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坑深一米风筝 85_85784南国,启元三十五年二月九日。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冬末的乍寒还未褪去,初春的温暖已然蔓延。 下了一夜的雪,皇城脚下白雪皑皑,整个南国帝都被笼罩在一片银色的光晕中,远远望去,冰封一般的皇城银装素裹,恍然如仙境。 天,刚蒙蒙亮,旭日爬上天际,暖暖的阳光倾下。道路两边,屋檐房顶,堆积的白雪已悄然融化,散落了一地晕开的水潭,映着暧昧的阳光,折射出色彩斑斓的柔光。 皇宫西南角,一处偏僻幽静的梅园中,迎风的梅花赫然绽放,大片大片的银白散落枝头,银雕玉琢,冰肌玉骨,清丽超然。 微风起,吹乱了少女的发,梅花瓣放肆地飞舞,扰了伊人的视线,撩了一层淡薄的细白青烟。纷纷扬扬的,显得越来越不真实。 梅花瓣扬扬洒洒,落在了发间,滑落指尖,挡住了那一列列的白纸黑字。 花如墨捡起书页上的花瓣,放入手心,仔细端详着它的轮廓,澄澈光洁如黑宝石一般的墨眸映着花瓣的柔美,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垸。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擅板共金樽。” 该是触景伤情,看着满园的梅花瓣落英缤纷,心情看似洒脱而淡然,实则有一份难以言喻的百转回肠。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并非她本意,困于宫闱的红墙内,亦非她所愿。遥想六年前,也是在一个梅花瓣放肆飞舞的季节里,一场涉及利益争斗的官司,把她这个唯一的目击者送了风口浪尖,在正义与利益的较量之中,总得有人为此买单。而她则从证人变成了被害人,刚出法院门口,还没走出多远,一缕狰狞的激光对准了她的胸口,伴随着消声器压抑的嘶吼,胸前赫然绽放出绚丽的血花。在无数的尖叫声,她望着漫天飞舞的梅花瓣,倒在地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依稀记得子弹穿透胸口传来的皮开肉裂声,压抑得令人心惊,血肉模糊的疼痛感令人畏惧。 清眸垂下,淡然无波的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独在异世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她并不后悔为那户可怜的人家作证,也不后悔最终落得个香消玉损的下场。只是这一走,可怜了她的父母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弟弟,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真乃世间最不孝之事。 想着,眼睛酸胀干涩得难受。纤纤玉手,慢慢伸出,手指修长,细如凝脂,轻轻地揉了揉眼角,把想要夺目而出的眼泪压下。 再次抬眸时,眸光清幽,黑眸微潋,盈盈似墨,流转间,如灵动的溪水,清澈而纯净。 ------ 你在院里看风景,我在院外看你,院内的风景装饰了你的梦,而你却是我的梦。 二米高的围墙外,立着一棵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树,墨绿色幽深的长青叶后面,一袭白衫勾勒出气宇轩昂的挺拔,腰间系着一把青玉色佩剑,彰显其身份的尊贵与不凡。 夏子夜站在这棵树上已经很久了,刚刚跃上树枝时,就被那坐在梅园中读书的清雅女子吸引了视线。望着她难以舒展的黛眉与眸光中一闪而过的忧伤,心底组柔软的一块被碰触。真的好想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抚平皱起的眉心,赶走扰人心绪的愁苦。 花如墨,如墨,如墨……人如其名,似冰花般绽放,如墨染般清冷。他爱慕的女子,真的是这世上最美的人儿。 ------ 梅园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震落了一树的银白花絮,浓厚的雪上印出一个个深深的小脚印,发出哒哒的响声,打破了这如画般的寂静。 “诶?公主殿下,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花如墨循声望去,见一个身着粉色碎花长裙的少女踏雪而来,白色梅花瓣扬扬洒洒,落满了肩头,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精致的小脸透着跑动过后的粉红,泛着柔美的可爱光芒。 她快速地放下手中的篮子,变戏法一般从最里层翻出一件玄色披风,走向花如墨,双臂张开,披风在空中打了个卷儿,稳稳地落在花如墨的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溢满鼻息。 心中一暖,好看的嘴角勾起柔美的弧度,这少女名唤静白,是她的贴身丫鬟。 “我不冷。倒是你,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这般单薄?”花如墨取下身上的披风,扬手披在静白身上,语气轻柔带着少许的责怪,如春风拂面一般,灌入静白的心田,轻轻柔柔的,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静白微微一愣,抬眸望向眼前的佳人,眼角不知何时已然湿润,冻得通红的鼻子吸了几下,低眸小声回道。“公主,静白不冷。” 话刚落,清眸流转,纤影微微一侧,视线被墙头上缓缓升起的异物吸引。 那是一个颜色纯净,装饰及其简单的风筝,纯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着‘如墨吾爱’四个大字。它冉冉地升上天空,一步一步向梅园滑去,细细的线束缚着它的身,一端在这头,一端系在有情人的手指间。 “公主,你快看是风筝耶。”静白忽而笑了,可爱的脸颊红扑扑的。她拉着花如墨的衣袖,玉指直指天空,一双清眸弯弯的,笑成月牙状。 花如墨不明所以,寻着少女的手指望去。不知是银白的雪花太过耀眼,还是温暖的阳光太过炫目,在她看到那风筝上的‘如墨吾爱’四个大字时,眼睛突然就干涩得生疼,眼角升起盈盈雾气。 “是夏公子,公主你看,夏公子在树上。”静白眼尖,只往树上瞟一眼,便见得夏子夜气宇轩昂的身影。 今日的他褪去以往的武将朝服,一身书生装扮,白衣胜雪,衣袂飘飘,乌黑如墨的青丝被青色玉冠高高地束起,一双蚕眉飞入两鬓,黑如点漆的星眸微弯,深邃而又明亮,高挺的鼻梁下,枫叶般薄唇微翘,露出一抹风华绝代的微笑,似阳春三月最柔的一缕清风,三尺之内,尽是暖意。 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眼神飘移了很久,才慢慢地与少女透彻如琉璃般的眼眸对上,四目相对时,心蓦地露了一拍。 梅花瓣在静静地飘落,风卷起一地的银白,在他们之间放肆地飞舞,时间像在这一刻停止,画面慢慢定格。 花如墨淡然无波的水眸映着高站在树上的挺拔身影,晨光洒满了一地的碎片,落满心田,暖暖的,纵使在这寒冷的风中,也感觉不到一丝冷。 这时,屋子的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一个纤瘦的身影,她的目光沉静而幽然,面容冷凝略带冰霜,淡而冷的视线幽幽地落在远处,黛眉微蹙,声音低沉而不悦,夹杂着风雨欲来的怒气。 “都在吵什么!”说话间,柳月诗已经踏出房门,寒冷将至,凛冽的冷风吹开披散的青丝,灌得裙角簌簌作响。 她走到院子内,在花如墨与静白的面前站定,清冽的眸子微眯,锐利的视线一一扫过二人的面容,所过之处,竟令人心生惊骇。 岁月似乎对她格外残忍了些,才三十出头的年龄,两鬓却溢出银丝,眼角的鱼尾纹深入皮下,自额间到嘴边的疤痕似乎因为天气太过阴寒,此时呈现出阴森的暗紫色,整个人如同从炼狱爬出的修罗,气息阴沉,面带狠色。 然,她却有着一双澄澈如秋水一般静谧的墨眸,仅从她这双漆黑的墨眸便可看出,这女人十几年前是多么的风华绝代。 花如墨最先反应过来,在心底暗知不妙。莫不是她们二人说话声音太大,惊扰了母妃的小憩。 她如是想着,扯了扯嘴角,强挤出一丝笑,视线流转,怯怯地不敢去看柳月诗泛着冰霜的眉目。又想到院外的树上还有一个人,母妃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咬了咬牙,鼓起了勇气,踱着步子来到女人面前,这个方向正好是柳月诗的视觉死角,这样她就看不到那只翩翩起舞的风筝了吧。 花如墨抿了抿唇瓣,清幽的眸子泛着柔光,眼神飘移了很久,才敢与柳月诗的眸光对上。“母妃,外面风大,你的咳疾还未痊愈,还是回屋歇着吧。” 这人便是她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母亲——梅妃,相传以前的母妃长相出众,一笑倾城,再笑倾国,风华绝代,冠宠一时。然而,世间情最薄薄不过帝王情,再美好的容颜,再盛世的宠爱,也有过期的那一天。刚过小产的梅妃,身体虚弱至极,却因为一个谋害太子的罪名,被迫毁了容,削去贵妃头衔,打入冷宫,移居这废弃的梅园之中,一住便是六年。 六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年华易逝,岁月终老,沧海桑田终不过一纸流沙。 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 还处于惊吓之中的静白,被花如墨推了一下,神情恍惚间才猛然惊醒了过来,忙从篮子中翻出一件宽大披风,上前一步为柳月诗披上,而后低首眼观鼻鼻观嘴,战战兢兢地退到一边。 她是六年前,被梅妃救下的,那时的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不小心打破了长公主花想蓉的古董花瓶,皇后娘娘下令将她处死,幸得遇上梅妃,开口向皇后求情,她才得以捡回一条命。自此一直陪在小公主花如墨身边,至今已有六个年头了。 记忆中的梅妃一直是这个样子的,性情阴冷,喜怒无常,时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听说容貌被毁之前的梅妃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的她温柔可人,性情柔弱,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子的温柔。 树上的夏子夜星眸一闪,蚕眉微蹙,眼疾手快地拉断手中的线,任风筝没了束缚飞向远方。高大的身形迅速地隐于浓密的树叶之后,一双光洁无瑕的琉璃眸透过树叶的缝隙向院内看去,掌心掠出一层细细的薄汗。 他十六岁开始从父征战沙场,也算是阅人无数,杀人如麻。可每每见到梅妃的冷面暴戾模样,心中还是会升起隐隐的害怕,尤其是那双太过透彻的墨眸。 他几乎不敢与这个女人对视,被这种视线盯着的时候,竟让他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奇怪感觉。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进宫之前的梅妃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他都有点怀疑她是否是个潜藏着的高手。 摇了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夏子夜向左边移了一步,能更好地隐藏住自己的位置,也能更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这梅妃性子暴戾阴极,如墨温柔清冷,她们两个怎么看也不像是母女。 心里虽是这样想,却也知道这梅妃命苦,失了宠毁了容,性格难免极端些。也罢,看在她养出这么水灵灵的姑娘份上,他就原谅她的狠戾吧。 视线落在那眉目如画的女子身上,薄如枫叶般的唇角拉长,扯起一抹感叹的微笑。 下集预告: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 第2章 坑深二米手茧 85_85784“让你看得书都看完了吗?”柳月诗凛冽的墨眸透着一种特有的寒气,走到石桌面前,素手一挥,被花瓣覆盖的书慢慢浮现,陈着雪一样的银白。“整天就知道嬉闹,没一点公主该有的样子。” 她的声音很沉冷,特有着一股子淡漠的威严,应是因为咳疾未好的缘故,冷声中丝丝颤音,在这寒冷的季节中,更让人心惊。 花如墨面色一窘,轻咬唇瓣,细小的动作并未逃过柳月诗锐利的双眸。 想她在遥远的二十一世纪,读了三年幼儿园,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学,五年的硕博连读还未完成,便被害穿越至此。本想着在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以为自己能过几天清闲的日子,却是没想到这梅妃是个书香门第,特别重视教育。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垂眸小声道。“母妃教训的是,如墨记着了。” “回头将《女眷》抄十遍送来给我。”柳月诗瞥了她一眼,并没放过她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无奈。 她这个女儿奇怪得很,一个十二岁尚未见过世面的孩子怎么会这般沉着冷静,宠辱不惊。她想着,一双冷煞人心的眸子幽幽地落在一旁静白身上。 静白心中一滞,身体不住地开始哆嗦,虽梅妃是她的救命恩人,可对于她脸上那条蜈蚣般的疤痕,她还是心有余悸,外加梅妃性格冷漠,生气起来,眼神更是骇人。 花如墨慢慢走到静白面前,用身体挡住柳月诗骇人的眼神。推了一把发愣的静白,美眸一眨对她使了个眼神。“静白,快把这些衣物送回房里。” “哦……是……奴婢这就去。”静白心领神会,连忙拿起篮子,初行一步之时,脚下还在打战,让她走路的姿势看起来说不上的怪异。 她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并没有逃出柳月诗的双眼,幽幽地在心中叹着气,看着这一天天长大的花如墨,眉宇间像极了那个人。 想到这里,阴沉的脸上下起冰霜。 多少年了,她以为自己放下了,但讽刺的是,每每见到花如墨,她这颗冰封的心却忍不住想起那个人,那个给了她一生,也毁了她一生的人。 静白尽可能轻地经过柳月诗身旁,却被她拦了下来,声音透着淡漠的清冷。“拿件衣服给公主披上,多大的人了,却不知如何照顾自己。” 她说完便不理会身后的二人,径直走到石桌前坐下,伸手拂去满桌的梅花瓣,动作快速却不失优雅。 梅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的银白,荡了一湖的秋水,心中泛起圈圈的涟漪。 她的母妃对人好,竟是这般冷冷的好。虽初春的乍寒刺骨,此时她却感觉周身暖暖的,这是穿上狐裘锦衣都比不上的暖。 花如墨的眸光盈盈,嘴角含笑,看得静白都惊呆了。她不是第一日见到公主笑,然每每见到公主笑,她都感觉很惊艳。 接过静白递来的衣服,花如墨披在身上,在柳月诗的对面坐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低头看书的母妃。 忽而,柳月诗抬眸,与花如墨澄澈的眼眸相对,秀眉微蹙,眼底滑过一道暖色,然她的表情依旧冷冷的。“盯着我做什么?” 花如墨微微一惊,连忙低首垂眸,正巧看到柳月诗白皙如凝脂的手上横着一条狰狞的茧子。她再次抬眸,柳月诗已经低头不再看她了。 “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 花如墨心中大骇,她这母妃真是人精,哪怕不看你也知道你所想,甚是可怕。转而一想,心中却是温暖,所谓母女连心,也不过如此吧。 “母妃以前可曾练过剑?”花如墨眨着秋水眸,望向柳月诗。 “为何这样问?”柳月诗并没抬头,指尖却不禁颤抖一下,眼神不似刚才温暖,她将一页书默默地翻过,看似并未为其所动。 如墨聪明冷静,胆大心细,懂得避其锋芒,心智成熟非一般男儿可比,若是再遇到个有情人,那么她便可了无心事地离开了…… “我在书上读的,但凡练过剑的人手上这里都会有茧子。”花如墨淡然一笑,一边说着,小手指尖一边轻轻摸着柳月诗手上的茧子。 赞扬的光芒落入柳月诗平静无华的眸子,如繁星一点,亮的夺目。然她依旧未动,只是淡漠地收回了被抚摸的手,声音依旧冰冷沉静。 “你觉得你的母妃像是会用剑的人吗?我若是会用剑,怎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她抬起眼眸看向花如墨,语气很轻略带嘲讽,似有似无意。 这个…… 花如墨被堵得哑口无言,心下琢磨着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又惹得母妃不高兴了。见柳月诗埋头书中,不想再与她交谈的样子,便觉得兴致阑珊,随手也拿起一本书细细地读着。 正所谓人生就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是有机会她定要走出这皇宫,去看看这古代的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 一转眼,一个上午便在这良辰美景中度过。正午的阳光依旧暖洋洋的,空气中的冰雪缓缓融化,夹杂着土壤的潮湿气息,让人心中升起莫名的愉悦之情。 静白轻轻推开门,见二人各自手执一本书细细地读着,不免在心中叹息。这二人平时也没什么喜好,就是喜欢读书,这女子书读得多了,懂得比男子多,哪里还有人愿意娶? 她抬头望了一眼古树上露出的一块衣角,心里开始同情夏公子,他是一介武夫,若与如墨公主结为连理,一个只会行兵打仗,一个喜好吟诗作画,完全没有共同语言,不得闷死。 虽如是想着,面上却无异色,迈开步子,走向院内,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娘娘,公主,午膳已备好。” “嗯。”柳月诗自喉间应了一声,也不理坐在对面神情恍惚的花如墨起身慢慢进了屋。 静白这姑娘,外刚内柔,与墨儿的外柔内刚恰恰相反,却也弥补了墨儿太过清冷的性格,若是静白能一直陪着墨儿,也算她这个不称职的娘对女儿的一点点弥补。 花如墨站在一边,静静地等着母妃进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回眸看向墙外那棵参天古树,软软的柔荑轻轻伸出,露出如藕臂一般纤细的皓腕,对着树上人摆了摆。 水眸含笑,嘴角微弯,随后捏着衣角与静白进了屋。 夏子夜愣了又愣,对着紧闭的房门傻笑了很久,才意识到时辰已过正午,正是用午膳的时间。 他摸了摸发烫的面容,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 三日后,一个灰蒙蒙的午后,花如墨自洗衣院走出,一路向着梅园走去。 听说北国派来使臣像是要暂时休兵求和,宫里一下子变得热繁忙起来,就连服侍冷宫梅妃的静白也被喊去御膳房帮忙。洗好的衣服没人取,她便只好自己来。 刚踏上石砌的古道,林间小路蜿蜿蜒蜒,在远处和天空接壤。今日天空一改往日的晴空万里,天上的云似乎穿上了灰黑色的衣裳,沉闷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而这灰色的天,丝毫没有影响花如墨的心情。她在路上快步走着,步履轻盈,衣角飞扬,左手挎一个竹色的篮子,篮子里整齐地放着叠好的衣物。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她停下脚步,警觉地回头,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少女樱唇微抿,琉璃般灵动的水眸环顾四周。风止林静,四处一片安静。 难道是听错了? 她疑惑地转身,视线突然闯入一道人影,心头一震,连退两步,手中的篮子啪一声掉在地上。待看清来人的相貌时,她忙收回视线,淡然的眸子如一粒石子落入湖中,激起层层的波纹,向远处轻轻荡漾。 花如墨蹲下身子,有些慌乱地去提篮子。 初春的早晨还是很冷的,地上的雪儿还未融化,她一双葱根小手,纤细的指尖早已冻得通红,刚碰上篮子边时,一只修长的大手同时搭上了她的柔荑。 十指相碰,一股暖流自指尖传来,停滞了她的动作。 夏子夜握着她的柔荑,轻轻一拉,佳人身体一轻,已然落得他的怀中。地上的篮子也不知他如何做的,此时正挂于他的臂弯上,一股特属于女子的清香,自他二人之间溢出。 “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的嗓音,不似武将特有的粗犷与不羁,却如文人雅士一般,清冽好听,似一泓泉水激扬,发出的清脆声响。 花如墨轻轻抬眸,澄澈墨眸映上男子风华绝代的俊容,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花如墨慌乱地移开视线,眸光流转,跃过男子高大修长的身影,落向远方的银色光芒处。 面如火烧,心跳加快。 枉她两世为人,却只谈了一场恋爱,不求轰轰烈烈,但愿长相厮守。然,可能是缘分未到,亦可能是有缘无分,与她相恋一年的初恋最终选择离开。 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她这人比较慢热,有些人等不到,便罢了。 下集预告:诶,这算是求婚吗?。 第3章 坑深三米剑穗 85_85784忽而狂风大作,天空一道闪电劈下,随后而来的是震天雷,倾盆大雨突然而至。 花如墨有一瞬被这铺天盖地的灰黑吓到,清眸微阖,被握住的小手微微蜷缩。不待她多想,头顶已经多了一把碎花油纸伞。 夏子夜淡笑着望她,将她这一瞬的柔弱看在心底。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花如墨身上,靠近她,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传来。“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似有魔力一般,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 花如墨的嘴角牵起,荡漾起一抹甜蜜的浅笑,难得显出小女子特有的娇柔妩媚,眼底如一汪镜湖的眸光敛起柔色,如繁星一点,照亮了这原本灰暗的颜色。周身是属于这个男子身上特有的味道,让她的惊慌瞬间化作乌有。 “父皇封你为镇远将军,就是为了让你来皇宫后院儿吓唬人的?” 她的声音柔柔的,仿若丝竹一般动听,而她的话却如美艳的玫瑰一般,虽清香远溢,却是带着刺儿。 好久没听到她的声音,真是怀念。 夏子夜丝毫没有被她的刺儿刺到,反而心中暗喜,他昨日才被圣上封为镇远将军,花如墨今日就知道这个消息,可见对于他,她也是很上心的。 “吓唬人是假,看娘子是真。”花如墨看着他温柔如玉的墨眸,听着他的话,脸红得如熟透般的樱桃。 “这皇宫后院女子千千万,你的娘子是哪位啊。”她躲避着他深邃的视线,后退一步。谁知她这一退,脚底一滑,整个人便往后倒去。 “诶?”夏子夜眼疾手快,大手一挥便将眼前人揽入怀中,一阵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 他低眸,看向怀中人,三千青丝放肆地飞舞,那一汪深潭,如被打破的秋水,流光溢彩,羽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却没有丝毫因惊慌露出的丑态。 他霸道地收紧手臂,将她揽得更紧,却又好似怕弄疼了她,动作轻柔,小心呵护,让她刚好能倚在他怀中。“现在怀里抱着的便是我娘子。” 大雨淋漓地下,伞外电闪雷鸣,这雨铺天盖地,好似要将这个世界吞噬掉一般。 “我明日要奉旨护送傲月公主去南冥国和亲了,这一来一回,可有些时日见不到你。”夏子夜放开抱着她的手,搭上她的双肩,将她拉近自己,细细地看,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映在脑海里。 这会儿不多看几眼,明日过后,不知得分别几时。 花如墨美眸盈盈,跃过他的肩头落向远方,掩饰住眼中的那一抹落幕,心中虽是满满的不舍,却不得不安慰他。“父皇器重你,这是好事。” 夏子夜是一介武夫,这察言观色,猜人心事的事对于他来说比登天还难,自是看不出花如墨满满的不舍之情,不禁心生不悦,搭在她双肩的手微微用力。 “这么多天不见我,会不会想我?” 花如墨微微一愣,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听闻梅妃的父亲与夏家是世交,两家早已指腹为婚,她与夏子夜理应认识多年。然因夏家乃将军世家,子孙自小生活在边疆,习得兵法,保家卫国,而梅妃也因被人陷害打入冷宫,是以与宫中盛宴绝缘,再未参与过公共活动。 所以在三年之前他们也不过有几面之缘。 而三年前的那场偶遇也算是缘分使然吧。 宫中皇宴,夏子夜本就一介武夫,无心朝中官员之间的相互寒暄,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偷偷溜出宴会,一个人来到湖边散步。 却没想到碰上偷偷在湖中采芙蓉花的花如墨主仆二人。那日的花如墨穿了一件淡黄色碎花罗裙,外披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亭亭玉立,手中攒着一枝刚刚摘下的芙蓉花,笑得眉眼弯弯,却是把盛开着的繁花都比了下去。 那时,胸无点墨的夏子夜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不知姑娘是否有过这样一种感觉,有个人你见了一面便知是一辈子。” 而淡然如花如墨,也被这句话触动了心灵,竟与闻名天下的夏家三公子偷偷地约起会来。偷偷的原因是她现在的母妃不受宠,他们两个若是堂而皇之地在一起,必然受到来自何方的阻碍。 这三年来,他们聚少离多。大多数时间,夏子夜都是随父在边关镇守,虽年仅十八,却已经是战功赫赫、闻名一方的飞将。 偶尔得空回来,他便偷偷溜进皇宫后院与她相见。夏子夜不会说太多的甜言蜜语,说话也是点到为止,从不在言语逼迫她,而这一次,花如墨明显感觉到他的心急。 花如墨咬了咬樱唇,一个微不可闻的‘会’字缓缓吐出。随后低首看着脚尖,一双小巧的绣花鞋背雨水打湿,斑斓着几点小花,如情窦初开的女子,含苞怒放。 “待我回来,便向皇上请旨,让你嫁于我。” 听的她的回答,心中如万马奔腾一般兴奋不止,他英俊的脸,笑的风华绝代,比那阳春三月的风还要暖上几分。 诶?这算是求婚吗? 花如墨慌乱地抬眸,黑眸如一汪被打破的秋水,温柔中透着晶莹的光。这句话,他不是疑问的口气,而是十分的坚定。这男人怎么这般霸道,求婚这事儿,不应两厢情愿吗?他怎么自己一个人就作了主儿? 她闷闷地想着,薄唇微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夏子夜霸道地堵了回去。 “若是皇上不同意,我就带你私奔。”夏子夜握住她的手,掌心因为紧张而溢出湿漉漉的汗水,他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地说着,起誓一般。 “其实边疆并不似世人口中所说的那般荒凉,大漠广阔无垠,落日熔金,景色还是很好的。虽然风沙赫赫,然执马广漠,心中却是十分广阔。”他的嘴角微微弯起,扯起一抹向往的弧度,“男儿生当做鹰,不应被世俗束缚。只要你愿意,我愿与你浪迹天涯。” 花如墨波澜不惊如镜湖一般平静的眼底泛起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在心底。她以为夏子夜的心中除了布兵打仗,并无其他所想,倒是没想到心胸竟然是如此广阔。 如果能与他纵马万里,看尽世间繁华,游遍山河江川,也算是此生无憾了。没想到他不单是情人,竟然还是知己。 花如墨弯弯嘴角,笑得释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当他们二人再次相见的时候,曾经的誓言面对残忍的现实显得是那般苍白无力。 夏子夜拥着怀中的人,俊朗的脸上溢出一抹满足,黑如点漆的眸子如荧光一点,落入瞳中,流光溢彩。 许久,怀中人柔柔开口。“我该回去了,若是回去晚了,母妃该担心了。” 花如墨抬眸,一双淡然无波的眸子,晶莹澄澈,一抹淡淡的暖意在她眸中化开。 夏子夜低头与她柔柔的视线相撞,身体仿佛中了盅一般,缓缓向前靠,四目相对,情意绵绵,眼看他的唇就要压过来,花如墨忽的推开他,脸上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绯红。 “我的将军大人,你这是轻薄我哦,我不理你了……”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她噗嗤一声笑出声,轻触了他的手一下,身影一转,没入一片黑暗中。 夏子夜呆呆地站在原地,魂儿也跟着那没入的身影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手中多了一件物品,提起一看竟是一条墨绿色细线绣成的剑穗,上起三颗珠子连成一个三角形,下面挂着一个白玉圆环,色泽晶莹透亮。 墨绿色的流苏随风飘荡,一直一直荡在他心中。 下集预告:暴雨倾盆,梅园惊变,“花如墨接旨!” 大殿上的威严女人,暴动的白色小猫,“皇后娘娘饶命啊!”。 第4章 坑深四米惊/变 85_85784天灰蒙蒙的,一道闪电自头顶劈下,好似要将这皇宫生生地劈成两半。雨,淋漓地下着,石砌古道上,水流涔涔,发出哗哗的声响,令人心头发憷。 整个南国皇宫似被倾盆大雨扣住,暗色天际映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阴沉。 雨中一把彩色的伞宛如盛开泥泽中的芙蓉花,自远处蜿蜒的小路,徐徐走来,所谓步步生莲,也不过如此。 花如墨举着伞,缓缓走进梅园,污秽的雨水已将她的布鞋淋湿,在这寒风中透着刺骨的冷气。屋檐下,她收起伞,轻轻打落浮在身上的雨滴,纤纤素手用力一推。 嘴角荡漾起一丝轻笑,她轻声喊着。“我回来啦。” 吱呀一声,门扉被推开,映入眼帘的一幕却吓坏了她。清冽的眸子微微瞪起,不可思议地看着满身是血、躺在地上的静白。纤手不自主地捂唇,雨伞悄无声息地滑落指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沾湿了原本干净的地板。 “公……公主……”静白的脸色苍白如纸,在看到花如墨的那刻,声音沙哑的呢喃了一声。她一身白色的中衣被无情地撕裂,裸/露的背上横着狰狞的血痕,显然是被鞭打过的样子。 在她的身边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各自踩着她细弱的肩膀,手中执着带血的鞭子,在看到花如墨的那刻,眼中闪过更加阴沉的狠戾。 “静、静白……”花如墨脚下一个踉跄,忙来到冒着冷汗的少女身边,看着她的满身伤痕,一双素手停在半空,不知所措。 她抬头茫然地看着踩着静白肩膀的两个彪型大汉,吸了几口气后,才颤抖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静白她没能照顾好公主,理应处以极刑,皇后念在她伺候梅妃有功,特以将极刑改为三十鞭。”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尖锐刺耳,慢条斯理,似在讲述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 花如墨循声回头,这才看到一个修长消瘦的身影正在高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他的手中把玩着一个白色翡翠玉镯——那是梅妃从未离过身的唯一一件饰品。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太监总管刘胜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少女一圈,一头墨染的青丝随意地披散,一支木钗攒进简单的发髻当中,身板瘦弱,衣角沾上泥泞的雨水,显出一丝狼狈。 门扉未被关上,冷风呼呼地吹过,少女的身体轻轻颤抖,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 在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时,没有被吓得哭出来,只是紧咬着唇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望着他,也算是够冷静,举止还算得体。 刘胜在宫中当值多年,见过的女人数不清,年仅十二岁的花如墨论才智算是出挑得了。不过,细想回来,一个一直生活在冷宫的公主,心智成熟过早倒也常见。 他也不想浪费时间,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拍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衣领,慢吞吞地从袖间取出一道金晃晃的长卷,长卷一展,声音威严。 “花如墨接旨!” 花如墨压抑着心中的恐慌,衣袖已被握出褶皱。心下明白此时哭泣与害怕都没有用,想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事要吩咐她去做,才出此下策逼她就范。 那么,母妃应该还活着,静白虽然受了伤也不至于毙命。 意识到这一点,她微微放松了一下,屈膝慢慢地跪下,一副温顺的样子。 “花如墨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韩楚乔灵敏淑德,温柔静正,温和周全,德行娴静,特赐封为傲月公主。现赐婚于北国七王爷,明日启程。钦此。” 刘胜读完圣旨,瞄了一眼楞跪在地上的花如墨,皱了皱眉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主隆恩。” “谢、谢主隆恩……”接过圣旨,明晃晃的长卷瞬间晃花了她的眼,原来皇后是打算把她当做和亲公主远嫁到北国去啊。 “傲月公主,请跟我移步凤华宫,皇后和梅妃还在等着你呢。”刘胜走到门前,慢悠悠地撑起雨伞,看了眼还跪坐在地上的少女,提醒道。“皇后最近心情不好,很容易迁怒于人,若是她等急了,这梅妃恐怕……” “如墨这就去。”花如墨连忙站起身,跟在刘胜身后,脚刚要踏出门,回头看了眼躺在血泊中的静白求情的话还没说出,自门外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公主请放心,我等已传太医,静白伤不致死,她明日还要跟你一起启程去北国。” 地上的静白惨白着一张脸,费力地抬起胳膊,血色的小手向花如墨伸去,张开嘴想要对花如墨说句话,却只因这细小的动作牵动了身上的疼痛。她呻吟一声,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明日跟着她一起去北国? 花如墨突然冷静了下来,黛眉微蹙。走出门,跟着刘胜慢慢地向凤华宫走去。 回想起方才遇见夏子夜的情形,她好像大致明白了过来,联想起近几日听来的传闻,恐是北国派来使臣的目的是要求南国公主前去和亲的啊。 可是和亲这种事自古以来应是长公主前去,皇后定是不忍女儿远嫁他国,所以想出计谋令她替嫁。这样的话,如果被北国知晓,算是欺骗不会挑起两国战争吗? ------ 凤华宫内,广寒殿门前,两排蜿蜒的长廊,卧龙一般向远处盘旋而去,绿漆的柱子,红漆的栏杆,奢侈与豪华,无不彰显着主人的高贵地位与独特的品位。 这是花如墨第一次来到凤华宫,当今皇后萧玉珠的寝宫,她紧锁着眉头,无心留意这被雨水冲洗过后的奢靡。 刘胜见花如墨走来,一双细长的眼眸好不吝啬溢出惊艳,没想到经过打扮后的少女竟然这般倾城,胜过当年盛宠时期的梅妃。 “公主殿下,请吧。”他拱手作揖,指向广寒殿。 花如墨颔首,迈着步子,缓缓走进那空广奢华的大殿。 广寒殿四壁挂满上好的彩色丝绸,四角立着八根高耸的白玉石柱,上面盘旋着伏龙飞凤,殿中央白玉雕刻,嵌金玉桌前,端坐着一名风华绝代的女人,身着紫金镶边玉袍,淡黄色滚边披风在地上铺了一米远,头戴黄金凤冠,淡扫烟月眉,一双琉璃翡翠眼,顾盼流离,不怒自威,肤若凝雪,面若桃花。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宫闱的尔虞我诈为她镀上了狠厉的威严。 两边伫立着足足有三十名宫娥,有持宫扇的,有端玉盘的,有端丝绸的,气势恢宏,奢侈无比。 花如墨虽没见过萧皇后,但也自知这堂上坐着的人便是她本人。 她战战兢兢地上前,福身行礼道。“花如墨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时间匆匆而过,大殿中除了蒲扇闪动的声音,一片寂静,气氛压抑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得到。 天寒露重,殿门大开,寒风凛冽地吹瑾,只着单衣的花如墨被冻得全身发抖。她知道这是皇后在给她下马威,身体勉强保持行礼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纤细的小腿早已经酸冷的疼起来,她咬牙坚持着。 许久,萧玉珠慵懒地放下水杯,一双凤眸幽幽地落在花如墨身上,上下打量了起来。 还算机灵,比她那不知好歹的母妃识时务。 想起后房的那个丑女人,她不免一阵头疼。这个该死的柳月诗,失了宠毁了容,在那个破梅园中,却养出了一身的傲骨。 伸手抚了抚疼痛的眼角,她缓缓说道。“起来吧。” 花如墨大气不敢喘一下,缓缓起身,低首站在一旁,眼盯着脚尖,一言不发。 萧玉珠看着她因为紧张搅动的手指,眼底浮起一丝叫做追忆的情绪,想她像她这个年龄时,初见皇后也是这般诚惶诚恐,然而岁月变迁,如今也轮到她坐上这个位置了。 她弯了弯嘴角,收起眼中的思绪,脸上带着惯有的慈祥与温柔。“过来,坐到本宫身边来,陪本宫说说话。” 花如墨顺从地移步到桌前,缓缓坐下,只是头依旧低着。 她知道皇后现在考验她,若是一个不留神,别说她的性命不保,弄不好还要搭上母妃和静白。 皇后肯浪费时间在她身上,自是有留着她的理由,所以现在她并不会动她,她现在能做的,便是隐藏好自己,让皇后觉得她是个易于掌控的人。 “花如墨,真是好听的名字,美人如墨,这般清冷的气质也只有你能配得上。”萧玉珠抬臂,纤细的玉手盈盈,提起茶壶倒了杯水,放到花如墨眼前,她手腕上的金镯映着阳光,发出刺眼的光,晃花了如墨淡然的黑眸。 花如墨清艳逼人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润,如朝霞翻飞,在这肃杀的灰暗中,显着别具一格的素雅美。墨眸流转,嘴角扯起一抹不自在的浅笑。“谢皇后娘娘夸奖。” “嗯。”萧玉珠凝视着她紧张的神情,温柔笑道。“天寒地冻的,喝点水暖和一下。” 花如墨黛眉微蹙,心下虽不懂她的举动,却不敢违背,手指轻轻捧起水杯,放在唇间,刚要小酌一口,脚边一直温顺地爬着睡觉的小猫,突然发威,竖起粗壮的尾巴,弓起身子跳上她的大腿,对着她凶狠地啸了起来,随后又跳上她身边的宫女身上,锋利的爪子在女子的衣服上留下一道抓痕。 花如墨吓了一跳,身体不由得僵硬起来,端着水杯的手指,因为受到惊吓而微微攒紧,温热的茶水荡漾,溅出一点落在她的裙角。 而她身后的宫女却被这突然而来的情况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花容失色的脸上一片惨白,手下一轻,玉碟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色泽上好的水果散落一地,一个红白相见的苹果缓缓滚动,在花如墨脚边停下。 宫女脸色惨白地看着一地的狼藉,膝下一软瘫跪在地上,冲着萧玉珠不住地叩头。“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下集预告:残酷的封建压迫制度,杀鸡儆猴下马威。 热闹的南国清晨,百姓倾巢出动。。 第5章 坑深五米和亲 85_85784萧玉珠黛眉微蹙,脸上的微笑未减,嘴角衔着惯有的和蔼,轻轻地弯身将刚刚不听话的白猫抱起,戴满首饰的素手安慰地抚摸着。 白猫慵懒地蹭了蹭主人的袖口,肥硕的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伸了个懒腰,眼睛微眯,竟然打起盹儿来。 旁边的太监总管刘胜上前一步,对着跪倒在地上的宫女厉声道。“大胆贱婢,惊扰了皇后娘娘,罪不可恕!来人啊,将其杖责五十发配军/营。” 听到责罚后,宫女哭得更加厉害,一个劲儿地对着萧玉珠磕头,偌大的大殿中,只余磕头声回荡,震人心弦,毛骨悚然。 花如墨屏住了呼吸,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惊骇,才勉强维持淡然的神情,没有露出任何因为惊恐的丑态。 她虽穿越过来有六年之久,然一直生活在冷宫的梅园中,对于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封建压迫制度,还从未亲眼见过。 今日一见,不免心中有所忐忑,却也有着一丝惊悸。 浓密的睫毛微颤,平淡无波的眼眸泛起荧光。随后,她咬了咬唇,似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刚欲开口向皇后求情,却听得皇后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 “发配军/营?这责罚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太重了。”萧玉珠淡笑着,轻抚头上的金钗,举止说不出的优雅与华贵。“不如就将她双手砍去,赶出皇宫吧。” 刘胜陪着笑脸,对着萧玉珠行礼,动作愈加恭敬。“皇后娘娘真是菩萨心肠,上苍必然庇佑我王朝。” 说完,便抬手示意两边的侍卫,宫女哭喊着被拖走。