然院子里都被她安排得一个下人都没了。 一路上,棺椁、素缟灯笼、纸钱等物件都准备好了,零散七八地散在院内,一看就是下人匆匆走的急。 老两口呼哧呼哧带着他们往内院赶,生怕晚了一步儿媳等不了或者陆旋变了卦。 进了内院静月居,陆旋先是四处看了一圈。 院子里静悄悄的,既没有什么黑气,也没有什么阴物,院子里种着牡丹、蜀葵、丹桂等花草,一看主人便娴雅沉静。 只是……也没有女子生产的声音。 脚步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主屋里出来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一见孙松年和孙夫人便皱了脸。 “爹,娘,我都说了月娴定然能挺过来,你们为何又来催促?!” 男子声音颇大,话中带着火气:“她是你们的儿媳,肚子里的是你们的孙子,你们为何就不能盼她点好?我就是要陪着她,她不会死,听到我的呼唤,定会平安生产!” 孙夫人急得手足无措,一巴掌就拍在他身上,眼神不断往陆旋和姜行身上瞟。 “什么催促,什么死不死的!瑾王和王妃来了,说是有法子救月娴和孩子,让开滚一边去!” 说罢,瞪了儿子一眼,又笑嘻嘻地双手引路,示意陆旋进门。 孙嘉林一愣,顺着母亲的目光,这才看到老两口身后容颜绝尘、气宇逸群的陆旋和姜行一行。 他何曾见过母亲这般狗腿子的模样,但听见说是这两个天仙一样的人来救妻儿,下意识还是有些不信。 而且,这两人还是王爷和王妃。 手慌张地抓了一把衣袖,他紧张道:“王爷,王妃,里面内子正在生产,命悬一线,恐冲撞了两位贵人,若是两位带了医者前来,就由医者进去吧?” 桑落驻足,回头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不等桑落开口,“咚”的一声,孙夫人已经狠狠一拳砸在了孙嘉林背上。 “什么医者?王妃就是医者!我说她能治她就能治,你少在这挡道!” 孙嘉林眼圈又红了,不甘地看着孙夫人,音色悲痛哽咽:“母亲,儿子想陪着月娴最后一程,这样也不行吗?府里之前那些妾室生孩子,都是她尽心尽力帮我操持,您先前还说是她下的毒手,所以致使府上一直不得添丁。 现在你看到了,她自己生产,比那些妾室还要难,甚至把命都要交出去!冤枉她就罢了,现在她命如灯枯,您为何连我最后陪她的机会都要剥夺……” 眼前进去的是瑾王妃,他不能出手阻拦,但心实在是太痛,狠狠一甩袍子,愤懑地坐在地上悲泣。 陆旋没工夫管他,将静月居的门打开,走进去把里面四个婆子全都赶了出来。 紧跟着给桑落示意了一眼。 “咚”的一声,桑落利落地从外面把门关上。 桑落拿着剑抱臂往门口一站,目光警惕地扫视院子里的众人,意思再明白不过,一个人也不能放进去。 飞星见状,两步蹬到桑落身旁,也跟着抱臂一杵,活脱脱两尊门神。 刚被赶出来的几个接生婆面面相觑,许多话卡在喉咙里,但只能硬生生往下咽。 瑾王那鼎鼎大名的纨绔派头,谁没听说过? 谁让人家是贵人呢? 她们才不信这些人是来救人的。 世风日下,现在的贵人为了玩乐,不把人命当命,连奄奄一息的产妇都不放过,只是可怜了这孙家少夫人。 几个产婆这几日都在孙府,所以并不知道外面通缉陆旋的事情。 但这会儿瞧着是个不大年岁的姑娘,又穿得那般繁复华丽,一看就不是进去救人的。 等到待会儿人咽气了,孙家就等着哭吧! 陆旋一个人进了静月居,雕花拔步床上,一个女子紧闭双眼,面容白得发青。 她被这女子的脸色吓了一跳,赶紧前去摸了摸她的手,凉得刺骨。 猛地缩回手,再一探鼻息,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总算舒缓了些,还有口气。 许是因为女子身子太凉,先前那些产婆们担心她随时可能咽气,所以在身上盖了一床厚厚的鸳鸯锦被。 陆旋一爪就给掀了,目光紧跟着就落在了女子那高高耸起,但已经青紫泛黑的肚皮上。 肚子幽幽往外散着黑气,同时不断蚕食着榻上女子的生机。 果然有问题! 若是再晚一刻,恐怕这女子就要咽气了! 敕符咒起,陆旋抓紧时间,手上一道度身符顷刻飞出,符咒在女子肚子上转了三圈,噌地一声,蓝色火焰灼灼燃起。 女子肚子上的黑气渐渐消散,陆旋忙又给她贴上一道强身符,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水。 两息之后,女子手指微动,随即睁开了眼睛。 虚弱发白的嘴唇动了动,陆旋看出来这人是想和她说话,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你别说话,保存力气用力!你不会死,孩子马上就要下来了!” 女子点点头,两滴泪顺着眼角落进枕中。 自己早已无力回天,只能是装装样子生孩子了,好不辜负眼前这位美貌贵人的善意。 女子双手将床褥一抓,没想到,身上竟真的慢慢有了些劲儿! 层层汗水湿透鬓发,她提着气,有节奏地呼吸着,随即感受到身体越来越有力。 身上气血涌得快,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一用力,体内有什么东西迅速往外一冲,紧跟着,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陆旋听到声音,双眸一亮,立刻去看那孩子。 她欢喜地笑道:“是个小公子。” “给,给我看看孩子……”床上气色恢复了不少的产妇虚弱地朝她伸出双臂。 瞬间,陆旋笑意一僵。 她只会救这难产的母子性命,这孩子生出来了然后要干嘛,还真不知道! 她呵呵笑了两声,女子正待感谢她,便见那道曼妙身影已经飞奔了出去。 门咚的一声又被打开,外面的人早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婴儿啼哭,孙家三人泪雨滂沱望着门口。 院子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陆旋朝四个接生婆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孩子生下来了,但我不知道生了之后要咋办,你们进去收拾收拾。” 四个接生婆眼睛一亮,瞬间争先恐后往里冲。 谁要是走在第一个将孩子安全带出,那可就是最多的赏银哪! 没想到,先前自己瞧不上的这个年轻姑娘,竟真的能救人,还能让她们沾沾福气! 四个婆子刚走,一道气呼呼的身影从孙松年身后猛地冲了出来。 孙嘉林恶狠狠地瞪着陆旋:“你把月娴怎么了?她是不是死了?!” 巨大的咆哮声吓得孙府后院的鸟儿顷刻飞走一大片,姜行的脸色从片刻前看见陆旋的温柔和暖,顺便变成冰封三千里的严寒。 “这是你跟瑾王妃说话的态度?!” 他两步上前,将陆旋往身后一拦,手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孙夫人和孙松年听到有孙子了,喜极而泣,眼泪哗哗地淌。 还没见到孙辈呢,却先看见儿子对恩人不敬,孙夫人没出手,孙松年先是一脚踹上了他后膝窝。 “逆子,赶紧给王妃赔罪!她救了咱们家小孙,也是你的孩子,你不知感恩,竟还恩将仇报,实在是倒反天罡!” 陆旋从姜行身后探出个头,有些咋舌:“你爹说得不错。” 她朝他眨眨眼,“对了,是个儿子!” 是个儿子这句话,激得孙老爷和夫人眼睛更亮了,看着陆旋的神色,犹见神灵。 而孙嘉林却没什么反应,泪水顺着下巴落得跟下雨天的屋檐,身子一塌,他似是用尽全身力气,爆发出了地动山摇的一声悲鸣。 “啊——” 陆旋拂开姜行,不解道:“你都没进去看看,怎就这么伤心?” 第一卷 第382章 恩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孙嘉林一愣,来不及给陆旋赔罪,飞快地扒拉着起身,一个眨眼就朝屋里冲了进去。 孙松年面色窘迫得发红,忙是跟陆旋赔礼:“王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犬子不懂事,待会等他出来,老夫定让他给您磕头!” 孙夫人也跟着躬身:“是是是,您千万别跟他置气!等他出来,老身非得好好松松他的皮不可!” 只是那嘴上虽说着话,眼睛却一个劲往屋子里瞧。 陆旋摆了摆手,感觉身子又有些发困,让桑落寻了把椅子过来坐下,暂时歇息片刻。 片刻的功夫,屋子里先前领头的那接生婆便跑了出来,手里搂着个绣着富贵吉祥的大红色襁褓,眉飞色舞。 “恭喜老爷,恭喜夫人,得了个小公子,吉祥如意,富贵荣华,你们有福啦!” 孙夫人的眼睛就像看着什么绝世珍宝,直往那襁褓里钻。 她欢喜得跺脚,想叫身边的下人看赏,但一转头瞧见空空荡荡的院子,又才想起来支退了所有下人,激动得嗓子都在发颤:“看赏,都有赏!” 说着,忙是伸出了双臂:“快把孙儿给我看看!” 产婆将小公子递给她,孙松年和孙夫人沉浸在喜得贵孙的欢喜中,显然是忘了还有什么事没解决。 老夫妻俩乐不可支,一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直到大孙子哇哇大哭,他们一个激灵。 孙子还没奶吃! 是了,儿子儿媳还在屋子里! 这么久没出来,怕不是真有什么丧事? 二人想去瞧瞧,但心里慌得厉害,脚像是生了根一般,怎么也不敢往里头迈。 片刻功夫,他们不敢面对的一个欢喜雀跃的身影从里面蹦了出来:“孩儿,孩儿在哪儿?!” 孙嘉林高兴得像只春天的大喜鹊,就差张开嗓子嚎两声。 他激动得一把从孙夫人手里抢过孩子,抱着就跪在陆旋面前砰砰砰磕头。 “多谢王妃,感谢王妃,您就是我孙松年这一辈子的大恩人,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小人万死不辞!” 那孩子也是神奇,被亲爹这么一抱,当真就不哭了,漆黑的瞳仁看着陆旋,紧跟着就对她咧嘴笑。 陆旋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没有记他的过错,只冷哼一声,“是谁方才找本王妃麻烦来着?” 姜行对他也没个好脸色,但见他磕头,神色总算是比开始的时候好看点了。 孙嘉林的脸霎时就红到了耳朵根,挠了挠耳朵,他道:“先前是在下唐突了,没有查证事实情况就胡乱发脾气,是我的不对。” 说着,他转身看向姜行,“无论王爷王爷如何责罚,在下都甘愿领受,求之不得的领受!” 恢复了正常神色,陆旋才发现这人原来是个内敛的。 想必方才对自己那几声,怕是生平最冲动的时候了。 就听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就着袖子擦泪:“您救了月娴,就是救了我,救了咱们孙家。我方才进去瞧了,月娴不但活着,还容光焕发的,与我有说有笑,身子看起来比之前还强盛了不少!您是我孙家的大恩人,方才唐突了恩人,确实该是要领罚的!” 见到月娴活着,对他来说,当真比什么都强。 他之前对不起月娴,直到她生产孩子这回,才发觉对他的重要。 不过幸好,王妃将她救回来了。 他虽然有些好奇王妃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妻儿救回,又让人变得如此生龙活虎的,但想了想,终究没开口问。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己能遇上这般的奇人,是自己的幸运。 只要妻儿康健,一切都不重要! 听见儿子说儿媳不但活了,而且生龙活虎的,孙夫人眼里亮得像是塞了个月亮。 领着孙松年,立刻跟跪在儿子旁边,也是又冲着陆旋就磕头,激动得嗓子发哑:“王妃,多谢,真是您救了我儿媳啊!先前老身对她多有误会,这些日子一直在求佛祖保佑她一定要挺过此劫,多亏了王妃,多亏了王妃救了咱们一家!” 孙夫人这头磕得最响,磕着磕着就泣不成声。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头磕得对她来说意义有多深重。 儿媳活了,自己才保住了儿子,也才保住了这个家。 孙嘉林侧眸看她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陆旋看这些人磕头都看腻了,蹙眉道:“别磕了,磕头换不来银子,我不需要。” 说着,赶紧示意桑落把人扶起来。 看着额头都起了包的三人,她这才道:“你们先把孩子送到他娘身边,叫几个人把产妇好生伺候着吧,人家当真是鬼门关里走一遭,若我再晚来一刻,人都咽气了!所以,我还有话和你们说。” 陆旋的话对他们来说,这会儿比圣旨都重要。 孙夫人忙是让婆子进去先照顾着,又赶紧领着陆旋一行回了正堂。 等到正堂的门关上,她这才去叫下人出来,分出七八个丫鬟去伺候儿媳杜月娴,又招呼了一些人准备上好的果子点心茶水。但也特别吩咐,放在正堂门口就走,不许近处伺候。 看着孙府的人对陆旋如此俯首帖耳,姜行昂首挺胸,整个人神采奕奕,甚至焕发出几分得意。 这个他们如此崇拜的,可是他的王妃。 别说,其他人可没有他这般好福气,他跟着都觉得沾了大光! 等孙夫人一进来,关上门点上灯笼,陆旋才正式开口讲话。 “今日少夫人难产生不出来小公子,我想问一问孙侍郎,您府上一再发生这样的事,可知道是什么缘由?” 孙松年一愣,紧张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王妃,难道这背后,是有什么妖物作祟?” 不知为何,自打知道陆旋手上有玄法,他不由自主便会想到,自己府上是不是进了什么妖怪,所以王妃替他斩妖除魔来了。 冷嗤了一声,陆旋淡笑:“孙侍郎这是话本子看多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实不相瞒,今日我一进少夫人的房门,掀开被子,就看见了她肚子上缠绕的黑气。少夫人之所以难产,甚至从前孙府的妾室滑胎或者死胎等,恐怕情况也如出一辙。并非是你们倒霉,而是你们孙府,犯下了业债!” “业债?!”孙松年连着孙嘉林三脸震惊,汗毛都起来了。 点点头,陆旋道:“我也只是把我所看到和感知到的告诉给你们,至于你们孙家要不要改,或者要不要解开这业力孽债,都还是你们自己的事。” 见陆旋如此风轻云淡的态度,孙夫人却是慌了,忙道:“王妃,您可否言明,这你说的业债,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从何而来?” 陆旋扫了他三人一眼,冷冷道:“这就要问你们自己了,以前可有杀了许多人,或者是,做了什么很大的伤天害理之事?” 第一卷 第383章 活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这么一说,“哐当”一声,孙松年没坐稳,从椅子上摔落了下去。 他的手开始哆嗦,四周看了一圈房内,整个人显出几分不正常的紧张。 姜行侧眸拧眉:“难不成孙侍郎,还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孙松年发着颤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想要喝口茶水,然而手抖得茶盏都发出了叮铃哐啷的声音。 好不容易喝到水润了润嗓子,他这才道:“王,王爷,王妃,您二位是我孙家的大恩人,我也就不瞒您二位了。若说杀人的事,这些年来,我老孙只干过那么一件。” 他竖起一根手指头,有些后怕地又四下扫了一圈,像是知道了冥冥之中有上天在看着,做什么都有了几分忌惮。 “本来这件事,是朝廷秘事,下官奉了皇上之命,是打死也不能说的!但如今既然影响到了我孙家的气运根基,看来确实不得不告知给王妃。” 孙夫人登时横了他一眼,“婆婆妈妈的干什么,有事赶紧说出来,趁王爷和王妃在,也好帮咱们家拿个主意化解化解,不然一直这般下去,可怎么是好?!” 听见这话,陆旋却赶紧摇了摇头,“我也被天道审判,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帮你们。若是无心而为,我倒尚且可救。但若是一开始便居心不良,做下伤天害理之事,那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爹,你赶紧把事情告诉王妃啊!”孙嘉林急得在一旁催促。 孙侍郎这才道:“十五年前,老夫确实做过一件杀了许多人的孽债之事,活埋了足足五百余人。” “五百余人?!” 陆旋只关注到了那句十五年前,倒是屋子里其他人,被他这句五百余人给吓得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孙松年舔了舔嘴巴,目光有些窘迫地闪了几下,叹气,“当时我还不是工部侍郎,只是工部下面的营缮清吏司郎中。皇上下令要修建一条宫道,据说要求极其严格。当时负责这事的是当时的工部尚书和左右侍郎,光是图纸我都看他们改了几十遍。” “皇上那时候刚刚登基,极为重视这事,所以尚书和左右侍郎大人经常赶工,但那个事情保密程度较高,我不知道其中情形,那时候顶多就帮着侍郎大人他们,在人手紧缺的时候,帮忙招揽招揽人手。” “那宫道修建了一年,一年后,突然不知怎么的,尚书大人和左右两位侍郎大人竟先后暴病身亡,然后皇上检查宫道,查出工程一塌糊涂。一怒之下,要求处死所有修建宫道的匠人。” “但当时负责这事的尚书和侍郎大人全都逝世,大家也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时间人心惶惶。皇上之前见过我,于是让下官负责处死所有修建宫道的匠人。所以那个时候,我遵照圣命,将皇宫里带出来的那五百余名匠人,全都带到乱葬岗外活埋了……” “活埋?!” 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直到陆旋大声喊出这句话,大家的震颤才无余地暴露出来。 孙松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姜行,呼吸有些粗重,“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得了皇上信任,提拔我做了工部左侍郎的位置。” 姜行没在意他的神色,开口紧张地问了另一个问题:“那当初修的这个宫道,你知道在哪里吗?有没有亲眼去见过?” 这次回来,他并没有在宫里看见什么新修出来的宫道。 他现在很怀疑,孙松年说的这个十五年前修的宫道,恐怕就是太子东宫地下的那条暗道,或者,还有可能是槐灵说的那条,江远风与皇上见面的地道! 孙侍郎摇头,“微臣不曾见过那宫道,当年也只有我的上官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们,才知道修建的那宫道究竟在何处。那些匠人倒是清楚,但都被我下令带走处死了……” 脑子里有消息迅速闪过,陆旋连忙说了声:“等等!” “我想问问你,当时你处死了这些匠人之后,是不是当年京中有段时间,闹了很多起人口失踪案的时候?” 十五年前,她也才四岁,其实不知道这些事,都是上一世那些鬼魂在她耳边哭的时候她记下来的消息。 讶异一瞬,孙松年一瞬间垂了脑袋,紧跟着重重点了下头。 “不错,当时活埋了那些人后,京城十二坊经常有人报案,说自家相公自打被招工去修建什么宫道后,便音讯全无。” “那这事当初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因修宫道音讯全无?” 说话的是姜行,他手里捏着茶盏,目光寒凉地看着孙松年,声音肃杀瘆人。 孙松年双手无措地在腿上蹭了蹭,“其实直到现在我也半分不知此事,只是从那些失踪人口的家属口中听来,说是自打修建宫道开始,他们的相公就没回过家,我当时只管招揽人,并不知道是不让他们回家的……” 他嗫嚅了几下嘴皮子,目光慌措惊疑,“而且当时让我去处置这些人的是皇上,他龙颜大怒,专门嘱咐要一人都不放过,要将那些拿着皇粮却不干实事的蛀虫清理得干干净净。” 嘴角冷峭地勾了勾,姜行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个猜想。 陆旋与他对视,二人心照不宣。 点了点桌子,陆旋看向孙松年,“所以这么些年来,你都觉得自己没做错?” 脸上闪过慌乱,孙侍郎急忙辩解:“做,肯定是有些做错了,毕竟那么多条人命呢。只是微臣也是受皇命而为,并不是我要害死他们哪!只是这老天爷,算账怎么就算到我头上来呢!” 他一张脸愁得皱成苦瓜,双手合十,后怕得都快要哭了。 陆旋定定看着他,目光直白:“因为只有你,因这事得了好处。” 老脸通红,孙侍郎有些不服气的低声辩驳:“那可是皇上!难不成,老臣敢抗旨吗?而且当年,正是新皇登基后不久,大家忙着笼络新君还来不及,谁会那么傻去赶着得罪皇上啊……” 陆旋点了点头,“那你,当真不知那些人是为何会被处死?” “怎么不知?因工程敷衍、滥竽充数,所以惹得皇上大怒。毕竟用的是百姓的银子,皇上发怒也有道理。只是……将人全都杀了,这一点确实也有些狠了……” 陆旋见他确实不知情,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现在要紧的,是她得赶紧抽时间找到乱葬岗上那些冤魂问问,看他们与这件事是否有关联。 毕竟上一世,乱葬岗的大量鬼魂说自己被过河拆桥、丧良心的人害死,还是同一人所害,她现在怎么都觉得像是与孙侍郎这事有点关系。 那丧良心的人,说不定就是这孙松年! 孙夫人见事情都已经说了,而自家相公受皇命而为,确实也无可厚非,忙问:“王妃,那依您看,咱们家目前的情况,究竟是不是因为这埋葬了五百多个人引起的?” 陆旋看她一眼,“应该就是这件事无疑了。” 孙家三人顿时希冀地看向了她:“那王妃,可有化解之法?” 第一卷 第384章 谢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站了起来,“谅孙大人不是存心而为,我可以帮你们化解一二,只是日后,万不可再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切记多行善积德,孙家的子子孙孙,才真有福泽可享。” 孙松年一听竟然可以化解,激动非常,忙是连连拜下,“是是是,王妃教诲,老臣定当铭记于心。以后一定多多行善,为王妃和王爷祈福!” 屏退孙家所有下人,陆旋走到了正院。 在院中四个角落分别放下了几道天罡破煞符,再以三次解冤结咒加持,最后念动了咒语。 很快,一阵清风拂来,只有陆旋和姜行看到的孙府上空,隐隐有金光交织,组成了一个淡淡透明的保护罩。 整个孙府似乎连空气都焕然一新,很快便有了一阵清灵之气。 陆旋走到孙家三人面前,掸了掸手上灰尘:“好了,以后应不会再发生此等事情。只是几位务必要记得我先前的告诫,若是再犯下恶事,必免不了卷土重来。” “是是是,孙家上上下下定然谨记。” 姜行见天色已晚,遂带着陆旋打算就此离开。 不想,此时却被孙夫人一把拉住。 她慌慌张张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幂篱,指了指陆旋的头,“王妃,您且戴上吧。如今外面都张贴着逮捕您的文书,老身担心您这样出去会有危险。” 瞧着孙夫人的关切不似作伪,陆旋笑了一声,“这东西我就不要了,您忘了,我会隐身!” 说着,眼前的陆旋竟当真倏地一下消失不见。 孙夫人不断点头,脸上尽是笑意,“好好,能躲开就好。王妃大恩,我孙家三代都绝不敢忘,您和王爷都是好人,外面那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我们以后再也不信了。只盼王妃和王爷,能福寿绵长,常乐康宁!” 孙家送陆旋和姜行到了府门处,姜行不放心,再次回头嘱咐:“今日之事,包括少夫人产子一世,切忌不要透露与本王和王妃有关,半分消息也不能散播出去。包括后面孙侍郎告知本王和王妃的事,也一并保守好秘密。不然若是被其他人知晓,小心孙府会有灭顶之灾!” 听到灭顶之灾,孙家三人的脸瞬间就白了。 三人互相告诫了一番,又送姜行的马车走出去很远,这才转头回府。 不管怎么说,今日总归是府上的好日子,孙子有了,孙子他娘也保住了,一家子其乐融融,以后多行善事清除罪业,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将府门一关,三人喜笑颜开地向着静月居走去。 陆旋上马车后就被吓得咋舌,原本宽敞舒适的马车上,被塞得满满当当,她差点连脚都站不下去。 “孙夫人什么时候将这些东西放上来的?不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吗?我怎么什么印象都没有?” 姜行轻点她鼻子,“是啊,我见王妃临走的时候连金银的事情都没提,就确定有人是忘了这回事了。不过还好孙夫人耿直,想必就是在咱们去孙府正堂的时候,她下去吩咐下人前去照顾少夫人那会儿,顺便就已经派人准备了这些放上马车。” 陆旋看着一马车的古董玉器、银锭金子,再想想先前在孙府瞧见的家业,感觉这孙夫人该是舍了三成家业出来。 她挑眉:“没想到这孙夫人看起来凶巴巴的,倒还真是舍得。” 姜行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坐着,笑道:“一码归一码,你今天可是帮他们整个孙府解决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哪里不配得到这些?” 陆旋瞧着他笑,“那你现在不说我财迷了?” 看着她莹润如瓷的脸,这会儿在街头灯笼的照耀下,甚至隐隐泛着碎金般的光泽,他忍不住轻轻啄了一口:“都是我家王妃应得的!” 陆旋卷了他一缕发丝缠在指尖把玩,笑着回他一吻,“明日我想去乱葬岗,你陪我一起?”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陆旋却感觉到眼前人的身体,似乎因她方才那个吻,倏地烫了起来。 “喂,是你先亲我的!” 坐在他腿上,她深感危险,下意识就要逃离,不想身后之人动作更快,迅速揽住她的腰,将人重新塞回了怀里。 “跑什么?”低声呢喃带着热气呵在她耳畔,她双颊如马车外天边的晚霞,迅速粉透了大半。 “马车上这么多东西呢,别闹。”娇嗔的声音自她鲜红欲滴的勾人唇瓣间溢出,引得他喉咙滚了滚。 用力将她禁锢在身上,他引着她的手往他那有了攻势的地方去,声音低沉悦耳:“今日才知道,原来跟着我家王妃一起出去这么有面子。这会儿先饶过你,待会儿回去好好补偿夫君。” 他这会儿身上一股慵懒痞气的劲儿,手也不老实地撩拨,引得她情不自禁便娇喘了一声。 “我……啊……” “先前还叫我别闹,这会儿到底是谁在想啊?” 他有些坏地挑挑眉,好像故意不想放过她,抓住她就要趁势攻击的手,一把扣在身后,漆黑的目光沉沉压下来,作势又要欺负她。 她缱绻又心悸地正了正衣衫,趁他不备,终于寻到机会,狠狠拧他一把,却笑得温柔动人:“给我家夫君降降温。” 身上传来了一道如小猫挠抓般的疼痛,他却醉进了她的笑里,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个滚烫的吻顷刻便天昏地暗地压了下来。 她原本想要推开,奈何这人却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先前答应过她什么,手也一寸寸探入了不该去的地方。 他低压的嗓音如皑雪压上青松,再随着春色一丝丝化开,融化掉她那根理智的弦。 她身体越来越软,呼吸也愈发灼热,瓣瓣柔软一点点倾覆在她的眼角、腮边、香颈畔…… 他瞳色迷离,一点点唤着她的名字,却是越来越急促,“阿旋……” 桑落坐在马车前头,飞星和玄戈在外面骑着马,三人都是十分努力才让自己表现得像个聋子。 甚至马车里这会儿传出了“啪”的一声古董撞击的声音,也丝毫不敢发出声询问…… 同在南熏坊,好在王府很快便到了。 陆旋只叹自己幸好有隐身符,所以没人能看见她下车时的狼狈。 不过嘛,体验似乎还不错! 感觉到身边空白影子的人低低笑了一声,姜行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不过他那笑,勾得实在风流薄幸,任谁看了也是浪荡的花柳公子的模样。 王府大门一直守着的金吾卫见姜行回来,极为正经地行了个礼。 然而却一眼瞥见他含潮的神色还有喉间的红晕。 是以,众金吾卫更加断定瑾王今日定是寻花问柳去了,瞬间不想再仔细打量他。 第一卷 第385章 坟岗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近日比以往更嗜睡,陆旋一觉醒来,又是日上三竿。 手被人轻轻吻了一口,便听得身边那带着浅浅倦意的声音道:“王府里来了个小懒猫,这般晚还不起身。这几日可是比往日更嗜睡了。” 陆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瞪了他一眼,“还不是都怪你,昨日在马车上不是……” 瞧见小葵正在房内候着,陆旋咽下了剩下的话。 昨天在马车上本来已经没忍住贪欢了一场,谁承想这人晚上还不放过她,弄得她现在浑身酸软,两个眼皮还在打架。 洗漱完毕,姜行接过小葵手上的篦子替她梳发,“不是说今日要去乱葬岗吗?还去吗?” 一拍脑袋,陆旋这时才想起来这事,连忙道:“要的要的,用了膳赶紧走!” 瞧她拍自己脑袋,旁边的人却是觉得比拍在自己脑袋上还疼:“你干什么?拍坏了本王的王妃,可要赔偿两个。” 慢悠悠斜他一眼,她嗔怒:“想要两个王妃了?是还想要侧妃?看来王爷胸怀颇为宽广嘛!” 见她吃醋,他眼角邪肆勾起,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上辈子还落了一个,最好是能补偿回来。” 先前薄怒的眉眼轻轻横他,却不经意露出一抹潋滟笑意。 她由怒转笑,转而转身拉着他往膳桌上去,“明明记得这事,也不早点叫我起身,吃了咱们就走。” 也不知道为何,近日不但胃口变差,嗜睡,就连记性都差了些。 该不会是对付皇帝的反噬,这就找上来了吧? 她有些担心。 心下一沉,陆旋逼着自己用力扒拉了几口鱼片粥。 无论如何都得吃下去! 用完早膳,二人一起到了城郊乱葬岗。 秋风卷土,寒鸦声鸣,莫名有些凄凉萧瑟之感。 陆旋看着这片熟悉的地方,心中无不叹惋。 上一世在这里,她醒来后看到的唯一一个人是郁嬷嬷,她将她流血的腹部裹好,再替她清理伤口,上药,然后帮助她生生逼出身体内的那个死婴,再用瘦弱蹒跚的身躯将她一步步背离这片阴气森然的荒野之地。 然而此时再来,地方还是熟悉的那个地方,一切看起来都没变样,郁嬷嬷却不在了。 仔细想来,上一世被三皇子一剑刺死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近几日。 九月廿八。 姜行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在坑坑洼洼的地面,心也跟着一阵阵紧缩。 上一世,阿旋就是被季家扔在了这样破败慌乱的地方,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 光是看到眼前这望不到头的坟茔,还有地上到处散发出恶臭的烂泥,姜行的心便一阵阵紧缩。 这样好的阿旋,他们是怎么做到那么狠心,是怎么敢的?! 他拳头不自觉捏紧了,紧绷的下颌线,卷着锋利又冷酷的寒意。 感觉到身边人莫名其妙的低气压,陆旋将自己情绪整理妥当,有些不解地瞧了瞧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对上她关切的眼神,他微微摇头,先前那锋利的寒冷又瞬间积雪消融,化成一滩暖得不成样子的春水。 “咱们一定会找到那些魂魄的。”他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笑。 真好,他的阿旋好好的在他身边。 只要活着一日,就要让她平平安安、养得白白嫩嫩的,让她永远如春日繁花般,灼灼动人。 陆旋看了眼位置,拍拍他的手,自己先往前面的一片树林走了去。 上一世就是在这个位置醒来的,她得试试能否找到感应。 姜行几人一直在原地打量这乱葬岗,先前孙松林说他活埋的五百人就是在这一带,只是不知是哪一片地方。 不知不觉,才发现陆旋已经走得距离他们那般远。 乱葬岗中央有一片石榴树,陆旋站在树下飞快地朝姜行挥手,“你们别过来了,我在这处感应一会儿。” 对面一片石榴树长得结实,树上的果子又大又红,飞星看得咽了下口水。 若不是身处乱葬岗,他真想摘几个回去尝尝。 察觉飞星的馋样,姜行一本正经开口:“知道为何那果子那样红吗?” 飞星诧异地看他一眼,“王爷也想吃?” 白他一眼,姜行说:“听说过尸水石榴没有?就是这样的。不但大,里面汁水血红,因为吸收的,都是真正的人血。” 浑身一凉,先前的馋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飞星身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然而不远处的陆旋,却正儿八经地开始摘果子了。 飞星眨眨眼,迅速朝姜行瞅了一眼,“那王妃已经开始摘了,又怎么说?” 木然地呆在原地,有人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王妃……定然是想通过这些石榴残存的气息,用来引来那些魂魄。” 话落,便听见前方传来了清脆的掰石榴声,然后便是嘎滋脆的咀嚼声…… 看着不远处尽情享用石榴的人,桑落和姜行三人,呆滞地愣在秋风里…… 其实姜行说得不错,陆旋的确是要通过这些石榴来引来那些魂魄的。 但她不知为何就是很想吃这果子,所以本来打算摘八个下来摆阵的,不知不觉就多摘了一个,还是先吃为敬。 至于姜行说的什么尸水石榴,自然是子虚乌有的事。 上一世她在这乱葬岗,那些鬼物便极爱寄身在这一片石榴树下,每日唧唧咋咋说得烦死人都不带停的。 吃了半个石榴后,先前觉得有些不舒服的她,这会儿总算是胃里舒坦了。 她想,一定是因为算计三皇子和皇帝开始遭受反噬了,所以时不时便觉得胃里抽抽。 好在这会儿的石榴,暂时先帮她压一压。 看见手里还剩的半个石榴,再看看满树的果子,陆旋毫不迟疑地就将手上的半个往身后一抛。 先干正事要紧,树上多着呢,扔半个不算浪费。 看着她在十步之外大快朵颐后,看着满树林神清气爽的样子,再看看四周偶尔显露出来的尸体,除了飞星在咽口水,其他三人都皱了眉。 这样的环境都能吃得下去? 这日的王妃……咋感觉变了个人?平日也没见她这么馋吧? 石榴的甜压下了心里先前思念郁嬷嬷的酸,陆旋开始认认真真摆阵法。 此事牵涉的鬼魂众多,单靠念咒是不够的,必须要以阵法加持。没一会儿,一个石榴配合着符咒组成的九星八卦阵就摆好了。 手诀轻动,咒语疾起,天色渐渐阴沉下来,不时飞过几只乌鸦的乱葬岗上,很快便起了大风。 好在初秋的风还不是那么冷,姜行的发丝往前蔓开,松色锦袍被卷得猎猎作响。 很快,身后便有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嗖嗖地穿梭而过,渐渐汇聚到陆旋的周围。 桑落几人因出门时就被陆旋塞了符,所以除了感觉风大点,并未听见什么声音。 只是姜行在感受到这些声音后,有些担忧地看向了不远处那抹玲珑婉约的身影。 几十个鬼物了,也不知道阿旋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半柱香后,陆旋停咒,终于睁开了眼。 然而待她睁开,脸上瞬间闪过哑然。 不是,方才就是感觉到来的鬼物太少,所以她才延长了时间。 结果这么久了,竟也才来这稀稀拉拉的四五十个鬼物? 她有些失望,毕竟上一世这个时候,可是至少有一百多个说自己未能回到自己的祖先墓地,而且生前失踪,家人在寻他们呢! 自然是数量越多,那功德越大啊! 第一卷 第386章 唤鬼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参差不齐、浓淡不一、歪瓜裂枣的一群鬼物眨巴着眼睛呆愣愣地盯着陆旋。 第一排的一名穿着断打粗布衫、裤腿挽到小腿的中年男鬼擦了把鼻子,小心翼翼地打量她:“门,门主,您唤我们过来,是要批量收了我们吗?” “收你们?”陆旋摇头,“那倒不至于。” 提心吊胆的鬼群肩膀一沉,顿时齐齐松了口气。 但看了眼面前这些鬼魂,陆旋却想叹气。 她随手指了几面的八九个鬼物,有些烦闷地看了看,道:“你们几个,这事儿与你们无关,赶紧走。” 被点中的鬼物们面面相觑,先是有些欢喜,随后觉得会不会是有什么好事,是以有一个又不解的问:“门主,为何让我们几个走?” 陆旋瘪嘴,白他一眼,“我要找的是男鬼,不是女鬼。你们几个女鬼在这也碍事,所以趁我不想收你们,赶紧走吧!” 几个女鬼一听,这才拍拍胸脯,彼此看了看,灰烟一溜,赶紧溜之大吉。 待女鬼走后,剩下的鬼物没那么淡定了。 她又将里面看起来年龄过大或者过小的二三十个也让散了,到最后,只留下来几个四肢健全、鬼气浓淡相宜、相貌符合十五年前工部处死的那些匠人样貌的魂魄。 剩下的鬼物哆哆嗦嗦,陆旋却指着最边上的一个精装男鬼道:“从你开始,报数吧!” 那男鬼一脸憨厚,咽了咽口水,却也不敢反驳,只有些畏惧地开了头:“一。” “二!” “……” “十三!” 竟然只剩下十三个了? 陆旋手臂一抱,开始问话。 “我今日引魂招的是十五年前丧生的鬼,最好还是一直未能回到自家墓地一直在外漂泊的,明明我记得有一百来个,咋现在就只有你们十来个了?” 先前那中年男鬼有些幽怨地看她一眼,魂魄却诚实地往后退了退,小声嘀咕:“不是你们神机门在收我们吗?还来问我们怎么只剩十来个了?哪有那么多满足条件的供你们收!” 听见他的嘀咕,陆旋打了个哈欠,手指一勾,那男子魂魄倏地就到了她面前,“说清楚,什么叫我们神机门在收?本门主这一世……这辈子第一次来这儿,怎么可能一直在收你们?” 那布衣男鬼也委屈了,“不是你,是你们门里的一位左护法,我们兄弟都被收了一百来个了……” 左护法? 陆旋一噎,骤然想起他说的应该是江远风。 这人! 上一世他明明没有动这乱葬岗上的鬼魂,为何这一世竟然这么积极,主动将这些魂魄给收了? 现在她丝毫不用怀疑,这乱葬岗上一世那些魂魄,不是会不会与孙松年说的那宫道之事有关系,而是绝对有关系! “你说的那人是叛徒,已经被驱逐出门了,所以神机门你们认我一个人就好。” 看他一眼,陆旋道:“我今日来不为收你们,只为帮你们完成念想,好早日轮回转世。不过,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们,还希望能原原本本地说清楚。” 听见陆旋来是要送他们轮回转世,甚至还要帮他们完成念想,这些鬼物一改先前的恐惧忌惮,终于有了喜色。 “问问问,门主您有任何问题,咱们都知无不尽!” “就是就是,门主问什么咱们答什么!” “我等不及回答门主的问题了……” 陆旋哑然失笑。 这些被困了十几年的鬼物,原来也只是想完成自己的心愿而已。 “你们之前是怎么死的?” 十来个男鬼面面相觑,都没想到门主会问这个问题。 “我们都是被朝廷招揽了去修建宫道,然后被工部那丧尽天良的大官一起活埋了死的!” 才回答第一句,这些魂魄身上的颜色变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那些狗官卑鄙无耻,先前招揽我们的时候,说只要报名通过选拔,不但当时可以立即拿到一百两银子,等到一年半载活儿干完之后,还能再拿一百两。当时我一听,这么高的报酬,将开始的一百两拿给我家那口子后,直接就跟着工部的大人进宫去了。” “那宫道都修完了,大家伙儿都觉得等发了银子都可以回家了呢,谁想到那些狗官,竟然带着官兵领着我们,直接到了乱葬岗,吩咐人将咱们全都给活埋了!实在是欺人太甚!” 带头的那个男鬼说着,鬼群已经是红了一大片。 群情激愤、鬼气森森,全都动怒了。 陆旋点点头,看着他们拧眉沉思:“那你们可还记得修的是什么宫道?是你们宫道修得不好,龙颜大怒被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一个鬼物不干了,魂魄都快红得烧起来:“我们明明是含冤被害,还说是什么宫道完成得不好?这些人实在是丧良心,当时修完皇帝和工部尚书三位大人都还一起看了,个个喜笑颜开,皇帝分明就对那地道满意得很!就连里面的许多东西都是他自己布置的,竟还拿这个当由头,搪塞外面的风言风语,实在是天理不容!” “对,天理不容!”其他几个鬼物听着这话,纷纷跟着起势。 “皇帝还自己布置了那地道?”陆旋将信将疑。 “可不是嘛,咱们等在那发银子,听到工部尚书亲口说的!” 说话的鬼物说着就抹了泪,“只是可怜了我那媳妇,还等着我回去,这一等就是这么多年。早年哭得多,现在眼睛都看不清了……” “门主您不知道,没等到我回家,家里的人去衙门报案了,以为是失踪,让官府寻人。本来我以为,那么多人一起被埋,怎么也能传出音讯来。结果没想到,官官相护,衙门里竟然连我们被埋这件事都不说出来,找了一年找不到,也就不了了之,谁还记得有咱们这么些人?” 陆旋将他们的话听得认真,是以不断点头,“你们这件事,恰好也是本门主一直想弄清楚的事情真相,我会记得。” 另一道哭声又起,“本来以为再也没人会知道我们,也没人会知道此事的冤屈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还遇到了门主,现在只希望门主能替我们伸冤,帮我们报仇,拿回属于我们的公道!” “对!报仇!” 十几个鬼物纷纷举起手响应,呼喊声震耳欲聋。 陆旋听得也有些来气,咬唇点头,眸子里却全是坚定:“放心吧,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会记得,仇,本门主替你们报!不过,你们的仇人可能并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些工部的大人。因为工部尚书和那两位左右侍郎大人,在你们死之前就死了。包括带你们活埋的那位大人,他也是受命而为。” 鬼群有些诧异,精壮男鬼道:“不是那狗官,那是谁?!” 陆旋面色凝重,沉声道:“你们真正的仇人,是皇帝!” “什么,皇上?!” 众位鬼物异口同声。 陆旋点头,“没错,宫道是他让修建的,包括要处死你们的人,也是他。” 头顶震了个响雷,这些鬼物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知道哪怕是鬼物,谋害真龙,是会魂飞魄散,甚至祖上阴德都要耗光的。 所以一瞬间,竟是全都哑了声。 陆旋见众人不应,笑道,“我先前都说了,你们的仇,本门主会替你们报,怎么?信不过我?” 众鬼物身上的红意全都褪去,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门主当真会替我们报仇?” “废话,门主本事大,当然有法子替咱们申冤!” “门主一言九鼎,何至于拿神机门声名作伪?” “就是,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我们大家的命就不是命了?何况还有被欺负了半辈子的妻儿呢!” “……” 讨论了一番,有鬼喊了起来:“我们相信门主,门主需要我们做什么?” 陆旋笑着点头:“你们可还记得那宫道和入口?能否带我去看看一二?” “那宫道我们当然都记得,您跟着我们走,立马带您过去!” 听得这话,陆旋手臂一松,神色瞬间发亮,十来个魂魄说着就要带她过去。 陆旋抬手一扬,“等等。” 第一卷 第387章 宫道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她晃了晃自己的皓腕,“你们先都试试到我的手镯里去,然后再出来,记住这种感觉。等待会出去,若是遇到麻烦,便记得往我手镯里避。” “是,是!” 十来个魂魄迫不及待想要看陆旋替他们报仇,是以纷纷化作浓烟,霎时钻了进去。 在里面待了片刻,确保一切顺遂,这些鬼物很快又都出了来。 “可以了门主,咱们走吧!” 有了先前陆旋的话,又能在手镯来去自如,这会儿这些鬼物全都信了她。 个个都喜气洋洋,连带路有的都哼起了小曲儿。 先前的大风停了,陆旋对着姜行等人挥手,“宫里那地道口的位置他们都记得,咱们赶紧走吧!” 他们? 除了姜行,其他三人四处看了看,抱手打了个寒噤。 姜行笑了笑,不理会他们,转身揽过身侧人盈盈一握的腰肢。 “走吧。” 一行人在马车内外归位,来时宽松有余的马车,这会儿却是塞得满满当当。 十几个鬼物也跟着上了来,或站或坐或飘着,姜行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陆旋觉得有些疲累,原本打算躺在软垫上在姜行身上靠一会儿,但想着在这些人眼里,好歹也是个门主,最终还是正了神色,强打着振奋精神。 根据众位鬼物的说法,密道宫外的口子在咸宜坊,所以到了咸宜坊坊门,姜行就带着隐身的陆旋下了马车。 十几个鬼物在前面带路,一路飘过繁华的市井街巷、朱楼玉阁,又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掠过素墙黛瓦。 然而没走多远,他们就吓得面色更黑了。 “门,门主,这些官差都在抓您呢!您看见他们手上的海捕文书没有,是您的画像!” 其中一个鬼物哆哆嗦嗦地顾自边走边对身后的陆旋说话。 倒不是他们怕,那些活人奈何不了他们。是好不容易有个说要替他们报仇的人,此刻却有这么大的危险! 十几个鬼魂生怕陆旋一个不注意被人抓了,毕竟十几年来好不容易来等来一个可以给他们了愿的人,尤其这人还是门主,可不是谁都那么好命的! 正想把这事跟陆旋商量,不想一回头,却看见姜行身边牵着一团空气,又是惊骇得瞪大了眼。 “门主呢?门主走丢了?”鬼群一跳就要炸起锅来。 “本门主在这,好好带你们的路!” 听见眼前的空气说了话,一群鬼才骤然松了口气,朝姜行瞥了好几眼,转头继续飘在前面带路。 “门主身边的这个阳间人真是个胆子大的,门主不见了他都能面不改色!” “那是鼎鼎大名的瑾王,门主是他的王妃,应该是修炼出来了。你没注意吗?他不但不怕门主,好像也能看得见咱们!” “看得见咱们?不至于吧?” “一看你就没有经验,在马车上的时候,你一直看着门主,我都见他瞪你了。” “啊?有这回事儿?” “你不信转过头去和他对视……” “我,我不敢。他那眼神,比咱们身上的阴气都凉……” 身后传来了两声透着杀气的咳嗽,“不敢就好好带路!” 前面聊天的两团灰气瞬间一缩,其中一个吓得瞬间飘出去八步远。 自打进了城,姜行就感觉到身后的眼线多了起来。 玄戈去调集暗卫引开身后的那些尾巴去了,所以他不由自主就紧张了些。 自打阿旋在宫里被害逃出,只要他出门,每日身后都跟了皇上的人。 都亏了飞行和玄戈一路在身后派暗卫扫平,才能有他和阿旋的片刻安宁。 尤其是今日都问到了地道入口,更要更加谨慎。 走过三街五巷,眼看着眼前的地方越来越有些熟悉,姜行放慢了脚步。 他有些诧异道:“这,这前面不就是姜少昭的宅邸吗?” 陆旋没有来过姜宅,听姜行这么说了,才赶紧叫住前面的鬼魂,“你们确定密道入口在前面?” 鬼魂点头如捣蒜,“没错,入口就在前面,看见晾晒了婴孩虎头鞋的那家不?就在那屋子里。” 听见不是在江远风的宅邸里,二人都如释重负。 但顺着男鬼的手势看去,孩子的虎头鞋? 姜行却是首先震惊了。 距离姜宅隔了四五间屋舍的地方,确实有人家挂着孩子的虎头鞋。 不但有虎头鞋,还有孩子的小衣服、小被子,奶呼呼的一大片,但一看便是一户寻常人家。 屋里的主人穿的也是寻常布衣,妇人背着孩子一边晾晒衣物,一边轻声哼唱童谣。 难怪之前自己和飞星以及派出的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找着,甚至连一路的秦楼楚馆都潜进去探过了。 合着这人是拿孩子当幌子! 朝中谁人不知姜少昭是个绝了后的?加上先前得知了定王府的旧事,确认了他的身份,更加知道他因天道惩罚,定不会有子嗣。 都没想到那般阴损诡谲的人,竟会拿这个看似与他丝毫不沾边的地方做幌子! 飞星从后面跟了来,“王爷,咱们的人这几日打听过了,这里这些年以来,一直住的都是一位带孩子的妇人。” “一直?”姜行拧眉,“孩子不会长大吗?” “不是,是每当孩子大点了,便会再换一对母子住进来。但都是母子,没有男人。” 下巴微紧,姜行眼睛里闪过一道隐光,低笑:“是本王小瞧他了!岁月静好,尚在襁褓的孩子,让人不得不对此卸下提防。还维持这么些年,一看便是故意为之!” 十几个鬼物走到那院外就不走了,陆旋抬头,便见院子进去的一道门,被设下了禁止阴物靠近的符阵。 难道那地道在里面的房间里? 抬起手镯,她道:“告诉我那密道具体在哪里,从什么地方怎么进去,然后你们都进手镯里。” 众鬼物点点头,其中一个鬼指着院子里的妇人道:“看见那妇人晾晒衣服的那棵桃树了吗?树旁被孩童小被子遮掩住的地方有一口井,其实那井是枯井,说是为防孩子掉下去,其实上面盖了木盖子,打开那盖子进去,下面就有楼梯。” 姜行也没想到,以为会有许多机关或障碍的密道,原来入口竟离姜宅这般近,而且甚至那院子里,门上设下的符阵也都不过是障眼法。 那入口就在这敞着的院子里大喇喇开着,只是因为这户人家有孩子,谁都没仔细去过问探查罢了。 十几个魂魄一溜烟地进了手镯里。 毕竟是带着孩子的妇人,陆旋不忍对其下手,几人一直在街边转角处等着。 秋光疏朗,时间如逝。静静等了大半个时辰,等到那妇人终于带着孩子去了里屋,陆旋终于如释重负。 她赶紧拉着姜行等人,飞快地赶紧跑进那户人家门口的外院,随后一阵手忙脚乱,揭开了枯井的木盖。 木盖一打开,一个幽黑不见底的洞口果真出现在眼前。 大家都对井底情形一概不知,陆旋微微一惊,还没从讶异中回神,玄戈便身先士卒,抬腿就要往里跳。 没想到的是,先前的鬼魂们果真说对了。 玄戈腿往里面一伸,就响起了一道轻微的颤声,紧跟着,一个悬浮木梯立刻出现在眼前。 担心那妇人很快又出来发现,姜行立刻拍了拍陆旋:“动身!” 几人快速顺着楼梯就下了,最后一个是飞星,他手一伸,将外面先前的木盖子按照先前的样子,原封不动地阖上了。 井底,陆旋看着面前宽阔明亮的通道,惊得眼睛都忘了眨。 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地道内甚至没有一丝潮湿之气,盏盏宫灯将通道照得富丽奢雅、亮如白昼。 她几乎下意识断定,此处,就是江远风用来与皇帝暗通的那密道! 第一卷 第388章 危险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面前的密道宽阔怡人,有淡淡香气。 几人没有立刻往里面走,而是打算先站在原地观察一下宫道的情况。 先是试探了里面没有暗器,随后姜行又让飞星探了是否有毒。 在发现这一切都没有之后,姜行附耳到了墙边。 他耳朵动了动,感觉到里面似乎有轻微响声,却听不真切。 飞星立刻也将耳朵附在墙壁上,片刻后回道:“墙壁微震,应该是地面传来的响动。” 陆旋见状无异,道:“那咱们走吧!”说着便要进去。 姜行警惕地环顾了四周一圈,却还是伸手拦住她,拧眉道:“还是小心些为妙。” 忽地,陆旋脑中一亮,低低地“哎呀”了一声,赶紧拔下了头上的金簪。 “槐灵还带在身上,它可以出来给咱们带路!” 姜行一听这话,紧跟着眸色微亮。 有槐灵的话,确实就好办多了! 陆旋拿着金簪,低头轻轻拍了拍,小声道:“出来!” 须臾,一阵绿烟钻出,半空中,很快有了个眼睛露出来,“门主,唤我何事?” “这密道你熟悉吗?想请你帮个忙。” 槐灵眼睛一亮,立刻在空中圈了个圈:“非常非常……乐意效劳!” 陆旋给桑落三人身上都放了符咒,所以这会儿也能看见槐灵。 三人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槐灵,脸上尽是稀奇。 还有会说话的绿烟儿呢?! 陆旋:“用你的树根在前面带路,帮我们打探一下前方是否有人。若是里面有人就提醒我们,免得遇到危险。” 槐灵拍了拍胸脯,清脆地答:“这点小事,绝没问题!” 看他自信的样子,陆旋放心下来。 槐灵被放出来欢喜得厉害,一溜烟就打算跑,被陆旋抓了回来:“遇到危险的话,记得赶紧回来!” “放心吧!” 话落,绿色青烟顿时消散不见。 桑落在旁边扯了扯陆旋衣袖,一张脸惊讶得厉害,“王妃,方才那是什么东西?也没个人形,咋还会说话?” 几人跟着槐灵的感应慢慢往里走,陆旋道:“它是槐灵,你可以理解成,一棵槐树精。之前跟我一起去苏府,他应该见过你,只是你不认识它。” “树精?!”飞星眼睛都鼓了出来,“没,没想到这世上还当真有精怪!槐树都能成精!” 姜行白他一眼,“少见多怪!” 陆旋忍不住笑,“王爷在这方面的见识,确实比你们要广很多。” 起码跟着她一起,这人好像从来都不带害怕的。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在陆旋和姜行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忽地,一阵绿色的烟雾迅急而来,飞快地向着金簪钻去。 “门主,大人在前面,我怕他感应到我,所以先回来了。” 话落,“咻”地便彻底藏进了金簪。 姜行看了陆旋一眼,用眼神示意:咱们要不要先回去? 江远风在前面,若是他在里面埋了什么东西,准备了什么暗器,那这会儿进去,岂不是全都要葬送在这里? 反正今日已经找到了入口,后面再来查探也是一样。 却见陆旋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江远风就在里面,那她更要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 如果能彻底解开秘密内情,也就省了日后再担惊受怕,迎来一次次伏击。 姜行见她坚持,也知道她的想法。 只差临门一脚了,最好一鼓作气。 是以,也没有反驳她,只近距离跟上,好保护好她。 密道中一片寂静,越走,越是能听到里面深处传来的人声。 几颗心跳得沉,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一堆泥潭。 五人心头警戒,都刻意放轻了脚上的动作。里面这般安静,平日恐怕有一只蚊子都能立刻被察觉。 顺着密道又走了两盏茶的功夫,姜行握着陆旋的手一紧,紧张地看了她一眼。 江远风的声音!已经分外清晰了! 再走,恐怕就要与里面的人来个结结实实的碰面。 密道在前面就要转弯,前方的灯似乎多了起来,不但幢幢烛火愈发明亮如白昼,就连墙上的装饰都比先前的多了一些。 姜行拦住了陆旋,摇头示意她:不能再走了。 再拐一个弯,恐怕就要被里面的人发现。 陆旋定住脚步,仔细侧耳倾听。 除了江远风,里面还有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她几乎是立刻便反应出来,另外的人,是皇帝! 按下自己狂跳的心,她点点头,拉过姜行的手,二人一起静悄悄地趴在墙边听着里面传出的谈话。 如果可以,她很想用几张隐身符,但里面江远风在,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动用符咒,江远风立刻便会感应到她。 飞星三人在姜行和陆旋外面环绕成一个半圆,将二人紧密的护卫在里面。 姜行四处看了看,根据走路的距离,按照直线来算,这会儿应该是在宫里的地下。 看来皇兄与姜少昭,当真存了十几年这样秘密联络的关系! 转弯后的密道里,江远风和皇帝并不知道五丈开外已经来了人。 二人争执得面红耳赤,谁都不愿意先服软。 “你屡次提及立三皇子为太子,那你可想过你自己,可想过我?!若是姜序成了太子,你觉得季嘉茹还会让姜衍活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季嘉茹,还有你,还有姜序几个人,分别对姜衍都干了什么事!” “之前我已经给他下了尸符,他痴傻无知,又能碍着你什么事?你却偏偏鬼迷心窍,非得要让季嘉茹把他害死了不可!我告诉你,姜衍要是死了,你这个皇帝也做不成!” “都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做不成了?序儿才是我的孩子,姜衍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朕已经让他在那个位置上待了那么多年,对国公府也是听你的话,忍着不悦照顾有加,难道我就要一直这么忍下去,忍一辈子?!我想让自己的孩子做太子有什么错?!” 里面的争吵,让陆旋浑身的七经六脉都快被引爆。 她惊悚又震撼地与姜行对视,大大的眼睛里此刻正经历着山崩地裂的震动。 什么叫太子不是他的孩子?什么叫太子痴傻不碍事? 为什么江远风不让皇帝换太子? 一个个问题在二人面前盘旋,引发震如雷击的心跳。 陆旋脸色发白,姜行的神色更是如坠冰窟的难看。 好在二人定力都还不错,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你只要对姜序和季皇后放松一点试试,他们一个不注意就会将太子杀了!现在陆旋玄法不输于我,你以为她看不出来?到时候很快,你这皇位就坐到头了,你们几个能活命就不错了,还想当太子?做梦!” 皇帝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陆旋一个小姑娘,即便玄术再厉害,在玩计谋上,又有谁能强得过你?十五年前那许问山发现了真相,你不是轻而易举就将他给解决了吗?同样的事情,再来一次又有何妨?你就借瑾王的手把她除掉,一切不是轻而易举?” 江远风气得头上青筋都鼓出来了,“你以为老子不想借姜行的手?但你以为姜行是个善茬?老子先前也是大意了,现在才发现,他身上的秘密一点也不比那陆旋少!” “我之前试过对他动用符咒,就是大婚那次,结果你猜怎么着,老子那段时间遭受的反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甚至比对太子下手都强上十倍!要我看,他那个人,身上定是和你一样,被动过什么东西。说不定就是陆旋帮他改的!” 皇帝急得眉毛都吊了起来:“可是,可是序儿那孩子,我实在是不忍心呐!你没见着,近日朕将他为郡王之后,每日不吃不喝,整个人神思恍惚,精神头都不对了。要照这么下去,朕担心他当真会出什么问题!” 皇帝嗓子都颤了起来,手掌和手背拍得啪啪地响。被气狠了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整个大脑又昏又胀,双膝一软,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江远风被他这一下搞懵了,吓得一瞬间将人扶住。 “你,你就算是想让姜序当太子,也不用这么吓唬我吧?!” 第一卷 第389章 听到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江远风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用力拍了两下皇帝那血气横涌的脸,结果这人却依旧眯着眼睛,鼻子哼哧哼哧喘着重气,只是双手无力地朝他挥了挥,一副甚为难受的模样。 江远风这才无奈地一叉腰,凝视他良久,最后重重一叹气:“得,我算是遇着你了。你也别跟我在这吓人,答应你,同意让姜序当太子,同意他当太子行不行?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皇帝终于扶着脑袋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张脸虚弱地看着他笑,“什么条件?” 江远风冷哼,“就知道你这肉吃多了的脑袋,只要一遇上季嘉茹就容易犯毛病,让姜序当太子,但是姜衍……” 目光警惕地扫过面前之人宽大的脸庞,他的手在桌子上重重叩了两下,“你们不能杀!他可以痴傻疯癫一事无成,但这个人,必须得活着!” “没问题,这绝对没问题!”皇帝先前那差点疼得昏厥的脑袋一瞬间清明起来,冲着江远风嘿嘿地笑。 掀起眼皮打量他两眼,江远风皮笑肉不笑地讥讽,“你这会儿答应没问题,等到了季嘉茹那里,她三言两语,你就又有问题了。我也不怕再跟你重申一次,你这个皇位是我用玄术和一路的扶持帮助你坐稳了,如果没有我,你还只是东宫里的一条狗,若是敢轻举妄动,你那个三皇子,别怪我不客气!” 皇帝笑得眼睛都眯缝得都快看不见,“你放心,只要许给序儿太子之位,让他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荣登大宝,什么都依你!”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哎,这些年也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我这个皇帝早到头了!不过当初也是你自己说为了把控朝局上每个位置的人,所以非得只做吏部尚书的。若不是如此,我连太师之位都可以给你!” 嗤笑一声,江远风没说话。 然而转角之外的陆旋和姜行,却是脸色惨白得骇人。 不但每根汗毛都在尖叫,心也抖得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 方才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东宫的一条狗? 为何姜少昭私下和皇帝说话,竟然气焰如此嚣张,仿佛皇帝还对他言听计从? 陆旋双手发软,差点站立不稳。 “吱呀”一声,指甲在墙壁上刮出一道轻微的划声。 忽然间,江远风和皇帝说话的声音停了。 空气惊了一瞬,陆旋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她人已经被姜行猛地扛在肩头,飞快地冲着先前的出口跑出去。 江远风二人循声而出,迅速绕过弯道处的墙壁,来到几人先前蹲守的墙壁处。 江远风的目光仔细扫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却看见空荡荡的密道里,除了火苗似是被风扬了扬,再无其他端倪。 二人四下打量了一圈这空荡的宫道,又看了看彼此,许久后才重新坐回了原位。 “方才是我听岔了?”江远风望着皇帝将信将疑,“许是最近又被陆旋给伤了,反应也出了岔子。” 皇帝的目光笃定地看着他,摇头,“不,我也听见了。朕功夫不弱,的确有一道声音。” 抬头四下看了下这熟悉的密道,见声音再没出现,皇帝又安慰地笑了笑,“许是修好的年头太久,有些地方可能有损坏的兆头。” 这一道细微的声音之后,二人的谈话没再继续下去。 担心出了岔子,匆匆作别。 陆旋被姜行扛着一路奔出密道,好在先前那井口旁边因有晾晒的被子遮挡,那在院子里哄孩子的年轻的妇人,并未注意到井口的异常。 几人悄悄地爬起来之后,为避免被那妇人发现,除了陆旋赶紧贴了隐身符,依旧大摇大摆地从院子里走出,其他人都是直接从墙头翻出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哪怕是从井口到出院子这一段距离,她也走得凌乱踉跄。 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探寻许久的真相近在咫尺,然而这些消息却如此要命,让她不自觉的觉得,仿若自己的两世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脑子里就像是突然被塞了个巨大的火药桶,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 这怎么可能呢?江远风和皇帝,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行和飞星等人在墙外等她。 他们看不见她的神色,所以瞧见过了几息时间还没过来,已然有些着急。 陆旋这才白着一张脸邹进,拉了下姜行的手,低声道:“我出来了,走吧。” 姜行听见她声音里的低沉,也知道今日信息重大,是以一行人赶紧回了王府。 到了王府,陆旋身上的两张隐身符时限也到了,倏地从虚空中现身。 姜行一见她,便是那眼眉紧蹙、愁思满容的模样。 他的神色也并未比她好上多少,但还是赶紧上前去牵她的手,“今日的事情,咱们恐怕得好好理一理。” 咬了咬唇,陆旋抚上玉镯轻点头,“镯子里还有好些个帮了大忙的魂魄在等着我,先把他们送走,咱们再好好商议。” 今日情况远远超出她的预料,不然若是被江远风觉察,恐怕这些鬼物,怕是会被迫害。 飞星等人自发出去带上了房门,十几个魂魄在陆旋的召唤下,很快就全涌了出来。 “门主,我说得咋样?是不是密道还在那处?” “门主先前答应我们的事情,可别忘了昂……” “门主怎么可能会忘,没见她这会儿在思考呢么!” “门主,您说的替咱们报仇申冤的事情,那什么时候开始呢?” 陆旋听着身边的你一言我一语,抬起手制止。 “你们的需求,本门主自然会记得。” 顿了顿,她手指在袖子里搓了搓,似是有些担忧:“但今日我在那密道里得知了许多事情,恐怕得先送你们轮回离开。” “那密道关乎一个惊天阴谋,而你们都不过是在其中被人利用了的棋子。若是我将你们一直留在阳间,恐怕你们会如先前的许多魂魄那样,被另一个神机门的叛徒收走,消散于天地之间。为了你们的安全,我还是先送你们去轮回比较妥当!” 众位鬼魂先是面面相觑,后来想起先前其他的同伴确实是被那位神机门大师给收走,然后弄得魂飞魄散后,是以个个又都有些忌惮起来。 彼此看了一眼,最后纷纷答应了陆旋的提议。 “门主,我,我愿意轮回。只是您能不能帮我,让我给我家人拖个梦,告诉他们这一切的真实情况?只要他们不再陷在伤痛之中,我也就走得了无牵挂……” “没错,门主您让我们入梦见见家人,只要他们得知了这一切的真相,等到你替我们报仇、沉冤昭雪的那天,他们也就能替我亲眼见证,出那一口怨气……” 陆旋镇定地点了头,“你们放心,待会儿送你们轮回,我会在你们每个人头上加一部分功德印记,等到了阴间轮回,你们便可通过这印记,自行寻找自己的家人,给他们托梦告知这一切。” 得了陆旋的肯定,十几个鬼物这才赶紧磕头作别。 陆旋在准备送他们往生的符箓上,每个都加了一道印记,将八张符咒摆成阵法,很快便竖起两指闭眸念咒。 一阵微风拂动,八张符箓从地面升向半空,陆旋立于符箓阵法中央,八道蓝色火焰围绕着她飞快转动,须臾,一个泛着白光的圆形通道赫然出现在陆旋身前。 “可以了,你们走吧。”陆旋声音淡淡,空灵寂寥,像是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十几个魂魄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轮回通道,挨个躬身感谢,只一个眨眼,迅速便被吸入了往生之力中。 送走了鬼物们,陆旋来不及喘口气,上前点了点一直在椅子上托腮沉思的姜行,忧心忡忡:“今日他们的话,咱们都听清楚了。你觉不觉得,里面有一个咱们不敢想的大秘密?” 第一卷 第390章 傀儡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拉着她赶紧让其坐回了位置上,又把她拧成一团的眉眼分开。 “阿旋聪慧,本王知道。不然,你也不会那般麻利地就将那些魂魄送走。天就要塌下来了,你怕不怕?” 横他一眼,陆旋没好气:“都什么时候了,再怕也得克服。今天听到的那些消息,难道你不觉得可怕吗?江远风竟然对皇上颐指气使,关键皇上在他面前还真的那般听话,这可不正常!” “还有,原来他一直都是不同意皇上立三皇子为太子的,而且对皇后、三皇子等人在背后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听起来似乎还一直反对三皇子,反而在保护太子殿下。可这就更奇怪了不是吗?之前我们去东宫,第一个我就发现殿下除了被下毒,还被人下了尸符,就是那个东西让太子神志不清。” “可那尸符,除了江远风,根本无人可下!很明显就是他放进去的!他为什么要一边干着害人之事,一边又仿佛帮着太子?” 姜行对陆旋说的话一样好奇,眼睛里暗流汹涌:“姜少昭和皇兄的关系实在过于异常,根据今日他们的对话来看,似乎姜少昭才是真正主宰大梁所有决策的人。而皇兄,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傀儡!” 