在场的人表情皆是淡淡的,仿若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唯有花如墨的一张脸变得苍白如纸,袖中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掌心溢出丝丝的冷汗,粘糊糊得很不舒服。 素闻萧皇后阴狠毒辣,手段残忍,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后宫三千佳丽中坐稳这皇后宝座数十年,今日一见,倒是比传闻中更狠上三分啊。 她还未从惊恐缓过来,便听得萧玉珠幽幽道。“现在的女子啊,都太随性,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犯了错就该罚。如墨,你觉得呢。” 花如墨微微一愣,僵硬的脸上扯起一个牵强的微笑,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娘娘说的是,如墨谨遵教导。” 萧玉珠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震惊、惊恐、害怕到最后得顺从,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如墨,知道本宫为何下旨让你远嫁北国吗?” 花如墨装似茫然地抬眸,一双干净澄澈的墨眸透着懵懂的柔光,声音唯唯诺诺。“还请娘娘明示。” 萧玉珠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笑得风华绝代。“想当初本宫和梅妃妹妹感情很好,情同姐妹。可惜后宫如战场,是本宫没有保护好妹妹,害得妹妹落得个容貌尽毁的下场,作为姐姐,这一直是本宫内心的结。” 说着,她敛起视线,秀眉紧蹙,轻抚眼角,好似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身旁的刘胜连忙上前,恭恭敬敬地递给萧玉珠一放上好丝绸手帕,语气悲伤道。“皇后娘娘,您别再自责了,身体要紧。” 萧玉珠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神色悲悯,她强忍住想要夺目而出的眼泪,冲刘胜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花如墨黛眉微蹙,水眸撩起一层水雾,她反握住萧玉珠的手,声音哽咽道。“是如墨福薄,没有办法给母妃带来福气。皇后娘娘能记着母妃与如墨,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 她虽不知母妃毁容的原因,细想肯定与皇后脱不了干系,皇后如今这样说,无疑是想拉近她们的关系,让她为她所用。 “如墨,你真是善解人意。”萧玉珠轻抚去眼角的泪珠,不得不说,这个年龄的她,泪眼婆娑,依旧一派绝代佳人的风范。“本宫想了很久,这次北国求和,理应长公主花想容远嫁,可是这是一次能让你和梅妃妹妹脱离苦海的机会,你若是作为和亲公主,那么梅妃妹妹就能恢复正位,日后可享尽荣华富贵。本宫想着,这个机会不如给你,算作是本宫对你和妹妹的补偿。” 花如墨垂眸,萧玉珠的一席话说得感情真挚,天衣无缝,若是没有先前她那一手杀鸡儆猴的戏码,她倒是会真的相信她所说的。 只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让她怎么相信她的话。 随后,萧玉珠就真的当自己是她母妃的好姐妹了,和花如墨说些有的没的,而花如墨没心思听她说这些,她在担心着静白还有母妃。 ------ 是夜,月如钩,月色如华,透过淡薄的窗纸,散落了一地光洁的寂寥,窗外树影重重叠叠,冷风起树叶沙沙作响,为这漆黑的夜添了一抹孤寂。 花如墨坐在红木雕刻而成的圆桌前已经很久了,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想起了刚刚穿越而来的时候,花姑娘的身子骨儿弱,一病不起,那时正是母妃一直陪她身边,至今她都觉得每一夜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温暖掌心。 她又想起初见静白时的情景,小小的人儿瞪着一双灰溜溜的大眼睛,怯怯地望着她,随后跪下行礼,“奴婢名唤静白,愿为公主殿下效犬马之劳。” 还有那夜的夏子夜眉宇间透着英气,气宇轩昂地站在她的面前。“在下名曰夏子夜,敢问姑娘芳名?” 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自天边传来。 笛声涓涓如细水长流般舒畅,闻者令人如沐春风,像是一幅幅山水图展现眼前,令人仿若身临其境,置身于世外桃源,心胸中的苦与闷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逆风而立的自由与果敢。 花如墨苦笑着起身,慢慢地走到窗边靠着墙壁坐下,静静地听着熟悉的旋律。 她识得这首曲子,正是母妃所奏,小的时候经常吹给她听。她曾问过母妃这曲子的名字,母妃只是神色凛然地摇着头,“这曲子没有名字。” 高山流水间,举世无双;繁华落尽后,苍凉炎态。 母妃这是在告诉她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吗? 可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到北国去,哪里有她能安身的地方啊。 罢了,罢了,她只是一枚棋子,如果这能换来南国的和平,倒也成全她的违心‘大义’了。 夜,深了;风,停了。唯有笛声悠悠,奏了整整一夜,而她坐在窗边听了整整一夜。 明日过后,便是海角天涯,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 南国,公元三百三十五年二月六日。 已是清晨,天色昏黑,有些沉闷。不一会儿,便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英缤纷,像极了佳人清冷的心情,冰天雪地,寒冷至极。 然而,寒冷的天气并没有阻止阳城百姓看热闹的心情,皇族间的恩恩怨怨,红墙内的事事非非都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今儿可是傲月公主远嫁北国的大喜日子,傲月公主为了整个南国的安危去北国和亲,这可是南国百姓心中的英雄。 天刚蒙蒙亮,整个阳城大街小巷便挤满了人,百姓倾巢出动,热闹非凡。 铛铛裆,三声钟响,吉时已到,和亲队伍自皇宫出发。 走在队伍前面的正是南国最年轻的镇远将军夏子夜以及夏家军三十人,随后便是驮着公主的紫金马车,车高三米有余,上好绸缎帷幕,里面一层水晶珠帘摇曳,泛着迷人的光泽,再往里是象牙砌成的白床,床上坐着傲月公主花如墨。 今天的她一身大红嫁衣,披霞戴冠,纤弱的身体隐于衣内,她正襟危坐,尽显皇族高贵之气,一方红色的丝巾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幽的墨色眼眸。 她望着路两边欢呼雀跃的百姓,怎么也不笑不出来,眼神清冷如月,带着一抹决绝。 今天下五分,当属北国、南国与王朝三国综合实力最强,剩下的越国与西夏虽富不如他国,然,却拥有着不可小觑的常胜战骑与雄厚的军事力量。现,看起来风平浪静,只是暴风雨的先兆,五国统一势在必行。 五国冲突最大的当属北国与南国,因国界相邻,硝烟常起。任何形式的联谊、和亲和出国访问都只是暂缓战争的手段而已。他们没有开打只是没到时机,若是时机已到,哪怕就是割地求和也阻止不了狼子野心。这么浅显的道理,连她一个常年不出闺房的弱女子都懂得,这些百姓是否太过于迷信他们的国君了。 她只是国家纷争的牺牲品,不是英雄,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透过层层的珠帘,视线内映着马上熟悉的身影。花如墨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皇后心思缜密、运筹帷幄,红墙内的事瞒不过她的眼。封夏子夜为镇国将军是假,让他护送她去北国和亲才是真,这一步棋走得惊险,却也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自此,她是北国的和亲王妃,他是南国的镇国将军,二人再无瓜葛。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打湿了红纱。 离人泪,泪成行,流进了山高水长,却流不尽地老天荒。 花如墨叹了口气,拭去眼角的泪,弯了弯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静白静静地跪坐在距离花如墨最近的地方,清眸看向这身不由己的女子,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溢出嘴角,琉璃般水眸泪点盈盈,溢满担忧与心疼。 世人皆羡慕皇族的显赫身份,却不知那红墙内的身不由己。 下集预告:为何俊朗飘逸的少年会觉得心绪不宁。 阳光古道上出现的店小二是——。 第6章 坑深六米遇袭 85_85784前面骑马的男子微蹙眉,自从昨晚开始他便感觉到莫名的心慌,好像……好像将要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想着,他不觉回首看了眼坐在马车内的清瘦佳人,晶莹泛着柔和光泽的珠帘挡住了她姣好的面容,隐隐约约可见纤弱身影隐于长袍之下。 傲月公主?怎么以前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想着移开视线,为什么觉得马车的人身形那么像如墨呢? 夏子夜想到花如墨那张淡然中带着俏皮的眉眼,时而在他面前绽放的笑容,不觉一抹甜蜜如甘泉一般的微笑覆上脸颊。 他这一笑,却引得路两旁百姓的纷纷驻足。 相传南国夏家有三绝,一是武功一绝,据说老将军夏正年轻时,可谓是一把长剑打遍天下无敌手,轮武功在江湖上可排上前十;二是行兵打仗一绝,南国能屹立于五国中上,并非因为有明君治世,而是因为有夏家军,据说当初夏老将军以一千对五万人的优势战胜西夏,坚守边疆城池一年,未失分毫土地;三便是夏家这三位公子了,深得老爷子真传,不仅武功高强,才华横溢,各个长得却也是相貌堂堂,英俊潇洒,而三位公子中当属三公子相貌最出众,素有玉面书生之称。 队伍就在百姓的朝拜中缓缓前行,出了城,一路向北而去。 十五天的颠簸终是过去,在一个黄昏日,和亲队伍缓缓来到北国帝都影城城外。 多日的路途艰辛,给这支队伍带来了巨大的疲惫与劳累。好在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土匪打劫或者杀手埋伏的情况,这倒让夏子夜感到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相比于南国动荡不安的趋势,北国国内却不甚太平。五年前的一场暗战,使北国大伤元气,内乱发展到巅峰,最终结果是三皇子影逸轩夺得太子之位。同日前太子大皇子影逸澈自杀于东宫之中,四皇子影逸彬因一个通奸卖国罪被斩首于帝都的城门之外。 而曾经太子呼声最高的七皇子影逸寒镇守边关,在回京途中遭遇暗算,双腿受伤,变为残废,在群臣的联名上书下,得以保命,赐豪宅保封号,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空王。十三皇子影逸尘因是老皇上最宠爱的贵妃所生,因一把尚方宝剑保住性命,从此过上了逍遥自在的浪子生活,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闲王。 所以说,北国国内所有的军事力量都牢牢地握在影逸轩手中,这太子之位他坐得可谓安稳。只是往往浮在表面上的都是假的,这最后登上皇位的到底是谁,还说不准。 想到这里,夏子夜蚕眉一挑,星眸一道寒光闪过,他冲着旁边一棵生长茂盛的杨树勾了勾嘴角,笑得邪魅起来。 暗处,一道黑色身影走出,鹰眸尽是杀气,他看了看情况,飞快转身地消失。 “公主殿下,我们已到北国国界,今晚就暂且在附近歇息。卑职已经派人通知北国寒王爷,应该明日便会派人来接你。” 夏子夜抱拳对着马车恭敬道,透过窗户他看到车内的人微微颔首,剪剪瞳眸,如秋风拂过的湖面,静谧深邃,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夏子夜不禁心生奇怪,这一路上,公主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从未下过马车,有什么事也是差下人来禀告,自己从未露过面。她未哭未闹,就连一点大的动静也没有,而且对他的建议也是十分顺从,与其说她的行为怪异,倒不如说她像是在躲着谁。 公主到底在躲着谁呢? 他探头想要看看这公主的真容,却被里面的宫女挡住了视线,不满地蹙起眉头。 躲着就躲着吧,反正又不会是躲着他。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国,然后请求南王赐婚,再然后迎娶他貌美天仙的娘子。 眼前浮现出那张让他朝思梦想的脸,他也很纳闷为何阳城美女千千万,他却只钟情于花如墨一人。 “你看你看,夏将军笑了呢,果然是南国第一美男子,这一笑可比女子美得多。”马车里一身着粉色锦衣的陪嫁丫鬟小声地说着,眼中流露出倾慕之情。 “瞧你那花痴模样,没听说咱们的明月公主一直喊着要嫁给他嘛,你没机会了。”旁边一着黄色锦衣的丫鬟翻了一个白眼。 “我也听说了。”粉衣丫鬟一时激动声音大了起来,在被同伴踢了一脚后,连忙怯生生地望了眼一直没说过话的公主,发现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失态而生气,而是倚在窗前不知在看何处,便放下了心,和黄衣丫鬟小声讨论了起来。 明月公主?当今圣上最得宠的子女,没有之一。听说她聪明伶俐,长相出众,又能歌善舞,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性情温顺、温柔可人,若是她真心待夏子夜,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正所谓宝剑配英雄,英雄配美人儿,而她花如墨注定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只是她好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任人摆布。 ------ 崎岖的山间小路,蜿蜿蜒蜒,颠颠簸簸,花如墨一行人来到一个客栈门口。此时,夜色渐深,月光如银,眼前的视线已然带上一层黑色,看不真实。 小二似听到声音一般,轻掩的门扉被推开,他探出头来张望。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张清秀的小脸未脱稚气,眼眸黑亮。 视线落在他们一行人身上时,面色未有半分浮动,而是急忙地开了门,勾着腰踱步向他们跑来,对着夏子夜恭敬地一拜。 “大爷,请问你们是吃饭还是住店啊?” 夏子夜高踞马背,蚕眉冷凝,星眸如炬,不怒自威。他冷然地扫视周围,最终视线落在小二的身上。 副将刘政卫翻身下马,迈着正规的军步走到小二面前,军威正凛,声音如虹,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冷声道。“我们想在贵店暂且休息,可有空着的房间。” “暂且休息啊……”小二清冽的目光看了眼面前身着铠甲,腰带大刀的男人们,数了数,自是知道自己这小店住不了所有的人。“我们小店现在只有三间空房了。” 刘政卫冷眸一转,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夏子夜,见他未有反应,不禁轻咳一声,出声问道。“将军,我们要在这里住下吗?” 夏子夜微微侧目,冷眸中寒光一闪,他突然出手,身影飘然而至,长剑一横,架于小二脖颈前,冷声道。“谁派你来的?” 小二吓了一跳,未脱稚气的脸上爬满惶恐,他连忙颤颤巍巍地解释。 “大爷,我们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在这山涧古道上鲜有人烟,我们老板乃平川人,家世清白,未有作奸犯科。不知你这一句,是问的什么呀?” 小二徐徐道来,却见夏子夜俊朗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不禁眉头深锁,心中咚咚地打起小鼓。 夏子夜眸色一凝,长剑在小二脖子上划开一道细长的血痕,鲜血顺着伤口涌出,虽然稠密却还不足以致命。 “平常的百姓,遇到这一幕,恐是哆哆嗦嗦,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你这般口齿伶俐,又让我如何相信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店小二?” 小二清眸微眯,冷笑一声,五指向下一伸,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暗盒,他突然出手,暗盒一伸,五根银针冲着夏子夜而去,月光倾下,银针沾着毒液。 夏子夜面不改色,身形一转,灵巧地躲过小二的攻击,长剑一挥,将小二斩于马下。清眸快速地扫过周围暗处的阴影,大喊道。“快走!有埋伏!” 他的话刚落,从四面八方涌出几百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各个身形高大,虎背熊腰,手提大刀,嘴里喊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语,向他们冲来,大刀一挥,招式凶狠,招招拼命。寂静的夜被刀剑相接的声音划破。 “保护公主!”夏子夜大喊一声,银色铠甲在空中瑟瑟作响,宛如神祗一般,落在人群正中央。他双手交合,自掌心凝结内力,转动几下,提气御剑。长剑飞向天空,周身空气聚集,凝成一把把锋利的冰刀,交织成一张大网,朝黑衣人们射去。 夜间,徒然响起一声声凛冽的惨叫。 马车内,陪嫁丫鬟皆一脸严肃,袖中小手微微攒紧,嘶啦一声帷幕被拉开,她们纷纷探头向外张望。 不同于有内力的人,纵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也能清楚地看清事物。花如墨自缝隙中看去,纵使眯起眼眸,黑暗中也只能隐约看到人影幢幢,交织在一起。 遇到埋伏了? 她心神一紧,不由得担心起夏子夜的安危。 夏子夜应付着蜂拥而至,一波又一波的进攻,惊觉地发现,这帮刺客竟是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奋战到死,除非将他们碎尸,否则,尚有完好的尸体,也会站起来继续与你打斗。 这帮人是被下了药了,有人要置他们于死地,必须速战速决,要是等到他们的体力被耗光,就插翅难逃了。 明亮的眸子溢满寒气,他决绝地回头,对守护在马车旁的少年大喊一声。“十一,找机会带公主先走。” “是。”名唤十一的少年抬头,一张十五六岁的青嫩脸,带着老成的冷静,他一把拉开帷幕,对着花如墨拱手道。“公主,请下马车,属下带你先走。” 下集预告:俊朗飘逸的少年为何突感心痛。 黑夜里驾马而来的二人组,为何感觉少女如此熟悉。。 第7章 坑深七米是她 85_85784月色如银,黑如点墨。 花如墨一拉扯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黑眸透着深深的担心与压抑的恐惧。常年身居宫中的她,从未遇到这种事,心中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她回头看向马车内,一个羸弱的身影,黛眉紧拧,清眸溢出一抹复杂。 静白知道她放心不下自己,自角落里走出。前些日子的刑罚险些要了她的命,加上一路长途跋涉,她的身体已是虚弱到极致。柔柔的小手,冰冷刺骨,握紧花如墨同样冰冷的指尖,声音轻柔道。“公主勿要担心奴婢,你得活着,要不梅妃娘娘……” 她实时地闭上了嘴巴,一脸急切地望着她。 花如墨轻咬唇瓣,垂眸间,清眸溢出一层水雾,她忍住想要夺目而出的眼泪,弯起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微笑,这笑似风,太过轻柔,笑尽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她知道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和亲公主还嫁入王府,途中遇刺,难免引起两国纷争。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决绝道。“静白,保重……”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笨重的嫁衣,在十一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不同于十一的视线清晰,黑夜中的她什么也看不到。 “公主,请上马!”十一拉着一匹良驹来到花如墨面前,恭敬道。 花如墨清冽的眸子落在高出她很多的骏马上,不禁心生恐惧,然她还是压下自己内心的害怕,咬了咬牙爬上了马。 十一一个翻身也上了马,位于她的身后,此时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十一双臂一伸将她禁锢在狭小的空间之内,勒紧缰绳,冲着人群而去。 黑夜被几声信号炮竹惊扰,天边照亮了一地的狼藉。 人群中,夏子夜再次畜力,气聚丹田,长剑在他手中轻舞,所到之处,剑气凛然。人群被他生生地劈成两半,为十一的突围创造了条件。 十一看准时机,双腿用力夹紧马肚,胯下骏马嘶叫一声,冲着人群散去的一角猛然奔跑。 看着骏马朝这边奔来,夏子夜松了一口气,长剑立于地,由于耗损过多的体力,汗水顺着他额间流下。修长的身影,宛如天神,银色铠甲被血染,纵使浑身是血,狼狈不堪,依然难掩其气宇轩昂的天人之姿。 花如墨下意识地抬眸,淡然无波的眼眸,灯影晃动,如同静谧的湖面,石子一落,湖面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闯入夏子夜的心中,宛如惊涛骇浪,震惊瞬间将他淹没。 四目相对,她慌张,他震惊,她担忧,他心痛。 袖中的柔荑攒紧,花如墨凝望着他,却见旁边突然爬起一个黑影,长剑一挥,直直地埋入夏子夜的腰间,她慌乱地喊出声。 “夏子夜,小心!” 而他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目光直直地跟随花如墨,直到那骏马飞驰的身影隐匿在夜色里,他也没回过神来。 夜幕如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将整个山脚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骏马飞驰,在夜色中,划过一抹月色魅影。 “他们在那边!快追!”身后响起一声狠戾的喊声,马蹄声震天响。 十一略显青涩的脸上,带着少有的凝重,回头望向追兵,他们是被下了药,才会如此不知疲倦地追杀他们,而当药效一过,这批人便会气结而亡。 他以前听说过江湖中有旁门左道门派炼制此药,却从未亲眼见过,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中一样。 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公主,你会骑马吗?” 马背上的女子眉如远黛,明眸皓齿,回眸间秋水盈盈,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被风打破,虽凌乱却不显狼狈,唇瓣微微颤抖,像极了振翅的蝶儿。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以前骑过两回,但是不太熟练。” 话刚落,她的手中就多了一把长鞭,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身后一轻,再回眸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男子的身影,只余下空气中传来的声音。 “公主小心,抱紧马脖,别让自己掉下来。” 寂静的夜被厮杀声划破,花如墨的唇被咬破,双手紧紧抱住马脖,身体颠簸在一片颤抖中。 皇城古道,石砌而成,自远处蜿蜒而来。银色的月光倾下,斑驳了一地的树影。黑暗中,浮现出两道策马而来的修长身影,一前一后,扬长而来。 奔驰在前面的是一匹白底黑条的汗血宝马,马背上陈着精致的马鞍,由上好的皮革制成,做工精细,色泽光润。 马背上坐着一身形魁梧修长的男子,身着白色刺绣滚边长袍,腰细一条白玉镶金腰带,脚踏一双虎皮长靴。 有力的双腿夹紧马肚,骏马嘶喊一声,飞速奔去。 耳边是烈烈寒风,吹开他墨染的青丝,仿若浮云一般自天边飘来,脸上一个银色面具半包,遮住了原本俊美邪魅的脸,一双瞳眸在黑夜中散着幽亮的光泽,宛若被最纯净的泉水洗过一般。 他的身后跟着一匹纯黑色骏马,毛发色泽光亮,精壮有力的小腿在夜色下奔驰成完美的弧度。 它的主人端坐在马背上,一身青色镶金边锦衣,腰间一条青色玉带,一把长剑系于上,脚踏一双黑色战靴。虎背熊腰,威风凛凛,一看便知是个武官。脸上带着同样的银色面具,紧绷的下巴彰显其沉着与冷静。 突然,他星眸一凝,阴沉的目光落在前面不远处的拐角处。“公子,前面有人。” 伴随着一声挥鞭,白衣男子微蹙长眉,精致的眼眸透着寒光,语气不容置疑道。“若是挡路,便杀无赦。” 一路的颠簸,终是耗尽了花如墨最后的一点力气,她用力拉紧绳索,粗糙的绳子深深陷入肉中,每动一下,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忽而,经过一个急转弯,骏马一跳,在月色下跃成奔跑的姿势。 嘶啦一声,绳索在掌心划下一道细长的扣子,手指一颤,绳索一松,花如墨的身体被狠狠地摔了出去。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在抬手时,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 与此同时,白衣男子勒马,黑亮的瞳眸扫过眼前女子的脸。 四目相对时,她惊恐,他诧然。记忆犹如惊涛骇浪般用来,那个曾经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的脸渐渐清晰。 是她! 白衣男子猛然惊醒,眼疾手快,双腿用力一蹬,身影翩然而至。 长臂展开,环住细腰,用力收紧,花如墨被牢牢地抱住,她下意识地攒紧来人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他胸前,一张精致的小脸带着神经未定的惧色。 白衣男子身形在空中转了一圈,衣袂飘然,双脚稳稳地落地,鼻息间传来女子身特有的芳香。 他低眸看向怀中的女子,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随意地披散,直垂到腰间,额间几缕流苏随风荡漾,遮住了她原本清幽的眸子,羽翼般的睫毛晶莹一点,透着惊态。 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小手环住他的腰身,越抱越紧。 白衣男子暗色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这一眼看在青衣男子眼中,却是十分诧异。 “公子?”青衣男子翻身下马,弯身拱手道。 细微的呼吸轻轻一颤,花如墨如梦初醒,墨染的眼眸流转,意识到自己此时正抱着一名男子时,心下一窘,连忙松开手。这一松手,却扯动了她掌心的伤,疼得她深吸一口气。 白衣男子上前一步,将她软软的柔荑握在手中,视线落在她的掌心,面具后的脸上浮现少有的心疼之色。“怎么弄的?” 他的担心溢于言表,触及到女子诧异的眼神时,自知失态,五指松开,软软的柔荑自指尖滑出,这一细小的动作却让他原本淡定的心变得不再淡定。 “多谢公子相救。”花如墨抬眸对上白衣男子黑如点漆的眼眸,牵起嘴角浅笑一抹。 墨染的瞳眸一闪,如繁星一点,白衣男子被她这一笑晃花了眼。“举手之劳而已。” 青衣男子不由得皱眉,他家主子不会看上这姑娘了吧,怎么不见得他对别人‘举手之劳’? 想着,他轻咳一声,见他没有反应,不禁出声道。“公子,我们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这天亮之前若是赶不回去,我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白衣男子向他投以一记冷眸,这不满的眼神将他想要说的话生生地卡在喉中。视线再次落在眼前女子身上,温柔得似能挤出水来。“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中,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花如墨抬眸,清冽的眸子已恢复平静,静谧如寒潭,黛眉微蹙,面露难色。也不知这二人是什么人,若是歹人怎么办?转念一想,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歹人的话,他就不会对她出手相救了吧。 想着,不由得上前抓紧男子的衣角,声音柔柔道。“公子可否再帮我一次?” 下集预告:策马而来二人组使用的剑术竟然是—— 寒王派来的迎亲队伍,俊朗飘逸的少年怒发冲冠为红颜。。 第8章 坑深八米站住 85_85784黑暗的树林中,几只惊雀飞出,给原本惊悚的气氛平添一笔恐惧。行得近了,打斗声、嘶喊声越来越清晰。 “救人。”白衣男子勒马而停,翻身下马后,与青衣男子没入人群中。 原本的惨烈的战场,因为他二人的加入,改变了局势。 白衣男子身手灵敏,手持软剑,挥手一扫,将面前众人筋脉震碎,身体自中间劈开。 青衣男子暗提内力,气聚指尖,御剑而行,将刺客们身体震碎。 不一会儿,百余具尸体摞成了小山高。 副将刘政卫鹰眸染成血色,银色铠甲上面横七竖八地列着一条条狰狞的剑痕,血染全身,原本端正的面容已看不清晰,血水混着汗水自他的黑发粘稠流下。 他看向站在前面的两个飘逸男子,眸子微眯,投以探究的视线。 这二人的武功皆在他之上,他们的招式与北国皇族祖传的御剑之术很是相像,他们是北国朝廷的人? 虽心中如是想到,他面色无异,手握长矛撑住疲惫的身子,来到白衣男子身边,拱手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敢问少侠高姓大名,家住哪里,改日定登门拜谢。” 白衣男子星眸微垂,身上衣服纤尘不染,他快速地将长剑插回剑鞘,客气回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分内之事。” 刘政卫还想说些什么,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上,但见她脚步有些不稳,扶着树干自暗处踉踉跄跄走出来。 待看清来人的脸时,刘政卫面露喜色,连忙跑上前去,拱手道。“公主殿下,您没事吧,伤到哪里了没?” 他说着,一双星目上下打量着花如墨,想看看她是否受伤。 花如墨淡漠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清冽的眸子静谧如深潭,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视线略过全场,却没看到夏子夜的身影,心下担忧起来。目光流转,视线落在身边的白衣男子身上,却见他变了脸色,周身一股莫名的怒气缠绕。 青衣男子则是一脸紧绷的面容,握住长剑的手紧了紧。 莫不是因为这帮人奋战全身沾满鲜血,凭他们的衣着便可知他们的身份。听他们的口音,不像是北国人,这一声公主莫不是即将与寒王成亲的傲月公主? 想到这里,面具下的俊颜泛起阴冷的寒光。不是说和亲的是傲月公主?她怎么会变成南国的公主? 袖中的手紧紧握紧,他冷漠地看了一眼花如墨,自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扔给她,声音凉凉道。“软玉药膏,早晚各一次,三日便可除去伤疤。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诶?”花如墨接住药瓶,还想说什么,却没想到那二人身影一转,便消失在夜幕中。远处传来马蹄声,渐行渐远。 花如墨看着手中的精致瓷瓶,心中划过一道暖流,掌心伸开,两道狰狞的血痕,血肉外翻,若不是他提醒,她都忘了,她的手还受伤了呢。 ------ 北国。 一处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明晃晃的烛光微微跳动,落了一地摇曳的暗影。屋内雾气萦绕,二米多高的泼墨山水屏风上搭着几件黑色的长袍,底下放着一双白色的虎皮战靴。 如银的月光,透过淡薄的云层,丝丝缕缕地倾下,爬上窗台前,落到窗户内,洒了一池冷凝的淡色光晕。 哗啦一声,池水一角浮出一道单薄清瘦的身影,但见他长发漂浮在水面,缓缓四散,眉目清晰如画,刀削一般的侧脸映出冷硬的轮廓,眼皮微动,冷眸蓦地睁开,慵懒淡漠的神情仿若闲散的猎豹一般,眼神犀利锋芒毕露。 许久,他眯了眯眼,扫了一眼屏风的方向。随后,屏风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个清脆的男音。 “爷,探子来报。” 男子皱了皱眉头,缓缓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渍,拉起一件长袍随意地披在身上,顶着一条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慢悠悠地走出屏风。 先前说话的男子快步上前,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男子勾了勾嘴角,危险地眯起眼眸,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略微思忖一会儿,开口道。“那么便让她活着吧,也许对我们更有用。” “是。”男子拱手退下。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夏子夜苍白的面容,眉目如画的脸上透着虚弱,坚毅的下巴上横着两道细长的剑伤。他的蚕眉紧锁,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薄唇轻颤,呢喃着什么,好像陷入了恐怖的梦寐之中。 他的手牢牢地攒紧床褥,冷汗自额间留下,隐忍的模样,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接着是门扉被推开的声音,冷风侵袭,屋内的珠帘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晶莹透亮的珠子映着阳光,色彩斑斓。 不知是被寒风吹醒,还是梦寐实在太过可怕,床上的人低吼一声,冷眸猛地睁开,入目是白色床褥铺天盖地,身体传来被撕裂般的疼痛。 “你们是否欺人太甚!吾等奉南王之命,前来护送公主和亲,岂有不让我们进城之说?”窗外传来副将隐忍的低吼,他沙哑的声音在这阳光明媚的早晨,显得格外突兀。 “寒王不喜人多。”前来迎亲的侍卫清风冷漠回道。 “若是如此,回去告诉你们家王爷,我们的公主不嫁了!”话刚落,清风身后的一行人纷纷拔剑相向,而南国这边的人也毫不示弱,长剑一挥,剑指眉心。 “尔等休得难缠,快交出王妃。”清风手握长剑,上前一步,气势逼人,丝毫没被刘副将一行人的气势唬到。虽然他只带了五个人,在数量上略显弱势,然而他却有十成的把握取胜。他的自信,溢于言表,面露厉色,横眉冷眸,倒是把南国这边的人吓了一跳,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此时,风静树止,叶落无痕,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刘副将,怎地把南国闹新郎的习俗带到了北国来?”花如墨自驿站走出,一身大红精致刺绣滚边嫁衣,散花嫣红百褶罗裙,纤纤素手,握于胸前,白嫩皓腕藏于袖中,旁边腾着伏龙飞凤图腾,腰间红色玉带一条,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凤冠霞帔,额前挂着流苏,随风荡漾,摇曳的影子遮住了原本清幽的眸子,面带一条青丝面纱,将倾世面容隐于面纱之后。 原本拔剑相向的人,听得佳人一席话,视线纷纷落下,无不露出惊艳的表情。 清风修长的身影微弯,俊朗的面容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面上虽没有任何的恭敬之情,礼数却十分到位。“属下清风,奉王爷之命,前来迎接王妃入城。” 花如墨的一席话,巧妙地缓解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南国众将士纷纷收起武器。 “公主殿下,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外面风大,你快些进屋避着。”刘副将上前一步,疲惫的脸上满是坚毅,说着就冲身后的人摆摆手,示意将花如墨送回屋内。 清风冷眸动了动,不善地望过来,刘副将狠狠地回过去,丝毫不怕他骇人的气息。纵使北国近些年兵强马壮,可南国也三大国之一,岂能在气势上输了他人? 花如墨清眸微敛,面纱下的嘴角勾了勾,扯起一个极淡的微笑。“入乡随俗,闹得差不多就够了,误了时辰,王爷该怪罪了。” 一语双关,即提醒了南国人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不能造次,又轻描淡写化解了刚才的尴尬。清风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个新妃,遇事冷静,不笨。 刘政卫紧拧眉头,面露难色,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花如墨对他摇了摇头,想要说出口的话被他硬生生地压下。虽心有不甘,却也自知现在形势对他们不利,若是在这里和北国的人起了冲突,恐怕殃及百姓,要挑起两国争端了。 他郁闷地吐出一口气,侧身让路,恭恭敬敬地对着花如墨一拜。“恭喜傲月公主新婚,愿公主与驸马大人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花如墨颔首,纵使心中万般不愿,却也不得不入轿了。这花轿一坐,喜帕一盖,她就真的要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了。 脑海里闪过一男子清朗的面容,星眸如玉,笑如温风,举手投足间尽是暖意,腰间系一把墨绿色宝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夏子夜,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这样甚好,免了面对面的惆怅与凄苦。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愿君安好。 轿门前,她凝望着驿站二楼一扇敞开的窗户,这一眼似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许久,素手微抬,刚要掀开花轿的垂幕,却听得一个虚弱至极中透着浓浓的不悦的声音。 “站住!” 如果说有一杯能让人彻底遗忘烦恼的酒,花如墨此时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如若那般,别不用受这肝肠寸断,寸寸剜心之苦。 寒风肆意地吹起,掀起断肠人的衣角,大红嫁衣在风中瑟瑟发抖。耳边响起那人温柔的话语。“如墨,怎么办,我中了你的毒了。” 好一个中毒了,繁华落尽,回眸中,中毒的又何止你一人。 下集预告:花如墨到底说了什么话,才会让俊朗飘逸的少年‘彻底’死心。 为何某鱼最喜欢的男配抬抬手,众女子皆是吐出一口老血。。 第9章 坑深九米入城 85_85784花如墨站定,平稳的情绪因回眸对上他猩红的双眼,内心再也无法平静,凄苦如毒蛇一般盘踞在她心间,怎么赶都赶不走。 夏子夜修长伟岸的身影站在瑟瑟风中,任寒风吹乱了他的黑发,眼前是古道上扬起的黄沙,在他们之间滚滚而过,肆意翻飞的花瓣连成一片海,将二人生生地隔绝两岸。 淡然的眸子微阖,再睁开时内里暗潮一般涌动。她知道该面对的早晚还是要面对的,逃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原本想趁着他昏迷时偷偷离开,细想起来,夏子夜是谁,南国最年轻的镇远将军,出自名师,武功高强,看似温柔如玉,实则性子极倔,若是不让他死心,哪怕是天涯海角,他也会寻根到底。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神,视线望向清风,那个如寒冰般冷漠的男子。“清风侍卫,能否让我与夏将军单独说几句话?” 清风紧绷的冷颜没有一点松动,看着夏子夜的眼神寒冷刺骨。高手之间的较量只是一瞬,自夏子夜出现,他就感觉到他身体的内伤实则很重,然而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气息平稳,筋脉流通,举步似风,可见其武功之高,并不在他之下。虽然他受伤很重,这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他也并无十足的把握赢。 想到这里,他敛起眸中的杀气,对着花如墨拱手道。“望王妃三思而后行,大局为重。” 花如墨微微一愣,心中对这个冷面侍卫的印象好了一分。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寒王爷能培养出这般心智明朗的手下,想必也是个风云人物。 她微微颔首,好看的眸子溢满感激之情,随后踱着细步,向夏子夜走去。 “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你的伤……”清幽的眸子,视线稳稳地落向他的小腹,层层的白色绷带中间一抹血色溢出,盛开成寂寞的花朵。 走近而看,今日的夏子夜可谓是虚弱至极,只着白色单衣长袍,腰间腰带松松垮垮,衣衫不整,露出精装的胸膛,小麦色健康的皮肤因为冻得发青,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度。他站在她面前,气宇轩昂,亦如记忆中一般。 “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告诉我,你不是傲月公主。告诉我,你不会嫁给北国的七殿下。”夏子夜低沉的声音,因为压抑,颤得厉害,他冷眼望着眼前的女子,目光如炬,似将她洞穿。 在场的人绝大多数都会武功,内力穿梭,便可将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众人表情不免一愣,不知这是在演哪一出。世间皆传明月公主心仪夏家三公子,这一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在南国一度被传为佳话。 而今日所见,难不成这玉面书生心另有所属,正是这即将要出嫁的傲月公主?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阵唏嘘,这傲月公主现在是曾经北国名震天下的寒王的准王妃,惹了他是小事,这要是真的闹起来,免不了上升为两国的国事。 南国一行人不由得侧目望向二人独处的方向,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色。 一向口齿伶俐的花如墨,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眼底升起的怒气,看着他隐忍的难过,看着他的理智一点一点地瓦解。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解释?”夏子夜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上前一步将她逼紧,冰一般寒冷的大手攒紧她的皓腕,向前一拉,她脚步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她慌乱地抬眸,撞进那如寒潭一般深邃的眼窝,时间仿若在这一刻静止,空气慢慢凝聚,她只觉胸口一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许久,她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如你所见,你还要我解释什么?” 夏子夜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腹部不断涌出嫣红的血色,撕裂般的疼痛将他的感官瞬间淹没,而他的眼神却依然清明,手指依然执着地攒紧女子的柔荑,怎么也不肯放开。 手下的力道渐渐增加,捏疼了花如墨。她微微蹙眉,看着他血染绷带而不自知,习惯性地咬咬嘴唇,她柔声道。“你有伤在身,不易动怒,你先回去养伤好吗?” 她温柔的话语,似冬日里的暖阳,能给你带来无限的温暖,而此时,夏子夜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全身血液冷凝,一股刺骨的冷将他包裹。“我没受伤,我是在做梦,我没离开南国,这一切都是梦。” 他苦笑一声,眼角笑出泪花,无力的感觉将他淹没,他快要窒息了。 花如墨的眼睛溢出一行清泪,定是这风太大了,沙迷进了她的眸子。“对不起,是我负了你,忘了我吧。” 夏子夜好看的长眉蹙起,清眸微眯,俊朗的脸上满是苦涩,他用力一拉,将她揽入怀中,那股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让他因为害怕颤抖不已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选择和亲这条路吗?” 花如墨深吸一口气,将心中冒起的难过尽数压下,她用力挣脱出他的怀抱,猛然抬眸,眼眸不似刚才那般温柔,此时带着一抹绝望的漠然。“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我想要荣华富贵,想要锦衣玉食,我现在有另一棵可以依附的大树了,我不需要你了。” 她的声音很柔,纵使十分漠然,听在耳朵里还是带着一股子女子特有的柔弱,而这柔弱的话语,却似一把又一把的利剑,狠狠地刺入夏子夜的心上。利剑一拔,血肉模糊,他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他万万想不到以前那个清冷的女子会说出这种话,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身体住不住开始颤抖。“如墨,你在说什么?你在说笑得对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这才是真正的我。夏子夜,你死心吧。”花如墨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眼神流转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看着那些郁郁葱葱的小草,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对不起,原谅我不能与你到老。我不能不顾母妃的安危,而你亦不能不顾夏家的命途。 ——在命运之下,我们都显得那么卑微。 夏子夜心痛得无以复加,全身冰冷,如同掉入冰窖之中,他不相信他爱了这么久的女子,竟不是真心待他。“你不是答应过我,等我回去后你就嫁给我吗?” 夏子夜上前一步,只觉腹部一紧,血如泉涌般流出。 “逢场作戏而已。”花如墨淡淡地说着,自袖中拿出一张褶皱的白纸,展开后竟是风筝形状,上面龙飞凤舞着‘如墨吾爱’四个大字。 她看着这四个字,心慢慢变冷,身体落入寒潭之中。这一步,她走得是否太过冒险。然而,她来不及想,只知道若是不这样狠狠伤他,夏子夜定不会死心,她不能害了他。 “你我之情,便如此纸。从此以后,再无瓜葛。”她说着,伸手将这张层承载她美好姻缘的诺言,撕成了碎片。 漫天飞舞的纸屑在他们之间扬扬洒洒,这一眼便是隔世。花如墨垂眸,纤弱的身影一转,向着花轿坚定地走去,身后夏子夜呆呆地原地,看着散落了一地的纸屑,只觉心口一堵,便失去了意识。 “将军!”众将士连忙将他扶起,该听的话他们听了,不该听的他们也听了。至此,看向花如墨的眼神掩饰不住的厌恶与同情。希望这女子的选择如她所愿。 花如墨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每迈一步都仿若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既然做了选择,那便应该付出代价。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恐怕便是离别了吧,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佳人入轿,花轿抬起,刚要出发,却被一个娇小的身影拦了下来。 “公主,求求你,不要丢下静白!求求你,带静白走!静白没有亲人……”静白对着花轿跪下,也不顾这石砌的古道有多么的不平,尖细的棱角刺入膝盖,钻心的疼。 她的身后几个陪嫁丫鬟也纷纷跪下,可怜巴巴地望着花轿。 花如墨拉开垂幕,灵动的眸子微眯,心中被温暖填满,倒不管何时,她都不是一个人啊,只是她这一条路走得会越来越艰难,生死未卜,又怎能让静白跟着她一起去送死呢? 清风冷眸一凝,大掌已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转了一圈,一股无形的掌风向众女子袭去。 “啊!”众女子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眼神犀利冷绝,抬眸看向清风,杀气暗自涌动。 清风在心中冷笑一记,这几个女子气息平稳,一看便知都是练家子。大手一伸,指了指唯一一个没有吐血的女子,“你可以跟着进城,其他人速速离开,如有违背,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花如墨微微蹙眉,虽不知清风刚刚做了什么,就将这几人打伤,却心下明白,他在试探这几人。心中不禁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莫非这几人都是皇后派来监视她的?还好这一路她都谨言慎行,如若不是,恐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静白一张精致的小脸吓得没有血色,她忍住想要夺目而出的眼泪,自地上爬起,对着高踞马上的男子福身行礼道。“静白谢清风侍卫成全。” 花轿再一次被抬起,缓缓驶进北国帝都,身后晨光初现,照亮了一地的斑驳。 下集预告:新婚之夜,如墨小盆友说了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把夫君大人‘气’到心痛。 抖s与抖m星人第一次正式出场会是什么样的形象。。 第10章 坑深十米新婚 85_85784北国,天佑三十五年二月二十五日,北国寒王影逸寒迎娶南国傲月公主。 北国位于南国的北方,时值初春,天还是很冷的。皇城的主街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可没过膝盖,给百姓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然而,这并不影响百姓们看热闹的心情。 影逸寒,北国七皇子,如今的寒王爷,一直是一个犹如传说般的存在。五岁开始习武,七岁便已练成皇族剑术,十岁习得兵法运用自若,十一岁因机缘巧合拜入世外高人门下习得武艺,十三岁可带兵打仗,被称为常胜将军,十五岁率一万精兵镇守边关,一守便是三年,这三年里未失半分城池,相反还把西夏与越国的联军赶回了西夏境内,将北国的领土又往西边扩展了一分。 在北国百姓心中,纵使是残废了的寒王爷依旧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所以他的婚礼怎能不凑热闹。 相比于百姓们的心情澎湃,热闹非凡,寒王爷的婚礼倒是显得太过简单冷淡了。迎亲队伍只有二十几人,没有十里红妆,没有震天响的锣鼓鞭炮,没有大红锦缎铺地。就连最终达到王府门口时也只有王府管家一人出来迎接,寒王爷自始至终连面都没有露一下。 这也使得百姓们对于王爷的病情有了不同版本的传言。 婚礼虽然简单冷清,但是礼仪却是繁琐麻烦的。 花如墨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路,拜了多少礼,磕了多少头,耳边是百姓们欢快的讨论声,她的心却如六月飞雪般的漠然。 不过,繁重的礼仪倒是让她没什么时间去想早晨发生的事情。 进了王府之后,花如墨被告知,寒王爷病得太重没法拜堂。也好,省了她的事了。只是一旦安静下来,她的心又开始忍不住地抽搐。 ——浮梁一梦生,谁是百年人。这一别,恐是再也无法相见了吧。 xxxxxx 夜色朦胧,月然幽梦,一轮上弦月斜挂在墨色的夜空中。不知几何,天空飘起了纯色的白雪。被雪花覆盖的寒王府显得格外洁净,也格外的冷凝。 王府偏北方向,一处笼于纷飞白雪中的屋顶已然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银色的雪花随风飘扬,透过贴着大红喜字的窗扉慢慢散落,冷风吹动着檀木案上的金盘龙喜烛鲜红似血,顺着外壁流下的蜡油,像是红烛的眼泪,凝固而又朦胧。 屋外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夜慢慢地静了下来。 花如墨在心中叹了口气,许是太过沉于悲伤倒也心思平稳了下来,没有了初来时的不甘与凄苦,倒是有些听天由命的堕落之感。 不理会身边喜娘的阻止,她轻轻地取下盖头,开始打量起屋里的摆设。 房屋四周都结着红色的绸带,红木建造的桌台上摆着白玉酒壶与两只酒杯,旁边陈着盛满水果的白玉盘子,在一片嫣红喜庆的红色下,显得孤寂而又单薄。 花如墨静静地望着屋内的摆设,又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婚床。床板面积很大,足够躺下四人,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被子,上好绸缎制成,被规规矩矩地放于一侧,床头前两个鸳鸯枕并排放着,摸上去很光滑的床单上摆着寓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红枣与桂圆,一对正在戏水的鸳鸯活灵活现,无不宣示着喜庆的气氛。 “奴婢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愿王爷和王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车轮的‘轱辘’声,接着听到静白与丫鬟们欢快的道喜声。 “王妃,王爷来了,快把盖头盖上。”静白见花如墨呆坐在床边,毫无反应,连忙拿起喜帕盖在她的头上,跟着喜娘退在一旁。 满眼的红色似火一般,灼伤了她细腻的心,亦将她的思绪自远处拉回。纤纤素手此时缠满绷带,掌心的伤口深可见骨,微微一动,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然,她顾不上疼痛,连忙用手背拭去眼角未干的泪痕,双手重叠坐在床边安静地等着她的夫君的到来。 耳边响起轮子碾压地面的声音,狰狞刺耳,接着是丫鬟们纷纷行礼的声音。 影逸寒目光阴戾地盯着坐在床前的娇小身影,一身大红喜袍加身,丝毫掩饰不住身材的单薄,金色滚边刺绣袖口露出白皙如玉的半指,修长纤细,指甲平剪,指型秀气 他冷然一笑,缓缓转动轮椅向床边而来,一身暴戾的气息袭来,莫名的压迫感使得原本敞亮的空间骤然变小。 大手一挥,拂过喜娘递来的喜秤,喜帕在他掌间滑落,动作粗鲁无比。 “都滚出去!” 低沉的声音带着风雨欲来的压抑,吓得喜娘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她连忙躬身退出。静白担忧地看了一眼花如墨,却无奈只得跟着众人一同退下。 瞬间,房间内只剩下花如墨与影逸寒二人,气氛变得异常压抑,屋子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苦却不难闻。 一室的旖旎红色,赫然映入眼帘,喜红色的红烛跳动着的火焰,映照出少女清艳逼人的小脸,浓密如羽翼般的睫毛轻垂,投下一道细长的剪影,遮住了原本清幽的眸子。 花如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虽然低着头,视线内却被木质的轮椅占满,然后是一双黑色滚金边长靴,再往上是红色的刺绣镶金长袍加身,勾勒出修长清瘦的身形,腰间系着一条暗色玉带,别着一枚青色玉佩,上面斑驳着飞龙伏凤的腾络。 这会儿,她好像明白了为何皇后不舍得让长公主嫁到北国来了,原来是嫌弃这个王爷是个残废啊。 影逸寒冰眸微眯,细细打量着床边的女子,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被简单地束于脑后,头顶凤霞冠,金色流苏随着她的低首摇曳,跳动的烛光映在她精致的脸上,斑驳着灵动的珠影。 突然,小巧的下巴被捏起,花如墨被迫仰起头,一双烟月弯眉微蹙,如被黛笔轻轻描过,像是阳春三月里最柔最美的一片柳叶,流转的眼眸略显慌乱,澄澈清幽,静若寒潭,晶莹深邃,精致的玲珑鼻微挺,花瓣般薄唇紧抿,鲜艳欲滴的唇线拉长,如熟透的樱桃一般,泛着诱人的光泽。 影逸寒微微晃神,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王妃长相竟是这般出众。 花如墨细细的弯眉微颦,待看到眼前人那刻,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不是因为他此刻正坐在轮椅上,而是因为他俊美绝伦的长相。 一身暗红色刺绣镶金喜袍加身,勾勒出修长清收的身影,腰间一条暗色玉带,一枚青色玉佩挂上,上面斑驳着龙飞凤舞的腾络,彰显着他的显赫地位与不凡的品位。 一头柔顺的黑发被高高地束起,发带上镶着一枚红色汉玉,长眉微挑飞入两鬓,桀骜不羁,冷眸微眯,透着令人生畏的光,深邃而冰冷,如雪山万古不化的冰川,高挺的鼻梁,清冷而淡漠,薄唇如刀面似锋,俊美邪魅得宛如神祗,虽五官完美而精致,中性而柔和,却不会给人阴柔的感觉,相反得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压迫感。 由此可见,在残疾之前,他是何等的威风凛凛,指点江山,翻手覆云。 花如墨还在想着,却觉下巴一疼,微一愣神便听到戏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怎么?嫌弃本王是个残废?” 微微抬眸,与他对视,一双水眸紊乱,似一汪被打破了的秋水,剪剪清眸,荡漾起圈圈的涟漪。 这个男人令她感到害怕。 微微蜷曲的小手,轻轻颤抖,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柔声回道。“臣妾没有这样想。” 手下的力道加重,疼得她忍不住呻吟出声,眸中泛起片片的晶莹,似有流光滑过。 “那你是怎么想的?”影逸寒冷笑一声,身体前倾,逼近那抹纤弱的身影。 花如墨疼得脸色发白,眼角溢出泪花,她用力咬唇,将呻/吟声咽下,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狼狈。“再强壮的身体,再倾世的容颜,终有老去的一天,能留下来的都是看不见的东西。君若为龙,又何必在乎于凡夫所言?” 影逸寒微微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竟能说出这般惊人的话来。蚕眉轻轻地蹙起,黑如点漆的冷眸中似暗潮一般涌动,似冰霜初融,眸光越发深邃,一种叫做悲凉厌世的情绪自他周身散开。 自五年前他被算计,险些丢了性命,从天之骄子一落千丈,沦落为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这五年来,他的势力一步一步地被架空,身边的心腹一个又一个地离开,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身体与心理的伤痛越重,他的人就变得越发冷漠。 今日初见,她的一席话却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块。果然不愧是皇兄喜欢的人,这个世界上不乏有姿色的女人,却是少像她这种大智若愚的人。 心,蓦地传来一阵刺痛,刚一开始只是隐隐的,慢慢刺痛加强,疼得他额角溢出冷汗。他不可思议地凝着眼前的女子,精致的小脸泛着病态的白皙,黛眉轻蹙,灵动的眸子水汪汪的,透着惊悸与戒备,眼眸却十分澄澈,映着他冷峻的面容。 有力的大手自下巴滑落,捏紧她纤细的脖颈,稍一用力,手下的女子脸色瞬间涨红,纤纤素手握紧他的手腕,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浓密的睫毛微阖,泛着晶莹的泪花,一不留神,泪珠滚下,落在他的手背,灼伤了他心底的柔软。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起了恻隐之心,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冰雕的冷颜溢出寒气,杀气自他身上溢出,顺着上好丝绸光洁的表面,侵入皮肤,寒冷刺骨。 “不要让本王再看到你的眼泪,否则本王会将你这双漂亮的眼睛挖出来!”说完,他的大手一扬,手下的女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入床褥之中,瘦弱的脊背狠狠撞上床板,疼得她眼前一阵晕阙。 影逸寒眸光一转,望向门口,伸手打了个响指,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冷声道。“本王下半身残疾,无法行夫妻之礼,只好找人代劳了。” 花如墨自床褥中艰难地爬起,黑发如瀑布般散落,滑上她的削肩,喜袍微乱,却不显狼狈。原本红润的小脸此时变得苍白,黛眉微蹙,水眸微敛,精致无暇,撩起青烟,柔光中透着柔弱与无助。一不小心,掌心撑住床板,扯动了伤口,疼得眼泪差点流下来。 门扉被大力推开,进来五个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他们对着影逸寒齐刷刷地行礼,声音洪亮。“属下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花如墨一张清秀的小脸微扬,眼神透着不解望向影逸寒。而后者仍是面如刀削,眉如冷锋。 影逸寒看着花如墨眼中的疑惑,放肆地打量着她的身躯,因为背部疼痛,她不得不侧身而坐,自他的视线看过去,可将她姣好的身材尽收眼底。冷眸溢出浓浓的不屑,漂亮的女人只会让人玩物丧志。 他冷笑一记,沉声道。“好好伺候王妃。” “属下领命!”五人动作空前的一致,对着影逸寒行完礼后,又对着花如墨拱手道。“王妃,得罪了。” 花如墨微蹙眉,清冽的眸子透着惊慌,小腿噗唋噗唋地向后,直至背部紧贴墙壁,刺骨的寒冷自背部传来,恐惧瞬间将她淹没。“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她急急地喊了一声,小腿脚踝处被一只粗鲁的手攒紧,身体被拉向前,身上的衣服在挣扎中被撕成了碎片,双手被擒住高高地举过头顶,掌心处溢出丝丝血迹。 她慌乱地看向影逸寒,见到他冷冷勾起的嘴角时,一颗淡漠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她是他的王妃啊,他对这桩婚事不满尽可以休了她,何必这般侮辱她。 影逸寒冷如刀锋般的视线凝着她,把她的惊慌、她的恐惧、她的挣扎、她的绝望一一看在眼里。尽管心底恐惧到极点,也只慌慌地喊过一声后再无声音,面上表情也只是微微浮动,并未显出任何的扭曲丑态。 看着她这副柔弱中透着坚强的模样,心中一阵莫名的烦躁,耳边挥之不去女子轻柔的话语。好一句‘君若为龙,又何必在乎于凡夫所言’,这个女人竟让他有些心动了。 意识到他们想要做什么时,花如墨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被糟蹋事儿小,若是有人借题发挥说她不贞,岂不是要连累到护送她的夏家军? 罢了,她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现在只想对这具身体的主人说声对不起,没能替她好好活着。 她狠下心,用力咬下舌尖,浓稠的血腥味儿蔓延,鲜血自唇角慢慢流出,钻心的疼痛刺激着本就昏沉的大脑。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身形修长挺拔,像极了记忆深处的那人。 下集预告:怒发冲冠为红颜,破窗而入的人又是谁…… 轮椅王爷(喂!)的抖s与抖m之旅拉开序幕……。 第11章 坑深十一米心疼 85_85784嘶啦一声,单薄的窗纸被内里震碎,一个白色身影飘然而至,手持一把银色软剑,提气丹田,冲着床上的几人而去。 寒光乍现,床上的几人微微一愣,伟岸的身躯暗藏蛟龙之姿。他们动作迅速,脚步出奇地一致,不想落在最后的男子肩膀还是挨了一剑。 “小玥!小玥!”影逸轩脱下长袍裹住几近半/裸的女子,长臂一伸揽她入怀,视线触及到她嘴角溢出的鲜血时,俊美绝伦的脸上冷了颜色。伸手封住几处大穴,清眸染上一抹血色,一股凛冽的寒气自身上迸出。 手中的银色软剑呈现暗红色,随时准备见血封喉,这样的杀气凛然,让尚存一丝意识的花如墨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是夏子夜…… “快传太医!你想害死她吗?她若是死了,我定让你给她陪葬!”影逸轩隐忍着怒气,颤抖着双手,紧紧拥着怀中佳人,眸光染血,那心疼的模样,好似女子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没听到太子殿下的命令吗?还不快去传太医?”相比于影逸轩的强行隐忍,影逸寒的气势却极其嚣张,冷眸闪着幽明的寒光,一张寒气逼人的脸映着跳动的烛光更显精致,完美的下巴一抬,表情倨傲。 站着的五人心中皆是一惊,原来这人是太子啊。这深更半夜,又是七爷洞房之时,太子来做什么?他们看了看影逸轩,又看了看他怀中的女子,不免心中疑惑起来。 难道太子看上了七爷的王妃? 想到这里,他们的心弦更是绷紧,非礼勿视啊,这弄不好可要掉脑袋的。五人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间,丝毫不敢怠慢,向太医院跑去。 他们在说什么? 花如墨因为失血过多,神智已然不清,她想要看清抱着自己的男子,瞪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深吸一口气,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淡薄的嘴角弯了弯,扯起一抹极浅的笑,随后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这笑太轻,如风似月,瓦解了影逸轩多年来积压的理智,他忙提起一股真气,注入她的体内。视线落在影逸寒身上,冷如刀,寒如锋。 “影逸寒,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花如墨是无辜的,你何必将她牵扯进来?” 影逸寒扯起嘴角,笑得温柔如玉,眼神冷然,笑意不达眼底。放在轮椅上的手指点了点,轮椅滚动,屋内突然响起刺耳的摩擦声。 “皇兄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听不懂?花如墨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想要怎么对她,是本王的事,难道皇兄想要插手本王的家务事?”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字字清晰,视线幽幽地瞟向他怀中昏迷的女子,触及到染血的嘴角时,眸光暗了一分。 灰暗的烛光照亮了她苍白的半边脸,青丝遮掩,衣袍半掩,嘴角的一抹鲜红顺着小巧的下巴流下,染红了白森森的衣袍。还真是一个俏佳人,他在心底冷笑一声。 “皇兄若不嫌弃,本王将她送于你,以替本王尽夫妻之实。” 影逸轩面眸冷然,眼神骇人,他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男子,忽而大手一扬,软剑掠起,冲着那人眉心而去。影逸寒淡然一笑,冷眸微眯,眉头未曾皱一下,稳如泰山一般地坐在轮椅上,不曾躲避也不想还手。 突然房门大开,闪进一个青衣男子,锐利的鹰眸扫视全场,俊朗的面色浮起一抹惊色。他连忙上前,掌心向上提起内力,向着那飞来的软剑一伸,软剑在距离他十公分处停下,颓然落地。 “太子殿下不可!”张月泽抱拳对着影逸轩作揖道。 影逸轩凤眸一眯,骨骼分明的手指因为愤怒,呈现压抑的姿势。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再抬眸时,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儒雅温柔。 他现在还不能这样做,还需要一些时间。 想着,他低眸看向怀中的女子,浓密的睫毛紧阖,苍白如纸的脸上淡然平静,嘴角的笑意还未褪下,整个人看起来好似睡着了一般。 想不到,这柔弱无骨的外表之下暗藏着一颗坚韧的心,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他不敢想象如果若是来晚一步,怀中佳人会变成什么样。 只是若是现在带她走,他必要背上夺弟之妻的骂名,若是将她留于寒王府,恐怕她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小玥,对不起,暂且不能接你入宫,待除掉这个嚣张的残废后,定八抬大轿纳你为妃。 多年之后,夜阑无声时,影逸轩每每想起这时情景,都后悔不已。若是当初他不顾一切带她走,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小玥,你是否和我一样曾后悔过你的选择? ------ 翌日,天还未亮,寒王府东北侧的一间屋子内灯火通明,几个太医依次把脉。 年长一点的刘太医是经验最多,官职最高的。把完脉后,他不禁蹙起了眉,对着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女子摇了摇头。 门扉吱一声被推开,伴随着轮椅刺耳的滚动声,影逸寒一身黑衣,面眸清冷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清风同样身着一身黑衣,冷着张脸,负剑站于他身后。 “微臣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四位太医纷纷行礼道。 “都起来吧。”影逸寒滚动着轮椅,来到床边,垂眸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子。此时的她面部已被清洗过,嘴角的血迹已干,露出一张清艳逼人的小脸。三千青丝随意地披散,黛眉弯弯如远山,睫毛轻阖,眼角处挂着晶莹一点,脸色透着一抹不正常的绯红,薄唇如瓣,染血之后,越发妖艳。 她睡得很不安稳,睫毛轻轻颤抖,仿若陷入可怕的梦寐,小手揪着白色的床褥,留下一道道狰狞的褶皱。小嘴微启,呢喃着什么,似在控诉,他对她的无情。 蚕眉微蹙,心中滑过一道莫名的烦躁,回想起昨夜她眉目清明,掷地有声地说道,‘君若为龙,又何必在乎于凡人所言’。 “她怎么还没醒?”冷眸流转,视线落在四名太医身上,寒冷刺骨。 四名太医不免心下一惊,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额间溢出丝丝冷汗,皆低首看向地面,大气不敢喘一下。 刘太医上前一步,躬身作揖,战战兢兢道。“回王爷的话,王妃失血过多,加上前些日子长途跋涉,身体本就虚弱至极,现在又染上风寒,高烧不退,恐怕……” 他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阴冷的男子,心慢慢沉入冰窖之中。 放在轮椅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影逸寒的眼神越发得沉冷,冷眸微眯,蹦出骇人的寒光,本是冷酷无情的面容,偏偏嘴角荡起一抹邪魅的笑,看得人心里越发得恐惧。 “恐怕什么?”声音低沉而缓慢,听起来有种特别的魅力。 这寒王,他们以前自是见过的,那时的他年少轻狂,嚣张狠戾,但远远不及现在阴冷可怕。自残疾之后,他越发得冷酷无情,阴狠毒辣,单单是这样望着你,便令人心生畏惧,不敢侧目。 刘太医四人连忙跪下,额角处溢出冷汗,却惴惴不敢擦拭,声音颤抖道。“王爷恕罪,臣等无能!” 影逸寒嘴角的笑越发阴沉,沉声道。“即已自知无能,还想求得宽恕,该杀。” 话刚落,四人还未听明白话中的意思,只觉眼前一晃,脖颈处鲜血如泉涌一般渗出,洒了一地。殷红的血色映着烛光,晃出清风万古不化的冷峻面容。 门外的静白瞳孔蓦然放大,紧紧捂住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而后跑到院内墙角下干呕起来。 影逸寒淡漠地看了清风一眼,冷眸毫不掩饰地溢出赞赏之色。清风的武功修为越来越高,出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想必已在他之上了。这些年,若是没有他,仅凭这残躯恐怕早被那些居心裹测的人碎尸万段了。 他还在想着,放在轮椅上的手突然拉住,他蹙眉看向床上的人儿,花如墨水眸半掩,睫毛微阖,瞳眸涣散空洞,四目相对时,她轻轻牵起嘴角,笑得淡漠冷清,这一笑饱含太多的情绪,看得影逸寒心中一滞,那种巨大的心痛再次袭来,疼得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王爷?”清风见他面色有异,不禁担忧地喊了一声。 影逸寒承受着心脏传来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思维突然明了。莫不是噬心蛊在怪?他对这个女人动了情? 不可能,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地对一个女子动情? 冷眸射向床上的女子,见她半掩水眸,满含深情地望着他,心下一惊。她这是回光返照之色? 掌心向上,他轻触她的额头,烫得骇人,而她的眸依然澄澈,笑依然云淡风轻。“快!传凌阡陌!” 下集预告:轮椅王爷(喂!)的小纠结,表示吐血神马的才不会有大碍了。 终于能下床了,怎能不出来溜达,然后就碰上了……。 第12章 坑深十二米芙蓉 85_85784跳动的烛光照亮了她红润的半边脸,眉如远黛,眼神清明,薄唇似血,气息越加微弱。而她却执着地拉着眼前人的手,滚烫的温度顺着指尖灼烧着他冰冷的心。 意识混乱的花如墨只觉身体很热,柔弱无骨的小手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冰凉的触感缓解了她掌心的温度,她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向来人,清眸微荡,敛起层层的水雾,薄唇微启,吐字破碎。“对不起……夏子夜……不要离开我……原谅我……” 因为舌尖受伤,她轻柔的声音溢出嘴角,化为一声声温弱的呢喃。纵使再不清晰,影逸寒还是灵敏地扑捉到了‘夏子夜’三个字,顿时一股无名的火气窜起,他敏感地感觉到这是男人的名字。 冷眸微眯,一股无形的怒气自他周身散出,心脏处传来的疼痛更甚,他勒紧女子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将她拽起。“花如墨,你果真是个荡/妇!拉着本王的手,竟敢喊别人的名字!” 此时的花如墨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痛感,嘴角断断续续地念叨,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出,隐于鬓角。随即,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突然放松,影逸寒顾不得胸口传来的疼痛,一颗心生平第一次感到惊慌,他慌乱地看向紧闭双眸的女子,不加思索,提起一股真气注入她的体内,维系着她的生命。“花如墨!你给本王睁开眼睛!” 他一边焦急着喊道,一边暗自运功为她续命。 门口走进两道身影,正好看到这一幕。 清风身形微怔,连忙快步上前,冷如冰山的脸上浮现少有的担忧,“王爷,凌阡陌已到!” 名唤凌阡陌的男子一身白衣素裹,衣袂飘飘,手持一把玉骨折扇,扇上一副高览远山图,折扇轻摇,一股淡淡的药味儿清香远溢。 他快步上前,清眸幽幽地看向花如墨,眼神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异色,修长的手指一伸,一根细线环上女子的手腕,随着心脏轻微地跳动,细线跟着轻轻颤抖。 影逸寒冷魅的脸上略显苍白,眼神不似刚才狠绝,淡看了眼床上的女子,只觉喉头一堵,吐出一口鲜血。 “王爷!”凌阡陌与清风异口同声地喊道。 影逸寒接过清风递来的手帕,只手顶住胸口,面容因疼痛而微微扭曲。他用力擦拭着嘴角,眸光一转,冷声道。“本王没事,快给她看看。” 清风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常态。 凌阡陌微蹙眉,手指轻轻按捏细线,神色自若,心中却疑惑起来。自五年前受伤至今,影逸寒体内的毒一直未解,不可妄自动用内力,今日他怎么这么莽撞。 视线又落在床上的人儿身上,心中的疑惑更甚。这南国的傲月公主,怎会和那画中的女子长得如此相像? 见凌阡陌收回细线,影逸寒沉声问道。“她怎么样?” 纵使他再隐藏内心的情绪,而紧握的拳头却出卖了他的惊慌。 凌阡陌眸中闪过一道诧然,自认识他起,何时见过他这般紧张一个人,而这人还是个女子。想着,他淡然一笑,那笑如一缕清风,三尺之内,尽是暖意。 “王妃体虚,失血过多,本应在一刻钟之前香消玉损,多亏王爷的一股真气封住了她的命脉,保住了她的一条命。” 听他这样说,影逸寒松了一口气,这强撑的神经一放松,他只觉眼前景象渐渐模糊,摆了摆手,示意清风推他回去休息,屋内只剩下凌月忙碌的身影。 ------ 三日后,花如墨悠悠转醒,第一眼便见得趴在床边熟睡的静白。 这三日,没日没夜的守护,静白那张精致水润的小脸此时透着病态的苍白,睡梦中的她很不安稳,眉头深锁,心中呢喃自语,好似陷入了什么恐惧的梦境。 花如墨见她面色憔悴,心中不忍,刚要伸手去勾闲置的风衣,不想静白睡得实在太浅,稍有声音,她便惊醒过来。 “王妃!你醒了!”静白看着醒来的花如墨,惊叫一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自红肿的杏眼滚下。“我是不是在做梦?你真的醒了吗?” 静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地朝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刺痛感引得她大叫一声。“啊!好疼!不是梦……不是梦……” 花如墨安静地看着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样子,心中暖暖的。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舌头还是钻心的疼。 多年来的主仆情谊,让她二人之间颇有默契。 静白连忙跑去倒水,轻轻地扶起花如墨,将水缓缓送入她的口中。 花如墨惨白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笑容,她伸手握紧静白冰凉的柔荑,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已经没事了。 又是一个三日,花如墨的身体渐渐恢复,可下地行走。 她卧床的这几日,从未见过影逸寒露面,伤得这么重,险些成为哑巴,他却不闻不问,这让花如墨清楚地知道,她在这王府是没有地位的,生死全凭那人的心情。若想在那人眼皮底下活下去,她不得不学会察言观色、谨言慎行了。 在床上呆的时间长了,不免心中有些乏味。这日,花如墨难得起了个大早,梳洗整齐后,便与静白出了门。 今日的她未施粉黛,病态的小脸透着久病不愈的白,正与满园盛开的繁花形成鲜明对比,淡然无波的眸子清灵干净,似被泉水洗过,澄澈无暇,花瓣般薄唇一点,给人以素雅空灵之感。 静白的脸上挂上一抹忧色,欲言又止,看着精神甚好,恢复如初的主子,将想要说的话咽下。 自婚后第二日,市井便流传开,残废的寒王爷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洞房之夜与五男共枕,太子更是夜探王府欲夺弟之妻。一时间,‘花如墨’三个字成为百姓口中最常听到的名字,亦成为荡/妇的代名词。流言不知所起,愈演愈烈,寒王妃的名声随着百姓的津津乐道,越来越差。更有别有用心之人,言辞犀利,直指当今太子行为不轨,品行极差。散落的民心渐渐聚起,开始偏向可怜可泣的七殿下影逸寒这边。 罢了罢了,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一路走来,花如墨才真切地感受到王府占地面积的广大,装饰奢侈而豪华,却独具品味,若要放在二十一世纪毫不逊色颐和园、圆明园等地。里面三层的园林相互嵌套,大院之内有小院,小院之后别有洞天,山水花池样样不少,唯独少得便是人烟。 走过一个石质长廊,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极其宽广的大湖,湖面上陈着朵朵盛开的芙蓉花,冰清玉洁,让人眼前一亮,不由心旷神怡。 炎夏雨后月,春归花寂寞;满塘素红碧,风起玉珠落。 芙蓉花时在夏日,没想到这里开在春天。 思绪飞到三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时也是满塘的芙蓉花开得争艳,夏子夜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她的心如止水,而当他气宇轩昂地站在她面前时,她的心乱了,如同这一塘盛开的芙蓉,花期已到,含苞怒放。 眸子低垂,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一声叹息溢出嘴角。道是世事最无常,莫道无常事,今日我笑无常事,他日人必笑我痴。 她还在想着,视线却被一旁正在脱鞋袜的静白吸引了去,不禁惊声问道。“静白,你这是做什么?” 今日的静白如她一样穿了一身的素白,精致的小脸素面朝天,唇红齿白,如这塘中的芙蓉花一般,娇艳却不做作。 “这芙蓉花开得真好看,奴婢去采了送你。”说着,她就要脱下鞋袜,却听得花如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疑狐地回头,看着笑靥如花的主子,眉头微蹙,不满问道。“笑什么?” 花如墨难得的好心情,连忙拉过她,走到湖边,捡起脚边的枯藤,一端深入水中,一端握在手中,枯藤缓缓向下,好一会儿才触到底。 “母妃常常教导我们,三思而后行,你这鲁莽的毛病迟早害了你。”她戳了一下静白的额头,不忘调笑道。“这水深得很,你下去还不露头呢。你若溺水了,我可不救你。” “这……这……这么深啊。”静白刚才的斗志被这一枯藤给压了下去,她后退一步,巧笑道。“那……那奴婢就不下去了。” “你啊,凡事不动脑筋。”花如墨被她可爱的小表情逗乐,捂唇轻笑起来。 “奴婢才不要动脑筋呢,有王妃在,静白就不会吃亏。”静白神气地扬起下巴,好似一个斗胜的小公鸡。她自小同花如墨一起长大,她的蕙质兰心,别人不懂,可她懂。 花如墨忍不住翻一个白眼,推了推她,柔声道。“看太阳正高,快到午时了。走,我们用膳去。” “对对对!民以食为天,你若不提我还感觉不到,你这一提,这肚子还真有些饿了。”静白粲然一笑,跟着花如墨,二人的倩影自远处徐徐而来,乱了一塘的芙蓉,扰了淡然的心神。 湖心亭中,二人淡漠的视线一路追着女子的倩影而来。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影逸寒冷魅的脸上依旧是万古不化的冰川,墨色瞳眸冷如冰霜。阳光投下,木质圆柱挡住了他的半边脸,看不出情绪,仅能从微勾的嘴角看出他此时心情还不错。 站在他身后的清风,依墙而立,面瘫脸上露出难得的浅笑。这主仆二人的性情,该说她们心胸宽广好,还是说她们没脑子好?身陷困境,不自知,反而乐得逍遥。 这世间能做得到的,恐怕也只有这二人了。 下集预告:王府女人各个极品怎么破,妾室挑衅想要上位怎么办,在线等!! 轮椅王爷(喂!)笑靥如花(什么鬼!)到底有何目的。。 第13章 坑深十三米挑衅 85_85784他们的视线刚一收回,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怒喝的声音,冷眸流转,再次看向那不远处的身影。 “大胆,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芙蕖院!”说话人是一个身着浅绿色碎花长裙的女子,头上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一枚金色凤钗没入云鬓,明眸皓齿,唇红齿白,鸭蛋儿脸,身材虽纤细娇弱,走起路来却英姿飒爽,有着女将特有的风范。 绝色的脸上冷傲一抬,纤细的手臂一伸,拦住来人的去路,眸光流转,霸道地看着眼前两名素雅的女子。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身着绿色长裙的女子,身形纤弱,丫鬟打扮,而脸上的那股傲气却同她的主子如出一辙。 花如墨淡然无波的眼眸停留在这个趾高气昂的女子身上,黛眉微蹙,缓声道。“这位姑娘,是不是搞错了,芙蕖院乃王府之地,人人都可经过,何来擅闯一说?若说擅闯,你我皆为王府中人,我若是擅闯,你不也是?” “大胆!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丫鬟翠绿见主人吃瘪,上前一步,怒气冲冲地向花如墨喊道。看眼前二人的穿着寒酸,莫不是王爷从外面新纳的小妾,想到这里,她的神色更加目中无人,气焰嚣张。 “新人不懂规矩吗?”俞飞燕的怒气被花如墨的轻描淡写激起,她逼近花如墨,身高的优势让她俯视眼前这淡然的女子。 此时,远处又走来六人,走在前面的三人各个身着华服,头戴精致发饰,杨柳腰,婀娜步,所过之处,芳香四溢。 “飞燕妹妹,谁惹你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一个身着淡粉色罗裙,腰系一根紫藤腰带的女子向俞飞燕走来,水眸含情,媚眼如丝,眉峰微微上挑,别有一番风韵,正是寒王最喜的夫人之一,当朝丞相之女白慕雅。 “还不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厚颜无耻!”纤纤玉指一伸,俞飞燕细长的手指指上了花如墨的鼻子。 花如墨淡看她们一眼,便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地从俞飞燕身边经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身在北国,她们有强势的家境可以依靠,而她什么也没有。 “诶?姐姐留步。”身着一身浅黄色碎花罗裙的萧苏羽走到花如墨的面前,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捂唇轻笑道。“刚才妹妹我就觉得这位姐姐眼熟,可不是新妃傲月公主吗?” 此言一出,满场皆叹,视线纷纷落在身着纯白色长裙,素面的女子身上,挑剔的目光细细看着。此女虽身着寒酸,然气质却十分清雅,眉目间的淡然着实碍眼。 众女子心中开始啪啪啪地打起算盘。 俞飞燕微微一愣,眼神闪过一道惊悸。原来是新妃啊,她刚才可是得罪她了。转念一想,新妃又如何?还不是人尽可夫的荡/妇! “原来是王妃姐姐啊,妹妹们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姐姐,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白慕雅天资聪慧,最善察言观色,巧言令色,心下自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见风使砣是她最善用的伎俩。 说完,对着花如墨盈盈一拜,嫣然浅笑,似盛开的牡丹,艳丽妖娆。 “妹妹言重了,不打扰各位的雅兴,先行告辞。”鼻尖触到浓浓的花香,她微蹙眉,回以浅笑,身形一转,便要离开,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一个荡/妇而已,何必对她多礼。”俞飞燕说着,一把拉住花如墨的衣袖,气焰嚣张,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回原地,美眸盈盈透着伶俐,冷声嘲笑道。“听说你的新婚之夜过得十分逍遥,五个男子呢……” 她特意将‘五’字咬的很重,在场人微微一愣之后,不免面露讥讽,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 花如墨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的笑脸,思忖片刻突然明了,看来这寒王不单单是不喜她,非要将她搞得身败名裂才肯罢休啊。 一直未开口说话的正一品户部官员之女安吉儿轻轻拉了一把俞飞燕,水灵的眉眼微眯,咬着嘴唇对着她轻轻摇头,示意惹是生非。 “拉我干嘛?”不懂人情世故的俞飞燕横了一眼安吉儿。这女子长相一般,非倾城之色,然却一直深受影逸寒喜爱,众女子敢怒不敢言,却也不得不敬她三分,也只有俞飞燕视她于无物,从不买她的账。“你想拉拢这个荡/妇?” 她说着,眉峰一挑,看向花如墨,被她处之淡然的模样激怒,上前狠推她一把,不知是她的力气过大,还是花如墨的身体太轻,纤细的身影直直地落入了湖中,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淹没。 “王妃!”静白眼疾手快,伸手想要拉住落水的人儿,嘶啦一声衣袖撕裂,心中一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如墨落水。 花如墨本会游泳,奈何湖水太凉,小腿刚一着水便抽起筋,挣扎几下后,被猛灌了几口水,身体缓缓沉下。 岸上的人皆是被这突变惊住,几个娇媚的女子瞬间花容失色。 “快救人啊!”安吉儿最先反应过来,急急地喊了一声,美眸扫视全场并未见有侍卫经过,无奈之下,只得往远处守门的人跑去。 “救什么救?就让她淹死得了!”俞飞燕一脸得意地看着慢慢没入水中的女子,眼神透着杀意。 “你疯了!她是王妃,又是南国公主,死了,谁负责?”纵使白慕雅再冷静,见这种情况也失了分寸。 一塘静水被惊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岸边的绿地,一塘的芙蓉随风摇曳。 远处,蚕眉紧锁,手中水杯不知何时被捏碎,锋利的瓷片划过,鲜血自指尖流下,染红了白森森的桌面。 影逸寒目光阴戾地看着荡漾着的水面,冷冷吐出两个字。“救人!” 身后的清风微微一愣,眼神扫过他流血的手掌,不禁心下疑惑,却没有出声。脚尖一点,身影直飞向湖面,大手一挥,湖水自中间被分成两半,激起惊涛骇浪,水中的人儿摇摇晃晃被吸了上来。 “王妃!”静白精致的脸上失了血色,扶住不住咳嗽的花如墨,小手轻垂着她的背,气得眼泪流了下来。她刚要开口,却听到众女子的行礼声。 “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正午时分,恰值阳光隐于白云之后,暗色的光芒照在他的轮椅之上,暗紫色的长袍勾勒出修长单薄的身形,逆光而立的他显得越发冷魅。 青丝披散,蚕眉微蹙,冷眸溢冰,薄唇似刀,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偏是冷酷无情之人,却长相俊美邪魅,引得众女子纷纷侧目,红了脸颊。 影逸寒冷魅的视线扫了一眼全身湿透,好不狼狈的花如墨,白色长裙湿漉漉的,紧贴在纤细消瘦的身上,勾勒出妙段的身形。 听到声音后,她下意识地抬起眼眸,青丝沾水成股流下,如远山黛眉微微蹙起,羽翼般的睫毛上泛着晶莹一点,似晨曦雨露,水眸微微眯起,眸光晃动,露出难得的柔弱之色,薄唇轻咬显出受惊过后的无助。 亭亭出水芙蓉净,苒苒脱泥莲花纯。 去喊人前来救助的安吉儿,此时也回来了,一张素雅的小脸带着跑动过后的绯红,额间溢出丝丝的汗水。她看到眼前的一幕,纤纤素手轻扶胸口,待呼吸均匀后,才缓缓走来,福身行礼,声音清婉。 “安吉儿给王爷请安。” “王爷,是王妃姐姐自己掉进湖中的,不关我们的事。”俞飞燕上挑秀眉,姣好的面容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戾色,迈着婀娜步,扭着杨柳腰,翩翩而来,对着轮椅上的男子盈盈一拜,抬眸间浅笑倩兮,哪里还有刚才的气焰嚣张,现在俨然一副小女子的娇态。 果然是恶人先告状!静白听到她所说,一张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美眸圆瞪,喷出火焰,被气得七窍生烟。刚想要开口辩解,却觉手腕一疼,视线寻着白皙素手望去,看到花如墨半掩的清眸,透着隐忍的微光。 已经到了嘴角的话被生生咽下,静白垂眸敛起心中的万般不悦,恭敬地行礼道。“静白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咳咳……”花如墨忍不住地捂唇轻咳,任冰冷的湖水顺着发梢缓缓流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似一朵朵盛开的娇花落在平静的心间,荡漾起圈圈的涟漪。 一双清明的眸子微微垂下,将想要夺目而出的眼泪逼回。再抬眸时,已然神色淡然,动作大方得体,对着影逸寒行礼道。“如墨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 影逸寒的视线顺着她冻得发青的脖颈一路向下,胸前一点似含苞怒放,细腰一束不盈一握,薄纱百褶素色长裙下,一双*修长而细直,真是个撩/人的女子。 他刚收回的视线又落到了她的纤纤素手上,白皙细嫩,似葱根般细长,指尖平剪,色泽温润,美中不足的是掌心上横着的伤疤,太长太丑。 久久地,不闻他说免礼,花如墨下意识地抬眸,水眸盈盈,精致无暇,撞入他深邃如暗潮涌动的冷眸中。她微蹙眉,敛下瞳眸,眼中掩饰不住的抗拒。 影逸寒看着她隐忍的样子,心中冒出一股莫名的火。她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 冷眸微眯,咄咄逼人。“王妃不打算对此事解释一下?” 下集预告:轮椅王爷中二病又犯了,怎么破啊喂,在线等。 你这么血腥与残忍,你家人知道吗?。 第14章 坑深十四米恐惧 85_85784萧苏羽自花间走出,一袭碎花长裙散落地面,敛起朵朵花瓣,扬了一地的光晕,抿唇浅笑间,媚眼盈盈如丝,随手将打在额前的刘海撩于耳后,动作优雅,说不出得婀娜多姿。“王爷,是王妃想要推飞燕妹妹下水时,不小心落进湖中的。” “就、就是!是王妃挑衅在先,她不守妇道,性格乖张,不配当王妃。”俞飞燕与萧苏羽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言语中尽是对花如墨的指责。 花如墨微微一愣,淡然如水的眸子倾动,望向影逸寒冷魅的脸,将他眼底的那份漠然看穿。若是此时低声下气地为自己辩解,恐他也不会以公平相待,既然如此,又何必卑躬屈膝,自取其辱? 她想着,挺直腰板,敛下眉目,垂眸看向地面,不再言语。 心思缜密,蕙质兰心的安吉儿又怎么会看不出影逸寒的心思,自他出现,视线像有意似无意,尽数落在这个落水王妃的身上。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因为俞飞燕的几句话已经变得十分难看,若是再不阻止她,恐怕王爷要发火了。 安吉儿灵动的眼眸微转,清秀的脸上透着丝丝的惊悸,小手微伸,扯住俞飞燕的衣袖,声音小而柔和。“飞燕……” 俞飞燕蓦然回眸,看向这个说话轻轻柔柔、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女子,将她眼底的那抹担忧看在心里,不禁心生恼怒。 懦弱的贱人,只会装可怜,装温柔!这些于她这个将军之女来说,是所不齿的。 她狠狠一挥袖,将她的手打落,继续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她本就是荡/妇,就应该……”她还想说些什么,只听嘭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抬眸望向那轮椅的人,却见他面露不善,视线寒冷刺骨。 她身体一惊,连忙跪下。 王爷生气了? 陪在影逸寒身边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他真正的生气过,而这一次,仅仅站在他身边,也能感觉到他源源不断的怒气。 众女听到这声木头断裂之声,也纷纷跪下,一脸惊悸地望向那掌控她们生死的人。 影逸寒眯了眯眼,修长的手指挑起俞飞燕小巧精致的下巴,嘴角微微弯起,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俞飞燕,你进王府多久了?” 在影逸寒还未变成残废前,世间流传他有两项天下第一,一是剑术第一,天资聪慧的他得高人指点,一把长剑打遍天下无敌手;第二便是长相第一,冷酷坚毅的脸,配上邪魅的冰眸,外加狂傲不羁的性格与独一无二的王者之气,使他在北国一度风起云涌。所以,哪怕在他变成残废之后,仍有不少名门贵族之女愿意追随他。 俞飞燕便是其中一人,他从未对她笑,她亦没想到他会对她笑,更没想到冷酷无情的七殿下笑起来是这般的风华绝代。 没错,就是风华绝代,除了这四个字,她想不出任何词语可以用来比喻此时的他。 俞飞燕性格虽乖张,长相却很出众。此时脸颊浮起两团绯红的浮云,安静下来之后却也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回王爷的话,已经三年了。” “三年了?”影逸寒若有所思地重复着,手下突然发力,捏疼了俞飞燕。“你追随本王三年,还不懂规矩。既生于将军世家,那便以兵法处置,以下犯上当致死,念及你是初犯,自断其右手把。” 叮咚一声,清风将长剑扔下,地上想起刺耳而恐怖的撞击声。 “王爷,飞燕知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听到影逸寒的话,俞飞燕精致的小脸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儿地磕头,直到额间鲜血直流。 而其他女子皆是低眸退在一边,离她远远的,恐是怕受到连累。 花如墨不禁打了个冷战,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双手不自觉地抱紧身体。 寒风再冷,不过刺骨,人情微凉,却是寒心。昔日姐妹相称,如今大难,援手却也是奢侈。世态炎凉,朝不保夕,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直顺风呢。 此情此景,不禁让她想起前些日在南国,皇后处置宫女之时,那时的她为了自保,不得已害了一个无辜的人。此时,俞飞燕虽嚣张跋扈了些,却远比那些表面装腔作势,背后捅刀子的人来得实在。 她不过是有点任性而已。 想着,深吸一口气,美眸划过一道荧光,似下了很大的勇气,挺直腰板,屈膝跪下,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冷清,柔柔柔柔的带着恳求。“王爷,这责罚是否太重了?望您念及旧情,手下留情。” 影逸寒垂眸,看向她淡漠冷清的小脸,浓密的睫毛微弯,水眸宛如上好黑宝石,澄澈干净,纤尘不染,她就这样跪在他面前,隐忍中掩饰不住的倔强,柔弱中透着坚强。心中一角,开始融化,下一刻,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 这个女人,已经开始影响他的情绪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嘴角的笑骤然消失殆尽,冷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视线似要将她洞穿,心中升起浓浓的不悦,他残忍地吐出几个字。“再加一只手。” 在场的女子皆是变了脸色,垂下眸,大气不敢喘一下,气氛变得异常安静。 花如墨黛眉紧拧,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影逸寒粗鲁地打断。“你若是再敢求情,本王连你一起罚!” 如水的眼眸微敛,盈盈之光,撩起一层青烟,贝齿轻咬住嘴唇,她不知哪儿来得勇气,拿起地上的剑忽的扔进湖中。 在场人被她的举动惊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竟敢忤逆有冷阎王之称的七殿下之意,简直是太胆大包天了。 花如墨看着渐渐沉底的宝剑,心有余悸地收回手,垂眸看向地面。她的内心不似外表这般柔弱,可以说是刚强的。她认定的事情,便是有再大的阻力,也会亲力为之。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影逸寒冷眼看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冷魅的脸结成一道道冰川,视线流转落在同样满脸惊讶的俞飞燕身上,笑得越发残忍。“飞燕,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若是不照做,本王只有赶你出府了。” “王爷,不要!”俞飞燕精致的小脸瞬间花容失色,比刚才那时还要惨白几分,好似听到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她敛起眼中的柔弱,换上一抹决绝,小声道。“飞燕领罪。” 落入水中的剑不知何时已被清风拿在手中,俞飞燕深吸一口气,接过剑,寒光乍现,剑影冷绝,宝剑锋利,剑刃开窍,正等嗜血。 花如墨秀眉微蹙,小手揪住俞飞燕的衣袖,不解道。“你真的要自断双手?” 俞飞燕一把将她推开,眉目如画,声音冷绝。“不用你管!只要能留在王爷身边,自断双手又如何?” 剑落血溅,地上多了一只纤细的小手,指甲平剪,掌心向下,血色蔓延,染了一地的红,似伊人的血与泪,混着深沉的无奈。 花如墨微微一愣,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浅笑,澄澈如水晶般的眸子愈加深邃。 生于将军之家到底与普通女子不同,哪怕是自断双手俞飞燕也只是吭了一声,再未露出任何狼狈之色。 花如墨只觉眼前一阵眩晕,手脚冰凉,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宫的,眼前一直挥之不去的是那女子决绝的神情。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死,死都不怕,却怕离开他?俞飞燕,你深爱着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值吗? 门扉刚一关上,静白哇的一声哭起来,起初是低声抽泣,随着恐惧放大,她哭得越来越大声。“王爷太可怕了……” 花如墨双腿一软,背抵着门缓缓蹲下。母妃,在这个嗜血的王府内,如墨该怎么办啊。 耳边似乎想起出嫁前夜,母妃为她吹了一夜的曲子。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无论如何,她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许久,她拭去眼角的眼泪,牵强地扯起嘴角,笑得极淡。“静白不怕,有我呢。” 她将情绪失控的女子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柔柔道。“你不是说有我在,你就不会吃亏吗?” “王、王妃……”静白抬眸,薄唇轻颤,仿若陷入莫大的恐慌中,一双漂亮的眼睛空洞迷离,她紧紧揪着花如墨的衣衫,好似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王、王爷会像对待俞夫人一样对待我们的,他会……” 静白再也说不下去了,只余下呜咽声阵阵。 花如墨咬唇叹息,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安慰。影逸寒这个人的残忍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性格又阴晴不定,心情好的时候会发怒,生气的时候反而会笑,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她又叹了口气,紧拥住怀中的女子,扯起一抹牵强的笑。“不会的,相信我,我不会让他伤害我们的。” 窗外的月色渐渐隐于乌云之后,黯然的银色洒落了一地醉人的光芒。夜,渐渐深了,王府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几人悲喜几人笑。 下集预告:成功拉来的仇恨值,俞将军杀到府上来啦怎么办,在线等。 夜晚到访的除了圣诞老人,还可能是怪咖啊。。 第15章 坑深十五米令牌 85_85784是夜,月如钩,月色如银,北国帝都大街华灯初上,夜晚并没有阻止它的繁华,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城北最繁华的一条街上,一座装饰豪华的酒店赫然而立,重檐屋顶,飞向云霄,外嵌雕栏,奢侈豪华,正门中间横着一块牌匾,名曰‘一品萼’,彰显出主人的非凡品位。 二楼一处装饰雅致的房间内,灯火通明,精致的四扇窗打开,一名男子坐在窗边,悠远的视线看似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实则无暇的墨眸宛如镜湖,映着的是远处的石砌古道,泛着一地漠然的冷光。 银色的月光倾下,照亮了修长伟岸的身姿,听得门扉推开的声音,他循声望去,淡漠的眼神,带着难以言语的落魄,目光不似以前那般清明,多日未剃须,下巴上已经参差着胡茬,此时的他少了一份俊朗飘逸,多了一份失魂沧桑,举手投足间却掩饰不住的贵族气质,满是风华。 十一推门而入,冷眸看着不甚狼狈的主子,剑眉深锁,却也不知该如何劝。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结还需心来解。 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公子,老爷已经下了三道紧急回城命令。您若是再不回南国,恐怕老爷要怪罪了。” 月光下的男子轻轻扯起嘴角,笑成苦涩的弧度,再无以往的暖色柔光,取而代之的是横眉冷对,那悲凉的神情好似一曲肝肠寸断的曲调。 他抓起桌子上的酒壶大喝一口,酒水顺着他好看的下巴流下,打湿了一身的白衣胜雪。 十一微微蹙眉,细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暗自伤神的模样。何时见过自家主子这般颓废过?哪里还有在战场上指点江山的霸气。人生短短数十载,最是伤人的便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吧。 见主子不愿说话,他一言不发地立于窗边,眼看着苍云遮月,寒风吹起,他突然想起那日的那个淡漠女子,眉如远黛,明眸皓齿,唇红齿白,一笑一颦,倾国倾城。 花如墨,你为了权势,抛弃了我家公子,甘心嫁于那残废王爷,如今卷入皇族纷争,声名狼藉,成为北国百姓口中的‘荡妇’,这就是你想要的? 突然,风止树静,屋内的蜡烛灭了,一室的狼藉隐于黑暗中。 “谁?”十一眼疾手快,自腰间拔出长剑,凛冽的杀气溢出,一场激烈的打斗在厢房内一触即发。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门扉嘭一声被关上,屋内的蜡烛又被重新点亮,跳动的焰火映出一张长相一般,眉目却十分清明的黑衣男子。 邪魅的眼角上挑,狭长的丹凤眼含情,瞳眸亮如夜空中最璀璨的繁星一点,深邃如寒潭一般静谧,视线流转间,带着几分邪气。 十一冷峻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神更是冷得骇人。这个男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房间,还大摇大摆地坐在桌前,可见武功远在他之上。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月。”男子清朗的声音,略带磁性,听如甘泉入喉,无比舒服。“在战场上翻手覆云,挥手如雨的玉面书生,今日为了一个女子,自甘堕落,真的值吗?” 而夏子夜对他则是充耳不闻,手持酒壶将酒尽数倒入口中,颓废之色溢于言表。喝完最后一口,他的脸上浮现少许的醉意,看着眼前的男子咧嘴一笑,哪里还有当初翩翩公子的姿态。“你……你竟然知道我自甘堕落,还来找我干嘛?” 他说着,将酒壶递给十一,示意他再来一壶。 十一微蹙眉,放下手中的剑,眼神不善地看了一眼来人,接过酒壶便转身出了门。 黑衣男子邪气的眉毛挑了挑,扯起嘴角笑了起来。“酒不醉人人自醉。子夜兄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俗话说酒能解千愁,实则是千愁未散,心中之苦,只有自知。” 注意到他把称呼变成子夜兄,夏子夜自喉中溢出一声苦笑,抬眸看向说话人,笑得极淡。“你说……这女人的心思怎么那么难捉摸呢?” 黑衣男子好看的眸子微眯,牵起嘴角笑容可掬,本是一般的长相,偏生因那一眼宛若寒潭般深邃的眼眸,让人不禁忽略掉他的一般,陷入满目的繁星之中。 “女人心,海底针。”他神秘一笑,自腰间取下一个葫芦状的酒壶,壶盖一开,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闻之令人心旷神怡,仿若置身于世外桃源,如沐清风。“来,这酒我请你。” 大手一挥,两只精致的酒杯中摇曳着纯正的佳酿。 夏子夜歪着脑袋,乐呵呵地端起酒杯一仰而尽,嘴角勾起,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薄唇色泽晶莹,似吃了蜜糖一样。星眸微阖,许久才赞叹了一声。“好酒,好酒啊。” 黑衣男子提起酒壶,再为他斟上,见他急着端起来喝,大手一伸挡住他的酒杯,讪笑道。“女人就如这酒,你若是一仰而尽,定是品不出它的滋味儿,而当你细细浅酌的时候,你会发现它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加芳香。” 夏子夜微蹙眉,一双眸子亮的好似要将繁星比下去,他看向黑衣男子,并未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张口问。“什么意思?” 黑衣男子低笑一声,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墨染的眸子似月,温华如玉。 夏子夜蹙眉,按住他端起酒杯的手腕,脸上浮起不悦的表情。“你……故弄玄虚……没有诚意……我不和你说话了……” 黑衣男子笑得爽朗,低声问道。“子夜兄真的想知道?” 夏子夜却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长臂一伸头枕上去,眼睛一闭,不一会儿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起来。 黑衣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自袖中拿出一块绿色令牌放在桌子上。 “我能找到你,说明在整个帝都遍地都是我的眼线。你若是想通了,便拿着这令牌和这店的掌柜的说一声,我自会来与你见面。”说完,黑衣男子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房间内。 原本睡着了的人儿突然睁开眼睛,黑如点漆的眼球如暗潮一般涌动。 许久,他直起身子,拿起令牌看了看。 这是一块看似普通的令牌,用最普通的玉雕刻而成,然而上面盘旋着的龙纹却很精致,每一笔都是经过精雕细琢而成。 这种形状的龙纹他好像见过一次,是当时有人潜入他们的阵营,想偷他们的防守地图,被他们抓了个现行,后来那人咬舌自尽,身上也带着同样龙纹的令牌。 夏子夜叹了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大喝了一口,人生偏是这样,老天爷最喜与你作对,明明想要一醉方休,偏生越喝越清醒。 星眸再次看向那块绿色的令牌,流转中映出决绝的光,大手一伸将令牌放于袖中,修长的腰身倚着墙,低首看不清他的表情。 夜空,升起一朵烟花,顿时流光溢彩,照亮了帝都的天空。事后很多年,夏子夜一直在想,若是那日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结局又会是怎样? 花如墨,这一生究竟是你负了我,还是我负了你。 xxxxxx 皇族内的恩怨纠葛、是是非非,一向是寻常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自俞家长女俞飞燕因为新妃被冷阎王罚断双手之后,北国帝都百姓们的讨论话题便一直围绕着寒王展开,似乎百姓们的关注重点又回到了五年前的影逸寒身上。 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如今提起‘影逸寒’三个字,更多的是嗟叹,哀其命途坎坷,怒其天妒英才,本是天之骄子,如今只道曾经。 北国东北方向,一处风景秀丽的高山崖顶,坐落着一座装饰豪华、气势如虹的田园山庄。然,细看过去,又与普通山庄有所不同。 层峦叠嶂、遮天蔽日的山峰三面环绕,枝叶繁茂、树干粗壮的参天古树分位于三角,成品字形着落,细微的光线透过浓密的枝叶,丝丝缕缕地倾下,落下一道道明暗相间的光柱,打在门前守卫的身上,竟有一种朦胧不真实之感。 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翩然而至,速度极快,两名守卫只觉眼前一花,那身影已不知飞向何处。 山庄中一处殿堂内。 一名身着红色罗缎百褶铺地长裙的女子坐在红木漆花椅子上,一块轻纱半遮面,一双盈盈琉璃眸流转间满是风华。 但见她看完信鸽腿上绑着的密函时,美眸冷下了三分,满戴着装饰品的五指缓缓收紧,面露不悦。 “呵,看来他这风流的脾性倒是像他爹。”对面的红衣男子凤眸微眯,长相中性而妖娆,邪气的声音很有魅力,一字一句地讽刺道。“这几天,那连心的噬心蛊可颇不安宁,可见他对这新妃还是很满意的。若是为了这新妃,毁了你这几年来的大计,那你这么多年来的忍辱负重可就白费了……” 说完,他兀自地笑起来,风华绝代,满是倾城色。 红衣女子抬眸,如水光湖色的黑眸暗了暗,弯起嘴角扯起一抹妩媚的笑,站起身来走到男子身边,对着他盈盈一拜,柔声细语中带着说不出的娇弱。“能伺候教主是我的福分,哪来的忍辱负重一说?” 红衣男子眯起凤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竟然一反常态地收起笑容,换上一副似真似假的认真表情,拍拍女子柔弱的肩膀。“红莲啊红莲,有些事情过去就算了,若是太过执着伤得反而是自己与最亲近的人。” 名唤红莲的女子抬眸看向负手而立的红衣男子,美眸垂下,柔声道。“教主所言甚是,但人活一世,哪能不执着。何况,教主就真的能放下吗?” 红衣男子眼神蓦地冷了下来,睨了一眼垂眸的女子冷声开口。“你这张嘴啊……也难得两朝皇帝都为你倾倒了,就连本尊也舍不得杀你……” 男子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人却已经消失。 红莲保持行礼的姿势很长时间,才直起身来,望着门外的碧蓝天空,眸中尽是狠戾。“来人!传右护法!”。 第16章 坑深十六米召见 85_85784说起北国的将军世家俞家当拔得头衔,俞老将军在当今圣上还年轻的时候,就跟从其征战南北,骁勇善战,战功赫赫,手握军政大权,据说当今圣上能够登上皇位,俞老将军功不可没。 而现在,寒王爷竟然为了一个南国的和亲王妃惩罚了俞家嫡女,这一事在整个帝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更多的则是倾向于寒王被妖妇所迷,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来。但是百姓们似乎忘记了,曾经雷厉风行、名震天下的寒王本就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 民间的讨论声四起,朝堂上的针锋相对愈发激烈。当今圣上影逸鸿已年过六十,并且缠绵病榻,久病不愈,多日才可上朝一次,朝中大权基本掌握在太子影逸轩手中。 今日东宫格外热闹,群臣联名上书,批斗寒王此举不服条理,希望赐死寒王妃,为俞家嫡女做主。 影逸轩脸上带着惯有的平和儒雅表情,微笑着安抚群臣,而后大笔一挥下达八百里紧急调令,召镇守边关的俞老将军即刻启程回京。 “此事关系重大,傲月公主即嫁入北国皇室既是皇亲,而俞老将军又乃当朝重臣,须得将军回京后当面再议。” 此事传到了凤栖宫,当今皇后的寝宫内。 一名身着正一品官服,膀大腰圆的男人正端坐在凤栖宫后院亭子内,泛着灰黑的青丝被高高地束起,剑眉横入两鬓内,一双精明的眼眸透着锐利的寒光,淡薄的唇角弯成一抹算计的弧度。 “这七殿下纵使身体残了,性格却还是跟以往一模一样,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顾考虑后果。这步棋他走得可谓惊险,待俞将军回朝后少不了一番折腾,倒要看看他又如何应对。” 北国皇后纪灵轻蹙眉头,缓缓端起一杯清茶小抿一口,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微笑,妩媚的清眸却如腊月飞雪般冷得骇人。 “无妨,当年本宫能弄死他的母妃,自然有办法弄死他喜欢的女人。”纪灵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有着母仪天下的皇后该有的平和与端庄。“不过能让他上心的女子,本宫倒是想要见一见了,说不定日后可为我们所用。” xxxxxx 这天清晨。 静白端着刚熬好的药水,缓步走进厢房,撩开垂下的、泛着斑斓色彩的水晶珠帘,一双大而水灵的眼眸看向坐在床边看书的女子。 她就不明白,她家公主性子淡泊,与世无争,为何市井的流言偏偏冲她而来。明明是俞夫人性格乖张,率先推公主入水,事后又恶人先告状才被王爷责罚,这是有理在先,与什么宠不宠无关。 再说,王爷怎么看都不喜公主殿下的啊。 自静白进了门,花如墨就察觉到女子的脸色不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必是又从外面听了什么流言。 想到这里,她放下书,看向梳着两个可爱发髻,唇红齿白的清秀女子,轻声喊道。“静白,谁又惹你了?” 静白还在心中愤愤不平,花如墨的突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忙转身慌慌地看着她,清秀的脸上带着好看的粉,倒也是个清纯佳人模样。 “王妃,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人说话有多难听!说你……你是……什么狐狸……”静白皱着眉头,气得直跺脚,“那些话,奴婢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相比于静白的怒气冲冲,花如墨的反应太过平淡。她把书卷放于枕旁,笑着冲她招手。 静白忙端起盛着药水的青瓷碗来到她的面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似把整个夜空都装了进去。 自来到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花如墨身子骨儿虽然弱,却极少生病。素闻古代煎的药味儿苦,这几天倒是把这‘良药苦口利于病’心领神会了。 喝完药汁,苦涩的味道犹在嘴边,她忍不住蹙眉,直到静白细心地递来一块糖放入口中,如远山般的眉黛才舒展开。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人想要说不说、想要说什么,都不是你我二人能够决定的,又何必在乎他人所言呢?”顿了顿,继续道。“再说,功名利禄这种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如同荣华富贵一般,生不带来死不带回,又何必苦苦执着?” “可是……” 静白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明不是她家公主的错那些人为何均是把矛头对准公主。 花如墨笑着打断她的话,拉住她的手安抚道。“无妨,你家主子我天生神力,这些个流言蜚语伤不到我的。” 清风行至门前时,恰好听到里面主仆二人的谈话,不觉微微一愣。 新妃倒是识时务、懂进退。 今日的清风换上了一身墨蓝色绸缎锦衣,腰系一根玉带,悬着一把做工精细、精雕细琢的佩剑,长相俊朗飘逸,五官出众,一头墨染的黑发高高地束起,更是衬得气宇轩昂、风度不凡,引得路过的丫鬟们频频回头,视线不期而遇,便捂着脸娇羞地跑开。 清风皱了皱眉头,面露不解,不知她们的举动为何,敲门后便站于一旁。 静白前来开门,本就窝着火,见到清风的一瞬,心中更是郁闷生气,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 清风剑眉轻蹙,随即舒展开,拱手道。“传皇上口谕,宣王爷和王妃进宫。” “什、什么?”原本气闷的静白,被这一句话瞬间吓醒,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要见王妃?他要见王妃做什么?现在就要见吗?这么早皇上能起来吗?” 清风扯了扯嘴角,看向眼前比自己矮很多的女子,墨染的青丝被梳成两个可爱的发髻,额前几缕刘海摇曳,眉如远山浮月,眸若秋水荡漾,鼻子小巧精致,樱唇红如点降,腰若纨素,不盈一握。 与花如墨的清冷淡漠相反,静白的气质活泼悠然。这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是怎么相处这么长时间的? 清风冷着一张脸,面容沉静,开口道。“皇上口谕是即可进宫见驾。” 说完,修长的身姿一转,眼看他就要踏出院子,静白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纤细的小手拉紧他的衣袖,急声道。“那、那进宫见驾,静白可以跟着去吗?” 清风冷眸流转,眼神冷了几分,视线落在被她拉住的衣袖上,不悦地蹙起了眉头。他不喜与人接触,尤其是女子。 静白被他突然冷下来的脸吓了一跳,小手触电一般地松开,水灵的大眼睛眨了眨,嘴角扯起一抹极其勉强的浅笑,看似谄媚,实则在心中暗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这清风侍卫不高兴的样子和寒王爷一模一样…… 衣袖被松开,清风负手而立,眼神淡漠没有温度,声音凉凉道。“若想去便去。” “如此甚好……”静白蓦地松了口气,小手一拍,眸子笑成了月牙状。这微笑虽不及花如墨的清冷,如冰花绽放,却也足以照亮了初晨的昏暗。“谢谢清风侍卫,静白回去准备进宫事宜。” 说完,还没等清风回应,就脚底抹油,一溜儿烟跑回房间。 空气中飘着特属于淡淡的清香,不似胭脂般刺鼻,却清雅幽香,令人不觉心生愉悦。 清风的视线一直跟随她进了房门,眉头蹙成了小山状。 突然想起自己还要为王爷准备马车,冷酷的脸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异色,转身没入一片晨曦中。 xxxxxx 当花如墨出现在王府门口时,影逸寒已高坐在紫金镶边、雕栏镂空的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今日的他稍作打扮,一身暗紫色滚边锦袍,显出他修长的身材,腰间一条暗黑色玉带,内嵌翡翠白玉,尊贵而高雅,脚下一双灰黑色长靴,衬得他整个人越发冷魅。 此时,他正慵懒地倚在软榻上,墨染的黑发搭在胸前一缕,剑眉微挑,邪气十足,黑宝石般光洁的冷眸低垂,宛如寒潭般深邃,只一眼便可将你的魂魄勾了去,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无不昭示着他此时的不悦,紧绷的下巴线条完美,如刀削一般的侧脸隐于阳光下,越发冷魅。 此时的他邪魅轻狂,俊美得如同降临凡间的神祗,除去脸色略微苍白,一点也看不出是久病不愈的模样。 