他托着下巴,目光沉沉看向远处,“但本王怎么想都觉得似乎又不对劲。姜少昭在本王十五年前离开时,只是东宫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人物。本王还专门命人查过,他入东宫,也不过是十六年前。而那个时候,皇兄已经斗倒了多位皇兄,同时拿到了太子之位。” “这个节骨眼儿上来的一个臣子,似乎对他上位并没有太大的建树。即便他什么事情也不做,到了父皇殡天,皇位还是该轮到他,所以皇兄,为何却如此忌惮、顺从他?” 陆旋扫了一眼姜行那忧虑思忖的眸子,二人视线相撞,带了些许微妙的灵犀之感。 陆旋:“看来江远风说的那句,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皇上还是东宫里的一条狗,这句话咱们得好好去查一查了……” “现在本王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今日姜少昭同意立三皇子为太子,皇上对此大为欢喜,姜序当上太子后,虽然皇兄答应看顾好季皇后和三皇子,不让他们染指杀了衍儿,可他的意思是保他性命,让他痴呆憨傻地活着。我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再次对衍儿下手?” 陆旋敛眉点头,“有这个可能。但自那日我被他们引诱进宫,却并没诱杀成功之后,他们势必会在东宫加各种各样的防卫,现在进去,怕是实在是有些难了。加上江远风那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正在想办法通过你的手将我除了?若是这样的话,咱俩都是他们的目标。所以这个节骨眼,咱们不能再进东宫。最快最稳妥的办法,便是赶紧查清事情真相,好清肃皇帝安插在东宫里的人手……” 姜行抬眸望向窗外灰压压的天空,暴雨将至,空气有些压抑。 “皇兄在密道里说,这些年来只要姜少昭愿意,他把太师之位给他都成。那便说明这些年来,姜少昭故意只留在吏部做吏部尚书,实际上他的手控制着整个大梁人才命脉。” “吏部大家都清楚,甚至连太傅这样高出几级的位置要命名人选,都要经过他的同意。那也就不难解释,之前沈渊词为何会被选拔进吏部的事情。包括整个东宫,以及皇帝身边的所有人,每个位置上的人,都在他一手把控之内。” “而通过姜少昭的反应,本王感觉似乎他并不知晓三皇子的身子被伤害了根基一事。或者说,是皇上为了让三皇子上位,故意没有告诉他。从这一点来看,皇兄似乎对三皇子和季皇后,达到了偏执相护的地步,即便知晓他以后无嗣,竟也要抛下衍儿,将太子之位给他。你不觉得这里面,实在是太奇怪了吗?” 他沉吟一瞬,“本王在想,若是他二人之间本就因为姜序一事有各自的私心和分歧,没准这个消息,可以为咱们所用!” “我想到了一个人!”陆旋低呼一声。 姜行旋即回眸看向她,“你说的是季家?” 点点头,陆旋眼睛里总算有了些神采。 “从你说的江远风杀害季相礼的事情,以及我先前发现的季家有江远风帮忙设下的紫气龙虎阵的事情来看,他二人先前应该关系是好的。包括我之前和你一起去季府吊唁,第一次正面发现江远风踪迹的那次来看,他和皇帝,还有季相礼三人很明显也有某种盟约。现在咱们既然发现了他二人这些秘密,唯一能解答这个疑惑的人,便也只有季家的人了。” “你说季相礼?” 陆旋点头,嘴角牵出一丝狡黠:“不错,季相礼成了活死人,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正好。有谁比瑾王妃更懂得,如何从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动,然而却只有意识的人脑子里撬出消息来呢?” 先前的忧虑被两分俏皮的挑眉压下,想到有季相礼这么个破题之人,陆旋整个人都有了几分雀跃。 姜行自回王府便负在身后的手终于松弛地放下,看着她活泼的样子,眼睛里也都铺上了一层细细碎碎的微光。 姜行正打算抱抱这个他怎么都看不够的美人,却在这时,陆旋头上的金簪开始抖了起来。 将人揽过来后,便双臂僵在半空的姜行被眼前一幕震住,只呆愣愣地看着陆旋的头出神。 陆旋见王爷本来要抱自己的,结果不知为何又不动了,反倒显得自己主动靠进他怀里,有几分难以自持的多情。 陆旋不满地噘嘴,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怎么?方才不是你想要抱我的?我人都靠过来了,这会儿又不抱了,倒显得我多情。” 抿了抿唇,姜行却索性不抱了,把她身体在原地扶正,随后指了指她头顶: “阿,阿旋,你头上这金簪,长出来了两瓣小叶子……” 倒是忘记了她金簪里还有个什么树精,这两片叶子方才他是看着长出来的,在她头顶一耸一耸的,很明显就是在偷听。 这会儿这些亲热举动,他还是不太愿意被这么个树精瞧着。 尤其阿旋说,他其实是几百年的老树…… 真不知道那么个老东西,为啥要装得跟个小娃娃似的! 别以为装成这个样子,他就会降低对他的防范! 听了姜行的话,陆旋将信将疑地从头上拔下金簪。不想,拿到簪子一瞧,嘿! 还当真有两片迎风摇动的小叶子。 她用食指轻轻点了点那叶子,“咻”的一声,槐灵立刻从里面钻了出来。 第一卷 第391章 皇帝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门主,我错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又在存心殿书房响起,槐灵一钻出来,丝滑流畅地便跪在了陆旋面前。 姜行和陆旋都被这一团绿乎乎呈跪姿的烟气弄得有些懵。 自己还没说他偷听,这人倒还先入为主了! 揉了揉眼睛,槐灵声音委屈巴巴:“对不起门主,先前我不知道那位大人竟然真是坏人,还做了那么多害您的事,我以为他救我出来是出于好心帮助,所以这才听了他的诏令,一直来监视您的……“ 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姜行冷哼一声,“所以你承认方才偷听我们说话了是吧?” “偷听?”槐灵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他,“我不是伸出脑袋大大方方听的吗?” 姜行:“……” 陆旋:“……” 没好气地狠狠瞪了槐灵一眼,姜行道:“以往被收进这个簪子里的魂魄,个个听话得很,倒没见过谁跟你似的不客气,连我们说话都要自己跑出来。” 实话说,他先前一直觉得阿旋在这金簪里面加了什么结界之类的东西,没有她的召唤,轻易是不能出来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全凭个人素养和自觉。 很显然,槐灵不属于有素养的那一类。 陆旋抬出手,虚空中轻轻将槐灵拉起来,故意逗他:“那既然知道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光道歉是不够的,还得与咱们一起想办法才行……” 眼睛一亮,槐灵紧跟着便连连点头:“愿意,我愿意为门主做事情。方才我听你们说了那么多消息,虽然很多听不懂,但知道是那位大人有一个阴谋,想利用我和先前那些魂魄,一起来害你们!所以我现在是希望真心能帮助门主,这样我就能悔过了,悔过后您就能原谅我,原谅我之后……” 眉峰一挑,陆旋显然没想到他竟然考虑得这般长远,连原谅他之后的事情都想到了。 很显然,这人的目的恐怕就在‘原谅我之后’。 “原谅你之后怎么?” 一个明媚璀璨的笑容扬起,槐灵眼睛忽闪忽闪,“原谅我之后,门主能不能不将我困在那苏府后宅修炼?你就让我像现在这样跟着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让我可以不用时时刻刻待在一个地方……” “不行!”陆旋没应答,姜行先是不干了。 “你说你好端端个树精,不在一个地方扎根,也配说自己是棵树?哪有树成天跑来跑去的?” 两团毛茸茸的绿烟委屈巴巴地在胸前戳了戳,槐灵瘪着嘴,一瞬间就要落泪:“我,我都在本体那待了几百年没走动过了,就只是想出来看看而已……” 陆旋挠了挠头,有些犯难:“可你跟着我,这样修炼的进度会很慢的。你难道不想早点化成人形吗?你现在的样子,可都还差远了!” “想啊,不过……我有一个办法!” 先前还沮丧又委屈的眼睛,一瞬间又盛满繁星。 槐灵期待地笑嘻嘻道:“只要门主去苏府将我的本体挖过来种在您这大大的王府,这样我不就能随时跟着您了吗?我也想过了,只要我待在苏府,不是门主您,就是像大人那样的人,总归是会发现我。那我还不如跟着您呢,起码您玄术盖世。到时候您就让我做你的一个小跟班,我要求很低很低,只要让我别继续困在我的肉身上就可以了……” 陆旋噗嗤笑了出来,“看来为了出去玩耍,你可没少想办法啊!” 姜行见陆旋隐有松动之势,急得脱口而出:“阿旋,不可以!” “王府可不能收留一个几百岁的老妖怪,他还伪装成孩子的样子来骗你,以后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儿,他在身边太危险了!” 这下轮到陆旋和槐灵两个面孔都颇为好奇地打量他了,“老妖怪?” “我不老,我哪里老?!”槐灵气得哇的一声就倒在地上,蹬着腿嚎啕大哭,“你才是老妖怪,你们王府都是老妖怪,别以为你是人间的皇帝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嘤嘤嘤……” 人间的皇帝? 陆旋和姜行都愣怔了一瞬。 随之,似是想到什么,陆旋颇为尴尬地看向姜行,朝着槐灵的方向努努嘴,“你给人家道个歉吧。” “道歉?本王凭什么道歉?难道我说得不对?”双手一抱胸,姜行傲娇的下巴立刻扭向一旁。 陆旋赶紧过来拉他的手,哭笑不得地朝他眨眨眼:“难不成你也是个孩童?” 她看了眼依旧在地上蹬着两截树根短腿哭的槐灵,对姜行低声附耳道:“我之前是说过他几百岁了,可说的是他的本体几百岁,人家这灵识生出来还没多少年,成长进度跟咱们人间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你说你跟他置什么气?” 这下轮到姜行懵了,“四五岁?” 陆旋睁着大眼睛点头,“对啊,四五岁。” 喉咙一噎,姜行这才有些窘迫地低声嗫嚅:“你也不早说,我还以为是个几百岁的老头,故意扮作几岁的孩子,来讨你喜欢呢!” 话落,他这才带了几分笑意给槐灵道歉。 只不过那看人家的眼神,始终跟看什么小动物似的。 “起来吧,是本王错了,本王以为你是个老头,对不起。” 槐灵听见姜行给他道歉了,眼泪一收,一个蹦跶就朝他脚边趴了过来,“那您是不是答应让我住在你家王府了?” 姜行:“……” 陆旋笑得脸都红了,姜行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也不是不行,不过得需要苏大人愿意把你这棵树拔起来,移种在本王这儿。” “愿意,他一定愿意。”槐灵抱着姜行的大腿就开始晃荡哀求,“先前我就听苏大人说过,说我这棵树太大了,根把地面的青石都翘了起来,一到下雨天他就极为不方便。王爷,您就帮帮我,去跟他求来吧……” 姜行咳嗽一声,没答应他。 陆旋赶紧上前笑着把它那团绿烟从姜行身上扒拉下来,“你放心吧,王爷没拒绝就是有戏。只要你好好的,一切都有可能!” “当真?!”槐灵眼睛里像是塞了两个月亮,立刻对着姜行就蹭了蹭他的腿。 陆旋忍俊不禁,却是忽然想到了他先前说的话,没忍住问道:“槐灵,你先前说他是人间的皇帝,为什么这么说?” 稚嫩又懵懂的眼神顺着姜行的衣袍往上,槐灵看向陆旋,“他身上不是有很多很多的紫气吗?一般这样的不都是皇帝吗?人间最大的官儿。” 陆旋哑然,“这是谁告诉你的?所以……你能看到他身上的紫气?” “身上紫气最浓烈的就是最大的官,这是我听大人说的。”他看了眼姜行,“他身上的紫气,我上次从地下跑的时候看到的,可多可多了,是这些人中最浓烈的……” 心口一紧,陆旋赶紧问,“那位之前救你的大人,你可有把这话告诉过他?” 第一卷 第392章 眉目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这倒没说,大人忙着维系一个胖子身上的紫气,没工夫听我说话。” 手被姜行赶紧抓了一把,陆旋与他都霎时又是一惊。 维持……紫气? 脸上的笑被紧张取代,陆旋几乎快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是以赶紧看向槐灵,“你说的维持紫气,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他身上有紫气呗!” 陆旋和姜行的心都重重咯噔了一下。 她急忙拉住槐灵,认真道:“你今日的请求,我和王爷答应了。但当下,门主有个事情需要你帮我,但可能有一点危险,你愿意去吗?” “是要去皇宫吗?”槐灵张口就问。 点点头,陆旋脸上攀上了忧虑,“不错,提起紫气,所以我方才想到了太子。他身上紫气也很重,我先前看着,比三皇子重上太多。如今姜大人答应立三皇子为太子,所以我担心他们有可能因为我们已经对太子出手了。现下我和王爷没办法再去东宫,所以希望你能帮我们去看看他是否安好。” 槐灵一听,绿烟上都快开出花儿来:“好耶!又能出去喽……” “等等!” 陆旋止住就要飞快遁出的槐灵,“你的任务并非去看太子殿下这一件。” “去了东宫之后,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替我去打探,你在地下,一切最方便不过。” “是什么?”槐灵那不断跳跃的小脚丫看起来已经是极度按捺不住了。 陆旋一把将他按在地面,“东宫地下也有个密道,但我不知是不是与今天的密道相连接,所以需要你帮我去看看,东宫那地下密道里究竟有什么。” “上次青鸢青黛说里面装着沉香屑,但我总觉得里面还有其他什么东西。那里面煞气很重,你去的话,要注意别被伤到!” 槐灵跳起来欢呼:“门主放心吧,您这些任务,保管给您完成得妥妥当当!” “咻”的一声,槐灵一溜烟儿遁入地下跑了。 姜行盯着地面追了一句,“有些危险,小心别遇到姜少昭了!” 槐灵一走,陆旋眉头如何都松不开了,立刻命桑落去请许殊过来。 姜行瞧她面带寒意,问道:“是因为今天姜少昭说的那话?” 陆旋点头,“不错,这件事他们不打自招,在密道里你没听见吗,皇帝说,十五年前许问山发现了真相,所以姜少昭想办法全身而退地将人除了。他全身而退的办法,便是将罪责全都放到了许姐姐身上。姜少昭,就是害得许姐姐毁了幸福,还背负弑父罪名,愧疚一生的人。先前这件事本还是猜测,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幕后的罪魁祸首!” 陆旋眸子里泛着凌人的寒意,一张脸凉薄得卷起了一场暴风雪。 月影浮动,暮光沉沉。 半个时辰后,没想到许殊没来,陆玄却先来了。 “阿旋,王爷!” 陆将军一来便带了火气,“跟皇上要求以兵权换的那调查这十五年内谋害我之人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陆旋不解,“这事不就是季家干的?我和王爷早就查清楚了。” 点点头,陆将军道:“没错,我查到的案情与你们说的别无二致。只是我打算明日跟皇上请命,要求杀了季相礼满门,今日过来,也是因着这事想和你们商议商议!” 他如今换了一身国公爷冠冕,周身气度不凡,话语间雷霆万钧,颇有万夫莫敢仰视之势。 囫囵咽下茶水,他道:“季府杀我和安年,这口气我不能就这么咽下去,必须要朝廷给个交代!” 陆旋亲手给他添了一盏茶水,忙道:“幸得大哥今日上门来与我和云策商议,今日我与他发现了一个新的秘密,正打算如何才能取得与季相礼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想到大哥就送机会上门了!” 陆将军眉尾一扬,眼中霎时充满了兴趣,“发现什么了?能否给本公说说?” 姜行低声一笑,眸光意味深长:“自然是要告知大哥,毕竟,还需要你帮忙呢!” 姜行三言两语将今日密道的见闻悉数相告,一字字,一句句,震撼得陆将军像被天雷翻来覆去地鞭笞。 “这么说……这么说来,你许姐姐的父亲,许大人,当年便是姜少昭借殊儿的手,所以将人杀了的?反而还将罪过栽赃到她身上,害得她毁了十几年的青春不说,更是差点一辈子都在愧疚当中!” “没错!”陆旋点头,“当初要不是大伯母将梧园的宅子送给我,我都还遇不到许姐姐,自然也没办法看出她身上的那些事儿来。之前我神机门祖师托梦,我在里面见到了许姐姐的父亲,后来我便有猜测,他似乎并不是我母亲派出去追杀姜少昭的人,反而一直在宫中任职钦天监!” “如果姜少昭是因门中派出人去追捕他那时出手,那许问山在十九年前就死了,绝对不会等到十五年前,所以当时我便在想,他一定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被姜少昭暗中出手了!而那个原因,在今日皇上和姜少昭的谈话中,我们终于知道了!” “是什么?!”许殊推开门,带着一身凌厉从门外进来,眉宇间多了一丝戾气。 她方才就到了,只是因为陆旋一直在说这话,而这事与自己又有关系,所以舍不得打断。 这会儿却是因这些实情,实实在在地生了怒气。 “阿旋,我知道跟着你,一定能找到我父亲死亡真正的原因。你快告诉我,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所以被人将咒下在我身上,将他害死?!” 许殊一来便抓进了陆旋的手,眼睛里水汽升腾,目光中极为迫切。 见她将陆旋的手都抓出了几道痕迹,姜行刚想上前,陆将军就起身了,赶紧将许殊拉到自己身边。 “殊儿,你冷静些,阿旋绝不会瞒你。” 姜行悄悄替陆旋揉了揉手,她挠挠他掌心,这才道:“今日我与王爷找到了一条密道,密道之事,就由大哥负责告知给你。只是我们在密道中听到姜少昭与皇上的谈话,他说十五年前,许问山就是因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姜少昭才出手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所以我在想,什么真相能被你爹许问山发现?他是懂得星象,又有神机门玄术的钦天监,那这个答案也就不难猜了,恐怕与帝星有关!” 许殊今日穿了丁香色缂丝如意霞影纱裙,衬得整个人体态比寻常多了几分婉约柔美。 听完陆旋的话,她先前还盛气凌人的身体像霎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两大滴泪珠碎落,惊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站立不稳。 在衣衫的衬托下,显出几分柔弱。 “帝星?!” 身后一个怀抱稳稳地在后面接住了她,但许殊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说,是因为我爹发现了真相,所以他们要杀人灭口?” 姜行点点头,炯炯有神地看着她,“没错,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借你的手杀了你爹。” 轰! 许殊的脑中漫山遍野都是天雷炸响。 真相,竟然是这般?! 自己,竟是被人当成了一个巨大阴谋中的棋子?! 难怪,难怪爹当年死之前对自己说,不该是她来动手…… 许殊嘴唇颤抖着,哽痛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嗓子眼。 陆将军扶着面前此刻得知真相,伤心悲愤得几乎崩溃的人,内心揪成一团。 他的殊儿为了姜少昭这一出,受了十几年的苦! 若不是阿旋和王爷一直在冒着生命危险调查此事,恐怕他们要一辈子都蒙在鼓里! 拥住她颤抖的身体,他在心里起誓:不过很快了,很快他就会帮殊儿和岳父大人报仇…… “我要怎么做才能杀了他?!”在陆将军的怀里掉了几滴泪,许殊颓唐伤心不过片刻,眸子一聚,霎时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杀伐果决、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陆旋递过身边丫鬟刚沏好的茶给她,“他与皇上关系匪浅,现在咱们要对付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他和皇上一起,都得算进去!这件事,我们还得要先依靠大哥帮忙,先把季相礼的肉身要过来再说!” 陆将军这才找到机会,将先前陆旋和姜行告知的密道一事坦陈给许殊,又将自己查到的许家的事情说出来。 陆旋:“明日上朝,大哥只管开口爆出季家的罪行,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们的最终要求,便是让皇上答应将季相礼的那具活死人的身体交给你,其余的,便由我从季相礼那处,去问得一二!” 第一卷 第393章 一样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和许殊走后,屋内博古架上探出一枝嫩芽。 陆旋看着那处晃动的枝丫,惊喜一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槐灵化作一阵青烟,迅速凝结在了陆旋面前,眨巴着两个大眼睛:“门主,我都看清楚了。” 姜行也甚为诧异,“竟然这么快?可有被江远风察觉?” “没有没有,皇宫里现在没有他的气息!” 陆旋也放下心来,“他那日诱我进宫,反被我身上的门主禁制所伤,自己也受了反噬,所以身上应是有伤。今日咱们在密道里听见他的声音,后面应该出宫了。” 她沉吟一瞬,转头看向槐灵:“快说说今日去东宫的收获!” 槐灵乖巧地点头,“你们说的那个太子殿下,我看着倒是挺好。他表面上看起来有点呆呆傻傻的,但我瞧他私下和那两个穿青色衣服的小姐姐说话,倒是很正常嘛,一点也没有吞吞吐吐的!” 姜行眉眼一喜,霎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么说,衍儿是安全健康的!” 陆旋点头,“许是姜少昭自身有伤,这些日子又连着被我们的事情分走注意力,所以还没来得及重新去东宫对太子下手。” “也许是另一个原因。”姜行道,“他已经答应了皇兄立姜序为太子,那根据他对皇后和三皇子等人的了解,定是知道他们会暗害衍儿,所以也就不愿再加害于他。你忘了他在密道中说的话了吗?衍儿活着,对皇兄和他,都只有好处。若是没有衍儿,这个皇位他们根本保不住!” 陆旋同意他的说法,继续问槐灵,“那我交代的另一件事呢?查探清楚东宫地下的密道,是不是连通先前我们走的那密道,以及那密道里有什么,可有探到?” 槐灵又是一阵猛点头,“查到了,这个也查到了!” 他说着便有些得意,偷偷哀求地看着陆旋:“这可是个大消息,我给门主说了,您能不能让我在王府自由玩一会儿?” 陆旋低头笑了,“行吧,勉为其难答应你!不过不可伤人,不可示于人前!” 槐灵笑得欢快,这才赶紧将消息和盘托出,“那位太子殿下住的寝殿下面也有个密道,不过那个密道和咱们今日去的并不是一条,两个并没有连接,而且东宫下面的那条密道是个走不通的死胡同,但两个密道里面的装饰和布置倒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二人异口同声。 “是啊,今天去的那个,很明显就是仿照东宫那条修的。里面的花纹和石头,还有摆放的东西,都很相似呢!” “那东宫密道下面,除了沉香屑,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陆旋紧紧地盯着槐灵。 屋内极度安静,姜行也屏气凝神,就等着这一刻的答案。 槐灵斜着眼睛思索:“除了沉香屑外,东西倒是没有……” “那有什么?”姜行急声问道。 “有一个人。” “一个人?!”陆旋和姜行仿若头顶闪过一道霹雳,劈得他们嘴巴都张成了椭圆。 陆旋:“什么人?你看清楚了没有?” “一个死人。” “死人?!” 他们这会儿一惊一乍的样子,活像是受了惊的两只兔子。 陆旋看向姜行,眼神笃定。 “一定就是他了,东宫那煞气,就是从那死人身上传出来的!” “那人身上的确有门主所说的煞气,我靠近了之后,浑身便极为不舒服,所以很快就回来了。不过里面的味道,倒是还挺好闻的……” 陆旋踱步思索,“我知道里面为何会有沉香屑了!想来就是为了掩盖里面的人传出来的尸身臭味,所以故意放的大量沉香屑进去!不过……” 她顿了顿,“看那东宫的阴煞之气,至少也有多年了,为何这么多年,都没人将那死人送出去?” “许是已经忘了吧,又或者,杀他或处置他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陆旋不同意姜行这个说法,“根据江远风的乾坤五气阵来看,应该是故意不将东宫包含在内的。他在皇宫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那里的阴煞之气。没有经年累月,不会有那么大一片,那么浓郁的黑色。所以很显然,东宫的那个死人,应该也有十五年了。又是十五年前,这绝对不是偶然。” 姜行拉过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揉了揉,“好了,别想了。今日受那么大的惊吓,回来又耽误这么久,难道还不饿?” 陆旋被她的动作惊扰回神,看了一眼四周亮起的灯笼,这才发现已经从白昼聊到了深夜。 “呀,我是觉得肚子里怎么好像缺了点什么。” 姜行垂眸,一边拉着她往膳厅走,一边忍不住打趣,“方才本王都被某人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扰得没办法思考了。” 脸一红,陆旋瞪他,“难怪我就说为何你一点都不回答我的话头呢!” 低声笑了笑,他道:“爱妃的身体自然是比什么都要紧的,若是让王妃饿着肚子,这好不容易起来的一点肉又消下去了怎么办?” “再者说,本王认为现在可以暂且不用追究东宫密道的事。现在当务之急,咱们得把今日密道的事情弄清楚,等到明天上朝,得帮陆大哥把季相礼那肉身给弄过来才行……” 带着疲惫,二人终于准备用膳以及休息。 只是那沉沉思绪,却如何也无法从陆旋心中拂去…… 次日。 入秋后,雨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少了夏天那般的狂暴滂沱,多了些婉转低沉。 一大早,姜行就冒着细雨进宫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百官朝拜,皇帝心情颇好,笑眯眯地便应了众卿平身。 昨日得了姜少昭的太子之位的首肯,他心情大好。 如今太子之位,也算是捏在自己手中了。 他也决定好了,得等到序儿伤好,不再被病榻折磨,到时候立刻公布出来,双喜临门,他心头一定高兴。 最关键的是,到时候,他便可名正言顺地接受百官朝贺! 而不是像现在。 若是现在颁诏改立太子,序儿就得出面面对百官,那他身上那不便见人的伤,还有他那奇奇怪怪的走路姿势,不想提百官都能猜到几分。 说不定反而有碍他登上东宫。 兀自想了好一会儿,皇帝目光微扫,不自觉经过一个眉开眼笑的脸。 姜行? 他怎么又来了? 与他笑眯眯的眼睛一对视,皇帝脸上的笑意立刻收了八分。 晦气!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何元光最是懂皇帝,看见姜行就知道没好事,所以早早地就打算吩咐退朝。 “皇上,臣,有本要奏!” 说话的是陆玄。 姜行没动,反而似笑非笑看着皇帝,随后刻意朝陆将军的方向努努嘴,颇为亲昵地对皇帝示意:您来活儿啦! 第一卷 第394章 九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将军持笏出列,身子微躬,神情肃然:“皇上,先前臣以兵权换了查清十五年背后谋害臣一家的真凶,如今几日过去,案情已明、证据确凿,今日特请皇上为臣等做主!” 陆将军刻意停顿了一瞬,想看看皇帝的反应。 “无论是微臣还是臣之二弟陆安年,这背后派出杀手害我们的凶手,皆出自一府之手!” 皇帝干咽了下嗓子,鼓着两个大眼睛瞪着他,除了满脸僵硬急迫,一时忘了反应。 然而身后朝堂,却因这句话瞬间沸腾起来。 “这么快就查到了?那人到底是谁啊?” “真是丧良心,朝廷肱骨栋梁,谁这么大胆子,竟然同时害两个!” “真该拉出去五马分尸,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劝诫皇上严惩,实在是目无王法!” “我大梁竟有这等蝗虫,国公爷干得漂亮,就是要早早地剔出来,绝不能姑息放过!” “……” 群臣哗然,朝堂内掀起轩然大波。 陆将军扫了一圈殿内群臣,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滑过。 许久,遂又朝皇帝躬身道:“这人,许是自知罪孽深重,今日并未来上朝。他,便是永平侯府季侯爷!” 哗! 百官沸腾。 “季侯爷?是先前的季候爷还是如今的季候爷?” “是啊,先前的季候爷据说已经成了活死人了,恐怕是之前做的事,也不好对质啊!” “应该就是先前的吧,现在的季候爷十五年前也才七八岁孩童,哪能做下这些事?” “这事就有些不好处置了……” 身后大臣议论纷纷,陆将军眉目清冷地笑了笑,“皇上,殿外三法司和都察院的人都候着,一切人证物证俱在,还请皇上定夺!” 皇帝的手在龙袍裤腿上搓了两下,瘪瘪嘴,心头有点烦乱,却还是不得不顶着众臣的目光,只能呵呵干笑两声。 “那个,陆爱卿,那依你之见,这事打算怎么处理?” 他难道不知道陆玄的意思吗? 把这事说出来,就是想让他来裁决。但季家是谁啊?皇后的母族啊! 现在是思峦当侯爷,若是他出面裁决了,皇后指不定跟自己怎么闹呢! 何况那季相礼已经是个活死人了,思峦又是刚才得了爵位,貌似和序儿走得也有些近,若他再强行处置,恐怕皇后和三皇子都要和自己离心。 若是让陆玄自己处理,这事他还能在皇后面前博个与她同仇敌忾的名声。 哼,他才没那么傻! 听着皇帝这轻飘飘又推回来的回答,陆将军眼睛微弯:“多谢皇上体恤,杀人偿命,罪不容诛。微臣与三法司已经商议,杀我国公府两人,微臣先前还是为了大梁浴血奋战的将军,不管季家出于什么目的,谋害重臣已经板上钉钉,因此微臣与三法司恳请,株连季家九族!” 什么?! 朝堂落针可闻,随后是猛烈的一阵吸气声。 九族……他们倒是觉得应该,怕就怕,皇后不会同意吧…… 一时间,群臣沉默,皆是瘪了瘪嘴,打算暂且观望。 陆将军扫了眼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那人也是两个眼睛鼓得比蛤蟆还大。 他嘴角微勾,随后便重重顿首,“不过体谅皇后娘娘也是出自季家,微臣断然不敢如此处置,是以从轻发落,诛杀季家满门便可!” 皇帝扶着龙椅的手都在颤抖,诛杀季府满门,还是‘便可’? 意思是他还给面子了?! 季府是他自己前几日才恢复的爵位,陆玄这一招,只让皇帝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众臣偷偷抬眼瞧了瞧皇帝神色,见他没有说话,又是满堂息声。 这国公爷的要求,他们倒是觉得合情合理。 毕竟人家都没有要求株连九族了,甚至还专门排除了皇后娘娘,剩下之人满门诛杀而已。 而目前的季家,该死的都死完了,就剩季泊舟和一个活死人季相礼,季相礼死了和活着也没什么区别,说来说去,死的还是只有一个季泊舟。 父债子偿,现在的季候爷蒙受了家族父亲之荫庇,如今共苦偿还,也没什么不妥。 嗯,这么一想,国公爷确实还挺通情达理。 满朝都觉得没什么不妥,甚至连姜少昭都等着皇帝裁决。 见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皇帝心头却有些慌了。 “那个,陆爱卿,此事的物证文书等,朕先前略有耳闻,所以也不必看了。只是目前有一事,你刚回来,恐怕不明。” 他的手松了又紧,咽了几下口水,“这季家早就不是从前那个风光鼎盛的季家了,这季府的人,也死伤大半,目前剩下来的,也就季相礼和从前的世子,季泊舟二人。这些事都是季相礼那老骨头和他的长子季澄干的,季澄先前已经因谋害瑾王而午门处斩了,所以……” 陆将军目光懵懂地扫向皇帝:“所以皇上意思是,放任其下去,不管?微臣和国公府罪有应得?” 他这话说得有些呛人,但众臣这会儿都觉得没什么不妥。 毕竟国公府十几年的冤屈,两条人命,先前谢氏孤儿寡母的艰难,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皇帝咂了咂嘴,顿时火起:“如此胆大包天,犯下弥天大罪,怎么可能不罚?” 他目光扫向江远风,想让他站出来说几句话,奈何那人纹丝不动。 是以,他又扫向了户部尚书。 常文济感受到皇帝看来的目光,心头一动。 自己的儿子昨日才被皇上处决,若是今日能掐准这个机会,没准能让儿子减轻刑罚。 是以,他立刻便出列:“皇上,季家罪大恶极,但冤有头债有主,那季府现在的小侯爷,当年怕是不知情……” 看皇帝和常文济一唱一和,姜行眉头一挑。 一直没说话的人,突然便开口了:“那难道,处置季相礼一个活死人,就能抵了国公府两条人命?” 顶着姜行和满朝文武尖锐的目光,常文济冷汗涔涔:“这……应该是一条命吧?毕竟国公爷现在……不都是好好的吗?” 哗—— 朝臣个个都差点掏耳朵。 这是什么耸人听闻的说辞啊! 谋害功臣,只不过人家侥幸逃命脱身,便觉得丝毫不用背负那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那可是国公府十五年的物是人非! 再者说,要是陆将军没有侥幸活命呢? 那便当真要死于阴谋之下,而且永远都无法揭露这丑恶的嘴脸! 看见众臣的反应,姜行勾了勾唇。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眼锋森寒如刀,冷嗤:“那本王再说一下,即便不算陆将军,也还有被伤心气死的先国公爷呢?!” 皇帝掀了掀眼皮,有些小声道:“陆时章那事,另说吧……” 姜行眉眼一寒,赶紧作揖出列。十分恭敬,并几分卑微为难:“皇兄……既然皇兄如此说,那臣弟觉得,都听皇兄的。” 说着,他目含悲戚地看向陆将军:“大哥莫怪,王妃近日不知所踪,被指认是妖女逮捕,本王心焦如焚,是以也没能帮到大哥,你受委屈了。只是既然目前情况如此,劝大哥也莫要再咄咄逼人,不如就只处置季相礼一人吧?莫要不明白皇兄的良苦用心,伤了君臣情分……” 看着姜行红了的眼,以及眶中将落未落的泪,众臣在心头叹气。 心寒! 真是心寒! 皇上偏帮季皇后,当真是是非不分了! 为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季府,竟然连功臣这天大的委屈都让忍着! 倒是还不如现在的瑾王,从前看着骄纵跋扈,而现在,哪次做的不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恰逢前几日皇上还贴出文书逮捕王妃,非说人家是什么妖女,不敬重他,瞧瞧现在王爷的身段,都低到什么地方去了?! 哪还有从前半分的骄纵纨绔? 听着姜行的话,陆将军猛地一抬头,霎时间,面上闪过诸多情绪。 有惊讶,有寒心,有难过,有不甘,有心碎,有怨恨…… 最后,都在那通红的眉眼处化作淡淡一笑,随着两滴泪跌碎在地。 他喉头滚了滚,带着轻微的颤声:“微臣,遵命!” 看着姜行和陆将军这一唱一和,姜少昭这会儿猛然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好! 就听得陆将军带着哭腔道:“那微臣就只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了。请皇上将季相礼,交给微臣自己杀吧。” 满朝文武的内心都在为陆将军击鼓鸣冤,这陆家虽贵为国公府,但瞧瞧,受了多少委屈啊! 大家再一想,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皇上竟都是这么个反应态度。 那从前盛传待国公府的那些恩典,究竟有几分是真? 再往深了想,连国公府遇到季家都是这么个下场,那要是自己呢? 众人在心里摇头,只觉得这大梁,当真是要崩坏了…… 是以,国公府的委屈,和皇帝的偏袒,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在臣子和百姓之间传扬开去…… 第一卷 第395章 美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一直到回了宅邸,江远风都还觉得今日这一场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但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处不对劲。 他们不可能做没有目的的事。 所以今日姜行上朝,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他一次又一次地仔细盘算。 今日之后,他们首先获得了几重好处。 其一是大家都觉得国公府受委屈了,皇帝处事不公,偏帮季府,有昏君之嫌。 其二是姜行说了王妃被指认是妖女的话,而且是在国公府被大家都认为受了委屈的关头说的,加上有些老臣后面又提及陆旋是神武将军的女儿,人家为国战死,一生为了大梁,镇压边境多年,结果就换来个连女儿都要被人逮捕的结局。 是以大家唏嘘之下,皇帝不得不撤了对陆旋的海捕文书,同时只能揭过先前说陆旋对皇帝不敬的罪名,放任其自由回府。 其三,是季相礼那老东西落到了陆将军手上。他们的目的先前是还想杀了季泊舟…… 陆旋和季泊舟的事他是知道的,之前听说季泊舟还带着弓弩手围了瑾王府马车。说姜行想除掉季泊舟,他绝对相信。 甚至他也希望季泊舟能死了,免得三天两头在姜序身边挑唆,坏他大事! 只是针对季家这一点,他又有些把不准。 今日姜行和陆将军最重要的目的,究竟有没有达成? 他没能动了季泊舟,只得了个季相礼那活死人。即便说要亲手处死,那哪能化解这么多年的冤屈? 何况即便不算陆玄,也还有陆安年、陆时章两条命呢! 脑子正乱如一团,此时,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屋外一前一后进来两个美妾,腰身和脚踝的银铃随着曼妙腰肢轻响。 她们踮着脚尖,风情旖旎地走向半躺在榻上的江远风,娇滴滴道:“大人,该喝药了。” 娇俏的美人儿一个端药,一个拿着水果点心,眼波流转着万种风情瞧他。 他点了点头,结果那盏汤药喝下。 这时候,身边的另一个美人便立刻用鲜嫩小口含了果子,要一点点喂他。 看着她们那与云浔有几分相似的脸,江远风抚了抚闷痛的心口,有些晃了神。 其中一位侍妾见他盯着自己看,娇怯地低了下头,随之一点点解开自己的牡丹鸳鸯锦肚兜,露出那欲迎还羞的春色。 然而此时,江远风却面色一沉,音色陡然变寒:“你干什么?退下吧!” 两个侍妾互相看了一眼,盈盈下拜,赶紧躬身退出。 出了屋子,两个侍妾才低低地交头接耳。 “大人今日怎还这样冷淡?到底怎么了!” “还能怎么?咱们又不真是那画像上的美人,不过是像了几分。每当他想起那女子,又在朝中得了不痛快的时候,对咱不都这个态度吗?” “可这半个月他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侍妾狐疑地朝另一个眨眨眼,“上次召我还是十八日前,都冷淡多少日了!他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另一个嗤笑了一声,压低声音:“你管他行不行?这些年来来往往的新人旧人,你见有谁有孕过吗?虽说入了府,可在这姜宅,咱们过的依旧是有今日没明日的日子,还是赶紧多攒银子傍身才是,得了自己那份儿银子不就成了?何苦操那些心……” 看着两位侍妾走远的背影,江远风从身后的阴影处捂着心口走了出来。 这么多年,他终究再也没得到过一人的心。 来来往往,都只是冲着他的银子,他的地位罢了。 除了云浔,再也无人像当年的她一般真正地关心他。 可…… 他看了眼书房,没再去想今日的烦心事,换了副慈和的笑脸,按下墙上的沉香瓶,暗室门“咔嚓”一声打开,他带着笑,冲着书小门走了进去。 季府。 季泊舟正在季相礼身边,假装他还能与自己对话一般,将这些时日外面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这是他自打重新承了爵位后,每日都会与季相礼进行的交流。 这是他从一处古籍上看来的门道,说是活死人,若是遇上亲人日日在耳边呼唤,说些他爱听的,没准儿能再醒来。 季安就是在这时候匆匆忙忙过来的。 他急切又规矩地敲响家主院的屋门:“侯爷,不好了,安国公带着金吾卫过来了……” 他声音哆嗦,愁得眉毛都成了八字形,两股战战,圆乎乎的大脸丝毫不见气色,看起来吓惨了。 “安国公?”季泊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陆玄。 “他来做什么?还带着金吾卫?” 金吾卫是皇帝的心腹,裴帆的人。 什么事值得安国公和金吾卫一起出动? 这些日子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三皇子和皇后身上,至于朝堂上的事,他要多低调有多低调,就是不想这么快让人发现他。 没想到自己如此,却还是会招来别人的注意。 “已经到门口了,手上还带了旨意,侯爷,您还是先去看看吧!” 门从里面“哗”的一下开了,带起两阵冷风。 季泊舟已经走了出来,阴沉道:“带路!” 季府门外,陆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等着季泊舟出来。他身后跟着拿着明黄圣旨的裴帆,以及一众金吾卫。 二人带着人在这等着的功夫,零零散散已经又聚集起不少百姓。 半盏茶后,一道春竹色身影终于从府内走了出来。 季泊舟三两步跨出门槛,脸上霎时换成谦卑有礼的笑。 “国公爷和指挥使大驾光临,季某不曾远迎,失敬失敬!” 他这些日子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走起路来脚下带风,穿了秋日锦袍,人又生得俊秀,从外表看,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风春得意、君子谦恭的模样。 陆将军和裴帆扫了他一眼,颔首致意,但两人,却都并未下马。 季泊舟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半分,“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裴帆冷冷扫了眼季泊舟,手中卷轴”哗“的一声半抛打开,冷冽的声音在高头大马上响起。 “季侯爷,接旨吧?” 季泊舟望了眼陆将军和裴帆的神色,心有狐疑,但也知道必是没有好事,是以神思片刻,还是规规矩矩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天下之治,以德为本,以法为纲。今有季家侯府,位居朝堂,本应忠心辅国,却心怀叵测,暗藏祸心。十五年来,行事诡谲,心机深沉,屡屡谋害朝廷栋梁,险些致国公府三条人命于死地。其罪恶滔天,实难轻恕,行径之恶劣,为朝野所不容。” “此等大罪,按律当株九族,以正纲纪。然国公府宅心仁厚,念及旧日情谊,不忍季家满门尽亡,特向朕求情,愿以宽宏之心,化干戈为玉帛。朕念其一片赤诚,亦不忍见骨肉相残,故特赦季家,仅取季相礼一人性命,以抵其罪。” “着季府即刻将季相礼交予安国公处置,以期季家痛改前非,从此一心向善,为国效力。若季府敢有丝毫违抗,朕必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裴帆掷地有声的声音响彻侯府大门,两旁百姓窸窸窣窣低声讨论的声音不时传出。 待裴帆念完,季泊舟的脑袋依旧死死放在手背上,没有起身。 陆将军冷声道:“季侯爷,你爹和你大哥,派出杀手谋害本公,追杀十五年,我国公府二弟陆安年,就是死在你爹派出的杀手手里!先国公爷陆时章,本公父亲,也是因为你季家筹划的这一切而气得殒命。” “本公幸运,天佑得以回京,但这十五年来我陆家所受苦楚,必不能就此咽下!当初本公为了整个大梁,为了百姓而上战场,却在那等关头被季家从背后放冷箭。今日看在季皇后面子上,本公只求季相礼一人性命,你莫要在此耽搁,还请快些将其带出来,交给本公!” 第一卷 第396章 大辱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两道幽怨的光从季泊舟指缝间闪过,他缓缓抬头,却并未领旨谢恩。 他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似是嘲讽,似是哀叹:“国公爷,父亲如今已成了一具活死人,活着或死了已经没有任何区别,您何苦要……” “大胆!皇上有命,侯爷难道还想抗旨不成?按照律法,季家需株连九族,是国公爷一门仁慈,这才求了满门诛杀的旨意。后来又念及侯爷年轻,不忍迁怒无辜,所以这才只让交出季相礼一人便可。侯爷若是不将人交出,实在是得寸进尺、胆大包天!” 季泊舟话没说完,身边的裴帆却先一步止住了他剩下的话。 道路两旁先前那窸窸窣窣的百姓议论,此刻也没了克制。 “这季家真不识好歹,背着国公府三条性命,先前国公爷还是去打仗的时候被他们派人追杀,没全部杀掉他们都是好的了,甚至还想抗旨!” “就是,你忘了之前季家那老大被处斩的时候闹出来那些风声了吗?一五一十将罪行暴露得干干净净,本来觉得做下那些丧尽天良、草菅人命的事情就够罪大恶极的了,没想到竟然还谋杀国公府这么多性命!呸,真不是人!” “嗨,甭说了。犯下那么多恶事,要是其他官员或老百姓,早就九族都没了。可您瞧呢,人家季家还好好的,甚至前些日子还光复了爵位。谁让人家有个做皇后的女儿呢!” “要我说这皇帝也太有失公允了,现在季家就剩那季老头和这个新侯爷,竟然都还要护着……” 以往宣旨,宫里来的人都是去季府院子里宣,从来没有当街宣旨的先例。 今日季泊舟算是明白了,这是不容他有半分反抗的意思。 裴帆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将圣旨举得高高的,“侯爷,可要领旨谢恩?” 看了眼今日的排场,季泊舟知道,他别无退路。 裴帆代表的是皇帝的意思。 很显然,在这件事情上,皇帝不希望他再闹腾。 而陆玄,光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就知道,他巴不得自己死! 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风一吹,季泊舟打了个寒颤。 他握了握拳,记住今日面前的一张张指指点点的脸,好半天才重重磕了个头,从嗓子里一点点挤出几个字:“季家侯府,谢主隆恩!” 见季泊舟如今也算识趣,陆将军没有为难他。 他将季相礼的身体放在一辆宽大的囚车上,摇摇晃晃地一路带到了国公府。 路上有不少跟着的百姓,虽然见季相礼此时昏迷不醒有些可怜,所以忍住没有往他身上扔臭鸡蛋和烂菜叶,但那一道道愤恨的目光却仍是不遗余力地差点将他看出个大洞来。 到了府门,陆玄给诸位百姓见礼:“谢过诸位一路护送本公回府,今日季相礼先在国公府关押一晚,明日午时,午门行刑,由本公亲自上阵!” “国公威武,国公威武!” “严惩恶人,严惩恶人!” “……” 百姓的呼声在国公府门前响起,姜行带着陆旋已经早早就候在了府内,就等着陆将军带人进来。 然而百姓实在过于热情,季相礼的身体被堵在门口,接受着大家的谩骂指点,半分无法往府内挪动。 陆旋看了眼屋外,低声对陆月禾道:“去街头支个摊子散发米粮,给每个前来送行的百姓一人半升米,相信人很快就会散了。” 陆月禾眼睛一亮,立即招呼了八个下人,风风火火的就去办了。 本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想到,自己说几句公道话而已,国公府竟然还给他们散发米粮! 领了米粮,大家更加觉得安国公府是忠臣良将,陆家一门是宅心仁厚的大梁福星。 不然怎么能有人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不但只要了个活死人,甚至连季家的爵位都没降,甚至还给百姓发米粮呢? 要是自己碰上这事,绝对不做到这般宽宏大量! 是以那些领了米粮的百姓,越想越觉得该替国公府做点什么,才好对得起自己这一袋子米。 是以,纷纷提着米,又涌向了季府方向。 密密麻麻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再次冲向了季府的高门和院墙,有些力气大的,甚至直接扔进了院墙里面。 这是第二次了。 他季府,第二次遭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季泊舟拿着许久没有用过的剑,疯狂地在不时飞进腐烂臭物的外院习武。 他双眸怒睁,猩红眼眶中翻涌着嗜血骇人的恨意。 他要记住这时候的臭味,要记得这时候屈辱的骂声,要记得季府大门前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 等不了多久了,既然他们要赶尽杀绝,那我季府也绝不是吃素的! 到时候,我要你们一个个,都跪在地上,给我磕头求饶! 要那些人,一口口,给我舔干净门上的恶腥! …… 国公府内,季相礼的囚车进府后,便被送到了一处平时无人居住的杂院。 陆旋和姜行等人,紧跟着也进了这间院子。 陆将军吩咐门口的人:“将这间小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看着躺在囚车上双眼紧闭的季相礼,陆旋拿着银针戳了戳,确保他没有丝毫反应,又掀起他眼皮看了看。 这才道:“我有一炷香的时间,会进入他神识,探听到关于皇帝、江远风,还有他,他们三人过往的一切,你们谨记,若是一炷香我没有出来,务必一定要多唤几次我的名字!” 大家都知道今日事情的严重,费劲千辛万苦得到季相礼的肉身,就是为了这一刻,能去到他神识中一探背后秘密的究竟。 所以一颗颗心都悬紧了,全都重重点头,半分不敢马虎。 香被火苗点燃,符箓祭出,咒语轻起。 陆旋趺坐在一方矮榻上,很快便没了意识。 季相礼的识海里,一片愁云惨淡。 “怎么样,今日见到太子殿下了吗?” 十几年前的季相礼看着少女的季嘉茹,有些担忧地问。 季嘉茹从府门外进来,摇了摇头,嘴唇一瘪,一层水汽瞬间顺着眼眶里的红意攀惹上来,甚是委屈:“爹,你说如果要是见不到太子殿下,我这腹中的孩儿,是不是就要……就要迎来被堕胎的命运?” 季相礼气得牙齿都咬紧了,一个巴掌就要扇下去,却还是生生忍住,那一巴掌落在了自己脸上。 “你和你大哥是亲兄妹,你大哥都还没成婚,你也处于皇上让太子纳你为侧妃的关键节骨眼儿,你说说你们这样在一起算什么?!” “怪我,怪老子教子、教女无方,才生出了你们这两个讨债鬼来!现在皇上已经定了你为太子侧妃,若是你入了东宫,被发现身怀六甲,别说你腹中这孩子,就是整个季府都得跟你一起陪葬!” 季嘉茹哭哭啼啼,走来拉着季相礼的衣摆,“爹,我和大哥……只是情不自禁而已。谁让那个太子一直拒绝皇上对他和我的赐婚?你看这么多次,他从来正眼都不带瞧我一下,我在京中的名声都快丢尽了!” “我气不过,所以那次才和大哥一起多喝了些酒,我们……” “住嘴!”季相礼气得青筋暴起,脸红到了脖子根,“这些话,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季相礼就是亲自动手,也非得送你上路不可!” 季嘉茹被季相礼这要吃人的样子吓得脖子一缩,含着泪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可怜巴巴地问:“那现在怎么办?今日我去了您说的太子常去的那家酒楼,他的人守得密不透风,一片衣角都见不到……若再耽误些日子,孩子一天天就大了……” “咚咚咚!” 忽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季相礼身子一颤,迅速扫了一眼后宅,示意季嘉茹赶紧退下。 看着那片粉色裙角消失在廊角,季相礼这才打开了门。 第一卷 第397章 入魂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门外进来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衣衫有些旧了,整个人带了几分孤高,双目炯炯有神,目光所及之处,似有锐气逼人,却又带着几分温和谦逊。 他身上自带一股精气神,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叫人一眼望去,便觉心怀壮志。 季相礼的识海中,陆旋却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江远风! 江远风彬彬有礼:“敢问可是左通政大人季相礼的季府?” 季相礼一见这人有些陌生,遂笑呵呵答:“正是在下,敢问阁下是?” “在下的名字不重要,只是路过贵府,见府上隐有祥瑞凤息,又想到近日传出圣上赐婚太子与贵府小姐,所以特来恭贺一二。” 季相礼听了这话,只觉得这人是个骗子。 嘴角尴尬地扯了扯,“这位公子,实不相瞒,太子殿下已经拒绝皇上赐婚多次,小女与殿下应该是有缘无分,所以这等诳语,阁下还是另寻他家去诓骗吧。我季府就不留你了!” 说着,季相礼就将人往外赶。 江远风就快被季相礼推出去,但他显然不想走,死死把着门框,手背青筋弹起,却仍旧寸步不让。 “季大人,在下说话从来不是诳语,是不是有凤运,今日就能见分晓!” 季相礼撵人的手势一顿,“今日,当真能见分晓?难不成……太子殿下回心转意,愿意娶我嘉茹?” 季相礼觉得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要发笑。 太子与太子妃陆思俞的感情那般好,他是看在眼里的,太子怎么可能会为了娶自己的女儿,而违背和太子妃的誓言? 这怕不是眼前的人为了打秋风,或者其他什么目的,故意想出来诓骗自己的伎俩。 眼前白光一闪,一把带鞘的匕首抛进他怀里。 “咱们且等一日,若在下说的有半分差池,我自当以命相抵。”长衫男子声音急促,口吻却是十成笃定,一双眼睛带着蛊惑,像是要看进季相礼灵魂里去。 接过匕首,季相礼却觉得怎么拿怎么硌手。 自己与这个人素不相识,要他的命有何用? 还平白得个杀人的名声。 但想到季嘉茹肚子里怀着的长子那种,他心头又极度焦躁,想了想,就且让他今日暂时留在府上一试。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争取到与太子相处的机会,就是用尽一切办法,也必须制造嘉茹和太子有了事实! 只要有了这一层,一切就好办了! 反正如今事已至此,不如就且等一等,看看这年轻人说的是否有假! 是以,他这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接过匕首,不阴不阳道:“进来吧!咱们就以今日天黑为定,若是酉时还没发生你说的那事,这匕首我就用了!” 江远风留在季家用了午膳,没一会儿,门房就来禀报了。 “老爷,门外东宫的人来了!” 季相礼眉眼一喜,正待出去,被江远风一把按住,“且等一等,先让大小姐去看看。” 季家此时住的还不是后来的侯府,而是一间三进的宅子,季嘉茹住的地方叫花影轩。 身边小丫鬟妙月得了消息,噔噔噔地一路跑得红了脸:“小姐,小姐,东宫的人来了,东宫的人来了……” 季嘉茹一听是东宫的人,欢喜得差点尖叫,赶紧换了一身水红色撒花缠枝蝉翼纱裙,又往脸上扑了两层胭脂。 在妙月再三回答,“姑娘真真是聘婷姝妙、姿容绝色,好看极了!”后,她终于羞怯地提着裙子赶去了外院。 东宫来的人被安排在正堂里喝茶,季嘉茹一到正堂,脚步却是迈不动了。 娇羞的脸蛋儿瞬间就红得像熟了的桃儿,腰肢也瞬间软了下来。捏着一方软帕,盈盈袅袅地向着正在饮茶的男子走去。 “太,太子殿下。”季嘉茹垂了娇怯的眉眼,只偷偷地暗送两分秋波。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个上午还对她爱答不理的人,这会儿却突然看得她,一双眼睛都忘了眨。 “季,季,季大小姐。” 面前的男子红了脸,盯着她那波光潋滟的眼睛,话都说不利索。 她故意穿了一身蝉翼纱,就是为了隐隐绰绰露出饱满有致的身段儿,从这会儿面前太子的反应来看,显然是被她迷住了。 想到父亲先前的嘱托,只要有机会靠近太子,一定要赶紧争取二人独自相处的机会,不然月份大了,肚子的事就藏不住了。 没等眼前的人开口,季嘉茹先不顾男女大防,装作天真俏丽的模样,拉着人就往他的花影轩跑。 “太子哥哥,我院子里的蔷薇花开了,粉白相间,可好看了。快跟我一起去看看!” 她身上笼着一抹撩人的女子幽香,身后的人似乎也忘了反应,就这么任由她拉着,心跳飞快地往内院中跑。 在识海中看见季嘉茹拉着男人往后院跑,隐匿了身形的陆旋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是太子? 那也就是当今皇上。 但怎么看,这张脸似乎都不太对劲。 神似,形不似。 而且他身上紫气,几乎一星半点都没有。 正纳闷打算上去看看,便见江远风和季相礼从偏厅出来了。 季相礼看着季嘉茹拉着一道男子身影往后院去,紧拧了多日的眉眼,终于露出了一抹松弛。 但他的松弛也只持续了两眼,很快便又皱得比先前更厉害了。 “那个男子……是太子?那衣衫,似乎不是太子的规制……” 一把拉下季相礼抬在半空的手指,江远风笑呵呵道:“太子殿下出宫,时常低调私访,我倒是见过他各色各样的衣衫,很常见。” 季相礼见身边的人笃定,也没再说什么。 总之,自己女儿的这桩秘密,总算有了转机。 见二人完全进了花影轩,季相礼匆匆安置了江远风,扭头赶紧去找季夫人。 他匆匆从身后走进主母院,从嗓子道大腿根都欢喜得颤抖。 “夫人,嘉茹和澄儿的事情有救了!” 季夫人放下绣团扇的绣绷,眼睛一亮就站起了身,“当真?怎么个有救法?” 季相礼止住了她要问的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装的小东西递给她,急匆匆道:“你先别管那么多了,将这香点了,送到花影轩、嘉茹的闺房去。能不能成,就看今日了!” 季夫人接过布包,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吓得心子一颤,“天爷!” “老爷,你这香,怎可用在自家女儿身上?” 脸色由红转白,她愣了一瞬,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将信将疑地问:“难道府上来的东宫那人,是太子?” 摸了摸下巴,季相礼这才点头,“快去吧,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季夫人拿着燃了的香到了花影轩外,交给婢女就走了。 可不能让人发现她这个季夫人。 不然要是露馅,季家满门都会是欺君之罪! 一切,都要看嘉茹的造化了! 陆旋跟着季夫人到了花影轩外,又跟着接过迷情香的婢女,一路到了季嘉茹的闺房。 迷香被放在了床角处,陆旋还没待上一会儿,就见季嘉茹勾着一截男子玉佩上的绸带,以鉴赏诗词字迹为由,将人勾进了闺房。 这么快! 陆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不得不说,季嘉茹在挑逗男子一事上,恐怕是天生便带了几分天赋。 看着她那欲拒还迎的姿态,那如丝勾人的媚眼,还有那引导对方的娇羞,那一声声唤得让人战栗的‘太子哥哥’…… 任陆旋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自己骨头发酥。 没一会儿,面前男子身前便浑身发烫,再也把持不住。 看着面前无法自持的男子,季嘉茹却四处张望,半推半就地红了脸。 “太子哥哥你做什么?” “咱们还没成婚呢太子哥哥。” “嘉茹什么都依你,只是这样终归有些不妥当啊哥哥……” “太子哥哥,嘉茹,嘉茹从了你,以后就是太子哥哥的人了……” 第一卷 第398章 谋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面前男子一声不吭,屋内女子半推半就。 眼看时机到了,陆旋怕长针眼,也没再留在花影轩闺房。 小半个时辰后,太子领着一脸通红的季嘉茹前去正堂给季相礼请罪。 陆旋也在正堂,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等着看季相礼和江远风的反应。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看见面前走来对他微笑的男子,还有自己那一脸娇怯的女儿,季相礼兴奋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不过他这兴奋并未维持多久。 面前太子有些拘谨地红了脸道:“季大人。” 看着面前的人,季相礼脸上先前的兴奋倏地僵住,他紧紧盯着他,盯了至少有三息那么久。 随之,他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落了地。 “你,你不是太子!你,说,你是谁?!” 季相礼拍案而起,右手指着面前季嘉茹身边的男子,气得口沫横飞。 “咔嚓!” 这一瞬,一道巨型天雷响在陆旋头顶。 她瞪大了眼睛,从头到脚犹如被如山巨石狠狠碾压了一遍,五脏六腑都被这句话炸得粉碎。 不是……太子?!!! 她和季相礼一样,转头死死盯着面前的男子,恨不得将人身上看出个大洞。 是了,她就说这人身上为何没有紫气。 原来根本不是太子! 那季嘉茹为何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地叫? 然而这会儿的季嘉茹,听见季相礼这句话后,脑袋也轰的一声懵了。 “不,不是太子?!” 她极为艰难才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句话,先前娇羞潮红的脸庞,一瞬间变得惨白。 两行珠泪从腮边倏地滴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随之,“啪”的一声,狠狠甩了面前男子一巴掌。 “登徒子!” “你根本不是太子,你为何不早说?!” “你和太子哥哥长得这么像,为何我叫你,你却不否认?!” 身子一软,季嘉茹猛地就跌倒在地,先前的泪水化作了滚滚洪滔,紧跟着便大哭了起来。 “完了,爹,咱们季府完了,我这一辈子都要完了啊……” 那男子嗫嚅了几下,看着季嘉茹这会儿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样子,有些羞窘:“我……我先前是打算说的。但你没给我机会说。” “今日我来,是奉太子之命,让我来告知大小姐,太子他……他拒绝纳侧妃。还让我带话,说……说,此生,他唯太子妃一人……” “啊——” 季嘉茹似是难以承受,听了这话更是直接把耳朵都捂了起来,一边痛哭一边抱头在地上哀嚎。 陆旋的目光顺着她身边的男子看去。 那男子却在瞧见季嘉茹的这个模样后,眼里涌过了愧疚和心疼。 那眼神……有些熟悉。 愧疚?心疼? 忽地,陆旋眸子一颤。 这,不就是当今的皇帝?! 在太后丧仪上,皇帝就是这般看着季皇后! 心头澎湃巨震,陆旋几乎有些坐立不安。 那这么说来,现在在皇位上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男子! 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太子! 季相礼气得站立不稳,差点一下子厥过去。 好一会儿后,他才坐下来,颤抖地指着面前的男子,扶额道:“说,你,你究竟是谁?!为何和太子长得如此相似?!竟连声音都如此相像……若不是我知道太子根本没有虎牙,差一点就要被你蒙骗!” 面前男子见季相礼如此义愤填膺,这才有些失落地请罪:“不瞒季大人,在下,确实不是太子。” 仔细瞧了眼眼前男子的虎牙,季嘉茹嚎啕的哭声更大沸腾。 “果真是!是我之前就看错了!原来我从一开始遇到的就根本不是什么太子,而是你!” “你为何不早早挑明,为何不说出真相?!” 男子垂眸,脸上闪过窘迫:“非是我不愿说,而是我在东宫,本来就是太子的近身暗卫,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关键时刻,充当太子替身,替他挡下危险。这件事,本来也是不能说的……” “好,好,好的很!”季嘉茹情绪忽然间激动了起来,“所以当时在国公府外,我遇到给国公府送寿礼去的人,根本就不是太子,而是你?!” “是……是我。”面前的暗卫讷讷地答了。 心中的羞愤如山呼海啸般袭来。 季嘉茹悲愤难挡,看见面前不远处的柱子,眼睛一闭,起身就要撞过去。 如今自己被人玷污,既不是大哥一个人的女人,也不是真正的太子的女人。 只是个被替身玷辱了的不清白的人! 那她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大哥的宠爱没有了,又不能成为太子侧妃,还不如死了算了! 看着眼前决绝的一幕,替身和季相礼霎时都站了起来,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季嘉茹眼前一黑,忽地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空中一道黄符闪过,江远风快速收了咒。 “大小姐受刺激过大,恐怕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下精通玄法,用符咒让她暂时晕了过去。只是等到她醒了,免不得又要哭闹,所以还得重新再想个办法。” 听着江远风是话,季相礼这才想起身边这个人今日跟自己下的赌,他愤恨地瞪着他,又颤抖地指了指晕倒在地的季嘉茹,只觉得自己当真气都气饱了。 “这就是你说的我女儿有凤运之相?” 他指着面前的替身男子,“一个赝品,你要我当真龙供着,欺骗自己?!” 这会儿在正堂叙话,他们因为今日之事缜密,所以故意屏退了身边的下人。 但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他也不会任人欺辱! 说着,他立刻两步登出,就要呼唤府上的侍卫。 电光火石间,“咚!咚!”两声,正堂的门忽然被关上了,季相礼开口嘶吼,却发现骤然之间,自己竟是半点声音都再发不出来。 他瞬间扭头看向身旁的江远风,惊恐的目光如见地狱阎罗。 那替身一瞬间也慌了,看着江远风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你,你想干什么?” 江远风哈哈一笑,挑眉道:“两位还没听我说过话呢,这么着急干什么?” 正堂的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三人。 江远风这才看着替身男子开口。 “你悄悄喜欢了多日的姑娘如今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你难道,就不想为自己争取一把?” 男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没说话。 他复又看向季相礼,“季大人,难道不想做国丈吗?” 一瞬间,季相礼明白了眼前这人话中的意思。 他猛地扶住了门把,眼珠子瞪得都快爆了,指甲猛地抠到了肉里,但却是因恐惧所致。 