花如墨抬眸,正对上他微眯的冰眸,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看到他就想起之前的冷清残暴,心中有一股难以言语的恐惧与抗拒,脚下踩空,整个人直直地撞向马车。 “王妃!”静白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想要扶住她。却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哪里还有花如墨的身影。 她杏眼圆瞪,眨了又眨,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一时反应不过来。 清风蹙眉,冷酷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大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又指了指马车,示意她往马车的方向看。 静白寻着清风的手指看去,红润的小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王妃怎么……在马车上了? 清风不再理她,翻身上马,挥手下令。“启程!” 一辆暗紫色豪华马车缓缓行驶在宽广的古道上,留了一地斑驳的晨曦。。 第17章 坑深十七米愤怒 85_85784马车内,花如墨形神未定,却听得一个冷冷的讽刺声自头顶传来。“怎么?连基本的礼数都省了?” 花如墨微微一愣,抬眸望进那双亮如繁星、冷如寒潭的墨眸,眼底内满满的尽是阴鸷与狠戾,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他的冷血与无情,不觉皱起眉头,心生芥蒂。 她垂眸敛起眼中的不甘,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屏气定神后,才轻轻抬眸,不急不慌地福身行礼,对着影逸寒盈盈一拜,声音轻柔好听。“如墨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 影逸寒蹙眉,看出她的抗拒,身体稍稍前倾,将她逼迫在狭小的空间内,修长的手指轻佻地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小脸,清冷的水眸映出男子俊美如神祗的面容,冷笑一声说道。 “王妃好大的架子,让本王等这么长时间!” 如虎如豺的眼神,令人胆战心惊。猜不透他所想,亦不敢反抗他的行为。 花如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神色淡漠而恭敬,声音柔柔地说道。 “妾身懒惰,起床甚晚。今日一早才得到要进宫面圣的消息,内心不甚惶恐,一时不知所措,多费了些时辰打扮,还请王爷见谅。” 倒是思维清晰,口齿伶俐。 闻言,影逸寒低首看向眼前的女子,一头乌黑的青丝简单地束于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发髻处插着一根木制发钗,上面雕着一只伏凤,两缕青丝微卷随意地搭在胸前,配上白色长裙,如水墨画一般清灵空寂。 一双烟月弯眉,如黛笔轻轻描绘,每一分都恰到好处,澄澈的墨眸晶莹而纯净,如被最干净的泉水洗过一般,小巧的玲珑鼻下面,薄唇如花瓣一点,说是多费了些时辰打扮,倒不如说是浓妆淡抹。 不过,这素雅的装扮配上清冷的气质,恍然如落入凡间的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不得不承认,这女子很美。 心,莫名地停了一拍。 影逸寒蹙眉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冷眸微眯,手下力道加重,眼神更加阴沉,冷声开口。“王妃是在责怪本王没有提前通知你?” 花如墨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抬眸对上他阴鸷寒冷的视线,瞳眸微敛,似被打破的秋水,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她摇头,解释道。“妾身没有,是妾身打扮花了太长的时间。” 影逸寒冷笑一声,看着这张勾人的小脸,吐字含冰。“莫不是你的丫鬟手脚不麻利,耽误了时辰?” “不是!”花如墨忙矢口否认,见影逸寒变了脸色,只觉浑身冰冷,仿若置身于冰窖当中。 她不能让他有借口伤害静白!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垂眼眸,浓密的睫毛微微阖起,洁白整齐的贝齿轻咬嘴唇。 影逸寒这人的心思实在太难揣测,又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真的很难对他投其所好。 只能把责任把自己身上揽了。 花如墨抬眸,黑如点漆的墨眸似一汪深邃的静潭,吐气若兰。“是妾身懒惰,起得……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嘴唇便被封住,声音溢出嘴角化为一声呜咽。 身体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入怀中,挣扎不得。 影逸寒冷眸微眯,挑衅地看着她眼中的恐惧与挣扎,大手捏住下颚,稍一用力,灵巧的舌便撬开紧闭的牙关,开始攻城略地,吮吸着她的丁香小舌。 特属于女子的芳香自二人之间袭来,像是刚沐浴过后的清香,溢满鼻息,本来是抱着惩罚女子的巧言令色,却不想这一吻,却让他醉了。 大手穿插/进乌黑柔顺的秀发内,紧紧扣住后脑,加深了令人窒息的吻。 花如墨蓦地瞪大眼眸,墨色的瞳仁泛起惊悸的柔光。下意识地挣扎,粉嫩的小手抵在他的胸前,奈何男子力道太大,任她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 女子的粉拳落在胸前,就好似一根羽毛挠在心扉,瞬间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 吻,渐渐加深,呼吸,越来越急促,未经世事的花如墨感觉呼吸越来越紧,快要喘不过气来。水眸因为窒息而撩起了一层淡淡的青烟,媚眼如丝,看得男子心神一荡,心中的渴望被激起。 本就轻薄的外衣顺着肩膀滑下,露出的皮肤细嫩如凝脂,冰肌玉肤,滑腻似酥。 影逸寒将怀中的女子压下,不安分的大手在软玉温香游走,每动一下都引得女子的轻颤。 突然而至的冷,惊醒了花如墨,男子手上粗厚的茧子划疼了她。异样的感觉让她害怕起来,双手被压至胸前动弹不得,她一着急,贝齿一闭,咬破了他的唇。 影逸寒猛地推开她,力道过大,花如墨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狠狠撞向木板,后背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倒抽一口冷气,眼角溢出丝丝泪花,忙拉上滑至腰间的衣衫,一双澄澈琉璃的眸子警惕地盯着他。“王爷请自重!” 影逸寒的怒气被激起,冷眸含冰,大手毫不留情地掐住女子的脖子,声音低沉而阴鸷,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一个不贞荡/妇,还配和本王讲自重!是不是换成你的情人,你就不会反抗?” 掐住手腕的手缓缓用力,肆意地揉捏,任她涨红了脸也不松手。 花如墨愣了片刻,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清冽的墨眸滑过一丝悲凉,执拗的性子被激起,与其被这样一个人玩弄,不如死得干净些。 周身的呼吸渐渐稀薄,她压抑着内心滔天的恐惧,银牙一咬,冷冷挤出几个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一阵头昏目眩,胸/脯因为呼吸不畅剧烈地起伏,素雅的小脸涨得通红,眼角凝着晶莹的泪光,声音悠然,吐气如兰。“王爷是否听过一句话,夫君视为当成皇后,他就是皇上,视妻子为公主,她就是驸马,而你一直喊我荡/妇,你岂不是奸夫?就算我是荡/妇,也没有你的份儿!” 影逸寒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蛇打七寸,善抓人弱点,这女子说起话来能把人气死。胸口溢满怒气,他死死盯着她清冷的脸,眉目阴沉,仿若要将她揉碎。 花如墨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感觉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她在他冷魅的眼眸中看到了升腾的杀气。 水眸微阖,一脸平静地等死。 看着她紧闭的瞳眸,冷峻的脸上溢出冰霜,心中却升起莫名的不忍,手下怎么也进行不了下一个动作。 骨骼分明的手指,因为压抑,抖得厉害。 自从她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向自持冷酷无情的他,却对她一次又一次地心软。那日她在生死边缘徘徊,他毫不犹豫地为她续命,致使毒气复发,险些丧命。今日,她这般挑衅,万死不辞,可是他竟然下不了手。 无处宣泄的怒气萦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一次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 花如墨,你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王爷,皇宫到了。”这时,马车外响起清风的声音,打破了原本沉寂的氛围。 影逸寒凤眸一眯,狠狠一甩手,眼角瞟了一眼趴在软榻上不住咳嗽的女子,冷着一张脸,拉开帘幕,在下人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 静谧的石砌古道上响起了车轮碾压的声音,悲凉而又刺耳。 “王妃?”待影逸寒走远,静白才敢小声喊出声,见里面没了动静,一把拉开帘幕,探头向内张望。 花如墨惨白着一张脸,纤纤素手,青筋乍起,紧紧抓住雕栏,艰难坐起,嘴角扯起一丝苦笑,眼泪被她强行压下。“我在……” 她轻声呢喃着,清冷的眼底掩饰不住的脆弱,还未从生死的恐惧挣扎出来。 一股寄人篱下的屈辱感袭来,猝不及防地触动了她心底的无助,眼泪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过,重重地落在马车内。 静白黛眉蹙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眼角莹润,她别过头去生生吸了吸鼻子,将内心的酸楚与恐惧压下。 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马车前,挡住了外来的视线,企图给她的公主殿下一片安稳的空间发泄。 是的,她需要发泄。 自嫁入北国来,她没有一天真正的开心过,温柔贤惠也好,清冷疏离也好,这些都不是真的她。 真正的她不是这样的…… 静白看着因为压抑着哭泣,身体不住发抖的女子,突然就明白了,原来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原本生活安逸的她,可以无忧地生活在南国,与一个真心相待的男子厮守终了。然而,命运有多不公,她的内心便有多不甘,若是没有那一道圣旨,她的生活依然可以平静如水。 花如墨的身体抑制不住地轻颤,第一次任自己情绪失控,内心无助到极致。 夏子夜,你在哪里,来救救我,我快要撑不住了…… 古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静白淡漠地回眸,水灵的眸子因为抑制着眼泪,此时布满血丝,待看到来人时,眸子低垂,澄澈的眼底掩饰不住的愤恨与不甘。 清风微微一愣,高大挺拔的身子自她面前站定,冷眸一眯,闪烁着看不清的情绪。“王妃在吗?王爷已经在等着了。” 静白漠然地抬眸,红肿的眸子望进一汪寒潭之中,想要泄愤的话溢出嘴角,又被她生生地压下,脑海里想起花如墨的那句‘凡事三思而后行’。她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轻呼着空气,声音淡漠。“王妃妆容不整,一会儿就好。” 清风冷色的眉挑了挑,却是一言不发。 马车内,花如墨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内心的脆弱藏起,再抬眸时目光已清,带着惯有的淡漠。哭也哭过了,烦也烦过了,日子还是一样地要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知道以后的路会更加地难走,她要坚强,不要再哭泣。 她要活下去,她要坚强地活下去,有朝一日,她必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蓦地,一只白皙细嫩的小手伸出马车,垂幕被掀起,露出一张精致素雅的小脸,一扫刚才的凄苦与无助,她在静白的搀扶下缓缓地下了马车,扯起嘴角,笑得很轻,薄唇微启,气吐若兰。“走吧。” 静白神色凝重,担忧地看着她勉强的苦笑,内心也是无助至极。 清风幽深的视线瞟了一眼佳人白皙的脖颈,尽管她拉高领子极力掩饰,还是挡不住那青色的掐痕,不用问,他也知道刚才在马车内发生了什么。视线又落在她身边的娇小女子身上,花如墨性子冷,这般隐忍他能理解,而这丫头怎么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些隐忍?。 第18章 坑深十八米对峙 85_85784北国,凤栖宫中。 北国皇上影渊季高坐在陈于正北方向、材质上好的红木卧榻上,身着一身明黄色纹龙龙袍,腰间系着一条黄色玉带,上面别着一枚上好的玉佩。双腿微分,正襟危坐,脚踏一双黑色滚金线长靴。 在看到进门的二人时,锐利的鹰眸不甚沧桑,迸射出阴冷深沉的芒光,因为久病不愈、冷峻的脸色略显苍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威严,剑眉飞入两鬓,不怒自威,鼻如悬胆,薄唇似刀,特属于王者的迫人之气迎面而来。 单单是这样望着你,便会令人心生畏惧,难以喘息。 坐在他对面的是当今皇后纪灵,一身浅金色长袍加身,轻纱螺纹伏凤长裙,尊贵无比,腰间一条金色玉带,束起纤纤细腰,足下三寸金莲,光彩夺目。 三千青丝束于脑后,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一根金色珠钗没入,螓首蛾眉,凤眸含情,口若朱丹,虽年过半百,却未见老态,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母仪天下的威严。 相比于皇上影渊季的冷漠严肃,纪灵显得不甚和蔼。柔美的眸子一路跟着二人,嘴角含笑,虽年过四十有余,却风韵犹存,这一笑间,宛如牡丹盛开,光彩照人。 空广的大殿上,突然响起轮椅滑过的声音,尖锐的声音刺耳,令高坐的两人同时蹙起了眉头。 影逸寒冷魅的脸,带着风雨欲来的宁静,薄唇微勾,笑成冷漠的弧度,冷眸凝冰,一道不易察觉的冷光隐于眼底。 他微微颔首,声音淡淡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愿父皇、母后身体安康,寿比南山。” 花如墨垂眸,跟着影逸寒一同福身行礼道。“如墨给父皇、母后请安。” 她的声音很柔,此时因为脖颈疼痛,带上颤音,似流动的泉水撞上基石,溅起水花。说完后,她略感不适,也不敢出声,只将喉中的轻咳咽下。 大堂中的气氛压抑得有些骇人,寂静的恐惧扑面而来。花如墨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小腿传来酸疼的触感。 影逸寒淡然无波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对堂前的影渊季对视,一股诡异的暗流在二人之间滑动。 他冷漠似冰,他阴戾狠极。 皇后锦灵温柔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就转,脸上是不变的微笑,嘴角微微一僵,装似温和地抬手拂过,声音阴柔,却透着不可违抗的威严。“快快请起,赐座。” 说罢,美眸盈盈,迷人的光泽一闪,视线落在身边天子的身上,柔声细语,嗔怪道。“渊季,你太过严肃了,莫要吓坏寒王妃。” 影渊季的视线一凝,自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笑意不达眼底,看着影逸寒的视线,阴戾骇人。“新婚这么久,今日才进宫,若不是朕召见你,你打算何时进宫来?都二十多岁了,不懂规矩!” 影渊季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皆是变了脸色。 在北国,当今皇上不喜七皇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以前碍于他才华出众,功高过主,风头压过当时的太子影逸澈,在朝廷上没人敢动他,加上自小性格阴戾,养成了嚣张不羁的性格。 这一切,从五年前他变为残疾起,悄然发生了改变。 影逸寒淡漠的眸子抬起,毫不畏惧地与影渊季对视,看似神色恭敬,实则挑衅的硝烟滚滚,让人不觉侧目。“父皇教训的是,只是儿臣腿脚不方便,不宜远行。” 花如墨微微蹙眉,聪明如她,简短的几句话,她就闻到浓浓的硝烟味儿,不禁心下疑惑,这二人以前发生过什么矛盾? 虽前几日在王府闲来无事,她自丫鬟口中听说了一些影逸寒的事。 说他并非当今皇后的亲生儿子,而是当年一名封号为暖妃,冠宠一时的女子所生。而那名女子在生下他不久之后,便不知何由被打入冷宫,自此七皇子影逸寒过继到当今皇后名下,代为抚养。 一年之后,冷宫失火,女子香消玉损。 难道是因为这个父子二人心生芥蒂? 花如墨侧目看了一眼影逸寒,如刀削般的俊颜紧绷,凝起冷漠的弧度,倨傲的下巴抬起,狂傲不羁。 这个男人的性格真是傲到了骨子里,一点也不懂得退让。 影渊季冷然一笑,鹰眸幽幽地落在影逸寒身上,自上而下细细打量,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屑,“你不提,朕倒是忘记了。你的身体残废了,脑子也跟着废了?” 旭日的光辉自大殿门口射入,照亮了一地阴森的冷色大理石,映着影逸寒凛然的面容,生生地让人感觉冷。 花如墨垂眸,袖中的手微微攒紧,一股透心凉的感觉蔓延全身。皇上对七爷岂止是不喜啊,这明明是*裸的讨厌。可见,影逸寒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想到这里,她丝毫没有一点幸灾乐祸,毕竟此时,她与他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皇上不喜他,必定也不喜自己,他若是死了,自己岂不是也要赔上性命。 眼角瞄着影逸寒愠怒的脸,单从他微挑的嘴角便可知他现在心情甚差,他生气的时候反而会笑。 花如墨深吸一口气,腰板挺直,轻轻地跪下,大堂中徒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几人的视线。“都是如墨的错,嫁入王府之后,生了一场大病。所以,七爷才没入宫请安。还请父皇息怒。” 花如墨的柔声细语,化解了刚才不合时宜、冷凝的气氛。 影逸寒斜睨了她一眼,脸色稍稍缓和。 皇后纪灵柔和地笑着,视线落在花如墨身上,带着几分赞赏,她将花如墨的话题捡起,同时用手戳了戳堂前威严的天子,“天寒露重,地上凉,别跪着了。” 她说着,衣袖一扬,带着母仪天下的雍容与华贵。“赐座。” 因为花如墨的突然出声,看在别人眼里,却是认为这个寒王妃在护着自己的夫君。影渊季阴冷的视线一路跟着她的身影,落在了座位上。这一刻,他才正眼瞧了她一眼。“素闻南国出美人儿,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花如墨抬眸浅笑,清艳逼人的小脸,光彩照人,她身上有着南国女子特有的柔弱与清雅,着实让人移不开视线。“父皇谬赞了……” 气氛似乎因为花如墨的一句话稍稍缓和了些,纪灵开始对她嘘寒问暖,花如墨不敢怠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又过了一会儿,殿外纷纷传来叩拜声。“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接着殿门前走进两道身影,男的英俊潇洒,温柔如玉,女的长相妩媚,婀娜多姿。真是当今太子影逸轩与太子妃岳梦曼,逆着阳光走来,仿若一对璧人。 二人齐齐行礼后,入座。 影渊季的脸色在看到影逸轩的那刻缓和了不少,略显苍白的嘴角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可见对待这个儿子他是很满意的。 纪灵倒没有表现得十分明显,只是含笑看着他们二人谈话,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打量,看起来并没有刻意地留心过谁。 花如墨稍稍松了口气,心里有些庆幸太子与太子妃出现的时辰刚好,要不然应对皇后的温柔和蔼,也使得她额前冒出一丝冷汗。 蓦地,放于腿侧的小手被握紧,用力一拉,身体稍稍偏向了影逸寒的方向。 影逸寒抬眸,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只手握紧软软的柔荑,另一只手竟然替她理好掉落下来的几根青丝。 花如墨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躲开,可是碍于场合,不敢轻举妄动,稍一晃神就听得充满戏谑的声音,响在耳侧。 “怎么?见到你的情人,不开心吗?” 花如墨微微一愣,不解地看向影逸寒,想要抽出手却被对方用力握紧,二人你来我往,在他人看来倒像是打情骂俏。 影逸轩轻轻放下茶杯,嘴角弯弯,笑成春风的弧度,一双璀璨的黑眸看向对面的花如墨,开口道。“前几日听闻寒王妃生了一场重病,本宫事务繁忙,未能得空探望,寒王妃不要介怀。” 花如墨循声抬眸,如湖光水色的眼眸,盈盈似墨,对着影逸轩浅笑,“皇兄言重了,理应如墨登门拜访才对。” 影逸轩淡笑一声,视线落在对面二人交握的手上时,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他拿起茶杯小抿一口,视线却似有意又无意地总是落在对面的佳人身上。 很快一个上午过去了,影逸寒依旧是脾气冷硬拒绝了纪灵想要留下他们用膳的邀请,二人就要走出凤栖宫时,却碰到了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第19章 坑深十九米质问 85_85784来人一身银色铠甲,衬得身姿越发高大魁梧,虎背熊腰,走起路上虎虎生风,一看便知是个武官,面容紧绷不苟言笑,斜眉入鬓不怒而威,阴沉的视线略过殿内二人时,迸射出令人生畏的冷光,大手一挥,铠甲咚咚作响,单膝跪地,神色倨傲。“臣俞烈见过皇上、皇后。” 影渊季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随即舒展开,开口道。“爱卿免礼。” 出人意料的,俞烈并未起身,而是怒目瞪着一边神色冷漠的影逸寒和面容漠然的花如墨,目眦尽裂,怒气腾腾,握着腰间佩刀的手咔咔作响。“皇上,臣有冤要伸!” 影渊季猛地咳嗽几声,脸色越发苍白,像是顽疾病发一般。该来的还是来了,市井的传言哪怕是高居庙堂之高也听说过。曾经名震天下的寒王爷为了一个外国和亲王妃先是斩了将军之女的双手,而后又处死了当朝丞相之女,闹得朝堂上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犀利的视线落在影逸寒宛如千年寒冰万古不化的脸上,倒是符合他的作风。 捏捏眉心,影渊季说道。“有什么话起来说吧。” 俞烈蓦地起身,修长挺拔的身影像是高山一般横在殿前,给人一种迫人的压力。“臣求情赐死南国公主花如墨!” 被俞烈犀利的目光扫到,花如墨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袖中的柔荑轻轻颤抖,微微握紧,心下道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她不明白,惩罚俞飞燕的人是影逸寒,并非是她,为何俞烈的矛头要对准她,难道就只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就容易被针对吗? 她并非想要惹事之人,俞飞燕推她入水在先,难道就不问问事情的经过,就想要了她的命。 她咬了咬唇,淡然无波的视线落在影逸寒身上,但见他轻轻蹙眉面容沉冷,似乎并没有想要护她的意思,不觉感觉有些悲凉。 这里是封建王朝,女子的地位如履,她虽不知道为何他要惩罚或者说是敢罚镇国将军之女,但是她觉得影逸寒这人城府极深,不似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冷酷无情、随心所欲,细想之下,不过牺牲一个没有靠山的侧妃可换来将军的拥护,这账凭谁也会算过来,更不用说是曾经的北国不败神话——寒王爷。 在场的几人皆是改变了脸色,在北国谁人不知俞烈的名字,那可是曾经帮助当今皇上登上皇位的功臣,功高盖主,之前就听说他在外面作风高调、雷厉风行,影渊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没有闹大就由着他了。 如今,竟然公然要求赐死和亲公主,倒不是真的怕了南国会由此挑起战争,而是如果依了他,皇家的脸面何存。 影渊季又咳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胸口压气难受得厉害,纪灵忙起身上前安抚,贴心地为他顺气,“皇上若是不适,这事便交由灵儿来处理吧。” 不等影渊季回应,纪灵已经招来人,半推着把病重的影渊季送走了。 纪灵美眸盈盈,斯文和蔼地笑着,颇有母仪天下的端庄。“不知爱卿为何要赐死哀家的儿媳?” 俞烈紧拧斜眉,刚刚迫于影渊季在场还有些恭敬,待他走后更加目中无人起来,轻睨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影逸寒,冷哼一声。“寒王已不是当年的寒王,如今被妖妇所惑,斩了小女双手,臣要为小女讨回公道!” 纪灵蹙眉,看了一眼影逸寒,视线落在并未露出任何惊慌丑态,也未仓皇求饶的花如墨身上,不觉心中有些惊讶,倒是有几分端庄。 装似苦恼地捏捏眉心,对着花如墨说道。“如墨,你有什么话要说?” 纪灵给了花如墨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抬首,清冽的水眸盈盈,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已组织好语言,薄唇轻启,气吐若兰,刚要说话却被身边岿然不动地坐在轮椅之人抢了先。 影逸寒抬眸,冷眸黯然深不见底,嘴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低沉而有魅力,沉声道。“俞将军,在你要赐死本王的王妃之前,本王有几句话要问你。” 俞烈一愣,银牙一咬,恶狠狠地回瞪回去,冷声回应。“寒王请讲。” 影逸寒略显散漫地靠在轮椅背上,麦色的五指动了动,目光阴鸷冷寒,不带一丝温度。“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俞烈蹙眉,有些不知所云。“死罪。” 影逸寒一笑,声音越发磁性低沉,继续问道。“何为七出之罪?” 看着男人眼底凝起的寒冰,眼神宛如猎鹰,俞烈额间不知何时已经溢出细汗,似乎又看到了几年前那个征战沙场、骁勇善战的寒王。 转念一想,如今他只是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何为惧。 “七出者,无子,一也;淫泆,二也;不事姑舅,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 影逸寒蓦地抬眸,神情阴沉冷冽,由于坐在轮椅的原因,纵使需要仰视,依旧双眸冷冽阴鸷,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良久,才冷声开口道。“那么,花如墨乃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你乃是北国的将军,见到她你未行礼并且直喊起名,是以下犯上,该当死罪。” 看着身体稍稍有些颤抖的男人,影逸寒漫不经心地一笑,手指在轮椅上来回摸动,高深莫测的面容上,却有着令人寒颤心惊的冰冷。“俞飞燕乃本王的侍妾,不知出于何心推王妃入水还还不肯认罪,犯了七出之六的妒忌,本王斩其双手又如何?再者,这是本王的家务事,俞将军不会千里迢迢赶回帝都为的只是为女伸冤?” 顿了顿,继续道。“据本王所知,边疆告急,王朝可是很快就要打过来。将军的不敬之罪,本王看在你对北国有功的份上,尚可饶恕,如果误了军情,本王可救不了你。” 俞烈目光一怔,后背不禁掠起一层冷汗,他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影逸寒的狠戾,他要杀人字字带血,句句是理,想要救人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可见其心思缜密、运筹帷幄。 他不觉一震,隐隐地为太子影逸轩能否安然地坐上皇位担忧。 纵使心中再有不甘,却也不敢多言,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赶紧匍匐在地,面上带着他不曾有过的恭敬。“臣知罪!”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纪灵出声,眉眼含笑,笑容却不达眼底,声音温婉清脆,“俞将军快快请起,儿女之间的事情自有他们做主。寒儿也是,将军远道而来,何必这般认真。” “市井相传寒儿与其新妃相处并不融洽,本宫原本还为其担忧,今日一见倒是觉得流言不可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弯弯嘴角,笑意更深,悠然的眼神,看向花如墨。“本宫最近觉得有些闷了,如墨留下陪本宫几日可好?” 花如墨还未从方才的惊讶中醒来,被突然点名微微一怔,忙恭敬地福身行礼,“能留在皇宫为母后解闷,是如墨的福分。” 影逸寒幽幽的视线落在女子清雅逼人的脸上,竟然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微微蹙眉,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谁要管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xxxxxx 第二日上午,送走了脸色越发阴沉的影逸寒后,花如墨就被传到了凤栖宫西北方向,一处花团锦簇的院子内。 这会儿,她换上一袭高领淡黄色长裙,自远处走来,周身彩蝶翩飞,细细望去,仿若落入凡间的仙子。 她对着坐在石砌圆桌前的纪灵,盈盈一拜,神色恭敬道。“如墨笨拙,让母后等候多时,还望母后原谅。” 自她走进院内,纪灵就看到了她,不得不承认,花如墨的长相确属上乘,然而使她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的并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的气质,如菊如兰,冰清玉洁,识大体懂礼数,也怪不得她的皇儿会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了。  “本宫也刚到不久,坐吧。”纪灵绝美的容颜扯起一抹轻笑,抬手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 花如墨不敢怠慢,连忙坐下。 静白眼尖手脚麻利,连忙端起茶壶为皇后倒上。 热腾腾的水汽围绕,模糊了花如墨的视线,她有些紧张地捏捏衣角。微一愣神,就听得纪灵开口道。 “不知本宫是否真的老了,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她说着拿起水杯小酌一口,秀眉微蹙,脸上露出不满的情绪。 花如墨知道她留她在宫中,肯定不止陪她解闷这么简单,没想到这才第二日,她就迫不及待地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她垂下眼眸,神色愈加恭敬,开口细语道。“母后忧国忧民,心系天下,恐是累了,不能是老。” 纪灵投以赞赏的目光,避其锋芒,能伸能屈,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若是能为她所用,最好不过。若是倒戈敌对,定不能留。  她想着抚了抚眼角,视线幽幽地落在静白身上。“可能真的是累了,最近皇上的身体越发不好,无法管理朝政,真是让本宫操碎了心。” 她说着,又喝了一口水,眸中的不悦更甚。“就在刚才,本宫又记起年轻时的事。本宫年轻时,皇上宠爱有加,养成本宫这挑剔的毛病。就说这茶吧,味儿太淡,色泽亦不佳,这若是换了以前的本宫啊,你这丫鬟可就要血染这院内了。”。 第20章 坑深二十米深夜 85_85784纪灵缓缓地说着,字字清晰,嘴角含笑,她虽云淡风轻地说着,听得别人耳里,却是惊恐万分。 静白一个激灵,连忙跪下,叩首道。“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花如墨也同时起身,手持茶壶,将内里的剩水倒入地上的水桶内,接过旁边宫女递来的茶叶,小心地放入茶壶。 纤纤细手掌心朝上,转了三圈,待茶壶上方不再冒热气时,将水倒入杯中,恭恭敬敬,双手递给锦灵。“如墨教导无方,还望母后见谅。” 纪灵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茶杯,小抿一口,一抹自然流露的微笑挂上眉梢。 “如墨真是心灵手巧,母后为寒儿能娶到你这样的贤妻而高兴。”纪灵柔柔地笑道,然笑意却不达眼底,这笑容看得花如墨内心更加恐慌。 “母后过奖了。” “诶?不知如墨能否帮母后一个忙?”纪灵看出花如墨的顺从,一改原来的威严端庄,拉起她的手握在手中,手指有一下无一下地轻点她的掌心。 “如墨定当全力以赴。”花如墨眉头都不敢皱一下,连忙回道。 纪灵眼中的笑意更甚,她向前靠在花如墨的耳边这般这般,那般那般地说着,听得花如墨心中越来越冷,纵然在这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她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出了花园的门,静白佯装镇定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王妃,这北国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一个比一个狠,刚才吓死奴婢了。” 她拍着胸口,小声说道。 “你还有害怕的时候?”花如墨白她一眼,嘴角含着浅笑,戏谑道。 “奴婢怎么就没有害怕的时候了?那皇后一瞪眼,差点把奴婢的胆儿吓破。”静白贼眉鼠眼地瞟瞟四周,惊神未定。“王妃,你刚才那手……这样这样的本领真厉害,都把皇后唬住了。” 花如墨淡然无波的眸子轻睨了她一眼,神秘兮兮道。“其实我也不会什么沏茶,母妃又没教过我。” “啊?”静白精致的小脸写满不可思议,诧异地看着花如墨。  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不由得惊得一身冷汗。“你……你……你这是欺君之罪,这要是被皇后知道了,非砍了你的头不可。” “嘘,小声点,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糊弄皇后?”花如墨捂住她的喋喋不休的小嘴,澄澈的眸子透着不满。 两个纤细的身影,由近到远,没入一片花海中。 暗处,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出,视线幽幽地落在花海中,邪魅的长眸微眯,好看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挂上他的脸。 夜色朦胧,满天繁星,整个皇宫被笼罩在一片如银的月色中。窗外树影斑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情人心脾。 凤栖宫中,一间宽广的屋子内,传来一阵洒水声。 屋内水汽萦绕,晶莹的珠帘映着跳动的烛光,闪出斑斓的色彩。月色如银,通过窗户,照亮了一室的旖旎。 偌大的花鸟图屏风后,陈着一个红木精雕细琢的木桶。 此时,静白正在往里倒水,好看的纤手轻抚水面。 嗯,水温刚好。 “王妃,水准备好了。”她轻声喊道。 “嗯。”花如墨柔柔地应道,来到屏风后,看到静白脸颊上浮着汗珠,心中如暖风一般滑过。 还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静白陪着她。 “你先去下去歇着吧,我自己来就好。”花如墨试了下水温,巧笑嫣然,回眸看向静白。 静白擦了擦额角的汗,浅笑着。“还是奴婢伺候你吧。” 花如墨好看的嘴角牵起,双手推搡着她出门,嫌弃她道。“快走!快走!你身上太臭了,我才不要你伺候!” 静白被推出了门外,抬手闻了闻袖口,一股淡淡的汗味儿传来。红润的小脸拉了下来,她一跺脚,嗔怪道。“好你个花如墨,我都不嫌弃你,你倒是嫌弃我来了。我不理你了,哼……” 说完,一扬袖,一抹倩影如蝴蝶一般隐于走廊内。 屋内,花如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静白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想着,她走到木桶旁,低首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她精致的面容,纤纤素手,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 跳动的烛焰映着她纤细完美的*,螓首蛾眉,美丽的蝴蝶骨高高地凸起,胸前的圆润,白嫩如霜,不盈一握的细腰下,两条修长细嫩如凝脂的小腿轻轻晃动,泛着迷人的光泽。 长腿一迈,她踏入木桶之中,静静地倚在一边,眉目不似刚才那般清明。 中午的时候,她从宫女那里听到,影逸寒的亲生母亲是暖妃,本名韩问蕊,在当年冠宠一时,只是不知为何生下影逸寒不久后,她的人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当今皇上认为她已经死了,追封她为暖贵妃。 花如墨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今日与皇后的对话着实让她感觉到她的阴狠毒辣,与南国皇后萧玉珠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将身体没入水中。静谧的水面上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百花瓣随波漂浮,芳香四溢。 忽而,一阵凉风吹过,花如墨自水中浮出,三千青丝如浮云一般飘在水面,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精致的面容滴下,光洁的臂膀白皙似雪,水下隐隐的妙段身材,充盈着极致的诱惑。 水眸盈盈,未脱雾气,眸光轻柔,撩起青烟。 她微微蹙眉,感觉背后射来一道火热的视线,伸手去勾搭在屏风的衣服,烛光照亮了她纤细的皓腕,掌心的伤疤狰狞可怕。 一只大手突然攒紧她的手臂,冰寒的气息让她的心一怔,她还未喊出口,嘴巴被轻纱塞住,整个人被压入水中。 鼻子狠狠地呛入了几口水,她双手不停地挣扎,奈何力气没有来人大,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身体被大力拉起。 她无力地趴在桶边,温热的水自她满头青丝流下。她的眸落在光滑的地板上,看清了来人的修长身影。 男人?谁想要害她? 她瞪大眼眸想要看仔细,身后的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身体强行被压向桶边,双手被擒住背在身后,粗糙的大手游走在她光滑细嫩的肌肤上,一点一点地攻城略池。 蓦地,男子踏入木桶之中,桶内的水溢出洒了一地,他逼向蜷缩在桶边的女子,一股男性特有的阳刚之气铺天盖地袭来。 花如墨奋力张嘴,呼喊声溢出嘴角化为一声声细碎的呜咽,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袭来,一阵撕裂的疼痛袭上她的大脑。 鲜血慢慢流出,染红了清澈的水面。身后的人身体明显一滞,不待她多想,一波又一波的痛楚将她淹没。 她的人连同她的心缓缓沉入水滴,犹如陷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口中的轻纱被咬出血色,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一行清泪自眼角流出,她的身体扭曲成绝望的弧度。 花如墨疼得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牙龈咬碎,也缓解不了这种痛。 她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漩涡,在这个漩涡里,任她怎么挣扎也逃不掉。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自水中提出,扔上床榻。 结束了? 巨大的疼痛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她睁开朦胧的水眸,视线幽幽地落在床边的男子身上。 男子负手而立,穿了一件黑色的夜行衣,修长的身躯暗藏蛟龙之姿,他的脸隐于银色面具之下,一双清冽的冷眸,太过深邃,静若寒潭,凝眸时如波澜不兴的黑潭,流动时如夜空繁星一点。 他这个面具,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忽而,银色面具向她靠近,她听得一个沙哑得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不要有轻生的念头,否则我就将门外的那个丫鬟卖进窑子,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静白! 花如墨如死灰般的眸子动了动,看出他眼底深深的戏谑后,不知哪儿生起的力气,抬手猛地将男子的面具拉下。 眼前闪过一张模糊的脸,她还未看清,头上便多了一条白色的丝巾,头顶响起男子暴怒狠戾的声音。“知道我会怎么对待不听话的女人吗?” 身体再度被压下。 没想到在这瘦弱纤细的身体能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欢愉,他便不顾她的青涩,再一次无情地索取起来。 花如墨慌乱的小手乱抓起来,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饰物,她仔细摸了摸,两条细绳下挂着一颗豆子大小的珠子,再往下是一枚圆形的玉佩,玉佩上精雕细琢着一个影字。 影?难道他是…… 容不得她多想,昏阙来得那么突然。 羽翼般的睫毛轻阖,她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待一切结束之后,男子捡起地上的面具,大手一挥,床边的帘幕滑落,恰好挡住了外露的春光。 月色隐于云后,天幕黑了起来。。 第21章 坑深二十一米坚强 85_85784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照亮了一地的寂寥。 花如墨从疼痛中醒来,墨染的青丝凌乱地披散,一双水眸黯然无光,她目光空洞地盯着白色绸缎床帐,一行清泪缓缓滑过脸颊,隐于两鬓,消息不见。 门扉吱一声被推开,静白端着水盆走进,步履轻盈,她走过泼墨山水迎客屏风,视线落在一地的潮水上,望向床榻,看到花如墨薄纱半掩地躺在上面,身上横着被凌虐的痕迹。 嘭一声,手中水盆掉在地上,静白双手捂唇吓了一跳。 忙一溜小跑去合上敞开的窗户,拉过床内的被褥盖在花如墨身上。 “王妃,你怎么了?你别吓静白啊。”静白颤抖着小手,取下她口中的血红轻纱,摇了摇她的肩膀哭泣道。“都怪奴婢不好,昨晚不该偷懒回房,让歹人有机可乘。” 花如墨空洞的眸子流转,落在静白泪流满面的脸上,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不关你的事,那人有备而来,就算你在,他也一样会动手。” 她垂眸,敛起眸中的万般情绪,再抬眸时,已不似刚才那般凄苦。 她猛地咳嗽几声,身体的伤口被扯动,巨大的疼痛袭来,逼得她忍不住呻/吟几声。眼前浮现那人修长高大的身影以及他阴狠暴戾的话。  这里是凤栖宫,当今皇后的寝宫,那人竟能出入如无人之地。  静白连忙将她扶起,倒了杯水送到她的嘴边。“这上天好不公,为何像你这样与世无争的女子命途这么坎坷。” 她说着,眼泪啪啦啪啦地往下掉。 相比于她的痛哭流涕,花如墨却显得太过冷静。“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可能我上辈子做坏事做的太多,这辈子就该受到惩罚。”  她说着,扯起一抹苦笑,身上的疼痛因为她情绪的平复缓解了很多。  “你休得胡说,都怪那个萧玉珠,若不是她逼你和亲,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早就和夏将军拜堂成亲,去大漠过自由的生活了。”静白义愤填膺地说着,突然捂嘴,抱歉地看着花如墨。 听了她的话,花如墨的身体猛地一僵,心中最柔软的一块被扯动,疼得她无法呼吸。 夏子夜……自嫁入北国,她就逼迫自己不去想他,时间久了,她以为她把他忘了,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名字,她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王妃,奴婢该死,不该提夏……不该说那些话……”静白见她脸色沉下来,连忙握紧她的手。 花如墨垂眸,敛起眸中的万般情绪,再抬眸时,已不似刚才那般凄苦。“无碍,该面对得总要面对,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  母妃毁容,养她十余载,实属不易,她还未尽孝道。既然那人不让她死,她便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xxxxxx 又是一个三日,自上次皇后召见过她,她再也没见过她,听说每年的这几日,皇后都会去后山的祠堂诵经念佛,为北国祈福。 没人打扰,她也乐得清静。 这日,闲来无事,主仆二人便想着在后花园逛逛。 五月份的天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已经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磅礴大雨倾盆而下。 花如墨一身的粉色素衣被雨水打湿,滚边刺绣碎花罗裙溅上污渍。 “你不是说今儿天气晴朗,天和日丽,宜出行吗?这怎么下这么大的雨?” 柔顺的青丝狼狈地贴在脸上,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滴下,黛眉微蹙,有些愠怒,澄澈的眸子流光一点,显出无奈,虽是一脸的愠怒,而嘴角边却绽放出一抹斑斓的微笑。 她一边推搡着静白,一边说道。 二人如落入凡间的精灵一般,衣袂飘飘,身影一闪,便踏入一个高挺的四方角亭中。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奴婢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管不下了老天爷的事啊。”静白一张素雅的小脸被雨水洗净,水粉如荧光一点落在她的脸上,楚楚动人,灵动的眸子瞪大,可怜兮兮地看着花如墨,牵起她的衣角用力一拧,雨水啪啪地往下掉。 “呦,你这说得还有理儿了?你……”花如墨美眸圆瞪,伸出一指,狠狠地戳了一下眼前嘴巴伶俐的静白,却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地向身后倒去。 纤细的腰落入一双有力的臂弯,稍一用力,她湿漉漉的身体撞向一堵坚硬的城墙。 满眼的黄色晃花了她的眼,她微微一愣,听得静白匆匆行礼的声音。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静白低眸福身行礼,虽不敢看花如墨充满怒气的小脸,心里却犯着嘀咕,早知如此,出门之前就该翻翻黄历,总是遇上大人物。 “起来吧。”影逸轩俊郎的脸上浮起温柔的笑容,似三月春风吹过心田,不觉让人心中一暖。 他低眸看向怀中的女子,满眼的柔情似水,化为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在花如墨眼中。 花如墨脸色一红,退后一步,福身道。“如墨有罪,冒犯了太子殿下……” 话还没说完,一件温暖的黄袍落在她的肩,特属于男子阳刚的气息围绕在她的鼻间,让她不由得醉了。 记忆中那人也曾这样呵护过她,视她如珍宝。而如今,海角天涯,天各一方。夏子夜,你过得可好? “来,快披上,天寒露重,别着凉了。” 头顶传来男子温柔如水的声音,却不似记忆中的那般明朗,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族之气。 花如墨突然惊醒,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想念真是个磨人的妖精,它总会在出其不意间狠狠给你一刀,这一刀足以让人肝肠寸断。 她抬眸,睫毛间陈着未干的雨水,轻轻颤动,身上的皇袍被浸湿,风吹过,有些刺骨的冷。 “谢太子殿下。”淡然无波的脸上扯起一抹浅笑,在这灰色的天空下更加耀眼。 她后退一步,与影逸轩拉开距离,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太子妃身上。北国太子妃岳梦曼长相倾城,能歌善舞,诗书礼仪样样精通,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今日的她穿了一件天蓝色刺绣长裙,腰间一条翡翠玉带,纤纤细腰,不盈一握。三千青丝被束于脑后,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一根白玉发钗没入其中,甚是好看。 精致的面容,没有一点瑕疵,鹅蛋小脸透着苍白,一双水晶眸直直地看向亭中,朱唇微启,面露悲伤。 头顶的雨落在伞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仿若落在她的心间,伤心瞬间将她淹没。 男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能夜夜留在不同女子的闺房,说着情话,而在睡梦中却喊着别人的名字。 花如墨也好,小玥也好,都是经常出现在影逸轩梦中的人。 花如墨蹙眉,将岳梦曼眼中的伤心看在眼底,亭外的雨渐渐停了,风吹在身上分外寒冷,她将身上的披风脱下,低眸小声道。“衣服如墨会洗好再还给太子殿下的。” 她看了一眼依然站在亭外的岳梦曼,提醒道。“太子殿下是否还有别的事,太子妃姐姐还在等着。” 影逸轩眸光一闪,温柔的微笑微微僵硬,他看向花如墨手中抱着的披风,轻声说。“不需要了,先放在你那儿吧。” 花如墨心下一惊,瞬间感觉手中的衣服沉甸甸的,有些话哽在喉间说不出。 岳梦曼的丫鬟绿叶一愣,随即在她耳边说道。“太子妃,太子将披风都送给寒王妃,可见是有心为之啊。” 岳梦曼盯着亭中的二人,心被撕成一片又一片。她揉了揉眼睛,将泪花拭去,迈开步子走向亭中。 “如墨见过太子妃。”花如墨对着进亭的身影一拜,低眸看向脚尖。 影逸轩的举动太过明显,让她这个慢性子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好,素问太子与寒王不合,如今他这番作为又是何意。 “免礼。”岳梦曼柔柔地笑着,接过花如墨手中的皇袍,回眸看向影逸轩,万般风情,尽在眸间。“太子殿下,披风就让下人来洗吧,你可不能欺负七弟的王妃。” 她特意将王妃二字咬的很重,耳中她听到自己牙碎的声音。 “太子妃姐姐,真是善解人意。”花如墨顺着岳梦曼铺好的台阶说道,抬眸浅笑。 影逸轩无暇的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虽面色无异,然周身气息慢慢变冷,正是恼怒之兆。。 第22章 坑深二十二米回府 85_85784凤栖宫中,镜子前,静白正在为花如墨梳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闪着柔色。眼眸流转,她忍不住八卦地问道。“太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日后他是要登上皇位的人,今儿把象征身份的衣服都要送给你,我看你不如就随了他的意,进宫当个娘娘什么的也不错。” 镜中的佳人儿抿唇一笑,薄唇微启,调笑道。“你这样乱点鸳鸯谱,月老可是会生气的。” 静白一听,精致的小脸一扬,神气道。“月老生什么气,他还得感谢我呢,要不是他乱牵线,你也不用嫁给七爷了,他对你又不好……” 花如墨取下头上的金钗,随手在桌子上捏起一个白玉发钗插入发髻,好笑道。“说得这么有道理,那我是不是应该再努努力,把太子妃姐姐比下去,多在太子面前露上几面?” 静白乐了,连忙道。“那是一定的,到时你就是太子妃,再努努力坐上皇后,你就是这六宫之主。” 花如墨笑着摇头,眸子流光溢彩,她一回眸,嘴角的笑却僵在脸上。 匆匆起身,忙拉着静白福身行礼道。“如墨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静白看着眼前面冷如玉的男子,吓得膝下一软,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道。“王……王爷……” “怎么?王妃想要当皇后?”轮椅压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渗人的响声。 花如墨挺直腰板,屈膝跪下,声音柔柔道。“如墨不敢。刚才只是在与静白说笑。” 影逸寒不怒反笑,冷魅的脸上勾起令人心寒的微笑,身体前倾,他抬起花如墨小巧的下巴,食指紧扣,留下一道阴森的白痕。“本王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花如墨脸色白如纸,水眸泪光点点,心中被恐惧填满。 影逸寒这个人,喜怒无常,冷如冰,为人心狠手辣,他此刻笑着,却让她的心犹如落入寒潭般冰冷。 如今,她又非完璧之身,早晚有一天会被揭穿,那时不知他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王爷若是怀疑如墨,那便休了如墨。”她咬了咬牙,缓缓吐出这句话。 影逸寒眸光变冷,脸上的微笑更渗,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纵使已过五月,天气回暖,花如墨还是感觉宛如置身于冰山之中,冷得骇人。 许久,一反常态,他突然笑了起来,轻轻地抬起女子小巧而精致的下巴,霸道地宣布。“花如墨,纵使本王休了你,你也是本王的人,无论生死。” 回府的路上,花如墨如坐针毡,每回与他独处,二人总是会闹出事。为此,静白没少说她,名义上她是他的王妃,他想对她怎样都是合情合理的。 奈何自己性子倔,就是不肯委身于一个没有感情的人。那日在面对俞将军的咄咄逼人时,倒是令她刮目相看。 府中侍妾皆身份背景显赫,她以为他能活到现在,一来是太子那边并未找到机会动手,二来是碍于朝中偏向他的大臣,倒是想不到这人倒是有几分男子气概。 想到这里,花如墨忍不住蹙眉,斜睨了一眼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俊美邪魅男子。 蓦地,影逸寒睁开冷眸,四目相对之时,时间似有一瞬的凝住。 花如墨淡漠地收回清冷的视线,纤纤素手轻轻抬起就要去掀垂在马车两侧的帷幕,不想下一刻腰身却被从后面揽住,跌落到一个冰冷的怀抱,坐上男子并不像看起来那般瘦弱的双腿。 “你……”她愤然地回眸,还未开始挣扎,但见原本的帷幕上好的绸缎被从中间撕开,一道利箭夹着旋风之势袭来。 “有刺客!保护王爷!” xxxxxx 马车在崎岖颠簸的小路上行驶,后面传来不规律的马蹄声与呼啸而过的利箭。 “莫影,带王爷先走。”马车外传来清风略显急躁的声音,随后临空一跃,带着随行的两名侍卫迎箭而上。 “属下领命!”莫影长剑一挥,一个跃起来到马车前,猛地扬起马鞭,褐色的骏马嘶鸣一声,旋风一般地急速行驶。 花如墨勉强地扶住木质雕栏撑起身子,透过被风吹开的帷幕,清眸微眯,看向后面追来的杀手,各个身着黑色的夜行衣,训练有素、身手不凡,冷静地分析。“这些人不像是普通的刺客,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组织,就像是那晚遇到的那些人。” 影逸寒循声偏头,看向身边的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风吹乱,却有种天然去修饰之美,长长的睫毛微垂,清澈盈动的眸子微眯,像是绽放在水雾中纯白茶花,薄唇紧抿,话语间透着坚韧沉稳,丝毫没有遇到偷袭露出惊慌失措的丑态。 胸口在清浅的呼吸中起伏,身上特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下,微扬的发丝舞动在脸颊,似幽然独立的佳人,清雅绝世。 花如墨蓦地回眸,眸光盈盈,宛如温润的碧玉,泛着柔美的清辉,看到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流光,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想要远离他。 她以为影逸寒会露出前一世电视上演的王公贵族遇到刺客时,惊慌失措、战战克克的狼狈模样,没想到他只是轻轻蹙了下眉头,随即舒展开,面容镇静、不慌不忙,稳如泰山地靠在软榻上。 似远离的动作太过明显,影逸寒的脸色沉了一分,长臂一伸把她拉到身边,语气中是自己尚未察觉的霸道与沉闷。“再挣扎,本王把你扔下去!” 马车飞奔在林间小路上,突然前方迎面而来同样穿着的黑衣人,各个手持大刀,身影如鬼魅一般,神出鬼没,变换着身姿朝马车的方向而来。 莫影目光如炬,手持利剑,影逸寒性子冷疑心重,但凡出门所带侍卫极少,四名已是极限,清风已与其余两名侍卫围困在后方,先只剩下他一人,纵使武功再高也抵不过众人。 银牙一咬,他打算拼死一搏,却听得马车内传来一个异常镇静而冷漠的声音。“莫影,让开!” 影逸寒眸光凛冽万分,手腕轻扬,有力的手指转动,暗提内力,掌心向下猛地一挥,马车四壁砰地一声四分五裂,狂风呼啸而过,凌乱了清寒的冷眸。 他蓦地搭上三支利箭,拉紧弓箭成满月,森寒的利刃泛着幽光看似对准的是挥舞着武器的刺客迎面而来的,实则是奔腾的几匹骏马。 空气中响起骏马凄惨的嘶叫声,腿部中箭一个踉跄纷纷跪倒在地,然黑衣人们似乎早有防备,在骏马倒地的一瞬腾空跃起,朝他们而来。 影逸寒冷笑一声,再次射出一支弓箭,而后快速地执起第二支弓箭射出,两支弓箭首尾相接,竟偏离原来的轨迹往两个方向急速而去。 与此同时,莫影一边控制着骏马奔腾的方向,一边挥舞着长剑为他们挡下飞来的利刃。 没有马车四壁的掩护,花如墨纤瘦的身体被颠得厉害,风沙吹得她睁不开眼睛,一个急转弯时,身体被直直地甩了出去。 影逸寒眼疾手快,一手攒紧女子的皓腕,猛地把她拉了上来。 蓦地,他神色一冷,察觉到身后有一道骇人的杀气,直逼而来,下意识地转身把花如墨护在身侧,快速地搭上一支利箭射出,竟把在空中施展轻功的人射了下来。 慌乱之间,花如墨的手碰触到一个微凉的玉质物体,然而她来不及细想,眼角余光处瞥到一道破风而来的身影,来人的方向刚好是男子的视觉死角。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并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她猛地推开拉紧弓弦的人,自己却来不及躲闪,被飞来的黑衣人狠狠地在肩膀上刺了一剑。 黑衣人的身体猛地一怔,黑色面罩上面的眼睛蓦地瞪大,黑色的墨眸深邃清幽,透着惊慌的芒光,映出女子因为疼痛微微扭曲的清秀面容。 同时,花如墨抬眸看向刺客,清冽的水眸微潋,似一汪被打破了秋水,剪剪瞳眸深处,荡漾起圈圈的涟漪,却在看到墨绿色的剑柄处,垂下的剑穗时转为惊讶。 ——剑穗上端有一条墨绿色细线绣成,上起三颗珠子连成不规整的三角形,下面挂着一个色泽莹润的白色圆环,最下面垂着墨绿色的流苏,随风舞动。 冰冷的利刃嵌在肩膀,缓缓拔出时带出大片的血花。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女子柔弱无骨的身子慢慢坠下,落到男子怀里,盈盈水眸似有千言万语,却慢慢地失了光泽。 影逸寒愣了片刻,似没想到她会挺身替自己挡下一剑,冷色的眸光蓦地一暗,黑如点漆的瞳孔放大,抱着怀中柔柔软软的身子,肩膀处的伤口不断涌着鲜血,血滴落下一个个红丹丹的痕迹,像是绽放在雪原上的红色小花。 这时,被围困在后方的清风三人赶来,一时间峰回路转,三人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局。 影逸寒从晃神中醒来,脑海里撞入相似的情景,一时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伸出点上几处大穴止血后,森然的骨节泛着白痕,隐隐地已有了决定。 眼看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花如墨浑浑噩噩地回眸,宛如琉璃般的瞳孔中,漾着夜空闪动的星光,一抹朦胧迷乱的柔色油然而生,竟是说不出的柔美诱人。 因为颠簸,伤口疼得厉害,黛眉轻蹙透着虚弱,咬紧唇瓣咽下呻/吟,楚楚动人的眼神,水雾萦绕,深深地凝望着他。 忽而,她弯起嘴角,淡然一笑,这笑太轻,似风似月。 影逸寒的心猛地停了一拍,呼吸一滞,竟有一种慌乱的患得患失之感,这种心情似乎不再单单是之前想要的征服与占有,竟是一种情窦初开的悸动与害怕失去的惶惶。 心间传来一阵阵的抽动,疼得他喘不过气来,咬紧牙关倒抽一口冷气,沉声道。“清风!不要恋战!速回王府!”。 第23章 坑深二十三米喂药 85_85784夜色朦胧,夜凉如水。 王府内的寒轩阁,静谧的厢房内,角落里的香炉,冒着袅袅的青烟,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凝神静心的檀香味儿。 虽然花如墨的伤势并不重,但是剑刃却有巨毒,刚刚回到王府后她就晕了过去。经过凌阡陌的诊治,毒算是控制了下来,人却不知何时能醒。 床榻边,静白端着药碗,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用汤勺舀起药汁,扒开女子紧闭的樱唇,一点一点地喂进嘴里。 但由于花如墨的牙关紧咬,汤勺中的药汁只有少量的流入口中,大半的洒了出来,顺着小巧的下巴滑落,抵在白色的被褥上,似一朵朵盛开的水墨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们的行礼声,静白盈盈的水眸划过一道愤恨,无奈之下却只得咽下不甘与怨恨,悄然起身对着缓缓而来的男人行礼。 “静白给王爷请安。”声音不卑不亢,柔弱中透着不屈的坚强。 放在轮椅上的手指点了点,影逸寒斜睨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紧闭着双眼靠在床边的女子,拧着眉头,摆了摆手,“下去吧。” 静白蓦地抬眸,亮晶晶的眼眸直视着轮椅上挥手便可掌控她们生死的男人,许久才小声道。“王妃的药还未喝完,奴婢要……” 影逸寒厌烦地瞥了一眼,冷喝道。“滚!” 静白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眼眶中泛起泪光,还想说什么,人却被跟着影逸寒一同进来的清风拉了出去。 清风皱着眉头看向压抑着哭泣的女子,轻轻蹙眉,凉声道。“王妃受伤,王爷心情也不好,最好不要惹他发怒。” 厢房内,影逸寒沉着脸,看向放于床边的半碗药,又看向紧闭着双眸的女子,被褥上的点点药汁令他的眼神越发深邃。 他想起凌阡陌的话。“毒已经控制住,王妃应该已经醒来。一直昏迷不醒,像是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 潜意识里不愿意醒醒来? 一个一个地都是这样,难道他影逸寒就这么不讨人喜,都想要争着远离他? 当年,母妃是这样,如今,花如墨也是这样。 不,他不要,不要再眼睁睁地看着重要之人离去。 花如墨,哪怕你是进了阎王殿,我也要把你救回来。 冷色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他单手嵌紧女子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随后喝下一口药,苦涩的味道令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俯下身霸道地吻上花瓣般的薄唇,柔软温暖的触感令他一震。 灵巧的舌撬开贝齿,攻城略池,药汁一滴不剩地流入口中,随后像是想要惩罚一般咬上她的唇,银牙却终在途中不舍地停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了她,紧盯着花如墨惨白的脸,被吻红了的薄唇,回想起在马车强吻她时的情景,唇齿间浓浓的甘甜至今难忘。 xxxxxx 又是一个三日。 花如墨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宛如琉璃般的水眸雾气萦绕,清幽的视线略显无神地落在头顶的浅粉色绸缎床幔上,眸光盈盈,水光涟涟。 暖色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丝丝缕缕地倾下,爬上精雕细琢的木质窗户,落下了一地明暗相间的、斑驳着的光影。 已是白昼,却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 她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脑袋里空空的,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想不起昏迷之前发生过什么的事情。 直到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才微微回神。 泛着晶莹光泽的珠帘被撩起,走出一个脚步轻快的娇小身影,似察觉到晚风微凉,先是轻轻地放下擦身物品,而后细心地合上窗扉,回眸时,恰好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儿睁开眼睛。 晴儿微微一愣,忙快走几步跑到床边,对着花如墨盈盈一拜,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惊喜。“王妃,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奴婢这就去禀报王爷!” 这会儿,花如墨才完全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听到晴儿的话后,忙喊住她。“等一下!” 昏迷了七天,滴水未进,口中满满的全是药汁的苦味儿,嗓子干涩得难受,说出来的话犹如七十老人一般沙哑低沉。 不想,哪怕只是声音稍稍大一点,就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剑上有毒所以伤口愈合地缓慢,鲜红的液体混着腥甜味儿渗出,宛如开在雪山上的红色血莲。 晴儿连忙止步,来到床边,几乎不敢去看女子肩膀上的伤,声音细小如瓮。“王妃切记不可乱动,奴婢就在这里,有何吩咐?” 花如墨秀眉紧蹙,只得不停地吸气、呼气来缓解身体的疼痛,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吃力地问道。“我有话要问你。” “是。”晴儿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细心地拿过枕头放在身后,动作轻柔,脸上红红粉粉的,似染上了霞光。 花如墨怀疑自己的肩骨是否被刺断,咬紧牙关把呻/吟声咽了下去,抬眸对她轻轻一笑,似冰花绽放,清清冷冷的,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温柔感。 “你可知道我的丫鬟静白现况如何?” 晴儿不敢怠慢,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如实地回答。“王妃无需担心,静白姑娘这会儿应该是在膳房为你熬药呢。” 花如墨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就在刚才,醒来的第一眼没能看到静白,她还以为静白在偷袭中…… 想着,她摇了摇头,把恐怖的想法甩出。 晴儿端来微热的清水为她润喉,站在床边捏着衣角有些局促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甚是可爱。 花如墨淡看了她一眼,当即心下明了。不知道影逸寒又对着这个胆小害羞的女子发怒几回,竟把她吓成这样。 如今,她依旧是他的妃,逃不掉躲不了。 该来的早晚要来。 看着晴儿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花如墨抿唇轻笑,眸子弯弯的,眼底似有流光滑过,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晴儿忙福身,小声道。“奴婢叫晴儿,是王爷派来伺候王妃的。” 花如墨又多看了她一眼,晴儿长相清秀,看起来蛮乖巧懂事的。“你去禀报吧。”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拉回了飘远的思绪,随后听到一个女子清脆的不满声,虽是呵斥却柔柔弱弱得如泉水击石一般动听。“喂!房顶上的那个,你给本姑娘滚下来!” “静白姑娘,有何吩咐?” “你天天蹲在王妃的厢房房顶到底有何企图!” “王爷的命令,清风只是按令行事。” 被叫做静白的女子气得直跺脚,脸颊红扑扑的,映着满天的晚霞纷飞,别有一番清风。她冷哼了一声,不再理眼前气宇轩昂的男子推门而入,在看到花如墨虚弱地斜靠在床边,眼泪就要掉下来。 吸了吸鼻子,把心中的苦涩与惊慌压下。静白哆嗦着手来到床边,轻轻地送上药汁,却像是赌气一般不肯看女子素雅逼人的脸。 花如墨悬着的心在看到静白的那刻,彻底地放了下来,可是另一番担忧又浮上了心间。那日的影逸寒着实宛如天人,箭无虚射,不仅残暴嗜血,还冷静睿智,与他较量,无疑是以卵击石。 她突然有些害怕,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萌上了想要逃离的想法。不觉想起昏迷时做过的一个梦。 梦中的她带着静白回到了南国,见到了母妃还有夏子夜,一切好像都按照自己想象的方向发展。然而,画面突然反转,她看到了人影幢幢中看到了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手持着做工精细的巨箭,把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射死。 她想要跟着他们去,却被轮椅上的人攒住手腕,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 她想,在骨子里,她还是很害怕影逸寒的。 “花如墨,你真的太过分了!” 静白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回过神来才感觉到口中的药汁真的很苦,不觉紧蹙秀眉,盈盈水眸,似撩了一层薄纱,流转间凝出一丝柔美的光晕。 花如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拉住眼角中泛着泪光女子的手,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静白咬着唇,不想让自己不争气地哭出来,深吸一口气,语气故作强硬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花如墨忍着笑,垂眸柔声道。“我错在不该受伤,不该再让你担心。” 还没说完,原本佯装坚强的女子一头扎进了她怀里,哽咽到说不出话来。许久,才说道。 “这些都不算错,你错就错在不该替王爷挡下那一剑。”静白蓦地抬眸,轻蹙眉头,面露忧色,“你不会喜欢上王爷了吧?” 没等花如墨开口,静白在床边坐下,回握着女子冰冰凉的小手,在心中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奴婢一直觉得王爷对你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果你能想开肯委身于他,也不失为一个良机。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这府中的侍妾们各个如豺狼,当初对恢复你的正妃之位,她们就颇为不满,如果不是碍于王爷那会儿旧疾复发,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如果王爷真心待你,日后也算是能过上好日子了……” 花如墨灵动的眼眸中泛着亮光,看着款款而谈的可爱女子,忍不住笑出来,嘴角却弯成了苦涩的弧度。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不想将就……”。 第24章 坑深二十四米侍妾 85_85784门口传来丫鬟们的跪拜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静白一个机灵从床上跳起,站到一旁对着花如墨使眼色,告诉她不要再做令王爷生气的事情。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影逸寒出现在花如墨的视野里。 今天的他穿了一身玄紫色刺绣锦袍,头戴玉冠,腰间被玉带束起,左边系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白色玉佩,脚下踏着一双滚金边黑色战靴。 一头黑亮的青丝被高高地束起,额前几缕轻垂,竟是别有一番桀骜不羁的韵味儿。浓密的剑眉之下,一双冷凝的眼眸深邃宛如一汪波澜不惊的寒潭,幽幽的视线邪魅而冷漠,高挺的鼻梁,似枫叶般的薄唇,紧绷的侧脸,倨傲的下巴,轮廓完美。 如此的俊美坚毅,精致的五官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间满是风华,浑身上下流露着高贵的王者之气。 如若是忽略掉其座下的轮椅,逆光而来,倒是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质。 花如墨清冷的眸子黯淡,轻轻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垂眸,稍稍喝过水后的嗓子,已经不那么干涩难受,声线柔柔中透着虚弱。 “如墨给王爷请安,请宽恕妾身不能下床行礼。” 影逸寒冷漠的黑眸放肆地打量着面容越显憔悴的女子,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没能逃脱他的眼,不觉心底一沉,不知是何滋味。 声音冷冷道。“都下去吧。” 静白担忧地看了花如墨一眼,无奈只得跟着众人退下,房间内只剩下花如墨与影逸寒二人。 影逸寒滚着轮椅来到床边,剑眉轻蹙眸中略过一丝挣扎的光芒,也不说话,气氛有一丝的尴尬。 花如墨抬眸,望进他复杂的眸光中,看到他轻轻抬起的手,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不想动作过大扯动了肩膀的伤口,疼痛难耐,吸了几口冷气。 可是这个动作做完之后,她就有些后悔,回想起之前她也这样明显地避开他,惹得他生气发火,愤怒的眸子凝着她时,那种遍体生寒的感觉至今难忘。 不觉轻轻抬眸,花如墨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拙劣地转移话题。“不知王爷来找妾身,所为何事?” 影逸寒的眸子骤然变冷,眸光冷凝溢出冰霜,悬在空中的手反握成拳,宽边的滚金线袖口荡起一阵寒鸷的冷风,脸色阴沉,冷如刀锋,声音低沉宛如寒芒。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本王?” 花如墨如远山的眉黛轻轻蹙起,望进男子如海水一般颇不宁静的黑眸,这样愤怒地望着她,紧绷的侧脸凝着冰天雪地的冰冷。 她不懂他为何突然动怒,只能垂眸小声回道。“妾身不敢。” 蓦地,轮椅上的扶手被捏断,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坏了花如墨,循声望去只见右手五指低垂,殷红的液体顺着指尖缓缓滴落,而他的表情依旧冷如刀锋,薄唇紧抿,仿佛受伤很重的人是他。 袖中的小手不安地攒紧,花如墨有些害怕,这会儿伤口又传来一阵大过一阵的疼痛,不觉脸色泛白,透着虚弱。 影逸寒冷冷地睨着她因为疼痛紧拧的黛眉,想要说出的狠话终是被咽下,手腕反转,轮椅换了个方向,徐徐而出。 xxxxxx 王妃又把王爷气走了。 静白皱着眉头看着怒气冲冲的背影,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她家主子长得好看,性子温柔,还很善良,总之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那便是太倔,如果这个毛病能改改,想在北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也不是难事。 静白叹了口气,推门而入,忙跑到床边担忧地看着眉头蹙成远山状的主子,小声地问。“王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花如墨轻轻动了动肩膀,还是疼得厉害,抬眸对着她浅笑。“无妨,这种伤得细养。” 闻言,静白的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在床边坐下继续劝道。“你又干什么了?又把王爷气走了。” 花如墨的水眸盈盈,眼底泛着柔弱的暗光,好一会儿才说道。“他问我是不是不想见到他,我说妾身不敢,然后他就走了……” 刚进门的晴儿恰好听到这句话,吓得一个哆嗦险些把晚膳扔了出去。 在之前王府中就有个传言,寒王爷虽然不喜这个南国的和亲公主,但是不论和亲公主做什么、说什么,寒王爷都不会把她怎样。 如今所见,寒王爷倒是比传言中还要依着这个不受宠的和亲公主啊。 xxxxxx 一个清晨。 寂静的厢房中,弥漫着淡雅悠然的檀香味,袅袅升腾的青烟,使得视线恍然朦胧。迷蒙的暖色阳光丝丝缕缕地倾下,爬上红木雕空的窗户一角,透过淡薄的米色窗纸,悠然散落了一地醉人的光晕。 随着时间的推移,斑驳的光线淋漓,慢慢爬进屋内,照亮了一室的旖旎,映出床边上挣扎着坐起的纤瘦身影。 花如墨难受地捂唇轻咳几声,面容泛着苍白犹如冬天的薄雪,胸口因沉闷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停,手紧紧地攒紧床边,才缓缓坐立起来。 突然而至的光线晃得她睁不开眼睛,不得不眨眨眼才勉强适应了周围的环境。 自那日落入芙蓉池中,她就染上了风寒,前几日伤口才缓缓愈合,这几日竟然发起了高烧不见好转,头依旧昏昏沉沉,眼皮像是绑了秤砣一样沉重,眸子干涩得生疼。 大概是因为北国的气候要比南国严酷很多,纵使快要初夏时节,天气仍旧干燥阴冷,寒风烈烈,正是风寒高发时期。 透彻如琉璃略显无神的水眸看了一眼躺在两米开外榻上,已经睡熟的女子,回想起这几日一直是静白在照顾她。 她已经很累了,还是不要叫醒她吧。 花如墨扶着床边艰难地起身,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来到桌前,纤细的指尖抖得厉害,晃晃悠悠地提起茶壶,小心翼翼地往白玉茶杯里倒着水。 榻上的人儿本就处于浅眠状态,听到水流声时几乎是立刻醒了过来。 静白忙从榻上爬起来,来不及整理身上微乱的衣衫,赶紧走了过来,紧张地询问道。“王妃,你怎么自己下地了?想喝水喊奴婢起来就好。” 花如墨抿了口茶水,干裂的喉咙得到一丝温润,抬头看着她担心的神情,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弯弯嘴角撤除一抹淡淡的笑,“无妨,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在做的。” 静白轻蹙秀眉,知道她在勉强自己,心中懊恼怎么躺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呢。抬手抚了抚女子的额头,还是烫得骇人,眉心紧拧。“这样扛下去不是办法,奴婢去禀告王爷,给王妃请太医来。” 花如墨拉住女子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的身体我知道,过不了今日就好了。” 她又喝了口茶水,嗓子依旧干涩得难受,火烧火燎的感觉充斥着大脑,身上的衣服因为睡熟时溢出冷汗,此时黏糊糊的,令她很不舒服。“静白,为我准备洗澡水吧,我想沐浴。” 静白皱着眉头,体贴地拿来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嘴中抱怨着,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含糊。“还发着烧呢,洗什么澡啊。” 待静白把最后一盆温水倒入木桶后,花如墨缓步走到花鸟图屏风后,扑面而来的热气氤氲,水雾袅袅,消散的烟雾弥漫,使得四周的景物越发的朦胧不清。 她伸出手来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不烫亦不凉,多年的陪伴使得二人极具默契,静白知道花如墨的一切习惯。 把轻薄的内衫脱下,花如墨扶着桶边缓缓迈入桶内,一瞬间淡热的水温萦绕,驱散了身体的湿冷,感觉十分舒服温暖。鼻息间是淡雅清香的花瓣,在水面上微微荡漾,香气地充斥了整间屋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往这边赶来。接着,传来静白等人清脆的行礼声。 “各位夫人,王妃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请改天再来。”静白轻蹙着眉,瞟了一眼一行穿着华贵、淡妆浓抹的女人们,恭敬地行礼道。 “呦,王妃姐姐这是在摆架子啊,我们姐妹几个前来请安竟然被拒之门外?”说话的是一个身着蓝色罗裙的女子,是正三品官员之女秦可柔。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嘛?王爷为了王妃可是惩罚了俞夫人呢!恃宠而骄而已。”一名身着浅黄色碎花褶裙的女子神秘兮兮地说道,成功吸引了众女的注意。 “那又如何,王爷不也没有在王妃这里留过宿吗?”萧清羽撇撇嘴角,一脸的不以为意。原本以为王爷惩罚俞飞燕是因为喜欢王妃,倒是这几日一直招呼安吉儿侍/寝,也没见得对于这个新妃在乎多少。 “对对对,是是是,清羽姐姐你说的对,但是人家怎么说也是王妃,正室呢,又岂是我们能比得过的?”身着粉色衣裳的李雪兰挥挥手中的蒲扇,唯恐天下不乱。 众女你一句我一句,在门外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静白的脸色微变,眸中迸射出一抹愠色,本想出言反驳,但想到花如墨曾经嘱咐过她‘三思而后行’,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刚想再次恭敬地下达驱客令,衣角却被一只纤柔的小手拉住,抬眸间对上一双含笑的温柔眼眸。 “王妃姐姐既然身体不适,吉儿就先行退下,改日再来拜访。”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玄色碎花华服的女子,长相并非倾城之色,眉目却极其水灵清澈,婉转间流光溢彩,光彩照人。 说着,她转身从身着浅绿色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原色槐木制成的篮子,浅笑嫣然,脸颊上透着淡色的粉,似是有几分羞涩。“王妃姐姐来自四季如春的南国,初来北国难免不适应,这些是吉儿亲手做的有南国风味儿的糕点,麻烦你替我送给王妃姐姐。” 静白轻蹙秀眉,警惕地看着眉目清秀淡笑如菊的女子,转念一想不由得自嘲。怎么来到北国之后,就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了。 “奴婢代王妃谢谢安夫人。”她回以微笑,轻轻接过篮子。。 第25章 坑深二十五米沐浴 85_85784一辆三米高的紫金豪华马车达达地穿过直通皇城的石砌古道,悠然停在黑墙红瓦,飞檐叠嶂,气势恢宏,牌匾上龙飞凤舞着‘寒王府’三个大字的门前。 朱红色的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几名身高八尺有余的壮丁,把高坐在轮椅上的影逸寒抬了起来,身后跟着的是腰系长剑的黑衣男子——清风。 刚入门,一阵吵闹声传来,影逸寒闻声望去,犀利的视线扫过寒轩阁门口,隐隐约约站着一行人,正在不停地讨论着什么。 金线镶边的袖口处,骨骼分明的大手挥了挥,壮丁忙停下脚步,管家廉伊赶紧弯腰上前行礼。 “发生了什么事?”凛冽之际的低沉嗓音,令人不敢侧目,廉伊自七殿下封王之后便跟着他来到王府做管家,如今已有是个年头了。自五年前寒王爷死里逃生回来,下早朝后露出这种冷凝的表情,或者声音这么低沉就说明他的心情极其不佳。 廉伊擦了擦额前的冷汗,神色越发恭敬。“各房夫人给王妃请安呢,不知为何都被拒之门外了。” 放在轮椅上的手指有规律地点了点,他想起今日早朝上太子温文尔雅的笑里藏刀,想不到短短几日朝中大臣已然被他收买许多,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看得出来对于花如墨他却是势在必得的。 他又想那日太子看花如墨心疼的眼神,眯了眯眼眸露出一副难以揣摩的神情。 “去看看。” xxxxxx 安吉儿慢吞吞地往寒轩阁门口走来,杨柳腰、婀娜姿,眉目如画,清眸澄澈流转间,与一双冷凝的视线不期而遇。 微微一愣,她连忙福身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请安的声音比以往说话分贝略大,不高不低地刚好使在场的众女听得真切。 原本喧闹的寒轩阁顿时静了下来,众女纷纷转身,望向门口那抹沉冷俊美的身影,不免心中咯噔一声,面露惊恐与慌乱的神情。 下一刻,纷纷收起嚣张跋扈的模样,众女迈着小碎步,仪态端庄而大方,徐徐而来,面露柔美的微笑,轻轻福身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影逸寒深邃清冽的视线越过众女落向紧闭的门扉上,旁边站着福身行礼的静白,但见她美眸一闪而过、掩饰不住的惊恐,随意地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说罢,便推着轮椅朝房门前走去,自五年前王府的主人只能依靠轮椅移动,王府各院便把所有的门槛铲平,以便寒王爷行动自若。 这会儿,他稍一用力,轮椅徐徐,伴随着木质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刺耳轱辘声,竟然对静白的行礼熟若无睹,径直推开门,硬生生地闯了进去。 静白愣了片刻,忙上前欲挡,却被他一个凌厉的眸光吓得后退几步,想要说的话梗在喉咙间被生生地压了下去。 直到男人的身影没入房间,门扉发出吱呀的一声,她才从惊诧回过神来,随后懊恼地嘟囔了一句。“糟了!王妃还在沐浴呢!” xxxxxx 房间内雾气萦绕,香烟袅袅,淡淡的花香在小小的空间内弥漫,混杂着细碎的水波荡漾声,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一种叫做暧昧的氛围慢慢荡起。 花鸟图屏风后面,传来女子压抑地轻咳声,清脆中带着几分暗哑,透着久病不愈的柔弱。轮椅不觉停下,影逸寒深邃的眸子越过淡薄朦胧的屏风,望向浴桶中的曼妙身影。 一头墨染的青丝顺肩而下,散落的几缕黑发,如浮云一般悬在水面,晶莹的点点水珠顺着精致的面容滑下,水眸含着氤氲的雾气,似撩了一层旖旎的青烟,细长的指尖随意地拨弄水面,荡漾起圈圈的涟漪,像是盛开在水中的芙蓉花一般。 放在轮椅上的手规律地点了点,影逸寒黑如点漆的冰眸,颜色骤然变深,带着极其侵略性的视线在她白皙如凝脂的肌肤上搜寻,像是瞄准猎物的雄鹰。 花如墨在水中已经有些时辰了,头依然昏昏沉沉的,就连方才外面传来的吵闹声也听不真切,不知是否因为泡过热水的缘故,此时,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扶着浴桶边缘,慢慢地起身,纤瘦娇小的身姿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软软的柔荑伸出想要从衣架上拿浴袍下来。阳光照亮了她纤细的皓腕,掌心的伤疤凝出狰狞的痕迹。 这时,屋内响起一阵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动作十分轻微,不似以往那般刺耳,指尖刚碰触到丝滑的浴袍,下一刻浴袍翩翩而起,落入一只有力的大手中。 她愣了片刻,晕乎的大脑越发沉重,眨了眨眼睛,不确定看到的是否是幻觉。 眼角不经意地扫到,一旁坐在木质轮椅上的人影,她猛地吓了一跳,忙压低身子,慌张地以悬浮着的花瓣遮掩。 “王、王爷……”秀眉轻蹙,白皙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粉,水眸微潋,不知是羞还是怒,语气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妾身正在沐浴,还请王爷回避。” 水汽氤氲得越发厉害,面若桃李的脸颊,一晃而过的诱人曲线,透彻宛如宝石般的灵动眼眸,流动着丝丝惊恐与慌张,湿发丝丝缕缕地垂下,在水波中慢慢荡漾,脑海里不由得勾勒出层层花瓣下的曼妙身姿,是何等得诱人。 影逸寒的眸光越发深邃,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轮椅慢慢地来到浴桶旁边。 今日的他穿了一身滚金边刺绣黑底官服,胸前绣着飞龙图腾,腰间一根黑色玉带衬得身形越发挺拔而修长,脚下踏着一双黑色的皂靴,面若冠玉,剑眉入鬓,冷眸微眯,少了一分平日里的散漫随意,多了一分浑然天成的霸气,越发显得非凡绝世,英气逼人。 有那么一瞬,花如墨被他强大的气场镇住,竟然心生臣服之意。稍一晃神,小巧的下巴被捏紧,视线内撞进一张冷如寒霜眉如锋的俊美面容,嘴角带着一抹邪魅的冷笑,低沉的声音带着暗哑,似在压抑着什么炽热的情绪。 “王妃好大的胆子,本王的去留还需容你允许?” 花如墨蓦地抬眸,水眸清清涟涟,触及到他冷凝的视线,脑海里不觉想起前几日血腥残暴的情形,清眸微垂,敛起厌恶与惊悸,小声回道。“妾身不敢,只是妾身染了风寒怕传染给王爷而已。” 遇事冷静,不忙不慌,处变不惊,伶牙俐齿,条条是理。 影逸寒黑眸微微闪动,手下的女子轻垂眼眸,浓密的睫毛轻翘挡住了原本清幽的眸子,苍白的面容泛着不正常的粉,面如桃花唇似李。湿漉漉的长发如绸缎般倾下,嘴上说着卑微的话神态却没有丝毫的妥协,依旧面容淡然清眸如炬。 他的眸色渐深,不合时宜地想起新婚之夜丝袍半掩、香肩微露时的情形,耳边响起那句云淡风轻的话。 蓦地心底一疼,影逸寒心中升起恼意,看着女子的眼神越发冷凝,忽的手下的力道加重,俯下身子。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花如墨看着他越凑越近的俊美脸庞,心中徒然一股冷意,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与他拉开距离,然背部早已靠在桶边退无可退,情急之下软软的柔荑抬起掌心向上横在二人之间。 影逸寒的体温较常人来说要低很多,花如墨只当是天气寒冷的缘故,却没想到他的唇瓣竟也是如此的冰冷,下一刻柔荑被大掌攒紧,稍一用力,纤弱瘦小的人儿竟然被他从水中拉了出来。 突然而至的冷,令头脑昏昏沉沉的花如墨醒了半分,慌乱地想要抱臂遮挡住未着寸缕的身体,脸颊羞愤难当泛起红润,“王、王爷,请自重!” 影逸寒的目光蓦地冷了下来,阴戾残忍,攒住手腕手掌力道加大,戏谑出声。“本王没心情和你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话刚落,大手穿插/进湿漉漉的发丝间,扣住她的后脑,直直地吻下来。 那吻似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唇齿之间尽是攻城略池,霸道地把柔弱无骨的她逼得退无可退,又似火,灵活地挑逗占有,旋风般的席卷而去,夺去了她所有的呼吸,全身不禁地战栗起来,粉拳紧握骨节泛白,抵在胸前奋力挣扎,却撼动不了本分。 花如墨喘不过气来,视线越发的模糊,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炙热的吻才缓缓抽离。 影逸寒低眸看向怀中的女子,娇喘嘘嘘,眉目如画,脸颊泛着病态的粉,秀眉轻蹙,眸光幽幽,不自觉地舔唇,一时有些回味无穷,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他并非好色之徒,此时竟有些觉得欲罢不能了。 花如墨大口吸着气,眸光盈盈似有流火滑过,看到他唇角的微笑,不禁羞愤不已,也不知从哪儿来得勇气和力气,颤巍巍地抬起手。 啪的一声,满含羞愤的一巴掌打在影逸寒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慢慢呈现。声音不大亦不小,刚好使还停在门外等着看笑话的众人听清。 静白几乎是立刻冲向门口,就要推门而进时眼前横了一把带着剑鞘的长剑,抬眸撞入一双淡冷深邃的眼眸中。 “没有王爷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清风轻蹙眉,冷凝的面容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不知是为谁。。 第26章 坑深二十六米被贬 85_85784影逸寒有一瞬的愣住,冷眸间滑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诧然,随后唇角勾起冷笑,令人不寒而栗。下一刻,花如墨被大力地推进浴桶中,溅起的水花四溢,花瓣朵朵飘散,温热的浴水毫无征兆地灌进鼻子里、嘴巴里与耳朵里。 她艰难地扶着浴桶边勉强抬起头,身体轻颤不住地咳嗽,大脑却越发得晕沉,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攒紧,一种近似骨头被捏碎的疼感袭来,耳边是低沉而凛冽的声音,似六月的飞雪般肃杀。 “花如墨,你竟敢打本王,你这只手是不想要了?” 影逸寒的唇角勾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而他的心却又开始莫名其妙地疼起来,这种烦躁无处可发的感觉快要把他逼疯了。攒着手腕的大掌慢慢用力,手指因为压抑着力道抖得厉害,竟然……下不了手!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更是心生恼怒,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碍眼的女子撕碎,心中这样想着,手指却不听使唤地颤抖。 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起了恻隐之心!这个女人留不得! 就在这时,只听噗唋一声,原本伏在浴桶边的女子,纤瘦娇小的身子晃悠一下,直直地跌落进浴桶中,一头墨染的青丝飘散,随着荡漾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浮在水面。 “花如墨?”影逸寒蹙眉,看着女子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没入水中,心中升起无名的火,恼怒地再次把她从水中提起,冷声道。“你以为你装晕倒,本王就会放过你?” 掌心传来炙热的触感,任他肆意地摇晃着肩膀,女子依旧闭眸蹙眉,似经受着痛苦的折磨,这会儿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女子的体温好像比常人高出很多,脸颊红得滴血,正是高烧不退的征兆。 静白伏在门扉上细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秀眉紧蹙成小山状。王爷冷酷无情、心狠手辣,说不定真的会对王妃动手,王妃又处于高烧不退之际,哪能经得起折腾。 就在她决定冒死破门而入时,门扉吱一声被拉开,接着是木质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刺耳轱辘声,影逸寒修长挺拔的身影慢慢浮现。 “来人,传令下去,花如墨削去王妃头衔,贬为侍婢,搬离寒轩阁。”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几人欢喜几人笑。 待影逸寒走后,静白一个箭步冲进房内,奔向床边,但见女子半掩浴袍安静地躺在床上,三千青丝随意地披散明显被人刻意梳理过。 然而,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探了探女子的额头,还是烫得厉害,忙取来温水为她擦拭降温,秀眉紧蹙,心中落下了忧愁的眼泪。 静白以为很快就有人来撵她们走,却把一名手持玉骨折扇、白衣胜雪的男子等了来。 xxxxxx 花如墨做了个梦,梦中的她悬立于一片黑暗中,周身十分得安静,万籁无声,隐隐地令人心惊,忽而有一双冷冽森寒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让她无处可躲,逃不掉躲不了,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跑去,眼前是迷雾重重,渐渐地失了焦距。 忽而,一双大手不知从何而来,紧紧攒住她的脖颈,力道缓缓加大,慢慢地失了呼吸。 她以为,会就此死去,却不想,幽幽地转醒。身体酸疼的厉害,指尖无力地低垂,手下床褥丝滑柔软。 羽翼般的睫毛轻轻颤抖,她缓缓地睁开覆着水雾的墨眸,看到的是,摇曳着的粉色绸缎罗账,红木制成的桌椅,精雕细琢的玉瓷饰品,和远处的檀木梳妆台,铜质的光洁镜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暖色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从窗外倾洒,照亮了一室微潋的旖旎。 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略显急促。一个浅粉色的瘦小身影,挑起倾垂的珠帘,瞬间犹如风起,珠帘呤叮作响,化作一串无律的音符,澄澈的珠子闪着跳跃的光芒,似有若无地搭在娇小女子的身上。 徐徐走来,把手中的盘子放下,一个翩然地转身,看到床榻上睁开眼睛的花如墨,女子愣了片刻,忙冲了过来,红红的眼圈似有流光滑过。“王妃,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饿不饿?头还疼不疼?” 一道暖流滑过心底,泛着病态的小脸浮现浅浅的微笑,轻轻摇头,“我已经没事了,不要为我担心。” 软软的柔荑抚上她的额头,不放心地探了又探,摸了又摸,唇角牵起一抹浅笑,静白又哭又笑地说道。“真是被你吓死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初春的光景,温瑟的光线,为屋内平添几分暖意。 艰难地起身,身体依旧酸疼难耐,眼前恍然一黑,小手用力攒紧床边勉强保持平衡。她抬眸对上女子哭红了的眼圈,揽了揽瘦小的肩膀,“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静白哭了一会儿,又笑了一会儿,这才想起煮的药已经凉了,刚想要端出去热一下,就被花如墨拉住了衣袖,回眸间,撞入视线的是温柔的浅笑。 “无妨,拿来给我吧。” 花如墨贵为公主,虽生活在冷宫内,除却环境稍差一些,南国宫中的掌事太监并未苛责她们的衣食。在遇到花如墨之前,静白一直以为公主都是金枝玉叶,身娇体弱,吹不得半点寒风,而她却偏偏相反,荣辱不惊,处之泰然,没有公主该有的娇贵习性,淡然得如一缕清风拂面,似乎没有什么能触动得了心中的宁静。 看着眼前人因为药苦轻轻蹙起的眉头,静白心头不禁一酸,小声道。“公主殿下,你受苦了。” 掰着手指算一算,她们来到北国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一直缠绵于病榻,而市井的流言蜚语字字带血,又遭到歹人欺辱,如今还被贬为侍婢…… 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行礼声,接着走进一个身着白色锦袍,袖口处绣着金线的男子,手拿一把玉骨折扇,折扇轻摇高览远山图泛着耀眼的光芒,白衣飘飘宛如谪仙。 看到花如墨的那刻,眸光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笑,男子躬身行礼。“在下凌阡陌,见过王妃。” 静白轻捂唇瓣伏在花如墨耳边,介绍道。“这是凌神医,这几日一直是他在为你医治。” 覆着水雾的眸子盈盈涟涟,流转间荧光晃动,她弯弯嘴角对着凌阡陌淡然一笑,举止优雅大方,“免礼。” 隔着摇曳着的珠帘,凌阡陌往里看了一眼,纤弱的身姿无力地靠在床边,眉目间尽是倦色。他走到离床榻几米远的椅上,取出袖中的细线,手指捏起手腕反转,那根细线像是附了魔的蔓藤缠上女子的手腕。 凌阡陌面目沉静,指尖轻触金线探脉,片刻后收回金线,藏于玉骨扇下。 见状,静白掀开珠帘走了出来,对着男子一拜,“凌神医,王妃……” 凌阡陌浅然一笑,三尺之内尽是暖意。“王妃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虚寒过重,照开下的药方,好生调理便会痊愈。” 静白立刻会意,忙取来笔墨纸砚,男子大手一挥,几行恢弘大气的黑字落于宣纸上,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便起身准备告辞。 身形微微一顿,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花如墨再次行礼。“王妃,在下斗胆问一句,你的母妃是南国人吗?” 花如墨轻轻蹙眉,思忖片刻,慢慢开口回道。“是南国人。” 对于母妃真实身份,她真的不知道,只知道皇宫中对于‘梅妃’二字是禁语,毕竟陷害太子是死罪,能活着已是皇恩浩荡,顾忌前情,只是偶然间会从嬷嬷那里听到有关母妃与南皇的爱情故事。 ——说是梅妃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在南皇微服出访时二人遇上,一见倾情,再见倾心。如是这般,那母妃便是南国的人吧。 xxxxxx 下午,花如墨本打算稍做休息,却不料,府中人前来驱赶,就这样不明所以地被人从寒轩阁中赶到了王府偏僻一角梨花苑内。 空气中,弥漫着久未人居的腐朽味儿,花如墨轻轻蹙眉,接过王府执事嬷嬷递给的包袱,意外地露出一丝释然的浅笑。 寒王爷这人性格阴晴不定,许是因为打了他一巴掌心生恼怒才会贬她为婢,如此看来也不过是个登徒浪子,远离他,来到这里,只留一席安身之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与她的平静面容相反,静白却是一脸的愤然,碍于有外人在不好发作,只能干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紧咬唇,心酸地把这口气咽下。 花如墨眸中泛起悠然的光,脸上亦没有任何的凄然情绪,浅笑着推她一把,对着执事嬷嬷盈盈一拜,“麻烦嬷嬷了,静白,送客。” 执事嬷嬷抬头,多看了花如墨一眼,遇事不惊,沉稳冷静,知进退懂分寸,性格倒是比那些个侍妾们要好得多。 搬离正式居所,等同于被打入冷宫,不知她是真的无心于王爷,还是另有打算。倒是凭着这份淡然的心智与清秀的容貌想要得宠并非难事。 想到这里,她似乎有所顾及,抬眸,多说了一句,“姑娘不必介怀,待王爷气消了说不定也就撤销废妃之令。” 待执事嬷嬷一行人走后,不远处的房顶上慢慢走出一具修长的身影,往梨花苑的方向望了望便转身消失在蔚蓝的天空中。。 第27章 坑深二十七米逍遥 85_85784书房内,影逸寒正拿着一本书细细地读,敏锐地察觉到门口得声音后,抬眸看向门口,清风快步走进,对着他抱拳行礼道。 “一切如爷所料。” 影逸寒清冽的冷眸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流光,似乎是有些恼怒的成分,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放在轮椅上的修长手指点了点,随后缓缓收紧,眸光黯然,凉薄的视线重新移回书卷上。 “既然如此,便如她所愿。” 清风不觉一愣,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对于新妃,王爷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若是喜欢为何要贬她,若是不喜欢又为何留着她? “这几天盯紧城内的动向,如果俞将军回城,第一时间汇报。”专注看书的他自然没有察觉到属下投来的探究视线。 顿了顿,剑眉蹙起,补充道。“花如墨那里也派人盯着,务必保护她的安全。” 说完后,他不觉一愣,更是在心中懊恼,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清风愣了片刻,忙躬身领命,转身之际,腹诽道:王爷应该是喜欢新妃的吧…… xxxxxx “公主殿下,我们以后是不是要靠着吃野菜活过了?”静白脸上满是愤懑,看着一地的杂草丛生,不觉哀怨。随后,挪着步子凑了过来。“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把王爷怎么了?惹得他这么生气?” 把他怎么了?说的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似的。 花如墨停下打扫屋子的手,眸光流转,淡然无波的视线落在满脸好奇的女子身上,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幽怨,“为何是我把他怎么了,而不是他把我怎么了?” 在这颓然衰败的梨花苑内,满目的苍凉令她们有一种回到了南国皇宫的错觉。如果没有那道被迫和亲的圣旨,她们这会儿应该在梅园里玩耍的吧。 静白一听,来了精神,眸子微眯亮晶晶的,“他把你怎么了?” 花如墨抬眸盯着静白清秀逼人的小脸看了一会儿,心中有些羡慕。静白性子天真单纯,凡事只过眼而不过心,这样的人更容易快乐。 见她不说话,静白有些急了,自顾自地说。“当奴婢推门进去看你的时候,心里被吓死了,还以为王爷打你了呢,没想到你只是高烧不退晕倒了,说来还是王爷把你抱到床上的吧。” 花如墨愣了片刻,至今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那人气红了的双眸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字字带血,凛冽可怕。不觉抚上当时被捏紧的手腕,像是碎骨般的疼痛犹在。 她以为那人真的会折断她的手呢。 凉风起,落叶无声,拂面过,青丝飘动。 许久,花如墨才淡淡开口,声音柔柔弱弱中带着坚毅。“我打了他一巴掌。” “什、什么?”静白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水灵的眼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主子,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声。“你打了王爷一巴掌?” 房顶上,两道修长的身影同时一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他们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事情。 xxxxxx 听说前不久位于北国东边的王朝又打来了,北国国内一时人心惶惶,好在已与南边的南国结为同盟,太子又提前把镇守在南国边境的俞老将军召了回来,众说纷纭恐是要派其前往与王朝一战,然而王朝兵强马壮,又有齐射飞骑部队,已是‘廉颇老矣,尚能战否’,当年王朝的边疆告急时,可是名震天下的寒王带兵前往阻截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朝堂上的气氛因此更为凝重,文武百官纷纷上书希望派出精锐部队把王朝的入侵铁蹄赶出边境线以东,更有甚者提出请当年的不败神话寒王重新出山,为北国百姓征得一席安宁。 对此,代理朝政的太子影逸轩持中立态度,他认为寒王已重疾在身,不易再长途跋涉镇守边疆,此事待皇上病情好转,亲自上朝后再议。 北国的朝堂间,不知何时起已分为两派,一是拥护太子,另一是拥护寒王。 xxxxxx 花如墨被贬为侍婢后,原本伺候的丫鬟也被调走了两个,只剩下静白与晴儿。 花如墨曾想赶晴儿走,倒没有其他原因,只是觉得晴儿乖巧伶俐应该跟着一个更好的主子,而她无法像其他侍妾一样,阳奉阴违,陪伴在这样一个不懂尊重为何物的男人身边。 自被赶到梨花苑后,她像是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平日里极少出门,一直呆在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也算乐得清静逍遥,而影逸寒似乎也忘记王府内还有她这个弃妃的存在,从未提起,从未过问,就好像花如墨这人从未存在过。 转眼间已过半月,北国的天气稍稍转暖,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处处可见翠绿色的生机勃勃,整个北国帝都被笼罩在一片祥和的光景中。 这日,长空如碧,万里无云。 花如墨推门而出时,还是被微冷的寒风吹得睁不开眼睛,蒙了水雾的眼眸眨了眨,才勉强适应带着温暖气息的春风荡漾。 “公主!”静白眼尖地看到花如墨出门,忙冲她招招手,随后转头继续与晴儿讨论,“你觉得把这花栽到这里怎么样?” 晴儿性子温婉细心,见花如墨只着单衣出了门,忙进屋取来披风为她搭上,对着脸颊上占满尘土的静白微微一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四季海棠性喜阳光,稍耐阴,怕寒冷,喜温暖,应种在稍稍阴湿的环境和湿润的土壤中。” 静白瞪大眼眸,水灵灵、亮晶晶的,有些出神地望着晴儿,语气中满满都是崇拜。“晴儿懂得好多。” 晴儿微微一愣,弯了弯嘴角,不着痕迹地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芒光,提起衣角在静白身边蹲了下来,同她一起搬着硕大的花盆。 听了晴儿的话,花如墨多看了她一眼,心下有些疑惑为何一个普通的婢女会懂这么多,难道…… 想到这里,她笑着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感觉自己有些神经过敏。她花如墨现在不过是个被贬为婢的弃妃,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还怕有人来害她吗? 想着,她已经走到两名丫鬟身边,捏着裙角随意地在腰间一系,眸子弯弯,唇线拉长,浅笑嫣然。“我也来帮忙吧。” 三人皆是一瓢一饮,便可独乐之人,一天也就在忙忙碌碌,种花种草的时间内度过。正值晚膳之际,安吉儿带着贴身丫鬟小岚带来了简单的小菜与点心。 花如墨从未想过在北国还能遇上知己,安吉儿倒是算上一个。这段时间里,也多亏了她,才使得花如墨主仆三人过得算是衣食无忧。 安吉儿闲来无事时,便会来寻花如墨一同吟诗作画,讨论经书,二人的有些想法竟然出奇一致,一来一往也就熟悉了起来。 安吉儿虽长相普通,然她却有一双很美很深邃的眼眸,会说话一般,单单是这样望着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会儿,刚刚走进梨花苑,美眸流转间熠熠生辉,仿若是将整个天空都装了进去。 她笑着摇头,吩咐丫鬟把午膳送进屋里,慢吞吞、晃悠悠地来到花如墨主仆三人身边,也不嫌泥泞的尘土会沾上衣衫,薄唇轻启,气吐若兰。“姐姐真性情,宠辱不惊,气度不凡,哪怕是住在这里也能乐得逍遥自在,真是羡慕。” 闻言,花如墨抬眸望进女子幽深宛如寒潭般静谧的眼眸,弯弯嘴角扯起一抹浅笑,“自得其乐而已。” 这时,小岚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站在木屋门口对着两位主子盈盈一拜,“夫人,晚膳已备好。” 安吉儿浅笑盈盈,与花如墨走进屋内,缓缓落座,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一本当下在秀才中广为流传的民间小说。 酒过三巡之后,二人都微微有些醉意,烛光映在略显娇憨的粉色脸颊上,显出别样的美,三名丫鬟见了皆是无语扶额。 敢在王府中喝酒吟诗作乐的女子,除了花如墨与安吉儿,这世上再无他人,好在二人的酒品颇好,哪怕是喝醉也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安吉儿举止优雅,一看便是大家闺秀,轻轻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随意地翻动着小说书卷,纤纤素手盈盈指尖落在书卷的一角,指了指,“许娘子这一生真是凄惨,夫君考取功名之后想要休妻,明明没有下毒却被诬陷至死。” 今日的米酒度数似乎有点高,花如墨觉得有些醉了,脸颊红红的,媚眼如丝,视线有些模糊,水眸盈盈似有流光划过,她瞪大眼眸想要看清书中所写,眼前却是模模糊糊,隐约可见三个字——合欢散。 安吉儿又说了些什么,她迷迷糊糊地应着。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来人传话,静白去开得门,回来后与小岚一同快速地收拾好碗筷,回眸对着安吉儿嫣然一笑,福身行礼。“安夫人,王爷那边正在摆宴席,喊奴婢与晴儿过去帮忙。” 又对着花如墨啰里啰嗦地念叨了一番,无非是记得关门关窗,睡觉的时候记得吹灭蜡烛,听得安吉儿与小岚捂唇轻笑,说道。“原来姐姐是这样不让人放心。” 花如墨面上一窘,并非是她不让人放心,而是静白本就啰嗦的。 安吉儿看出花如墨有些醉了,待小岚整理好篮子后,便起身准备离开。“姐姐好好休息,吉儿明天再找姐姐。”。 第28章 坑深二十八米入瓮 85_85784花如墨弯弯嘴角,轻轻点头,目送着二人的身影没入黑暗中,抬眸望了望夜空,夜幕上繁星点点,颇为宁静,凉风拂面,吹得她有些清醒。 望着挂在翘枝头上的一轮弯月,银色的月光如华,突然而至的冷清,令她偏生出‘举头邀明月,低头思故乡’的凄然、孤独之感。 她叹了口气,轻阖上门扉,坐到了桌子前,拿起那本小说书卷读了起来。 这本小说书卷她并未读完,方才安吉儿的剧透倒勾起了她的兴趣——许娘子的夫君是如何陷害她的。 屋外的风呼啸而过,废弃的木质房屋在风中瑟瑟发抖,破旧的窗纸发出颤颤的声响。屋内亮着一盏银色的蜡烛,银色的蜡油缓缓地落下,明晃晃的暗色光线斑驳流离,打在花如墨清秀逼人的小脸上,蜷曲的浓密睫毛轻颤,挡住了原本清幽的眸子,小巧的鼻梁玲珑剔透,花瓣般薄唇似风似月。 细长的手指白皙细嫩,许是寒冷的缘故,骨节处泛着一丝红肿,然她丝毫不在意地轻抚书卷,神色专注而认真,看到某处时秀眉不自觉地蹙起。 忽而,狂风大作,凛冽的寒风破门而入,带着肃杀的气息涌进屋内,把专注读书的女子吓了一跳。 花如墨轻轻蹙眉,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这会儿屋内只有她一人。慢吞吞地起身,来到门前轻轻合上门扉。眸光流转,淡然无波的视线如华,地板上摇曳着一道被拉长的身影撞入视线,高大而挺拔的身形,应该是名男子。 花如墨一怔,纤纤指尖微微蜷曲,轻轻颤抖,猛地转身看向不速之客。 来人一身墨色的夜行衣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姿,腰间系着一根腰带,看似单薄的身影实则暗藏蛟龙之姿,脸上带着一个熟悉的银色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只余线条完美、冷峻紧绷的下巴。 四目相对时,她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她惊悸,他凄然。 她诧然无措,他悲喜交加。 花如墨黑如点漆的瞳仁微微放大,水眸含雾,淡然沉静的面容似浮现一丝龟裂,袖中的手指缓缓攒紧,再攒紧,直至平整的指甲陷入肉里,疼痛的刺激告诉她这是现实。 她以为她是因为喝醉了,才会出现幻觉,却没想到那被埋藏在心底的男子真切地站在她的面前。 似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眨眼间。 “你怎么还在北国?送亲的队伍不是早已回国了?”花如墨以为那日抛下狠话,夏子夜这辈子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却是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潜入了王府中。 “我不忍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夏子夜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略带沙哑,却有种特殊的魅力。 花如墨这会儿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醉了,竟然想要扑到男子的怀里大哭一场,诉说柔肠。 可是,她不能。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纯洁的南国冷宫公主了,而是一个嫁为人妻,还被素未蒙面的人欺辱过。 抛开这一切不说,那日在凤栖宫,影逸寒的一番言辞,充分地表明,即便是双腿残疾,即便是坐在轮椅上,即便只是一个被架空了的王爷,他仍旧冷静睿智,那份运筹帷幄的成竹在胸,恣意张狂非常人所比。 夏子夜不知她所想,悠然地走到桌子前坐下,随意地拿起书看了一眼,忽而抬眸望向神情呆滞的女子,纵使带着半掩面的面罩,花如墨依旧能看出他在笑,星眸如炬亮晶晶的,温润尔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撩人心弦,扰人心扉。 他笑着摇摇头,眸中一闪而过的追忆。“竟然学会喝酒了,不过喜欢看书的习惯倒是没变。” 花如墨紧咬着唇,用剩下的最后一丝理智,强迫自己把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压下,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夏子夜,北国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你赶紧回去……” 她佯装镇静地走了两步,在桌子前停下,袖中的柔荑葱根玉指不安地绞着,视线一时不敢与他对上。 夏子夜弯弯嘴角,扯起一抹坚定的笑,看向女子的眼神宛如繁星般璀璨。“如墨,我会带你一同回南国。” xxxxxx 翌日,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花如墨从梦中醒来,望着头顶的白色罗账发了一会儿呆,才幽幽地清醒过来,脑袋有些蒙蒙的,一时想不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 她好像是梦到了夏子夜。 想到这里,慢吞吞地穿上外衫,视线流转落在脚边的一张布满褶皱的宣纸上,明显是被人重新整理粘好过,虽然纸张凌乱破碎,然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如故。 ——如墨吾爱。 摊开手指,白皙细嫩的掌心上余下几个清晰的指甲印,并不很清晰却像是留在了心里,男子轻柔中带着坚毅的话语似留在耳边。“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带你走。” 原来不是梦,只是现如今这种情况,他又该如何带她走,她是北国寒王的弃妃,他是南国的镇国将军,她的身后有她的母妃,他的身后站着整个夏家。 影逸寒双腿残废依然能稳居王爷之位,当朝太子留着他的性命,并非因为手足之情,而是根本动不了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皇位到最后属于谁还真的说不定。 她不求能与夏子夜相守,只愿他一生平安。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熟悉的清脆声音。“姑娘,姑娘,不好了!静白被王爷关起来了,说是要今日处死啊!” 前来报信儿的是一名身着淡粉色罗裙,外罩一件粉色罗衫的娇小女子,梳着两个可爱的发髻,长相还算清秀,鸭蛋儿脸红扑扑的,透着跑动过后的粉,花如墨认出了她的身份正是安吉儿的另一名贴身丫鬟,名唤悦儿。 花如墨推门而出,呼啸而过的寒风迎面而来,搭在额前的柔荑轻轻颤抖,她眯了眯眼睛才勉强适应冷风凛冽,刺骨的冷宛如冰霜侵袭,“王爷要处死静白?” 悦儿眸光粼粼,似一汪深邃的潭水被石子打破,激起圈圈的涟漪,樱唇微启,一张一合,急急切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见眼前女子身着单衣,忙推门入屋拿起床边的玄色披风,出门之际视线流转扫了一眼放在木桌上摊开的书卷,才细心地把披风搭上她的肩,二人便匆匆往寒轩阁的方向跑去。 在路上,悦儿语无伦次地告诉花如墨,昨日皇后赏给王爷一名西域女子,为此正在堂前摆宴酒席,静白在一旁伺候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壶,烫伤了新晋夫人,王爷一怒之下罚她在堂前跪了一夜,今日就要处死。 就因为打翻了茶壶,就要被处死! 花如墨此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早已经见识到影逸寒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她以为能够名扬五国的寒王哪怕是残了,也还算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没想到却是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无耻之徒。 静白从小同她一起长大,陪她度过了初来异世最无助的时光,又陪她远嫁到北国来,虽然在古代生活已有六年之久,但她一直都把静白当成姐妹看待,耳边似乎响起那日在城外女子带着哭腔的话。 “公主,求求你,不要丢下静白!求求你,带静白走!静白没有亲人……” 岂止是静白没有亲人,她花如墨在北国也是孤身一人。 xxxxxx 当花如墨与悦儿来到寒轩阁的时候,影逸寒还未起。 厢房内,弥漫着一种叫做奢靡的绯香,空气中满满的全是暧昧的气息。 床上的佳人幽幽转醒,媚眼如丝,满含疲惫的水眸潋起一丝水光,头有点晕有点疼,一时想不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身边传来一声轻咳,把邹玖微微涣散的思绪拉了回来。抬眸,望向躺于身边的俊美男子,刀削一般的容颜,近似完美的轮廓,深邃如壁的黑眸,精致浑然天成的五官,似枫叶般的薄唇在与她对视时微微勾起,扯起一抹邪魅的笑。 然,若是细看过去,笑意未达眼底。 邹玖愣了片刻,恍然惊醒,昨夜断断续续的男欢女爱涌上心头,她不着痕迹地轻蹙眉梢,再抬眸时眉眼弯弯笑得妩媚,光洁细腻的手臂环上男子腰身,媚眼盈盈。“爷,为什么这么看着奴家。” 影逸寒冷眸微眯,似笑非笑,抬起精瘦的手臂搂住女子肩若削成、腰若纨素的娇躯,大手在白皙如凝脂的后背上轻轻摩挲,似有意又无意地侧头恰巧躲过女子娇艳欲滴的红唇,捏起尖瘦的小巧下巴,声音戏谑中带着挑逗。“害羞了?你昨晚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邹玖粉拳轻握,状似羞愤地捶打着男子软陷的胸膛,娇嗔道。