这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意思是,想用眼前这个草包,将太子殿下取而代之?! 邪肆地笑了笑,江远风道:“季大人,在下不是朝堂之人,只是个平头百姓。你好好想一想。太子可以退你季家的亲事,但你季家,能提前不忠于太子吗?何况万一,皇上要是不答应退呢?” “季大小姐到时候入了东宫,却被发现并非完璧之身。今日您季家大小姐,还未过东宫的门,却与一个暗卫下人有了苟合,你想想,若是天子知晓,你季家,会是什么下场?” 斜睨了一眼晕倒在地的季嘉茹,他又不疾不徐道:“而且你季大人这个女儿,您觉得是个嘴巴牢靠的吗?出了一点事就方才那般大声嚷嚷,要我说,尽是妾室做派,难堪大任!你家今天这事能瞒多久,又能不能瞒住呢?” 季相礼被这人说得冷汗涔涔,只怔怔呆立原地,脑子里飞快思索。 是的,眼前之人看人之法极佳。 嘉茹从来都是个没什么城府心眼的性子,一丁点秘密都保不住,转瞬就能被人发现。 不若是如此,他们也不会在她与老大有了首尾的第二日,就通过她身上的不对劲,发现这背后的事情。 而自己,现在虽然是左通政,皇上也是看在祖辈的面子上,愿意让太子纳嘉茹为侧妃,有意让季家复起。 可要是被知晓季家背叛在先,那别说飞黄腾达,就是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是的,他好像没有退路了。 当下这个情况,面前的二人还不知道自己府中的丑事。 若是听从太子殿下的话,退了婚事,势必没那么快找到下一个如意郎君,那嘉茹的肚子就遮不住,到时候被发现,同样是欺君大罪。 还有一个办法,便是现在让嘉茹小产。 只是那样的话,世家大族的检查规矩终究严苛,她怕是难逃验身…… 第一卷 第399章 假的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先后在愤怒、恐惧还有欲望的强大冲击之下,季相礼脑子里仿佛有两股飓风在盘旋,呼号着让他脑袋生疼。 此时,江远风方才那若有若无的试探与引诱,便如这两道飓风之间的天籁,轻灵而悦耳,自有一股强大的魔力,诱惑着要将他救出泥淖。 那可是万全之策! 两只手在互相掰腕子,很快,江远风的话就占了上风。 如今没有退路,任何选择,他至少都会失去一个女儿。 眼前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便是扶持眼前这个人上位! 目前正值皇上病重,朝野上下唯太子马首是瞻的关头,想必很快便会迎新君,在这个节骨眼,眼前这人与太子如此相似,的确可搏一次! 风险大,但若是成功,赌一把,季家便可飞黄腾达。 季相礼侧眸看了看身旁的替身,那人一直若有若无地瞟向躺在地上晕厥的季嘉茹,眼睛里的担忧浓得都快溢出来。 看来是个只懂享闺房之乐的蠢货,季相礼在心头想着。 但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做下那事,按照这人的蠢样,很快便会被发现? 霎时间,方才还倾向听江远风话的季相礼,一时又觉得行不通。 江远风没管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的季相礼,目光紧紧地追随着替身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姜,姜穆尧……” 江远风白了他一眼,低喝:“你自己的名字!” “我,我,我自己没有名字,十岁就被带到东宫里头,听诸位官爷的训了。只是在我老家那沟里,爹娘叫我三儿,我爹姓牛,所以四邻都叫我牛三儿……” “好,牛三儿,忘了你这个名字。以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姜穆尧!如今这个形势,你是怎么想的?” 牛三儿紧抿着唇,目光一直投向地上的季嘉茹,手将身边一直抓着的太师椅的扶手都捏出了印子。 “可这样做,被发现了,对大小姐来说,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江远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地上的季嘉茹,声音里带着蛊惑:“那你愿意眼睁睁看着你的女人与另一个男人欢好吗?若你放弃今日的机会,她要么死路一条,要么嫁与他人,一辈子顶着失贞的名声,了此残生。” 他顿了顿,又扫了眼季相礼,“而你的岳父大人,你觉得他那般轻易的放过你?若是有太子替你出面,或许你能保住一命。但你犯下这事,又已经将自己这个替身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我想,殿下也不会轻易放了你吧?” 牛三儿的眼睛里一瞬间满是惊恐:“不,我不要!” 他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江远风点点头,循循善诱般又问:“你今日,原本是干什么来了?殿下竟肯让明明白白出现在此处?” 愣怔了好一会儿,牛三才回过神,道:“我被殿下训导多年,身上骨头大动了六次。如今已经十多年过去,为了检验我能否让人分辨出来,所以这几日,殿下命我以他的身份行走看看。今日来,便是替他告知季大人,殿下绝不可能迎娶大小姐一事……” 江远风撤了季相礼身上的禁言咒,一瞬间,他沙哑疼痛的嗓子重新恢复如常。 季相礼听了牛三儿的话,咳嗽两声,嗤笑起来,“太子殿下倒真是聪明。让你顶着他的名头,却不给你换一身他的衣服,还有你这虎牙,应当也是他刻意留着防你的吧?” 牛三儿的脸瞬间红了,有些窘迫道:“这虎牙殿下说可以不取,没给我换衣裳,说是想看看我自己的真本事,能否就凭自己,不被人认出来……” “哈哈哈哈……”江远风大笑起来,“果然不出所料。太子殿下用计杀了那么多位皇室兄弟,怎么可能是个没心眼儿的!你再学上十年八年,怕是也难敌他皮毛!” 提起太子,牛三眼中又闪过恐惧。 江远风目光深深:“你,怕他?” 手指在扶手上摩挲了好几次,牛三才轻微地点了下头,垂眸道:“算是吧。毕竟他是殿下,血脉上本就与我有云泥之别,我怎么可能比得上他。” 他话虽这么说,但江远风仔细观察着他的脸,那眼神里,先前可能的确是自卑。 但有了躺在地上的季嘉茹的引诱,便有了几簇不甘的火苗。 只要有火,那就好办。 话说到这,江远风没再继续发问。 屋子里空气很安静,他也悠闲地开始品起茶来,静静等着两人的思考。 只没想到的是,比起季相礼,反而是身边这个牛三儿更快地思索好了一切。 他脊背一展,肃然而起,然而看了看季相礼的脸色,气势又有些委顿下去。 小声讷讷道:“我要娶大小姐,我干!” 他这话犹如巨石投湖,瞬间激起了滚滚洪涛。 江远风对他的回答倒是在意料之中,反而是季相礼,惊悚又惧怕地望着他,像是在看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顿了顿,他咽了下口水,问牛三儿:“你,你家中,没有父母亲属了?” 摇摇头,牛三道:“我不知,从小我就吃得多,爹娘不喜我,之前是他们主动拿了十两银子把我卖了的。这些年没再回家看过,也没机会,我也不想念那地方。在东宫跟着殿下,能吃饱穿暖,我何苦要去想那些?” 季相礼默了默,微微点了下头。 难怪。 难怪这人丝毫不顾身后亲眷家属,这么快就做好了决定。 季家是官宦世家,他走到今日,只混了个不上不下的中庸,比起祖、父辈的荣耀,总归是太薄弱了些。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靠着祖先们的荫庇才得了近日提拔上来的四品官位。 而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到头了。 他如今也算是儿女双全,皇帝选择嘉茹为太子侧妃的事,他也高兴了好一阵子。 皇上有意抬举季家,他若是把握不住这次机会,与天家的联姻断了,那他这四品官位,恐怕也保不住…… 前途过往,家族子女,诸事纷扰,牵扯不断,他的考量实在是多了些。 毕竟若是真的出事,自己可是真有九族! 季相礼看向江远风:“本官想先问问你,我都还不知,你又是什么人呢?今日来我府上这一通,目前看来,就是想挑唆我女儿和这人发生些什么。这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远风摸了摸下巴,了然一笑,“在下姜少昭,我的目的嘛,自然是要夺得高位,手掌大权了。有了权势,才好迎娶我心爱的女子!” 听罢,季相礼却是扫了他两眼,颇为诧异:“你这般心机深沉之人,如此苦心孤诣地筹谋,竟然是是为了一个女子?” 他嗤笑一声,先前的忌惮瞬间变成了不屑于讥诮:“那女子要你有权势地位才嫁你,你这般狡猾,难道不知女子以地位权势相要求,本就不堪为宜室良人?你竟还愿意为了那么个人,主动往这争权夺利的泥潭里钻?” 江远风眼底划过不悦,“她和寻常女子不同。总之,我愿意为她这么做,也愿意将一切最好的给她!” 江远风这话,季相礼颇为不屑。 然而也正是这几句话,反而落进了牛三儿的心里。 不舍地看了眼地上的季嘉茹,他更为振奋:“你前几日说我是天下之主之相,那你说,这是不是代表,我若是真的代替太子,一定会成功?!” 江远风转身看他,意味深长一笑,颔首,“自然,老天站你这边。” 季相礼翻了个白眼,傻子! 很明显是对方设计的一个圈套,这被人框在里面了,还巴巴地替人数钱。 但紧跟着,他又反应过来,看向牛三儿:“前几日,你就见过他了?” 第一卷 第400章 狠人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牛三儿颔首:“是,那日殿下第一次让我去国公府送贺寿礼,出来的时候先是遇到了大小姐,然后大小姐走后,便遇到了姜先生。” 看了看牛三儿,再看看江远风,季相礼狠狠一甩袖,抖索的食指愤怒地指着江远风,“宵小,你用计诓骗于我!” 这分明就是眼前之人的一个计谋! 那日嘉茹也去了国公府,定然如今日一般,误将眼前人认作了殿下,被这姜少昭无意间发现,于是便去怂恿,说这牛三有天子之相! 这牛三也是个蠢的,定然那日就对嘉茹起了歹心,所以今日竟丝毫没有拒绝嘉茹对他的引诱! 这是做了一个局,把整个季家和牛三儿都诓骗了进去! 见季相礼反应过来,江远风非但没闹,反倒负手大笑:“不愧是季大人,这么快就想通了。不过如今木已成舟,大人可别将心思花在如何报复我上。当务之急,是你得赶紧想想,如何为你季家,挣得一条路。” “哼!”季相礼气得满脸爆红,“本官不会上你这奸佞小人的道,你且走吧!” “走?”江远风挑眉,“季大人可要想好。” 突然,他笑着低声凑近了他耳边,“走了,这季府发生的一切,可就要公诸于世了……” “你!”季相礼怒冲而起,拳头都捏紧到了他鼻梁处,但紧跟着,他发现自己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暴怒通红的眼眶瞬间又变成了惊恐,江远风任由季相礼被定身,这才慢条斯理开口。 “在下会玄法,又知晓了这么多秘密,我奉劝季大人还是听话一点。放心,与我合作你不亏,以后你是国丈大人,手眼通天,你那不洁的女儿,也会是一国之后,我不会与你争那些风光。我只要这牛三儿,听我的话便好……” 身上仿若被一根根毒蛇慢悠悠地爬过,季相礼浑身每根汗毛都发出了战栗。 眼前之人的玄术,实在是过于可怕。 可与虎谋皮,自己终是有把柄在他人手上。 而这个人,还不同于牛三儿。 姜少昭,根本不受他控制! 一直看着这一切的陆旋终于知道,为何皇帝之前一直那般忌惮季相礼了。 一直以来,季家手握大权,可以说在朝堂之上,与皇帝平分秋色。 原来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埋下了种子。 而江远风和季相礼之间那些不阴不阳的不和,此时也终于找到了源头。 他们表面看起来似乎关系很好,但暗地里却又互相拆台。 原来关窍就在此处! 无可奈何之下,半盏茶后,季相礼终于动了动眼珠子,表示示弱。 江远风解开符箓,他终于可以动弹。 “你,你竟然逼迫我等做这种不忠不义之事,日后若是被发现,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江远风不解地看向他:“季大人这话可说岔了。我逼迫你们?” 他啧了一声,“分明是你二人心有欲念,与我何干?我现在随时可以离开季府,就当今日这事一切都没发生过。你们二人,可愿意?” 他一介平头百姓,今日之事,找不到半点证据。 若是季相礼以官身压他,他哪怕不用玄法,仅凭智计,也能让东宫出手除了这二人。 他,有什么损失? 他镇定从容,云淡风轻地就要去开正堂的门,却如他所料,手刚碰到门框,衣襟就被季相礼一把拉住。 季相礼神色有几分尴尬,他咂了咂嘴,“行了,你说得对!不是你逼迫,是我等甘愿。好了,你也别卖关子!” 他扫了眼地上的季嘉茹,还有眼前的牛三儿,“你赶紧说,眼前这一切要怎么办?” 江远风若无其事回过头来,笑了:“你这女儿好说。她不是个能藏事儿、能干大事的,所以今日发现这牛三儿是假太子的这事,我会用玄法让她忘得干干净净,以免生出事端。” 顿了顿,他又看向牛三,背着手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墙根上的一个火炉炭钳上。 牛三儿不明所以,还没看清江远风在干嘛,一道人影忽地就朝他扑了过来。 他眼疾手快,被养在东宫也常年练习武艺,下意识便出手反攻。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江远风,身忽然便不能动弹。 牛三儿眨了眨眼睛,“咚”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脏污的钳子进了嘴里,只听得“咔嚓”两声,下颚一阵剧痛袭来,鲜血和涎水瞬间顺着嘴角汩汩而下。 牛三儿觉得自己痛得快要晕过去。 这人,这人对他做了什么?! 这时,江远风拍了拍手,将手上钳子往地上”哐当“一扔,“好了。” 季相礼吓得大气不敢出,呆愣愣立在原地。 这就把他唯一能分辨出来太子和牛三儿的那颗虎牙拔了? 原本他还觉得要费上好一通功夫! 出手狠、准、稳,这人实在太可怕! 一阵电流感传来,牛三儿身上的定身咒顷刻被解。他吐了两口血水,忍下了眼里的泪花。 他不敢说疼。 这人太狠,本事太大了! 江远风轻飘飘扫他一眼:“若是这点苦都不能受,就更别指望抱得美人归,走上那个位置!” 牛三儿嘴巴肿了起来,咽了咽口水,声音含糊不清:“能受,不痛,不痛!” 屋外风起云涌,先前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就阴沉下来。 大风呼呼刮着,吹得开着的窗扇哗哗作响。 屋内点燃烛火,三人重新坐在了一起,紧跟着,细细碎碎的秘密谈话的声音,被掩盖在风声之下。 “阿旋,阿旋?!” 耳边传来逐渐变大,一声比一声惊恐的呼声。 脑海中像是陡然吹来一阵风,使得神思逐渐清明,陆旋倏地从季相礼识海中出来,神魂瞬间归位。 面前一炷香燃烧殆尽,烟都不剩一缕了,香灰断成细截。 “怎么样?阿旋,你可看到了?” 姜行握着陆旋冰凉的手,急迫又担忧地紧紧瞧着她,似是要看清她瞳仁里的每一簇光晕。 然而面前的人却仿佛根本听不到话一般,睁眼后,便愣怔地看着茫茫虚空发呆,好似什么也不记得。 姜行心头一阵害怕,“阿旋,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云策!” 手将她握得更紧了些,但面前人就是不说话,急得姜行一双眼睛又湿又红。 见陆旋不说话,但神情还算镇定,桑落过来将姜行拉开。 “王爷,王妃许是在想事情,您先冷静冷静,等她想明白了,想必自然就会回答您了。” 之前她遇到过王妃这般情形的时候,只需等待时间,她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半盏茶后,果真如桑落所料,陆旋的头微微动了动。 姜行双腿一闪,立马奔到了她身边。 “阿旋?” “王爷!”陆旋抬起眼睛看他,“我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了!” 姜行那颗悬着的心刹那放松下来,也不管她想说什么,先是把人抱进了怀里。 院子里的人忽地全都集结了过来,陆将军还有许殊二人,视线全都紧紧追着她,生怕错过当下的任何一丝信息。 她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示意姜行把她给松开。 她平息住先前听到那人是替身时的震撼,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从开始到现在,一切都错了!我们一直被蒙在一个阴谋里。” 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都想听听那个阴谋是什么。 就听得她声音颤抖着道:“当今位置上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帝,他只是从前东宫太子身后的一个替身,一个被东宫养着,随时可以替真太子去死的人!” “他叫牛三儿,十六年前,他遇到了江远风,又被季家骗着与季嘉茹有了苟且,这人就在江远风和季相礼的唆使下,一点点对那个位置存了不轨之心!” “他们后来的阴谋因为时间到了,所以我没听到,但根据咱们手里的信息,已经不难判断出来,就是江远风与季相礼二人,指使他代替了真太子!” 轰隆—— 仿佛天快下起瓢泼大雨。 雷电在黑云中霹雳相交。 满院子的人像是脚下生了根,被这消息劈得魂魄都像是不在人世。 这,开玩笑的吧? 这怎么可能呢?! 自己效忠这么多年的人,合着是个假皇帝?只是个替身? 那人得有多精明的算计,才能在这十几年中都不被人发现,一步步走到今天?! 牛三儿,听着名字都知道是个乡野莽夫,是如何躲过百官群臣的眼睛,这么多年还安然无恙的? 小院里起了风,吹得房檐下的灯笼哗哗响。 声音将众人的神思都拉回来,陆将军这才猛地看向陆旋,急不可耐道:“代替了真太子?那真正的太子,哦不,真正的皇上在哪里?!” 陆旋咬了咬唇,没说话,她看向姜行和陆将军,心头一个猜想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第一卷 第401章 吐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真正的太子在哪里,是否还活着,我都不知情。因为他们谋划之时,时辰已经到了。不过,我倒是大抵可以猜测出来。” “猜出来?”陆将军看了姜行一眼,下意识又去看陆旋,“是还有其他什么信息吗?” 陆旋摸了把头上金簪,只一个眨眼,一缕绿烟倏地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门主,我来啦!” 狠狠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槐灵像个陀螺般飞快地在空中转了数圈,样子看起来颇为欢喜。直到听到他咯咯的笑声,姜行才道:“好了,你门主有正事问你。” 他已经大概知道阿旋要问什么了,虽然心头隐隐也有猜想,但还是有些不愿面对。 自打知道是皇兄杀死了皇嫂,他心里早就把他等同于歹毒恶人,又察觉那人对母后和他都起了歹毒之心,更是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但此时才忽地发现,原来自己竟是恨错了人! 真正的皇兄,有可能早就死了! 他脸上的生气在听见阿旋清明后说的第一句话时,就褪了个干净。 这会儿,非常能理解为何她先前半天说不出话来的反应。 这样天打雷劈一般的消息,若不是阿旋有玄法,他们怕是一辈子都发现不了,更察觉不出来! 空中转成虚晃残影的绿烟戛然停下,槐灵乖顺的脑袋往陆旋身前一探:“门主,您唤我何事?” 陆将军和许殊也看到了绿烟,但是却看不真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因此一时间,二人身子都紧了紧,不由自主退后了两步。 察觉到二人的紧张,陆旋侧身对他们笑了笑,“这是槐灵,一棵树的灵识而已,放心,不会伤害你们。神识如同稚子一般。” 听她这么说,陆将军那如临大敌的面色终于舒缓了些,揽了许殊的胳膊摩挲两下,示意其放松。 陆旋看向槐灵,“先前我让你去东宫帮我查探那密道,你说密道下有个死人,可有看清那死人长什么样?” 槐灵斜着眼睛想了想,“长什么样?这怕是分不清了,我只知道是个男子,现在只剩骨头架子了。” 姜行与陆旋对视了一眼。 只剩骨头架子,便代表至少死了多年。 那地下的沉香屑便不足为奇,应该是当年用来掩盖之前腐烂的尸臭。 “那你如何能辨得他是个男子?他穿的什么衣服,你可记得?” 槐灵点头如小鸡啄米,绿色青烟一摇一摇的,“他穿的衣衫倒是好,上面绣了四爪蟒纹,头戴金冠,靴子也是极好金丝线绣云龙纹皂靴,看起来可贵重呢!” 姜行原本仅剩的一丝希冀被打破,他愣怔地后退两步,双膝一软,赶紧扶住了陆旋矮榻的榻沿。 “那,是……是皇兄!” 陆旋上前虚扶了他一把,确认般地点了点头,脑子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示意槐灵回了金簪里,这才和众人讲起自己在季相礼神识中的所见所闻。 哗啦。 窗外大风依旧,陆旋的声音在屋内与风声相和,气氛如被窗外的低沉潮湿的气息感染,潮湿而滞涩。 一个接一个震天的消息,所有秘密都接踵而至地被揭开。就像是一串紧密相连的鞭炮,点燃了隐线,便挨个爆炸起来。 大家听得眼睛都不敢眨,一颗心在胸腔里安放不住。 所有的阴谋,一切令众人百思难解的谜底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许殊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软得像一摊泥,她虚软地扶住陆将军的胳膊,脸上因骇然渐渐蒙上一层苍白。 “这么说来,我爹的死,以及我之所以会被那姜少昭动用咒术害我爹,便是因为我爹他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知道了这个天子是个假的,而他的一切又被姜少昭察觉,所以这才让姜少昭动了杀念,借我的手杀了他?” 陆旋点头,随之看向陆将军。 “不错,还有大哥,你当时提出要查思俞姐姐的死因,随后便被派去战场,后被追杀十五年,在这里也找到了答案!” 陆将军仍有不解,“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姜行见陆旋一直在说话,收敛好心绪,递给她一盏茶水,替她回答这个问题。 “关系自然紧密,因为思俞表姐的死,我们查出是皇上所为,而这个皇上,应该便是当今这个皇上,并非真正的皇兄!方才阿旋说,皇兄派出牛三儿去季府传信,传的信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娶侧妃。但事实呢?” “我们都知道,皇兄不但迎娶了侧妃,思俞姐姐还在大婚当日自戕身亡。这么看来,在大婚之前,牛三儿便已经早就代替了皇兄,所以纳侧妃那天的人,根本不是皇兄,而是牛三儿!” “本王想起来,当时思俞表姐让我带着衍儿回国公府,让他不要留在东宫,恐怕就是那时候,思俞姐姐已经发现了异样,并且预感到了危险!” “但她还没来得及跟本王说出实情,便被人带了回去,本王也只以为是她吃醋,所以没当回事。当时她跟本王说话之后,立即便被牛三儿察觉,他派出宋老伯爷前来追捕本王,想必就是以为本王已经得知真相,想要杀人灭口!” “幸好当时过后的次日,本王便接到了父皇的旨意,说我不学无术,让我放逐陇川……” 忽地,姜行说不下去了。 满院皆寂,六七双眼睛就这么瞪得极大,一瞬间,一个惊天霹雳在大家心头炸响。 先皇! 先皇说不定也发现了! 姜行的视线落在窗外被风吹得飞进来的几许雨丝上,蹙眉一瞬,却又顾自摇头。 “那时候父皇病危,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当时太子因肃清其他夺嫡上位者,杀了多位皇兄,后来又有了这个替身,父皇那会儿也许也分辨不清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的太子。” 他想了想,“不过,他一定是感觉到那人对本王有了敌意,所以赶紧将我支走。” 陆旋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但思俞姐姐的死,现在却已经甚为明了。她是太子最亲近之人,一定也是最先发现异常的人。替身一定威胁过她,而她不从,所以这才让王爷带小皇孙离开。恐怕那时候,真正的太子已经遭了难!” 姜行点头,神色笃定:“不错,本王查过姜少昭的案册,他是宣武二十五年四月入东宫,成为太子幕府。而纳侧妃,是在六月!如今,正好是大兴十五年!” 屋内安静了一瞬,潮湿的空气将书房内压得死气沉沉,仿若一片泥潭。 季相礼静静地躺在囚车上,陆将军看着他那微微起伏的胸口,恨不得当然一剑让其毙命。 三人成虎,图谋天下,将自己,以及妹妹、妹夫、弟弟、父亲,甚至先皇,全都算计了进去! 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死上十回八回,被吊起来鞭打都不为过! 眸子里恨意翻涌,陆将军手背上的青筋好一会儿才沉敛下去。 他咬了咬牙,这才看向陆旋,“这一次不是还有很多东西没看见时间就到了吗?明日这要死不活的老东西就要被我送往刑场了,阿旋还要不要再看看,他脑子里还有些什么秘密?” 去季相礼脑子里打探,总比他们一点点去拼凑证据线索来得快。 陆旋也有此意。 明日之后,季相礼便就真死了。他这样的活死人,哪怕死了也是保持生前的状态,所以难从魂魄上下手,一切都得尽快在生前问清楚。 “呲啦”一声,火光燃起,陆旋又燃了一炷香。 还好如今她玄门功法大增,所以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利用玄力进入人的神识。 若是以往,还不知她这身子会出什么样的纰漏呢! 正这般想着,陆旋打算凝神。 忽地,胸口一阵寒恶,她忍不住,连忙起身跑到院角,“哇”的一声,吐得天昏地暗。 第一卷 第402章 有孕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不看了,不看了,快把香灭了!”姜行大惊失色,来不及灭香,白着一张脸大步忙朝陆旋奔了过去。 一边替她顺气,一边疾声问,“要不要紧?是不是今日又动用了玄法,所以又伤到了身子?” 陆旋也说不上来这是怎么个反应,反正就是浑身都不舒坦。 而且还特别容易累。 她接过桑落递来的水漱了口,姜行用锦帕替她擦干水渍,“好了,今日咱们不看了,反正已经知道了最根本的秘密真相,其他也没那么重要。” 他眼睛里全是深切的担忧,看她一脸倦怠柔弱,只觉得整颗心都悬在她身上,生怕一不小心她就要晕倒或者离开他一般。 一旁的玄戈见状,赶紧将香炉中刚点燃的香灭了。 陆旋这才抬起吐得红红的眼睛看他,声音小如蚊蝇,“我……我恐怕,是遭了反噬了……” “遭反噬?!”姜行不解,“你不是门主吗?玄法也进益了一大截,还会伤害到你?” 陆旋点点头,“对真命天子出手,就是会遭到反噬……” 忽地,她大脑轰了一声。 是啊! 这皇帝不是个假的么?! 照理来说,她应该不会遭到反噬才对! 姜行也发现了她这个漏洞,“你都说了那人是个替身,一个假天子,何来什么反噬?” 担心她身体出了大问题,是以,姜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给陆将军和国公府的人匆匆拜别,立刻抱着人上了马车。 他边跑边吩咐飞星,“去把那位崔神医请来,无论用什么法子,给多少银子都成,让他立刻在王府等着!” 飞星从来没见自家王爷这般紧张过。 再一瞧王妃那病恹恹的脸色,吓得心子一抖,一个飞身就赶紧冲了出去。 许殊和陆将军也被陆旋的脸色吓着了,是以也没留他们,将杂院的房门锁了,二人又一起聊叙了一番才分开。 因今日早晨陆将军在朝堂上的争取,皇帝已经解了瑾王府的禁制,同时碍于悠悠众口,陆旋的海捕文书也一并被撤了下来。 是以这会儿回王府,陆旋不用再避着人,也就没贴什么隐身符了。 “吁”的一声,马儿被紧紧勒住,马蹄铁在王府正仪门摩擦出重重的擦声。 一个风驰电掣的身影飞快闪过端礼门,姜行抱了陆旋就往存心殿跑,一边跑一边问两侧的下人,“崔神医可来了?” “来了来了,神医刚到!” 松烟色织锦鹤纹大氅在风中刮出猎猎的响声,却像一个小小的毡房,将所有的冷意和不适都隔绝在外,只剩他有力又快速的心跳。 陆旋往他怀里蹭了蹭,就听得这人小声跟她嘀咕:“飞星这小子动作倒快,没让我失望!” 飞星满头大汗地等在屋内,崔神医的胡子都被风吹歪了,像一把蘸了墨刚写了大字的歪斜狼毫。 崔神医心头颇为不忿,盘腿坐在椅子上,眼皮瞭了一眼被姜行抱进来的陆旋。 “这不看着还有气儿吗?还以为是半死不活了呢!带着老朽就纵马狂奔,害得我这两侧大腿都磨破了皮!” 陆旋被姜行温柔地放在榻上,小心翼翼地替她掖了被子,他这才擦了汗水走向崔神医,态度好得不像话。 “神医大人,我家王妃今日狂吐不止,本王瞧这脸色也甚是青白。从前从来没见她发病如此厉害,您快帮我瞧一瞧!” 见姜行态度谦恭有礼,甚至还朝他作揖,不似先前飞星将他掳来时那般没规矩,崔神医哼了一声,这才一瘸一拐地叉着双腿朝陆旋走来。 姜行默不作声扫了飞星一眼,眼神中赞赏有加。 飞星回以一个挑眉。 他就知道,他家王爷铁定只会夸他! 姜行立在崔神医身旁,屏气凝神看着他那搭在陆旋脉搏上的手指,他每皱一下眉,他就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一闪。 两个手都给陆旋把了脉,再三确认自己没有把错,崔神医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他眼皮一掀,侧眸看向他,“虽说您贵为王爷,但也不能如此胡来!” 姜行不明所以,“本王胡来?” 崔神医起身开始去拿诊箱,“平日找到老朽的,怎么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您府上就这么一桩小问题,自己找个大夫开点安胎药也就无事,还用得着让我亲自上门,甚至您的属下还无状掳人?我那医馆中,还有好多排着队等着的病人呢!” 崔神医气得不轻,狠狠一拂袖,提起诊箱就要走。 然而躺在榻上先前还病恹恹,觉得一身甚是不舒坦的陆旋,却忽地神思一顿。 安胎药?! 方才火烧火燎的姜行,这会儿也注意到了这个词,沉吟一瞬,眼睛倏地亮如灯盏。 “什么?神医,您确定没看错,王妃有身孕了?!” 他猛地拉住崔神医,目光灼热似火。 颇为不悦地将他的手从衣袖上拨开,崔神医道:“可不就是有孕吗?你们自己的事,自个儿不清楚?” 陆旋瞬间从榻上坐了起来,一颗心怦怦狂跳。 天哪,她有血脉了! 神机门血脉! 她只要将它好好诞下,就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了! 心头也不难受了,浑身也有劲儿了,她趿了鞋子就赶紧起身,吩咐道:“飞星,赶紧安排上好的马车送神医回医馆!” “对对对!”姜行也附和,“崔神医妙手回春,济世救人,乃我大梁活菩萨,拿五千两诊金一并给神医送去,就是这次他给王妃搭脉的银子!” 一听银子这般多,崔神医眼睛微亮。先前不悦的神色,也终于柔和了几分,但他仍旧一扭头,跟着飞星往外走了。 陆旋赶紧追出,又补充道:“神医,我怀孕的事情,烦请您一定替我保密,千万不能暴露消息!” 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崔神医小声嘀咕,“妇人有孕这样的事,谁没处到处说!见怪不怪!” 见他确实听进去了陆旋的话,飞星冲着身后的二位主子,比了个一切妥当的手势。 目送崔神医远去,存心殿的门霎时“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陆旋身体被人一带,霎时觉得天旋地转。 姜行抱着她转了好几圈,像是怎么也转不够似的,眼睛里亮起满天繁星。 “真好,真是太好了!” “阿旋,咱们有血脉了,你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咱们有孩子了,咱们有小世子了!” “阿旋,你要做母亲了!” “是啊,我就要做母亲了!” “我终于有神机门血脉了!” “有人要做爹爹了!” “我肚子里有小宝宝了,我可以一直跟王爷在一起了……” 两个人笑得眉眼弯弯,被今日的喜讯冲散了所有烦恼。 一阵阵转得头晕,陆旋这才扯了扯姜行的衣襟,示意他放她下来。 她嘴角含笑,“不过这件事可不能传扬出去,要是被江远风知道了,恐怕没那么轻松。” 他在她鼻尖亲了一口,将她稳稳地放在榻上,“放心吧,本王的孩子,我定会护他稳妥出生。” 第一卷 第403章 金煞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看着她莹润光滑的肤脂,他心头激动,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瞧着面前这张此刻带了几分红晕的笑脸,他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 陆旋两根手指放在他唇上,嗔道:“可不行,你如今是要做爹爹的人了,咱们得先护着他平平安安的出生。” 瘪了瘪嘴,姜行伸手握住她两根细嫩柔软的手指,这才似带遗憾道:“好吧,看来爹爹也不好做。” 他将头靠近她腹上,小心翼翼听里面的动静。 “怎么什么声音也没有?” 陆旋忍不住笑,“才刚知道有孕,人家现在还是小小的,什么都没长出来呢,当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在她的肚子上又看不够似的落下两个吻,他才笑嘻嘻道:“两个亲亲,一个给宝宝,一个给王妃。希望你们两个,永远都陪着我。” 天色暗了下来,丝丝秋意带来几分凉爽,天上的星星也出来了。 王府下人点了灯笼,风一吹,晃晃悠悠晕出黄色的光。 她捉了他的手,撒娇道:“带王妃去用膳,为了我的孩儿,我定要吃好多好多……” 他忍不住,在她唇齿间缱绻地游离几息,这才伸手将人从床上捞了,抱起往膳厅走去。 用了膳,二人难得的在院子里看星星。 陆旋摸摸肚子。 本来打算将江远风处理了,慢慢调理了身子,再准备怀孕一事的。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他就来了。 那么现在,她更得加快把这些事情解决,才不影响孩子的诞生! 陆旋躺在摇椅上,望着天上的星星,随着摇椅一晃又一晃,心头先前那些焦虑烦闷,早就被这天大的喜悦冲散,嘴角噙着一个浅浅笑窝。 忽地,她摇椅一顿,目光猛地定在了天穹朝北的方向。 天空中没有帝星,紫薇垣中,原本帝星的位置被白虎七宿中的昴星占据,而真正的帝星却蜷缩在北斗第七星与太微左垣之间。不过好在帝星光亮明晰,隐有向原本位置回归之势! 天象有异! 天象有异,她竟然今日才发现! 心头一阵惊骇袭来,陆旋这才惊觉,自己重生这么久,竟没有一日看过星星! 是了,若是她早日看星星,也许早就发现了这天大的不正常! 许问山作为钦天监,日日最重要的事便是观察紫微垣中北极、四辅、左右垣共三十九星宿。 那么,帝星有异,他定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随后定是自己又加以了佐证! 不然,他定不会预知事情即将发生时,对许姐姐说那句‘不该是你来下手’! 她从摇椅上站起身来,又抬头看了眼繁星灿烂的夜空。 帝星周围,三台星官竟结成倒悬的三角,贪狼与七杀二星分踞两角,吞吐血色光晕。 陆旋眼睛眯了眯。 除了江远风外,竟然还有一处人马在暗中想要除掉他们! 这么说来,他们这一仗,胜算极大,但危险也极大! 一遭不慎,便可能全盘覆灭。 姜行瞧她神色有异,遂问:“看见什么了?” 陆旋沉思了好一会儿,才似是有些遗憾地回答:“帝星有异,我叹这么久,你都没带我看过星星,不然兴许早就能发现天象异常,也就不用苦苦找寻这么久,才有今日的答案了。” 姜行替她摇着摇椅,面上闪过委屈:“怎么倒怪起我来了?王妃想做什么,本王岂敢置喙?还不是你说做什么便做什么?” 忽然,脑中一道亮光闪过,她瞬间按住他晃动摇椅的手,“陪我去一个地方!” “这么晚了,何处?” “玄元观!” 这玄元观又有什么说法? 姜行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见眼前这人已经开始收拾外出的斗篷,想了想,还是赶紧招呼来了飞星,“准备马车,去玄元观。” …… 夜间的山路不好走,马儿一路上去,走一步便是一停。 好在今日陆旋也不急,由着它性子慢吞吞的。 入秋后,夜深露重,山间已经有了些凉意。 姜行把她往怀里拢了拢,又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好端端的,晚上不呆在王府养胎,却要深更半夜跑到玄元观来,难道是知晓有孕后,想替咱们的孩儿求点什么不成?” 陆旋笑:“求什么?只要他能好好的出来,他娘能给他康健,保他顺遂无虞,他爹能给他富贵,让他安乐,我已经很知足了。” 这话姜行受用,笑得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在黑夜里极为闪耀晃眼。 陆旋这才与他说起正事,“今夜观星时,突然想起一个人。曾经听你说过,从前你与思俞姐姐一起去拜会过玄元观的抱朴子道长,甚至他窥见了季青妍身上的天机。所以我在想,既然他那般有本事,定然也能发现星象异常。” “先前宋楚楚与我换命的时候,为了阻止她得逞,我曾尾随她一起来过玄元观。那时候,我瞧见玄元观中闪动着金色阴气,当时没工夫理会,所以也没细看。今儿既然想起来了,便想来看看。” 姜行纳闷:“可是抱朴子道长,不是十五年前就过世了吗?” 陆旋点点头,“没错,也是十五年前。所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之前一直没想过这头,是因为从来不觉得玄元观与我有何干系,直到今日观星,才悚然想起道长也是十五年前离世。” 姜行:“难道是……道长也知道了什么秘密,所以被姜少昭或者皇帝所迫害?” “我不知道。但之前,给宋楚楚和我换命的那位虚白道长,手上的换命功法,却是出自我神机门一脉。只是不巧,道长后来被在王府设下阵法害你的江远风给杀了。所以我在想,那位虚白道长的玄法,到底是源自江远风,还是这位抱朴子道长?” 姜行完全没想到这头,经她这么一说,倒有了几分好奇。 二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观外山门。 远远瞧着观门灯笼亮着,大门却是紧闭,观中人似是已经入睡。 陆旋道:“可有准备银两?” “本王出门,何时缺过银子?” 陆旋一笑,“那就不打紧了。观门紧闭,想来得需要好一番打点。” 姜行了然,立刻吩咐玄戈:“带五百两银票先去,让人把观门打开。” “是!” 一道黑影极速闪过,留了飞星和桑落近身护卫,四人慢慢拾级而上。 等到陆旋一行爬完楼梯、走到观门处时,玄元观的门已经打开。 门口站着个女道长,嘴唇略厚、盘子脸,看着年过三十。 见了陆旋和姜行,她手上拂尘一摇,立刻便行了礼。两眼弯弯,露出两根细细的鱼尾纹,看似极度和善。 “王爷,王妃,这位是清尘道姑。”玄戈方才来处理的开门之事,早就候在此处,这会儿对着陆旋和姜行介绍。 姜行没说话,陆旋轻轻颔首,“清尘道长,深夜叨扰,给您添麻烦了。” 看得眼前贵人不但出手大方,连人也这么和善,清尘更是喜笑颜开,“王爷王妃登临鄙观,是观中之幸,何谈麻烦二字?” 陆旋轻笑,“我本来想明日再来,但因今日发生了些事情,我这心中难安,想在明日在观中烧得头香以解灾祸,所以想了想,还是让王爷这会儿便带我来了。” 清尘一听,原来是烧香的。 这开个门便是五百两,明日还不知有多少香火钱。是以,极为恭敬热情地点了点头,又吹嘘了一番玄元观的香火灵验,这才关了门,笑眯眯地领着人往三清殿后殿走去。 陆旋一行人跟在清尘身后,一路穿过回廊,越过几座殿宇,很快就到了三清殿。 越走,她心头那熟悉的感应越强。 直到在三清殿后殿转过回廊,她目光一颤,她猛地顿住了脚。 眼前,那金光阴煞之气,再次出现了! 第一卷 第404章 引煞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不知她为何突然停下,只瞧她神色不对,遂关心道:“怎么了?” 见状,前头的清尘也停下脚步看她,眸中关切甚密。 这样身份尊崇的贵人,出手又这等大方,要是明日的头香没烧到,反而惹了人不舒服,岂不是倒蚀一把米。 陆旋想了想,问清尘:“这里距离今夜我们宿下的客房还有多远?” 一听是累着了,清尘松了口气,神采飞扬地笑:“快了,就沿着这廊道,前面直走再右拐,上二楼,右手边是一套三间的屋子,从来是给顶顶尊贵的客人备下的。瞅王爷王妃一行,住那一套最合适。” 默了默,陆旋点头示意清尘继续往前,她则伸手牵住了姜行。 金光在此处最是浓郁,那便说明是从此处附近散发出来的,此刻开始,他们得好好记路。 到了二楼,“咔嚓”一声,清尘拿钥匙开了门。 门被推开,陆旋本以为,玄元观这样清幽之地,山中舍宿只能应付一晚,倒是没想到,一进屋子,灯烛被一一点亮,灯火摇曳中,彩丝华绸,雕镂锦绣,贵木奢雅,幽香沁人。就连地上都铺的,都是极为精致的孔雀羽色绣玉兰花灯宫毯,竟是奢华无比。 姜行甚是满意,转头朝飞星点了点头。 飞星会意,又从身上掏出一沓银票给她。 收银票时,清尘颇不好意思,有了几分先前不曾见过的矜持。 她往陆旋和姜行处偷瞄了几眼,见一身华贵、风流隽雅的王爷,正在给芙面柳腰、仙姿玉色的王妃捏腿,并没工夫注意这边,这才赶紧将银票收入怀中,一张脸掩饰不住的喜悦。 见她瞧了一会儿还不走,玄戈胸脯一挺,适时往她视线中一拦。 “清尘师父,夜已深,王爷王妃车马劳顿,我们也要伺候二位歇息了,还请师父先行退下吧。” “是,是,这么晚了,自然要先休息。”清尘笑着应答。 “王爷王妃不喜人打搅,烦请师父告知阁楼负责伺候的道人童子,不必前来叨扰,我们自会安排。” 清尘笑得眉不见眼,连连点头,“自然,这是自然。” 她鲜少见到这般风姿卓绝的璧人,还想再瞧两眼,却被玄戈的目光看着一步步退出了房门,出了房,她笑得脸都快僵了,这才反应过来,摇了佛尘告退。 清尘一走,玄戈咚的两声关了门,随后立即紧紧附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听着清尘走远的脚步声,几人又在屋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确认外面再无人声走动,陆旋这才拉了把姜行,“走!” 夜色中,陆旋与姜行带着飞星,沿着三清殿后殿的楼梯飞快下了楼。 月影高悬,风声潺微。 几人轻的没有一丝脚步声。 循着来时的记忆,陆旋很快找到了那金光最耀眼处。 廊下一路燃着灯笼,细微的风动引得那画了八卦图的灯笼摇摇晃晃,扯得地面几人的影子也跟着变化。 这里是三清殿后殿一楼的廊檐下,但金光显然并不在廊檐,而是一墙之隔的屋子中。 飞星先行一步,四处瞧了没人,轻手轻脚闪进那屋子里打探。 屋子并没锁门,门一推就进去了。 里面冷冷清清,好在里面并没住什么人,飞星松了口气。往桌椅案几上一抹,手指上灰黑色的一层灰。 四处看逛了一圈,发现也是一处有三个房间的套间。除了正厅外,一间是寝榻卧室,一间放了些法器古籍,还有一间在卧室背后,应是平日用来练功打坐之用。 探了屋子里没有危险,飞星立刻闪出到姜行跟前。 “里面没有异常,可以安全进来。看来有些日子没人住了,里面都积了灰。” 陆旋看了眼姜行,点点头,循着金光痕迹,立刻拉着他迈进了这间有些清冷的房中。 飞星在后面关了门,防止有人进来,啪嗒一声落了栓。 陆旋先是扫了一圈屋内。 东西归置得整整齐齐,地上也干净整洁,只是桌椅上有淡淡的灰尘。 “地面无尘,而桌椅案几有浅浅灰尘,看来这处平日许久无人居住,只是安排了人打扫。不过这打扫之人应有些惫懒,只顾着潦草扫了地,却并未擦拭用具。” 姜行浅笑,“王妃心细如发。” 四下瞧了眼,姜行本以为她要去左边的屋子,不想陆旋却往右边侧身,“走吧。” 右边是金光散出的方向。 走了两步,陆旋也生出些狐疑,转头问他:“这里有极为浓烈的金光煞气,王爷看不到吗?” 之前她在他身上下了血符,加上他本来紫气傍身,以前她能看见的阴物鬼气,他都是一样能看到的。 这次他方才却显然判断错了她的步伐,打算走相反的方向。 姜行眼睛里一片茫然,这才点头,“王妃说的什么金光,本王的确是一丝一缕都没看到,这深更半夜,只瞧见了一片黑茫茫。若说金光,恐怕也只有外头那几盏灯笼透进来的黄光了。 看不到? 都是阴煞,不应该啊! 陆旋便走边想着,顺着眼前光晕就走到了卧室之后的练功房,忽地,她脚步一定。 极为强烈的金光阴煞从屋子里一个小小的陶罐中散出,那光并不刺眼,哪怕是这源头处,也只像是三月的阳光一般,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陆旋不知不觉便欲伸手去拿那陶罐,被姜行一把抓了手。 “刚有身孕,若是碰上什么有毒之物或是机关暗器之类的可怎么好?要做娘亲了,还这般莽撞!” 他低斥了两句,飞快地扫了眼飞星。 飞星咋舌,赶紧伸手替她去拿。 罐子轻轻被取下,一碰到,便在半空中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 陆旋凑头一看,一个青铜八卦罗盘,另三个龟背甲。 罗盘已经生了青绿锈迹,看起来已是多日无人用了。 陆旋拿着罗盘看了看,又朝这间狭窄的练功室扫了一圈。 看起来并无什么异常,也并未看到什么鬼魂。 怪哉! 为何会有阴煞之气? 而且这煞气,还是金色的。 难道是有什么大功德之人,心存怨恨? 这里,住过什么得道高人? 飞星见这屋子并无什么不妥,摇了摇陶罐道:“别说,进了这屋子,似乎浑身还挺舒坦。我这丹田气息,涌动得都比平日更顺畅了。” “更舒服?” 陆旋只觉更诧异了。 想了想,她掏出了一枚引魂符。 无论如何,阴煞之气都得引出引出阴魂才能解决。 此处毕竟是观中,尽管这金光阴煞似乎并不伤人,甚至普通人走近了,还会感觉到舒服,但总得弄清楚个缘由。 万一哪天这金光不在了,只剩阴煞,那才是要毁了这玄元观,说不定还会暗伤许多无辜百姓。 再者,她今日来本来也是想找到与那抱朴子道长有关的点滴,所以任何一处异常都不能放过。 符箓引动,咒语起阖,蓝色火焰倏地向着陶罐窜了出去。 飞星一个哆嗦,赶紧将陶罐放在了小桌子上,他则走到门口替陆旋护法。 紧跟着,令陆旋叹为观止的一幕发生了。 第一卷 第405章 道长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面前陶罐前霎时爆发了一道极为强烈的金光,陆旋深感刺目,赶紧挡了眼睛。 迷蒙间,通过指缝,她隐约瞅见有个人影,就坐在面前陶罐上。 两指一分,她定睛一瞧。 还真是个人! 心头猛地一骇,再一定神。 哦不,是个魂! 吓死她了,人可比魂吓人。 姜行早就被她这一连串动作看得云里雾里,右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有些不明所以,眼底尽是忧色。 陆旋抓了姜行的手臂,“先别闹,我见着个人,你看不见就算了,我得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闻言,姜行终于松了口气,放下胳膊,微仰靠向身后墙壁,只在一旁静静看着,不再动作。 门口的飞星哑然。 自打得知王妃有了身孕,王爷就像是个刚下了蛋的母鸡。 干啥都要小心翼翼护着自己的蛋,生怕王妃一不小心磕了碰了或者又出啥岔子了。 从王府到观中,他都瞧见了,就连走路,这人好几次都想直接抱着王妃走。 这女子有身孕,竟如此可怕吗? 至于一惊一乍护成这个样子? 陆旋没注意身边人的神色。 面前的金光描绘出一个魂魄,她静静看着,似有几分眼熟。 魂魄身着道袍,身形清瘦,鹤发束成团髻,用一根木簪固定,看着甚是精神。 但这老头,她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陆旋没想起来,面前的金光老头却朝她开了口:“你,可是门主?” 脑袋里砰的炸响,她想起来了! 之前在祖师们的梦境中见过,这人是门中弟子! 忙不迭点头,陆旋道:“是,我是门主。” 那魂魄听罢,松弛一笑,“总算等到您了。” “你在等我?”陆旋看了眼屋子内的金光,心里闪过一瞬间的狐疑。 她很早就见到了这簇金光,但重生以来,一直忙于逃生,也从来没想过这金光与自己有关,所以从来没打算管过。 就连今日过来,也是因着想问那抱朴子道长的事,所以才前来的。 对面的魂魄正慈祥又尊重地看着她,忽地,她神思一定,忙问:“你可是抱朴子道长?” 对面的魂魄丝毫不意外,微笑了下,颔首默认。 陆旋头顶似有雷击,惊得她心头惊骇更甚。 “你,你竟然真的是抱朴子?你为何知道我会出现?在此等我,可是为了紫微帝星一事?” 陆旋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带着心头激动,急得多喘了几口气。 抱朴子道:“门主,您所看见的,乃弟子特意为您封存的一缕魂魄。实际上,我早已去往往生。在此等待,是因知晓如今这天下困局,应只有您能解开。” “果然,抱朴子,你早就发现了异样,早就知道帝星有异!你是因何而终?是不是江远风杀了你?!”陆旋见对方早就知道她会来的样子,激动得一开口就是一连串问题。 只是没想到抱朴子竟然封存着自己的魂魄,在此等了她十五年! 若是她先前在跟着宋楚楚偷偷来那次,她就想办法解了这里的金光,也不必等到现在才来寻一个答案。 气愤和激动之余,她心中却又明白,时也运也,境遇不同,所做的决定也不同。 当时她还不知这背后的一切,哪怕那时候解开了这金光魂魄,她也并不知江远风是谁。 抱朴子见她激动,不由叹息一声,“不错,门中叛徒霍乱苍生,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姜少昭以一个假皇帝,伪冒真太子,二人合谋,已经登上帝位。江山易主,妖星为祸,他与观中弟子虚白合谋,暗害贫道归天!目的,就是不让贫道说出其中真相!” 抱朴子也激动起来,神色颇为忧虑:“为了挡住悠悠众口,不让人察觉帝星异常,他们不但害了贫道,还害了门中另一位弟子,钦天监监正,许问山!许师弟瞧出天象异常,暗中与我相商。我们知道这位姜少昭便是门主先前派大家追捕的那位叛徒,所以写了数封书信寄往门中。只是我们没料到,书信在各城均被拦截,如今能得见门主,想来应是终被门主察觉了真相,所以循信而来……” 两大滴泪水从陆旋眼眶蓦地掉落下来,她握紧拳头,瞳孔恨得发红。 “不……不是……” 垂眸定了定神,她摇头,心像是一床破烂的旧棉絮,被凉风扯得空了一个大洞。 “原来你一直等的人是我娘,我,我娘已经死了,我不是云浔,我是陆旋……” 听见她的话,抱朴子先前稳妥慈悲的身子一颤,脸上肌肉也抖了抖,有些惊讶。 “你,你不是门主?”眼中闪过惊慌,他赶紧道:“可,可我留下的这金光法像,只有门主才能看见,也才能解开……” 陆旋脑子一清,明白了先前为何姜行看不见这里的金光了。 还有先前许殊说,朝廷自许问山之后,不再有钦天监监正一职,她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缘由。 摇摇头,吸了下鼻子,她道:“别担心,我是云浔的女儿,是新的门主。我猜,你定也是害怕被江远风发现,所以才以自己最后的玄力,全都用来做了这金光法像吧?” 抱朴子听罢,先前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沉了下来,神情中闪过欣赏与宽慰:“不错,既然你是新门主,那也是一样。有如此聪慧的门主,神机门必将壮大。” 陆旋看着他:“江远风联合皇帝做下恶事,你和许问山因此被害,你放心,既然现在我是门主,定不会置之不理!门中的叛徒,自该门主来收。我娘没做完的事情,我会替她做好!” 抱朴子摸了摸胡子,笑着点点头,但目光中却仍忧虑不减:“只是这姜少昭不但杀了所有懂天象玄术之人,还用异术谋害了先皇,我夜观天象,先皇不到寿元便疾病而终,就是妖星作祟而为!他还与虚白联手,拿走了我手上的无偿追魂匣,不知会用那法器做下什么孽债……” 陆旋止了泪意,眸光厉芒翻飞,“你放心,那虚白早就中了我的计,江远风已经自己出手把他给杀了。他偷学神机门换命之术,以此作为玄元观噱头换取银钱,还害到本门主头上,所以我也就没手软。” 抱朴子被吓了一跳,“什么?!那个孽畜,竟当如此胡作非为?!” 转念,他又纳闷思索,“不过,弟子并没将门中换命之术交与他,那虚白从前在观中,也不过是二等弟子,他是如何习得那换命之法的?” 陆旋冷哼一声,“应是从江远风那处习来的吧。” “江远风?” 这一瞬,抱朴子猛地抬起头,神色似带激动,急切地看着她:“门主,还有一关于换命之术一事,如今正好说与您知!” 第一卷 第406章 替身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感受到老道长的急切,陆旋竖起了耳朵。 “我之前观察过,帝星有异,是白虎七宿之昴星替而代之,并无一点紫薇光华。但奇怪的是,后来原本的帝星陨落,四辅星黯,昴星入紫薇,竟有了极亮帝王光华,像是从四辅星处夺走了大半!” 他颇有些愤懑,“先前许问山同我说起,说新君身上有皇家紫气,他怀疑并非妖星,所以还需试探。但就是在试探后不久,他便殒命身亡!” “所以老道推测,新君定是借江远风之手,设下了换命之术。与之换命之人,还是储君之类的人!不然,那假冒的皇帝身上,绝不可能有皇家紫气!” 这一瞬间,陆旋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被引爆。 她眼睛一眨不眨,但全身血脉却都在这一刻仿佛悉数炸裂。 她终于知道先前一直想不通的一点是为何了! 她早就发现皇帝不喜太子,但江远风与皇帝却因太子一事,似乎二人有过不少次龃龉。 所有人都暗害太子,江远风自己也对太子下了手,不然她不会再东宫替他结了身上的阴符。然而他却又不想他死,死活要保着他一条命! 先前在密道中,江远风一直护着太子,不让皇帝下手杀他,而自己却又说他可以变得痴傻。 她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总算找到了缘由! 因为担心会有其他玄门众人发觉,所以江远风在皇帝身上伪造了紫气。而那紫气的源头,就是从太子和本来的皇帝身上获得! 牛三儿和真正的皇帝年岁相仿,那么要换命,一定是他和皇帝换命。但二人生辰八字不详,换命失败的概率极大。 那么唯一的办法,便是借助其中一位血亲的力量,让血亲献出自己的阳寿为祭,便可成功换命! 而太子姜衍,就是那位被献祭的血亲! 陆旋瞳孔微动,不断在脑中思索。 也就是说,该死的是牛三儿,本来的皇帝一定发现了他的不忠,但因为换命,牛三儿没死,真皇帝死了!那么真皇帝身上的紫气,就全都过渡到了他的身上! 这些年时间太久,而原主又死了,所以牛三儿身上紫气愈发稀微,这时候若想维持,必须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那么就不难猜测了。 牛三儿身上的紫气,来自于太子姜衍! 江远风助他先从皇帝身上夺走了所有可以利用的紫气,但人死灯灭,哪怕换命也并不能维持多年,是以只得将换命血亲身上的紫气一并引渡出来,以此护着他身上的气息。 陆旋往后退了一步,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包括皇宫里的阵法,那乾坤五气阵,也就说得通了! 因为身上本来就龙阳之气不足,所以必须用阵法加持,才能不让人看出破绽。 哪怕这阵法会导致他子嗣凋零、后宫衰微,但站在江远风的角度,也必须先维持好表面! 这一切,许问山早就发现了! 还有皇帝为何死活要立三皇子太子,因为姜序是他牛三儿的儿子,而真正的太子,是那个死了的姜穆尧的孩子! 这么说来……除了太子,其他全是牛三儿的孩子! 独木难支,皇室血脉,竟早已凋零! 看她身体发抖,一张脸又开始发白,姜行忍不住将人往自己大氅中揽去。 “发生何事了?” 先前听到虚白的名字,王妃那会儿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被震得这副模样? 陆旋抖索着抬起头,看着姜行那被自己改了的面相,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里发芽。 也许,她知道为何身上紫气最浓郁的是姜行了。 如今看来,皇室仅剩的,唯一还完好的人,也就只剩姜行了…… 陆旋没有回答姜行,转头继续盯着面前金光闪耀的抱朴子。 “道长,你说得不错!”她拭掉方才因惊惧而落下的两滴泪,“目前我已经发现,如今身居高位之人,就是顶替了真命天子的人。他叫牛三儿,原本只是个先前东宫训练来替皇帝受死的替身!” “我与当年许问山一样,一直没有怀疑他不是真龙,就是因为他身上一直有紫气环身。而现在,我从你处,已经得到了一直没能找到的答案!他身上那紫气,就是从真命天子处换命而来,以以当今太子阳寿押祭,既助他成功换了命,又窃夺了太子身上的紫气!” 这下,姜行也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眸子猛地一定,胸口似有一块巨石轰然粉碎,激得他浑身血脉喷张。 他眼眸血红,愣怔地盯着陆旋,看着她望着茫茫虚空,说出那巨大阴谋之下,那些他死活难解的谜底答案。 一个天大的阴谋,一个将他框在其中十五年不敢轻举妄动的真相! 只一个农夫、一个神机门叛徒,再加一个心比天高的四品小官,三人联手,竟将整个大梁朝堂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有人,都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抱朴子听罢,眼里瞬间闪过失望,他垂头,似是自嘲地喃喃嗤笑了一声,“晚了,没想到等你找到我,都这么晚了……” 说着,他又望着茫茫虚空,怔怔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两个人要换命,若是不知道生辰八字,或是生辰八字不相近,最好的药引,就是血亲身上的气运。想必当今太子,也没有多少寿数可活了……” 尽管这话说起来有些丧气,但陆旋却也知道,这是事实。 但事实,不代表就要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恶人该有的报应,无辜者该得到的补偿,都该一点点夺回来! 半晌后,她勉强恢复了些神识。 “道长因庇佑苍生而死,因天下大义而亡,生前做了那么多善事,想必正是因此,所以您魂魄满是金光。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全是您此生功德。” 抱朴子无奈地笑了笑,摆了摆手:“又有何用?太晚了,你来得太晚了……” “不晚!”陆旋急声道:“我会让这一切都大白于天下,让大梁回到它本来的轨道!” 屋内沉寂了一瞬。 似是结束了自己的使命,陆旋看着眼前发着金光的魂魄,隐隐有消退之势。 许是自郁嬷嬷之后,再也没有这般亲切的门中之人,没来由的,她发现自己竟想留住当前抱朴子的这一缕魂魄。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想了想,她道:“道长,我还能再问您一些其他的问题吗?” “门主,您且请说。” “我想问,二十年前,宋家伯府的老夫人与季府夫人一同来玄元观祈福,您给二人分别批了运势。你说宋家有凤来仪,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事实上,宋家伯府如今早已被夺了爵位、潦草谋生。而当初您说运道不好的季府,反而那家小姐,成了如今的皇后,独得皇上恩宠,这一切,要怎么解释呢?” 定定地看了看她,抱朴子笑了,“门主不该问我这个问题,您玄法修为在我之上,您知道那个答案的。” 第一卷 第407章 面相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不,我看不了自己的面相。” 陆旋实话实说,玄门中人可以占卜预测,可以化解消灾,但他们看不了自己的面相。 因为一切皆随心念而动,一念起,跟着什么都变了。 抱朴子眼睛一亮,“门主,是先前在宋家的人?” 陆旋点头。 抱朴子哈哈大笑,“怪道,怪道!宋家有凤来仪,若是如此,从面相上看,那凤,便是门主!您将会是母仪天下的大梁共主,也只有您,能救了当今这一团糟粕的乱局。” “季家是没有凤命的,您也知晓,即便是做了皇后,也是假皇帝的皇后。不过是偷天换日的把戏罢了……” 听到这个答案,加上先前那些耸人听闻的真相,她心乱如麻,点了点头,有些喘不过气。 没想到,祖师们留给自己的任务,竟然这般重…… “道长,我的问题问完了。那您……” 她这句话就像是一句咒语开关,话刚出来,便见虚空之中,抱朴子的魂魄越来越恍惚透明,似在隐隐消散。 “贫道这一缕残魂,就是为了等待门主而来。既然今日门主已经相见,这一缕神识的任务也已完成,自会消散于天地寰宇之间。门主,望您解救苍生,匡扶江山,助我等,得偿所愿……” 随着最后一缕金光消失,空空荡荡的练功房内,声音也越来越缥缈,刹那间,又重新回归漆黑与寂然。 “道长,道长?” 再无声音应答。 望着茫茫虚空,陆旋心头像是空了一块。 她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儿后,将桌上的陶罐端起来,重新放回了原位。 “所有的答案,我都已经知道了。走吧。”声音里,像是有些失落。 姜行心头压抑,点了点头,牵了她的手,与飞星三人一同往门外走去。 玄元观在山上,夜里没有熟悉的梆子声。只有寒鸦鸟雀不时啼鸣,一声声数着时辰。 回到房中,陆旋推开窗户看天上月亮,才发现竟已至下半夜。 为防止有人发现,屋子里没有点灯,她拉着姜行和桑落几人,赶紧将今晚的所见所得与他们相商。 不知不觉,便已是两个时辰过去。 陆旋握了姜行的手:“咱们今日恐怕得分头行动了。” 窗外,天边已经亮起鱼肚白,第一缕霞光顺着山峦绣出一层金边。 玄元观旁的林子里,各类雀儿叽叽喳喳地已经开始叫起来。 “昨夜深夜来此,说的是要烧头香,所以我待会儿,当还是要与桑落一同去烧香的。至于王爷,就赶紧回京城吧!” 姜行没有答应,似乎还在犹豫。 “这么快就要开始动手了吗?可你现在怀着身孕,一个人在这玄元观中,我始终不放心……” “咱们的时间不多,今日大哥还要将季相礼带去午门处决。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你即刻下山,让他越早动手越好,然后把事实告诉他和许姐姐,让大哥先拿兵符出城。” “那本王呢?”姜行的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一夜间竟有了几分憔悴。 “王爷的事情就更重要了。” 她神态温和,声音平稳,“王爷需要替我把江远风,引过来!” 姜行下意识就想拒绝,“可这实在太危险了,你如今怀有身孕,他手上又有法器,万一……” “他是我神机门的人,岂有门主惧怕一个区区左护法之理?现在身受重伤的是他,功法精进的是我,放心吧,应该不碍事。若是等他知晓我已经怀了身孕,那才是有了大麻烦!” …… 昨日疾风黑云,但好在去得快,不但一丝雨也没下,今日依旧放起晴来。 江远风穿上美妾替他精心挑选的新衣,明明是该欢喜的,却不知为何,心下总是不安。 斥退侍妾出去,他又钻进了那一方暗室。 暗室内,除了一应法器,四面墙上挂满了无数画像。 若是仔细瞧,便能发现那画像,都是同一个女子。 “云浔,浔儿,你不会怪我吧?” “我知道她是你的孩儿,可是她长得实在是太像陆凌川了,竟没有一丝一毫像你。” “不然的话,我定然是会怜惜她,放过她的。” 他手捧离他最近的一幅画像,他目光温柔得像水。 画中女子双手叉腰,手拿一根长鞭,似乎要教训人。而那神态,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娇嗔,恼恨的眼神中,似又带着一抹亲昵。 双手抚过女子眉眼,他眼神像是穿透岁月,带着几分缠绵。 “你瞧,若是你先前答应我,做我的妻子,那我答应你的,也会拿她当做我的女儿,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知道,你这模样,定然不是在嗔我,而是在怨恨我,对吧?但我也不想啊,因为我知道,我若是放过她,她定然也不会放过我。” “她对我,可比你对我,狠多了……” 他的话似是怎么也说不完,最后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地毯上,泛起一个苦笑。 他躺了下去,侧头看向怨恨他的女子画像,继续喃喃自语:“我昨夜想了半宿,你女儿和姜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然而想破头也没想出来,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你说是不是?” “那陆将军就是想与季家为难,而姜行则正好借这个由头,因满朝文武施压,惺惺作态成一副他们是受害者的样子,好让先前通缉你女儿的海捕文书撤下去吧?” “即便死了,你一定也是在帮着国公府陆家,帮着你女儿吧?” “你一定不会管我……” 说着说着,他眼睛中似是涌起了泪花。 “你是这世间唯一对我好的人,你怎么能就不管我了呢?” “如今的大梁江山,只要你活过来,我随时都能拱手交给你,让你享受最尊贵的荣耀。可你怎么能不等我呢?” “……”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到胸口发闷发疼,他这才收拾了一番情绪起身,开了机关,朝外间书房走去。 无论如何,还是得先养身体要紧。不然若真到了真相大白那天,玄法因身体的原因不能完全使出来,总归是太危险。 那陆旋先前定是得了太后的魂魄,也不知问出来了些什么。 本来那日在皇宫里就是布了杀局,谁想到竟被她给逃了,自己这身子也瘦了那么重的反噬! 有备无患,只要解决了陆旋,便可从此高枕无忧! 出了书房,一位腰缠银铃的美妾端了紫晶琉璃盏来,里面是冒着气的滋补药膳。 “大人,上哪儿去了呀,害奴家一通好找。” 她眼波流转,声音也娇媚,顺着他身子一滑,扭坐到他身侧榻上。 勺子搅了搅,舀出一勺放在小口上轻轻吹了吹,这才伸手喂到他嘴边。 “多嘴。”喝下侍妾送来的药膳,江远风不轻不重地斥了这么一句。 此时,门外又来了个侍妾,端着一碗泛着酸苦的中药。 一进来,侍妾便是娇嗔的一跺脚,“大人今日怎又先喝她端来的东西?可不能这样偏心。” 她摇曳着腰肢朝他走来,“还是先喝药吧?喝了药,您昨日不是说还要带奴家去看季家老爷处决的吗?今日外头都在传,说这季家残害国公府忠良,一大早囚车就从国公府出门了,奴家也想看看这活死人还能怎么个处决法!” 面前娇美侍妾娇俏媚笑,江远风闻言,却是身子一凛。 他脑子里一个霹雳,坏了! 第一卷 第408章 宝藏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一夜没想明白的事,突然就通了! 昨日早朝,陆将军上奏表冤屈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他先前想只是为了惩治季家,以及让陆旋逃脱抓捕那么简单! 季相礼在国公府待了一日一夜。 这一日一夜里,能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 这么多天都没抓到陆旋,甚至连影子都没一个。通过那日宫里的情形他也明白了,这人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定是用了隐身咒! 这样的陆旋,即便他们派了人出去,也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 而那瑾王府,固若金汤,牢得跟什么似的。 影子和无白几次三番都没能闯进去。 这样的情况下,陆旋说白了就是安全的。 季相礼对常人来说,的确是个活死人,不管用了。 可他们要对付的是陆旋! 陆旋什么人? 神机门门主! 有她在,季相礼的肉身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可窃取一切秘密的宝藏! 只要她进了季相礼的神识,什么秘密不能知晓?甚至比还是活人的时候听话多了! 他急躁又慌乱,又伴着极为强烈的恼恨。 自己这身子先前被伤了,那日又中了反噬。弄得精神头有些不畅,这次竟然出现了一个这么大的纰漏,竟是完全没想到这头,更遑论周全布局! 他们一开始在皇帝面前叫屈的目的,就是想得到季相礼的肉身! 若不是如此,他们只会要求让刑部收监,然后今日处决。绝不会弄一出,要自己亲手处决的事,还往国公府带一趟! 谁看着仇人不糟心?谁不嫌活死人晦气? 可他们偏偏还往国公府带了! 很明显,这一天一夜,恐怕陆旋已经知道自己和皇帝几人的秘密了! 江远风披了外衣,鼻腔呼吸如风箱一般,发出哼哧哼哧焦躁的响声。 他拿了自己的腰牌,匆匆唤来影子:“拿我信物去找卫捷,让他把先前接手的那六成兵马准备好,恐怕天,就要变了!” 卫捷此时正在京畿大营外的一片无人的小山坡上和沈霆安喝酒。 “将军,难得您今日亲自我来找我,这么多年,我都以为您对我不满,所以刻意躲着我呢!” 沈霆安给自己倒满,瞥他一眼,“还叫将军?” 他垂眸叹息一声:“如今呐,你的官职可比我高。” 卫捷目光闪了闪,看似浑不在意一笑,“嗐,都是运气好。但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头儿!” 说罢,卫捷双手举起手中酒碗,头一仰,尽数入喉。 摇摇头,沈霆安道:“这些年,可有怨我?” “怨?”卫捷道,“自然不会。” 指着卫捷的鼻子点了点,沈霆安嗤笑,“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定是怨我,觉得我是因为你做了左军右都督,比我还高三个品阶,所以心怀不满,从而再也不与你联络。就连上朝,见了你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卫捷眸光微闪,带着几许试探,“将军既然都知道,为何还来问我?或者说,将军有什么苦衷?” 沈霆安斜他一眼,“能想到我有苦衷,算你小子还有心。不枉我当年关照你一场!” 二人又干了一碗酒,大喇喇擦了嘴,沈霆安才道:“我当年,被连贬四级,岳丈定王府一门,一夜间尽数被屠,郡主也是运气好,才得以活了下来。明明是满腹冤屈的事,结果从有心人嘴里说出来,反倒是我办事不力。” “这等节骨眼儿,我没有办法,只能将你们全都舍了。不然若是你们还与我走那么近,你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上吗?能与那吏部尚书,关系搞那么近?” 卫捷嘿嘿一笑,“不瞒将军,您说的这些,我早就猜到了。” 沈霆安举起拳头就往他身上去,因酒醺而红到脖子的脸透出冷意,咬牙切齿地:“猜到了不早说,反来诓我一道!害老子先前还跟你煽情解释……” 卫捷哈哈大笑,“若不是如此,将军认为您一叫,今日我会就跟着您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喝酒?我京畿大营里面,什么美酒佳人没有?” 沈霆安冷哼,整个人颇为不悦:“长出息了,不愧是大老子几级的官儿,敢在我头上撒野了!” 卫捷挑眉,往他跟前一凑,“不过将军您,这么多年不理人,今日却有东南风把您吹来了。说说,您这是有什么事儿想求我?” 沈霆安看了看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但紧跟着,就老脸一红,砸吧了几下嘴,声如蚊蝇道:“倒还真有那么件小事儿,你手头上先前从征虏大将军手上拿走那六成兵权的大军……” …… 江远风独自一人去了午门。 他赶到时,陆将军已经几剑将季相礼给捅成了窟窿。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刑场之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只觉极为哄闹。 不是说的午时处决吗?为何这么早,竟就把人给杀了? 他们,又有什么打算? 还未想出头绪,人群里,前头角落处一个熟悉的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季泊舟今日穿了一身烟墨色衣衫,除了回形提花暗纹,什么装饰也没有,低调得与他往日做派大相径庭。 他站在队伍前头的角落,看着陆玄一剑剑捅杀季相礼,拳头紧握,牙关紧咬,眸似滴血。 江远风站在身后,见那道背影的肩膀动了动,悲伤的肌肉似是因仇恨与愤怒,而隐隐有紧绷之势。 唇角勾起了个笑。 看来这国公府的事,照例还是有人替他去冲锋陷阵。 刑部的人来将季相礼的尸身拖走了,在人群的欢呼簇拥下,陆玄撑着身子与大家打了招呼。 然而令大家没想到的是,陆玄脸上并没有大仇得报后快意恩仇的笑容,反而是染上了几分凄凉。 人群里的看客百姓这才回想起来。 “陆大将军才杀这季相礼一人,但他国公府可是折了两条人命呢!他自己也是侥幸才能逃脱!” “是啊,别看今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实际上将军心里还是委屈。” “可不是,这些委屈没地方诉,从好生生的一个少年郎,到如今头发都半白了才回京,哪是季家一个活死人的命就能相抵的?” “唉,可别说了,看将军那样子,心里定是难受得厉害……” 难受的厉害的陆将军这会儿其实没有心思难受。 他只能装作这伤痛悲伤的样子,才能寻个由头往自家的马车上钻。 进了马车,离开了这一片哄哄闹闹的人群,才能半路拿了兵符出京,替王爷收拢他从陇川带回来的二十万兵马…… 江远风看着悲伤得像是逃跑一样的陆玄,又扫了眼攥着前头的季泊舟的背影。 嘴角的弧度挡都挡不住。 又有好戏看了。 这陆玄在外十五年,回来却还是这么意气用事。 说他带兵打仗,他当然信。 只是如今毕竟年岁大了,当真还是从前的少年将军吗? 他随着人群四散开去,打算进宫找皇帝商议一番季相礼昨夜被带去国公府的事情,好暗中做好筹谋。 却没想到这时,影子急切地拨开人群,快速向着他的方向挤了过来:“大人,不好了!” 第一卷 第409章 告发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何事惊慌?”江远风这会儿恢复了一丝沉着。 “今日一早,大理寺有人报案,说是十五年前一直未能破案的玄元观抱朴子道长之死查到真凶,来人点名指证大人您。说您十五年前伙同观中虚白大师联手除掉抱朴子,又一手扶持了虚白上位成为观主。属下特来通知您一声,要不要赶紧避避?大理寺卿黄之望很快就要带着人马过来了!” “大理寺卿的空位,如今换成了黄之望?本官作为吏部尚书,这事我怎么不知情?” 影子腮帮子紧咬,拉着他一边走一边沉声解释:“自打先前徐九思在季家一案上被革职查办后,大理寺卿的位置便空缺出来了。黄之望是先前皇上钦点的负责那案子的人选,加上后来又没有新人顶上,他就自然而然顶了先前徐大人的实权差事,现在不过是差一纸文书任命而已!” 冷哼一声,江远风急行的步子慢下来,“那便不用担心了!他黄之望即便如今领了大理寺卿的公务,但这人,却还是个寺丞不是?没有本官的首肯,他怎么都坐不到寺卿的位置上去!” “他不是寺丞,是少卿了,之前皇上就给他提拔过一回。只是这事毕竟关乎大人您的声誉,加上这件事……” 周围人来人往,江远风斜他一眼,影子识相地噤了声。 “这事是何人去大理寺告发?” 他睨着影子,脸色很是不耐,“那玄元观上,虚白已经死了,抱朴子先前的弟子一个个早就远走他乡,留下的几个年长之人也都是先前的二等弟子,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今的观主,据说是虚白那个师妹?那个叫清尘的,本官倒是没打过交道。难道是她发现了此事?” “自然不是。”影子吞了口唾沫,有些提心吊胆地看他一眼,“前去告发的,是……是瑾王。” “什么?姜行?!”他极为诧异,这一刻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有一瞬间的愣怔,散场挤来的身后人将他撞得差点一个趔趄。 这几日受伤身体不佳,他不但身体清减了许多,先前闪着精光的双眸如今也染上昏黄。眼白上几条血丝清晰可见地爬着,这会儿愈加狰狞。 “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跟我说来!” 他赶紧拉着影子赶紧往对面人少的街沿下走去,急促脚步间,不经意侧头一瞥,那头国公府宽大的华盖马车一骑绝尘,陆大将军已经避开人群先走了。 江远风心头那一抹自早上起来便有的不安,更甚了。 处理抱朴子那老道还是十五年前的事,当时这人和许问山一起发现了异样。本来他不知这二人是神机门的人,隐匿得实在是好。 没想到这二人发现了他和皇帝的秘密,暗通款曲不说,还写了书信告知云浔,打算让门主一同出面,将他和皇帝一并斩草除根。 只是这两个傻子当日不知道的是,他们用念力感知不到云浔,根本不是因为距离太远。 而是那时候,她早就因找她那个女儿病逝了! 加上他在各个城门都安插了人手,所以他们写出去的信,每一封都落到了他的手中。 先前云浔派人追杀自己,他以为将所有有本事的门众都除了个干净,却没想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还蛰伏着两个祸害。 是以,他这才赶紧动手,先解决了最近的许问山,后又处理了抱朴子。 十几年都无人问津,却在这个节骨眼被发现,还是姜行发现的。 他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 当日是他让虚白下的手,在那老道饭菜里下了毒。事后他亲自去抱朴子那屋子里检查过,人确实死了,魂魄也早已轮回转世。 事后,他和虚白一起将抱朴子的尸身也处理得很好。 老道是以涅槃坐化的模样示人的,在观中所有弟子眼里,就是寿终正寝。 时隔这么多年,为何会被发现这一遭? 难道,是那老道还留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后手?! 他摸了摸下巴,眼神里泛出一道狠厉的冷光。 亦或是,陆旋去了,发现了什么? 除了这两个原因,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途径,可以把当年做得那般密不透风的事情,重新摊上台面。 人潮四散开去,先前闹哄哄的午门只余刑部的零星几个差衙。 刑台之下,一道低调的风雅身影目光阴鸷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又状若无事地登上了季家侯府的马车。 影子隐匿在了宽厚的柱子背面,低声唤了一句,“大人,如今要怎么办?” “那姜行报官,可有具体的证据?可说了当年是如何害的细节?” “这些属下不是很清楚,恐怕还得大人亲自去问。” 江远风双手笼在袖子里,两个大拇指转了转。先前看起来恢复了几分平静的面容,一瞬间变得阴翳。 这陆旋身上有些门道。 比如先前在皇宫里那杀害她,自己所遭受的反噬,就比他想象中要重上几倍。 如果她只是知道这抱朴子的死,那不足为惧。 现在他担心的是,那老东西是不是还留下了其他什么只有门主才能打开的证据或信物,所以逃过了他先前几次三番的查验?那信物中,把他和皇帝的秘密一并说出来了? 无论如何,不得不防。 想清楚这点,他立刻看向影子:“去玄元观!” 江远风正想与影子一道离开,却不想还未来得及抬步,身后就响起了一阵甲胄声。 二人回头,一列大理寺的差衙已经拿着长枪迅速跑来,只喘息功夫,整齐划一地将他二人围在了中间。 黄之望跟在后头,好一会儿才从包围圈外喘着气跑进来,官帽上的展脚跟着一晃一晃。 他和颜悦色,态度颇为端恭:“姜大人,实在冒犯了。” “今日瑾王殿下前来报案,说十五年前那遭抱朴子道长的案子,系您与虚白道长所为。而且王爷已经呈上了人证,文书也写得清白明了,所以还请大人,跟下官走一趟吧?” 江远风上下觑他两眼,冷哼一声,面色阴沉,甩袖负手,“你是何人?” 黄之望笑容一僵,赶紧拱手:“忘了先自报家门,大人还望勿怪。下官乃大理寺少卿黄之望,秉公执法,特别率人前来。” 江远风:“一个玄元观老道,竟然说与本官有关系,着实荒唐可笑!瑾王殿下皇亲贵胄,本官无权评论。但你好歹是一介少卿,竟然也不好好查一查卷宗?” “这抱朴子道长,十五年前确实有他弟子报案说是被人谋害,可当年最后不是已经查出来真相?那些人空口白话,因为有人没争过虚白的观主之位,所以恶意告官滋事。不是已经明了,道长乃寿终坐化?时隔多年,这道观中祸起萧墙之事,竟还扯到了本官身上,你们大理寺是不是没正事可做了?!” 江远风平日在百官面前,端的是一派低调安分,除了醉心温柔乡,其余事情本本分分。 是以,从来没有这般以官威压人的时候。 但这会儿,他急着去玄元观看看,也不管那么多了。 但突然,面前的黄之望却是倏地直起了腰,面上笑意陡然凉薄:“大人说与本案无关,那为何十五年前这件本官都有些记不清了的小案子,您却记得如此清楚?” 第一卷 第410章 对簿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江远风神色一凛,随即蹙眉逼视黄之望:“黄大人时任大理寺少卿,却连这些年的案子都记不清,还要本官提醒,本官这吏部尚书也想问一问,这大理寺果真是无人堪用了吗?” 巷道中猛地吹过一道凉风,引得黄之望脸皮微抖了抖。 几十道目光来来回回在二人的唇枪舌战中来回逡巡,一时难分伯仲。 日头撕开云层的口子,从里面洒落出有些燥意的光。 黄之望看了他一会儿,这才作揖笑道:“下官愚钝,记性比之大人差了些。不过大人,王爷还在大理寺等着,还是请大人跟下官一同走一遭吧?” 见这黄之望死活不肯放他走,似是打定主意要将他带去衙门,江远风眼睛里闪过不耐。 “大人,请吧?”黄之望一派卑躬屈膝的模样,看起来倒显得他有些耍官威。 江远风心头烦躁,但事已至此,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动静。 别无办法,只得先跟去瞧一遭了。 他给影子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暂且回府,随即冷哼一声,领步带着黄之望一行往大理寺而去。 姜行不管江远风是怎么来的,只要人来了,他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 他在大理寺内大喇喇坐着喝茶,旁边上了一小碟精致的梅花糕,远远看着今日穿着一身褚褐色蝠纹宽袖锦袍的江远风跨过门槛,身后跟着一溜大理寺的衙差。 “哟,姜大人今日穿了新衣服,看来是没去上朝啊?” 姜行话语轻快,声调揶揄,像是老友之间寻常的打趣问好。 江远风躬身行礼,脸上浮起从前贯爱示于人前的笑意:“王爷,近几日微臣身体抱恙,所以向皇上告了假。” 姜行慢悠悠抿了口茶水,拿了块茶点咬了一口,站起身来,“姜大人身子如此不好,可是因您那后宅的一应美妾?要本王说,留几个就差不多了。看看您这身子愈发羸弱,要是操劳坏了可怎么办?大梁可离不得您!” 这是他与江远风二人第一次光明正大、又心照不宣的会面,倒是发现,这人比从前看起来似乎是瘦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飞扬跋扈地朝黄之望点点下巴:“既然姜大人已经来了,那咱们今日的案子,就开始吧?” 江远风诧异地扫了姜行一眼。 衙门里似乎并没有陆旋的影子,今日这人想做什么? 但毕竟明面上尊卑有别,是以,江远风还是跟着进了大理寺衙门大堂。 “王爷,黄大人,本官今日本是去午门凑个热闹,看看那谋害忠良的季相礼最终是何下场。没成想,热闹一看完,你们就把我带了过来,说是有什么玄元观的案子。下官实在不明,今日为何会被牵扯到那玄元观什么老道长身上,还请王爷示下。” 姜行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黄之望面前桌案上的一叠素白文书,努了努嘴:“黄大人,还请把那状纸和文书,都给姜大人看一眼。” 黄之望身边的一名司务听罢,赶紧将那叠文书躬身交到了江远风手中。 江远风神态自若地接过,双手拿着纸张一抖,一行一行地逐字看了起来。 待到看完,他心头大骇,恰似激起千重浪。 这状纸文书上写的事实,与当年的真实发生的实情,竟然一模一样! 虚白已经死了,先前玄元观那些弟子也早就被他暗中处理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这写状子的人,竟然像是当年在场一般?! 到底是从何处暴露的消息? 抱朴子! 那个老头,究竟从何处做了他没发现的手脚! 用力压下心里的沸腾,江远风面皮抖了抖,干笑:“王爷这状纸文书是何人所写?竟将事情编得神乎其神。十五年前,本官已经成了吏部侍郎,与那道长甚至都不相识,何苦要以自己的前程为赌而去杀他?杀了他,于我有什么好处?” 姜行浅笑一声,扫他一眼,不置可否:“这就要问姜大人了。究竟是有什么不得不杀他的理由呢?” “王爷,”江远风带了几分不悦,“仅凭一纸捏造之言,便可认定本官与十五年前的案子有关系,未免有失偏颇。” 姜行似笑非笑地点头,“嗯,这文书乃本王所写。这其中实情,乃是本王昨日与王妃去观中祈福,从观中道长留下来的手书中所得。此外,道长手书中还给我等指明了人证物证,一切皆如他老人家所言。” 江远风面上的神色几乎快维持不住,声音似因含冤而激动得有些颤抖:“还请王爷带证人来!本官自当与他对峙!这等污蔑朝廷命官,实在是罔顾法纪!” “证人么。”姜行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开口,“半年前,大人派你的手下影子,前去玄元观杀了虚白道长,他的尸身被弃于观中后山的沼泽池里。不知道用这件事作证,大人可否满意?” 大理寺衙门前有一口石缸,缸身因年份日久,爬上一层青绿苔藓。 缸里蓄了满满一池子水,映照出天上一轮红日,几尾红鲤在里面自在游曳,清风一吹,泛出粼粼碎光。 “一派胡言!”堂内,江远风怒喝,“王爷金尊玉贵,随便捏造事实就想污蔑本官,本官想问,我究竟是何处得罪了王爷?” “大人这么着急干什么?”姜行低笑,“要证据?” 他点点头,语气间似有叹惋,“本王给你就是。” “你的随身护卫,是不是一个叫影子,一个叫无白?影子擅用长剑,无白擅用刀。影子将虚白杀了之后,制造成季家杀了他的假象。却不想,杀人那夜,本王恰巧派下属去玄元观有事,所以被本王下属瞧了个正着。若是大人执意抵赖,” 他回头看了眼黄之望,“那就请黄大人派人去一趟姜宅以及玄元观后山,将那虚白的尸首找出,再将那影子拉来对峙。看那伤口,是否是影子的利剑所伤,不就行了?” “王爷这是捏造一气,污蔑下官!”江远风被气得不轻。 没想到姜行竟然在他毫无准备之下,直接就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说出来。 关键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若是任凭这人说下去,会说到什么程度。 以及这人,到底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秘密? 忽然,他瞳仁一定,抬眼怔怔看着姜行。 不,他们一定是知道了背后之事! 不然,他不会打草惊蛇,不会如此笃定地跟他面对面对峙。 这么快! 他们,已经开始出手了! “姜大人,是不是污蔑,黄大人自会派人去查。即便姜大人在抱朴子道长那一事上做得干净,在虚白道长那里,却也是一条人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大人不如就好好在大理寺牢狱想一想?” “本官要求此案上达天听,让皇上亲审!”江远风怒喝,唇色泛出乌迹,脸色涌起一阵又一阵的赤红,“本官为皇上钦定的二品大员,你们无权处置!” 他两只眼睛鼓得像是快掉出来,忍着心口的涩痛,肝火激愤地与姜行对峙。 十五年来,他鲜少有这般沉不住气的时候。 但这会儿却不同,时间不等人,若是再不行动,怕是来不及了! 姜行低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灿若星辰、邪肆嚣张。 “大人的提议不错。交给皇上,本王也就免了再亲自告知都察院和刑部,”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眸中似有深意,“你想好了什么时候认罪,三法司都会奉陪。” 他声音很轻,很温和,但细瞧那神色,却又像是淬了细密要命的剧毒,带了一丝阴狠。 见姜行答应了他这个要求,江远风收敛了先前故作愤怒的夸张神色。 因为不知道他们究竟掌握了哪些消息,所以他的目的是让姜行住口。哪怕将他放进大牢,暂时受点皮肉之苦,也无所谓。 只要有皇帝在,一切都不过是走个过场。 第一卷 第411章 入狱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大人,请吧?” 衙役伸手给江远风指路,示意他该往天牢里去了。 争吵声已经停了,外面的石水缸里,渐盛日光折射进大堂,如碎金浮在墙头,隐隐闪动。 江远风掸了掸袍子,没看姜行和黄之望一眼,脊背挺直,目不斜视,自如地跟着往天牢的方向行去了。 身在何处不重要,只要这件事被皇帝知晓,那他大概率无碍。 现在他怕只怕,皇帝会不会也保不住? 若是这些人把那个最大的秘密捅出来,那他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一切,就都要完了…… 锦靴一步步踏进泛着潮湿气息的天牢,眸光顺着脚步,挨个映照出牢狱里一丛丛火把的亮光。 江远风的眼睛动了动,隐晦间,闪过一道杀气。 不对。 季相礼在国公府待了一夜,从这点来看,姜行等人定是知晓了他们的秘密。 但为何,今日却说的是玄元观那老道长的事? 这也就代表,陆旋昨日去的是玄元观,并没有在国公府? 还是说,他们先从国公府内探知了什么消息,然后想到玄元观的什么蛛丝马迹,然后去求证? 姜行今日行事张扬,句句事涉人命。 虽然说的都是事实,但自己的人一向做得干净,所以想也知晓,他给不出什么证据。但即便如此,他不惜东拉西扯,将背后虚白等事情扯出来,也要将他扣押。 很明显,他的目的就是将他关押在此处,然后趁着这段时日,慢慢去寻得证据! 他进了狱中。 听得一阵清脆的铁链哗啦响动,狱卒锁上了牢门。 “姜大人,小的告退!” 狱卒收了牢门钥匙,似是有几分忌惮,临走前,规规矩矩还给他行了个礼。 江远风扫了下牢房内高高的天窗,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主动迈向了那堆干净的枯草堆。 快午时了,那就且让他高兴三个时辰吧。 已经过了秋分,日头不似先前灼热,变得暖意融融。 牢房内,阳光透过狱门斜进通道中央,照在刚用过午膳的狱卒身上,暖洋洋,舒服得很。 五六个狱卒分别趴在八仙桌的四面打起了盹,江远风坐在那堆干枯草上闭目养神。 一阵风吹来一道若有似无的香气,忽地,牢狱内的其他囚犯顿时昏昏沉沉,不过两息之间,竟纷纷倒头睡去。 江远风睁了眼。 “大人!” 影子从外面直奔而来,两三下便打开了那囚牢的门。 他看了眼地上放着一口没动的白米饭,掏出怀里的两个肉饼递给江远风,这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远风接过肉饼,一口口咬了起来。 “姜行他们找到了抱朴子的死亡真相,与当时一切分毫不差。他说是抱朴子留下了书信交待,指证出了案发时我们的作案行动。但当年事后我们检查过多次,不可能有疏漏,让他留下这么重要的把柄。” “所以我怀疑他们是不是通过玄门其他方法,与抱朴子取得了联络。但这人已经死了多年,照理来说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我让他提供证据,如我所料,他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因此,姜行一而再顾左右而言他,又牵扯出你杀了虚白的事,以此来证明即便没有抱朴子,我们身上也有其他的人命。”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趁着还有几个时辰,你先暗中往宫里送一趟书信,让皇帝提前做好防备。然后拿着我的令牌,再去找一趟卫捷,他会明白。最重要的是,替我备好马车,我晚上要出去。” 听他如此镇定地安排了这么一大通事情,影子眉头紧皱:“这时候还要出去?去哪儿?” “得去玄元观看看!” 影子看了眼四下睡得正酣的狱卒,“大人不如现在就跟我走,反正他们要一刻才会醒。” 斜了他一眼,江远风道:“我这会儿才被关进来一个时辰,正是大理寺重视的时候。下午那姜行和黄之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来看,不妥。” 点点头,影子躬身抱拳:“大人英明!” 四下警惕地扫了一眼,江远风用力咽下一口肉饼,压低声音:“你退下吧,注意别被人看见。” 影子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两眼,这才躬身:“是!” 一阵青影闪出狱门,带起一阵有力的微风。 牢狱外,江远风牢房天窗外,一片衣角迅速避开。 姜行看着远去的影子,嘴角扬起了弧度。 终于上钩了。 玄元观里,陆旋用了几道开胃的生鲜小菜,这会儿带着桑落在后山古松下半躺着晒太阳。 纤纤素指从头上取下金钗,她随意拍了拍,一道青烟霎时从里面钻了出来。 槐灵摇了摇方才感受到阳光,头顶不自觉长出来的两片小叶子,打着哈欠道:“门主,您找我吗?” 陆旋抬手戳了戳他的叶子,笑道:“有任务交给你了。” “任务……”忽地,眼前的青烟一个激灵,激动得又开始转起了圈圈:“快说快说,什么任务?我岂不是又可以出去玩了!” “去帮我盯着皇宫。”她以手遮阳,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勾起一个笑意:“想必这个时候,你原来那大人已经被抓进牢里了。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你帮我去盯着皇帝还有三皇子,他们若是伤害太子,你先出手治一治。” “治一治?我怎么治?”槐灵看了看自己尚未成型的双手,天真又无邪地发问。 陆旋叹了口气,“方才不是还说想玩吗?这次我不管你,只要你保证自己安全就行!” “真的?!”一瞬间,两个清凌凌的眼睛兴奋地瞪得老大,“谢谢门主,我这就去!” 话没说完,青烟一溜钻入地底,霎时没了踪影。 槐灵一路遁向皇宫,左听听,又看看,不一会儿就感觉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想起门主的嘱托,他原本翻得飞快的身子一顿,立刻老老实实在地底竖起了耳朵。 “啪!” 一个巨大的古董花瓶从半空被狠狠一掷,立刻在地面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三皇子指着寝殿内一群宫婢,撕心裂肺地狂吼:“是谁?你们之前是谁告诉本王,说我身上这症状可治好的?!” 一群宫婢内侍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谁都不敢抬起眼睛与他对视。 地上躺着一具宫女的尸体,是方才伺候三皇子更衣的春瑶。 她只是问了句殿下这衣裤是否大了些,不知为何三殿下就觉得春瑶在侮辱他,拔了剑就朝她脖子划了去。 明明只是一句极为寻常的话啊,怎的就引得这人想那么多? 从那会儿起,这位三殿下就开始发起了疯来,非说大家都在明里暗里嘲笑他不是真男人了,舞刀弄枪的,搞得人心惶惶。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宫人们都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是以这会儿,更加没有人敢搭话。 “说啊!”三皇子手里的剑逼近了他们这群人,有两个宫女吓得尖叫了一声,脸色惨白骇人。 “殿,殿下,不,那话不是我们说的,是,是先前的太医说的……” 三喜也是这群人当中的一个,见三皇子似是魔怔了,又担心大家全都葬身于他剑下,哆哆嗦嗦地挤出这么句话。 “殿下?”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扬了扬眉,脸上浮起一个狰狞的笑容,“你竟然还敢叫我殿下?” 第一卷 第412章 刺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不,不叫殿下……叫什么?皇上只是暂时为了保住您,所以才……才……您千万要爱惜自己啊殿下!” “放屁!”三皇子怒喝一声,打断三喜的话,“父皇,母后,他二人根本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我现在不是什么狗屁殿下,是安昌郡王!!” 手中的剑又朝三喜几人逼近了三寸,最前头的是一个宫女,她抖若筛糠,浑身紧绷,长剑已经逼近她的喉咙。 那宫女看着那泛着厉光的剑尖,惊惧得仿若一只被人捏紧喉咙的小鸟。 一滴眼泪倏地滴落。 她带着哭腔:“殿下,哦,不,郡王,求,求求您,我们没有人轻视您,最初说您能好的,也是太医院的太医,您别怪我们,您可将他们请来,您一问便知啊……” 那位宫女自以为这番话该是合三皇子的意,没成想,三皇子听罢,竟是顷刻爆炸。 他目眦欲裂,脸上青筋暴起,两排牙齿发狠一咬,手中长剑猛地刺入骨肉。 “噗呲!” 喘息之间,剑刃狠狠捅进宫女腹中。 那宫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明明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想法说的,为何竟是又不对! 她不甘的瞪着三皇子,眼睛里的怨气浓得像是要索命,直到最后咽气,眼睛也闭不下来。 “唰”地拔出长剑,三皇子瞪着眼睛逐个扫向他们。 “说,你们是不是全都看不起我?!觉得我被褫夺了皇子之身,现在连身体也不是个男人了?!” 他眼白变得猩红,瞳仁里的血管根根分明,像是覆上了一层毒网,看起来甚是可怖。 没人敢再回答他的话,整个承乾殿寝殿,寂静得像是停了一屋子死人。 森然可怖。 过了会儿,门外有人由远及近走来,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 “三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季泊舟风轻云淡地进殿,声音带着从前一般的温润。 “哐当”一声,三皇子手上的剑一掉,几乎立刻便转头看向门口进来的人。 他眸光一定,先前的狠厉不复存在,转而呜咽着朝他走去。 “舅舅,舅舅……” 姜序像个孩童般哭着朝季泊舟奔去,脚步踉跄得不成样子,声音里含着大量委屈。 待冲到了季泊舟面前,他却又止了步子。 他想狠狠地抱着他哭一场,但想着若是被季泊舟发现这个样子,说不定更不会帮自己,是以还是拿了宽大的袖袍,狠狠擦了眼泪。 他目光凶狠地扫过墙角那一堆瑟缩的宫人,恶狠狠道:“全都滚出去!” 一群宫人巴不得早点走,得了他这句话,顿时仓皇逃去,如鸟兽四散。 季泊舟看见地板上躺着的两具宫女尸体,心里已经明白,怕是有什么他接受不了的事情发生了。 宫人一走,三皇子“哐当”两声关了殿门。 他转身看向季泊舟,嘴巴一扁,两道泪水再次决堤。 季泊舟扫了一眼带血的屋内,镇定地坐在了圈椅上,目光询问地看向哭泣的三皇子。 三皇子不自然地向季泊舟走近,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身边的圈椅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舅舅,我,我,我身子坏了……” 似是再也忍不住,他“哇”地嚎啕大哭起来。 “身子坏了?什么意思?” 他先前知道姜序那处被人伤了,但不是都养了好些时日了吗? 今日为何又说坏了? 哭得抽噎了好一会儿,姜序才道:“本,本,本郡王,我再也,我发现再也无法行,行男女之事了……” “可是本郡王还没有孩子,都还没有纳妃,你说,父皇是不是更不会把皇位传给我了?” 他这会儿因为过于无助,所以抓住季泊舟,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整个人的心智也暴露无遗,像个没有主见的孩子。 季泊舟神色一寒,心头猛地下坠。 不能…… 那岂不是,他这个皇帝当上去,也后继无人?! 季泊舟飞快地盘算,但很快,他有些绷不住的面色就重新恢复了镇定。 他摸了摸姜序的头,温声道:“不会。” 视线扫向地上躺着的两个宫人,季泊舟道:“序儿不是已经杀了两个宫人了吗?能杀人,何谈没有男子气概?” 哭声一顿,三皇子眼眸亮起:“所以,舅舅赞同我的做法?” “怎么不赞同?”季泊舟轻笑,“你是皇后之子,是大梁最尊贵的皇子。无论头衔如何改,但你的血脉不会变。会提剑杀人,会坐拥山河,纵观大梁男儿,又有谁能做到这两点?” “只要你走到那个位置,又有谁敢不服?谁敢说你一句,你不是男儿?” 三皇子眼眸微动,“舅舅,你觉得我,我这样,还能得到太子之位?” “做不做太子,有那么重要吗?”季泊舟侧眸,快速以冷笑回答。 “这……” 挠了挠脑袋,姜序渐渐镇静下来,好一会儿,神色才亮起了笃定的光彩。 “的确,只要能走到那个位置,是不是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见他不再哭,终于振作了起来,季泊舟扫了一眼他的裆部:“你身子这事,切忌不能告诉你父皇,否则一个姜衍,一个四皇子,他铁定还有得选。到时候你失宠事小,他将你远远放逐事大。若是那样,你就真的再也得不到那个位置了。” 三皇子点头,脑子里不知在思索什么,随后喃喃自语:“是,舅舅说得没错,哪怕姜衍是个傻子病秧子,但还有个姜临,他从小被我欺负,表面上屁都不放一个,但我知道,心里都记恨着呢!” 肯定地看了他一眼,季泊舟道:“所以你现在最大的对手,反而不是太子,而是四皇子。” 殿门处的棱格上映出了一道婉约的影子,季皇后不知已经在门外听了多久。 季泊舟看见那道身影,眼睛微动。 “四皇子毕竟也是皇嗣,比你小不了几岁。这个节骨眼儿,恐怕得利最多的就是他了。“ 季泊舟叹气,“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人家运气好呢。咱们细细思考一下,如何才能让你攻克这些阻碍,直接走上那个位置……” 季皇后得了承乾殿下人们关于三皇子的禀报,吓得急匆匆就跑了过来。 听说姜序午睡起来,打算轻薄个宫女,吓得那宫女连连求饶,结果不知怎么,这次他竟然放过了那人,让那宫女吓得逃命似的跑了。 后面有人去给他更衣,没想到,他竟二话不说将那更衣的宫女一剑给杀了。 后来又有宫女说了句什么,他将那位宫女也杀了。 她当真害怕序儿被什么事给刺激了,毕竟自打他那处受了伤,又降了他为安昌郡王之后,他成日里就有些不太对。 不但整个人阴晴不定,戾气也变得极重。 但这会儿,她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季泊舟和序儿的对话,一颗心终于是渐渐地放了下来。 还好,序儿的神思还算正常。 许是先前思峦也有过这样魔怔的时候,所以自当知晓该如何安慰他。 听他们方才的话,加上三皇子今日的举动,她不难猜出来,自己儿子怕是不能人道了。 只是思峦说得不错,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序儿有异千万不能被皇上发现! 不然的话,太子之位更加落不到他头上。 还有思峦方才说的,目前对他来说威胁最大的,似乎还不是姜衍? 毕竟那样一个痴傻的人,即便皇上同意,大臣也不会同意他做皇帝。 现下威胁最大的,竟是姜临! 她嘴角勾起一分轻蔑的笑意。 容妃这个儿子,苟且偷生,竟还小瞧他了! 想到里面毕竟关乎儿子的气概颜面,季皇后没有推门进去。 静静听了会儿季泊舟对姜序的筹谋,转身离开了承乾殿。 是啊,如今这世上除了她和思峦,还有谁是真心为序儿和她着想? 这件事,她无论如何得帮序儿一把! 第一卷 第413章 雀肉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看着门口那道华贵婉约的绰绰影子离开,季泊舟嘴边若有若无漫上一点笑意。 他扫了眼地上躺着的尸体,淡声道:“现下,你莫要再做此等糊涂之举。皇上不准备让你得到太子之位,但你自己,难道也没想过做准备么?” 身子一顿,三皇子向季泊舟的眉眼看去。待得到那似云淡风轻,又似坚毅笃定的神色后,瞳仁终于渐渐亮起:“舅舅,舅舅有办法?!” 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颤抖欢喜。 薄唇抿过茶水,季泊舟将茶盏往案几上轻轻一搁,寂静的寝殿中,发出诱人的一声轻响。 “你只管沉住气,外头云秀山下,早就替你准备好了。咱们手上兵力甚弱,所以硬取是不行的。到时候,你这样……” 日影西斜,秋风一吹,承乾殿的密语散了个干净。 这阵风越过低矮殿墙,卷着几片落叶打了个旋儿,拂到了另一头的毓庆宫外。 毓庆宫是一众皇子读书的地方,但当朝皇帝子嗣微薄,太子被东宫一众臣子单独教导,三皇子又是由皇后单独请了太师等传授学识,便只剩四皇子一人在此读书。 但此等情况,容妃却甚为满意,日日督促四皇子姜临勤书勉学,务必要骑射礼仪、诗书琴棋样样拿得出手。 终于捱完了少师少傅今日课业的抽查,穿着鸭青色绣金丝腾云纹织锦直裰的少年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将竹纹素纱帘子一撩,寻了随侍宫人便赶紧往钟粹宫跑。 每日天不亮就被母妃逼着学习,一直到晚上才得片刻自由,因此最开心的便是下学的时候。没有少师们留着,母妃也挑不出错,晚上的时间便尽归自己所有。 想着,四皇子不知不觉已一路蹦跶到仁智殿附近。 皇祖母薨逝,这段时日经过这仁智殿,他总能想起当时停灵在这里的情形。 母后叫他平时下学要专心回钟粹宫,莫要东顾西盼,所以平时他从未在这些地方停留。 但今日他却觉得有些奇怪,这仁智殿内,怎冒起了阵阵轻烟,似乎空气中,还有些烤肉的香味? 他平日没什么嗜好,就是对美食没什么抵抗力,而且随着这两年长身体,吃的也愈发多了。 虽然平日钟粹宫也从来不缺锦衣玉食,可母妃处不比皇后,每日吃的都是御膳房那几样,因知晓母妃不得宠,御膳房的人也躲懒,食材虽华贵,他们却从不肯在做法上费心思,因此味同嚼蜡,这些年都吃腻了。 他不同于母妃那般好忍耐,对于吃食,总想寻些新花样。 他从来喜欢山间野趣,却时时被拘在这深宫内廷。若是能出去烤肉、烤鱼等烹食,那才叫人间尽兴! 是以这会儿闻到空气中幽幽传来的烤鸡香味,四皇子鼻子都歪了,在空气中哼哧哼哧耸嗅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对身边内侍道:“进福,你随本皇子一起进去看看,看看是哪些个胆子大的贱婢,竟敢在皇祖母先前停灵的仁智殿内违制炊食。” 瞧了下天色,叫进福的小内侍有些犹豫:“四殿下,娘娘还在钟粹宫等您呢,她先前格外吩咐过咱们,下学径直回宫,莫要……” “行了!”四皇子斜眼哼了一声,“本皇子又不是去做坏事,是皇祖母的灵棚挽幛刚撤下不久,这么快就有人在这行大不敬之事。按尽孝心,本皇子也该去管管!” 他背着手,神情有些不悦:“本殿下作为皇子,为皇祖母出头,是孝廉之举,即便是父皇知晓,也会说一句我做得对。你就莫在此推阻扫兴,能跟我一起就跟,不跟着拉倒!” 进福知道自家殿下这会儿话说得好听,进去了无非就是要责罚宫人,主要是夺了对方烤制的这吃食,是以也有几分无奈。 但这事说来到底确实也只是一桩小事,自家殿下馋宫外的吃食已经好久了,若是能让他解解馋,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以,终是心疼四皇子更多,进福瞧着那个欢快的背影,还是跟着一道进去了。 夕阳西下,明月静静攀上半空,淡淡一片渐白素辉下,玉轮与金乌共望人间。 朦朦胧胧间,京城似是起了淡雾,被风轻轻一吹,漫进禁宫朱墙。 仁智殿后殿古柏参天,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 四皇子进了后殿,还隔着数丈远,打眼一瞧,便见三四个内侍正伙在一起,架起先前太后灵前烧纸的铁盆烧火,用木棍子叉着,炙三四只被刮了毛的鸦雀。 几人身后不远处有一口古井,鸦雀被井水洗得干干净净。一个内侍往那几只鸦雀身上又刷了一层不知打哪儿弄来的蜜糖,火苗舔舐着熟脆生香的皮肉,滋滋冒油。 几人都专心致志地盯着火上的雀肉,并未瞧见身后由远及近的人影。 空气中肉香夹杂着蜜香,馥郁鲜香,滋味勾人,四皇子咽了好几次口水。 在远处站了会儿,眼瞧着那几只雀肉就要熟了,就连进福都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他低声道:“殿下,咱要不要赶快点……” 再晚,这雀肉怕就要没了。 再等等,四皇子心里这般想着。 还没到熟透最为鲜嫩的时候。 忽地,面向后殿门的一位内侍嬉笑间不经意间抬起了头,目光恍了恍,忽地定住了。 “四,四,四殿下……” 那内侍声音不大,细细中带了一抹颤音。 陡然间,空气蓦地一静。 先前笑语打闹的声音不复存在,只一个眨眼,内侍们顷刻列成一排,齐齐整整跪在了四皇子面前。 “殿下,请四殿下恕罪,因给太后娘娘守孝,小的们已经半月没吃过肉了。平日里饮食本就清淡,这次更是身上都快没了力气,别无他法,这才想到弄了几只雀儿炙烤来吃,并非是对太后娘娘不敬,请四殿下恕罪……” “请四殿下饶命……” 四位内侍趴在地上磕头,各个的脊背都蜷成了煮熟的虾子。 四皇子负手轻微后仰了一下,轻咳一声,这才抬步向他们走来。 “皇祖母薨逝刚刚下葬不久,你们竟连这点苦都吃不下,这么快就背着宫里食肉,还是在这仁智殿中。若是这都不算对皇祖母不敬,那如何才算得?” 他居高临下看着略微发颤的几人,目光不断往那熟透了的蜜炙雀肉上飘去:“再者说,这宫里一向明令禁止宫人单独生火庖厨,不然要御膳房何用?若是人人都像你们一样,有点馋了便顾自起灶生炊,那这宫里还能叫皇宫吗?我看叫酒楼还差不多!” 他话说得头头是道,几位内侍显然是怕极了,只得跟着一起附和。 “行了!”四皇子义愤填膺,“你们几人都下去吧,每人领三十杖,今日的事情,本殿下就不再追究!至于这雀肉……” 他冷哼一声,掩饰住内心的渴求:“本殿下就没收了,以后再发生此类事情,便记着今日的教训!” “是!” “是!” “是!” 待几人都走出了后殿,四皇子随即给了进福一个眼色。 “啪”的一声,檐前殿门霎时被进福关上了。 第一卷 第414章 投井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门一关,四皇子也就没了顾忌。 铜盆里的火苗还哔哔剥剥燃着,晃出灼人热息。 他赶紧走到那几只烤得外酥里嫩的雀儿面前,举起面前的那炙烤得香嫩的树棍,只略用袖袍扇了几下,立刻便大快朵颐起来。 不得不说,这几个宫人是懂享用的,就连这烤雀肉的树棍都是用的松木。 浓淡宜人,焦脆可口,香气扑鼻,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等人间美味,如享天人之乐,便是王母仙蟠也不换。 他顾自吃得陶醉,丝毫没注意到身后,进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晕厥过去。 后殿殿门依旧关着,方才说要被他施以杖刑的几个小内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三,二,一…… 几个小内侍兀自在心头数着。 最后一声出来之前,眼前正食着那烤得酥脆的锦衣华服少年,忽然眼前一晃,“啪嗒”一声,手中叉着雀肉的松木棍,骤然掉落在地。 一阵天旋地转,四皇子还未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趔趄,顷刻歪斜栽倒。 “快,赶紧将人拖走!” “总算是掐准了时辰,处理完快点找皇后娘娘复命。” “小心点,先把这些吃食和火给灭了,别被其他人看见。” “这时候了你还管什么火,弄人要紧!” “……” 耳边传来几道尖细又熟悉的声音,四皇子半阖的眸子里,映出四个渐渐朝他逼近的人影。是先前他要求杖责的几个内侍? 他们,不是应该在外殿吗? 怎么回来了? 还有那门,也没开啊,他们怎么进来的? 进福呢?进福哪里去了? 他有一脑袋的问题要问。 但眼前的几道影子却越来越模糊,隔着初升月下半暗的蒙蒙雾气,恍恍惚惚地,他看不真切。 眼前四人突然伸出了八只大手,他一眨眼,沉沉雾霭中,大开的几只大掌已经朝他逼近。他想喊,却一丝力气也没有。那几双青筋弹起的大手却又实实在在,像是刚从坟茔里爬出来的厉鬼,逼着要找他索命。 眼皮像是被人狠狠往下拽着,四皇子再也没有力气,眼睛随着一点点逼近的夜色,渐渐一同融进无边黑暗。 “终于晕过去了。” “管他晕不晕,都要走这一遭,快,动手!” “处理完,那边还有个等着呢!” 四个内侍拎着四肢,步调一致,“咚”的一声闷响,晕厥的锦衣少年,终于随着古井里的一声闷哼,与水花一同沉寂。 几人往井里粗略扫了一眼,一个眼神,四人分好了工。 两人寻来井盖盖上,又搬来了三个大石头,一层一层往上压。 剩下的两人则转身瞥向身后的进福,撩起袖子赶紧朝他走了过去。 仁智殿后殿的门终于开了。 季皇后身边的妙月从侧面阴影里探出头看了一眼,随后便一直在阴影里等着。直到那古井里再没有任何声响,这才吩咐人重新将井盖挪开。 皓月当空,更深雾重。 两个时辰后,仁智殿后殿重新归于宁静,地面看不出任何一丝火星的痕迹,空气里再没有任何一点炙烤的气息。 有的,只是无尽的寒凉。 戌时,内官监的夜香车来了。 仁智殿的宫人将三桶夜香费力抬上了车,其中一桶里面,肢体在里面来回晃荡,沉沉浮浮,撞击出轻微的闷响。 四个内侍彼此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意。 而此时的钟粹宫,秋夜冷寂,灯火通明,空无一人。 一直等不到四皇子回宫的容妃坐不住了。 一个时辰前,她派出了所有宫人去找寻四皇子的下落,连带着她自己也出来寻人。 她先是命人问了白日在毓庆宫授课的少师少傅们,关于四皇子的踪迹,听得四皇子下学是按时走的后,赶紧又命身边的宫女们拿了灯笼,沿着下学要回宫的路一路细细地找。 却在这会儿依旧没能找到。 已经两个时辰了。 容妃心力交瘁,腿都走软了。贴身宫女提着宫灯在前面引路,她正垂头给自己打气,十步之外,一辆夜香车发着臭味,与她擦身而过。 容妃又找了一个时辰未果,心弦紧绷,惶惶不安,将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泪水湿透罗衣,整个人如坠深渊。 又等了一个时辰。 夜半,坤宁宫的大门终于被敲响。 “皇上,皇后娘娘,我临儿不见了,四皇子不见了,求求皇上、娘娘派人,赶紧寻人!” “皇上,四皇子不见了,求皇上,赶紧找找临儿!” “皇上,臣妾求求您,临儿不见了,求您赶紧派人寻人……” 容妃声嘶力竭的哭声在坤宁宫的朱门外响起,大门被敲得震天响。大颗大颗的泪水伴着她无力支撑的身体一同落下,砸碎在坤宁宫外的凤穿牡丹青石雕花地面上。 “皇上,臣妾求求您,求您救救临儿吧,他和三殿下一样,也是您的孩儿啊……” 坤宁宫里一直没有人应门,容妃哭得肝肠寸断。 她身边提着灯笼的大宫女竹香,看了看自己已经拍门拍得红肿的手,除了帮她再把门拍得用力些,也只能跟着一起掉泪。 “娘娘,夜里凉,您先起来吧,奴婢帮您叫……” 竹香擦了把被寒雾沁透的冷泪,也哽咽着嗓子喊:“皇上,皇后娘娘,求求您救救四殿下吧,四殿下彻夜未归,娘娘担心有异,还请皇上帮忙寻人……” 外面传来扰人的叫嚷,季皇后一直没睡。 她以为容妃拍一会儿门,没听见有人应,便当知晓她与皇上已经睡下,便该自行离去。 没想到这人却死皮赖脸不肯走,一直敲了这许久。 听见容妃的又一道声音,她近日恢复了气色的脸上,倏地闪过一丝戾气。 “妙云,妙云?” “娘娘?”妙云从外间擎着灯进来。 “外面何人喧哗?” 先前鼾声四起的皇帝也在这一刻被吵醒,揉了揉眼睛,一边听着殿外呜呜咽咽的哭声,一边问妙云:“听外面声音,是容妃?” 妙云瞧了一眼季皇后神色,对皇帝点头道:“是,皇上,容妃娘娘说是四皇子不见了,一直派了人找四皇子。” 季皇后闻言冷哼,“这个容妃也真是的,都子时了还不睡觉,在外面敲敲敲,四皇子也不是孩子了,难道她没找到,我坤宁宫就有人不成?” 皇帝一时也有些不悦,“去问问她到底要干什么?这大半夜的,朕明日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平日见她也是个老实的,今日都这么晚了,难道是想搜查坤宁宫不成?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皇帝本就困倦,听皇后那般说了,思路霎时就被她给带着跑偏,引着季皇后眼里扬起淡淡一抹得意。 妙云看了她一眼,盈盈对皇帝行礼:“是。” 坤宁宫里终于亮起了灯,容妃看着殿内星星点点透出来的暖色,眼里亮起一大簇希冀般的篝火。 殿外大门沉沉地打开了,不过只开了一条缝。 妙云打着呵欠一瞧,差点被面前钗环散乱,面白妆花的人吓得一个激灵。 “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容妃娘娘。您这么晚了来坤宁宫,打扰皇上和娘娘歇息,可是有什么要事?” 容妃一见门只被妙云开了一道小缝,便知季皇后不打算管她这事。 但临儿是她在这宫里唯一的仪仗,也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念想。 她在这宫里争不过,斗不过,抢不过,为了临儿安全长大,一直忍气吞声。虽然她心里隐隐有猜测,但还是不愿面对那个令她肝胆俱碎的结果。 今日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都要将人找回来! 是以,向来软弱无主的她,一瞬间像是有了巨大的力气。在妙云还未有准备时,猛地将门重重往里一推,提着灯笼,直接就往坤宁宫内闯了进去。 第一卷 第415章 寻仇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沉沉雾霭里,黑暗像是一只张着獠牙的巨兽,张牙舞爪要将人吞没。 一道纤瘦柔婉的影子从坤宁宫大门一路跌跌撞撞狂奔向寝殿。 妙云在身后惊呼着狂追,“容妃娘娘,娘娘您干什么?!” “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在歇息,您这是擅闯龙榻,冒犯天颜!” “容妃娘娘不可啊,你站住……” “来人啊,快来人,将容妃娘娘拦下!” “……” 因着此时夜深,竟是无人阻拦。 等到妙云的叫声惊动了坤宁宫的禁卫,容妃已经喘着气,一路奔至了榻前。 芙蓉绣金罗帐里,季皇后听到妙云的呼声和由远及近的脚步,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手不自觉抓紧了身边人的亵衣。 层层叠叠的垂地帐幔外,昏黄烛火拉下一道长长的女子身影。 季皇后做贼心虚,以为这人擅闯宫闱,是发现了什么,要做出什么歹毒行凶之事。 所以那身影还未及身前,她已然尖叫了起来,一骨碌往皇帝怀里钻去,脸色森白、花枝乱颤。 “容妃,你,你要干什么,四皇子的事与我无关,难道你还想行凶劫持?!你惊扰圣驾,还不赶快出去!” 容妃尚未细想她此话用意,先一步“扑通”跪了下去,仓皇哭喊:“皇上,临儿彻夜未归,请皇上派人赶紧寻临儿吧!臣妾多年未曾做过什么逾越之事,今日情形非比寻常,臣妾在宫中无依无靠,能仰仗的,唯有皇上您啊!他也是您的孩儿,还请皇上怜惜临儿啊……” 容妃哭得如被暴雨摧折的梨花,然而说完这一长串话,见帐幔里皇帝的影子只低头看着怀中人,久久未应声,她这才注意到方才季皇后无意识间叫喊出了什么。 她先是一愣,紧跟着像是被雷霆劈过一般,连泪水都忘了要继续流,惊惶地一抬眸,看见了锦榻上瑟缩在皇帝怀里的那个娇怜身影。 皇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临儿的死,果真与她有关?! 这么多年,她日日夜夜提心吊胆,本以为皇后将矛头对准太子,只要太子在,就不会对付临儿。 这个节骨眼,她竟然对临儿下手?! 容妃的心极速下坠,像是感知到什么,焦躁得似要崩溃。 她越想越不对,看着里面一直没有出声的两个影子,身子狠狠一个战栗,心也突然“咚”的一声,落入无涯地狱。 妙云妙月这个时候才赶到了寝殿,把灯笼一搁就来拉扯容妃。 “容妃娘娘,夜已经深了,您跪在此处不妥,还是跟奴婢出去吧……” 容妃身边的竹香见状,立刻拦在了容妃身前。 反正主子都已经闯下大祸,死活都要挨罚,还不如此刻多挣一点痛快,不吃眼前亏! 她也不顾什么对方的身份是平日里见了都要叫一声姐姐的坤宁宫大宫女,拔下头上的簪花就往对方手臂扎去,不让妙云妙云二人近容妃的身。 掐准这时机会,容妃再也不顾什么地位尊卑,只撕心裂肺地发问:“皇后,临儿到底在哪?!是不是你把他关起来了?你说,临儿到底去哪儿了?!” 像是一瞬间有了巨大力气,她嘶哑着嗓子,也不管符不符合什么礼制规矩,张嘴便是质问。 “若皇后认为是我胡乱指认,那便派人出去寻,若是我胡乱攀扯,只要看着临儿好好的,我容妃甘愿受罚!” 寝殿内,季皇后玉软花柔地躺在皇帝怀里,咯咯作响的牙齿紧紧咬着,却一直没回答容妃的话,也不敢抬起头。 “嘉茹,到底怎么回事?此事你可知情?” 皇帝心里也有些不悦,自己就序儿和姜临这两个孩子,虽然因为容妃的关系,他鲜少关心四皇子,但好歹是他的孩子,若真是皇后下手,实在是有些过分。 “皇,皇上,您相信臣妾,怎么可能是臣妾做的?臣妾今日连坤宁宫都没出过,怎么可能做下此等事情?” 听见皇后的回答,容妃咬了咬唇,一瞬间愤然抬头。 她抱着向死而生的决心,似是鼓起极大勇气,不等皇帝那一声平身,直接掀开帐帘,迈步便奔向床榻。 皇帝怀中,抖索的季皇后只敢露出小半个眼睛,然而这一抬眼,就瞥见帐幔被掀开,进一个气势汹汹的身影。 “啊——” 季皇后抖索着尖叫,“来人,皇上,快叫人把这个贱妇赶出去!” 皇帝从先前季皇后那句话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会儿看着怀里人颤抖的样子,心头不自觉更有了几分怀疑。 只是他都不知道,原来容妃胆子也这般大,竟敢敢擅闯帝后宫闱。 不过一个区区小女子,他倒没放在眼里。即便她想行刺,也断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这会儿他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睛里威严阴沉,“容妃,你这是想做什么?!” 虽然他对季皇后此事有些不满和怀疑,在看见容妃的动作后,还是下意识将她护在了怀里。 容妃手里拿着一枚锋利的赤金红宝石金钗,目光泛着凶狠,不过一瞬间,瞧见皇帝那下意识护着季嘉茹的动作,她先前准备对准季皇后的那枚金钗,随着两道泪水一滚,森然笑意间,霎时便对上了自己的喉咙。 她颤抖的哭腔里带着威胁,却又似是逼迫:“皇上,求皇上垂怜,派人去寻我临儿!无论他是生是死,臣妾都要见他!” 说着,目光在触及到将头埋在皇帝怀里的季皇后的脊背时,神情倏地森冷,声音像是染了秋日夜里的寒露,凉得瘆人:“皇后娘娘也一并派人去找,臣妾已经派人去宫门处询过了,他没有出宫。想来定是在这禁宫中遭逢了什么事情,就连他身边的进福也不见踪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见不到他,臣妾便血溅坤宁宫,也做个日日缠着坤宁宫的恶鬼!” 她先前就听说过,皇后病了这好长一阵,就是因坤宁宫闹鬼,说是之前她害死的那些妃嫔,联起手来找她索命,吓得季嘉茹成日神神叨叨,直到有大师收了那鬼魂,她这才渐渐好起来。 所以既然季嘉茹害怕这个,那她也不怕死,若真是她害了临儿,大不了她也变成一个厉鬼,日日找她索命! 这话果然管用,季皇后听得脸色一白,连忙朝着帐子外的妙云喊:“妙云,妙云,快,快吩咐禁卫去找四皇子!” 皇帝听罢,也连夜宣召裴帆,禁宫上下,全力搜查四皇子。 听见帝后二人终于有了安排,容妃浑身一松,陡然卸力,这才失魂落魄,又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地出了芙蓉帐外。 身上的汗水早已湿透鬓发与裙衫,秋夜的寒雾冷风一吹,罗衣紧紧贴在后背,让她浑身泛出一层粘稠钻骨的冰冷。 见她松了手上金钗,妙云妙月一个对视,将竹香狠狠往墙上一搡,立即前来擒她。 容妃手上一痛,没注意间,已经被妙云妙月一人抓住了一只胳膊。 她急忙哭喊:“我不走,我今夜就守在这,什么时候将临儿真找到了,我就什么时候离开!” 她一边挣脱妙云妙月的钳制,一边又捏紧金簪,慌乱间,金簪刺伤了妙月,被她一把夺过。 但碍于皇帝在场,妙云妙月二人终究不敢对她过分无礼,是以只得将目光求救般投向季皇后。 见坤宁宫几人眉来眼去,容妃道:“即便你们拿了金钗,我也能在这坤宁宫咬舌自尽,若是找到临儿,我自当离开此处!” 季皇后没了辙,害怕她当真变成先前找她的那些女鬼们一般寻她,这才咬牙从皇帝怀中起来,定定神,带着几分柔媚:“皇上,今夜看来是睡不了好觉了,不然咱们先起身吧?” 三人一同坐在了坤宁宫寝殿,时间也不长,只等了半个时辰,殿外便传来了裴帆的声音:“皇上、娘娘,属下已寻到四皇子尸身!” 第一卷 第416章 尸身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尸身?! 容妃听见消息,顾不得其他,仓皇惊骇地拔腿就往殿外奔去。 皇帝先前瞧见季皇后的反应,以为姜临只是临时被季皇后关起来或者三皇子欺负了,所以为了遮掩而将人扣下。毕竟先前他们也干过这事,最后都只是小打小闹,很快便回去了。 没想到这次竟然来真的,直接将人给弄死了!! 他霎时侧身,两个眼睛震骇地盯着季皇后,心里万念呼啸。 “嘉茹,这是你做的?!”看见容妃已经出去了,他才忍不住怒意,森冷地问出这么一句。 “皇,皇上,不是臣妾,臣妾今日都没出去过。不信,不信你问妙云妙月和门口的侍卫,都可以替臣妾作证!” 季皇后眼珠子转得比风车都快,低着头,用力憋出两抹水光,再楚楚凝望着他。 “那是朕的儿子!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皇帝没再被她的这些言辞风韵蛊惑,只是冷眼看她,整个人多了几分她素日不见的冷意。 他最是了解她,她向来是个藏不住多少事情的人,很多东西若是有心,从她那些小动作一瞧便能看出端倪。 这件事,绝对和皇后有关! 兹事体大,死的又是他唯二的皇子之一,任他再怎么偏心三皇子,毕竟也是自己的骨肉,这会儿还是有了极大的怒气。 季皇后看出皇帝动怒,娇柔地拉过他的手捧在心口,两个眼圈连着鼻尖都霎时红了,嘴巴扁了扁,看着就要哽咽落泪。 “皇上,您不疼嘉茹了……” 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心软不忍,不想眼前拂来一道残影,大手的大力一搡,皇帝已经抽身站起,将她狠狠甩向太师椅的另一边。 “谋害皇子,你知道是什么罪名?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实在是过分荒唐!!” 皇帝猛地起身,幽暗眼底隐藏着惊涛骇浪,霎时头也不回地出了坤宁宫。 何元光打着灯笼跟着皇帝一路小跑,用了两刻钟,才终于到了发现四皇子尸身的仁智殿。 隔着老远,隐隐听见容妃凄楚的哭声。 皇帝面带寒意走向后殿,一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哭得肝肠寸断的罗衫女子,并一具从井里打捞起来,泡得全身发白的尸身。 容妃趴在四皇子的尸身上,一声声叫得撕心裂肺。 “临儿,我的临儿,你怎么就走了,究竟是谁这么歹毒,害你性命不说,还要寻如此狠毒的方式,让你浑身都没有生前的样子……” “母妃来了,母妃终于找到你了,你告诉母妃是谁害你,母妃就是做鬼,也要替你找那人报仇……” “临儿,你醒一醒,醒来母妃找人给你买你最爱吃的宫外的零嘴,都怪母妃,都怪我没有答应你,害得你这么快就走了,也没尝过几口你满意的滋味。” “临儿,你怎么这般命苦,这一世,你跟着没用的母妃受苦了。下一辈子,你一定要寻个好人家,莫要再做这皇帝的儿子啊……” 绝望的呼喊在空旷的后殿外声声回荡,犹如一阵阵梦魇,要将人困死在这样漆黑瘆人的秋夜。 皇帝听见她的最后一句,顷刻间皱起了眉头。 什么叫莫要做皇帝的儿子? 做他的儿子,有那般不妥吗? 序儿做他的儿子,难道不是好好的? 忽然,他脑子里像是撞到了什么,闪过一阵微弱的亮光。 是啊,除了序儿,他好像再没有一个儿子了…… 太子是姜穆尧的儿子,却不是他的。 这也是一直以来,他都决意要立三皇子为太子为太子的根本原因。 但现在看来,他也只有序儿了! 那嘉茹此举……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嘉茹是想起来了什么吗? 之前姜少昭不是分明说将她的记忆清除干净了? 为何她在这个节骨眼将姜临给杀了? 以往不都是对太子动手? 乱成一团的神思被容妃凄冷的哀嚎拉回,皇帝叹息一声,大步走到她旁边,难得地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了她的肩头。 “容儿,临儿已经走了,他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你切莫再伤怀……” 他话音未落,眼前人却猛地一拂,恶狠狠地瞪着他吼:“滚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容妃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双嗜血的赤目死死盯着他,像是看着什么十恶不赦的邪祟。 “你和季嘉茹沆瀣一气,对她和姜序一再纵容,害得她们屡次欺凌我们母子不说,到最后还是杀害了临儿!看着这后宫里的孩子和嫔妃一个个死去,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动容吗?你配做皇帝吗?配做父亲吗?!” “姜穆尧,你就是个无能的草包!” 容妃被气得神智癫狂,一句句话像是冬日雷霆后,向着人间砸下来的一颗颗冰钉,誓要将皇帝钉在那最幽暗隐秘的耻辱柱上。 “住口!”皇帝和何元光同时开口。 皇帝先前还怜惜容妃死了孩子,心有不忍。 但见她此时如此辱骂自己,似是将四皇子看得比自己还重,霎时心头极怒。 连一个区区容妃,也敢这般来质问呵斥他? 她只是他手里一个附庸,一只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蚂蚁! 这样的人,也敢骂他是草包?! 容妃并不意外皇帝此时的态度,她轻哼一声,随即低笑起来。 “昏庸、无能!一个连自己骨血都护不好的怂包!” 有风拂过她的眼角,她笑得身子直抖,笑得泛起泪光。 她站起身,四下看了一圈这仁智殿,“临儿每日下学,本宫都提醒他,切勿东顾西盼,直接回钟粹宫为好。这些年,他一直恪守规矩,从不逾越雷池。然而今日,太后娘娘走了才多久?在她停灵的这殿外,便有人借她的手开始害死临儿!” “难道,皇上对这害人之人,一点都不知情吗?还是说这么多年,你早已习惯了面对季嘉茹,处处唯唯诺诺,丝毫看不见其他人的性命?!” 眼底是啮心腐骨的痛意,声音嘶哑又绝望。 她分明是笑着,但那不知什么时候散乱的发髻,还有那伶仃沾衣的泪渍,以及那虚空下瑰丽又缥缈的人影,又像是早已没了活气。 月色透过重重雾气,朦朦透进仁智殿后殿古松环绕的院子,院子里金革银刀,站了数列金吾卫。而这金色暗粼的中央,是一具年轻的尸体,还有一道寂寥悲凄的影子。 金吾卫身后,立着一道微胖魁梧的身影,那人眉眼寒沉,面色锐利,看起来被眼前女子的哭声扰得甚为烦乱。 皇帝冷哼一声,面色极为酷寒:“将容妃带下去,关进钟粹宫,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竟然敢这般骂他,谅她今日失去孩子的份儿上,没有将她打入冷宫,已经是格外开恩! 得让她一个人好好在钟粹宫醒醒神! 容妃嘻嘻哈哈笑了几声,目光却死死地盯着他,宽大的纱袖在月下挥舞几下,踉跄零落,却什么话也没说。 她跟着金吾卫走了。 天上有乌云浮过,将那本就惨淡的月光一并盖住,再看不清人间的真相。 容妃的钟粹宫在坤宁宫西侧,但她却刻意走了坤宁宫的方向绕行。 金吾卫见皇帝只是关禁,毕竟又刚死了皇子,谅她可怜,也没多说什么。 然而到了坤宁宫外,眼前一直跟着的那道柔弱身影倏地一闪,已经再次冲进了坤宁宫里。 第一卷 第417章 容妃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季皇后自皇帝冷漠的离开后,心里一直有些不宁。 毕竟这么快就被皇上发现了,她心里是有些不愿的。 她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除了,还能得到皇上独一份的宠爱。 只是…… 木已成舟,局面已经无法挽回。 她又劝诫自己,胜败在此一举,无论如何,姜临已经死了。 而且当下,序儿的身子已经拖不得,无论皇帝今日会怎么惩罚她,她都要为序儿拼得一个前程! 所以今日之事,也算不得失败。 是以,她一直坐在寝榻上,等着皇帝回来。 许是开始的动静闹得太大,坤宁宫的所有宫人此刻全都起来了。 容妃准备再次横闯坤宁宫,然而与先前不同,这会儿她刚闯进朱红大门,立刻就被门口的几个禁卫给抓住了。 “容妃娘娘,还请回宫!” “娘娘,请自重!” 坤宁宫的禁卫话说得客气,但手中的长刀却已经出了半鞘,泛出冷冽的寒光。 金吾卫忙跟进去拉她,不曾想,闯入宫门的容妃却忽然高声大喊:“季嘉茹,你害我皇儿,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和你儿子姜序,不日便步我后尘,诅咒你与皇帝,从此相恨相残,世世报应!” 随着最后一声嘶哑凄切的喊叫,金吾卫和坤宁宫禁卫正欲将她往外拉,却看见一道温热的粘稠已从她脖颈飙出,洒在几名禁卫身上脸上,如一朵朵春日开得凄厉诡艳的芍药,伴着今夜阴沉迷蒙的月色,透出澹澹阴森诡谲。 季皇后从殿内跑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往日的樱桃小口张成圆形,她还没来得及喊出那声“不”字,眼前的容妃已经对着她凄婉一笑,犹如月下最后一舞,随着那在空中凉透的热血一起挥洒,翩翩打了个旋儿。 “咚”的一声,头颅磕在地面,容妃摔倒在地。她睁着眼睛,周身溢出鲜血,染红了雕刻着凤穿牡丹的青石地板。 唇边,是一个得逞的凄厉笑意。 “来人,把这贱人拖出去!拖出我坤宁宫!” 季皇后声嘶力竭,像是猛然撩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看着容妃的尸体,宛如看着长着獠牙的鬼魅。 她急切又忌惮地退后,自己也遮着双目不敢再朝那个方向看去一眼。 容妃的尸首很快就被拖走了,青石板上的血迹也被宫人以最快的速度清洗干净。 皇帝从仁智殿回来,看到的便已经是湿漉漉的地面。一问,才知晓这么短时间内,容妃已经离世。 容妃的死对皇帝来说并没造成多大影响。 甚至因为先前她对他的诅咒和忤逆,这会儿骤然听得她离世的消息,他心里还有几分隐秘的畅快。 一个妃嫔,竟然把孩子看得比自己这个皇帝还重,实在是有悖伦常! 皇帝一进殿,就见季皇后病恹恹地跪在地上请罪,一张脸毫无血色,就连唇上也泛着一丝雪白。 先前因她对四皇子动手的不悦还哽在心头,皇帝骤然拧眉:“这是又怎么了?你好端端害死老四,朕还没治你的罪,休要又拿这幅样子给朕看!” 这话一出,季皇后的泪珠几乎是立刻就滚落了出来,悬在眼眶处,微微发着烫。 季皇后没说话,但委屈的样子却又明明白白就在眼前,身边的妙月这才蹙眉小心道:“皇上,先前容妃娘娘来坤宁宫自戕,说了好些狠毒诅咒的话,皇后娘娘出去,恰好撞见她死不瞑目的样子。紧跟着那一刹那,娘娘似乎便有些不对,很快就晕了过去。不过好在晕的时间不长,这会儿已经醒来,一醒,便就是这副样子了……” 妙月的说话声很小,细细的嗓子里,甚至还发了颤。 但皇帝一听,脑子里的弦骤然紧绷,神色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 之前嘉茹就是因那藏在枕头里云嫔的鬼魂而害得差点芳华早逝,现在这个容妃,会不会…… 先前一肚子准备斥责发落她的话,现在经心头这么一骇,霎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立刻脱了外袍,赶紧蹲下身将她揽在怀里,“嘉茹,嘉茹你怎么样?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说着,先是摸了摸她额头,随后两臂一用力,立刻将人从地上抱起,像呵护着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 放好了人,他赶紧看向外殿,喊道:“何元光!何元光!” 何元光听到声音,立刻从外殿匆匆赶来。 皇帝急得团团转,“快,你快宣姜大人,让他务必立刻赶来坤宁宫!” 何元光瞧了眼榻上的季皇后,随即躬身领命。 脱了外跑,皇帝也上了榻,将季皇后紧紧抱在怀里。 “嘉茹,没事的啊,放心,有朕的紫气护体,那容妃伤不了你!你放心,你且等等,等姜大人来了,很快就没事了……” 看着怀中一动不动,神情木讷的娇人,皇帝急得安抚声都有了些哽咽。 他与她十指紧扣,将她柔弱无骨的手紧紧扣在自己脸上,“嘉茹,你可不能吓唬朕,朕所做的所有都是为了你,你不能离开朕,不能出事啊嘉茹……” 月色静静淌过坤宁宫,被秋风一带,也淌过景仁宫外一角生着青苔的花荫角落里。 一根麻绳紧紧勒在一个金吾卫脖子上,到死,那金吾卫都在低喊:“传话,姜大人传话皇上,他,他……” 话没说完,黑衣暗卫听到墙外传来的急切脚步声,手上力道骤然加大。 那金吾卫脖颈处一声“咔”的细响,紧跟着,头颅重重点沉下去。 探了这人再无鼻息,那黑衣人这才将他身上金吾卫的衣裳扒下来穿好,又往他怀里塞了个三皇子的印信,又将人拖到隐蔽处藏好。 一墙之隔,何元光派出的小内侍,此刻正匆匆赶往姜宅去寻人。他们刚走到文渊阁外,就与一名匆匆行进的金吾卫撞了个满怀。 那金吾卫突然被撞得一震,顿时连连致歉,“公公恕罪,在下奉姜大人之命有要事相传,这才冲撞了公公,还望公公莫怪!” 那前去找人的内侍本就要去姜宅,一听这人是姜大人给皇上传话,也就多留了个心眼,眼睛滴溜一转,忙问:“不知小哥给皇上所传之事为何?咱家也是奉皇上之命前去姜宅,若是消息相恰,正好省了路程。” 那金吾卫闻言,神色登时一紧:“不瞒公公,姜大人心疾发作,说是要前去寻找神医治病,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京城。他手下的影子让在下通知皇上,姜大人已经离京,最快两日,晚些半月再回!” 那内侍一顿,面皮登时难看起来,“走了?” 金吾卫见这人变了脸,一时有些莫名,“是,今天下午就走了。只是他身边的影子大人方才派人来说,所以在下便想着此时夜深,便先告诉皇上身边的何公公。” 那内侍又狐疑地瞧他一眼,“你说的话,可当真?” 金吾卫赶紧行礼,“这只是姜宅那边送进宫的消息,至于公公要去姜宅请人,还是自行前去查探较妥,以此不负受命!” 说罢,也不管内侍的神色,径直又匆匆往坤宁宫方向走去,身影没入沉沉夜色里。 第一卷 第418章 逃狱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皇帝搂着季皇后,半天没等到姜少昭进宫,反而是等来了似是幽幽回神醒转的季皇后。 “皇,皇上……” 怀中一道委屈至极的哭腔响起,正欲打瞌睡的皇帝一怔,霎时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般清醒。 “嘉茹,嘉茹你怎么了?”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皇上,臣妾好怕。方才容妃一直拉着臣妾,不让臣妾回答您的话……” 轰隆一声,皇帝似是听见自己头顶传来的响雷。 果然,果然是容妃的鬼魂来害嘉茹了! 他兀自对着空气叫骂一通,又赶紧将怀中人紧了紧,“无碍,无碍啊嘉茹,朕会保护你的,她不敢来寻你。” 季皇后瑟缩着点点头,眼角闪过一抹得逞的亮光。 她这才幽幽开口。 “皇上,臣妾恐怕像上次一样,已经命不久矣。”她似是身有所感,吸了吸鼻子,幽幽叹出口气。 皇帝那松弛了一瞬的神色霎时又阴沉紧张起来,“胡说什么?呸呸呸,朕的皇后自然是会长命百岁,跟着朕一同共赏这大好河山的!姜少昭还没来,你别说这丧气的话!” 怀中人微颤着点点头,声音细如羽毛,“皇上,臣妾的确是害了四皇子,自知罪无可恕,所以想必是要先走。只是臣妾这么做,也是别无他法,序儿那孩子你没见着,因为身子受了苦,而自己又被降为郡王,之前臣妾答应过他,说太子之位父皇替他留着的,只是暂时在太子身上而已。” “却不成想,这些唬他的话,如今已经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巨刺,让他成日痛苦得无法自抑。他觉得自己受伤,而太子又痴傻着,那这位置,怎么都只会落到四皇子身上。而近些日子,四皇子因他的病,屡次挑衅、辱骂于他,引得他数次想要自戕。还是宫里的宫人们死活拦着,才让他没做出那等傻事。只是可怜了那些宫人,为了制止序儿,混乱间,将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她沾了沾眼睛,“序儿今日告诉我,觉着已经没什么奔头了,还叫来了思峦开解。我也是瞧着那四皇子太过分,本来只是狠狠敲打了他一番,将他关在仁智殿思过。却不知为何,他自己许是气不过,竟是投了井。臣妾承认,我的确派人去说了他,语气也不算和善。但他自尽一事,却确实不是臣妾所为……”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瞧你,又哭……”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鬓发,早就将先前那两条人命忘在九霄云外。 人都已经死了,他也不愿意再去想那些糟心的麻烦事。 既然嘉茹都已经坦白了,那这事也就过去了,何故要引得她此番这般自责? 将她眼角的泪拭去,皇帝温声道,“你早些跟朕说明,先前又何至于承受那么大的火?你这是想让朕心疼死?” 听着他话里的柔情蜜意,季皇后这才止了哭腔,隐隐一笑,娇嗔:“皇上,臣妾不是怕皇上难做嘛……” 吸了吸鼻子,她稍微在他怀里依正了些,玉臂揽上他的脖颈,“皇上,今日,序儿已经自戕两次了。臣妾真怕,万一明日他再这般,要是没有宫人拦着,岂不是咱们就真要看着他白白死去了?臣妾就这一个儿子,您……”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出口,但她知道,皇帝已经明了。 看着怀里的季嘉茹,皇帝心头也在叹气。 他怎能不明了呢? 如今临儿死了,他的亲生骨肉,就只剩下序儿一个孩子。 他还有得挑吗? 包括这后宫,也就仅剩嘉茹一人了…… 喉咙动了动,皇帝轻声笑了起来,“唉,你也不早点跟朕说。太子之位,朕本来就是要给序儿的,只是原本打算,等到他伤好了再告诉他,双喜临门,好让他切实高兴一番。却没想到,他竟因此差一点就要亡命!” 两眼一亮,季皇后霎时来了精神:“当真?!” “自然当真!”他紧握她的手,叹了口气,“若是如此,早点告诉他也是好事。不过,朕也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皇帝想了想,这才砸吧砸吧嘴道:“衍儿,已经是个憨傻的了,现下临儿已经不在,你和序儿,千万不可再伤他。为了你和序儿母子,朕已经多年不去看他,太子之位他也就要让出,对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如今陆大将军回来了,安国公府有了定海神针,为你们母子好,就且留他一条命吧?” 他的话带着商量的语气,皇帝本以为季皇后又会像往常一般怀疑他向着太子。 却不想,她立刻热情地在他腮边印下一个吻,娇嗔:“还用你说?” 皇帝被她这个吻弄得心头发痒,这会儿看着她,似乎面色也红润了几分,眼神便柔和得不成样子。 季皇后一点点撩拨着他,随后紧追其上,“那皇上什么时候告诉文武百官?” “近两日就可以,明日开始,你让序儿一同去上朝,朕给他一个惊喜。” “好呀!” 龙凤锦被里,季皇后的笑声咯咯咯传出,像是他还是牛三儿的时候,在国公府外初遇她那日,又像是当年她闺房中,她热情又羞怯的少女情意。 皇帝在里面游刃有余地沉醉,昏黄烛火,锦被翻浪,坤宁宫寝殿安宁如锦绣良辰,如同这只是个普通的美好夜晚。 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二人便都已经忘了,上半夜的一地血腥,还有死不瞑目的两条人命。 坤宁宫地下,一簇冒出了两个嫩芽的绿色,赶紧朝地下重新遁入进去。 浓雾袭人,漫过巍峨宫城,也漫过大理寺监牢,通过狱中高墙的窗户,渗进已经进入酣睡的潮湿牢狱。 牢狱中,火把煌煌燃烧,如雷鼾声此起彼伏。 一室安然中,枯草上打坐的江远风却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眼里的幽幽精光像是暗夜里的一抹鬼火,在这个注定不寻常的夜晚兀自闪烁。 掏出身上两张符咒往空中一抛,他嘴角咒语阖动。很快,先前还盘坐狱中的影子,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了牢狱,他又一路畅通地走出了大理寺衙门,衙门外的街角处,静静等着一辆外表极为寻常的宽大马车。 江远风走到马车身边,低声道:“来了。” 马车里轻微颤动了一瞬,随之,车帘被掀起,影子盯着茫茫虚空行了一礼,躬身走出车厢。 马车一路畅通地驶出了京城,疾驰在夜间的山间官道上,直奔玄元观而去。 而此时的大理寺监牢,瑾王与大理寺少卿却夜访白日案犯来了。 一众狱卒还在梦里,霎时便被外面的喊声以及火把的亮光照得以为天都亮了。 “白日关押进来的那位姜大人呢?本王前来提审。” 姜行和黄之望兀自进了牢狱。 一群狱卒迷迷瞪瞪睁了眼,一见是少卿大人和瑾王,先是一愣,随即笑得能有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大人宵衣旰食,竟然忙到这时候还要提审……” 狱卒虽然狐疑,但也没想那么多,点头哈腰就领着二人前去了那间牢狱。 只是到了狱门前,那狱卒傻眼了。 “不,不是!”他两个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指着那一堆空空荡荡的干枯草急得差点跳脚:“王爷,少卿大人,小的是真的看着的,这晚上睡觉前我还挨个检查了一番,怎么一转眼就没人了呢?!” 然而面前的瑾王却分外淡定,只虚虚扫了一眼,沉声道:“集结人马,大理寺有人逃狱,立刻全城搜捕!” 第一卷 第419章 两世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马车迎着山风急急往前赶,到了玄元观门口,江远风身上的隐身符时效刚过。 他捂着心口,看了眼漆黑压顶的暮色,与影子二人一个翻身,立刻越墙进了观中。 之前处理抱朴子那老道的时候,是虚白动的手。当时他人将死时,他才偷偷进入他那房中去拿了那无常追魂匣。 说起来,抱朴子还是他的师兄。他在这观中平日用来给人施针用的东西,如今倒成了他用得最为顺手的法器。 只是今日,既然旁人从这观中已经得到了他都不知情的消息,那一定代表,里面还有什么他没发现的秘密! 他与影子二人,一路往观内行去。 回想从前抱朴子还在世的时候,他还曾好几次伪装接近过他。也曾派了人跟着,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时候他的手下就禀告,说这老道最爱去的地方就三个,一是寝屋,一是紫薇台,一是三清殿正殿。 玄元观中的紫薇台是老道亲设的,主要用来观星。 也正是因为曾经一次在紫薇台上见到了他与许问山二人,他这才知晓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想了办法将二人一网打尽。 江远风步履匆匆,与影子二人就着月色,探进了从前抱朴子的寝屋。 寝屋布置一如从前。 简洁、整齐,只如今,应是有段时日没打扫了,有了薄薄一层灰尘。 影子吹燃了火折子,江远风就着幽幽火光,轻手轻脚地先粗略探看了一圈。 十五年了,屋子里还是这样的摆设,没有任何人动过。 但不知为何,他心头又觉有些诡异。 他感应到了,似乎……这里有那小门主的气息。 想着,他分外警惕地再度巡视了一圈,随后第二次仔仔细细地从寝屋、练功房,还有法器间一一看过去。 道德经、南华经、参同契、太平经、云笈七签…… 一切都如十五年前一般,摆放得整整齐齐。屋子里少了人气,已经没有了多年前来时,抱朴子身上的那股清灵之气,只淡淡一股荒废的尘埃气息。 一无所获。 临走前,他最后瞧了一眼正屋中的小几。 上面有四根手指印,在蒙着一层灰的案面上,极为清晰。 他眼皮一跳,接过影子手上的火折子,凑近仔细打量。上面只有零星几粒灰尘,看来是新手印。根据时间推断,应是昨日无疑。 他站起身,再度扫了这屋子里一眼。 那小门主来过这里,但目前看来,此处没有任何异常。 几根手指印说明不了什么,又是在那大门处堂而皇之地摆着。是以,此处无果。 命影子带上门,他吹灭火折子,又与他二人赶紧向着下一处抱朴子可能存放秘密的地方走去。 二人转了弯从后殿出来,影子以为离得近,江远风会去三清殿正殿先看看,却没成想,这人目不斜视地便朝药王殿的方向走。 看了一眼三清殿正殿,影子低声问:“此处也是抱朴子生前白日常驻的之地,又离得近,大人为何不先进去这里看看?” “不了,直接去紫薇台。” 三清殿正殿是观中所有子弟每日做功课的地方,也是各位缘主来来往往最多的地方,因着曾经他与虚白的关系,来往不下百次,但那地方俗气,平日不少贪婪的寻头百姓前来求这求那,除了满是铜臭欲念,其他一概没有。 紫薇台在药王殿后的棂星门外,他头也不回,向着棂星门的方向脚步生风。 就在这时,三清殿正殿中的元始天尊像下,陆旋与桑落二人从幽深的暗寂阴影中走了出来。 “王妃,要不要跟上?” 朦朦月色下,皮肤泛着细碎光华的女子瞳孔漆黑,从静静注视着这人间魑魅魍魉的神像旁走出。 她唇角轻轻一勾,“不用。且让他先转一转。” 今夜是上弦月,弯弯挂在天上,如一把薄而锋利的闸刀。她抬头看了看,用手挡住缺少的那一半,笑得如月上仙娥,皎洁玉立,清姿动人。 “从前都是他在暗,我在明。今日且也让他体会体会,他在明,旁人在暗的滋味。” 紫薇台多年不用,地面青砖缝中,长出零星杂草。点点翠绿的苔藓覆在台侧,在月色下与日晷、浑天仪、二十八宿圆盘等交织成一幅沧海桑田的旧梦景象。 江远风从棂星门外匆匆赶来,墨色衣袍在月色寒雾下鼓荡翻飞。 他一步步跨上台阶,先是粗略扫了一眼那台上列阵一般的观星仪,随后似是一无所获,又仔仔细细挨个寻找起来。 影子不懂这些玄门秘术,帮不上忙,只能站在台下等待。 约莫两刻钟后,他耳朵动了动,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金属的擦响。 他回过头去,紫薇台上,江远风正拨弄着二十八宿圆盘,但神色却是望着遥不可及的苍穹。 圆盘上,青铜星图泛着幽蓝冷光,二十八宿的银砂正在龟甲纹路中缓慢流动。浑天仪和星宿盘擦出点点红色火星,因生了锈迹又快速转动而擦出的声音分外刮耳。 紫薇台台檐立着两樽七星灯,多年未用,早已看不见烛火燃动的痕迹,但此时却像两个黑条条的人影,就这样森然地盯着他瞧。 江远风握住二十八宿圆盘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不断地摇头低喝:“不,不对,这不对!” 今夜雾浓星暗,本不宜观星。但他方才寻了一圈这紫薇台,除了浑天仪和星宿盘比起他从前看到的情形有异,其他并无异常。 但也就是这天象星宿上的异常,让他心头疑窦丛生,这才费力透过星图试图与天上晦暗的星宿相对应。 但这一对应,他胸口瞬间痛楚如被活剐,浑身筋脉像被人尽数剔除,喉头更是猝不及防一阵甜腥。 昴星式微,流出紫微,帝星曜目,四辅归位。 这是要反了?! 心中的畏惧连着他的手一起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但这,还不是最令他感到可怕的。 他真正看到的秘密,那个可怕的天象讯息! 北斗斗柄向南,星图与星辰错位,太阴星君轨迹异常,光芒黯淡。分明浑天仪与星宿盘没坏,但天上星象却与盘上完全不合! 时间,被改变了! 一年前他才来这观过星,甚至看了未来十年的大梁势力国运。 那时所见,分明一切向好,根本不是这个星象! 短短时间天象变化如此之大,而他就在京城,同在天穹之下,却丝毫没有觉察。 不对,这太不对了! 只有唯一一个可能,时间,改变了! 他沉沉目光透过雾霭,精深的眸光不断往天穹深处窥去,身边的星宿圆盘转动越来越快。 他知道了。 有人用玄力改动了时间,有人是为了刻意对付他们而来! 而那个被改动时间送来的人,就是陆旋! 陆旋,来自重生! 忽然,他胸口剧烈一痛,“噗”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天地仿佛变色,这一刻,人间一切化作流沙虚相,令得他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从前还是现在。 十五年前的风云在他头顶呼啸穿梭,连接着此刻的薄云浓雾,天地间仿佛就他一人,权利地位唾手可得。 然而一转眼,他好似又变回了十九年前的那个被门派天涯海角追杀的叛徒,茫茫时间改变了因果,却好似又重新回到原点。 难怪,难怪自己觉得这半年来,似乎处处都不按自己安排进行,原来早就有人将自己当成了眼中钉,不惜一切代价,只为毁他而来! 第一卷 第420章 对垒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江远风从天穹收回目光,不经意一瞥,远处玄元观外四周的山门处竟不知何时出现了四道长长的幽红火光,如四条蜿蜒长蛇,盘旋半山,将这玄元观团团围在中间。 他来不及面上变色,不远处的棂星门外,一道鹅黄色昳丽身影,已经袅娜娉婷、迤逦缓步而来。 长长的裙摆拂过寒露,沾湿陆旋绮丽矜贵绣裙。头上的金珠黄宝石蝶钗、点翠凤羽步摇风中微晃,随着一点点拾级的台阶,缓缓升出那张玉容仙姿、芳华无二的脸。 紫薇台侧的影子见陆旋与桑落上来,拔剑就要拦下,却不想手才刚抚上剑柄,一道金光自眼前一闪,他便不受控制地浑身发痒,随后竟是一步步蹦跶着,朝着观外山门处跑去。 “不,不,我,我不走,大人……” 影子知道自己中了玄术,但大脑仍是清醒。 也不愧是武术高手,即便中了陆旋的符咒,在要离开江远风前往山门时,仍是用意念克制着自己双腿,不断回头朝江远风站的高台上看去。 然而他回头多次,他的大人却无暇顾及他,只一双眼睛定定看着陆旋,忽地摸着下巴哈哈大笑起来。 “中计了,好计谋啊小门主……” 他一双眼睛沉沉往她身上一挑,“初次见面,敢问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陆旋负手,垂眸低笑一声,“姜大人苦心孤诣,费尽心机杀害门派那般多弟子,想必就是为了今日在大梁这不可代替的地位吧?” “费尽心机?”他摇了摇头,笑带寒意,“姜某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谋策并非万全无遗,不曾狠下心去。否则今日的小门主,又如何能站在我面前?” 她低低点头,却传出冷笑一声,陆旋道:“你乃我神机门中叛徒,见了本门主,却一口一个小门主地叫,举止过于轻佻。算账前,我还是先带你学学规矩。” 口中咒语声起,江远风胸口的剧痛还未散去,他眼皮一抬,忽地便见面前少女后背金光一闪,蹦出一道回形气息,随暗夜的风中一荡,越变越大,顷刻朝他压来。 先前因心痛而略微佝偻的身体在见到陆旋出现时,便已经站得笔直。 这会儿见到那道略显微弱的气息,更是没放在眼里。 他讥讽低笑,“省省吧……” 然而他话没说完,忽地,那道金光气息竟宛如万斤重担,霎时猛地压在了他肩头。他双腿重重一弯,咚地便跪在了她面前。 脸上的讥讽凝固了,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一瞬间惊骇交加。 这道回形气息,他从前只在老门主身上见过一次。那时,他用这门主金印惩罚一个不守规矩、不接受惩罚的师兄,在他逃跑的路上,让他被气息追踪压制。 但这小门主身上的气息,比之老门主当时的可要弱多了,为何力量竟还这般强大?似是丝毫不输老门主当年! 陆旋看出他的不服气,挑眉笑道:“不服气也没办法,谁让我是门主呢?教训不听话的门众,本就是本门主的义务。磕头二十个,开始吧!” 江远风牙齿紧咬,本来一来就让他下跪就已经够屈辱了,没想要还要她给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磕头! 他眼中泛过一道浓烈杀气,正盘算着要不要直接出手让她死在这里,便见她身上又飞出一道金色回形气息,狠狠往他肩头一压,额头便不可自控地不断磕向地面。 砰砰砰磕完二十个,一道猩红血迹从江远风额心滴落,血迹顺着他的川字眉渗透垂下,在鼻根处像是画出三道垂直的线条,又像是三根杀意腾腾的长针。 针? 陆旋心思微动,看着他踉跄一颤,随后从地上站起。 只一个眨眼,果然便见他手借势抚上心口,下一秒,一根长针已经从他怀里飞出,向着陆旋的眉心,破空飞袭而来。 江远风脸上的笑意渐渐荡开,“门主,这次您可没有什么可挡的东西了。” 话落,只听得地面“叮铃”的一声轻响,陆旋躬身捡起地上的长针,笑道:“看来你真是黔驴技穷了,次次都用这追魂匣对付我,不腻吗?” 江远风没想到这么快,她这么快就破了自己的长针。 只惊讶了一瞬,他很快便接受了。并未露出想象中的惊慌,他拍了拍掌:“聪明,真是聪明。我好几次都没想明白这长针是如何被你避开的,却没想到用的是定身符。”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呢!”陆旋不屑开口。 面皮抖了抖,江远风嗤笑:“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门主,看来您也等我多时了,方才只是开胃菜,接下来,就要恕属下不敬了。“ 他手探进怀里,就要掏出什么东西,但刚触及到,便听得眼前人急唤: “等等!” “嗯?”他拿东西的手一顿,随即眼梢半睨,“门主这是害怕了?” 陆旋朝他走来,“江远风,你确定要对付本门主吗?” 她唇角轻勾,“几日前在宫里,你与皇帝联手想要将我杀害,当时是什么结果,这么快就忘了?” 当日他们以太子之名将她引诱进宫,却是布下了杀阵。江远风以自己的术法对她发起攻击,却没想到刚触及她身,立刻便遭了反噬。 门中规矩,门众不得借术以害门主,否则天理难容! 他瞳仁一颤,身体随之僵了僵。 他如何能不知晓这规矩? 但是眼下,这世代仇恨、多条人命横亘其间,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陆旋恨不得对他啖肉饮血,这就是个你死我亡的游戏! 他失笑摇头,“你想蛊惑我不杀你?可惜我不怕,反噬总比丧命好,你说是不是?” 他面上全是笑意,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轻蔑,似乎他对杀了她一事稳操胜券。 陆旋道:“你如今重伤未愈,先前遭受的反噬今日又加重了,何苦要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对付我?你之前在宫里杀我那日我感觉到了,你是用你平生寿数换了当下康健,何苦呢?” “我确实要杀你,这是门中祖师之愿,也是我这位门主今生任务。只是我原本想和你谈谈,看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条件。” “不愿意!” 他扬了扬眉,脸上笑意露出几分森然,“你的条件我知道,让我说出背后的一切,然后放弃经营了十五年的江山,对吧?” 陆旋眸光一颤,讶异看向他。 “果然是精心筹谋的姜大人,很精明。” 她耸了耸肩,似是发出了一声叹息,“你不愿意……那这么说的话,确实便只有你死我亡了。” 江远风负手,目光融进沉沉黑夜:“我的寿命长短,不用门主操心。但在本官看来,只要比门主长,就够了!” 说着,他赫然从怀里掏出那柄无偿追魂匣,匣内是数百根长针,随着他口中咒语,顷刻在空中列成一排。 他诡谲的笑意在夜里蔓延开来,伴随着口中咒语,只两息之间,那些长针面前竟是突然间幻化出了数百把追魂匣幻影,只待他一声令下,数百根钢针,刹那就要将陆旋扎成窟窿。 “门主,属下知道您能用定身咒解这追魂匣的针魄,但一百余根长针,您防得过来吗?” “你虽然找到了玄法恒常的窍门,但这一百多个,您的水平,怕是还达不到吧?” 听他此话,陆旋眸色一黯。 她确实没有试过同时对付这么多攻击物。 但…… 她心神微定,正准备念咒反击,抬眼间,密密麻麻的针群已经如漫天箭矢,顷刻朝她扎了过来。 “不要!” 第一卷 第421章 斗术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桑落的呼喊从紫薇台下传来,她踉跄凌乱地朝陆旋奔去,本来打算挡在她身前替她受下那漫天长针,却不想,还未及近前,身上就被一道大力狠狠一拂。 “咚”的一声,霎时跌倒在地。 心像是落入无边深渊,她的目光忙是朝陆旋追着看去,就见她身体似是在一道看不见的气息中被护着,所有朝她飞去的长针,都已经悬在了据她一寸之远的半空,却根本进不了身。 心头一喜,那颗胡乱颤动抖跳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她再度一瞧,陆旋已经咬破手指,在半空之间,似是画出一个大大的定身咒。 随着一阵清脆的哗啦轻响,半空中所有长针,顷刻齐齐跌落。 陆旋挑了挑眉,“姜大人,还有其他手段吗?” “你一直说我小小年纪,可今日从始至终,都是你擅用法器,我可从未借助外力。” “你……怎么可能?!不,不可能,陆旋,你究竟是习了什么邪术?!”江远风先前脸上那些令人讨厌的得意与自信总算悉数褪去,换成一张惊骇得厉害的脸,只一双沧桑的老眼中,还亮着些不甘的光。 陆旋也不瞒他,低笑一声,道:“姜大人没做过门主,自然是不知道吧?门主,是有守护神的。” 似是被一道闪电击中,江远风目光炯炯,神色中尽是不可置信。 “不,我不信!”他又开始摇头,“若是这样,那你母亲为何那么早就离世,为何没有守护神护着她?!” 陆旋先前和缓的眸光陡然变得锋利,她往前一步,“你,没有资格提起我母亲!” 她扫了眼一地长针,眼睛里的恨意似是穿透岁月光阴,穿透门派众弟子,又穿透所有未见面的亲人,翻涌着,从心里最深处涌上来。 “姜大人,方才是你出的手,一人一次,现在,该本门主动手了吧?” 话落,她手上手诀疾动,眼里杀机沸腾。 江远风心头剧痛,猛地又呕出巨大一滩血。 这么快,反噬就来了! 他盯着陆旋的手诀,说时迟那时快,袖口一滑,赫然又是两枚长针。 陆旋见江远风也在催咒,知道这人已经受了反噬,身体一落千丈,自然也没再担心。 她的结界和符咒,自然会将他的玄法悉数摧毁,而且此时他的身体情况,早就无法再用隐身符,逃,也逃不掉。 然而她没想到,自己的结界却在这次并未发挥半分效用,眼前似有银光一闪,随之,耳边“啊——”的一声,传来桑落的惊叫。 没想到此次,江远风的对准的竟不是她! 手诀骤停,陆旋即刻转身,就见桑落太阳穴处,一枚黑痣赫然正中穴位。 心中怫然,陆旋厉喝:“江远风,你卑鄙!” 甩下一句话,她立刻朝桑落奔去。 难怪结界没用,因为攻击的根本不是她! 江远风低笑,“门主也没想到啊,我身上的针没用完,还剩了两根。” “这丫鬟命不该绝,门主自有办法救回。只是您可得抓紧时间,超过五息,人就回天乏术了。” 说完,他似是极度满意。收了手上追魂匣,赶紧掏出三道换寿符给自己用上。 方才对陆旋出手,加上先前身体本就亏空,这会儿已经岌岌可危,若再在此耽搁下去,怕是得血溅当场。 但以自身这会儿情况,已经没有任何心力驱动隐身符和遁物符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再以十年阳寿,换得一身康健! 他向来果决,咒语阖动,两息之间,已经替自己换了寿。 他看不见自己的容貌,所以对这一切并无察觉,而且身体骤然轻快,比起先前的伤痛,更让人欢喜几分。 他这才又赶紧掏出隐身符,倏地往自己身上使去。 陆旋忙着救人,是以没工夫管他。 口中咒语不停,身上三道救命符咒紧紧盘旋在桑落头顶。 鬓边两道晶莹的汗水顺着她泛着光华的细腻玉肤话落,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祷告。 桑落是这一世护了她多次的人,现在早已宛如亲人,郁嬷嬷已经离开,她必须得救她! 一道凉风吹来,这时,一个熟悉的高大人影喘着急促的气息从暗处奔向了紫薇台,簇金绣云纹的月白袍角反射一抹莹光,照得陆旋刹那间睁开了眼。 “王爷……”她一抬眼看见他,喉咙里的恐惧便不自主流露了出来。 恰好符咒已驱动完成,对桑落魂魄的保护阵法也已经搭好。 她只紧紧望着桑落,一息,两息,终于,桑落眼睫微颤,紧跟着,慢慢开了一条缝,再一息,终于睁开了眼睛。 神色蓦地松弛,陆旋擦了把汗,脸色一喜,“桑落,怎么样?” 先前的两根长针已经被她拔出,此刻正静静躺在地上,带了殷红血迹。 “王妃,您,您怎么救我呀!”桑落第一句话,却是有些责怪她,但声音里却又带了哭腔。 她摸了摸自己心口,仿佛身上也有劲儿,遂立时坐了起来,下巴朝着空无一人的紫微台点了点,“您看,江远风人都不见了!” 语气虽然责备,但分明有两大颗泪水从腮边滚落,她望着陆旋,神色复杂而依恋。 “都怪我,早知道我先前该藏好,这下放虎归山,下次怕是难引出来了。” 陆旋见状,却骤然松了口气,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倏地笑了,“把你救回来就是我眼下最重要的事。” 她拍了拍手,“歇息会儿吧,放心,他走不掉。待会儿随我一起去找江远风。” 姜行方才捕了影子才过来,这会儿见她和桑落都还是好好的,一直悬着的那颗心原封不动归了位。 “方才是什么情况?”见陆旋的事情已经办成,他这才开口问道。 陆旋朝桑落点点下巴,“那人狡猾,见我玄力大增,他对付不了,所以将矛头对准了桑落。他知道我定会去救桑落,所以便趁此机会逃了。” “你无事就好,我这就叫大理寺和沈总兵的人去找江远风。” 方才他过来得急,飞星等人都没跟上他的步子。所以这会儿他得亲自去发令,说着,拔腿就要走。 却在此时,衣袍处传来一股阻力,一只纤软玉手拉住了他的袍角。 陆旋目若秋水望着他:“不用去了,你来得正好。等桑落歇息够了,咱们出发就成。” 姜行还在担心陆旋怀有身孕,怎么好去追那江远风,却不想桑落却将这话听了进去。 她撑着手肘,猛地就从地上一个跃起,焦急道:“不用歇不用歇,我现在已经好了,王妃,咱们现在就可以走!” 她拍了拍屁股上粘上的泥土,生怕耽误了正事。 主要是她现在不知道王妃说的是真是假,就凭方才的情形,很显然江远风是个诡计多端的人,她真怕放虎归山,又想出什么法子暗害王妃。 而现在玄元观山门,虽然王爷他们在半山处布置了兵士,可那人用的是玄术,加上人现在都看不见了,很显然是用了那个隐身符。 夜间视物本就不清晰,这对兵士来说,无疑又增加了难度。 真怕那些兵士根本不是江远风的对手。 所以更得抓紧时间赶紧将人找到,以免夜长梦多。 陆旋看了看她,见她似乎确实无碍,这才点点头,“那走吧!” 第一卷 第422章 灵囚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玄元观后山林中,江远风走到一半,还未到那些擎着火把的甲兵面前,便已一步也走不动了。 林子里,头顶一大片只有他能看见的灵网闪着金光朝他逼压下来,以整个玄元观为中心,共同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 囚灵网! 先前在紫微台时他就隐有感应,但那会儿伤重,所以并没太注意。加之设下囚灵网需要生辰八字或者捕灵之人身上的贴身之物,这些,他都从未给予任何人,所以并不担心。 但现在,他骤然惊觉,陆旋,小看她了! 若非有他的贴身之物,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她是如之前的老门主一般,为了惩戒背弃师门的弟子,以门派中门主的功法下的追魂灵咒! 可那怎么可能?那是需要极其深厚的修为的! 正想着,大脑越来越疼,囚灵网不断往下俯压来的金光伴竟还随着阵阵闷雷般的声音,然而细听,又变幻出一阵阵令人抓心挠肝的刺耳声响,像是瓦片刮在石板上,既难听,又磨人。 江远风想赶紧捂住耳朵,若是听了进去,这囚灵网便会更快地锁定他,然后将他困住! 但是,他却控制不了自己。 方才不经意间已经听去了一部分,在脑子里回荡出一阵又一阵头晕。 而身上神机门的感应似乎也因躯体老化而比先前暴露得更多,电流般的感觉从最初只有指尖一点,到现在遍及每一处神经。 他知道,门主和那囚灵阵,已经感应到他的位置了! 山腰半空巨大的八卦金光阵在此刻不断缩小,最后汇聚成一个点,如一道从天际划来的流星,朝着后山某处陨落而去。 江远风还在奔逃,忽地,他的脚撞上一块大石,一道金光从头顶猛地倾泻而下。 他忍不住抬手挡住眼睛,就这一刻,那金光倏地落在他身上。 时隐时现的光泽从他身上滑闪而过,他周身一滞,随之五脏六腑隐隐窜过一阵酸麻之感。随后以他为中心,嘭地撑起一个白色灵气囚笼。 他身子一顿,止住了往前跑的脚步。 走不了了…… 江远风抬头望了望这方灵囚,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 活学活用,这门主是记恨着之前,他用囚灵阵帮助季泊舟一起对付她? 被囚灵网束缚住的人,千万不能有逃跑的意识,否则欲念越重,待在阵中愈是难熬。 是以,他讪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找了个木桩,佝偻着身子坐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 三人高的牢笼,可供走动五步的结界,他就像是一只被笼子困住的鸟雀,被束在子夜这片暗无天日的密林。 林中有布谷鸟偶尔发出鸣啼,浓雾森林中,不时有蛇虫经过,在落满松针的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但他不觉害怕,垂眸叹息一声,索性闭眼蓄力,等着陆旋前来。 没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了脚步踩在碎叶上的脆响。 江远风睁开了眼睛。 陆旋领着姜行和桑落,循着囚灵网的金光,一路沿着后山林寻来。这金光虽然旁人看不见,但在她眼里则实在亮得晃眼。 在这林子里摸索着走了半个时辰,桑落绕过一棵大树,一抬头,打眼就看见了坐在木墩子上的江远风。 指着他的方向,她忍不住惊喜大喊:“在那儿!果真有个人!” 她原本跟在陆旋身后,这会儿瞧见,脚下的步子便更快了,直接窜到了队伍前头。 先前王妃说不担心江远风跑了,一定能抓到他。 其实那会儿她心里还是不信的,只以为王妃是怕她因为先前的事情自责,所以在安慰她。 只是这会儿才发现,王妃说的能抓住,竟是真能抓住! 下午的时候,陆旋曾领着她在这前后山散步,绕着玄元观半山走了一圈,她当时还以为王妃是因为想看看地势,给了她些小玩意儿让她一起放在山腰做记号。 这会儿才知晓,原来竟是在布阵! 桑落跃跃欲试,心头只想一报先前被江远风杀害之仇。 却在这时,陆旋拉住她就要往前冲的衣角。 “防止方才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你们先站在此处躲着,我自行去那囚灵阵外见他。” “不行!”姜行第一个就反对,“你只身前去,万一他又害你怎么办?” 陆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今晚到现在,你们见我受伤了吗?我吃亏了吗?” 桑落先前本也想阻止来着,闻言竟也是一噎。 的确,反而是他们跟着,王妃还要照顾他们。 想了想,桑落倒是比姜行爽快:“那行,王妃注意安全,有危险记得联络我们!” 姜行还在原地犹豫,还没想好怎么说,眼前之人已经走到七步开外去了,只留下一个婉约背影,冲他们摆了摆手。 陆旋径直朝着囚灵网中的江远风走去。 “姜大人,这么快又见面了。你是在这等我吗?” 她面带轻笑,声音含着轻快,踩着松枝向他走来。 江远风扫她一眼,面无表情。只问,“你是用什么给我下的这囚灵阵?一无我生辰八字,二没我贴身物件,是如何做到的?” 扑哧一声,陆旋笑得眸子里尽是碎光,“你猜?” “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即便你知道了我是通过什么办法对你设的阵,又能怎样呢?难不成,你还有办法逃脱?” 她笑得灿烂,江远风静静看着,那笑着的一张脸,与他记忆中的陆凌川的脸相融合,莫名让他生出几分嫌恶。 “我要是说,我还有办法,你当如何?” 林中寒鸦鸣啼两声,有雾气自远处慢慢被风吹来,如罩了一层素白轻纱,让人看不见远方青黛,也看不清眼前人心。 他带着几分挑衅和恶意,那神情,让陆旋看得一怔。 须臾,她在囚笼之外巡视一圈,这才沉声道:“你还有后手?不然,先使出来看看?” 被囚灵网束住的人,除了一死,别无走出的可能。 但这个人向来狡兔三窟,为防止他真要干出什么蠢事她还是打算退远一点。 陆旋正想着,不知这江远风的后手究竟是什么,电光火石间,一只干枯大手忽然透过囚笼边缘向她抓来,如地狱里爬出来食人精魄的恶鬼,拖着她要往冥间地府拽去。 江远风狠狠咬着牙齿,死死地拽着她的衣摆,迫使她的身体不断向着囚笼内靠拢,瞳孔中的狠厉是势要将她一击必中的架势。 陆旋被他拽得拖行了两步,心中暗道不好。 没想到这人竟是一丝机会也不放过。 迫使自己放松下来,她笑道:“所以姜大人这最后的招数,就是拉我与你同归于尽?” 她顿了顿,“难道大人不知,我现在只要收了这阵,你立刻就会死?” 江远风抓着她的手一顿,低哼一声,“黄泉路上,有门主与我同行,在下也不算亏……” 他手上用力,一把抓住陆旋的胳膊,手肘欲用力锁住她脖颈,却在这时,被陆旋低头灵巧一避,他的手指只虚虚探到了她的经脉。 怔了怔,很快,江远风面上燃起一丝饶有兴致的暴戾,“没想到,你如今竟怀了身孕。那我这一趟就更不会亏了!” 他抓住她胳膊的手却更用力了,像是拼尽全力要带她一起入地狱。 陆旋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他想在此时直接掐死她,让她来不及收这囚灵阵,这样哪怕一辈子不解开,以他的权势地位,也能在这山中建起殿宇,呼风唤雨。 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 但这会儿他的手就在她肩头,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架势,是以她只得警惕地大着胆子笑道:“即便你让我先死,又如何?只要我这会儿一死了,王爷立刻就会来找我报仇,有他在,你一样必死无疑。” 江远风冷嗤,“姜行?只要你一死,他还能翻出来什么风浪?” 神色莫不在意。 陆旋倏地笑了,“看来姜大人还不知情啊。” “知情什么?” “你作为曾经神机门的人,难道从来没看见过,王爷身上那浓得发黑的紫气?” 紫气? 江远风想了想,最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紫气?除了太子和皇上,我没见谁身上还有什么紫气。” 唇角勾了勾,陆旋放松下来,“那你很快就能见到了。” 话落,空中似有微风如涟漪拂动,远处一道银光骤闪,只一个眨眼,那银光已经逼至眼前,松枝落叶簌簌而下,江远风手臂一凉,眼神还未追视来物,便听得“噗”的一声,右肩猛地剧痛,一柄长剑没入肩胛骨。 第一卷 第423章 耄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趁他受伤的空当,陆旋立刻从他软下的右手手臂挣脱。 姜行脚蹬林间树木,一路从远处奔跃而来,此时,正好从树上降落而下。 他行至江远风身前,粗暴地将插入他右肩的这柄长剑拔了出来。 “也真亏你想得出来,这时候了还在想着杀人,黔驴技穷了吗?” 他顾自擦拭着带血的剑刃,嘴角的嘲讽鄙夷毫不掩饰,江远风却在这一瞬定定的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回嘴。 陆旋说的,竟然是真的! 如此浓郁的紫气,难道方才在紫微台上看到的天象,那颗曜目的帝星,不是太子,竟然是姜行?! 可是,可之前,为何他一直没在他身上瞧见过?! 陆旋知道他此时的惊讶是因为什么,是以只笑了笑,“姜大人这下可看清了?王爷身上的紫气,可比你一手打造出来的假皇帝身上的浓厚?” 此话一出,江远风堪堪从姜行身上那浓郁紫气中回神,又登时看向了她,“果然,你果然动了季相礼的身体!” “为何不能动?他一个作恶多端的活死人,那日王爷和大哥上朝最主要的目的,本来就是要来他的那具躯壳。” 砰! 脑中似有一道爆竹炸开。 先前许多没想明白的关窍,似乎都在这一刻全都明晰起来。 他最后的那个想法才是正确的! 但终究,明白得晚了一步。 “所以,你,你们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就是为了探查那背后的一切?” 姜行神情鄙夷:“没想到姜大人也有后知后觉的时候,难道是老了吗?” 江远风因为胳膊上的重伤,引得整个人看起来失了几分血气。他愣怔地看向陆旋,喃喃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得知这背后真相的?为何会想到要季相礼的躯体?” 陆旋莞尔一笑,“这么算起来,那可太早了。若是最近一次的话,便是在您姜宅附近,那个妇人带着孩子的小院中,那井底的密道里,听到的你和牛三儿的谈话吧。” 牛三儿…… 他们竟连牛三儿的事情都知道了?! 竟还去了那密道?!! 姜行看他惊讶发愣,摇头叹息:“所以姜大人,还不准备将你犯下的一切都坦白吗?” “带着秘密进地府,怕是阎王见了你的过往,都得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无视姜行的话,此刻却抬头看向了自身周围的这道灵识囚笼,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如何才能挽救如今的局面。 这道囚灵阵,他没有办法打开。 但他却还有一个办法,没准可以试试让这囚灵阵挪动位置。 那便是用他的换寿符为质,使出他的毕生玄力功法,冲破这山中障碍。 那便还有机会赢得最后一次胜利。 但同时他也发现,他慌了,自己的心,已经不静了。 不静心,是没有办法想出最天衣无缝的计划的…… 他兀自思索着,而面前的年轻女子却好似知晓他在想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什么递给了身边的俊美男子。 姜行拿着手中物件在他眼前晃了晃,面前银白月光几闪,他定睛一看,弯弯的上弦月从面前闪过,他面前的妆镜中,竟是一张头发花白,沟壑遍布的老脸毫无预兆地闯入了视线。 “砰”的一声。 是心跳骤停一瞬。 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悄然碎裂。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霎时砸出了个大窟窿。 他不可置信地抓过那柄镜子,先是胡乱一气地抓着自己那张陌生又苍老的脸,随后又狂乱地撩开衣袍,看清自己鸡皮鹤发下,干枯手背上,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的老人斑。 竟然……他竟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不!为何这么快!” “为何老得这么快?!” 一瞬间,他骇然抬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惧与崩溃。 听清他似是震骇的低吼,陆旋挑了挑眉,“不然呢?姜大人,从你用换寿符的时候开始,想必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了吧?” “现在是你花甲耄耋时的模样,若你再用一次,也许不用我出手,你自己便已不存在了。也挺好,省事!” 陆旋顾自点头,窈窕清姿在月色下自如站定,恬静动人。 江远风先前那些冷静、阴暗、蛰伏犹如一张面具,一瞬间碎裂在这张惊惧的脸庞之上,荡然无存。 他站立不稳,猛地踉跄后退了几步,嘴巴惊骇得有些合不上,眼神空洞而呆滞。 竟然,他竟然果真,无路可走了吗……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只要他愿意,还能制造出机会的…… 到底是命运,还是……他输了? 他觉得自己喉咙突然有些痛,像是刹那间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抬头望向天空,先前还能隐约看见的星辰如今却更隐晦了,凌晨的重重浓雾将其藏在其间,只剩下零星几点半明半暗的隐辉。 是天意吗? 生了一层白翳的眼睛里忽地升腾起了水汽,一瞬间,极度溃败的感觉自脚底升起,如这子夜寒雾一般,紧紧将他笼罩湮没。 他忽然想起了八岁时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上弦月,也是这样的溃败,却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时,他还住在保定府的定王别庄。 那个被安排来伺候他的下人,拿着定王府拨给他的银子,享受着他带给他们的荣华富贵,却只让他吃他们剩下的饭菜,让他和猪狗抢食。 在那间庄子里,他穿的是下人儿子穿坏不要的破旧衣裳。而属于他的那些体面华服,却在另一个同龄孩子的身上。 那个孩子,是他下人的儿子。 在那天,庄子上来了一对陌生的父女,他们还带了七八个气派的弟子。 那个小姑娘长得真好看,走路,说话,什么都好。 然而当他看见那个穿樱色百褶撒花蝉翼纱裙的小姑娘帮他出头,替他抢回来他最为珍视、却被下人儿子夺走的一支狼毫,他突然对忍了多日的贫贱生活生出了怨气。 是啊,一个小姑娘都敢反抗,而他一介男子,竟是甘愿那般窝囊下去吗? 也是这般绝望的时刻,他愤然找上那对夫妻,告诉他们他的不满,对他们嘶吼让他们把他的东西还回来。 不想,那个男人却因此大动肝火,将他狠狠打了一顿。 那时他年幼,只记得自己和那个男人之间力量悬殊,他被打了满身伤痕。 那个夜晚,他躺在柴垛上,暗自发誓一定要成为世间最有能力之人,要将所有看不起他、不屑于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他逼自己的第一课,就是让自己把那个下人给杀了。 他在他的饭菜里下了毒。 别无办法,他那时候就想通了。 只有让对方死,才是一段博弈里绝对的王者。 要变强,就不可留下任何隐患,也不能给自己任何退路。 所以这些年来,他习惯了操纵他人,习惯了做幕后的那只手。 经年累月,似乎他的目的达成了。 他的确成了最有能力之人,连皇帝也不得不听他的话。 甚至是他一步步教那个蠢货如何做一个皇帝。 然而那熟悉的自信和掌控一切,在今日又回到了原点。几十年的努力,瞬间化作泡影。 他不但无法让对方死,甚至再踏一步,还有可能自己出手让自己死! 这人,还是那个姑娘的女儿…… 他抬头看向苍穹。 行至绝路,来这世间一遭,行这天地之间,他还剩下什么? 绝对的权利吗?倾手可覆的江山吗? 还是一直以来,他躲在背后,暗中戏谑众生争权夺利? 看他们你追我赶,永远跳不出他棋盘的隐秘爽快? 他是挑弄朝堂风云的那只手,也是山间清霭中,曾立誓要救济渡化苍生的那个虔诚又稚嫩的神机门门徒。 但似乎现在,两样都不甚像了。 他早已习惯伪装,早已习惯看起来没有欲念。 哪怕那满院的姬妾,也不过是用来聊以慰藉的玩物。 只是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心里,竟是这样空。 好像来这世间一趟,从来没得到过任何一点温存,也从没在旁人心里,留下任何一丝念想。 所以……还要逃生吗? 即便生存下来,又能如何呢? 是以,他整个人随着他那只受伤垂坠着的手臂一起,霎时颓然地跌坐在地。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地看着陆旋,讷讷道:“动手吧。” 第一卷 第424章 败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动手?”陆旋有些诧异他这会儿慷慨赴死的爽快。 先前还那样执着逃命的一个人,这会儿竟就这般轻易地放弃了? 但她也没有想象中意外。 这人应是发现走进了自己编织的死胡同里,最后是自己要绞杀自己,这才认了命。 他的对手,是曾经的自己,是天意。 陆旋点了点头。 也好,她也正有此意。 她口中咒语缓出,手上符咒轻起。五道曜目蓝焰立于掌心,在她一推一换抬手之间,五道金光列成一排,如一条火蛇,立刻向着江远风游去。 江远风没有看陆旋的动作。 他身上一麻,背后立刻传来冰刃从后背扎进,剥筋开肉般的冷烈痛感,又像是淬了寒毒的钢鞭,一道道甩在身上,钻骨剔肉。 他龇牙咧嘴地抵抗着这要命的痛意,被陆旋的这五道符咒折磨得冷寒涔涔。 然而他看着面前女子清冷中带着畅快的神情,心头又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不对。 这不是要杀人的功法! 囚灵阵没动,自己的气息也一直平稳…… 但面前的女子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以身上的门主令为灵驱动玄法,让他不但丝毫没办法抗拒,且每分每秒都必须承受这钻心的煎熬。 他疼得跪在了地上,除了受伤的右手外,用力用左手抓挠着彻骨寒痛的后背。 忍了半柱香的功夫,江远风脸上已经全是淌落的汗水。 他这才从痛苦的空隙中回神,抬头看向陆旋,喃喃道:“这是……笞神鞭。” 陆旋扬了扬眉,“看来真是老了,这么久才想起来。” “不过……姜大人可知道,我为何要对你用这笞神鞭?” 她的声音染了林中雾气,幽幽缥缈,似一团烟雾般柔软。 但江远风却赤着眸子,死死盯着那道鹅黄身影。 他知道,这人的心,怎么可能是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烟软雾轻! 这笞神鞭,是神机门的门内功法,专门用来惩治没规矩的弟子,是上峰对下属才能用的,要一道道剔除受力之人身上玄力的功法! 从前……他对郁隐用过。 鼻尖两滴汗水接连滚落,江远风承受着笞神鞭之痛,还有那随着一道道痛楚不断流失的玄术极门中感应,恨恨地抬起眼睛。 “门主,是在为郁隐……报仇?” 他身体虚脱,整个人没什么力气,是以抬起头来这一刹那,声音也嘶哑得厉害。 整个人低沉得浑身上下仿佛就剩了最后一丝气息,苍白又老迈。 “也许吧!”陆旋看向林中散开的雾霭,“对你这样一个野心比天还大的人,甚至不惜以我母亲的名声来掩饰自己私欲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想必没有什么,比人亲手夺了你的玄力更让你痛苦了吧?” 他虚弱地笑了一声。 “你……倒是比你母亲,聪慧!” 那想必接下来,就是挑断他的手脚筋了吧? 这些痛苦对他来说,倒是还能承受。 只是,从此,真的就要让他与神机门,再无半分瓜葛了吗? 他怔怔盯着不远处的茫茫晨雾,伴随着那如烟似纱,雾霭中,竟全是他曾经在神机门内练功的画面。 数九寒天的夜里,他淋着茫茫落雪,独自一人站桩。 似火酷暑的午后,他顶着烈日炎风,独自一人习咒。 春秋间花开叶落,他无暇领略风景,背着门内五经。 寒来暑往,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信念。 除了成为门主这种不可突破的桎梏条件,他一定要成为全天下玄术最好之人! 他有不凡血脉,他经非人磨砺。 筹谋策算,他一路缜密攀登。 他要出人头地,他要衮衣而归,要立于山巅,要搏击鳌头! 山巅回望,他只想做万乘之尊! 他看着那个少年的影子,透过眼前不知是忍痛的汗水还是泪水,低低笑了出来。 只可惜…… 如今,他败了。 那白雾中少年的影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个姑娘,正围着练功的她,拿着风车一圈圈地跑。 或许在神机门的时候,他就已经败了。 因为,他不该喜欢上那个姑娘。 过往种种,如平湖激荡,只他一人涌起三尺浪花,沸腾灼烧,也只他一人历经经年苦寒,冰冻三尺。 那些努力与坚持,那些成就与激涌,都如烟花一爆。 如今在他心里,他早已攀登至高处,早做过了万乘之尊,也早感受过了世间一切权利的快意。 可他身边,背后,空无一人。 当初,他无数次描摹那样得意的场景,手捧这盛世江山,作为聘礼,换她一声娇俏的“夫君”。 他无数次说服自己,只要自己走上了那个位置,她一定能回来,那就是她喜欢的地位与权势。 可是,她早就已经死了。 一阵山风吹来,几片落叶划破眼前画面,过往情形随雾霭散开,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 雾气化作露水,沾附在早日小妾给他换上的新衣上,濡湿了一大片。 身上的笞神鞭随着丹田内最后一道气息的消散,终于停了刑罚。他身子晃动两下,支撑不住,霎时往侧面一滚,摔在地上。 蛛网一般的血丝在眼眶中连成一片赤红,隔着不知是雾气、露水还是眼泪的水光,他定定看着前方。 雾霭之中,一抹隐隐绰绰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收了咒的陆旋缓步向他走来。 “姜大人,我行使门主之权,已经散尽了你所有的玄法修为。如今,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什,什么要求?” 他的脸贴在两三片潮湿的落叶上,眼神空空,讷讷发问。 对他来说,不杀他,却面临这样的惨状,无疑比杀了他更煎熬。 从在紫薇台上看见这是第二世的痕迹,他就已经预感到,自己要败了。即便逃跑,也是侥幸作祟,以为能抓住最后一抹光亮。 终究是无用之功。 “今夜,恐怕你睡不了了。明日朝堂之上,给文武百官,尽诉你和皇帝的罪行!” 陆旋声音极冷,“如今你已不是玄门中人,不过一普通老头。也该好好做做与你那顶官帽相符的事情。” 与官帽相符的事情? 江远风淡笑了两声。 右肩的伤口还一直隐隐流着血,传来一阵阵沁骨的痛。一瞬间,他像是集起了最后一丝力气,眸光一狠,腮帮子奋力巨颤。 “他在咬舌自尽!” 桑落见江远风已经没了玄力,急急忙忙从远处跑来,没想到一来就见到这样的画面。 陆旋咒起符动,一道定身符猛地窜出,刹那间,他自尽的动作被冰封凝固。 两行泪水从灰白眼眶中溢出,江远风突然有了几分苍凉萧寂之感。 当所有光华荣耀都被踩在脚下,这一生的算计筹谋显得就像个笑话。 可他的骄傲又岂能被朝堂上那些庸人践踏?! 只是没想到,连死,都死不了吗? 陆旋当然知道对他这样的人,夺了他的实力地位,拆穿他的虚伪算计,让他跌落尘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最让他瞧不起的人鞭笞,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可因果有报,这是他不得不走的路。 “王爷,叫人过来吧。”陆旋冷冷道。 见神机门门派的事情已经处理完,姜行点了头。 一道橘色焰火响在山林半空,没一会儿,那半山腰的火蛇便蜿蜒着钻进了林中。 斜陡的林子被火把照亮,先前还白茫茫的雾气一瞬间散得无踪。 姜行沉声开口:“将人抬出去,丢进囚车,回瑾王府!” “是!” 回答声震耳欲聋,沈霆安和黄之望的部下配合密切,等到陆旋收了咒后,很快便将人拖到了山道上的囚车上。 陆旋没有挑断他的手脚筋,她还要让他回到朝堂,将这个天下的阴谋公诸天下。 但此刻对于江远风来说,断与不断,似乎也无所谓了。 他本就不想活下来。 剩下的,只是屈辱而已。 影子被一群人死死压着,身上绑了粗大的麻绳,嘴里塞了布团子。 当他看见先前还威风凛凛的江远风,这会儿竟像是一个花甲老人。不但人变得面目全非,身上还受了伤。 整个人激动非常,呜呜吱吱挣扎着就要奔向他。 差衙知道他武功不弱,先前为了抓他,还折损了好几个弟兄,是以担心他又整出什么乱子,只得拔出长刀,在他腿上砍上那么一刀,这才老实。 江远风看了一眼影子,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是深深看了他的伤口一眼。 丑时末刻,队伍终于启程。 此夜所有喧嚣,皆沉寂于墨黛山间。 山间火蛇聚拢,组成一条蜿蜒长龙,浩浩荡荡向京城行去。 第一卷 第425章 恩怨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一行人冒着夜色回城。 因黄之望拿着大理寺抓捕逃犯的手令,囚车上又当真绑着两个人,所以城门处倒是直接就通过了。 瑾王府内,姜行一回来便直奔书房,脸庞被重重烛火照成暖色,只用了两刻钟,与暗卫们交代好需要去办的事情,便转头去了偏厅。 江远风被放在了偏厅。 姜行踏进门内,命府医来给他包扎了肩上的伤口,然后给他递了一杯茶水。 “说说吧姜大人,这十几年间,你都干了些什么?为何要花这么长的时间,谋如此大一个局?” 方才夜深露重,担心阿旋身体不爽,所以他决定将这人带回府内再行盘问。 注定是个不眠夜,虽先前在季相礼神识中得到了一些答案,但每个人视角不同,还是要再问问他这几十年来的一切。 面前茶水香气扑鼻,泛发出澄黄澄澈的光泽,里面青色芽尖上下翻飞,最后认命似的,依旧纷纷沉淀下去。 江远风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姜行,似是叹息了一声。 “果然是天龙之姿。” 最初姜行回京,他那时差一点也被那纨绔败家王爷的名声给迷惑了,从未将这个人放在眼里。 哪怕当初在瑾王府设下必杀阴阵,也觉得手到擒来。 却没想到自那一劫后,形势便急转直下,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从姜行活过来的那时候起,就注定了今日结局! 他习惯性摸了摸下巴:“只是可惜啊,老夫百密一疏,竟一开始就小瞧了王爷。” 他是他们的仇人,如今,是没有玄法的阶下囚。 这人到了这个节骨眼,不但没有对他轻慢,反而先是给他包扎,然后给他递茶。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这不是什么好礼教所致,而是他知道他内心最深的软肋。 他不过是知道,自己内心那不可一世的骄傲,只有用一分尊重,才能换来彻底的臣服! 然而此时此刻,江远风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吃这一套。 面前的俊美男子能屈能伸,凛凛大义,看人既准而精,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人君之相! 比起他一路尽心尽力辅佐扶持了十五年的牛三儿,此刻,他倒是真生出几分唏嘘之感。 除去和季相礼暗中较劲的那些年,哪怕牛三儿的所有决定都出自他愿,他们都斗不过眼前这个自带光华的年轻人。 他自嘲的摇头笑了笑,“王爷想知道什么?你们不是都打听清楚了吗?” “从旁人嘴里得知,和从当事人身上得知,终归是不同的。” 姜行任由他打量,不疾不徐道:“就从这个局的最开始讲起吧。” 折腾了大半宿,许是如今怀了身孕,陆旋饿得很,所以一边端着小葵送进来的豌豆黄和云片糕吃着,一边听姜行与江远风对谈。 这一刻,他们竟像并非你死我活斗得天昏地暗的敌人,而是可以秉烛夜谈的故人。 江远风远远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映着烛火和沉沉夜色的窗外。 据说人在死前,都会回忆一遍自己的生平。 也好,就让他提前把这一切了结了吧。 到了真正走的时候,才能干干净净,果断决然。 “那就从,定王府讲起吧。” 瑾王府的灯笼悬在檐下轻晃,烛火忽明忽暗,与当年定王府门前悬着的那夹纱宫灯里的烛火格外相似。 四岁的那年除夕,他与母亲一同跪在定王府侧门前,看见的也是这样的灯笼。 “娘,父王还有多久才出来接我们,我膝盖好疼。”定王府侧门前,小小的孩童眼睛里蓄满委屈,盯着身边的少妇发问。 “疼什么疼!咱们要能进去不走才能过好日子,你娘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跪过来的,你就跪了这两个时辰就嚷嚷,难怪王爷不喜欢你!” 穿着侍妾衣衫,浓妆艳抹的妇人气恼地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般歪了歪嘴角。 “这侧门先前没带你的时候,我一个人进去了多回。这道门是王爷的妾室走的,我也是王爷的妾,所以就该风风光光地走这侧门!没成想遇上你这么个祸害,带着来第一回,就被拦在了外面!丧门星!” 妇人嫌弃的白眼翻得都快上天,索性把头扭向一旁。 “娘,那咱们去大门吧?那边也许就能进去了。”幼年的江远风忍不住,最终提了这么一句。 “你倒还想得美,正门,那可是王爷王妃,还有郡主、世子他们走的,你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几斤几两,还敢提走正门!” “再说了,”她歪着眼睛鼻子睨他,“正门人来人往,被人看到,岂不是坏定王府名声?王爷定然不喜!” 她伸出食指在他脑门狠狠一戳,“你不讨你父亲喜爱也就罢了,竟还出这么想害死我的歪主意!真是个祸害!” “若是那样,定要惹王爷厌弃!” 那时的他脑袋被戳得生疼,但还是不明白,难道现在一直跪在这,王爷就喜欢他们了吗? 但眼前的妇人却又翻了个白眼,执着道:“王爷当然喜欢我!就是因为有你这个拖油瓶在,所以连我也跟着一起进不了门,我可是王爷的侍妾!” 给人做妾,本是辱没门楣、为人不齿之事,但他的娘却好像很喜欢,处处与人说她的定王的妾室。 只是后来他来知道,他的娘,连定王妾室都算不上,顶多是个通房丫鬟。 所以她才有那样的执念,一心想回到王府,想去做那定王的妾室。 他们一直跪在那,从下午到晚上,差不多三四个时辰,直到那宫灯被下人点上了烛火。 没有人理会他们,他一个人看着那被风吹动的宫灯玩。 那灯转啊转,上面绣的锦鲤戏逐精美极了。 直到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他的手冷得冻僵了,膝盖也再也不能支撑,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这才走出来一个下人。 “别痴心妄想了,王爷说了,你们的庄子在保定府,过年也自然是在那处,王爷一家团圆,家人家人,自然是王妃和郡主他们才算,不是什么人都能在王府上桌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扔给她,“这是王爷给你的节礼银子,拿了快走吧,待会儿这角门,郡主和世子要在这看城墙上放守岁焰火,若是扰了小主子兴致,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爱重王妃,也喜欢郡主和小世子,这是整个定王府都知道的事。 大过年的,王妃先前才因为妾室的原因和王爷生了一通气,所以下人们这会儿自然对这不老实的上门丫鬟之事慎之又慎。 下人也做不得主,只能代为传话。 浓妆艳服的妇人将那一百两银子往怀里一揣,笑着与那下人致了谢。 等那下人一走,一转眼,就恶狠狠瞪他:“若不是你这个拖油瓶,我还是定王府王爷身边的人,先前还以为你是个来势的,谁想到是个害人精!” 说完,起身独自上了街边的破落马车。 那次之后,回到保定府,他就发现这个他称之为“娘亲”的人,对他愈发尖刻了,说话也没有以往那么柔和。 终于,在三个月后的一天,他发现她不见了,给他留了五十两银子。 庄子里的那一对夫妻下人给他说,“你娘回王府过好日子去了,你就留在这里,你是王府庶子。王府每个月会送银子来的,哪儿也别去,我们会好好养你长大。” 当时他没哭没闹,想着那个娘亲对他确实越来越刻薄可恶,所以倒也没太在意。 但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两个月,他就发现不对了。 没了那个名义上的娘亲,那对夫妻下人,甚至不把他当人看。 王府来的银子他一个子儿也没见着,反而是先前他和他娘住的屋子被那对夫妻给霸占了去,就连他的衣服、写字的笔墨,都一并被那对夫妻拿给了他们的儿子。 他们的儿子与他年岁相仿,从前处处唯他是尊。 但打那时开始,却好像变了个人。 那人叫栓子,不但日日对他打骂,还让他必须陪他玩耍,有时候还把抓到的活蚯蚓、泥鳅塞他嘴里,最厉害的一次,是一条活的小蛇,让他吞进去。 极近人性之恶。 那夫妻俩见闹得越来越大,怕把他弄死了收不到定王府的银子,所以制止了栓子的恶行。 但那也是唯一一次制止。 他觉得这样不是办法,索性就装得唯唯诺诺。栓子见他无趣,似乎还有些变傻,渐渐也就不再跟他玩耍。 人活着,都是这样痛苦吗? 七岁的他常想。 如果他是那对下人夫妻的儿子就好了,因为他太羡慕栓子有爹娘撑腰。 这样的情况,改变在云浔和老门主上门的那天。 那个和他一般大的小姑娘帮他教训了栓子,还教训了那对夫妻,然后拉着他去一边道:“哇,那两个人说这是定王府的庄子,说我教训了他们,定王会来责罚我。我爹给我分析了一通,我才知道你竟然是定王的儿子!定王你知道是谁吗?是皇上的哥哥,权利可大了!你身份这么尊贵,还怕什么呀!竟然敢欺负你,揍他呀!” 第一卷 第426章 云浔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小姑娘娇蛮放纵、皱着鼻子的灵动神情仿佛还在眼前。 他望着她,犹如看着天降而来的仙女。那一刻,他才渐渐对自己的身份生出一丝肯定和在意。 那日和以往的每一天都不同,不知为何,忍了多年的委屈和辱骂忽然就忍不下去了。那些年听来的定王府的种种,在心口盘旋成一道飓风,搅得心里天翻地覆。 于是他连夜杀了栓子的爹,那个再度让他吃泔水剩菜、骂他是个下贱野种、说他没人要的下人。 他是皇室血脉,本该锦衣华贵、傲视人间,却偏偏只能在这鸟雀都不喜的保定府别庄孤苦度日,饱受下人欺凌。 凭什么定王和王府的其他孩子能过得那么好,凭什么他却要一次次被人遗弃欺凌? 定王府那众星捧月的长阳郡主,那云月谪仙般高高在上的姜家世子,以及曾经远远看过的、定王呵护着他们一起追逐玩闹的画面,都像是一柄柄锋利钢刃,凛冽插向他稚嫩热血的心头,斩断他本就不多的,卑微孱弱的童年温情。 他一定要成为那个抛弃他的男人此生最后悔的存在。 他要所有欺凌过他的人,全都在他身下求饶! 他要给定王府,致命一击! 杀了那个下人后,他怕极了。 虽然云浔帮了他,可他还要留在这个庄子里。那个下人的老婆,还有栓子,铁定还会再磋磨他! 于是,他平生第一次用计。 他去求了那个仙女一般的小姑娘,让他跟他们一起走。 他看得出来,老门主待云浔极度宠爱,而那老门主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要学本事,要不知不觉地强大,要比那定王府世子还要优秀,要让那个不配做他父亲的男人后悔! 云浔善良纯粹,不似如他这样长在暗影里的水蛭蛆虫。 他说了自己的可怜遭遇,又哭着给她跪下磕头,没多久,云浔就心软了。 不但心软,帮他教训了一通那个栓子,还去求了她父亲老门主,要带他离开此地。 老门主最初不同意,但禁不住云浔几番相缠。 最终宠爱胜过一切,就这样,他最终如愿跟云浔一起走了,去了神机门。 在门内,没人比他更用功,也没人比他更能放得下身段。 但是。 他不是老门主正儿八经收的弟子,所以除了跟着云浔,他进不了练功房的大门。 刚去的时候,门内许多人都有些瞧不起他,觉得他是云浔身边的玩伴而已,处处针对并奚落调笑于他。 可他记得自己是谁,更记得自己的目标,就是要学本事! 于是他可以打骂自己只为搏那些师兄一笑,也可以自己掌嘴,扮作下人殷勤哄着他们,只为那带着蔑视的一点功法进益上的赏赐。 只有云浔,从始至终,只有她,一次次让他莫要自污自浊,让他一定要昂首挺胸做人。 也只有她,瞧见了他骨子里的不屈。 秋去春回,寒来暑往。 好在他悟力上佳,所以越学到后面,越是进益精猛,一日千里,扶摇直上,成了老门主都不得不另眼相看的存在。 于是他破例,让他入了门。 云浔不忍他那般艰辛,她劝他放下。 她知道他是为何那般用功,又为何那般自伤。 在那样安暖平静的岁月里,的确,随着功法的进益,他也几乎已经很久不为前尘仇恨牵动心绪波澜了。 自己获得的无边法力,让那些魑魅魍魉,以及山下那些高门富户,一个个见了他都是卑微匍匐、如望神灵的样子! 好像幼年那个弱小的、怯懦的、阴影里的孩子,不见了。 只是却没想到,在那他觉得风和日丽、人生安澜的日子里,有一日,老门主却找到了他。 “老夫给你起了卦,你是门派乃至天下的劫数,其心不正,神机门不能留你。你已在此十几年,门内该给你的都给了,不求你知恩图报,只盼莫伤师门。你与门内缘分已尽,还是快些下山离开吧!” 离开? 他早就习惯了门内的生活,神机门就是他的家,他要去哪里? 亲人,他也早就没有亲人了。 父亲不认他,母亲抛弃他,他要去找谁呢? 分明他们才是他的亲人。 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想到要离开云浔,更是要疯了。 云浔不知让他离开为何会牵动发狂自伤,但又担心他,所以一遍遍宽慰他,要他答应一定要放下。 说这样,她才能想办法留下他。 说她会再去求老门主,就像多年前一样。 灯火摇曳中,姜行目光沉沉看着他,手里的茶盏只剩下干巴巴的茶叶:“所以你那时候,就没答应她放下?毕竟定王府,还是被你屠戮了。” 陆旋也冷哼一声,“说吧,你是如何骗过我母亲和外祖师的!” 此时,江远风却擦掉面上滚落的浊泪,闭眼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似是遥遥看向时空深处,带着一丝迷离凄婉。 “不,我答应她了。” 他是真的答应她了,也决定放下。 他不是视野窄小,目光只局限于一隅的幼童。 他也想好好待在神机门,好好守着他的姑娘。 他还想对她表达心意,他愿意一辈子跟在她身边,陪她一起。 只有她,带给他过这人间滚烫的热意,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愿意。 神机门山峰上红梅开落,他也在那位他心上仙女的劝说下,一点点放下心结。 他想,也许是自己误会了定王府和母亲,他们也许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当年才会那般对他。 只要他们将那个苦衷说出来,他愿意原谅他们。 因为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了,他愿意放下仇恨。 所以他郑重地回了一次保定府别庄,打算先去问当年那对下人夫妻的女人当年的身份和身世的事情。 毕竟她是和定王府联络的人,也一定知晓许多真相。 “然后呢?”陆旋问他。 “然后,我以为那个庄子上的人受定王府安排,会前来找我。那样的话,庄子就有可能保持原貌。也有可能空着或荒废了,毕竟这么多年,也一定有人以为我死了。”他的声音沙哑苍老,带着一丝悲戚。 只是他没想到,回去后,当年的庄子早就不见了,反而被修缮一新,说是长阳郡主消暑的别庄。 这么多年,哪怕他不见了。 却并没有人找他。 时间依旧流逝,那消失的十几年,在那间庄子里,就好像他姜少昭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定王府不记得还有他这么个人了。 那天,也是这样的秋日,尊贵的郡主没在,当年那个女下人和她的儿子栓子却在。 他找到那个女人,想问她些事情。 却不想,那个女人一见着就开始奚落他,阴损恶毒。 “臭野种,你回来干什么?怎么不死在外面?” 她沾染了油污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指着他鼻子恶狠狠道:“你杀了我男人,又走了断了老娘的财路,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郡主这么个活菩萨供着,你又回来做什么?野种就是野种,一个丫鬟生的,还妄想做什么贵门公子,死了你那条心吧,杀人犯!” 那女人的儿子长大了,听到声音也出来了。 他俩一合计,担心他的出现,让那庄子又回归到他手中,使得好不容易攀上的郡主又离开,断了他们的新的好日子,于是打算把他推到水缸里溺死。 只是那对母子不知道的是,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只会哭的孩童了。 他有本事,还会杀人。 于是,他动手了。 他不能让这二人死得不清不白,反而给自己惹一身骚。 于是为了给自己正名,他躲在暗处,用他的符咒,将那对母子推到了人前,以真话符,让她们说出了所有曾对他做过的罪行! 就这样,那对母子在说完自己所做的恶事后,暴毙而亡。 庄子里后来的其他下人吓坏了,纷纷说那对母子遭了报应,而他,则成了大家口中那个可怜的、善良的、委屈的定王庶子。 当时看到庄子成为郡主别庄,他心头虽然失落,但想着如今真相已经传出去,定王定也知道他的委屈了。 所以,他第二次去了定王府。 本以为知道真相后的定王会同情他,关爱他,哪怕是一点点的慈爱。 或者,这些都没有,只是名义上的相认,或者给他一些银子,像幼年那般打发了。 他都能接受,都好。 但,这些都没有。 年老的定王看着面前的青年,只摇了摇头,说:“你娘早就死了,被我处死的。她心术不正!当年我就是看在你年幼的面上,所以对忤逆主子的她留了一命。没想到她竟然私逃回府!这样的人,我怎能饶她?” 他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只是例行公事般,看着匍匐在自己身前的一介蝼蚁:“不过,她已经死了多年,如果你来是想替她报仇,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她说你早就死了,世上早就没有了一个丫鬟生的定王之子。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何人,你要么就滚,要么就等着被本王扭送衙门!” 那冷漠的神情,嫌恶的口吻,带着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傲慢。 每句话都像一个硕大的流星锤,将他狠狠敲打在地,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第一卷 第427章 回忆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内心信仰轰然坍塌,他埋于心头深处的沉疴隐隐有萌芽繁盛之势。 他那时问定王:“你既然生下我,为何又不管我?我娘也是你的妾,为何其他妾室的孩子都能在这王府活得好好的,为何我就不能?” 他还有些话没说。 比如:为何哪怕是到了今天,你依旧连一个眼神,甚至相认都不屑给我? 定王冷笑了一声,高高在上地答:“你娘可不是我的妾,她只是个通房丫鬟。” 脸上神情淡漠,像是这人丝毫与他无关。 “通房丫鬟都抬举她了,她不过是心术不正、想靠本王上位的一个势利眼!” 他不喜欢他娘,甚至是厌恶,极度的厌恶。 他那时才知,原来定王府的所有妾室,都是朝中人送给他的美人,他不能婉拒,所以才留在府里。 但他母亲,只是个粗使丫鬟。 那些美人入府,有运气好的,就宠幸一两次,能得个孩子。运气不好的,在里面等到老死。 他所有的好,都给了王妃、长阳郡主,以及世子。 过了会儿,那定王像是想起来什么,问他:“你叫什么?” 心头闪过一抹期待与欣喜,他以为他终要承认与他的关系了。 眼眸晶亮地答:“姜少昭,我叫姜少昭!” 他没有说江远风这个名字,因为那是曾经恨他时,自己胡乱起的一个。 他姓姜,与他一个姓氏。 眼前一身鸦青色簇金赤色云锦蟒袍的男人忽地嗤笑了一声,轻蔑而冷淡:“那你改个姓吧!今日,我就当你没来过。” 说罢,拂袖而去。 下人将他请出了定王府,他又站在四岁时跪过的门外,望着雕锦华楼,望着勋贵高门,胸口沸腾出再也压制不了的怒意。 那一刻,他好恨! 恨的灵魂都被撕扯。 这人分明凌辱了他母亲,所以有了他,结果现在却翻脸无情,连个姓氏都像是玷辱了他。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就是这样欺凌老百姓? 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走了,重新回了神机门。 装作放下了一切的样子。 而实际上,那些仇恨的焰火,烧得更旺了。 陆旋一盘点心已经吃完,沉沉望着他问:“后来呢?” “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他敛眉笑了笑,似是极为自嘲:“老门主过世,临死前让你娘杀了我。” “我山穷水尽,已经在生死边缘。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娘,他是我贫瘠人生中,唯一盛放的解语花。结果老门主,却让她杀了我。” 陆旋蹙眉反驳:“可是她没杀你!” 江远风笑了笑,“是,她的确没杀我。可是从那之后,她待我,便与以往不同了。” 陆旋想了想,“因为你用玄术在外杀了那对母子,应该是被她感应到了。” 江远风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你为何知道?” 陆旋嗤笑,“因为她是我娘,我了解她。” 想着她是重生而来,说不定的确与云浔有过一些接触,江远风点点头,只叹息一声,“是,但我当时不知。这些,都是后来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情后,她才与我说清楚的。” “她当时对你杀人不满,但去陇川渡魂,却依旧带了你同行。你难道就不应该好好对待她吗?” “我难道不想吗?我比谁都想!”江远风压制不住内心情绪,忽然低吼了一声。 年迈的眸子通红,他泛出难得的一抹悔色,“可是她选择了陆凌川,一个一天都没在她身边出现过的陌生男人!” “那个人是你爹,我知道你定要帮他讲话,他的确出生勋贵,又是赫赫有名的神武大将军,出身功名都强过我。可是那个人在她身上花的时间那般少,成日都在战场,哪比得过已经陪了她十几年的我?!” “但她却愿意为了那样一个不过短短数日之缘的男人,放弃我与她之间的情意,转头嫁与他为妻!我本以为她该有所不同,没想到也那般肤浅,只靠出身和背景便奋不顾身地选择了他!” 看江远风激动,陆旋也带了气:“你说与她有情意就有情意?在我母亲眼里,你只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你们只是同门师姐和师弟的关系!” “她的有缘人本就是我爹,是你认不清自己的位置,非得要从中作梗!” 陆旋的话震荡在偌大的偏厅,引得江远风激动的神情似是凝固了一瞬。 半晌,他怔怔问她:“你说什么?有缘人?” 陆旋上下打量他两眼,带着几分警惕与诧异,“神机门门主,都有自己命定的有缘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又愣怔了好一会儿,江远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命定,又是命定!有缘人,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但脸上的泪却如傍晚的潮汐,一浪高过一浪,在烛火的照耀下,蜡黄干皱的老脸湿润亮堂。 “原来……原来,竟是命定!” “又是命,我又输给了命!哈哈哈……” 他用力压抑着自己的泪水,好似被陆旋和姜行瞧见他的软弱,像是什么要命的事情。 好一会儿,他才道:“曾经我以为,只要我有了比陆凌川还大的权势、地位,她一定会愿意回到我身边。” “但我一无所有,若是自己慢慢积累,她早就与陆凌川举案齐眉了。所以我后面又回了定王府一次,本来是想挑明与定王做个交易,他给予我名利,我就可以有机会与云浔在一起,此后我与定王府的恩怨一笔勾销。” 他落寞冷笑,“结果,他却依旧没答应我。” 姜行凝眸,“所以那一次,你便将定王府满门给杀了?” 瞥了姜行一眼,江远风笑了,“看来王爷还是不了解我。我怎么可能在那时候杀他满门?我与定王府身份势力悬殊那般大,那时候杀了,没有能力善后,还不是会将自己搭进去!” “噢……”姜行恍然,“难怪你十五年前才去屠杀定王府。因为那时候,你才有了抹去一切痕迹的权利。” 他看向陆旋,“其实十九年前,生你的那晚,我就在那旁边守着,害怕她出什么意外。那时候我就在想,总有一天,等我有了那高不可攀的一切,我就去找她。那时候,哪怕她要带着你一起来,我都心甘情愿。” “于是我精心筹谋四年,十五年前,我终于和牛三儿一起安定了朝堂内外,终于肃清了所有别有用心、对我不起之人,我大仇得报,我翻弄朝堂,我只剩光明坦途等着与她携手!” 他停了一瞬,又低低笑了起来,长长叹息一声。 “可是我去找她,却发现……她死了。“ “她竟然……已经死了……哈哈哈……” 他咆哮一声,“可是她怎么能死,她是神机门门主,门主定然是像你这样,怎么杀都杀不死的,不是吗?!她怎么能那般脆弱?!” 身边烛影晃动,点点雾气在黑沉沉的天幕下清晰地翻飞涌动,于窗边逡巡徘徊,却始终无法靠近屋内。 似尘埃,似众生,似逃不出的命运。 看他发怒狂躁的样子,陆旋冷静地咽下一口茶水,神色微凉。 “那现在呢?”她问。 江远风摇摇头,用衣袖擦了下鼻涕,缓缓坐下。 “现在……不行了。” 他道:“你长得太像你父亲,让人看了讨厌。” “我说的不是这个。” 江远风笑了笑,点头:“你比我懂她。方才你说,一切是命定。所以我知道,我输了。” “这江山,这高位,这翻云覆雨的朝堂权势,这权倾天下的名利滋味。原来,她并不想要。” 姜行只觉得这一场有些唏嘘。 他挑眉看向他:“所以你当初对付沈渊词,便是因为长阳郡主依旧活在世上?” 江远风看着自己的掌心,声音低沉,“对,也不对。” “我喜欢看他们在我掌心手忙脚乱,喜欢我轻微一动便能挑起他们生活的轩然大波。只是这样的事,最初时觉得有意思。但时间一久,就索然无味了。” 他掀起眼皮看向陆旋,“所以你当初帮他们出谋划策,让他重回翰林院,我也没有加以阻拦。不然,我是可以让他死的。” 姜行点点头,“那,你可想见见长阳郡主?你杀了定王府满门,她口中的你和你母亲的事情,却并非你口中的这般。” 江远风蓦地顿住,侧眸紧紧盯着姜行,“并非我口中这般?” 想了一会儿,他叹息般地摇头,“算了,就不见她了。我与她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之前每一次去沈府,都要按捺住自己将她杀了的冲动。太累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她是怎么说的?” 第一卷 第428章 错误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旋见他对长阳郡主口中的话仍带了好奇,加上他最后依旧用了“姜”这个姓氏,便知他即便屠戮了定王府满门,但心结其实也并没解开。 是以,冷声道:“那些过往,先前郡主给我们说过。只是我们说出来,你会相信吗?还是继续自欺欺人?” 江远风被她怼了一嘴,默了默,没说话。 他知道,陆旋这是在暗讽他,觉得他分明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却总觉得是旁人想要的,从而将自己的罪恶合理化。 可是曾经……他真的不知道…… 他依旧带了些期盼地看她。 见他不说话,却也没反驳,陆旋瘪了瘪嘴,这才道:“你想知道,定王为何那般对你吗?” 更深露重,一抹寒风吹动王府檐下宫灯。 高门宅院里灯火彤彤,注定是个令人唏嘘的不眠夜。 陆旋的身影映在窗扇上,“当初郡主说,其实你娘只是定王府上一个普通的洒扫丫鬟,是一次误打误撞,定王醉酒后,她爬上了定王的床。” “第二日定王醒来发现,当即就送了一碗避子汤。但你娘却背着定王倒了那汤药,所以才有了你。定王将她抬成了通房丫鬟,也就不用再干从前的粗活,还赏赐了好大一笔银子。她却一直瞒着府上养胎,觉得只要生了孩子,就能攀上更多的荣华富贵。” “所以从得知她有了身孕的那一刻起,定王就震怒不已,觉得你娘心术不正。包括你生下来后,在定王心里,只觉得你是你娘坚持要生的,那便也是你娘的孩子,与他无关。世人总有几分偏颇,你娘心术不正,他便觉得你也不是什么好的。” “加上那时候,王府已经有了好些个少爷,你看起来并未比其他人好。加上王爷心里确实只有王妃,其他妾室及其孩子他也并未花什么心思,所以更加不想和你娘扯上干系。” “如他所说,若不是因为知道你娘有孕的时候,你已经要出生了。高门大户里,一个丫鬟坏了孩子,别说孩子,就是那个丫鬟能不能活着出去,都还是一回事……” 听完陆旋的话,江远风半晌愣怔在原地。 从前还在庄子里时,那个他早已记不清模样的女子告诉过他很多次,说他血脉高贵,说当初是定王强占了她,说高门大户吃人不吐骨头,说当初是王妃嫉妒生事,所以才将她母子赶了出来…… 说只要他们回了定王府,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说他们,本就该是人上人…… 真相,原来竟是这样? 原来他所知道的事实,竟一开始就是黑白颠倒的谎言?! “哈哈哈……”他又一阵阵大笑起来。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原来自己信奉一生的心结信念是假,被生母欺骗是真! 原来,从一开始,定王就根本没想过让他出生。 原来他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哈哈哈哈…… 其实在他看来,不让他出生,才是真正的解脱,也是真正的,对他负责! 一直以来,他以为是那个男人始乱终弃,没想到,竟是那个抛他离去的女人,妄图利用他,得攀高门! 他站了起来,满脸涨红、脚步颠倒踉跄地走到陆旋面前,眸中带泪地指着她大笑:“哈哈哈……” 转瞬,那张笑脸又霎时变得狠厉,“荒谬,荒谬!!” 他的手指重重指地,脖子因低吼而青筋迸出,像是用尽了全力,衣袖带出几道呼呼的风声。 陆旋挑眉,“所以方才我就说了,信不信,全得看姜大人自己。” 他踉跄后退两步,一边摇头一边笑,眼里的泪水一道道冲刷下来,像是干旱的嶙峋山石上破天荒迎来的甘霖。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竟是双手捂面,忍不住呜咽抽噎起来。 指缝中有液体淌下,先前一直不愿在姜行面前暴露的自持骄傲,这会儿被淋漓尽致地扒开,展露得干干净净。 过了一会儿,屋外有婢女进来添茶水,外面的白雾趁着门缝打开,争先恐后地渗进来,染了一阵寒意。 冷意让江远风清醒了几分,他舔了舔干涸的唇舌,这才擦了泪,迅速收拾好了情绪,“让你们见笑了。” 他看了眼窗外,“天快亮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姜行笑了,“果然瞒不过姜大人。” 他站起身来,映照着烛火的面庞神采奕奕。 “大人与牛三儿的事,本王想知道,你是从何处得知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又如何设下的这样一个惊天大局?毕竟你从前与宫里,没有半分关系。” 江远风润了润嗓子,一改先前的崩溃,竟是十分平静。 像是再也没有了任何牵绊和悔伤,只有听天由命、视死如生的平静。 他从善如流,娓娓道来。 “十九年前,我在被神机门追杀后,便入了京城。开始时通过玄术化解,接触了不少达官显贵,于是很快便储蓄一些银两,也算在城中安定下来。” “安定下来后,我仔细盘算了一番。当时皇上年事已高,据说皇子夺位之争暗潮汹涌,若要快速走上高位,最快的路子,就是趁着那段时日,靠拢东宫,日后以从龙之功,可做天子近臣。” 他日日守在宫门口,为的,就是等太子的銮驾出来,他打算自荐以幕僚的身份进去,慢慢行筹谋之事。 只是在宫门口守了半月,好不容易见到了当时的太子,却被那位颇有谋略城府的太子给拒了。 但他没有死心,区区一次拒绝,算不得什么。 一连观察了多日,终于有一天,他见太子再次出了皇宫往国公府去,是以便在国公府沿街一带的楼上找了个位置,仔细盯着太子什么时候出来。 守了一上午,终于守到那人出来,他急急忙忙追上去,却发现那人与太子实在过于相似,但根本不是太子。 他这才发现那人很像太子,身上没有紫气,却不是太子。但他,是东宫的人。 那一刻起,这个消息便埋在了他心头。 他除了盯着东宫,也要忙于生计,是以用自己赚来的银子雇了几个人,专门替他盯着东宫的銮驾出宫。 他后来见过太子几次,但这人都拒绝了他,而他之前见过的那位和太子极为相似之人,却再也没出现过。 想着太子这条路不好走,本来他已经打算另辟蹊径,不想天无绝人之路,十六年前,他竟又见到了多年前那位与太子长得酷似的近卫。 那人受太子之命给国公府送贺寿礼,从国公府出来时,不巧遇到了季家的大小姐季嘉茹。 季大小姐叫住这位‘太子’,对他十分殷勤,声声‘太子哥哥’喊得娇媚。他当时在楼上,亲眼瞧见那位假太子与她攀谈,神色似红鸾星动。 于是他专门用了符咒偷听他二人讲话,听见他却并未如见自己一般,澄清自己并不是太子的身份,反而似乎沉醉在里面,极为享受季嘉茹的殷切。 那时,他心中便隐隐有了个主意。 假太子与季嘉茹二人一起边走边聊,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二人甚至去了南熏坊外的牡丹园。 待到二人分开后,他便主动以一位江湖先生的样子,出现在了假太子面前。 “这位官人面相与帝星相接,额心隐有紫气,这一瞧便是天下之主的相啊!” ‘太子’听他说完,却是有些不满,“你这人看着年轻俊朗,怎,怎说话如此古怪!满口胡诌,若你再说这等妄言,小心官家要砍你的头!” 不知是‘太子’害怕,还是担心身份被认出,急得话都说不利索,很快便愤然离去。 但他的目的,本就不是要让那人相信,而是在他心里,种下一个种子。 所以见‘太子’那般形状离开,他不但不觉失望,反而隐隐觉得可行。 因为那离开的人身上,还有他放的,可以探听东宫的鹤灵。 第一卷 第429章 欲来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第二日,江远风安排自己的人打探季府,这才知道原来皇上有意让太子纳季嘉茹为侧妃,而整个季府对此翘首以盼。 然而这场婚事的主人公,太子,却屡次拒绝。 真太子不愿意与季嘉茹成婚,可假太子却愿意。 知道了这一出,江远风便无心再继续在真太子身上了,只全心全意开始筹谋自己的局。 好在没过几日,他就从鹤灵处探听到了东宫太子要亲自去季府退亲的消息,说那只是皇上的武断赐婚,与太子心意没有半分关系,所以他不接受! 然而同一时间,得知太子要拒婚的皇帝又宣太子去乾清宫,也是想说这侧妃一事。 太子担心穷途末路,去了乾清宫就板上钉钉,于是吩咐假太子赶紧扮作他的样子前去季府,一定要将季府的婚给退了。 就是那一刻起,他欣喜异常。 自己的计划,有救了! 他去了季府,说动季相礼侧妃一事必然成真,又暗中对假太子下了咒,让他对季嘉茹情难自持。 有先前在牛三儿心里种下的帝王之相的种子,又被卡在了美人榻上。 他即便想退缩不做真太子,也难了! 于是在他的主要谋划下,一个以假替真的计划,就这么成了! “所以当时,你与牛三儿,还有季相礼,你们便达成了盟誓?”姜行骇然问道。 直到此刻,他才感到江远风此人的可怕。 先不说咬定目标不放的意志力,便是三年以来,盯着一个次次拒绝自己、希望渺茫的东宫这一点,便不容易做到。 他有认准目标的行动力,有昭彰的野心,还有组成一个天衣无缝的局的缜密,这人心性,常人难企。 若是没有行差踏错,这人确实是首辅之才。 只是可惜…… 江远风不喜欢姜行眼底流露出来的那些居高临下的惋惜,他正了正色,“当时还没有。是后来牛三儿登基之后,我们才在已经是侯爷的季府中,达成了誓约。这样要命的事情,谁敢说出去?” 姜行:“那本王本来的皇兄呢?他可知道?” 姜行这话只是试探,想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杀了皇兄。 谁知江远风却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王爷觉得,这样的事情,还能让第四个人知晓吗?那东宫下面的密道,你们不是已经探过了吗?” 姜行脸上血色微褪。 饶是先前便想到密道里的尸首是皇兄的,但这会儿实实在在地收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好半晌,他才点点头,“所以,因为衍儿发现了这个秘密,你们便一再对他下手,想要害死他?” 江远风笑了起来,“那要害死姜衍的人里,可并不包括我。” 陆旋的目光落在他此刻还算坦荡的面上,对姜行点了点头。 陆旋:“他用太子为介,给牛三儿和真实的皇上进行了换命。所以为了避免这秘密被人发现,他自然是要维持住姜衍,才能让皇帝身上的紫气不散。” “原来如此。” 姜行的目光缓缓落在江远风身上,“那先敬仪皇后呢?她到底是因何而死?” 江远风斜睨他,“以王爷的聪慧,应是不难猜出来吧?” 当日大婚,是他和牛三儿计划最关键的一步。 那时候,真太子早就被牛三儿关在密道多日。为了避免被太子妃发现异常,所以他让牛三儿就以公务为由,不要和太子妃见面。 一切,等到纳侧妃之后再说。 却没想到纳侧妃当日,趁着牛三儿结亲的关头,太子妃还是发现了牛三儿不是太子的那个秘密。 于是她先是找了姜行,让他将皇孙带出宫去。然后又跑到寝殿密道,哭喊着想要救出真正的太子。 但那时,她身边已经布满了他们设下的眼线。 当日满堂宾客,成败只在当时的一刻。 只是幸运的是,那会儿,老天站在了牛三儿和他这头。 那段时日他因动用玄术谋害了多位皇室中人,所以遭了反噬,身体原因,没办法出现在大婚之日,甚至无法下床。 他本来极度担心那日会露出破绽,却不想,千钧一发之际,陆思俞,被牛三儿杀死在了文华殿! 不清楚陆思俞是否将那消息说与了人听,他们便只得全力搜捕姜行。 又好在当时次日,老皇帝便让姜行前往陇川。 加上当时他们千头万绪,也无暇再有所动作。 是以只好将他和京城隔绝在外,死死盯着陇川瑾王府回京的书信。 江远风说得累,声音渐渐停了。他头一侧,却撞见外面探来的第一缕晨光。 天亮了。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长,此刻,天边才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映在江远风灰败的瞳孔中,却是满目苍凉。 姜行唤来飞星:“准备马车,进宫!” “是!” …… 一大早,皇帝起身准备上朝。 坤宁宫外,何元光见殿门开了,这才进去禀报。 “皇上,姜大人旧疾复发,说是昨日就出宫找神医疗养去了。您看娘娘这里,要不要找其他太医先来看看?” 皇帝还没回答,寝殿里却是幽幽传出一道娇媚又慵懒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点点欢喜:“不用了,本宫睡了一夜,已经无碍了。” 想起昨日这一夜的温存,皇帝也觉得季皇后这次应当的确没什么大碍。 是以,想着今日就要宣布姜序为太子的消息,他只喜滋滋地回头对季皇后飞了个眼神,随后便怀着万分期待前往太和殿上朝。 皇帝一走,季皇后赶紧唤来妙云:“快快快,替本宫更衣!” “这样的大日子,本宫也得替序儿见证!自此以后,他就是实实在在的大梁太子了!” 季皇后欢喜得两眼发光,又叫来身边的掌事太监周禄:“昨夜本宫叫你带的消息,可告知三殿下了?让他今日去太和殿上朝,准有好事!” 看她欢喜的神色,周禄也跟着被感染得红光满面。 一改昨日上半夜因容妃和四皇子之死的心惊肉跳,讨好地附和:“哎哟,娘娘吩咐老奴的事还不放心?昨天夜里就命人传话过去了!三殿下一早,准会出现在朝上!” “那就好,那就好!”她拨过一缕乌发顺了顺,看向铜镜中那张芳华依旧的脸,洋洋得意:“本宫也跟去瞧瞧!” 瑾王府的马车今日有两辆在上朝时进宫。 一辆上下来的是瑾王及其身边的小内侍,另一辆下来的却是…… 姜大人? 前来进宫的其他大臣都有些看不懂了,两个眼睛鼓得比灯笼还大。 姜大人为何从瑾王府马车上下来了? 竟然一夜之间,变得这般老迈?! 还有这瑾王,上朝身边还带小内侍的? 姜行身边的小内侍陆旋,恭恭敬敬走在他身边,低声道:“会不会被瞧出来端倪?” 姜行低笑:“放心,今日本就要破天了,奇怪的地方多着呢,没人注意你。” 一群老臣叽叽喳喳的,围着江远风问个不停。 “姜大人,您不是病了吗?” “是啊,为何来上朝了?” “您这状态可不大好,要不要好好休息一番?” “这是遇着什么事儿了吧,短短一两日就枯老成这般?” “……” 他平日本就面上低调得紧,不喜与这些庸人来往。 这会儿骤然被他们围着,更是面寒如冰。 “各位同仁,本官身染重疾,所以才成了这幅样子。多谢诸位关怀,今日,本就是来找皇上辞官的,朝堂之上,自会陈明缘由……” 第一卷 第430章 易储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一路上的大臣都被江远风吸引了过去,竟当真没人再注意陆旋。 江远风身边的几位臣子听见他要来辞官,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刚想要劝他几句,转念一细想,这人在位多年,除了把着朝堂上下的用人之权,确实没见做出来过什么功绩。 是以,到嘴的想挽留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可是二品的尚书之位呢! 若是姜大人走了,他们岂不是又有机会了?! 是以,又是一众劝他是该辞官,保重身体为要的话。 太和殿外的宫院中,皇帝摇头晃脑,喜气洋洋地往朝殿走来。 想着待会儿宣布三皇子为太子时,姜序的神色和表情,以及群臣百官,对他序儿又该是何等的尊崇叩拜。 简直比他自己当皇帝还高兴。 这么多日了,他着实期待看到今日朝气快活的皇儿! 因为高兴,他那张因养尊处优而发福发黄的圆脸,也红光满面,脸上眼角细微的几根褶子也不见了,撑开几分年轻时的朝气。 整个人像是就要迎来人生的第二次腾达。 皇帝雀跃地到了太和殿。 然而他打眼一瞧,心头的兴奋立刻就减上三分,甚至还有些意外。 序儿今日……竟然没来上朝? 他明明记得皇后派人去通传了呀! 那他这准备大半天的惊喜,岂不是效用要大打折扣? 他目光有些不悦,继续往臣子中看去。 然而这再一看,心头却是更诧异了。 这这这,姜少昭? 早上不是才说离京养伤不来的吗? 怎么这会儿竟然出现在了太和殿? 只是这人……怎两夕之间,老迈成这副样子? 心头有千百个疑问闪过,但终究是让三皇子入主东宫的期待占了上风,欢喜还萦绕心头,是以,他也并未想那么多。 也罢,等待会儿下朝之后,再留姜少昭细细打探。 他不大的眼睛继续扫过今日朝堂上的人影,只是越看,他心头这奇怪和讶异的感觉越多。 今日,咋除了沈霆安,朝中的武将都没来? 陆玄没来,领了六成兵力的卫捷也没来! 其他好几个将领也不见人影。 这些人,除了有战事或者巡防大事,平日几乎都不缺席每日朝堂的啊! 他用扳指挠了挠下巴。 但,有的人却是来了。 比如那个他看见就心烦的瑾王! 先前的期待霎时淡去五分,眼皮不悦地扫了眼今日有些异样的大殿。隐隐地,他心里没来由地生出几分不安来。 身边的何元光躬身轻轻提醒了他一句,“皇上,百官跪拜礼行完了。” 他神思一清,这才看着跪拜在面前的百官,有些心不在焉地抬了抬手:“平身吧。” 百官跪拜之后,他本兴致缺缺,却不想一转头,竟瞧见须弥台上不远处的殿门屏风后,隐隐绰绰立着个人影。 季皇后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站在旁边瞧着他笑。 这一笑,牛三儿这心里顿时又踏实了起来。 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姜少昭都在殿上,有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这么十几年不都过来了吗? 也没见起什么大风大浪。 不愿拂了季皇后的脸上那璀璨期待的笑意,是以,他手指在龙袍上捻了捻,扫视着群臣百官,带着几分轻松道:“今日,朕有一个大消息要宣布。” 姜少昭一直在台下等着,准备起身后立刻遵照陆旋和姜行的意思,把一切来龙去脉对朝堂说清楚。 起码说清了,他便可以离开这再没有一丝期盼的人世间,也不必再忍受众人目光的羞辱。 却是没想到,他还没开口,皇帝竟然说有大事要宣布? 但一瞬,他立即明白过来。 应该是立姜序为太子的事情吧? 他摇了摇头,唇边勾出一个悲哀又讽刺的笑。 姜行也不知道皇帝这是要搞哪出,和沈霆安二人对视一眼,暂时先观望不动。 “诸位爱卿,”皇帝一挥衣袖,大手放在龙椅的龙头上把玩,神色间无不舒畅,“近些年来,我大梁社稷稳定,黎庶安邦,天下锦绣安宁。但这锦绣之中,却独有一处隐患迟迟未得解决。” 他顿了顿,神色渐露哀戚,“东宫太子乃朕与先敬仪皇后子嗣,一直得朕爱重。这么些年来,被朕寄予厚望。” “然而近两年来,不知所为何故,衍儿身子竟是一日不复一日,神思也日趋颓败,痴憨与小儿无异。朕寻遍天下名医,太医院日日清脉,竟都不得替之缓解恢复半分。朕从前那个聪慧康健、才华敏捷的皇子,竟日日被病魔缠身,再无回转之机。” 他嗓音颇有些哽咽,“朕心哀痛,亦为先皇后痛惜。朕与发妻之子,竟最后生得如此……” 眼看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水光,似乎他自己都被这一番话说信了,旁边的季皇后却倏地沉下了脸。 是以,他话锋一转,收了先前的哀泣,“但我大梁社稷,终需有龙嗣相承。祖宗功业,不可断送,所以,朕左思右想,如今皇子们也都长大。太子痴状,恐为天下笑柄,断然不能再继承大统。” “因此,朕今日特告诸位公卿,先东宫太子姜衍,封为端王,赐南熏坊端王府邸,不日搬离东宫。鉴此情状,朕思量多日,正式改立三皇子姜序为太子,以固国本,承续大统。” 说完,他目光扫视殿下人一周,带着几分满意,“自此,诸位爱卿,与改立太子一事有关职衔者,可着手准备相关事宜。” 他眼底的满足和愉快几乎快压制不住,季皇后在一旁也听得热血沸腾。 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瞧着眼前龙椅上的人,怎么看怎么喜欢,甚至若不是百官在场,她真想上去立刻便扑他怀中,勾了他腰带。 侧眸瞧见季皇后眸中那潋滟情丝,明媚秋波,皇帝心头更激动了,只觉自己的天子雄威都又振奋了一番。 多久没见过皇后这般如看天神般看他的眼神了? 怕是有十几年了吧? 她那欢喜的小样子,让他只觉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时候,他与她初遇,她眼角也是勾着这样盈盈欲拒还羞的春意…… 半晌,太和殿寂然无声。 等到反应过来,不明情况的常文济正欲出列恭贺,却被姜少昭一步抢了先。 “皇上,此举不妥啊!” 皇帝正沉浸在自己和季皇后当年的事情中,冷不丁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不由有几分不悦。 然而再一看,那与他作对之人,竟然是……姜少昭?! 心头的怒气顿时就冲出来几分,他看着姜少昭没好气道:“姜大人,朕心意已决,不知姜大人为何要反对?又如何觉得不妥?” 分明是这人答应了自己,可以立三皇子为太子,他这才觉得十全九稳,赶着宣布了这个消息。 而现在,这人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第一个站出来说不妥? 当初答应也是他,现在反对也是他,这是拿他这个皇帝当猴耍呢?! 这时,姜行也站了出来。 “皇上,臣弟附议姜大人之言,三皇子前几日才因卖官鬻爵、收受钱财一事贬为安昌郡王,不过短短几日,这么快就改立他为太子,还请皇上三思!” 第一卷 第431章 暗斗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不妥不妥,这些人就知道说不妥。 那究竟怎么才是妥? 让姜衍那个傻子做太子,让他的序儿永远只能做个郡王,他们心里就满意了?! 皇帝没好气地想着。 身边侧殿门那道娇态柔媚的身影微微颤了颤,也霎时面色一改,一双秋眸灼灼盯着他,像是在委屈地撒娇,又像是忍辱求全。 牛三儿的心,一时间仿佛被数只手捏着,又抓又挠。 总之不舒坦。 “那依瑾王和姜大人之意,如何才妥?”皇帝先前的成竹在胸一瞬间变成了恼恨愠怒,声音已经透出九分冷意,何元光在旁边瞧着,立刻便知,皇上这是生气了。 以往姜少昭都是和他一起对付姜行的人,没想到今日,这二人倒是走到一起去了! 牛三儿的目光就这样看着台下伫立了十几年,看起来表面上云淡风轻的那人,许是那人今日不复从前的年富力强,让他莫名真生出了几分天下无人能左右他的意气。 是以,他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皇帝倏然而至的冷意,令堂上许多不明今日状况的臣子都打了个寒颤。 毕竟大家都知道,皇上宠爱三皇子那是打小就有的。能忍到今天才将太子之位换到他身上,想必已经给了国公府十分面子了。 定是忍了又忍。 而今日说出这些话,也并没有和大家商量的意思,说的是直接让相关臣子着手去办就行了。 皇上都下定决心的事情,竟然还有臣子敢否认?还与之叫板? 这不是活腻了么? 姜少昭静默站着,年迈的身子立在烟墨色赤云暗纹官袍里,显出几分空荡,一缕银发从发簪中滑落出来,被风一吹,虚虚垂落颊边,衬得他有了几分孱弱,并几分迟暮的衰朽。 尽管他并不想自己的脊背躬下去,但身体似乎已经由不得他做主,站了一会儿,不自觉便微曲了几分。 他没说话。 皇帝的目光便又落在姜行的身上。 姜行四顾了一圈,这才迎上他的目光开口:“太子羸弱,三殿下买卖官衔,虽说只是被降为郡王,但总归是戴罪之身。何况本王近日听说,这三皇子因秽乱宫闱,被一不知名但有气节的宫女给毁了身子,致使三殿下卧病在床多日,前日才得以下床。” “而且若是三殿下身子大好,臣弟自当不会这般严拒,但臣弟不日前去太医院,发现整个太医院都在潜心研究男子无嗣之症,这才发现,三殿下目前乃阳物受损之症,终生怕难有后。” “这样的情形,即便不谈他所行不端,便是身子需亏一事,也不能将江山交到他手里!无子无嗣,我大梁江山,岂不是再经一代便要葬送?即便宗室过继,那为了大统皇位,下一代必定会大打出手引起内乱,所以,此为不妥之举!” 姜行说完,满朝哗然。 “什么?!三殿下竟然得了阳物受损之症?!” “苍天,十几岁就如此,那这一辈子就是废了呀!” “是呀,向来天子需要德行并举,心慈德备,而三殿下目前,这是一样也不占!” “没想到不但秽乱宫闱,还搞出了这烂摊子事儿,而太子殿下目前身子也亏,岂不是天要亡我大梁?!” “完了,完了……” 看着一众臣子那哀其不幸、摇头晃脑的样子,姜行挑眉淡笑。 皇帝看了看姜行。 他那云淡风轻、一派忠肃的样子极为刺眼,引得皇帝先前满是寒意的脸,这时胀得发红。粗大的脖子里青筋若隐若现,手将龙椅扶手上的两根龙须都掰弯了。 这些消息,是谁给姜行的?! 无嗣之症,连他都不知道!这姜行又是从何处得知?! 除非就是他们的人暗中动的手! 他先前就怀疑坏了序儿身子的人,是陆旋身边那个婢女,如今看来还真是! 动了序儿,竟还敢在朝堂上与他叫板?! 皇帝眼中汹涌的情绪已经有些外泄,姜少昭静静看着他与姜行二人的角斗,嘴角泛起一抹讥诮。 斗吧,斗得更厉害一点,他愿意在去陪云浔之前,再多看两场戏打发时间。 姜行对皇帝的森寒眼神视恍若未见,继续神态自若道:“太子与三皇子,这二人身有弊缺,自是都不可委以重任。但皇上,并不是别无选择!” 就听他道:“皇上还有一子,四皇子,不知陛下可记得?” 那一群先前觉得大梁要完的臣子听得这话,浑身一震,立刻如见至宝一般看向姜行,眼睛亮得像点了灯,对他肃然起敬。 是啊! 怎么忘了还有个四殿下! 只要四殿下当太子,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台下的哄闹让皇帝有了几分不耐,他心烦意乱地不经意一瞥,瞧见侧面的季皇后早已面覆寒霜,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浑身怨气冲天。 但姜行的话还没说完。 他伸出一根手指,示意群臣噤声。随后微微勾起眼角,声音清朗如玉:“据说四殿下心性纯良、勤勉好学,十几年来,课业出众,容妃娘娘又费心悉力教导,常获少傅赞誉。这样的皇嗣,不就是继承大业的最好人选吗?” 话落,满堂上百双眼前全都从姜行身上一转,落在了皇帝身上。 那激动又兴奋的眼睛,个个闪着光彩。好像找到了大梁千秋万代、既寿永昌的良药,就等着他一声令下,便可得万古基业。 皇帝在众目睽睽下,一点点冷静下来。 不行,还是得给序儿争取。 嘉茹都失望成那个样子了,这大梁是不是千秋万代与他有什么关系? 只要嘉茹和序儿开心,他就开心。 是以,他砸吧了两下嘴,垂下眼帘,似是叹了口气,“不瞒各位爱卿,其实……” “其实,其实昨夜,四皇子,已经夭逝了。” 他声音带了些悲凉,显露出几分适当的伤心,好像专门为了这事,所以今天想用立三皇子为太子,给宫里带来一丝喜气儿。 “姜临的尸身已经收殓,是他自己不小心,无意间落井而亡。容妃因难以接受临儿故去,也在昨夜……自戕了……” 说完,他目光扫向群臣,又抬起头看了一会儿穹顶,像是在遮掩自己眼中的泪意。 大殿内静了一瞬,随即,便如巨石投湖,在方才就不平静的水面更是掀起万重巨浪。 “四皇子竟然死了,为何今日前来上朝,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是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一点缟素都没瞧见,一个皇子和妃嫔的丧事,难道是要草草了事?” “四皇子刚去,今天就说立三皇子为太子,这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操之过急?这事下官怎么觉着……” 下面的人彼此讨论,说着说着,却都不敢再开口了。 这事如此明显,四皇子刚走,三皇子便要成为太子,容妃也离世了。 若说没有猫腻,大家都是不信。 这里面受益最大的,不就是季皇后么? 第一卷 第432章 龙颜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行昨夜就知道了四皇子和容妃离世的消息,槐灵给阿旋和他都说了这事。所以比起其他大臣,他倒是镇定得多。 陆旋扮作瑾王府内侍,是不能进入上朝内殿的,所以只能一直等在太和殿门口。 因为她用了符咒,所以里面那些哄闹和辩驳的声音,她从一开始就听了个全乎。 本来他们打算的是来了直接让姜少昭说出事情的,早日将阴谋大白于天下。没想到这皇帝到这个时候了还在痴人说梦,想让他那个色胚儿子当太子。 她正寻思要不要用符咒提醒姜行要赶紧说正事,就听得距离太和殿两道宫门外,太庙和社稷坛方向,似乎隐有兵戈之声。 眉头一蹙,陆旋有些狐疑。 怎么回事? 大哥昨日上午就出城,前去领了王爷的二十万兵马进京,他们早上出门前便收到了他的密信,说是已经偷偷处理了皇城外所有京军亲卫,现在整个京城外围,全都是大哥把控。 可是先前大家都说好了,没有收到宫里的讯号,都等在京外按兵不动。 为何这会儿却有大量的兵马入宫?! 听着越来越近的兵戈之声,陆旋心头隐隐起了不妙的预感。 今日情形有异! 是以,来不及听殿内那些人的婆婆妈妈,陆旋扫了眼背后的大殿,立即悄悄弹了一道符箓进去。 一道金色微光从群臣头顶闪过,姜行一抬眸,霎时便瞧见了。 只是那道金色越过他头顶,竟然落在了皇帝身上。 为何是落在皇帝身上? 不是之前说好有什么事,可以通过纸鹤灵和他沟通的吗? 姜行也有了几分疑惑。 之前为了便于他行事,阿旋早就在他身上画了血符,专门让他也能看见对方身上的紫气。 所以这会儿,既然符咒落在了牛三儿身上,他也想看看阿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这一刻,姜行没有再理会皇帝是高兴还是不悦,只紧紧地盯着他的变化。 自那道金光之后,紫金相间的光华自皇帝身上如绸缎般散开,他面前似是裂开了一道口子,姜行只眨了两次眼睛,这人身上那道威严赫赫的气息便霎时消退不见。 一刹那,皇帝身上的紫气消退得干干净净。 脸似乎还是那张脸,但他整个人的神态、气质,甚至面部神情的细微处,竟是形似,神不似了。 他由与之前与皇兄一模一样的神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虽然脸看起来仍有八九分相似,但却是能完全判断出来,这与先前,并不是同一个人! 随之,立即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找上了他,从高台龙椅上隐隐冒出来。 皇帝对自己这会儿的变化浑然不觉,只面带不悦,静静看着台下百官。 江远风这会儿没了玄力,所以自然连那金光也看不见了,如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方才提议立三皇子为太子的事,因为四皇子夭逝,所以大家又在重新开始讨论,全都没注意到此时高台上的人,已经全然换了一副样子。 大家正为大梁焦虑担忧,便听得殿内一道凛冽的声音高声道:“皇上?!皇兄?!!” “说,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一个妖物?!” 姜行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众位先前还觉得今日注定不平凡的臣子,被他这一嗓子喊得一愣。 随即,多道视线纷纷顺着姜行的目光,看向了须弥台上的皇帝,一瞬间,百官哑然。 “说,你不是皇上,你到底是谁?!” 姜行又喊了一声。 众位大臣也看到了此时的皇帝,全都觉得不对劲了。 这太明显了! 大殿上的人,根本不是皇上! 虽然很像,但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这人是谁?! 先前那一道道恭肃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戒备与敌意,一个个看着皇帝,不自觉退后了几步。 怎么回事? 方才还看着这人分明就是皇帝,怎么一刹那就变了?! 这个人虽然与皇上有八九分相似,但这神情气质,几乎是半点不像! 陆旋听着里面姜行的高声质问,以及臣子们的惊呼之声,确定自己判断的果然没错。 皇帝的面相被江远风曾经改动过,所以才会令得牛三儿的气质神态与本来的皇帝相差无二。 除了动了他的虎牙之外,主要是另外动用玄术,改了他的面相和气质! 如今先前被玄术改过的面相全都暴露出来,甚至那颗因之前拔了虎牙而露出来的黑漆漆的大洞,此时因他喝茶,一张嘴顷刻暴露无疑。 何元光听着方才姜行的话,正想代皇帝训斥,一瞬间顺着大家的目光一瞧,霎时也被吓了个半死。 果……果真不是皇上! 这人,这人竟然牙齿缺了那么大一块! 他吓得拂尘都差点拿不稳,本就扑了白粉的脸上刹那间更白了,宛如已经死了三日。 季皇后也听见了姜行的大吼。 原本听见提四皇子,她都想扭头走了。而方才姜行喊的那几声实在太大声,硬是将她从门口拉了回来。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在一惊一乍什么! 只是不瞧还好,一瞧见,她心头也咯噔了一大跳。 这人,的确不是皇上,与皇上虽然相似,但神态上很不一样! 但不知为何,她看着眼前这人,却隐隐又觉得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看着群臣乱哄哄的样子,季皇后知道,今日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虽然他不懂朝政大事,但皇位易主,还是不知不觉间完成了,满朝文武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是以,她判断不了如今龙椅上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当下情况是否有利于自己,只好悄悄在屏风下蹲下,静静等着朝堂上今日这一场的反应。 序儿的事方才被压下去还没着落呢,她必须要让他名正言顺地拿到太子之位! 听着身边乱哄哄的一团,姜少昭瞥了眼姜行,只觉得这人做戏过于浮夸。 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得演这么一遭,实在是有些自命不凡。 他抹了抹嘴角因身体老化而不时冒出来的白沫,看着皇帝那自在喝茶的目光,如看着死气沉沉的自己。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不过是喘息之间而已。 皇帝听见姜行的吼声,当场被吓了一跳。 他将茶盏重重一搁,本欲发作,却瞧见百官看自己的神情,都瞬间极为锋利。 是以,颇有些不满。 什么叫他不是皇帝? 在这位置上十几年了,他们哪次看见的他不是他? 总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他们想要的那个皇帝,早就死了! 但细细揣摩了一瞬,忽地,他神思一凛。 等会儿! 他像是想到了身份,加上配合着众人看他的异样神色,立刻吩咐身侧的何元光:“把铜镜给朕拿来!” 何元光一听这与先前相差不大的声音,心头狠狠颤了颤。 声音……确实是皇上。 要拿吗? 这人究竟是皇上吗? 但鬼使神差的,他心头虽盘算,但动作的肌肉记忆却完全没有反抗的想法,心头七上八下的就照做了。 皇帝接过铜镜一瞧,先是一愣,随后顷刻变了脸色。 手中铜镜“哐当”落地,霎时发出清脆碎裂的响声。 不同于满殿大臣先前的惊愣,他仇恨的目光几乎顷刻就落到了江远风身上。 “姜少昭,你对朕做了什么?!” 怒吼着,他立即起身,向着太和殿门口大喊:“裴帆!裴帆!” 裴帆带着一众金吾卫候在侧殿,平时就像一尊门神。一般除了皇帝需要,否则他绝不打听任何事,好似也没有任何想法。 他想得很清楚,自己是皇帝的心腹,也知道自己的位置是从何处得来的。 恭恭敬敬地对皇帝,就是他平步青云的仪仗。 是以此刻听见殿内皇帝的吼声,裴帆立刻冲了进来。 “皇上!” 皇帝颤抖地指着台下的姜少昭,厉声呼喝:“给我把姜少昭带下去!压下去!压入大牢!” 第一卷 第433章 牛三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皇帝颤抖地指着台下的姜少昭,厉声呼喝:“给我把姜少昭带下去!压下去!压入大牢!” 他怒从心起。 自己这张脸,十六年前本就是他替自己改的面相。 除了他,无人知晓自己被改过面相,也无人有那本事。 所以今日变回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样子,一定是姜少昭出手了! 这人今日一来就出尔反尔,先是不同意立序儿太子,然后发现自己坚持,一定是觉得他不如往常受控制、不听话,所以故意在大殿上直接改回他的面相,故意让他在百官群臣面前出糗。 皇帝心头算盘转得飞快。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之身有异是大事,若是不能第一时间找到有利于自己的立场,恐怕不但自己和皇后还有序儿要被斩首,所有的秘密全都会付之一炬! 他不能输! 他早就不是牛三儿了,他是姜穆尧,他是皇帝,他是真真正正的大梁之主! 他的孩子也会成为大梁的主人! 他眼睛鼓得硕大,愤怒和狂热使得眼白刹那变成嗜血的红色,像是发怒时闻见血腥肉气的獒犬。 听见皇帝的话,姜少昭临危不乱,反而摸着下巴,哈哈大笑。 “哈哈哈,牛三儿,咱们已经败了,早就已经输了,你还在这坚持什么?” “莫要自欺欺人,难道你今日看见我的样子,都没有反应过来吗?” “反应过来什么?!”皇帝下意识回答,立即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然而他这一回答,众臣却都是惊得猛地抽气了一声。 看来这人果真不是皇帝,而是什么牛三儿! 牛三儿是谁? 这人为何会在皇位上? 又为何与皇帝如此相似?! 牛三儿眼珠子乱转,顷刻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回答答错了。 但他心下已然大乱,下意识地,他又去看季皇后。 然而先前季皇后本就躲了起来,是以这会儿侧门便一丝也见不到她的影子了。 他有些无措,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止这一场乱局。 “姜少昭,你,你莫要胡说!”他呼吸急促,说话也霎时有些结巴。 他指着姜少昭:“朕不认识你说的什么牛三儿,朕乃大梁天子!你手握玄术,曾经暗中还帮朕做了不少事。你说,今日说你对朕用了什么玄术,迫害朕变成了这幅样子?!” 牛三儿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可信,众人一听玄术,毕竟谁也没见过,没准还真有可能被人用来捉弄人,所以全都看向了姜少昭。 裴帆本来要帮助皇帝拿下姜少昭,但此刻他也瞧见皇帝面相已经全然改变。 尽管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如今对殿内的情形一时也有些判断不清。 他生平也没遇见过此等离奇的事情,皇帝是否被当前站在上面的男人给暗害了,所以换了这另一个人的面孔? 他想不明白。 是以,只呆愣愣站在原地,打算先把情况弄清楚再说。 毕竟当下有异的确实不是臣子,而是皇上。 若是听信了这个‘妖物’的话,到时候得罪了皇上,自己的仕途岂不是就到头了? 江远风悲怆地看着面前的老搭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牛三儿啊牛三儿,你为何就是不信?十五年前我有本事把你打造成皇帝,如今便有人将咱们打落凡尘。今日,你我都是死路一条了,莫要做无畏的挣扎……” “哈哈哈,你果然还是不如我啊,训练了你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学会审时度势,哈哈哈……” 殿内群臣听着姜少昭的话,面面相觑。 但心头却涌起一个个巨大而可怕的猜想。 什么叫十五年前他把牛三儿打造成皇帝? 什么叫训练了这么多年? 合着一直是姜少昭在教这个牛三儿做皇帝? 今日又会发生什么? 千百个问题在诸位大臣的脑子里盘旋,他们的脑子就像一个个被拨得飞快的算盘,都快擦起了火星子。 这来上朝才半个时辰,短短片刻,竟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有了这么多消息! 寻常一年也发生不了这么多大事啊! “裴帆,你还愣着干什么?!”皇帝看裴帆站在原地没动,站起身又厉吼一声,引得脸上的横肉抖了两抖。 他伸出浑圆的右手,颤抖着指着他,“你快,快出宫去,去找卫捷,让他统领兵马救驾!” “朕受姜少昭迫害,这些人今日要造反,要反了!” 听见说话的确实是皇帝的声音,加上站在此处,免不得要一直被人看着站队,裴帆想了想,还是带人出了太和殿大门。 的确要去统领大军来救驾。 万一那人真是皇上,却是被姜大人给用玄术害了,今日宫里这点金吾卫和禁军,定是不够的! 他留了几个副指挥使在殿外,自己则打算赶紧出宫去。 结果他刚出太和门,就见卫捷已经带着大军进来了。 “裴指挥使,我等受命前来救驾!” 裴帆还没说话,卫捷倒是先说了,裴帆以为是皇帝先前的安排,是以也没想那么多,立刻掉头匆匆回殿。 没有任何人倒下,禁军和他的金吾卫都好好地站着,一切安澜如前。 看来这是皇上先前就做好了防范。 这样来说的话,皇位上那个人,当真是皇上! 即便那人不是皇上,如今卫将军大军在前,他也必须站在皇上这头。 其他人今日若是敢有异动,定会被大军围剿。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得回去护驾! 陆旋听见外面的金戈之声已经到了太和门,明白恐怕今日有了其他变数。 是以听见里面传来皇帝的辩驳之声,心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不能等了,再等下去,怕是大军要来了! 看裴帆方才出去接应的样子,这大军,应该是皇帝的人! 他这是,提前就安排好了?! 陆旋手中一道符咒顷刻再度飞出。 即便他准备了大军,她也得让他今日说出实话! 半空之上,姜行看见又一道金光闪过,心头还有些疑惑,就瞧见自己衣袖上飞来了一只纸鹤灵。 这只纸鹤灵可以让她听见陆旋说的话,担心被人发现怀疑,他立刻从袖子上取下,遮掩着放在耳边。 “王爷,殿外有大军已过太和门,今日情况有异,恐怕他们早有准备,我给皇上用了真话符,速战速决!” 陆旋的声音带了几分急促,姜行心头一跳,立刻看向了皇帝。 牛三儿还在不断地与姜少昭争执,整个人面红耳赤,似是势要将姜少昭钉在妖道邪术的耻辱柱上。 他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论姜少昭今日是何用意,无论他们之前有多深厚的合作关系,今日全都不能再算数! 大难临头各自飞,为了他的性命和皇位,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一切算到姜少昭头上! 虽然他隐隐也知道今日可能暗处还有些什么人的参与,但毕竟都还未浮出水面。 除了姜行那个害人精像个恶狗一样在他面前乱吠,如今大殿确实只有姜少昭一人看起来有异。 正口沫横飞地辩解着,忽地,牛三儿后背一麻,立刻感觉到自己嘴巴和喉咙发痒,似乎不受控了起来。 第一卷 第434章 剖白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少昭,这么多年,你一直都看不起我!老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放牛娃了,朕是大梁的皇帝,朕早就不叫牛三儿,我叫姜穆尧!” 这话一出,满朝哗然。 “天,这人当真不是皇帝!” “听见了吗,他是个放牛娃,是冒顶了皇上的名头!” “那皇上哪里去了?咱们的皇上呢?!” “妖孽,你把我们皇上弄哪儿去了?!” 满朝的诘骂顺着众位大臣气得七窍生烟的脸涌向须弥台。 姜少昭的目光也带着讥诮,从那抹银白的发丝间透出来,似是置身事外,似笑非笑地打量牛三儿。 原来每个人都会生出无限的私心和欲望。 他与牛三儿配合十六年,这人从一个愚钝的,除了有几分武艺,什么也不懂的放牛娃,竟然成了一个颇有心机城府,还知道坑害于他的黑心人。 倒真有几分上位者的样子。 从前他的确不对他抱有期望,毕竟对于人的信任,从定王府出来的时候,他就失望透了。 唯一值得他信任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只是他没想到,日积月累中,那个会因为他一次晕倒而着急的牛三儿,那个他当时甚至觉得有些人味儿的牛三儿,终究也变成了季相礼一样的人。 利益,大家追逐的,都只有利益。 反倒是他自己,仿佛一直为了要给谁证明什么。 但他要证明什么呢? 如今证明什么,才有意义呢? 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虚无。 牛三儿被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吓了一大跳,赶紧捂住嘴。 然而即便用手堵上了嘴巴,另一只手却又控制不住地将其掰下,一句句话就像雷电,轰得满殿之人毛骨悚然,义愤填膺。 这时,另一道声音犹如山溪潺潺,清润地在这大殿中响起:“本王想问一句,牛三儿,你究竟是何身份?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又是如何混进这皇位之上,欺骗了大家这么多年?毕竟这一切,只依靠你一人,怕是很难完成。” 姜行一直都还有所怀疑,之前牛三儿在东宫,除了江远风外,怕是应该还有其他内应。 不然,他如何能自己做到杀了皇兄和皇嫂,还不被人察觉? 姜行问了之后,牛三儿两道眼泪便如洪涛闸口决堤。一边控制不住的不甘落泪,一边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就是牛三儿,小时候住在丁家沟。我们家从小贫寒,我爹是十里八村力气最大的汉子,从小靠卖苦力维持全家的生计……” 十岁那年春天,他在河沟里捡了十多个野鸭蛋,开心坏了,于是去镇子上赶集,拿了鸭蛋换馒头。 他平时饭量大,但从来没吃饱过,因为娘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大弟和二妹,说他跟他爹一样,又蠢胀得又多,费粮食。 所以十岁了,他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但力气又比同龄的大。 他换了二十个馒头,吃饱后,一路餍足地回家,然而在路上,却发现身后跟了两个锦衣男人。 他有些害怕那两个人把自己吃了二十个馒头,却不给家里留几个的事情说出去,于是他停下来,问那两个锦衣人:“你们为何一路跟着我?” “我们找你家大人商量点事。” 商量事? 他也不知道要商量什么,平日里爹娘也没这么通显的亲戚,但他怕露馅儿,憋了好久,还是问了:“你们会将我今日,吃了二十个馒头的事情说出去吗?” 那两个锦衣人显然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不会。” 但两人看他的眼神,却带着些不屑。 好在他那时候看不懂眼色,也没有多想,领着他们回家了。 家里的院墙是牛粪糊的,一到下雨天就发霉发臭,有的地方还脱落漏风。 那天回家,他爹就是在糊牛粪墙。 那两个锦衣人穿得好,衣服绸缎反射的光看起来比县老爷的都亮。 他娘见了两眼发光,问那两个官爷想做什么。 没想到那两个官爷却指了指他,问:“十两银子,那个男娃,卖不?” 他以为他爹娘虽然没有像对弟弟妹妹那样喜欢他,起码还是把他当个人。 结果没想到,他爹娘一听,全都笑弯了眼,异口同声:“卖!” 毕竟家里没几个钱,他和他爹两个人吃得比弟妹和娘三个人都多,爹可以赚银子,而他没什么用。 那两个锦衣人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他也问:“每顿都有馒头吗?” 其中一人嗤笑,“包你吃够!” 他也斩钉截铁:“走!” 跟着那两个大人一直骑了两天马,他们到了京城。 本以为能吃上馒头,穿上暖和的衣服,就已经比村里的王大户都过得好了,没想到到了京城,那两个人还带他住客栈! 那两人把他一身洗干净,换了新衣服,还吃了好大一桌有肉的席面。 天啊,对那时的他来说,那是比神仙都还美的日子! 过了一天这样的神仙日子,他就被那两个人趁着夜色带进了一处像是天上的地方。 于是他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他平生极度害怕的人。 太子。 见到太子,他也总算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带到这里了。 东宫的幕僚在到处替太子寻觅骨骼惊奇的人作为死士,他因力大,长相与太子又有七八分相似,便被那两个锦衣男子给选上。 那两个锦衣男子,也是太子的部下。 太子看着他很满意,“你算是真正与本宫有几分相似之人,就留在我身边吧。我需要一个替身,在关键时候,替本宫去死。” 旁的人告诉他,能作为太子近卫,他很幸运。太子已经暗中遭受了五六次暗杀,却每次都被他化险为夷。 他们看太子的眼神,个个带着希冀与仰视。仿佛他能替太子去死,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于是被众人感染,他看太子的眼神,也带着那样卑微讨好的臣服。 太子就像天上的神仙,无论走路,说话,吃饭,每一样看起来都是那样的贵气。 但他却要做神仙的替身。 这件事,想想都觉得难。 若说太子是那天上云月,那他就是他爹糊上墙的牛屎。 太子那时候已经十二岁,眼底有他看不懂的宏图大略。 而他要跟着太子,还不被人发现,就只能住在暗无天日的密道。 毕竟,他是替身。被发现,会坏了太子的大事! 东宫有位神医,从十一岁到十七岁,每年都会替他进行一次大的动骨,主要就是让他比照太子的模子长,让二人越来越相似。 那密道很大,也有人定时进去教授他武艺,说是以后一定能用上。 最开始,他并不觉得在东宫被关起来有什么不好,起码不但能吃饱,每日还是好吃好喝的送来,啥烦恼也没有,挺好。 而且自从吃得好,他个子也涨上来了,渐渐与太子差不太多。 但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见不到太阳,人活着好像也没什么劲,有一天,他甚至想去死。 他吓坏了,于是赶紧给太子提出请求,问能不能出去。 太子诧异地瞧他一眼,想了想,“可以,你每隔半月出来一日。但代价是,必须和本宫比拼武艺,而且要赢。” 太子武功很强,他次次都不是对手,被打断骨头都是常有的事。 太子权利又太大,每个人都听他的。 有时候他若是不听话,太子一个眼神,其他人就会将他折磨他好久。 被太子打得太狠,所以后来,他就不奢求能出去了,因不想挨打。 但后来有一次,太子说:“如果你能办成我办不成之事,给本宫一个惊喜,你也能从地下出来。” 他心动了。 第一卷 第435章 往事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这中间,他执行了很多次任务。 太子不喜那些王爷觊觎他的太子之位,暗中恨得牙痒,让他想办法以他的身份拖住他们,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也可以。 于是他出手了。 他不懂怎么制造麻烦,但练习了那么久的武艺,都是在教他怎么保护太子,怎么杀人。 于是,他直接将那几个王爷都杀了! 杀了他们,他又高兴又惶恐。 因为,他是顶着太子的名头杀的。 那段时日,他知道太子很难熬。 本以为太子会骂他,结果没想到,太子却终于肯定了他。 他很高兴,以为那高高在上的神仙终于要奖赏他,放他出去了。 却没想到,太子问:“给你五百两黄金,让你带着回一趟丁家沟,和从密道里出来,你选哪个?” 这样的抉择实在是太诱惑人了。 他很想出来,但最后,却选了前者。 他回了丁家沟,扛着一个大箱子,五百两黄金“哐”的一声甩在爹娘面前,耀武扬威。 爹娘除了卖他那回,笑得从来没那么亲近过。 于是,他学着太子那一模一样的贵气又高高在上的口吻,问:“五百两金子,和你们杀了大弟和二妹,选哪个?” 他胸有成竹。 爹娘那么爱钱财,定会像多年以前一样选择金子。 然而他等了片刻,却看见爹娘畏惧的眼神。 他们抖索着,小心翼翼地将那箱金子推开了。 “三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自然是要你大弟和二妹,你怎能说出如此不着边际的话?” 他没想到,猜错了。 一瞬间,万千过往像洪水一样吞没他,血管里的鲜血里像浇了灯油,轰地一声燃了起来。 爹娘竟然不要金银,要大弟和二妹!!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知道太子的意思。 他可以拿着那笔钱,就留在丁家沟,甚至偷偷溜到任何一个地方,永生不再回京。 可是,他丁家沟的家早就变了。 又或许,一直都没变。 被放弃、被贱卖、被沽价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 不然,他明明是老大,就不会在二妹出生后,被改名为牛三。 他的心被撕扯得血肉模糊,眼泪在那时那刻也显得不值钱。 爹娘还用那种畏惧、嫌弃、觉得他可怕的眼神看他,像他活像是个什么妖孽怪物,才能这般冷血无情,丝毫不懂爱惜弟妹。 于是临走前,他带走了那五百两金子。 一怒之下,把全家也都杀了。 爹娘喜欢钱,不喜欢他。 他以为他们对所有孩子都是那样的。 甚至他那句高高在上的话本来就是玩笑,他不奢求爹娘像当年卖他一样干脆。 只要爹娘肯定他有本事,或者为难犹豫选择钱财还是弟妹,他都能接受。 可偏偏,他们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金子。一家人看他一个人回来,甚至先前娘还起过心思,打算联合大弟二妹,暗地里把他杀了,然后将金子私吞,好给大弟娶媳妇。 他那颗在密道里被关了十几年的一颗心,久违地痛了,而且痛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又回到了东宫,太子见他回来,似乎很讶异。 但那讶异之下,又带着蔑视。 他知道,太子觉得他太蠢,过于老实,这样的机会都没把握,放他一命,他竟然还巴巴地回去。 然而从此之后,他却再也没让他执行任务,也不让他从那密道里出来。 直到有一日,太子对他说:“你出去吧,后殿收拾了间厢房给你住。以后这间寝殿,你别再来了。” 能出去了? 他觉得那样的消息对他来说,有些不真实。 他以为自己已是一滩腐肉,可那天,他那颗死寂的心,竟然有了愉快的波澜。 他还是很开心。 因为,太子要娶妻了。 太子妃是国公府大小姐,太子很喜欢她。 因为那密道在太子的寝殿之下,太子说,不想让他窥伺他和太子妃的生活。 于是他被赶去了东宫后的一间偏僻厢房,但,也终于从此得到了见到天日的机会。 没多久,太子和太子妃有了孩子,看起来过得极为幸福。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替他杀了几个王爷,太子留着他,不过也是等到将来某日东窗事发,拉他出去抵罪而已,他早已没用了,只有一条命而已。 却没想到,上天垂怜,竟然又给了他机会。 太子太忙了,时间不够用,于是有的小事,便想了法子,作弊让他代他去办。 第一次,就是让他去国公府,给安国公送贺寿礼。 说到此处,整个大殿屏气凝神。 牛三儿眸中似乎泛起了一丝眷恋:“我就是在那处,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叫住,她唤我,太子殿下…”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对一个官家的千金大小姐一见钟情。 自己与这些贵人之间,身份云泥之别,怎么能肖想得到小姐垂青? 然而有了‘太子’这层保护壳,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了。 他与她一路畅谈,初次见面,还一路去了牡丹园。 他那时才知晓,原来,她就是太子口中那个,“看起来无半分可取之处的季嘉茹”,是太子不愿娶的侧妃。 太子很讨厌她,但自己,却非常喜欢。 太和殿内,季皇后趴在屏风后面,死死捂住自己就要尖叫出声的嘴,一张刚扑过胭脂的脸因为震撼与惊惧,显出极度的苍白。 什么?! 这个人,竟然不是太子殿下?! 自己枕边睡了十五年的人,竟然是个泥腿子?! 季嘉茹觉得自己都快疯了,先前被江远风封印的那部分记忆瞬间呼啸而来,像是被封存在阴暗深处那不得见光的种子,忽然被天光照见,突然便发芽生根、枝繁叶茂、发荣滋长。 没一会儿,先前那块缺失了的拼图,顷刻间归了原位。 她双瞳瞪得巨大,心中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几乎立刻便知道了如今的局面。 序儿,不是龙嗣,是这牛三儿的孩子!!! 自己侍奉了十几年的枕边人,根本不是真正的真龙!!! 泪水大滴大滴地从眼角落下,划过堵在嘴上的那四根细腻柔软的手指之上。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唇,任由嘴里溢满了腥甜,都不敢松开。 牛三儿似乎听到了一丝轻微的声响,他赶紧侧头看去,侧门依旧没有季皇后的影子。 他眼里先前还浮起的那些碎光,一瞬间变成失落。 “那天,后来我与嘉茹分开,转眼就遇到了姜大人。姜大人说我身有龙息,是天下之主的相,还说嘉茹,是命定的我的女人……” “于是隐隐的,我心里生出了一道不该有的期盼。” 他想娶个媳妇。 所以后来在季府,嘉茹一声声娇软地唤他,哪怕他极度克制自己不能对她行不轨之事。但看着她那张娇花一样的脸,分明开始说好要敬重她的,但不知为何,他终究是没忍住。 他与嘉茹有了鱼水之实,他知道,自己唯有真正成为太子,才可能得到她。 脑子里先前姜少昭说的让他代替太子的话,他动心了。 “反正人生已是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那时唯一怕的,就是被太子发现。” 他讷讷的,目光仿佛穿透时光,再次见到了太子,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惧色。 那日,太子明明是让他以他的身份,去拒绝季家的婚事。 但是他搞砸了,而且砸得离谱。 他不敢说出来,对太子谎称一切妥当。 于是太子信以为真,与皇上闹得不可开交,一再拒绝娶嘉茹。 但他却有些开心。 既开心,又发愁。 事已至此,他退无可退了。 就这样被折磨了几日,他鼓起勇气,终于私下去找了姜少昭。 姜少昭见他终于想通,笑呵呵地给他改了面相,让他看起来,竟当真和太子一模一样。 然而改完面相之后,姜少昭那舒朗通达的笑意却骤然一沉,眼里闪过一抹他觉得有些害怕的阴翳。 “我这有一个让你可以彻底对太子取而代之的方法,务必要照做!” 心里有欲望在作祟,隐隐地在里面蛰伏,兴奋,跳跃。 于是听完姜少昭的话,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出手。 “咚咚咚”。 回了东宫后,他专门找了个没有人的时候,叩响了文华殿的门。 太子正在书房看书,闻言,抬首朝门口看了一眼。 “殿下。”他低头行礼,因为害怕露馅儿,不敢直视他眼睛。 “何事?”太子一手拿书,一手握着白玉螭首镇纸,看着他不在后殿厢房,却故意来了前殿,神色有几分不耐。 “殿下,小的前几日在安国公府遇到了一人,他将我误认成了您,给属下说了一桩秘事。” 秘事? 太子拿着书卷的手一顿,立即朝他看了过来。 他躬着身子四下扫了眼殿内的侍卫,太子见状,迟疑了几瞬,最终让侍卫和宫女们都出去了。 毕竟太子身上,本来也存着不少秘密的吧? 见人出去后,他四处张望了一圈。 确认周围都没人了,才赶紧把门关上,随后恭敬地走到太子身边,装作要伏耳陈诉的样子。 然而就那瞬间,他趁太子不备,手一扬,一把石灰瞬间迷了他的眼睛。 他习过武,太子这会儿防备又极低,于是他趁着太子视物不清、打算叫喊出手的一瞬间,快速反应,立刻敲晕了他。 他手忙脚乱地换上太子的衣袍,又把他的布衣套在太子身上。然后将人一路拖进密道,里外六层五花大绑,用布团堵住他的嘴巴,确定这人绝对不会逃出来,他才准备离开。 看着那张从来高高在上的脸,第一次倒在他身下,他才恍然觉得,这人是个人,他也是个人。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了一点自信。 只是那点自信在他出密道后,瞬间便消失无踪。 “咚咚咚!” 殿外,又有人叩门。 太子妃陆思俞端着一碗银耳百合羹站在门外,温声道:“殿下,您关门干什么?臣妾命人给您做了您最爱的汤,赶紧尝尝!” 他本想出声拒绝,却没想到不等他反应,陆思俞已经推开了门。 幸好他反应敏捷,等陆思俞进来时,他已经快速拂走了先前的石灰痕迹,学着先前太子的姿势,拿起他先前的那本书看起来。 陆思俞和她的婢女笑吟吟地端着翠釉刻花云龙纹瓷盅进来,拿下他手上的书,舀起一勺羹汤就抵至他唇边:“快尝尝。” 她目光期待地看着他,美目流盼,顾盼生姿。 却不知,他的心都快跳炸了。 他手臂颤抖地扶着太师椅,用宽大的袖袍掩盖住那急促的战栗,就着她的胳膊吃掉了那勺羹汤。 他尝不出那羹汤的味道,只知道极为难吃。 毕竟,那是恐惧的味道。 尝了一口,那羹汤便被他放在了一旁。 他撑着额头,状若烦忧道:“本宫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爱妃先出去吧。” 陆思俞脸上欣喜的表情霎时顿住。 第一卷 第436章 思俞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她看了他好久,直到确认他神色确实烦扰,想了想,这才没再打搅。 她有些不悦地提醒了他几句,带着身边的宫女出去了。 她走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背上的春衫湿透了。 他压制住方才涌上的恐惧,开始一点点打算接下来的行动。 东宫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就陆思俞方才那几眼,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仅凭他自己,怕是不到第二日就会露馅儿。 想着,他立刻装作太子的样子,取下腰间先前太子的玉佩,唤了门外的侍卫进殿。 “替本宫去咸宜坊青柳巷寻一个叫姜少昭的人,找到后,将这枚玉佩给他,让他来东宫见我。” 侍卫接过玉佩,恭敬答了一声,立刻匆匆行去。 于是那日开始,姜少昭成了东宫新的幕僚。 一连几日,他借口身体不舒服为由,没有与太子妃同寝。 然后学着太子的样子,拒绝了两次皇帝让他纳侧妃的劝说。 但到了第三次的时候,不知为何,皇帝一改常态,竟然同意了收回季嘉茹为侧妃的旨意。 回到东宫,姜少昭听罢他的话,脸色惨白:“大事不妙,皇上可能发现了!” 本来以为姜少昭给他改了面相,又努力学习了那么久太子的一言一行,该是万无一失。 结果没想到,那时候已经病重在床的老皇帝,竟然当真察觉了他不是龙子的事实! 于是迫不得已,他只好亲手给老皇帝灌药,又拿了他的头发,让江远风在皇帝身上下了咒。 为此,江远风自那时开始,便承受了极大的反噬,那会儿他就说,自己怕是会绝嗣了。 后来,皇帝忘记了他是假太子的事,身上的病症加剧,身子行将就木,却继续强行要求他娶季嘉茹。 不,除了季嘉茹,那老皇帝还想让他娶好多个侧妃,说是新旧更替之际,需要有势力替他稳固朝堂。 于是他表面推诿,实际上准备纳侧妃事宜比谁都上心。 那几日他没见陆思俞和姜衍,本来以为除了她们,暂时没有其他威胁,一切风平浪静。 结果没想到刚过了两日,纳侧妃择吉,钦天监许问山来了。 许问山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眉头紧蹙。 他谦恭地躬身问道:“殿下今日,可是出去冲撞了什么人?看起来和往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态度极其卑谦,但那疑惑和质疑的眼神,却是明明白白。 他心里有些不明白。 姜少昭却立刻就看懂了。 姜少昭私下与他说:“这个钦天监有几分玄门本事,应该是透过辨气看出来你身份有异。” “可是我现在不是与太子一模一样了吗?哪里还有什么不同?” “你身上,没有皇家紫气!” 紫气?! 紫气是什么? 这要如何是好? 但好在江远风果真通才硕学,也就在那一日,为了让他的身份不被任何人发现,姜少昭利用皇孙姜衍的生辰八字为引,替他和真正的姜穆尧换了命! 姜少昭因为给他换命,又遭了反噬。 但他却仍旧抵着风险,还在他身上设下许多保护禁制。 他瞧着自己里里外外,全然与太子一模一样的身体,眼睛里,似乎终于学到了太子那一点底气。 有姜少昭在,他不害怕了! 他用玄术替他解决了所有怀疑他身份的人,一步步让他坐稳了太子之位。 他用筹谋,帮助他一点点建立起自己的心腹,暗涌无声地替换着东宫的权势。 所有人都再也看不出来他的过去和身份,他成了如假包换的太子! 然而,一切天衣无缝的计划,终有一丝裂痕。 唯一的异数,还是陆思俞。 他欢欢喜喜准备纳嘉茹为侧妃,准备大婚事情的模样,无意间被陆思俞发现了。 陆思俞对他的态度大感震惊,连姜衍都来不及带,立即前来质问于他。 “殿下分明告知臣妾,觉得季嘉茹心无点墨,为人善妒,不喜她入东宫,那这些堪比迎正妃的规制礼节,准备这么多聘礼赏赐,又是为何?!” “你说你不喜欢他,为何却如此欢喜期待,甚至专程背着臣妾?你是害怕臣妾发现什么?!” “臣妾想问殿下,可记得与臣妾第一次许下的约定?” “殿下可记得,衍儿和臣妾的生辰?” “殿下从前对臣妾的许诺,可还有印象?” “殿下从前最是不喜屋子里摆这文竹,这是何日换上的?” “殿下似乎,连最爱吃的东西的口味也变了……” “……” 她问了他很多她和太子二人相处的细节,他一个也答不上来。 尽管他想了多种办法掩盖,但始终漏洞百出。 他知道,他要完了。 恰好那几日,姜少昭对皇帝和太子都用了咒术,遭到了极度强烈的反噬,一直在养病歇息,没办法出手帮他解决陆思俞这个难题。 是以,他只好唤来侍卫,“太子妃恃宠生娇,嫉妒成性,将其禁足宣明殿半月。任何宫婢,不得与之近身!” 在陆思俞和东宫侍卫们惊讶又惶恐的眼神中,她被人带了下去。 陆思俞一走,他用了好久才压住那颗心没跳出来。 又是她。 总是她! 陆思俞说的那些话,就像有人抡着一柄大锤,接二连三、竭尽全力往他心上最恐惧的地方砸。 可那个节骨眼儿,他还不能杀了陆思俞。 因为动手的话,出了丧事,纳侧妃的事情也会停止。 嘉茹给他说了好几次,说她有了身孕,再拖下去就遮掩不住了。 所以,他只能早点纳侧妃,然后再来收拾陆思俞这个祸害烂摊子! 此后日子,他一直在忙着筹备纳妃事宜。 他本以为,将陆思俞关起来禁足,让这人无法与外界沟通,她就会安分,就会老实,会让他平缓度过大婚之日。 却没想到,她还是太聪明了。 她不但发现他是假太子的事实,还知道真太子被藏了起来! 不知道她通过什么办法,偷偷打探到了真太子的蛛丝马迹。 并且背着他,在他迎娶嘉茹的那天,出手了。 大婚当日,听见府里有锣鼓唢呐的喜庆声音,真正的姜穆尧在地道中怒号不止。 他惧怕太子,所以被关着的日子,极少给他送吃食。 没想到那样,他竟然都坚持了大半个月,还吼出了声音。 他没办法,担心被人发现,只好进去见他。 “呵,牛三儿……”太子身体有些孱弱,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昏暗的烛火里,哀叹般地摇了摇头,随后低头惨淡一笑,嘴角极尽讥讽。 哪怕身份两易,被人五花大绑,太子看起来,还是从前那般高不可攀。 “从你杀了本宫的那几个兄弟开始,我之前就有想过,你会不会有一天对我起了歹心,或者对本宫的一切有什么觊觎。” 他一顿,眼神凄厉又威慑地看向他,“但见你向来忠心,又没什么大志,以为只是本宫想多了……” 他摇了摇头,又自嘲般地低笑:“看来是本宫低估你了。你能杀了五位王爷,能手刃你父母姊弟,却也是个男人,会对女人动心。原来,你是为了季嘉茹。” “少,少废话!你若继续在此吼叫,休怪我不客气!”他不敢直视太子的眼睛,只能中气十足地威胁。 “今日是我的大喜日子,你若是继续如此,别怪我拉陆思俞和姜衍来给你陪葬!” 他凶神恶煞的眼神,犹如沟里从前元月大戏里唱的那些奸佞恶人。 他以为太子会害怕。 毕竟他那么疼爱陆思俞和姜衍。 然而,他又猜错了。 即便是这样的境地,太子却没有求他。 第一卷 第437章 朝堂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思俞不会愿意与你同流合污的,她一定会发现你。你代替不了本宫。” 他笑了,笑得轻蔑,宛如在看一个唱花脸的丑角。“与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对她来说,还不如死了。” 他的神情过于轻蔑,轻蔑得让他觉得哪怕自己这么努力,这么恐惧,却永远也比不上他,更遑论彻底代替他。 他心里极不舒服。 然而就是那一刻。 趁着他怯懦的那一瞬间,太子先前那讥诮自讽的眉眼,竟立刻变成了恨意。 明明他已经将太子饿了那么久,他早该死去的。 那一刻,他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掐中那一瞬时间,“轰”的一声,猛地向他扑了过来,像是势要将他这个小丑,永远扼杀在那方见不得人、暗无天日的密道里。 他那双通红又悲戚的眼眸里,只有恨,噬心啮骨,彻彻底底,痛彻心扉的恨。 太子那个眼神,他怕了。 一瞬间,他忘了还手,只想逃,想快点逃出这密道。 却不想,他的蟒袍被太子死死拉着。 他的理智告诉他,太子身体气血耗尽,早已羸弱,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又已经被饿了七八日,你可以打败他,可以对他出手。 但他就是不敢。 这样僵持了一刻,他听到外面不断有人在叫喊。 “太子!” “太子殿下!” “殿下到哪里去了?!” 眼看着太子就要应答,他终于一瞬间蓄积起了力量,颤抖着,死死勒住他的咽喉,用力捂住了他。 牛三儿杀了太子。 “原来就是趁我与真太子见面的那会儿,陆思俞也跑了出来。她先是找了姜行,然后又慢慢摸索到了寝殿,听到了先前里面的声音。” “我解决完太子,从密道里一出来,就见她站在那里,看见缓缓打开的那甬道口,一张脸骇得雪白。” “她喊了一声,想到太子可能有异,作势就要往里冲。但我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个女人是姜穆尧的,却不是他的。 这个女人不但看不起他,还有可能毁了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既然他们夫妻俩感情这么要好,那就让陆思俞去和地下那人陪葬,让他们夫妻俩在阴间,做一对亡命鸳鸯! 于是他不再怕她,直接拦腰将她抱起,狠狠往那圆柱上一扔。 “咚!” 剧烈的一声颤响,整个文华殿的柱子似乎都颤了颤。 他听见了头盖骨碎裂的声音。 陆思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 牛三儿吸了吸鼻子,目光扫过大殿群臣,毫不在意一笑。 “随后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样,我出去,按照姜少昭一开始就准备好的说辞,说陆思俞是因为嫉妒侧妃,拈酸吃醋,所以自戕于文华殿。” “我本以为会会露馅儿,没想到大家却都信了……” 他目光看向姜行,“那日陆思俞找过瑾王,于是我打算派宋敬承去务必找到瑾王。却没想到,一打开殿门,却发现宋敬承也在门口。我不知他是否看见了我杀害陆思俞,于是给了他个任务,让他找到姜行。” “宋敬承没有找到姜行,他带着一干将士回来复命。我怀疑他和姜行私下串通,心中发怒,于是下令,将他们全都给杀了!” 似乎是站得累了,他开始想要一步步走回龙椅:“当时忙着纳侧妃,一应礼节实在繁缛,但没有办法,为了嘉茹……朕愿意!” “又为了能让季相礼满意,所以我不得不暂时不去管当日发生的事情,只为让他的宝贝女儿,得到最风光的待遇。” “这样的礼节一直持续到次日。我本打算回门后,立刻派人前去杀了姜行。却没想到晚了一步,第二天,他已经被皇帝放逐陇川。” 他低头笑了笑,似是有些后悔。 “看来那一日,真不该啊!” 他叹气,目光扫过姜行,眼里是极度的恨意,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我就该在那日,直接将王爷给杀了!” 那声低沉的怒吼在殿内荡起了回音,一瞬间,满堂怒目。 有个别大臣被他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激得,甚至想拿手中的笏板上去捅他,却被旁边的官员死死摁住。 殿内臣子,个个眼睛通红,像是要将眼前人嗜血吃肉。 十五年啊,他们被蒙蔽了十五年!! 沈霆安的拳头都捏紧了,他此刻只想上去暴揍姜少昭! 这人,才是罪魁祸首! 殿内,只有常文济瑟缩一旁,似是吓破了胆,想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满殿诡异又充满火药气味的寂静中,牛三儿的目光看向姜少昭,“再后来,姜大人助我顺利登基。于是他和季相礼,自然一步步手握朝堂所有命脉。” “季相礼要权势风光,所以他成了权倾朝野的季候爷。而我因为嘉茹,也不得不看他脸色。” “姜大人要好很多,从一开始,他就说他只要吏部尚书的这个位置。我想,他应该是想把控朝堂上每个位置的每一个人吧?” 他笑了笑,“也正是因为他在,季家一直想上位封国公府,却一直未能得逞。而碍于姜穆尧和陆思俞的感情,我还不得不对安国公府以礼相待,甚至格外要好。尽管,我心里极度不情愿……” 谢汝钦早就被牛三儿这些话说得从心底到眼睛都烧了起来,于是死死瞪着牛三儿,恶狠狠地喝道:“牛三儿,你别废话了!你就告诉我,太子是不是也是被你害的?!” “太子?”牛三儿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太子是姜衍。 他恍然点头,“是,是我干的。若不是姜少昭说,必须留着他,我身上才有紫气,我早就把他给杀了!” 他的话有些轻飘飘,好像自己想杀的不是什么太子,而是一只蚂蚁。 随后,他又有些愤然,“那小子,因为怕他瞧出来,朕几乎十来年鲜少和他接触。本以为就这样风平浪静,等到他将太子之位给了序儿,朕就与他生死不相见便好。却没想到那崽子跟他娘一样,竟然早就发现了朕的秘密,甚至还在两三年前开始,暗地里试探于我!” “这样的一个祸患,要我如何能忍?!” 他眼睛鼓得硕大,“我知道嘉茹给他下了毒,也知道序儿欺负他。可那又怎样,我巴不得能将他欺负死!只有死人,才会替我们保守秘密!” 他冷笑一声,“但姜少昭这个人,他却不许我杀了他,也不想让序儿做太子。他老说这样容易被人发现真相,引得事情败露!可他姜衍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让他当太子?!” “但是没办法,毕竟姜少昭比我本事大了去了,我只好听他的,将姜衍一直留在太子的位置上。只是……” 说着说着,他就看着姜少昭,笑了起来,“只是这样,就有些麻烦。我与姜大人一边担心事情败露,一边又不敢将太子除掉。因为除了之后,我身上的紫气也就没有了。天下玄门中人虽然不多,但也要以防万一。” “于是,姜大人给姜衍下了尸符咒术,让他从此痴憨,再也做不成正常人……我便只能让他,痴憨地待在太子的位置上了……” 此时,殿内一道轻嗤声响起。 “不止吧?难道太后的死,与你牛三儿没有关系?” 姜行虽是扯出了个淡笑,但却不达眼底,一片凉薄。 牛三儿一愣,反正先前那么多要命的真相都被自己说出来了,于是破罐子破摔,也懒得否认。 “是我们杀的又怎样?姜衍把真相告知了她,那个老太婆总想着要把真相告诉你们,朕有什么办法?!朕只好和姜大人派了人手,日夜监视于她!” 他看着姜行,有几分气急败坏:“本来我们与季相礼,在你回来的路上就派了人杀你。结果他办事不力,竟然没将你给杀了!后来你安全回京,我们便只能不让太后和你见面,将她软禁看守起来!” “后来你大婚那日,姜大人也给你下了杀咒,但没想到你运气倒好,竟然还活了下来!你若是一直待在瑾王府,不来见太后,说不定她死得还没那么快!” 牛三儿的眼底有些疯狂,整个人看起来神思迷离,却还是一步步终于坐回了龙椅上。 “谁让你们去了东宫,还发现了那密道?我们没有办法,不得不以太后为饵,用来引开你们!” “本来只要她听话,是不至于暴毙的。谁让她一心想将真相告知你?以往有朕时时看着她,她倒还知道收敛。没想到你们一进慈宁宫,她还是贼心不死,想将真相托出!” 他摩挲着那被他摸得光滑的龙头扶手,低叹:“一切都是命啊!所以别无办法,我们只好杀了她。” 众臣之中再次传来一阵吸气声,没想到这人十五年前作乱杀了真龙和先皇也就罢了,竟然还暗害太子,连太后也是他杀的! 时隔十五年,竟然还没有停手! 是以,众位臣子的怒气,已经有彻底爆涌之势。 牛三儿对诸位大臣愤怒的样子置若罔闻,他看向姜行:“姜大人说,你遇到了你那王妃。是她救了你,所以你命不该绝!” “不然按照我们的计划,你早就该死了。又哪里会被你们掐中命脉,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他嗤笑了一声,垂首摇头:“命啊,都是命!” 牛三儿说完,忽地,他眼睛忽然颤了一下。 王妃? 一道霹雳闪过。 他知道今日这一场不对劲在哪儿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姜少昭,却见姜少昭也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只是那目光,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讥诮。 是了,今日对付他的不是姜少昭! 是陆旋,是姜行的那个王妃! 他之前见那个女子平庸普通,从来都没觉得真有姜少昭说的那样有本事。 后来见她凭空消失,又伤了姜少昭,才觉得也许自己当真小瞧了她。 这是自己还没来得及再次出手,然而今天…… 他猛地看向姜少昭,大脑里一片空白。 那这么看来,姜少昭是已经被他们给处理了?! 第一卷 第438章 逼宫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众位大臣不用猜测也知道了,当年安国公府一门死的死伤的伤,怕就是源自这个惊天秘密。 就这一瞬间,殿内地面忽然传来了有规律节奏的颤响。 步兵甲士身上的金戈铠甲发出摩擦的声音,铿锵有力的行军脚步从殿外一直传导到殿内。 卫捷领着大批京畿卫队穿过太和门,在太和殿外站定。 手一挥,大军立刻将太和殿团团围了起来。 陆旋看着来人和军队,已经做好了抵御的准备。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带头的卫捷,竟只看了一眼太和殿的牌匾,便立刻拱手让开了道。 他的身后,赫然出现两个人影。 三皇子姜序,还有,季泊舟! 季泊舟,他竟然挑唆姜序造反?! 他竟然胆子这样大! 陆旋都快忘了这么个人,如今再度看见,也实实在在被他吓了一跳。 他今日穿了一身金甲,学着武将的样子,身上别了长剑。 哪怕他身体已经恢复大半,但那眼睛里透出来的沧桑与算计,终究不复从前。 他恭敬地从前让开了道,对着三皇子行礼。 陆旋担心被季泊舟发现,赶紧侧身避开脸。 殿内的厉声责问还在继续,季泊舟和姜序等在门外,似乎在等里面将话说完。 “牛三儿,你杀害真龙,谋害皇族,弄得今日大梁龙脉凋零,你这样的人,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对,还有姜少昭!他用玄术助你二人谋权篡位,还有季家一门,野心昭彰、谋害忠臣,十五年,你们这群祸害,早就该受到天打雷劈!” “……” 孙松年、谢如晦,还有苏应庭几个人被气得不轻,加上受过陆旋恩惠,此时皆率先站了出来,横眉竖眼、口沫横飞。 殿外的季泊舟也听见了里面的声音,越听越懵,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姜序本打算直接命人冲进去,却被他一把拦下,示意一起听听里面的谈话。 陆旋看见卫捷带兵进宫,心里已然有些狐疑。 这些兵士身上没有沾染半分血迹,一路行来,似乎没有听到打斗之声。 他们与大哥的兵,没有交手? 难道季泊舟和姜序,已经买通了宫里所有人? 看着门口的姜序和季泊舟,她心头一慌,已然打算出手。 却在这时,太和门外处,她眼睛一瞥,似乎又看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许姐姐? 太子? 几人正悄无声息地从太和门外闪过。 王爷昨夜就派了暗卫出去,今日要将太子完好无损接到殿中,如此才能护住他不被人暗杀。 只是她原以为这卫捷跟着三皇子和季泊舟逼宫,一定是已经拦了他们的人。 没想到,这人带的京畿大营的军队,没拦? 太和门外驻守了一批兵士,这些人……没看见他们? 一瞬间,她有些把不准这人是敌是友。 自己的计划,竟然在顺利进行? 殿内争吵声沸腾,姜衍被瑾王府救出东宫之后,一路直奔太和殿。 许殊和青鸢青黛护送他直接进了太和殿后殿后,他根据自己的记忆,直接摸索到了须弥台侧内门。 内门处,一道瑟瑟发抖的身影蹲在屏风下,正草木皆兵地仔细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是季皇后。 姜衍没有看他,径直上了须弥台。 他昂首阔步地走上台前,金冠高耸,身如苍松,挺拔如玉。 众位大臣还为他的出现震了一惊,担心身后的牛三儿恐怕会对他行不轨之事,随后便听得高台上的人道:“诸位公卿大臣,本宫乃当朝太子姜衍。” “今日由我作证,先前你们得知的事情,全都属实!” 他负手,转身看向龙椅上的皇帝,冷漠肃杀的眼睛里,是噬心彻骨的恨意。 “当年,就是这个人,伪装成我父皇,杀害我母后,坐在龙椅之上十五年!” 众位大臣被台上义愤填膺、说话没有半分痴呆的太子给震得全都有一瞬间的呆滞。 满朝寂静。 先前的纷乱辱骂全都停了。 就听得太子站于高台之上道:“从小到大,我一直试图得到眼前这人的认可。但他却每每不愿理我,甚至来东宫的时日也屈指可数。” “本宫听外祖母说,父皇最是爱重母后,此前二人在大梁,亦算是一对璧人。两年多前,恰逢母后忌日,本宫前去找父皇,打算与他交心长谈,想弄清楚其中是否有其他什么误会。” “然而在提及本宫幼年时相处的种种,这人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后来本宫设计诈他,却发现,这人根本不知道当年的具体事情和细节,甚至对我,有种奇怪的忌惮和疏离。所以当时我就感觉到,这人,不是父皇!” “后来本宫找到了越来越多的证据,与这人还爆发了一场争执。在那场争执中,他承认了!” 太子极为激动,指着牛三儿,眼泪大颗大颗往外冒,“他承认他不是我父皇,还承认亲手杀死了我母后!他是个杀人凶手!” 只是他那时候太激动了,也忽视了近在眼前的危险。 得知他发现真相,牛三儿立刻就想杀了他,但,被姜少昭拦下了。 碍于他身上牵连的紫气,姜少昭道:“这事交给我,此人不能杀!” 是以,他们在他身上下了一道咒,从此,他便一日超过一日的痴憨。 其实在那之前,他便经常受到身边人的下毒以及恶意欺辱。 只是从那之后,一切更甚了。 “包括皇祖母之死。” 他擦了一把眼泪,恶狠狠地指着牛三儿:“之前皇祖母不知真相,本宫得到这个天大的秘密,内心惶恐,于是找到皇祖母,将此事告知于她。” “却没想到,竟是将皇祖母拉入了地狱!” “这个牛三儿,威胁本宫和皇祖母。若是不想死,就必须保守秘密。若是给任何人告诉真相,那么皇祖母,必定会立刻暴毙!” 姜衍眸子猩红,喉咙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像只乍然被放出的困兽。 “所以就在那一日,皇叔前来了东宫之后,皇祖母立即便被他们威胁。然后很快,便暴毙身亡!” 太子神色似痛入骨髓,字字句句如肺腑泣血。随着这一句说完,痛哭得捶胸顿足。 “今日,本宫就要代替我父皇,彻底清算牛三儿和季家、以及姜少昭的恶行!” 语罢,众位臣子义愤填膺,纷纷跟着他就要呼喝起来。 却在这时,只听得“砰!”“砰!”“砰!”几声。 太和殿的六扇大门被人同时用脚踢开。 姜序和季泊舟手下的一众人马已经率先冲了进来。 满朝惊骇,一时间,抽气声,咒骂声,呼喝声,此起彼伏。 姜行看了一眼台上的姜衍,赶紧示意他先下来到自己身边,随后又朝殿门外看去,寻找陆旋的身影。 姜序和季泊舟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外,如今看样子这二人带着兵马怕是要逼宫。 那阿旋一直守在门口,不知她是否…… 他的心乱作一团。 拳头狠狠一攥,迎身就要杀出去。 却在这时,身后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袍。 沈霆安低声道:“王妃在殿内了。” 沈霆安一见姜行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担忧陆旋。好在王妃机敏,已经跟着那一众太监进了殿内。 姜行目光扫视,果然瞧见殿门内侧,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跟着众位内侍一起,站在了大殿里面。 他那泛起惊涛骇浪的目光就像遇到了宁静的微风,终于在这一眼后,安缓了下来。 拳头松开。 陆旋在后面遥遥向他看来,遇见他担忧的眼神,也俏皮地给他眨了眨眼。 第一卷 第439章 谋反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见她无恙,姜行总算有心思去看后面带兵的部将是谁。 只是没想到一定神,竟然是卫捷。 之前他就得知卫捷可能会有麻烦,沈霆安还专门去找了此人。 却没想到,还是没经受住钱财功勋的诱惑,与三皇子行苟且谋逆之事! 沈霆安顺着他的目光,自然也瞧见了殿外的卫捷。 他道:“王爷,这事容下官前去处理。” 说罢,便趁着三皇子和皇帝父子二人争锋相对的关头,赶紧朝殿外大门处走去。 姜序先前在殿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与季泊舟二人此时才从这翻天覆地、惊世骇俗的真相中走出来。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光是惊怕又有什么用?! 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那这皇位,他抢也得抢,不抢也得抢了! 是以,大殿门口,三皇子的高声呼喝响彻琼宇:“今日,注定是我大梁江山不凡的一日。殿内的文武百官都给我听着,若是你们乖乖就擒,朕不追究你们不恭迎圣驾之过。” 殿内官员们被这突然的一道呼喝之声再度吓了一跳,一转头,才发现是姜序。 三皇子,哦不,牛三儿的儿子,这是直接打算篡位啊?! 他一个来路不明的血脉,竟然还想着当皇帝? 这是痴人说梦呢?! 再一回头瞧见卫捷,都觉得今日的情形让他们的确是看不懂了。 大家这会儿正沉浸在恐惧或咒骂中,就见外面那密密匝匝的兵士中走来一个威风凛凛的身影。 三皇子领着身后一支五十人的精锐进了内殿。 他一路春风得意,直逼皇位而去:“父皇,您不是一直不给儿臣太子之位吗?” 他笑,“那您今日也别怪我,您这皇位,儿子亲自来取了。还请父皇……退位吧?” 多大的脸啊,他还想要皇位? 听见他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百官怒冲云霄。 “姜序!你这是做什么?!” “你一个泥腿子的儿子,竟然也敢逼宫造反,也敢篡谋皇位!” 谢家的臣子们被气得不轻,谢汝钦再回头,看见原来帮三皇子和季泊舟的,竟然是卫捷,霎时间,牙齿和拳头全都都紧了。 “卫捷,你明不明白我朝基业当今被妖孽握在手里,你竟然还帮着这个混账起兵谋反!” “咱们效忠了十五年的皇帝根本就是个假的,是个泥腿子废物,你竟然还帮着这样的人!” 卫捷方才在殿外也听到了殿内的话,是以,他这会儿倒是平静下来,只笑了一声:“谢大人,我卫捷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又有三殿下许诺的高官俸禄,这一路进来,也并未砍杀一兵一卒,哪里就像你说的这般大逆不道?” “谋反?”他扯了扯嘴角,“我不过是听三皇子调遣,前来护驾罢了。” 季泊舟跟着姜序,亦是打算破釜沉舟。 毕竟横竖一死,还不如先给自己报仇! 季泊舟正在殿内巡视着姜少昭的身影,忽地,便听见殿上传来一声暴喝。 “姜序,你这是做什么?!” 皇帝显然没想到自己今日一来就为之打算,要帮他争夺太子之位的人,此刻竟然直接起兵造反,还拿着兵器,要前来逼宫! “朕今日刚力排众议,宣布了要给你太子之位,你竟然这般等不得!” “这是想要你老子的命?!!” 他撑起半个身子,浑身都在发抖,通红的脸上,双眼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激得像是要溢出血,死死的盯着姜序,比起不敢置信,更多的是愤怒。 被背叛的愤怒! 心口像是喝了一大碗毒药,痛得他四肢百骸都发出战栗,激愤的泪顺着底色已经全部红透的眼眶流出,全是不甘和恼怒。 “老子满心满意为你和你母后筹谋,你就是这样对待老子的?!” 他气得爆粗口,脑袋里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一瞬间让他觉得头都快炸了。 姜少昭看着此刻殿内的情形,再看看身后的卫捷,一瞬间,脑子里想起了什么。 他败了吗? 未必。 他嘴角轻轻勾起,眼里的苍寂之中,又爆出零星亮光。 牛三儿啊牛三儿,终究还是丁家沟的那个从没吃饱过的老实人! 努力这么多年就为了季嘉茹和这个姜序,没想到姜序竟第一个背叛了他。 呵。 他目光又看向殿门处和一群内侍站在一起的陆旋。 他姜少昭遇到陆旋,手上无半分玄力,的确,他必败。 只是,他陆旋难道就能赢了吗? 有他布置的卫捷这步棋子,还当真未必! 哈哈哈,自己的黄泉路上,有这么多人作伴,也挺好。 看来今日,他这个被拉来当做证人的罪人,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他自如地朝后看了一眼,与卫捷来了个眼神上的对视。 彼此,心知肚明。 看着满堂的剑拔弩张,江远风一撩袍子,竟是施施然坐了下来。在一众要力挽狂澜、拯救江山的臣子眼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不争了,只想看一场临别的好戏。 殿内已经乱了起来。 有些先前皇帝的内侍,见牛三儿已经将事情和盘托出,知道回天乏力,担心自己受牵连,已经悄悄退到了须弥台下。 然而这会儿见姜序带兵冲了进来,一时又有些把不准情况,便只好朝姜序靠拢。 躲在屏风下面被挡住的季皇后也是一样。 她先前分明已经派人通知序儿,说皇上要把太子之位给他了。 为何这孩子竟私自带兵去了?! 而且这么快,又恰好卡在这个节骨眼儿,竟然直接冲进了大殿? 她心乱如麻,一时也不知要如何是好。 逃,还是不逃? 先前这牛三儿说出实情,她本来是打算逃离的。 但现在序儿既然已经带了军营的禁军前来,势必应该是有把握将姜行和那瑾王妃,以及满堂朝臣给控制住的吧? 若是那样的话,序儿直接当皇帝,岂不是更好? 她偷偷探出头看了眼殿外,须弥台上居高临下的视角,正好瞥见京营卫所禁军层层叠叠的铠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亮光。 那密密匝匝围得水泄不通的耀眼光彩,一看便人数众多。 序儿应当能赢的吧? 何况还有思峦在后面出谋划策。 她瑟瑟发抖地咬住自己的手指,狠了狠心,暂时就待在此处! 姜行自打看见了陆旋安好,便又开始看戏。 季泊舟和姜序这二人的武力在他之下,他在想,待会儿是以什么样的身手教训这二人才好? 这个当初习过武艺的“皇上”,功夫到底又有几成? 牛三儿这会儿的目光都在姜序身上,也没空功夫分出眼风来瞧他。 是以,姜行就这样看着对峙的牛三儿和姜序二人,又瞥了眼那屏风后的一抹水红色群裾,打算先歇歇力气。 这父子、夫妻三人的这场戏,都还有的瞧呢! 太和殿大门洞开,姜序和牛三儿二人正争执不休。 有几个先前说了姜序不是龙嗣的老臣,被他示意兵卒近身威胁,不敢再开口半句。 季泊舟正满殿找姜少昭和姜行的身影。 真好,姜行今日在。 要报仇,他倒是给了个方便。 只是姜少昭…… 今日,他没来? 即便姜序名不正言不顺,今日,他也要趁手中有兵的功夫,将那人给杀了! 他眸子里迸发出凌人而锐利的嗜血狠意,像猎豹在寻找自己的猎物。 忽地,他目光一定。 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坐在地上的那个人。 第一卷 第440章 反目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少昭微微闭眼,似乎还有些享受。 季泊舟眼里瞬间划过浓烈的诧异,并一抹幽深诡笑。 短短几日,姜少昭如今竟变成了此番老朽模样。 今日能爆出这么多从前旧事,而其中姜少昭并没有阻拦,应是说明,他手中,恐怕已经没有玄法了。 如此说来,这人与父亲之前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迟暮之人。 若是这样的话,要杀他,岂不是易如反掌? 只是当下情形,若是自己第一个在殿内杀人溅血,恐怕对他们夺位有些不利。 他扫了一圈殿内,先前那嗜血的目光重新隐入晦暗深流之下。 卫捷没进来,武将今日都被他提前安排了故意没来上朝。 但沈霆安却来了,不过也好,此刻正朝殿外,卫捷的方向走去。 想必卫捷定能对付他。 那,也就只有一人了。 裴帆。 裴帆先前听见皇帝一个人发狂般不要命地自白说出那背后的惊天秘密,整个人早就如一具被抽去了所有血液经脉的尸体,浑身又木又凉,没有任何一处有反应。 他能理解皇帝有秘密,可他理解不了为何他要将这些事说出来! 他是皇帝,哦,牛三儿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他好多年,才从一个普通禁军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他根本不关心在位的是真龙还是牛三儿,他只是想要守住他金吾卫指挥使的位置! 所有人都知道他向来只听命于皇帝,所以这会儿,他的身份和立场就显得有些尴尬。 这个时候,跟着牛三儿势必只有一条死路。 但金吾卫指挥使,宛若皇帝手上的一把刀,平等而锋利地能够砍向所有人,却除了他自己。 那是凌驾于终生之上的畅快。 他这个金吾卫指挥使还没做够呢! 还想一直待在这个他人艳羡的位置! 正彷徨烦躁着,忽地,旁边有人撞了一下他胳膊。 季泊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过殿后走到了他旁边,对他挑起一个还算诚恳的笑意。 “裴指挥使,”他在他身边站定,与他一同看向台上争吵的父子俩,“如今你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不知有何打算?” “没有打算。”裴帆实话实说。 季泊舟笑,“季某相信你这会儿说的是真话。” “我季泊舟,想和裴大人做一个交易。我会忘记当年指挥使与我季家的恩怨纠葛,过往种种,既往不咎,也能让裴大人,继续做金吾卫指挥使。” “不过嘛,”他看向他的眼睛,“需裴大人能保证,站在皇位之上的人,是三皇子。” “三皇子?”裴帆故意问了这么一句。 他如何不知道这会儿三皇子的意图,只是先前牛三儿的身份已经被披露出来,三皇子做皇帝,又能有几分把握?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他。 季泊舟当然知晓他心中所想,是以低声道:“裴指挥使何不看看殿外?” “外面京畿大营的六成兵力都在我们手中,你金吾卫能有多少兵马?” “我这会儿来找裴大人,并不是想让你选择站队。而是想告知你,我们彻底拿下金吾卫,只需要半刻钟。” 金吾卫人数不足京畿大营的一成,裴帆此刻才恍然醒悟,终于才开始正视起这殿外兵力的情形。 是的。 如季泊舟所言,他们的确寡不敌众,而目前大殿内,唯一能保护皇帝和大臣,与他们唱反调的,也就只有他们金吾卫。 季泊舟的意思,是让他不要插手? 裴帆眉心一动。 这倒是个符合他当下立场的好主意…… 见裴帆没有拒绝,季泊舟道:“指挥使见机行事就好。只要三殿下当上了皇上,你就还是指挥使。” 他目光扫了一眼姜行身侧的太子,“若是太子当上了皇上,你会是什么下场,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 裴帆心里忽地又咯噔一下。 的确。 先前他以为自己按兵不动就不会迎来今后的清算。 可他是牛三儿的人,若是太子登基,那他…… 他原以为,自己有退路。实际上,早就没有了…… 愣怔间,季泊舟已经重新向着须弥台走去。 “你干什么?姜序,你想干什么?!”龙椅上的牛三儿察觉自己脖颈间那锋利的刀刃,先前只是眩晕的脑袋气得突突的痛。 这个逆子,竟然想杀了他! 姜序此时已经劫持了牛三儿,手上那锋利的短刀逼近他皮肉,渗出一线红意。 他道:“诸位,大家已经听到这牛三儿先前的话了吧?他根本不是什么皇帝,而是丁家沟里的一个泥腿子!” “不过……”他眼睛带着恶意地扫过牛三儿,“有一件事,他说了谎!” “在季府上与我母后有事实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当初真正的太子!” “牛三儿是我在父皇娶了我母后为侧妃之后半年,才进的东宫,事实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我根本不是他的儿子,我父皇,是真正的大梁天子姜穆尧,不是他这个卑贱的村夫!我今日,就是带着京畿大营的将士前来平叛,要将这个杀害我父皇的恶人斩首,让他向皇家龙脉和世代宗嗣谢罪!” 姜序说得大义凛然,话落,满朝死一般的寂静。 “噗嗤。” 大殿内发出了一声轻嗤笑意。 声音落在此时极为寂静的氛围下,显得极度刺耳,更衬得今日的一切都像个笑话。 那嗤笑源自姜少昭。 牛三儿听完这话后,好半天才极难置信地侧头看向姜序,像是难以相信这些话,还有眼前被三皇子劫持的这个事实。 剧烈的心绪,震荡的神情。 他颤抖着手,只拳头一翻,姜序捏着长刀的手腕立刻吃痛。 “哐当”一声,长刀跌落在地,只听得“啪啪”两声,两个巨大的巴掌朝三皇子的脸落了下去。 “你,你竟然打我!”姜序捂着脸爆吼。 听得这声厉吼,屏风后那道水红色鸾凤织锦团花宫装的身影再也忍不住,一瞬间站起了身。 季皇后看向刚打了姜序两巴掌的牛三儿,震骇地厉声呵斥:“大胆!” 牛三儿见季嘉茹出现,眼中立刻闪过了一道光。 但这道光在听见她口中的话后,立刻化作了寂灭。 “牛三儿,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她从屏风后冲向了姜序:“序儿说得不错,他本来就是本宫与真正的皇上的孩子,与你这个泥腿子半分关系都没有!” “当时本宫怀上孩子两个月,皇上都登基后,才感觉到身边人似乎有些记忆错乱,很多事情与前尘对不上。不过我愚钝,也没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妥,这才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 她拦住姜序,将其保护在自己大半个身子后面,恶狠狠地瞪着牛三儿:“你休要在这空口白牙诬陷他,只有怡儿才是你的孩子!序儿,本来就是真龙龙嗣,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子!” 季皇后见牛三儿打了姜序,心头的理智早就没有了。 此时正恶狠狠地盯着牛三儿,看他的神情,宛如看一个陌生人。 哦不,陌生人都不如,像是看她曾经杖杀过的,那些卑贱的下人。 她只知道,只有序儿做了皇上,她才能坐太后。 不然,她就会成为罪人,说不定还要下狱。 她不要,她死也得保护序儿登基! 第一卷 第441章 杀妻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牛三儿原本听见姜序的话,整个人虽然气血横涌,气得头疼欲裂,但尚且还能明白当下局势。 但这会儿却见到自己呵护了一辈子,为之努力了一辈子的那个人,骤然跳出来,枉顾实情,却不是为了与他同甘共苦,而是想要姜序登上皇位,甚至还对他颇为嫌弃! 脑中的那根弦骤然崩断,他一刹那气得两眼泛白,但终是舍不得打她,只死死指着季皇后,“噗”的一声,竟是呕出一口血来。 “嘉茹,嘉茹!!!”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你怎能……你怎能如此对我?!” 这是他苦心爱重了一辈子的人,是他如履薄冰也要护着的人! 她竟然,在这一刻,就这样直截了当,没有任何眷恋地就抛弃了他!! 所以在她心里,几十年的宠爱呵护,还比不上一丝高贵血脉来得重要吗?!! 季嘉茹,她怎能如此待他?!!! 他将他的所有宠爱都给了她,包庇她做过的所有错事,对她毫无底线地纵容,生怕她受一丝委屈,心疼她比自己多得多得多! 然而此时,竟然是这样的下场!! 呕了一口血,他身子似乎也被卸了一半的力,软绵绵地趴在龙椅上,颤抖着伸出手去够御案上的杯盏,想用茶水漱口。 却在这时,一道声音悠然响起。 “牛三儿,你难道不知十五年前的事?” 说话的是姜行,他语气恬淡,似乎有些揶揄。 “十五年前,你猜当年季嘉茹,为何在季府那般欢迎你,勾着你与她苟合?” 牛三儿掀了掀眼皮,有些疲惫地扫了眼姜行。 他头太痛了,没工夫去想那些,更不愿想。 他早已习惯了逃避。 这些年,难道自己不能隐隐感觉到什么吗?不过是不愿面对罢了。 然而台下那道声音却不愿意放过他。 姜行道:“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有孕了啊!就是你极为愧对她的那个夭折流产的二皇子,是她和她大哥季澄的儿子。” “当日就是担心肚子藏不住了,所以才将你误认成了皇兄,故意勾引你进去的呀!” 姜行那看似无辜的语气,那张不肯饶过他的嘴,就像是淬了毒的大刀,要将他的心都剁成肉泥。 “不,不是,你住口!”牛三儿还没反应,反倒是季皇后听到他的话,忽然剧烈回头,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突然显出几分先前没有过的疲惫老态。 她恶声恶气地大喝:“胡言乱语,来人,将瑾王拉下去斩了!” “污蔑皇后,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姜行,你不堪为王爷!你滚出去,来人,将他拖出去喂狗!!!” 这一刻,季嘉茹如癫狂般失态。 欲盖弥彰的动作,显出几分莫须有的狼狈。 朝堂臣子见她这样,低低“嘶”了好几声。 牛三儿之前在季青妍出事那会儿,也听说过京中的风言风语,但嘉茹也是给他说,是青妍犯的错事。 虽然他的确有过怀疑,但许是没有勇气,抑或是不敢面对,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她。 却没想到,此事竟当真当年就是专门为他而去的一个局! 她处处说的心悦他,欣赏他,竟不过是一个让他接盘的局!! 姜行的话还在继续:“你也不妨想想,这样的人,她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季澄,还是我皇兄,还是牛三儿你呢?” 他轻笑,“那姜序,到底是你的孩子,还是他大哥季澄的孩子,你有想过吗?” “住口!”牛三儿暴喝了一声。 他承受不了了,他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他脸色一瞬间变得蜡黄,那双浑浊又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一只恶鬼一般,死死瞪着季嘉茹。 身体因为愤怒和心痛,牙齿咯咯作响,整个人都在发抖。 姜行说的那些,他何尝不知道猜想? 如今被人赤裸裸地挑开,显得他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只是一开始就不断欺骗自己,不敢去深想罢了! 他用尽一生,费尽心机,把自己变成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都是为了这对母子。 然而此刻,在得知自己身世的这一刻,他们竟毫不犹豫地就抛弃了他! 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双手沾染的血腥,又算得了什么?! 他这一辈子,又到底获得了什么?! 姜少昭总看不起他。 的确,兜兜转转一大圈,他还是那个没有走出丁家沟的牛三儿! 爹娘不要他,弟妹嫌弃他,就连彻头彻尾地改了一大通,却还是得不到季嘉茹的认可,就连他自己的血脉,都不愿意认他! 这一刻,牛三儿的整颗心都仿佛被幼年村里的恶狗撕咬着,将他咬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从来没有这般想要杀人。 铺天盖地的仇恨将他席卷,喉间又有腥黏的液体从嗓子里涌出,他狠狠将其一咽,青筋暴起的双手,顷刻间锁上了季嘉茹的脖子。 “说,这个孽子是不是你和你大哥的孩子?!” “说,他是不是个孽种?!” “你们都不认我,都想利用我,你们罪该万死!!” 他死死掐住季嘉茹的脖子,低沉的嘶吼从青筋鼓出的通红咽喉中挤出。脸上的肌肉剧烈颤抖,五官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在一起。鼻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鼻孔和眼睛也瞬间变得硕大。 他的手颤抖着,却用了十足的力道,恶狠狠地瞪着季嘉茹,像是一条疯狗,拼命撕咬着自己的猎物。 这象征着他这一生失败的猎物。 季嘉茹被他抵在柱子上,身体微微悬空,竟是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双手死命地将他推开,脚也用力踢他,拼命地反抗,却奈何力量悬殊实在太大,怎么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殿内一片混乱,宫人内侍也不知这个情形该怎么办,是以只能静静看着,谁也不敢出手。 姜序被牛三儿此时疯狂的狠戾之色吓得惊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个他叫了十几年父皇的人如此发狂的时候,直到看见季嘉茹两眼翻白,嗓子里也再发不出任何呜咽,他才想起赶紧去捡起地上的短刀。 他悄悄绕在牛三儿身后,拿着短刀,像一只等待时机的狐狸,打算找到机会一刀捅进牛三儿的身体。 但他从小娇生惯养,在宫里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学的几天武艺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上不得台面。 是以他才捡起那刀,眼前那尊高大庞硕的影子便立即飞来了一腿,胸口一痛,“哐当”一声,他和刀双双被踹翻在地。 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姜序只觉脸皮燥热,臊得慌。 是以,他牙齿紧咬,哪怕吐出了一口鲜血,也不能表现出痛苦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人这般看笑话! 他是他们未来的皇帝,是这大梁的帝王。 他的尊严,不容践踏! 是以,他给季泊舟示意了一个眼神,立即又去捡地上那刀。 季皇后被牛三儿掐得整张脸已经泛紫,紧紧想要掰开他手臂,然而努力了这么久,半分不能挪动他分毫,反而是她的手却越来越无力。 紧跟着一阵微风拂过,眼前人还没回答他,还未给他说出答案,牛三儿便发现,搭在自己手上的那两只小手,松开了。 刹那间垂了下去。 季嘉茹咽气了。 牛三看得这等情形,脑子似乎这才回神,吓得双手一松,立刻惊跳起来。 “嘉茹,嘉茹,你别吓我……” 他骤然松手,季嘉茹的尸身瞬间没了力道支撑,“咚”的一声从柱壁上滑落下来,跌落在地。 他又赶紧去看地上的尸首,双手极尽爱惜地从她脸上抚过,眼神是痛悔万分的慌乱。 “嘉茹,我,我没用那么大力道的,嘉茹……” 他还没来得及将季嘉茹的尸身从地上扶起,便感到身后一道杀气直直逼着他喉咙而来。 他没有回身,只伸出一只手在那拿了短刀的手腕上一拧,只听得“咔嚓”一声,是手腕骨断裂的声音。 那短刀仍被握着,只是换了个方向,姜序来不及躲闪,被扭了一圈的手带着那柄短刀,“噗嗤”一声,竟是捅入了他自己的腹部。 他双眼瞪得硕大,似是死也不敢相信,这个牛三儿,这个之前那般宠爱他的父亲,竟然要亲手杀他! 他没想过今日会失败。 因为他对父皇对他的宠爱有把握,他知道自己若是提出来想要登基,说不定他会直接带着母后归隐,将皇位让给他。 即便他不同意让出皇位,那他也应该是轰轰烈烈地被裴帆所伤,然后父皇母后痛心疾首,舍不得地拉着他去养伤。 然后他再软磨硬泡,让他们慢慢答应他的一点点得寸进尺请求。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想过,他那宠了他十几年的父皇,竟然真的会想杀他! 可是他知道。 他明明是他的孩子啊! 鲜血从腹部汩汩流出,三皇子捂着腹部,任鲜血染透指缝,目光却盯着头顶附近,看向他日思夜想的那把龙椅。 第一卷 第442章 逃逸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牛三儿只知道自己捅了个人,但根本没细想捅的是谁。 他看着季皇后,忽然就再呕出了一口血。 御台之上连倒两人,臣子们以为三皇子也死了,立刻惊得后退了一步,生怕牛三儿忽然就开始向他们动手。 一群人迫切地想要找几个武将出来领兵抵抗,然而此时茫然四顾,殿内除了卫捷的人,竟就只有一个裴帆。 是以,常文济口不择言,立刻道:“裴指挥使,裴大人!” “此等关头,你还等什么?赶紧命金吾卫保护大家,莫要被牛三儿所伤啊!” 先前还极为拥护皇帝的常文济,这会儿比谁都快地与之划开界限。 裴帆正在讷讷地思考着当前的状况,闻言扫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这会儿形势又变了,方才季泊舟让他帮着三皇子的话,自然又做不得数。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才能护住自己的前程,也不知今日这场动乱最后落归何处。 他都不是参与其中的谋局之人,又如何会知道怎样才是破局之法? 心头左右不是,脑中矛盾翻搅。 他避开了眼。 皇帝听见常文济叫裴帆保护大家,是以也向着裴帆看了一眼。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裴帆只为他所用。 只是今日血雨腥风,时移世易,连嘉茹和序儿都背叛了他,他也不再奢求裴帆会再次庇护他。 是以,他抱紧了季皇后的尸身,忍住心头又想呕血的冲动,将季嘉茹往怀里一塞,立刻后须弥台侧的小门冲向了殿外。 他还有办法离开。 他要找个地方,好好和嘉茹生活在一起。 他还有密道,那是他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的退路。 季家先前攒的银子,许多都是他们准备用来东窗事发之后的补给。 他一定有办法的…… 他飞快地往乾清宫去,那里,是他和嘉茹的最后一道屏障。 去一个只有他二人的地方,他会与她相伴到老…… …… 陆玄一个时辰前就收到了陆旋用鹤灵的传信,立刻就从京城外城门领兵往宫里赶。 兵马逶迤、一路疾驰,此刻已经到了宫城最外的承天门外。 待他看清眼前,才发觉果真如陆旋所说,宫门已经被层层叠叠的京畿大营的重兵把守! 他有些疑惑。 先前京城的城门是他的人把手的,要进宫,必先过城门,他没有见过一路有大军驶入,那京畿大营的人是如何进来的? 正想得出神,身边的副将,也是姜行在陇川手下的将军孙蔚驱马上前:“陆将军,让属下前去探查!若是实在不行,咱们就硬攻进去!” 孙蔚跟了姜行十五年,是陇川当地铁骨铮铮的汉子。皮肤黝黑、胡茬半寸,说话嗓子大喇喇如扇风,但整个人却精神,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股忠肝义胆的豪迈。 听说姜行还在宫里,他大手一挥,当机立断,无论如何也要进去先将人给救出来! 陆将军听他这话也没拒绝,点头答应了他前去会战的请求。 宫门口,京营的将领见陇川的将士前来,下意识往孙蔚身上瞧了又瞧。 “你是何人?隶属何人麾下?”守门的将领一双眼珠子往孙蔚身上不停地打转。 “本将乃陆大将军手下副将孙蔚,奉瑾王和陆将军之命前来与将军相商,我等入宫救人要紧,还请为我等放行!” 好半晌,那守门将领又上上下下瞧了孙蔚两圈。 警惕道:“你不是五军营和京营的人!” 他身上战甲磨损,身上似有风尘,胡子拉碴蓄了大半寸,口音也不是京城近郊一带的人,最终,拱门守将摇了摇头。 “这位将军,我等奉命守住今日这宫门,你不是在下可以通融的对象,还请领兵回去!” 孙蔚一听,什么叫他不是他们可以通融的对象? 意思是有人可以进去,但那人不是他? 心头立刻就来了气。 “凭什么有人可以通融,我等就不能进?你们京畿大营奉谁的令?” “在下首领为右都督卫捷,自然是奉卫都督的令!” “你别说什么左都督右都督,就说你们今儿有多少人马?!是不是全都进宫了?!” 那守将奇怪地看他一眼,最终没作声。 孙蔚气得无语点头,“也罢,若是你等实在不放,也不愿跟我协商,那也作罢!但这宫,爷爷今儿个必须要进,待会儿也甭怪我不客气!” 说罢,骑着马立刻回了军队阵前。 京城已经禁严,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这是陆玄一早就低调命人做的准备。 方才孙蔚与对方守将吵了起来,回来后才禀报他,原来是对方不愿放人。 陆玄心头微动。 看来今日一仗看来在所难免。 心头主意已定,他也不再犹豫。提了一杆银枪,亲自带了百人精锐作为第一批冲锋之人,立刻驱马便朝承天门奔去。 毕竟此处是宫门口,又挨着百姓街坊较近,为了防止大量人手伤亡,最宜速战近攻。 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瞬息之间,宫里情形千变万化,阿旋一个人怕是难以抵挡,所以更要速战速决。 是以,百人百马如离弦之箭,振奋地冲向宫门。 一鼓作气,呼喊震天,一时间,地面马蹄如鼓震颤。 精锐个个身披重甲,手持兵器,立于马背之上,气势如虹。 守将见走了一个孙蔚,立刻上来了百人轻骑精锐,似有攻城之势,脸上先前的奇怪,瞬间变成了骇然。 只因他们要对付的,远远不止这百人。 这百人精锐身后,还有浩如长龙般密密麻麻的军队! “兄弟们,关门,快关宫门!”守将嘶声大吼。 然而他叫喊的这一瞬间,有人已经一马当先迅疾飞出,一杆银枪似龙舞银蛇,眼前白光一闪,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已经猛地刺向了宫门。 “呲咔!” 宫门被长枪刺得裂开一道长长的裂痕,如光滑皮肤上一道狰狞的伤口。 宫门此刻忽地被那杆银枪卡住,关也关不上了。 守将着急:“愣着干嘛,赶紧取那长枪啊!” 因为奈何那枪投掷之人力气实在太大,位置高,又死死悍在门上,两个守卫努力跳跃几十次,竟是半分拔不下来。 见宫门被刺穿,也关不上,守卫们惊慌失措,情急之下,只得纷纷准备迎战。 然而先前拒绝孙蔚的那守将,见陆玄一杆银枪出神入化,此次又是他领阵前来,再瞧瞧自己身后连枪都拔不下来的队友,心头骇然,脑中不断盘旋对策。 若是硬打,必定是打不过的。 面前这个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金甲将领,一看便位高权重,身经百战,颇有老将之风。 他又用力瞧了瞧,这人……似又有些眼熟。 是以,为保全脸面,同时完成今日任务,终他是忍住心中惶恐,又问:“来者何人?!” 孙蔚也是百人之中的一员,见那守将还在问,心头火气更大,边冲边怒骂:“瞎了你娘的狗眼!方才见我不认得,这位安国公,陆大将军,你还要问是何人?我看你这京畿大营的守将,个个也都是草包!” 本以为这守将又要跟他磨磨蹭蹭,众人“唰”地亮出了兵器,准备好短兵相接。 守将背后已经也已经站了百余人,个个手里抄起了兵器,打算先攻马腿。 毕竟不能一来就露怯。 却在这时,那守将竟是忽然两眼一亮,随后松了口气,“竟是安国公?!为何不早说!快请快请!” 别说陆玄,就是守将身后的兵士都惊住了,纷纷看向自己的首领。 那守将对陆玄行了一礼:“我乃卫都督座下副将,都督有言,若是沈将军麾下五军营轻骑入宫,或是安国公带兵入宫,请直接放行!” 孙蔚愣住了,陆玄也赶紧勒马。 孙蔚:“合着你先前意思是,只不许我进宫?!” 那守将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先前听你口音不是五军营的人,所以没敢放您进去。早知是安国公的人,您就应该早点说嘛!” 守将身后的几百护城守卫听罢,却是都松了一口气。 被刺坏的宫门就不管了,那百人精锐,光是那些人马,一看自己这方就是打不过的。 毕竟今天也就只带了几千兵马,而人家,一看这架势,至少有好几万! 幸好幸好,幸好是安国公! 自己这边的名声和小命,总归是能保住了! 与先前大喊关宫门时的敌意与防备不同,这一刻,大家竟都是由衷的放松和欢迎。 守卫们立于宫门两旁,竟还一声声高喊:“恭迎将军!” 可以不在此处浪费时间,陆玄也松了口气。 立时纵马疾驰入宫,意气高昂,气凌霄汉,直指太和殿。 第一卷 第443章 诛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三皇子在御台之上躺了不知多久,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眼睛都闭上了许久,却不想除了小腹一直疼痛,神思竟然一直都在。 身边急匆匆来了个人,这人使劲拍着他的脸,一声声唤着他:“序儿!序儿!” 声音急促,焦急迫切,像是要生生把他从黑暗中拽出来。 姜序这才在台下那些大臣的吵闹声中,缓缓睁开了眼。 “舅舅……” 季泊舟面色一喜,“太好了,你没死!” 他方才在下头一直注视着上面的情形,看见皇帝那个动作,他便判断出应该捅到了腹部,但看刀进去的程度,若是幸运的话,捅得不深,应该没伤及要害,暂时就不会有性命危险。 姜序这会儿被季泊舟唤醒,整个人也有些迟疑。 “舅舅,我,我没死?我会不会死……” 他觉得下腹有些痛,但手上却还有力气。这会儿的疼痛虽然流了血,但不得不说,比前些日子阳物受损的疼痛,还要好受一些。 季泊舟一把抓住他缓缓抬起的手,喜极:“不会!你不会死!咱们大业未成,你的伤暂时无碍,咱们得把今日的事情做完!” 三皇子一听自己不会死,身上的痛楚也觉减了两分,一瞬间划过喜悦。 没死! 自己竟然没死! 他目光投向身边不远处的龙椅,那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仍有希望?! 他在季泊舟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众位大臣也以为御台上的三皇子已经死了,所以正在商量谁上来看看,却没想到这会儿,这个人又重新站了起来。 姜序的目光在御台之上往下扫视了一圈,低声对季泊舟道:“如今殿内所有兵马都是自己的人,现下姜少昭不足为惧,裴指挥使既然也听咱们调遣,那便只有一人对我们有威胁了!” 他眸光一定,神色落在了殿后的一位小内侍身上。 瑾王妃! 那个据说有妖术的瑾王妃! 他先前在殿外就发现她了,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这会儿再一看,果然是她! 姜衍神思清明,方才竟能如常说话,一定是她出的手! 是以,三皇子立即拔下季泊舟身上的长剑,拿了便匆匆下了须弥台。 下腹的伤口牵动有些痛,但这样的痛,比起被瑾王妃的人伤了根基,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这人还对他的大业有威胁! 他决不允许有他不清楚的力量存在,只要杀了瑾王妃,今日殿内其他不服者,不过都是卫捷和裴帆一把刀的事儿! 三皇子拿了长剑,目光却未落在陆旋身上,看起来是匆匆要出殿门的模样。 是以,殿内大臣一瞬间都懵了,以为他要离开,所以并没有拦着。 皇帝先前那一刀捅得并不深,抱着解决了眼前这个麻烦,天下便尽归他囊中的想法,三皇子兴奋地向着殿门处走去。 他的目标根本不是殿门或其他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目标,是陆旋! 是那个他称作皇婶的人! 只是,他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被其他人察觉他要杀她! 只要杀了她,没有玄术参与其中,今日朝堂便都会被他把控! 三皇子隐隐想着,心里,是即将功成名就的畅快。 所以这会儿即便是因疾行而带来伤口扯痛,他也觉得是令人畅快、兴奋的痛! 姜行正在想陆玄什么时候进宫,就瞥见身边已经迅疾闪过一道人影。 三皇子身后还跟着一人,季泊舟。 他开始看见了牛三儿没有回头捅进姜序腹部的短刀,只是以为根据这个不学无术的皇子心性,定然是要躺在地上起不来的。 没想到,这次倒有些男人的样子。 看他急匆匆往殿外走去,姜行也以为这二人见大势已去,要立刻出宫了。 却不想下一秒,眼前寒光一闪,姜序手上的那把长剑,竟然剑锋一转,直逼扮作内侍的陆旋而去! 姜行瞳孔都快迸裂,待看清眼前的一幕,心跳都不挑了,仿佛四周的一切都化作尘埃陪衬。 他一个迅疾闪身,已经快速朝陆旋的方向飞了过去。 朝堂上的大臣瞥见一道飞过的锦袍身影,一瞬间都看呆了眼。 这个纨绔王爷,这个他们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爷,竟然身手这般好?! 今日这一上午,发生的吓死人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有了先前牛三儿那惊天秘密的揭露,是以这会儿,大家见姜行会武,倒是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也好也好,瑾王毕竟是先皇嫡子,有本事,是好事啊! 这是继太子痊愈康健之后的第二个好消息了! 只须臾间,殿内臣子脸色千变万化、五彩斑斓。 但此刻,除了臣子外,还有更惊讶的人,是陆旋。 上一世,三皇子用剑捅死了她腹中孩儿。 这一世,她以为姜序提着剑是要出门去,所以故意垂首不让他认出来。 却没想到,这人竟脚步一顿,剑锋直逼她腹部而来! 这是又要重复上一世的轨迹?! 不! 她不能坐以待毙!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被定格。 她手上掐起指诀,身上符咒立动,电光火石之间,姜序眼底那些狂热的得意还未完全倾斜出来,便听得“噗”“噗”两声,身上一冷,两柄利刃已经双双透过了他的皮肉,插进骨头缝里,散发出严冬沁骨的凉意。 脸上的欣喜慢慢收起,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身边两位同时向他出手的人。 一位,是瑾王姜行,他之前一直以为的皇叔。 另一位,竟是他舅舅! 他无比信任的舅舅! 季泊舟! 他懵了。 两个眼珠子瞪得极大,脸上的震惊和疑惑更是暴露了他此刻的惊讶茫然。 舅舅,不是帮助他一起起事的吗? 为何,会杀他? 似乎,还是因为瑾王妃? 季泊舟看着眼前姜序那张血色尽褪、死死盯着他的脸,心头也难以置信。 他,他竟然,下意识出手杀了序儿? 他又侧头看了看陆旋。 这次愿愿假扮得实在是好,他竟是方才才认出来,这个殿门近处的内侍,竟然是愿愿! 以往,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就认出她的。 是以方才认出她的刹那,见姜序要对她动手,瞬息之间,他没有经过大脑,下意识就对姜序出手了。 可,可这…… 当下的情形,要怎么办?! 他难以置信地将手上短刀刀柄一松,“咚”的一声,姜序重重摔倒在地。 臣子中又发出了“嘶”的重重吸气声,谁也没想到这三皇子竟是要去杀一个小内侍,而王爷和侯爷竟双双护着! 季泊舟这才看清自己做了什么,目瞪口呆地瞪大了眼,赶紧向着地上的人扶去,“序儿!序儿……” “舅舅不是故意的,序儿,你别死,你千万不能死……” 他惊慌失措,手慌乱地要去堵姜序身上三道疯狂喷血的伤口,奈何一道也堵不上。 姜序看着季泊舟,只扯了扯嘴角,还没做出一个完整的嘲讽表情,便立即脑袋一沉,眼珠一定,再也没了鼻息。 季泊舟浑身汗毛竖了起来,一瞬间,万千寒意猛攻他心头。 序儿死了,姜序死了?! 那他今日这一场,他要怎么办?! 他的复仇计划还没开始,他还没抢回来愿愿呢! 不,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脸上表情时而恐惧,时而忌惮,时而狰狞,一瞬间变幻无常。 身边,姜行却松了口气。 他没工夫管季泊舟和姜序那一摊子事儿,赶紧拉着陆旋检查是否有伤势。毕竟现在腹中有孩儿,丝毫不能大意。 此刻的大殿外,忽然响起了庞然军队行进的声音。 殿外有金吾卫匆匆前来禀报裴帆,“指挥使,殿外有大军入宫,来人数量庞大,甲胄不属京畿大营!” 裴帆神色一凛,担心今日之事让不知名是人钻了空子,与季泊舟对了个眼神,立即便带人向殿外去了。 第一卷 第444章 皇位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大殿外,卫捷带着人马一直没有进入太和殿。 此时太和门外,不断逼近的行军震颤声地动山摇,卫捷的人却如常列阵站着,临危不乱。 裴帆见卫捷的京营大军除了列阵驻守,并未做出其他反抗之举,一时有些不清楚他是已经进行了调兵备战,还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是以前去拱手相商:“卫都督,外面有大军行进,人数庞大,恐对今日宫中有作乱之嫌,还请都督立即吩咐部下,将所进大军务必拦截于太和门外!太和门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裴帆语气着急,额间细汗频冒,不时踮脚看一眼那隐隐绰绰有大军脚步移动的太和门,神色尽是焦虑。 然而此时卫捷没回答,倒是一直站在卫捷身边,穿着官袍的另一个人揽着卫捷的肩,替他答了。 “裴指挥使心系朝堂安定,是我等表率。放心吧,本总兵和卫都督,必将携手,共同抵御强敌!” 沈霆安语气沉着,剑眉横挑,宽厚的大手在卫捷肩上拍了两下,似笑非笑看着裴帆,眼睛里似隐着刀光剑影。 裴帆有一瞬间的疑惑。 他又转头看卫捷。 卫捷摊了摊手,面上露出一个苦笑,“沈总兵曾是本督的上峰,也是我师父,本督与他配合,指挥使且请放心。” 话虽这么说,但见外面越来越近的兵马,卫捷竟能忍住不对身边副将发号施令,而且一直被沈霆安压着肩膀,整个人一动不动,像尊雕塑。 裴帆是聪明之人,立刻也咂摸出了几分不对。 连卫捷都不动了,那他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他默不作声地拱手退下,转身进了殿内。 静观其变吧! 季泊舟感受到地面因外面大军行进而传来的震动,下意识抬眼看了下刚进来的裴帆。 裴帆刻意别开了脸。 瞧见裴帆的神色,再看看当下身边已经死透的三皇子的尸体。 季泊舟有些不安。 然而再一抬眸,就见身边的姜行自陆旋被行刺之后,便一直留在她身边四下检查着身体,那状若无人的样子,看得他心头更是一阵阵烦躁郁愤。 二人一直在嘘寒问暖,似乎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甚是刺眼。 他眸光颤了颤,当下情形,最为不利的似乎只有他一人了! 外面卫捷竟然岿然不动,半分起兵之举也无。 而看裴帆这样子,恐怕也是想要倒戈叛变。 也是,自己和他们本就是临时结盟,因利而聚,又怎么可能会长久? 序儿已走,待会大军冲进来,满殿臣子皆安,怕是只有他一人葬身于此。 不,他的仇还未报,愿愿还没回到他身边! 他不能任人宰割! 瞳仁颤了颤,忽地,他心头一动。 他还有路可走! 只见一道亮光闪过,一柄长剑被人从姜序身上拔出,从空中一抛,已经是立刻向着先前姜行所站位置的太子身上而去。 太子自先前姜行让他下来站在他的位置,便一直没有动过,这会儿对身后那柄寒光闪闪的危险之剑也丝毫未觉。 这道亮光实在扎眼,姜行几乎立刻便察觉到了。 刹那间,他瞳孔紧缩,来不及管身后之人,立刻飞身而出,赶着去救太子。 就这一刹那,季泊舟飞速站起,一把拉住了陆旋。 “愿愿,今日事情太大,你不该淌这趟浑水的!” 他语气焦急,垂首附耳在她身边低声说得飞快:“我知道你有玄术,你和我联手,如何?我去夺得那个位置,你来做我的皇后,可好?” 他这话实在骇人听闻,电光火石间,姜行赶着去救太子去了,她没关注身边情形,立刻被旁边的人拉进了半个怀中,没想到这会儿听声音才发现,这说要做皇帝的人,竟然是季泊舟?!! 这人还要她做皇后?! 即便是先前牛三儿还在,姜序也活着的时候,姜序做皇上她都觉得痴人说梦,更何况是季泊舟? 她挣脱眼前之人桎梏,心头正盘算怎么回击这人的狼子野心,便听得他又开口了。 “愿愿,我知道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想起来了,这是第二世,上一世你就是我的妻子,是我没有珍惜,是我辜负你找了宋楚楚,我日日夜夜都在为这件事情忏悔,你原谅我……” 他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心中不甘,这一世就是为了找我和季家报仇。是我们负了你,我不怪你。” 他转头看了眼三皇子的尸体,“方才你也见到了,为了保护你,我已经将序儿也杀了,没人能比你在我心中更重要。” “整个季家,除了我,无人生还。以后没人会敢对你置喙半句,你有宋家伯府的凤运,你是天生的皇后。你跟我在一起,我立马去夺了那皇位,可好?” 姜行方才见有人抛出长剑杀害太子,已经飞身赶去将人救下。 惊魂甫定,一转头,才发现竟是季泊舟那厮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嘴唇紧抿,深吸一口气,眼睛里闪烁着冷寒彻骨而危险的光。 都时过境迁这么久了,他竟然还在惦记自己的王妃! 他倒要瞧瞧,这个季泊舟,到底还有什么牌! 捡起方才季泊舟掷向太子的那柄长剑,姜行一个跃身,已经立即向着他刺了过来,季泊舟感知到危险,侧身一避,二人飞快在殿内打斗起来。 陆玄的兵马到了太和殿外,京营人手因卫捷始终坐视旁观,一直未收到全力抵挡的命令,是以陇川大军一路畅通,竟是极度顺遂。 沈霆安见陆玄已经带兵上来了,看了身边的卫捷一眼。 卫捷见形势已定,点点头,立即让京营大军退出了宫城。 先前他确实有摇摆过,到底是靠拢姜少昭还是从前的老恩人沈霆安。 三皇子只是个意外。 本来今日出兵是应了皇帝和姜少昭从前对他的安排,但是沈霆安这个人,毕竟从前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也不想得罪。 之前这人又专门姿态颇低地求到他头上,让他在这日,放他的人入宫。 其中,沈霆安专门提到,安国公。 他知道沈霆安与刚回京的安国公貌似隐隐有些往来,也猜到了背后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大事。 但他只想保自己官运亨通。能少得罪人,就少得罪人。 于是他便给守宫门的副将吩咐,若是沈总兵的人马,或者安国公入宫,务必放行。 放几个人而已,若是被皇帝和姜少昭发现了,他可以说是自己的人负隅顽抗但最终寡不敌众,只要态度端正,就能求个原谅。 还能卖安国公和沈总兵一个人情,何乐不为? 只是当他带人上了太和殿才发现,里面竟早就乱成一锅粥,他还听见了里面关于皇帝和姜大人那般大的阴谋。 事已至此,他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了。 是以他便只好当机立断,投靠沈霆安一方。 起码如此,能保得他身上一身官袍。 所以这会儿,他立刻便退了自己的兵,还规规矩矩交还给安国公先前让出来的那六成兵马。 第一卷 第445章 嫉妒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陆玄领了卫捷手上的兵符,孙蔚等人立刻领兵重新包围了太和殿。 殿内,姜行正在和一人缠斗,而殿内的一众大臣早已避之不及,纷纷瑟缩一团,躲在角落。 陆玄看了眼殿内情形,没上去帮忙。 王爷身手不在他之下,若是去帮忙,倒是拖他后腿了。 季泊舟通过这会儿和姜行的交手才知道,原来这人功夫竟是这么强! 先前他扔出那柄长剑,实际上一来是想真杀了姜衍,让姜行痛苦,二来也确实是想着,若是杀不了,引他过去相救,他便能找到机会再争取一次愿愿的相助。 只是没想到,愿愿倒还没说什么,这个人却忍不住对他出手了。 以往,是他小瞧他了! 这人功夫起码高出自己五成,这么久,竟然半分没有暴露! 姜行手执长剑,这柄剑,还是季泊舟先前佩于身上的。而季泊舟,则拿了先前三皇子手里的那柄短刀。 拳脚相搏,刀剑争鸣,阵阵火星中,二人手中兵器刮擦出磨耳的声响。季泊舟眼中狠戾恨意熊熊翻滚,似全族不共戴天之仇,都将在这一刻得到清算。 姜行对比起来要放松得多,甚至眸中还噙了一抹逗弄的笑意。 他那自信又轻蔑的神情刺痛了季泊舟的双眸,心头杀意陡生,他一抬袖,一抹幽香从里面飞快溢出。 毒! 眼前季泊舟的得意神色飞快闪过。 姜行面色大变,但趁他得意的这一瞬间,他飞身绕至他身后,长剑竟是顷刻出手。 “噗嗤!”剑尖从后背插透胸前心房,季泊舟胸口一痛,看向自己身前剑刃,亦是难以置信。 这人……没有中他的毒?! 姜行,竟然没有中他的幽冥散! 他嘴角瞬间溢出一大口鲜血。 自己分明准备得万无一失的! 他眼睛怔怔地盯着陆旋的方向,“扑通”一声,身体重重跪倒在地,瞳孔中,是如冰山一般凝固的怨愤和不甘。 陆旋看懂了季泊舟的怨恨和不甘,也知道他的后悔与惨痛。 她只淡然看着他。 沧海桑田,人事两易。 若是他今日不出兵,其实她先前是打算放他一命的。 阴差阳错,是他咎由自取。 即便不死在现在,也会死于清算逆党之时。 季泊舟眼神凄楚,似乎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但她终究没有上前。 一瞬间,她心头亦闪过百种复杂的情绪。 幼年到少女时期的所有心事,上一世为人妻后的所有委屈,那些漫长枯坐的等待,那些求而不得的悲泣,仿若一幅幅绢画从眼前闪过。 好像到这一刻,他们之间,才算是彻底了结。 季泊舟死了,她这一世最初想来找他复仇的心愿,终于尘埃落定。 她不再是在他面前卑微求欢的少女,而是爱着自己,也有人爱的良人。 那些一厢情愿的时光,那痛彻心扉的上一世,终于随着他的死去,葬送在这个秋光明媚的日子。 她没有理会季泊舟看着她那哀戚的目光,也无视了他那双掉泪的眸子。 生命最后一刻,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对眼前的人来说或许有些残忍。 但对她自己来说,却很喜欢这个句号。 毕竟上一世,她也是这般过来的。 季泊舟看着她那冷淡又带着些厌恶的眉眼,滴着血珠子的嘴角动了动,低声呢喃:”愿愿,愿愿……” 陆旋别开了眼。 但他仍在自言自语地唤着:“愿愿,你能不能……抱抱我……” 话落,似是最后一口气息终于用尽。 季泊舟睁着眼,最后也没等来那个他等了好久好久的拥抱。 满殿寂静,他的头,终于委顿垂落。 安静了片刻,殿内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结束喽,要结束喽……” 说话的是姜少昭。 “残忍哪!真残忍!” 满殿的大臣都距离打斗中心很远,唯有他,一直一动不动坐在原地,似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老迈的声音里似是含着无数感叹,忍不住啧啧两声,“真情,哪怕你再强大,哪怕登得再高,永远是人躲不过的宿命……” 他摇了摇头,撑着手站起身来,看着奄奄一息的季泊舟,勾起一个苦笑。眼中流露出一抹同情,却又似透过他,看向久远的自己。 他看了一会儿,随后目光落在陆旋身上,“要上路了吧?什么时候上路?” 其他人距离他们的位置远,可能听不真切他的话,但陆旋却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大局已定,满殿狼藉,然而此刻殿外殿内,却都已经是王爷和她的人。 姜少昭向来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聪明,所以自己前来让她给个痛快。 陆旋望着面前这个须发生白,面带精光的老者,挑了挑眉,眼中却是一直以来从未减淡的恨意。 陆将军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柄长剑,陆旋正想接过,却感觉到身后似有一道阴风拂过。 她没有接过那长剑,立刻回头,就见季泊舟的灵魂离体,像是想拥抱她。 然而她浑身的金光实在惹眼,遇到季泊舟这个新鬼魂的靠近,身上结界自动弹出,瞬间将身后鬼魂狠狠弹向了数丈之外。 他近不了她的身。 被她身上的金光一弹,季泊舟却像是被激起了更大的力量和怨气。 他魂魄通红,竟是无论如何也要捍卫自己死前的执念。 “愿愿,你不能这么对我!”话一出口,却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没见过这样的季泊舟,太陌生了。 陆旋看着他,不禁眯了眯眼睛。 季泊舟死前的执念,是想要抱一抱她。 但她这会儿通过感应他的魂魄和动作却发现,他的执念似乎并非尽是如此。 而是……王爷? 陆旋有些奇怪。 为何是姜行? 然而她思忖的这片刻,季泊舟的魂魄又已经猛地再次发力,向着姜行恶狠狠地冲了过去。 “王爷,小心!”陆旋大吼。 季泊舟眼中闪烁着血红的幽光,黑气遍布的魂魄中笼罩着阴森怨力,像是存了决一死战、破釜沉舟的刚烈死志,要对姜行发起玉石俱焚的决绝绞杀。 “凭什么!” “你凭什么从我身边夺走她?!” “你哪点比我强?她是我的妻子,她生生世世都应该是我的人!” “你只是一个纨绔,她不会喜欢你,她会回到我身边……” “轰!” 一瞬间,陆旋和姜行都瞪大了眼。 姜行方才看清了季泊舟那前来索命的模样和他口中呢喃的低语。 然而他并没有动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冲他扑来,要决一死战的样子。 只是季泊舟还还未完全近他的身,自姜行身上就突然爆发出了一团浓烈的紫气,那紫气如熊熊烈火,燎天炽地、磅礴精纯,霎时将他这个新生的魂魄撞得四分五裂。 季泊舟那张目眦欲裂的脸还犹在眼前,此刻却只剩几团青烟,随着先前那浓烈的怨气和一点残余神识,瞬间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第一卷 第446章 无常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姜少昭被陆旋用了笞神鞭,玄术尽失,是以并不能看见季泊舟方才发生了什么。 但他自身的零星感应还存在,是以也察觉了方才身边那一道逼人的阴气霎时退散的余响。 他叹息又自嘲地摇了摇头,看向殿门外站得笔直的一排排威武的陇川兵士,又看了眼殿内臣子们看他那憎恶的神情,低头笑了笑:“该轮到我了吧?” 陆旋冷哼一声,将手上那柄长剑直接递给他,“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你没有亲自出言讲出自己当年的恶行,已经是给你留全了颜面。” “你是个聪明人,是自尽以谢天下,还是让我动手杀你,你可以选。” 江远风看着陆旋手中的那柄剑,点点头,最终颤抖着手接过。 许久后,他抬眉看向陆旋,声音里带着一丝卑微的讨好:“我能不能,最后求你一件事?” 见这人先前玄力尽失,失败后一心求死,这会儿却又开始提起要求来,陆旋和姜行顿时警惕地扫了他一眼。 就听得眼前人道:“能否在我死后,散尽侍妾,将我的尸身,放于咸宜坊姜宅中的书房暗室内,与里面的画卷一起,一把火焚毁?” 姜行将陆旋拦在了身后,他道:“这件事本王替她答应你。” 说着,双眸看向他:“还有其他未尽之事吗?” 姜行眸子里的警惕分外直白,殿内其他臣子在孙松年的带头下,看姜少昭的眼神也都尽是厌恶与痛恨。 陆旋被护在姜行身后,也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看他是否还有狡兔三窟,是否还有玲珑七窍。 忽然,眼前一道赤色飙洒,陆旋被姜行拦着往后退了两步,那喷洒出来的血迹,在地面霎时染成一个半圆的弧度,甚至不少落在了季泊舟的尸身上。 江远风猝不及防地拔剑自刎了。 大殿内传来一阵臣子们的嘘声,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江远风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里便尽是泪光。 “无常,天道无常啊……” 他讷讷刚说出一句,喉咙动了动,竟是再说不出来任何话。 汩汩鲜血从他脖颈的血管中喷涌而出,在那乌色的官袍和白色的里衣衣襟上,染出欲望般浓烈的赤红。 随后,那赤红一点点随着他的生息变色,沁润进暗色衣线中,化成一团乌渍。 “咚”的一声,他沉重跌落在地。 与其他人的死不瞑目不同,在最后时刻,江远风竟然是笑着的。 他皱巴干枯的眼皮一点点闭上,嘴角的笑意却一点点地散开。 他褪去了平日的虚伪与算计,精明与城府,只是那样淡淡又幸福地微笑着,像是精心准备了一番,要去见一个远方的故人。 新生。 是的,他这时的样子看起来,全然不像是在赴死,而是迎接新生。 江远风一死,陆将军立刻就命手下将人拖走。 根据他生前遗愿,让人带回咸宜坊姜宅烧了。 这样的人,留在大殿,只是对大梁和朝廷的冒犯。 殿内尸体很快被陇川的兵士给处理干净,御台之上,一群太监宫人见此刻形势不由人,连忙将先前混乱的台上也彻底收拾了一番,努力恢复先前整洁干净的样子。 太子自打季泊舟和姜行打起来那会儿,便被一众臣子当做宝贝似的围在中间,拉着躲到了墙角。这会儿见一切打斗都已销声匿迹,乾坤已定,谢汝钦立刻便将他推了出来。 “殿下,十几年来,您为人谋害,身陷囹圄,却卧薪尝胆,守正不移。如此心性,是我大梁之幸。如今恶人恶行已天下昭彰,明道正统终行乾坤大道,您身上的坚韧浩然之气,才是我等当下所需的一代正统明君。” “既今日之乱已毕,微臣恳请殿下,即刻登极,继位新君,还大梁风清气正、朗朗乾坤!” “恭请新君继位!” “恭请新君继位!” “恭请新君继位!” “……” 一时间,殿内臣子们齐齐跪下,都是恭请太子即位的喊声。 这时,殿外一道穿着甲胄的女子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手上的一颗头颅往殿外一扔,对着陆旋和姜行,还有太子笑道:“果然如王妃所料,牛三儿先前抱着季嘉茹往乾清宫密道里跑了,那地下是连通宫外的,他以为自己能跑出去。咱们的人在那围剿了他!” 说话的是许殊,她今日的任务,便是和玄戈一起堵在那密道口,守着可能从那处逃跑的牛三儿或者姜少昭。 她那颗沉寂十五年的心,这会儿终于彻底活了过来。 大仇得报了! 虽然他没有亲手杀了姜少昭,但牛三儿也是害她全家的罪魁祸首,能亲自手刃仇人,心底实在畅快! 众位老臣见进来的是个没见过的女子,愣了一瞬,待看见殿外那颗轱辘滚过的头颅,立刻也知晓,这人应该是王爷和王妃一行的有功之人,一群人快慰地笑了一阵,随即,又开始恭迎太子继位。 太子抬手示意他们噤声,这才缓缓道:“诸位大臣莫要心急,当下,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完成。待本宫与皇叔等人一起去东宫一趟后,一切再说不迟!” 谢汝钦和孙松年等人正有些迟疑,就见太子已经和瑾王等人一同离开了。 陆旋和姜行之前都是从槐灵身上得到那密道下面之人的消息,但没有亲自去看过,内心始终不安。 而且在姜行看来,当年即便牛三儿没有动手代替皇兄那一遭,东宫当年应也有一些皇兄的物件,那牛三儿,也不知是怎么处置的。 裴帆见整个太和殿形势早已超出自己预料,是以也立刻跟在姜行等人身后,跟到了东宫门口。 今日太子是被两个宫女带着,由许殊带人接应,一路闯出的东宫。 甚至这会儿文华门外的青砖地上还有乌红的血迹。 东宫守卫都是裴帆的人,这会儿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是见太子和姜行等人过来,虽面上不显,但看几人的眼神却仍是带着几分戒备敌视的意味。 跟在后面的裴帆一颗心急急下沉,这会儿风云变幻、苍黄翻覆,早就不是先前他们听命于牛三儿的那个时候了。 这些不明真相的金吾卫禁军若是一个不慎,太子上位,第一个清算的就是他们! 是以,他立即跑到了前头,对着东宫文华门的一众守门禁军,立刻便是一顿呵斥。 “瞎了你们的狗眼,太子殿下回宫,还不快速速滚开!” 那守门禁军几个时辰前与太子和青鸢青黛还交过手,这会儿一身还疼着。 但见太子身后跟了极多甲胄军士,甚至还有披着金甲的安国公,连指挥使裴大人这会儿对太子都如此谦恭有礼,心头极度狐疑,但碍于裴帆权势,只得不情不愿道:“太子殿下请,裴大人请!” 裴帆恶狠狠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姜行和陆旋,冲那人低斥:“小命不想要了!跟我打什么招呼,给王爷和王妃、还有国公爷请安!” 第一卷 第447章 密室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太子和陆旋等人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东宫禁军,冷厉沉郁地走了进去。 裴帆没有再跟进去,默不作声跟着门口侍卫一起退到了殿外。 等到太子和姜行一行人背影都走得终于快没影了,他松一口气,终于打算好好教训一番那些看不清形势的属下。 却不想,远处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又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 殿内的一群老臣不知是害怕太子跑了还是怎么回事,在太和殿见太子跟着姜行等人走了之后,生怕连这个唯一的皇储再次遭逢什么意外,是以,大家一合计,赶紧跟着来了东宫。 “快点快点,别让太子跑了,现在就剩这么一根苗子了!” “谢大人,你这把老骨头可得当心点,别跑散架了。” “散架也得去,毕竟是关乎国祚、皇嗣承袭的大事,就是舍了我这命,也是该把太子扶上位才能作数!” “咳咳,他们进殿了,快没影儿了……” “……” 一群大臣前呼后拥,如一群马蜂一般,跟着乌泱泱就冲进了文华门。 裴帆的部下侍卫这次学乖了,赶紧在一众臣子还没来的时候就开始躬身以待,生怕再迎来上峰的训斥。 等到那群老臣已经半点没影儿了,裴帆才终于甩了把身上的披风,爆发出狠厉的怒骂。 …… 文华殿内,陆将军和刚刚赶来的飞星将那门板猛地往地上的缝隙中一扣,“轰”的一声,地面轻颤,砖石磨响,一条漆黑甬道渐渐从地面张开口子,尘埃翻飞舞动。 后面跟进来的诸位大臣听到声音,惊叹一声,赶紧围了过来。 这,这东宫,还真有密道! 飞星用手挥了挥暴露出来的密道空气中的尘埃,点燃了火把,打算先下去探探路。 却在这时,被陆旋一把拦住了。 上次她来,只处理了表面的一些阴煞黑气,但密道里面的煞气源头却没得到处理。 所以这会儿密道一开,便有丝丝缕缕煞气从里面透出来。虽说对年轻强健之人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有些身子骨不佳的老者,却可能因此积累上一些病症或衰气。 她看了眼身后的众位大臣,沉声道:“请大家退到殿外,这密道中有阴森之气,各位暂且回避一二。待到我们解决了这阴物,大家再进来不迟。” 臣子们听得陆旋这话,纷纷下意识一惊。 有阴物?! 许多人之前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想起先前皇上,不对,牛三儿说的姜少昭做的那些事情,再结合此处当真出现的甬道,不由还是退了几分。 阴物缠身,可是要走霉运的。 是以,在陆旋那句话后,殿内臣子顷刻退出去了大半。 尤其是跟着一起来的孙松年,几乎是立刻就退出了殿门,跑得比谁都快。 但谢汝钦想到,如今就太子一个龙嗣,太子都要不顾身体安危进去,还在此处生活了这么多年,自己一把老骨头,又是臣子,怎么也得进去看看吧? 再者,眼前说话的是一个小内侍。 但看今日这人在太和殿的表现,还有王爷和安国公对这小内侍的态度便有些猜想,这人,怕不是王妃假扮的! 王爷和王妃,还有太子都不怕,自己怕什么?! 是以,谢汝钦和另外几个胆子大的老臣岿然不动等在密道口,下定决心要和他们一起进去了。 为了让下面的情形有人见证,所以陆瞳见他们几人坚持,也就没再阻拦。 如今江远风已除,她动用玄术,没再避讳人,手中符箓敕动,咒语一念,顷刻间,一枚黄符在空中转了几圈,瞬间无火自燃。 在众人的目光中,那符咒像一只带火的飞镖,眨眼之间,立时向着甬道深处而去。 有了那枚符箓镇压,丝丝缕缕的外溢的阴煞气息顷刻消散不见。 陆旋这才示意飞星点燃火把,带着大家下去了。 甬道里漆黑宽敞,不见天日,一行人拿了多个火把才将里面全然照亮。 如先前青鸢青黛打探到的,他们刚朝里面走了几步,就见前面密密麻麻堆着沉香屑。 姜行看了眼陆玄,他即刻出去招来了一队人马,不到半个时辰,里面的木屑全都被清理干净。 清理完沉香屑,陆旋还未注意,就听见耳边传来了几位大臣惊怕的抽气声。 “里面,里面竟果真有尸首!” 谢汝钦被眼前的一幕激得老脸剧颤,一动不动地看着,瞬间不敢再往前去。 那尸体没有被绳子绑住,身上穿的也不是先前牛三儿说的侍卫衣服,而是太子蟒袍。他身边还堆放了一些其他书册物件,姜行一眼便认出来,那些,都是他年幼时,看见皇兄用过的东西! 看来先前姜少昭和牛三儿对先皇还是有些忌惮,所以专门给他尸身换了冠冕。 密道内重新点上了蜡烛,根据十几年前的样子,恢复了里面的原貌。 陆旋仔细打量了一圈。 里面空间宽大,与文华殿无二。地面铺的全是青石地板,墙壁却是大理石,墙角处不少地方开了顶窗,透过顶窗,可以看见上面透出的幽幽绿意。 装潢精致素雅,与先前看到的江远风与牛三儿密谈的密道几乎一模一样。 开窗的地方应是对应文华殿殿后的花圃园子,从外面看,几乎看不见下面是个密道,只会以为是一条下水道入口。然而顶窗设计巧妙,倾斜的角度刚刚好,加上顶部还有檐沟滴水,水流等根本流不下来。 不知这方密道是谁修的,抑或存在多年,但从里面的布置和空间陈设来看,没有想象中的逼仄不适,干燥地面映着烛火光影,反而空气都清新流通,外面的鸟语花香也能透进来。 只是,地上已经深黑色的血迹,仍旧分外明显。 难怪牛三儿能够在此生活多年。 先皇,也就是真正的姜穆尧的尸首这会儿已经被姜行派人围了起来。 陆旋看完了密道内的情形,这才向着尸首走去。 枯骨尸体上煞气深重,她本以为姜穆尧的魂魄或许还在,所以才会有这般怨念深重、嗜血夺命的浓烈气息。 然而意外的是,没有魂魄,只有一具干枯的尸体。 疑惑了一瞬,陆旋很快就明白了。 有姜少昭在,先皇的魂魄在这密道中是留不下来的。 但这会儿这具尸首之所以还能有如此多的煞气,很明显是生前经历过极度强烈的打斗,他那极其强烈的求生本能被封存在了这具尸首记忆中。 加上之前陆思俞也在此处丧生,她离世时,应也是带了极度强烈的恨意。 多个带有滔天恨意的魂魄在此殒命,那些血腥煞气无处可去,便都依附在了这尸体上。 他是真龙,又被人换命,姜少昭应是那时候遭遇的反噬太强,所以处理魂魄时,应已受了天罚,所以没办法再处理纠缠在尸首上的煞气。 是以,如今才会出现这没有魂魄的地方却带煞气的局面,像姜少昭当年在回避和逃跑般,煞气没有善后,极为敷衍。 陆旋看了一眼尸首上丝丝缕缕的黑气。 想必后来因为住在东宫里的人是姜衍,姜少昭巴不得那煞气将太子困住,是以也故意没有再处理吧? 总之,一切都得见天日。 前尘过往,无从追寻了。 陆旋用符咒轻轻抹去了那尸首上不断缠绕散发的黑气,再念起净身神咒破除了尸首上的阴煞执念。 太子看着本来是自己父皇的人,却躺在自己身下的密道中,一待就是十几年,这会儿一寸寸摸着他的尸骨,不免有些伤感。 他之所以发现牛三儿是假的,就是因为他多年前问他,“父皇,你还记得小时候和我一起做的那个白鹤纸鸢吗?” 牛三儿说记得。 但实际上,父皇根本没带他做过什么白鹤纸鸢,反而做的是金鱼纸鸢。 为此,母妃还笑了他俩好久,说哪有鱼在天上飞的。 但父皇却拥着他笑说:“衍儿去瞧那苑中鱼池,看看天有没有在池中,鱼是不是在天上?” 他噔噔噔地跑了去看,没想到父皇说的竟是真的,倒影里,那金鱼果然是在天上游呢! 记忆里,父皇很疼爱他,对母后也宠爱温顺,那时的记忆,如一个隔了几辈子的绚烂绮梦。 所以以至于后来,他总是怀疑,眼下这个对姜序那么宠爱的父皇,当真是自己的父皇吗? 直到真相一点点被揭开,他才发现,原来疼爱自己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世了。 陆旋安慰他:“你知道为何,密道中有这么多煞气,你在此住了这么多年,却未被伤分毫吗?” 第一卷 第448章 圣旨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太子的目光朝陆旋看去。 她道:“也许是因为,你是他们都挂念的人。” 眸光颤了颤,太子拧眉:“他们?” 陆旋点点头:“此处的煞气并非因一人而成,而是涉及多条人命,无处可去,所以全都聚在了皇上的这具尸骨上。其中,也包括你母后。所以你虽受了煞气些许影响,但那影响不大,并没妨碍到你长大。” 眼泪从太子眸子里冲刷而出,他看向那具尸骨,喉头滚了滚,微微带了些哽咽:“皇叔,阿旋,让人将父皇的尸首,根据大行皇帝殡天的规制,下葬吧?” 姜行叹息一声,沉声道:“如今你是太子,马上就是皇上,这些决定,理应你来做。” 太子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却是无奈地笑了笑。 “马上就是皇上吗?”他看向陆旋,失落摇头:“阿旋应该知道本宫的吧?我之前身子接连中毒,又在那尸符下苟活多年,其实早就能感受到,我寿数不多了。” 他的神情看起来带了些暮气:“我在这东宫被关了十年了,几乎鲜少看过宫外的风景。所以从心来说,是不愿意做这个皇帝的。” 身后的谢汝钦听见他这番话,当即就吓了一跳,随后立即便跳了出来:“殿下,您这话可不妥!” 他道:“您是皇上唯一的龙嗣,现下除了您和王爷,再没有别的什么人。您可千万不能置天下黎明百姓于不顾啊!” 太子瘦弱的肩膀微颤,低头笑了笑:“谢大人,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看向姜行:“可你们难道不觉得,皇叔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皇帝吗?” “今日能够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全都是他和王妃的功劳,甚至若是没有他们,我现在还是那个憨傻的,等着不知哪日死期到来的人。” 他环视一圈密室,声音里全是哀调:“自牛三儿迎娶侧妃之后,我在这东宫的十年,与被关在这密室之中并无区别。开始为了赢得牛三儿的肯定而忙忙碌碌,后面又困于他人的欺凌和仇视,最后被多方下手暗害,终于一步也踏不出去。” “我缺失了太多太多,甚至没体会过这人间四时的欢乐。也已经太多年,没体会过做一个正常人的喜悦了……” 他深深地看着姜行:“都说,有国由来在得贤。执斧斤者,听于施绳墨者,然后大厦成;执干戈者,听于明理义者,然后大业定。而我从始至终,都是听信于皇叔,所以才有了今日。他能力在我之上,由他来做这皇帝,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这……” 一时间,几位跟下来的老臣面面相觑,倒是不知是不是该反驳了。 因为太子说的,的确是这个道理。 但毕竟祖宗礼法不可废,是以,谢汝钦还是拱手劝诫:“可是殿下,我朝新君,历来为先皇龙嗣。您位居太子,本就是储君人选,若换上王爷,这……” 太子走到他身边,轻轻将他扶起,“谢大人,即便本宫应你所求,做成了皇上,那等到过几年,或者我运气好,活长一点,十几年后故去了,又由谁来做这个皇帝呢?” 谢汝钦急辩:“自然是由您的太子来做。” 似是听到什么笑话,太子自嘲地笑了一声。 “本宫,不会有子嗣的,也不会有嫔妃。” 谢汝钦大感震惊,满眼惊惧震颤:“为何?” 为何? 太子没回答,看了陆旋一眼。 陆旋和姜行却都看见了他眼中那极为哀伤的一抹破碎。 陆旋正在怀疑,难道太子想起来了什么? 就听他道:“从前被王妃治好了身子之后,本宫每次见到姜序,都觉得从内心深处感到一抹极为强烈的不适。而这处不适,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但本宫又岂是那不明不白,能不去探寻缘由之人。所以很抱歉,皇叔,阿旋,”透过密室内影影绰绰的灯火昏色,他凄然一笑,显出一抹极致的苍凉。 “谢谢你们瞒着我,但那个答案……已经被我自己找到了。” “此生,我不会娶妻,也不会带着任何一个女子,跟我一起生活在伤痛之中。” 陆旋不知自己当初那行为是否刺激到了他敏感的哪处神经,是以,立刻有些慌乱地连忙道歉:“殿下,对不起,我当日只是不想你长期活在沉痛和阴影中,所以替你抹去了那一段记忆……” 太子摇摇头,脸却别开了他们。 “不,我还是要谢谢你们。是本宫自己当日运气不好……” 谢汝钦不懂他们这些话中的深意,但看姜衍的样子,心中却也明白,应是受了极度的伤害。 方才那些劝他要登基的话顿时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儿,不知该不该再劝下去。 因为他也觉得,太子说得有道理,此时大乱刚过,的确让王爷登基,才是最为明智之举。 太子没再说话,甬道口进来了十来个宫人,抬着布舆,一点点清理着先皇的尸身,然后将姜穆尧的尸首抬出去。 大家跟在尸首后面,打算走出密道。 却在这时,只听得“啪嗒”一声。 尸身怀里滚出了个东西,掉落在地,霎时摊了开来。 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那圣旨滚落到了距离最近的太子脚边,是以,便由他捡了起来。 然而看着看着他就笑了,笑了一会儿,却又泪光闪动。 他擦了擦眼角,笑道:“皇叔,看来这皇位,当真非你坐不可了。” 说着,将那卷已经变色的圣旨递给姜行。 姜行和陆旋还有陆将军等人正狐疑着,一打开卷轴,却是纷纷拧了眉。 那是老皇帝留下的圣旨。 当年,姜少昭清除了他的记忆,要让牛三儿彻底代替姜穆尧。却没想到,老皇帝的确没有想起来牛三儿不是姜穆尧,也忘记了牛三儿不是自己儿子的事情。 但,他却察觉到了他们想害他的心思,动了易储之心。 当时除了太子和瑾王,老皇帝的所有儿子都已经不在,唯有自己最疼宠的小儿子姜行,因一直生活在宫里,所以保下一命。 见牛三儿这个太子心术不正,于是在临死关头改了传位诏书,宣布自己离世后,让姜行继位。 同时里面还说了,“太子意图谋反,多日以毒害朕,见此密旨者,务将恶行昭彰,公诸天下,杀无赦……” 太子指了指圣旨上的字句,笑道:“皇叔你看,皇祖父一开始就想让你继位。错了这么多年,这个皇位,确实也到了该还给你的时候了。” 姜行看着手里有些发沉的圣旨,又看了看陆旋,眉心微拧,不知在想着什么。 带着些叹息和沉痛,一行人出了密道。 然而刚出去,先皇的尸身被抬出去后,姜行手上的圣旨,立刻就被谢汝钦给抢了。 第一卷 第449章 新君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谢汝钦举着圣旨,几步奔至文华殿外,对着一众臣子高声道:“惠武皇帝圣旨,立瑾王为新君,他大行之后,擢令瑾王登基。诸位,咱们的新帝有了,新帝是瑾王哪!” 他举着圣旨的手都在发抖。 老天爷,苍天不薄,总算让大梁有了一个有能之君,而且他也不用背负有悖祖制的名声了啊! 外面一众先前躲避煞气的臣子面面相觑,看着谢汝钦那激动的样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储君不是太子吗? 为何继位的却是瑾王? 难道是密道中,瑾王又威胁太子了?! 随后便听见出来的人群中,响起了太子隐带雀跃的声音:“本宫为帝,违背皇祖父遗旨,加上深宫多年,身上沉疴遍布,不宜登临大宝。皇祖父临终前旨意,立皇叔为新帝。 只是先前因牛三儿和姜少昭一手把持,所以这秘旨才落到了他们手中。害怕密旨大白于天,二人想隐瞒此事,所以才塞进了父皇尸身之中,想让其永远无法得见天日。” 说着,太子站在百官前面,第一个跪下对着姜行磕头:“恭请新帝继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着,重重叩下头去。 谢汝钦见状,也忙是跪了下去:“恭请皇上继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多大臣还有些没明白过来情形,但见谢汝钦都已经带头叩头了,是以也不再担心,立刻有了主心骨,纷纷跟着叩头。 “恭迎陛下继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行被当下的情形弄得有点懵。 他一回神,就见不知什么时候陆旋也跪了下去,和百官同在一处,笑眯眯地看着他,还冲他点点头。 直到看到她脸上那温柔又带了一抹得意的笑意,他这才捻了捻手指,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道:“诸位爱卿,免礼。” 大臣里爆发出喜悦的欢呼,甚至谢汝钦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天知道他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从一大早听见皇帝是个假的,后来又爆发动乱有人带兵逼宫,然后殿内又起硝烟血溅当场,好不容易抓住太子他却不愿为帝。 血雨腥风、一颗心忽上忽下的一天,终于在最后这一刻,迎来了最好的结果! “我大梁有救了,新帝年富力强又有能力,定能震慑乾坤、肩负大任,带领大梁富庶安平啊!” 孙松年、黄之望也在人群里,一颗心热得发烫。 是王爷,新君是王爷啊! 有靠山了! 但对沈霆安和陆将军来说,这一刻他们却没有那么诧异。 从合作的时候开始,他们就感受到了王爷身上隐隐的王者之风,还用等到这时? 姜行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先前陆旋说的,他身上的紫气是最重的那层含义。 他一直觉得,即便自己有可能是帝王,但皇兄之前是太子,一切看起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原来是父皇,是他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自己不知而已。 裴帆见这边已经开始恭迎新君,所以也赶忙过来,站在了最后一排。 这会儿发现新君是姜行,而不是太子,心里的那根弦,骤然便崩断了。 自己先前一直是牛三儿的人,没少帮着他监视他们。虽然那时候他对牛三儿给出的许多任务便隐隐觉得可疑,也有些猜测,但他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毕竟有什么,比自己当下的安稳,还有未来的锦绣前程重要呢? 但如今,之前那些忠心,都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剑。 姜行的目光越过百官,也落在了裴帆头上。 触碰到那道目光,裴帆心里咯噔一下,立即便跪了下来。 就听姜行笑道:“朕的第一道诏令,就由裴大人开始吧。” 裴帆双膝着地下,重重叩下头去,声音铿锵有力:“罪臣是非不明,偏袒恶行,但凭皇上处置!” 众位大臣一听,立刻明白过来,从中间让开了一条道。 姜行道:“裴大人忠心耿耿,常伴君侧,深懂帝心。如今既已经找到了皇兄的龙体,也将以皇帝规制下葬。裴大人以后,就留在皇兄身边,替他守墓吧。也算全了你的一分忠心。” 裴帆一直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会落得和牛三儿、以及姜少昭一样的下场。 毕竟帮着牛三儿,却是办了不少的龌龊事。 却是没想到,竟然饶了他一命! 虽然不是金吾卫指挥使了,可好歹保住了一命,之前偷来的那十年富贵,让他还回去,他也心甘情愿! 一直提心吊胆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裴帆满腹欣喜溢散开来,重重磕下头去:“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转眼,京城的雨水多了起来。 已至深秋,每日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先皇的丧仪在一个月前便已处理完成,为了便于处理政务,陆旋和姜行已经从瑾王府搬离出来,住进了皇宫。姜行在一众大臣的催促下,却一直不愿举行登基大典。 但每日看着那些苦口婆心前来劝谏早日的朝臣苦着脸进进出出,陆旋也纳闷了。 “为何迟迟推迟登基大典?百姓现在都不知道咱们换了皇上呢!” 小腹被人蹭了蹭,一道温热的手掌覆在上面,语气满是不满:“因为朕有一个要求,他们一直未能答应。” “什么要求?”她躺在他腿上发问,手里拿着一个桃子,咬得满口都是晶亮汁水,让那两片饱满唇瓣也显得粉嘟嘟的。 替她擦了嘴角桃汁,他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方道:“朕要求,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同时举行。” 陆旋一噎。 是了,她之前是王妃,进了宫,大家都叫她娘娘,却不知是什么娘娘,哪门子娘娘。 一众大臣只说自古规矩,要先登基,再立后。 然而这位皇上却偏偏一身纨绔气,死活不答应,还说:“若是没有皇后,就没有朕!哪里来的皇上?” 众位老臣拗不过,于是终于在又过了一月,答应了他这个请求。 深秋寒重,遍地染金。 登基和封后大典都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整个朝堂,除了帝后二人闲散惬意,其他个个都紧张得不得了。 最紧张,也最欢喜的是桑落。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伺候的人,竟然从王妃,还能变成皇后! 之前觉得伺候王妃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荣耀了,谁承想,竟然还能成为皇后身边的心腹! 每日都笑醒,连得陆旋都说她,没有初见时老成了,倒是和小葵差不多,两个人成日傻乐。 但桑落却不管,如今也不像从前那样成日眼睛里都是银子了。 反正跟着皇后娘娘,又进了这天下最堆金砌玉的繁华宫城,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想的啊?! 自然是跟着娘娘一辈子了! 想得最多的,是安国公陆玄。 陆玄做了真正的征虏大将军,先前陇川的二十万大军,一部分留在京城做了禁军,一部分舍不得家乡,被姜行答应放行,重新回了陇川。 如今,朝堂的六成兵力当真都放在了他手上。然而他对此却意兴缺缺,成日忙着亲自准备自己的大婚仪式。 最近几月的好日子就那么几个,最好的便是登基和封后大典那日,但总不能跟皇上皇后抢日子。 是以,光是择吉,这人都纠结了三日。 许殊没他那么纠结,自打见了国公府老夫人之后,直接便住在了国公府。她看着,倒是觉得每个日子都是好日子,反正已经进了门,这夫君是跑不掉了。 至于他选择什么日子,她都只偷着乐! 反正这样的好日子,都是赚来的! 第一卷 第450章 大典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沈霆安重新恢复了十四年前中军左都督的官职,翰林院的沈渊词见状,更加发奋上进,因此,被姜行破例调入了内阁。 只是姜行一边将人调入内阁,一边见到人又颇有微词,每次宣沈渊词进宫,都没给人家什么好脸色。 是以,陆旋只得将这皇帝好好训诫了一通,沈渊词又递上了好几个颇有建树的政见折子,姜行的脸色才终于好了。 但沈渊词这边心情平复了,沈家有其他人脸色不是很好,比如沈星灿。 陆逍早就跟她提过亲了,说是要娶她进门,但如今凭空又冒出来了个大哥安国公。 本来这人回来她也是很高兴的,结果他的婚事,要排在他们前头! 陆逍说:“大哥是如今的安国公,又为了家中十几年忍辱风霜,咱们做弟弟妹妹的让一让,应该的!” 但见她还是生气,便只得悄悄跟她说:“大哥忍了四十年了,四十年啊,你知道什么!我还是心疼他,你就看在他这么惨的份儿上,就别计较了!我答应你,娶你过门之后,你可以一半的时间住在娘家!” 沈星灿一听,眸子顷刻就亮了:“当真?!” 陆逍扁扁嘴,“这还哄你?到时候那半个月,我来做上门女婿!” 一听不会离开最爱自己的父母,沈星灿这才作罢饶过他。 一个月后的十月初八,秋色给层林染上一层昭示着喜庆的朱红,京城彩绸飞舞。咸宜坊姜宅附近玄武街,沿街酒肆茶馆人声鼎沸,都在聊着前段时日震惊朝野的那件大事。 发现秘密过程刺激、故事转折离奇,努力揭开阴谋一路惊险,正统皇帝最终才取得了胜利。到处都在感叹竟然有人敢一几人之力玩弄朝堂权势十几载,但更多的却是唏嘘姜宅那被焚之一尽、如过眼云烟的繁华。 时雍坊季府附近杨柳街也一样,百姓们看着如今不剩一人,从前繁华如天子门阕的季府,不由生出几声叹惋。 若是季家守着从前祖先留下来的清流家业,代代相承,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步田地。 季府宅子被官府印了封条,大家冲着那光鲜大门指指点点骂个不停。 人群里,宋家的宋铭、李氏,还有宋初肆也跟在其中,跟着葛衣百姓一起骂。 人群里一个布衣青年指着季家的门道:“听说从前,这季家还说当今皇后想攀他们的高枝。嘁,要我说,这季家这等通过下作手段得来爵位的高门,还不如撒泡尿自己照照!据说今日封后大典上的皇后娘娘,可是皇上身边第一功臣!是她动手解决了季府和那姓姜的祸患!” 李氏立即跟着附和起来:“那可不,这季家就是蛇鼠一窝,仗势欺人!要我说这才是他们应得的下场,当初作威作福,最终都遭了报应!” 这个季家,当初那般耀武扬威,最终还不是落了个门户死绝的下场! 如今,宋家头顶的那片阴翳总算拂开,以后再没人在后面压着他们,他们也能挺起腰板过日子了! 那布衣青年看了她一眼,就见李氏身边的一个青年男子喜笑颜开道:“你们知道当今皇后娘娘是谁?她可是我姐姐,当初就是从我们家出去的!” 宋初肆沾沾自喜道。 他可是皇后的弟弟,以后看谁还敢小瞧他一眼! “呀!皇后是你姐姐?” 人群里,立刻有人诧异地上上下下打量他。 李氏见儿子说出真相,也高抬着下巴道:“可不是,当今皇后可是我女儿,能培养这么个孩子不容易。打小我就觉得这孩子是凤运之相……” 忽然,说着说着,李氏脸色一僵。 当初老夫人说道长说的那凤运! 竟然还真有! 竟然真应在陆旋身上! 一瞬间,心里的后悔又席卷了上来。 其实自打陆旋做了瑾王妃后,她就后悔了,如今得知姜行是皇帝,而她是皇后,更是悔上加悔。 若当初她不向着宋楚楚那个死丫头,一心一意照顾好陆旋,她何至于跟着宋铭一起还要在朝天坊菜市住着? 他们一家,说不定早就是侯爵公爵了! 悔啊! 宋铭见她红着眼睛又在拍自己大腿,麻木地扯了扯嘴角:“后悔有什么用?是咱们自己当初不珍惜。” 李氏恶狠狠瞪他一眼,随后挤出了人群。 不行,她得去看看。 今日是封后大典,听说皇上最是爱重皇后,在这个日子去求个认亲或者恩赏,说不定有盼头! 今日,是新帝登基、皇后册封的国喜之日。 朱红宫墙内,九重宫阙的飞檐挑破靛青天色,承天门前被司礼监隆重布置,江南运来的各色鲜花被摆放在宫门前,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宋初肆见李氏走了,立刻也跟了上去。 宋家的人坐在太平车上,一路感受着今日京城的热闹繁华,喜气洋洋地往宫门口去。 听着到处都在讨论今日是新帝登基,以及封后大典,仿佛这些所有欢乐热闹都与他们有关一般,脸上带着无尽荣耀,看得喜滋滋的。 皇宫内,朱赤红毯从承天门一直到太和殿,玄鹤和喜鹊在空中啁啾连连。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一众金吾卫的护卫下,姜行牵着陆旋的手,缓缓从太和殿下的广场上,一步步走向高台殿宇。 玄赤龙袍与绛色凤袍衣摆叠于一处,二人心如击鼓,却掌心温润,顺着百丈宫毯,笑着拾级迈向那两个属于他们的位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宫城内百官高呼、万军跪拜,那震天响的吼声穿透宫门,一直传到承天门外。 宫门外的许多百姓也跪在门前一同跪拜欢呼,喜迎新君继位。 李氏看着宫门外万民景仰的样子,捋了捋鬓边发丝,迈着小步走到宫门口守门侍卫旁道:“这位官爷,我是皇后娘娘的母亲,麻烦您能否代为通传一声,等到娘娘忙完之后,草民能否进宫见见她?” 那侍卫不认识李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没说话。 但一转眼,却看见她身后跟着个身形颇为眼熟的男子,一直遮遮掩掩似乎挡着脸。 好一会儿,那侍卫终于想起来了,惊讶道:“这,这不是从前的宋伯爷吗?” 李氏一愣,看了身后一直躲躲藏藏的自家男人一眼,瞬间眼睛里爆发出光彩:“是是是!就是从前的宋家伯府!” 她脸上的期待之色过于显眼,还未得到回答,便见眼前笑着的侍卫忽然沉下了脸:“恕在下无法通传!” 李氏一张喜笑颜开的脸瞬间僵住,回头看了看宋铭,诧异又讨好地问眼前侍卫:“为,为何呀?” 毕竟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如今愿愿是皇后,即便为了她自己的声誉,这点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吧? 第一卷 第451章 结局 - 王妃玄门独苗,重生掀了王爷棺材板 - 春山君 却听得侍卫道:“这是皇上的意思。陛下早就下令,皇后如今有孕,为避免她情绪动荡、烦忧伤神,列举了许多不能烦扰娘娘的人或事。你们宋家,无论人或事,都在其列。” 宋铭臊得脸皮都要落下一层,赶紧遮掩着想要拉李氏和宋初肆离开。 李氏听罢,失望又落寞地咂了咂嘴,又不情不愿地弹开他前来拉她的手。 宋铭恼道:“你这是干什么?如今愿愿是皇后,你若是强行要进去,就不怕皇上直接通知人将你我打入牢狱?!先前那些日子你忘了,还想再来一次更惨的不成?!” 宋铭极少吼她,但今日却是又忍不住了。 想了想,见自家男人确实着急,而他说的,又确实有几分道理。 终究是恐惧更多,是以,还是失魂落魄的任由宋铭拉着离开了。 宫门口许多人都听见了,看向他们的眼神,都隐隐都带着嘲笑和奚落。 一行人重新上了太平车,宋初肆如今穿着寻常布衣,衣服上甚至有两个补丁。 他嘟囔:“现在可好了,若不是你们从前对姐姐那般恶劣,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田地!害得我先前还以为能进宫,娘娘怎么着也得赏赐一些银子和好衣裳!” 李氏狠狠剜了他一眼:“难道你以前对她就好吗?你不也向着宋楚楚?若不是你先得罪愿愿,皇上定然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与我有什么关系?那宋楚楚不是你们要认的吗?是你们说那才是我亲姐姐!” “你还犟嘴,当初那你怎么不按自己的想法做?!” “好了好了别吵了,烦死了!!” “……” 一行人在争吵中离开了。 但李氏的眼里,却仍是带着隐隐的期待。 无妨,等到娘娘生产后,自己应该就有机会进宫了! …… 是夜。 累了一日的陆旋,终于在大宫女小葵和桑落的帮助下,拆下了头顶沉甸甸的凤冠和数支步摇朱钗。 她往龙榻上一躺,只觉每个毛孔都舒服得发颤。早上卯时就起来准备,这会儿眼皮重得像是在上刑。 一众宫女替她卸了衣袍,盖上薄毯,等宫女退下后,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将她揽进了怀里。 窗外月白星散,檐下风摇枝影。 没一会儿,闻着身边人熟悉的味道,她很快便进入了迷迷糊糊的梦境。 “阿旋,你真厉害!你当真杀了江远风,为咱们门派报了仇!” 云浔活蹦乱跳向她走来,拉着她左看右看:“让娘看看,你现在可以在人间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了。可要好好护着肚子里我的两个小外孙啊!” “两个?”陆旋的注意力只在这个上面。 云浔连连点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是啊,有一个公主,还有一个是皇子。娘觉得还是选公主作为门派传人的好,那皇子皇上定要留来做皇储的……” 话没说完,旁边响起了一阵不悦的咳嗽。 “浔儿,不是不让你给她说是龙凤胎的吗?!天机不可泄露,你怎么又忘了!” 祖师听云浔这么快就给她露了底,神色颇为不悦。 云浔面色一窘迫,尴尬道:“那个,没忍住……” 说完,瞧了瞧身后出现的多位祖师爷,又朝她挤眉弄眼,“那个,阿旋,你可得要记得祖师们对你的宠爱。你肚子里这两个小家伙,可是大家一起的功德又给你换的哈!” 她义正言辞,“本来,你这肚子只能有一个,都是我们祖师爷们深明大义,觉得必须有人继承江山,所以那神机门传人,那肯定得再来一个,所以才一起努力,为你求了两个!你可得知道感恩!” 陆旋会意,立刻对着身后的一众祖师道:“记得记得,多谢诸位对阿旋的爱护,等到两个小家伙出来了,我让他们时时记得给诸位老祖宗烧香磕头……” 大家见她态度诚恳,神色真挚,方才对云浔的那些不悦,才怫然淡去,只纷纷告诫道:“等公主出世了,一定要让她恪守门规,记住神机门的使命!” “对,玄术等从小就要开始学,不能像你一样长大了才开始补习!” “基本功要抓牢,不能忘记门派使命!” “还要发展门众,不过这是你的事情,现下就你一人,实在不行,你身边那只槐树精让他先入门也行……” 槐,槐树精?! 忽然,陆旋惊梦一抖,霎时醒了过来。 帐榻旁,一团用两根枝叶揉着惺忪眼睛的绿色烟雾正楞楞地看着她,颇委屈道:“门主,您叫我?” “我,我没叫你啊?” “您方才不是叫我槐树精吗?”说着,嘴巴一扁,似是有要哭的趋势。 “哎……别哭别哭。我,我说错了,是槐灵。”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摸了摸他的头。 想到方才梦里祖师们的话,鬼使神差的,她露出了一个还算慈爱的笑:“槐灵,你想不想学玄术?” “玄术?!”槐灵一扫先前的委屈,先是愣怔了两瞬,最后竟是忽地一下蹦了起来,在屋内打了无数个旋儿,然后才带着一抹残影卷至她面前,眼睛弯得看都看不见:“愿意愿意,我太愿意了!” “门主,是你要教我吗?!”两个大眼睛无比期待地看着陆旋。 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陆旋也不知有没有时间教他,霎时有点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 忽就听见面前的青烟道:“我每天都做梦,梦到门主教我玄术啦,梦见我也是神机门的人,可威风了……” 陆旋眉头一动,又有些难以置信:“你……很想做神机门的人,跟我学玄术?” 又是一阵狂点头,对面槐灵奶声奶气:“想啊,可是您是威武厉害的门主,能跟在您身边我就很开心了。之前您不是说要把那棵树放到王府院子里的吗?但您现在进了这皇宫,也给我挪到宫里来呗。” 陆旋因为有孕,记忆比之前差了一些,经常有的事情忽然就记不住了。 是以看着眼前这小树精扭扭捏捏,似乎有点担心她会拒绝,却又无比期待的样子,霎时才想起自己先前确实答应过他这么一段。 冲他笑了笑,陆旋道:“好,之前答应你的事,我当然记得!” 槐灵眼睛忽然又亮了起来,高兴得连连蹦跶:“真的吗?!好耶,好耶!我可以留在门主身边喽!” “那个……”陆旋看他兴奋激动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你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收你为徒。” “什、什么?!!!” 槐灵一惊一乍,觉得一切都惊喜得不真切。 “门主要收我为徒?!” 他像是听到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声音也嚷嚷得极大,扰得姜行也立刻便醒了。 “天哪,那我岂不是树中骄子,槐中榜首?!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那棵树可以进神机门呢!” 陆旋方才主要是在想,自己将来有两个孩子,让这树精带带孩子,应该也是不错的吧? 是以,立刻便慈眉善目地点头,“是啊,旁的树可没有你这般好福气!” 听了这个消息,槐灵激动得连连打转,嘴里直念叨:“光宗耀祖了,光宗耀祖了!槐仙人保佑,我竟然被神机门给收了!啊呸,被收为徒了……” 槐灵再也无法安睡,一溜烟儿窜了出去,咯咯笑的声音在银月高悬的夜里,窜得老远都能听见。 暮去朝来,星移斗转。 养心殿后殿的一方园子里,先前的名贵花木全都被除去,竟是种下了一棵极大的槐树。 司苑局的人最初从苏家移种过来时,还有些担心这样大的树,挪了坑怕是养不活。 结果竟是没想到,只用了一个月,那蔫嗒嗒的叶子,忽然就振奋精神了起来。随后更是长势喜人,春日的时候开花开得比谁都卖力。 白灿灿的一树,引得整个宫里都是花香。 槐花开谢,转眼就到了郁郁葱葱的夏日。 陆旋最近参加了安国公陆玄的喜宴,没多久又喝了陆逍和沈星灿的喜酒,自打得知她有孕后,时不时的,知意也时常进宫给她送来清一阁各种精致的新茶点。 撑得她肚子越来越鼓,也越来越圆,里面像是塞了一口大锅。 就在她后悔自己是不是吃多了的时候,一阵阵陌生的肚子疼隐隐开始传来。 皇后产子,皇帝连折子都不看了。 就连养心殿后的那棵树,叶子都紧张地缩了起来,宛如一株含羞草。 在宫城上下紧张的氛围中,两道有力的啼哭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姜行浑身被汗湿透,终于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上,顺便对着天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声保佑。 而此时的宫外,除了国公府,还有一行人也甚为关注皇后娘娘诞下龙嗣的情形。 不错,是宋家。 晚间的时候,知意探望了皇后,刚从宫里出来,就见李氏和宋铭等人等在宫门口。 见她出来,一张脸笑得比秋日的黄菊还要灿烂。 知意没理会他们,顾自带着婢女离开了。 几个春秋之后,本以为生完孩子,便完成了门派任务的陆旋,此时才知道事情的可怕。 她和皇上每日都忙得团团转,但时间却好似怎么都不够用。 两个人叫苦不迭。 不但要处理政务或者一些化解的事情,还要教导两个小人儿。 教导太子的事情由姜行负责,因为要继承江山大统。教养公主的事情由陆旋负责,因为要传授玄法。 但事情,又岂是那些祖师们动动嘴皮子那般简单?! 比如这会儿,姜行正在太和殿听沈渊词的奏报,眼前这人忽然就说不出来话了。 两个四五岁的小人儿又躲在了屏风后头嚼舌根。 “皇兄,你说的就是他吧?他到现在都没成亲,一定是想偷了我们母后,贼心不死,看本公主好好给他点教训!” “对,你干得太好了,我都是前几日听父皇给我说的。好好帮父皇出口恶气!” 小姑娘双手叉腰,神色颇为傲娇:“我已经给他用了刚和母后学的定身咒,料他没有三个时辰定然解不开!” “母后的定身咒不是都解不开吗?你的为何只管三个时辰?” 看着眼前被定住的沈渊词,姜行本来想去好好惩治一番两个小家伙。 但在听了二人嘀嘀咕咕的对话后,忽然就不准备责罚了。 却在这时,沈渊词身上忽地一松,咒术骤然解开。 槐灵怒气冲冲飘了进来,怒吼道:“长公主,你又在干什么?!”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吓得身子一个哆嗦,赶紧掉头就跑。 “师兄,我,我只是试试,你可千万别告诉母后……” 太子见长公主跑了,害怕被父皇发现,吓得连忙也赶紧撤退。 留下姜行在原地一边欣慰偷笑,一边装作恼恨扶额,还要连忙走到沈渊词面前假装赔礼。 “沈爱卿,对不住,对不住啊!太子公主调皮,你继续……刚才说到哪里了?” 沈渊词扯了扯嘴角,“说到,南江水患一事……” “对对对,南江水患,朕觉得你作为治水之人就很合适,派你即刻前往南江一趟。若是在当地遇到心仪的姑娘,立刻告诉朕,朕给你赐婚!” “皇上?”沈渊词拱手,敛眉叹气,“这已经是您派遣臣去的第二十个地方了,微臣恐怕遇不到心仪的姑娘……” “没,没事,再多出去走走!多走走总能遇到的……” 【全文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