“爷,你好坏!” 影逸寒低笑一声,霸道地擒住女子软软的柔荑,刚想要说些什么,视线落在食指鼓起的红肿上,眉头微蹙,脑海里闪过一张清艳逼人的小脸,总是用一种淡漠的视线冷然地凝视着他。 心底隐隐地传来疼痛,原本深邃幽明的黑眸骤然冷了下来,手下不自觉地用力,捏疼了邹玖。 似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变换,邹玖惊悸地抬眸,荧蓝色的眸光流转,望向泛着危险气息的男子,以为自己的一句话惹怒了他,忙轻启樱唇小声道。“奴家和爷说……”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接着是清风低沉恭敬的禀告声。 “王爷,花如墨求见。”。 第29章 坑深二十九米矛头 85_85784闻言,影逸寒蓦地起身,麦色均匀略显清瘦的身上斑驳着几条轻浅的伤痕,在丝丝缕缕的晨曦显出几分悲怆。 一直守于外室的丫鬟们听到声音,忙绕过屏风走到内室,迅速地为他穿好衣衫,理好发冠,伺候洗漱完毕后,人已经坐在轮椅上。 推门而出,暖色的阳光略微刺目,男子眯眯冷眸,看清了等在苑外眉头紧锁的娇小身影。心中不免一时懊恼,他这般急切地出门是因为想要早点见到她? 花如墨紧咬着薄唇,看到影逸寒的那刻,眸光微潋凝起一抹叫做憎恨的叹息。她垂首垂眸,敛起眼中的万般情绪,徐徐上前,不卑不亢,福身行礼。“奴婢给王爷请安。” 许久没有听到免礼声,她抬眸望向男子冰雕一般的侧脸,对上冷凝的墨黑色眼眸,不由得心下一滞,脑海闪过那日惩罚俞飞燕时的画面,情急之下,也顾不上所谓的骄傲与自尊,低下头躬身道,“奴婢恳请王爷对于静白一事从轻发落,烫伤夫人是罪,但罪不至死!” 眸中慌乱一闪而过,很快被坚强压下,嘴上说着求饶的话,表情却依旧清然中透着冷傲。 倒是不管遇到什么事、什么人,她都能很快冷静下来,处之淡然,顺其自然,他有点想要看到女子紧张担忧不知所措时的情形了。 轮椅缓缓上前,影逸寒冷漠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半个月不见倒是清瘦了不少,却是神采奕然,看来在梨花苑内她过得很逍遥自在。 视线越过女子瞟了一眼院外,冷声道。“出来!” 躲在漆灰色墙壁后面的安吉儿吓了一跳,袖中的小手因为害怕而轻轻颤抖,掌心溢出一丝薄汗,捏了捏衣角,她慢吞吞地从院外走进,一双灵动的水眸宛如用最纯净的湖水洗过,荧光点点,流光溢彩。 她上前一步,微福身。“吉儿给王爷请安。” 花如墨害怕影逸寒迁怒于安吉儿,忙伸手拉了拉男子的衣袖,暖热的柔荑拂过手背,竟像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滑过心间。 影逸寒无意识地擒住她的小手,掌心包裹着柔柔软软的粉拳,心间却像是塞满了棉花一样莫名的心安与平静,这种感觉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母妃还在皇宫时,拉着他的手教他看书识字一般。 花如墨的第一反应是想要抽出手,冰凉的触感令她害怕与不安,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思忖片刻后开口。“静白是奴婢从南国带来的陪嫁丫鬟,是奴婢的亲人,还请王爷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饶她一命。” 闻言,影逸寒凝眸而视,面容瞬间冷却阴沉下去,为了一个丫鬟她可以卑躬屈膝地来求他,他贬她为婢时,她却欢欢喜喜地带着铺盖卷儿搬去梨花苑。 现在丫鬟闯祸了,她再跑过来求他饶命? 想到这里,心底隐隐地传来一阵刺痛,该是噬心蛊又在提醒他不能动情、动心。 蓦地,他独自笑开了,但是那抹笑却不达眼底,透着彻骨的寒气,微一用力捏疼了花如墨。“花如墨,你的丫鬟烫伤本王旳侍妾,本王凭什么饶了她?” 花如墨微微抬眸,对方的眸光极具侵略性,单单是这样望着你,便会觉得遍体生寒,像是被猎人盯上一般。她皱着眉头咬了咬唇,眸光熠熠划过一道无奈与悲凉,抬眸对上他冷漠无波的冰眸,缓声道。“如果王爷一定要处死静白,那么连奴婢一起处死吧。” 影逸寒凝视着眼前单薄得像是一阵风便可将其吹倒的柔弱女子,今日的她未施粉黛,素颜的小脸清秀逼人,弯弯的眉毛轻蹙,似蜿蜒远山,水眸盈盈似墨,像一湾被打破的寒潭,剪剪瞳眸,荡漾起圈圈的涟漪,透着淡漠的柔光,却异常的倔强而坚定。 青丝乌黑如墨,随意地披散,一缕一缕地落在玄色风衣上,凉风起掀起发丝、衣角,如同一幅恬淡静幽的山水画。 花如墨虽气质清雅淡然,却也有符合少女时期的俏皮可爱,但每每面对他时,都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态度,哪怕是来求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卑微狼狈。 影逸寒剑眉微蹙,眉峰处凝起冰霜,冷眸微眯,眼神寒冷刺骨,忽地挥手把花如墨拉至面前,紧紧地盯住女子黑亮的眼眸,冷笑出声。“花如墨,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花如墨紧咬薄唇,深吸一口气,毫不畏惧地对上宛如千年冰川的冷眸,“王爷是龙,高高在上,想要如墨死,如墨不敢活。” 说着恭敬的话,然她的眼眸清澈似水,带着决绝的柔光。 一旁的安吉儿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眸不可思议地看着花如墨,敢这样对影逸寒说话的人,她是第一个。视线又落在脸色越发阴沉、嘴角含笑的男子身上,心咯噔一声,在府中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露出这副阴沉的表情,就像是上次惩罚俞飞燕时。 王爷生气了。 安吉儿抬首望进花如墨淡然的眼眸中,捏了捏袖口,深吸一口气,刚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呻/吟,接着是丫鬟们的惊呼声。 转身之际却见原本站在门扉前的新晋夫人邹玖,清艳逼人的小脸面色发青,嘴角边流下一缕鲜血,纤弱无骨的身子飘然倒地,妩媚的秋水目波光粼粼,眼角溢出鲜血,紧紧地盯着如碧的天空,竟是死不瞑目之色。 在场人皆是一惊,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 花如墨听到声音,轻轻蹙眉,淡然无波的眸光流转,刚要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却感觉腰身一紧,人已经坐到了影逸寒腿上,后脑被一只大手按住,鼻梁撞上男子坚挺的胸膛,视线内满满的全是暗紫色锦衣纹路,鼻息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影逸寒冷眸微眯,犀利的寒芒在眸中闪动,睨了一眼地上的女子尸体,冲苑内的侍卫摆摆手。“传凌阡陌。” xxxxxx 寒王府的厅堂前,气氛冷凝而压抑,初生的旭日悄然爬上天际,丝丝缕缕地晨光洒落了一地清冷的光华,打在院内已然僵硬的女子尸体上,显出一抹狰狞的诡异。 厅堂内挤满了人,更确切的说是挤满了女人。这还是花如墨第一次见到王府的所有侍妾们,粗略地数了数就已经二十多人,还有一批没有名分的美人,她不明白一个不举的人为何要娶这么多女子。 侍妾们在赶来厅堂的路上,便已听说昨日的新晋夫人邹玖毒发身亡,一时间王府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寒王府女人多,侍妾们经常为了争宠吵吵闹闹,却从未有人敢在影逸寒眼皮底下闹事。这会儿,竟然闹出了人命,可见幕后黑手的胆大包天。 虽然这样想着,但侍妾们依旧没有放过任何争宠的机会,各个精心打扮、淡妆浓抹过后,才慢吞吞地出了门,一时间花红柳绿,满屋的美人如云,倒有百花争艳的感觉。 在一群红红绿绿的美人中,花如墨披着玄色披风倒显得过于朴素而呆板,却是别具一格,别有一番风韵。 凌阡陌大手一挥,玉骨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轨迹,金线收起藏于扇后,他轻轻蹙眉,随后舒展开,折扇轻摇,淡笑着走进厅堂。 影逸寒接过身边侍妾萧苏羽递上的茶杯,小抿一口,看向凌阡陌,冷声道。“可查出死因?” 凌阡陌英俊的脸上挂着一抹淡笑,白衣胜雪,举手投足间满是风华。他对着影逸寒抱拳道。“王爷,邹夫人死因是中毒身亡,中毒时间是昨天夜里,大约在酉时。” 凌阡陌的话引起了侍妾们一阵讨论声。 “酉时,邹夫人不正在用膳吗?” “对的,正是晚膳的时间。” “难道是在王爷摆宴的时候中的毒!” 一时间众说纷纭,人声鼎沸。 凌阡陌轻咳一声,继续道。“中的毒乃是合欢散,无色无味,需与茶水混用。臣斗胆问一句,昨天的晚膳茶水是谁所沏?” 这时,原本站在白慕雅身后的丫鬟婉月噗唋一声跪了下来,一张清秀的小脸满是惊恐与紧张,纤瘦的身子轻轻颤抖,战战兢兢地说道。“王爷,昨天晚膳的茶水是……是侍婢花如墨的丫鬟静白和晴儿亲身所沏!” 白慕雅乃当朝丞相之女,虽身份为侍妾但却是王府内公认的掌事夫人,大小事务都需经过她之手才可定夺,昨天晚膳亦是她亲自操办,而她的丫鬟婉月更是得力的助手,府中人事管制便由她支配。 闻言,在场人皆是一愣,好像已经把那个入府不足满月就被贬为侍婢的王妃忘记了。这么一提起,众女子的视线纷纷落向站在影逸寒身边不远的白衣女子。 影逸寒迷人的眸子微眯,睨了一眼花如墨,略微思忖片刻,勾了勾嘴角,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花如墨,你打算作何解释?”。 第30章 坑深三十零米解释 85_85784花如墨黛眉轻蹙,眼中没有一丝慌乱,镇定自若地说道。“解释?如墨不知要解释什么,静白与晴儿是如墨的丫鬟,心地善良定不会做出下毒之事,请王爷明查。” 影逸寒冰冷的视线,落在花如墨的脸上,端详着她清秀脱俗的面容,黑亮的眼眸潋滟荧光,清雅淡漠、泰然处之的姿态,美得虚幻而缥缈,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不合时宜的,他想起那日被雾气萦绕的妙段身姿,沉于散落花瓣的水中,袅袅妩媚诱人,泛着红润的娇美脸颊,如花瓣般软软的薄唇,以及白皙嫩滑的皮肤触感。 这样一个女子,处死不惊,遇事冷静,如果,她不是南国的和亲公主,不是影逸轩苦苦寻了多年的人,那么…… 心头突然一疼,他捏紧轮椅的扶手,强压下心里升起的异样,刚要说话,却被身边的萧苏羽抢了白。 今日的萧苏羽穿了一身浅绿色碎花百褶罗裙,宽大的袖口镶着金线,十指修长,指甲平剪,轻轻地端起茶壶,慢吞吞地为影逸寒倒满茶水,绝色的面容带着一丝巧笑,盈盈眸光落在花如墨身上,满是犀利冰霜。“姐姐说的是,静白与晴儿心地善良不会下毒,但是如果她们的主子指使她们这样做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就是,丫鬟善良,不一定主子也善良啊。”身着粉色拖地长裙的李雪兰摇摇蒲扇,随声附和着。 一时间讨论声四起,把矛头对准了花如墨。 花如墨轻颦秀眉,漠然地看了一眼跪在不住发抖的婉月,当下心中有了计较,她不明白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呆在梨花苑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何她们还要加害于她。 难道是为了俞飞燕被惩罚的事情,想要为她报仇?她自问那事与她无关,明明是影逸寒这人心狠手辣,不肯放过俞飞燕!为何女人不生玩弄她们感情的男人的气,偏偏要与自己的姐妹针锋相对? 花如墨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影逸寒,慢条斯理,不慌不忙道。“王爷,你要奴婢给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奴婢就为自己辩白一次。” “如凌神医所说,合欢散是一种无色无味、需与茶水混用的毒,然而这种毒单独饮用并不会使人至死,而是需要吸食过量的龙涎香才会触发毒性,而整个王府中只有王爷身上带有龙涎香,也就是说要触发合欢散的毒性,必须同时具备喝下毒水与得王爷宠爱两个条件。”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道。“合欢散价格不菲,因为其中有一味珍贵药材,奴婢从南国和亲而来,又被贬为侍婢,哪里来那么多钱来卖毒药?” 花如墨的话刚落,在场人一片哗然,有惊讶于她的见多识广的,更多的则是对于合欢散的后怕——必须吸食过量的龙涎香才会触发毒性,也就是说谁最得宠便会死得最快! 凌阡陌嘴角的微笑加深,黑亮的眼眸滑过一道赞赏,轻摇折扇满是风华,引得身边女子频频侧目。 影逸寒冷眸一凝,似有流光滑过,微微眯紧,冷然一笑,戏谑道。“身为南国公主却说自己没有那么多钱,这公主你当得窝囊。你说得倒是精彩,但是不够,本王需要听听当事人的辩白。” 他冲清风摆了摆手,清风快走几步来到他的身边。“把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带上来!” 过了一会儿,静白与晴儿被两名侍卫擒了进来,二人浑身是血,明显地被用过刑。 晴儿内向话少而嘴乖,挨得打较少,身上的衣衫较干净,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此时的表情,跪下道。“奴婢见过王爷。” 静白性子直藏不住话,白色的薄衫尽是殷红的鲜血风干后留下的狰狞痕迹,抬眸间眼神略微涣散,气息游离,然而她却安静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也不开口行礼。 影逸寒看向因为情绪波动而浑身发抖的花如墨,但见她脸上血色褪尽,紧咬着唇压抑着心中翻腾的情绪,眸子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素雅的小脸上投下两道阴影,挡住了原本清幽的黑眸,仪态端庄从未失态过。 他开始好奇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够养出这般淡然如菊的女子。 心中徒然升起一抹异样,他皱眉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似笑非笑地挑眉,犀利的眼神落在晴儿身上,话却是对着静白说的。“昨夜在用膳时,可是你沏得茶?” 静白抬头,无神的双眸动了动,扫了一眼紧皱着秀眉的花如墨,小声开口道。“是。” 影逸寒眯了眯眼,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花如墨指使你下毒,毒害本王的侍妾们,你可认罪?” 静白猛地一惊,瞪大眼眸,不可置信地看向花如墨,回想起在来时路上听到下人们的闲言碎语,当即心中有了计较。 莫非是有人要陷害公主?昨晚的茶壶,她并不是有意打翻的,而是当时不知为何感觉手腕一疼,手指就莫名其妙地松开了。 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咬了咬牙,回道。“奴婢并不知道茶水里有毒,还请王爷明察。” 一直战战兢兢的婉月突然抬起头来,攒着衣摆哆嗦个不停,声音激动而带着轻颤。“膳房里的人都看到茶水是你所沏,又一直将茶壶拿在手中,如今茶水有毒害死了邹夫人,你还狡辩!” 静白秀眉紧拧,看向婉月,冷声道。“婉月姐姐又怎知奴婢一直将茶壶拿在手中?” 婉月一愣,咽下一口唾沫,低声道。“整个膳房里的人都看到了,奴婢自然也看到了,奴婢不敢撒谎,况且……况且如果毒不是你们下的,那又为何她这么熟悉毒的成分与功效!” 婉月的话再次将矛头对准了花如墨。 花如墨轻蹙秀眉,清眸淡然无波,看向婉月的视线静如寒潭,“闲来无事,喜欢看书,读得多了,自然知道的多。” 她虽然生性淡然,不喜争强好胜,但不代表她会坦然接受诬陷。纵使心中对影逸寒有再多的不满,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没有指使过静白下毒,我们都是无辜的。” 萧苏羽轻笑一声,美眸盈盈带着得意的笑,睨了一眼表情平静的花如墨,想起俞飞燕曾经因为她被罚,字里藏针地说道。“花如墨,你以为你还是南国的公主吗?这里是北国,你说你没有下毒,要讲证据的。正好你说你是看书得知合欢散的使用方法的,那也可以理解为你为了害人而特意去看的书。”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面露紧张的安吉儿,嗤笑一声。安吉儿本就话少,平日里不喜女红,却喜欢读读书作作画,与她们往来也不过是因为需要找个靠山罢了。自从俞飞燕出了事后,这心怀鬼胎的女子便与花如墨交好上了。 萧苏羽收回视线,懒散地理理衣衫,继续说道。“还有,听说南国最年轻的镇远将军曾经为了你差点与王爷的侍卫们动起手来呢,谁知你是不是为了和他私奔才想着谋害我们!”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晴儿突然出声。然,她始终低着头,声音如翁。“王、王爷,奴婢想起一件事情。” 影逸寒的脸色在听完萧苏羽的话后,徒然变冷,眸光凛冽似冰。“说。” 晴儿微抬眸快速地扫了一眼脸色更加惨白的花如墨,咬了咬牙,娓娓道来。“奴婢记起,几天前的晚上,奴婢已经就寝,忽然听得房内传来奇怪的声音,就疑惑着起身查看,奴婢看到有个男人与主子搂搂抱抱,做不堪苟合之事,事、事后……留下一包东西就飞快地越窗而逃。” 说到这里,她咬了咬唇,抬头眸光亮晶晶的,“奴婢猜测,那包东西正是合欢散!” 影逸寒眯了眯眼眸,浑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气,冷然地看着哆哆嗦嗦的晴儿,“此话当真?” 袖中的小手微微蜷曲,轻轻颤抖,晴儿深吸一口气,说道。“千真万确。” 影逸寒冷寒的视线移到花如墨略显惊悸的面容上,花如墨眸光清然微潋,似有流光滑过。她不善说谎,虽然晴儿说的是谎话,但是在昨夜夏子夜的确是来王府了。 只是她不明白,晴儿为什么要陷害她。 不等她解释,静白气得七窍生烟,双手抓住晴儿的衣衫,美眸瞪大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张因为紧张而涨红的清秀面容。“晴儿,主子从未苛待过你,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诬陷她?你当时所说必忠心耿耿都是谎话吗?” 晴儿用力拂开静白,不想力气之大却把她推倒在地,讪讪道。“忠心耿耿?难道像你一样对主子的话言听计从,害死邹夫人就叫做忠心耿耿了?对于给王爷戴绿帽子的视而不见,就叫做忠心耿耿了?” 静白目眦尽裂,刚想说什么,却听得影逸寒面无表情的怒喝声。“都住口!来人,把花如墨关进地牢,听候发落。”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对于影逸寒的做法多为不解。且不说给夫君戴绿帽子这事有多严重,单单是下毒害死皇上赐下的美人这条,她花如墨就算是死一百回也难辞其咎。而影逸寒又生性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定不会放过任何背叛他的人。 花如墨自知百口莫辩,她是中了某人设好的连环计,且不说死了一个侍妾有多严重,如果真的把夏子夜牵扯出来,那事情就闹大了。 王府内绝对有内奸,会是谁呢?到底是谁想要害她。 抬眸扫视众女子或幸灾乐祸、或浅笑嫣然、或隐隐担忧的面容,最终落在影逸寒冷如寒冰的脸上,疑惑地垂下眸,不知他在气什么,轻叹了口气,跟着前来的侍卫出了门。。 第31章 坑深三十一米劫走 85_85784地牢里,地面潮湿阴冷,光线阴暗森然,透过狭小的牢窗投下一道道金黄色的光柱,打在花如墨身上留下一个个明暗相间的光斑。 两旁的牢房里,关押着形如恶鬼的恐怖犯人,不时发出渗人的呻/吟哀嚎之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腥甜味儿,只让人感觉像是入了人间炼狱。 花如墨颦着眉,向后缩了缩身子,后背直贴紧墙面,靠着铁青的牢狱栏杆坐了下来,四周隐约传来老鼠爬行过的哒哒声,伴着犯人的惨叫与呻/吟,只是一小会儿,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粘糊糊的很不舒服。 因为太过潮湿阴暗,四壁常年不见阳光,此时正长满了一片片墨绿色的藓类植物,牢房中间的长廊,大理石光洁的地面上陈着常年未干的血迹,已然成灰黑色,泛着陈腐的气味儿,令人望一眼便会胆战心惊。 花如墨受不了鼻息中的恶臭,扶着栏杆干呕起来,可从早晨便滴水未进,什么也没吐出来,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什么撞击过。 吐过的身体越发得虚脱,她不敢去看几沓摞起来的潮湿稻草,脏乱不堪,上面哒哒地爬过老鼠,因为呕吐,她的眼眸已然泛红,身体难受得厉害,惊恐与不安一遍一遍地摧毁着脆弱的神经。 她回想起侍卫临走之前说的话,“王爷吩咐,如果你想认罪了,便招呼一声。” 只要认罪,就可以出去吗? 可是,她真的没有指使静白下毒害死侍妾,也没有和夏子夜做苟且之事,她是清白的,她不能向他们屈服,哪怕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花如墨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又在一声惨叫中猛然惊醒过来,眉心紧蹙,面如寒霜,水眸似墨,颤巍巍地抬起软软的柔荑,捂住耳朵想要阻隔那令人心惊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嘶吼的惨叫声变成低低的呻/吟,泛红的眼眸动了动,刚要放下手,纤细的手腕就被捉住。 花如墨惊恐地瞪大眼眸,刚要尖叫出声,那人却先她一步捂住了她的嘴,顿时她动弹不得,喊不出声。 “公主殿下,是我。” xxxxxx 夜色如绸,黑如点墨,一轮上弦月斜挂在略微昏黑的天幕。 寒轩阁的厢房内,时不时传来女子娇媚的呼喊与压抑的呻/吟,听得令人面红耳赤、想入非非。 金龙烛跳跃着的烛焰,明晃晃的光线照亮了一地寂寥的狼藉,打在男子刀削一般俊美的脸上,眉目清晰如画,五官立体而柔和,穿了一身奶白色绸缎中衣,没了白天里的阴沉与冷酷,此时倒显得安静儒雅,竟有一种陌上公子温如玉的感觉。 他随意地倚在床边,神色慵懒而漠然,骨骼分明的五指微微蜷曲,捏着一本书卷细细地看着,丝毫不为身边的娇喘嘘嘘所动。 过了一会儿,眼波微动,从书卷中抬眸,扫了一眼临池墙壁的窗户。随后,窗户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身暗卫穿着的无影闪身而进,训练有素地走到床边单膝跪下拱手行礼。 “爷,东宫的探子来报,一切如爷所料,有一支身着夜行衣、训练有素的锦卫偷偷地潜出皇宫,朝王府这边而来,方才已把人救走。” 影逸寒抬起头,墨色的眼眸冷了下来,冷冽阴沉,眸光一凝溢出冰霜,薄唇紧抿,脑海里的情绪百转回肠,挥之不去的竟是女子与陌生男子缠绵悱恻的一幕。 单单是这样想着就令他失了往日的冷静,妒忌如蔓藤一般缠上心扉,压抑着喘不过气来。这种反常的情绪,令他的面容更加阴沉冷凝,双手不由得收紧,捏得书卷咔咔作响。 许久,压下心中升起莫名的波动,朝无影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无影走后,影逸寒再也无法集中精力继续读书,略微思忖片刻,竟然翻身下床,穿戴整齐后破窗而出,留下满屋的奢靡气息与女子充满情/欲的吟/哦。 xxxxxx 月色如银,透过浓密的枝叶形成一道道朦胧迷幻的光柱,照在花如墨略显苍白的脸上,明暗相间的光线斑驳着,娇柔中带着隐忍的坚强。 十一逆着月光而立,摘下头上的斗笠,对着花如墨行礼,动作恭敬,态度却极其冷漠。他真的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做法,明明是这样贪慕虚荣的女子抛弃,又为何要冒着挑起两国争端的危险救她出府? 因为一天未进滴水,在地牢的时候早已浑身难受很不舒服,这会儿吹吹凉风才感觉大脑清醒一分。抬眸,水眸盈盈因为路途的颠簸而染成红色,稍一晃神便被人从骏马上扶下来,胃里一阵恶心翻腾。 她咬了咬牙,把难受咽下,借着清冷的月色,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五官立体而阳刚,长相白净而清秀,虽身形单薄,举手投足间却是雷厉风行的狠戾。“你、你是……十一?” 十一微躬身,冷声回道。“公主殿下,属下奉将军之命前来。” 是夏子夜派他来的?夏子夜怎么会知道她被关进了地牢里,难道府中与他里应外合? 可是,她现在不能走,如果就这样走了,那么她下毒害死邹玖,又红杏出墙的罪名就会坐实,一旦被抓回来必死无疑。 她并不是怕死,可是她怕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还牵连到他人。尤其是萧苏羽的话已经暴露出北国皇族的人早已她与夏子夜之前的关系。 夏子夜是个武官,常年随父征战南北驻守边关,习得都是行兵布阵之法,虽性格开朗外向,但是相处时却是个木讷的人。让他带兵打仗可威震四方,让他揣摩人心定一败涂地,以他的心智与头脑,没能直接冲进寒王府把她掳走已是万幸,又怎么可能在王府内安插线人! 一定是有人以出谋划策为名指使他、利用他。 况且影逸寒看似因为残疾,变得性格多变、阴晴不定,却是个我行我素、桀骜不驯的主儿,丝毫没有一个残疾之人该有的自卑与颓废,他之所以敢动府中背景深厚的侍妾,若不是个傻子便是真的绝对自信、运筹帷幄,这一点从他身边的清风侍卫便可看出来。 清风武功高强,性格沉稳冷静,并不是什么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却对他忠心耿耿、誓死相从,由此可见不管影逸寒是否残疾,都有令下属信服的地方。 不知是否多心,她总觉得影逸寒看她的眼神十分犀利而霸道,就像是猎人看到猎物一般,单单是与他对视便会得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对于她好像是有一种奇怪的征服欲。 如今,她就这样消失,他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他早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正想借着这次机会趁乱夺/权、翻身为皇! 花如墨水色的眼眸微潋,抬眸间似一汪波光粼粼的深潭,剪剪瞳眸凝起冰霜。“十一,我不能跟你们走,你们一定上了什么人的当了!我如果跟你们走了,这罪我就认了,这样会牵连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十一打断。 “公主殿下请放心,将军早已制定好周密的计划,定可将你安全地救出,这罪认或者不认亦无妨,以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花如墨存在。正所谓金蝉脱壳,不过如此。” 花如墨愣了片刻,紧咬薄唇,十一的话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一定是有人在利用他们。原来他们是想利用她‘假死’来脱身啊,十一如此成竹在胸,这说明幕后的人身份绝对高深,又能想出如此周密的计划,并非善类。 夏子夜与他合作,无非是与虎谋皮。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走还是留好像已经由不得她了。 花如墨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望向十一的眼神带上一抹忧色。“可是……” 十一没了耐心,不再与花如墨费唇舌,强行把她扶上马车后,又与其他人讨论了一会儿,才与另一名同伴坐到了马夫的位置,马车内留下一人看住花如墨,其余五人先是站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儿,而后轻点脚尖,闪身至路两边的古树中隐藏好踪迹以防发生意外。。 第32章 坑深三十二米混乱 85_85784北国的帝都外是一片地势较为平坦的平原与丘陵,林间小路蜿蜿蜒蜒,两旁的参天古树郁郁葱葱,明暗相间的光线打在急速行驶的马车上,凉风吹起,光线晃动,摇曳了一地冷然的醉人光晕。 与十一共同驱马而行的是一名二十出头长相儒雅的青年,斜靠在桦木马车栏木上闭目养神,清瘦的身姿实则暗藏蛟龙的灵敏,纵使闭着眼睛,身形依然紧绷,时刻处于警惕的状态。 十一轻扬马鞭,使得马车的行进速度不快也不慢,在脑海里略微回忆一遍昨日商量好的路途,将军将会在帝都北边的一处农村码头接应他们。 马车晃晃悠悠,行进在小路上,路过一处拐角时,原本闭着眼睛的青年突然睁开眼,目光如炬,森冷幽然,一旁的十一也是攒紧马鞭,处于戒备状态。 突然,空气冷了一分,几支渗着毒液的箭羽向马车射来,锋利的箭刃泛着阴森的寒光,他们二人反应极快,青年把剑而起,轻点脚尖施展轻功,身形于马车前方,舞动长剑,耳边传来铛铛铛的几声冷兵器相接声后,几支箭羽被格挡住射向小路两边。 十一紧拧秀眉,初步估计了一下偷袭人数,又暗自观察了一下地形,当下心中有了计较。用力扬鞭,驱赶骏马速度突然加快,冷厉的寒芒在眸中涌动。 敌方人数足有二十人,皆武功高强不可直面应战。 马车内的一名看起来十七八的少年也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一跃而起,坐直身子,手握长剑,掀开垂下的绸缎帷幕,往后一探,顿时神情大变,“我们被杀手盯上了!” 话刚落,又一波利箭袭来,划破静谧的夜空,这一波皆从刁钻的角度而来,比上一波速度更快、准、狠。十一见青年应付不暇,忙单手策马,右手拔出长剑同他一起抵挡利箭。 然百密一疏,一支利箭从二人舞剑的缝隙中,直直地射在黑色骏马的腿上,骏马嘶吼一声,后腿一弯,整个马车轰隆地翻到在地,后方亦传来数不清的凌乱马蹄声响,来人皆是身手敏捷、训练有素,挥舞着冷兵器乘着旋风而来。 与此同时,原本隐于暗处的几名敌人也从藏身处一跃而出,瞬间十一等人在数量上落得了下风,被团团围住。 “保护公主!”毕竟是曾经跟着夏子夜征战过沙场的人,十一见到这种情形瞳孔骤然放缩,一瞬的慌神后很快冷静下来,快速舞剑,暗提内力乘风而上,后面的几人听到命令后,也皆是持着武器跃到敌方人群中厮杀起来。 不同于他们有内力,纵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也能看清眼前的情况,花如墨瞪大眼睛,眸光晃动,却还是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尽是令人不安的漆黑,耳边只余尖锐的冷兵器相撞声与惨叫声震人心弦,响彻林间。 由于有一次遇见刺客的经验,这会儿她很快冷静下来,跟着身边的人来到一处易守难攻的空地旁,以防他们的战斗波及到她。 她拧着眉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空中几道黑影相撞,也不知是哪一方占了上风。 漆黑的夜幕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零落的星光照亮了一地猩红色的寂寥,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树交相辉映中,几道飞驰的人影幢幢,冷兵器泛着森然的寒光,每一次的挥动都带出大片大片的血雾。 耳边是压抑着的沉闷呻/吟与撕裂般的惨叫,精神太过集中似乎冰冷的武器没入身体,皮开肉裂的声音也被无暇放大。纵使看不清战斗的场景,花如墨也能想象出对决的惨烈。 突然,一声惊人的惨叫,响彻整个山林,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无比惊悚与凄厉,宛如一把巨斧大力挥动,劈开漆黑的夜空。 十一闻声侧目,动作稍稍一滞,像是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迅速侧身后仰,险而又险地躲过致命一击,此时的他身上已受多处剑伤,殷红的鲜血顺着黑色的锦衣外渗,空气中满满的尽是腥甜的血味儿。 咬了咬牙,双手合十,暗自提气内力,左手小指微勾,御剑而击,瞬间长剑划破天际,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冰刃朝敌人而来。 “竟然是南国夏家军的剑术!快躲开!”敌方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敌方首领迅速地打了个分散的手势,带着两名武艺高强的下属朝十一的方向飞去。 同北国皇族流传的剑术一样,南国夏家军的剑术同样名震天下,二者伯仲之间。 受到三人夹击,腹背受敌,又身负重伤,十一应付不暇,几个回合后就落得下风,然近身搏斗后,他也认出了对方的招式。“你们是北国皇族的……” 话还没说完,黑衣人双脚用力蹬地,施展轻功朝他而来,一个闪身不暇,黑衣首领抓到十一的破绽,手腕反转,长剑迎头而下,横挑竖劈,十一躲过两次致命攻击后,被逼进死角,毫无征兆地长剑蓦地插/进左胸,快速地翻转后,鲜血洒了一身。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已有七八个人倒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个黑衣人趁乱,甩掉缠住他的对手,提着长剑朝花如墨而来,凛冽的杀气卷起一阵狂风。 花如墨不知这阵狂风为何而起,一身白色绸缎素衣,衣角掀起露出一双穿着刺绣碎花的小鞋,边边角角已然沾上泥泞尘土。抬起水眸,眸光流光微潋,被泛着寒光的长剑晃花了眼,不得不眯起眼眸才勉强能看清长剑滑翔的轨迹。 一股强烈的压迫气流迎面而来,越来越近,黑夜里的寒光突现,夹着冰冷的杀气。 花如墨咬破了唇瓣,指甲已经深入肉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淡冷的面容未因恐慌露出一丝丑态,眸光盈盈间已有了对死亡的觉悟。 到底是中了他人的圈套,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双腿好似千斤重,对方的杀气震得她无法移动身体,纵使还有体力,却也逃不开对方的攻击,她猛地闭上眼睛,再过淡漠的人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杀! 眼看敌方的利剑就要袭来,电光火石间,一把泛着森然白光的软剑从古树后面飞驰而来,乘着旋风,不差分毫地撞上利剑,利剑在距离花如墨十公分的距离颓然落地,发出铛的清脆响声。 花如墨猛地睁开眼睛,水眸染雾似撩了一层淡薄的青烟,毗邻死亡的恐慌,险象环生的窃喜,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双腿发软之际轻轻颤抖,无意识地后退一步就要瘫软在地。 蓦地,眼前一晃,一道黑影兀自地出现在眼前,不盈一握的纤腰落进一个有力的臂弯,女子的柔弱撞上男子的强/硬,软软的柔荑不自觉地揪紧那人的衣衫,强有力的心跳,伴着邪魅低沉的嗓音,从耳畔传来不够温柔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抱紧我。” 花如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悸,勉强支撑住身子使自己不会狼狈地跌倒在地,抬眸之际,亮色的眼眸撞进一双阴鸷冰冷的眸,似猎豹一般泛着危险的气息。 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加身,腰间一条黑色玉带衬得身形高大而挺拔,三千青丝束于脑后,一张银色诡异的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泛着森然光芒的冷眸与宛如刀削一般,浑然天成的下巴。 花如墨觉得这人的眼神很熟悉,愣了片刻后,摇了摇头把不且实际的想法甩出,也知现在不是在乎‘男女授受不亲’的时候,颤巍巍地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细长如葱根般的小手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无意识地顺着凸起的纹路摸了摸,上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影’字。 只是眨眼间原本朝他们而来的黑衣人伴着一声惨叫,已被一个巨力侧踢踢飞老远,跌落在地上,已然站不起来,不知生死。 其他的黑衣人见状,齐齐地持着手中长剑,直逼男人面门,双眸染血,闪动着杀气,语气森然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影卫的事也敢插手!” 面具男人愣了一瞬,当下心中明了。随即,面具下的浓眉紧蹙,面容凝冰,宛如千年不化的冰川,眸光杀气凛然像是困兽出笼一般,声音低沉肃杀,“不过是纪灵的看门走狗,也敢自称影卫?” 影卫们皆是一愣,没有料到这男人竟然胆大到敢直呼当今皇后的名讳。“大胆!杀了他!” 面具男人冷笑一声,目光冷凝,已经单手把花如墨抛上了头顶的粗壮树枝,眼中迸射出浓浓的杀意,“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恶战,一触即发。 这人的身手极好,速度极快,招招狠绝,哪怕以一对多,依旧应付自如。。 第33章 坑深三十三米惊险 85_85784昏黑的夜色里,还未看清他是如何出招的,耳边是施展轻功急速而行的猎猎风声,只觉眼前白芒一闪,原本朝二人击来的黑衣人已经咚咚地倒在地上,余下的几人皆是满面惊恐,面面相觑后,决定破釜沉舟,与他殊死一战。 面具男子丝毫不为所动,手持软剑,剑身染血,泛起一层赤红色的寒气,浓密的血雾过后,似刀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紧绷的下巴溢出寒霜,眼神阴鸷寒冷,微微眯起,蓦地横起软剑,暗提内力,泛着冷光的软剑破风而出,迎上众人的利刃。 他稍稍转动剑柄,右手翻转,雄厚的内力御剑而行,一阵阵冷兵器相接的刺耳声响,视线内尽是火光飞溅,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软剑突然发力,在空中舞成诡异的弧度,冲在前面几人的胸膛被横扫,带出飞溅的殷红液体。 黑衣人们尚未惊醒过来,只见那人身影神出鬼没,以诡异的角度绕到首领身后,剑身反转,横切竖劈,隐隐的空气中竟然凝结出无数的剑刃,朝他们而来。 人群中发出一个惊呼。“这个招式是……” 那人顿了片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向面具男人,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哆嗦嗦,毛骨悚然。“你、你是……” 话还未说完,手起剑落,只见一道寒光略过,一颗头颅咕噜一声滚下,被切平的脖颈血如泉涌,直飞上空。 花如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双手扶住粗壮的树干,瞪大眼眸想要看清树下的情形,接着刀光剑影,利刃泛起的寒光四散,看清了那道如鬼魅般的身影应付自如。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何处又赶来一批黑衣人,皆是手持着弓箭,锋利的箭刃泛着森然的寒光,强弓拉成满月状,夹杂着旋风之气朝树上的女子而来。 面具男人心中一慌,阴鸷的冰眸瞳孔放缩,一个大力挥剑拼着以伤换伤突破重围向树上飞来,见她情况危险,一个分身,身后露出破绽,左肩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 然,他顾不上疼痛,单手揽住茫然不知所措的女子,双手撑树挺直腰杆,用血肉之躯把利箭尽数挡下。 花如墨惊恐地抬眸,看到的是男子冷/硬的面部轮廓,染红的冰眸微眯,银色的诡异面具泛着森然的寒光,紧抿的唇角扯动像是在压抑着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 水眸微潋,盈盈似墨,薄唇轻颤透着惊悸,“你、你没事吧?” 面具下的剑眉紧拧,后背每一处地牵动,就像是受尽残酷的刑罚,皮开肉裂地撕裂感。他暗提内力,只听一声压抑的闷哼,后背的几支利剑应声飞出,带出血花四溅,划出诡异的弧度。 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死不了。” 面具男人凛冽的眼神柔和了几分,自知以一敌十是消耗战,何况还得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不知箭上是否有毒,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只能向教内门众求救了。 蓦地,他从袖中取出一枚信号弹,白光绽放后,打横抱起花如墨,双脚用力蹬地,施展轻功往西北方向跑去。 黑衣人们哪儿这么容易放过他们,提着大刀叫喧着,“那人受伤了!快追!” xxxxxx 北国,凤栖宫中。灯火通明,彩色琉璃灯高挂,炫目光线丝丝缕缕地倾下,照亮了一地清冷的光洁地板。 这时,宫殿门前传来一阵急切而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是宫女们纷纷行礼的声音。“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今日的影逸轩一改以往的温润儒雅,面容阴冷成冰,斜睨了一眼福身的众人,冷哼一声竟然径直闯进了宫殿。 听到脚步声,正在闭目养神的纪灵缓缓睁开美眸,捏了捏眉心,神色淡然无波,像是早已料到他会这般愤怒地闯进来。 影逸轩冷着张脸,俊美的面容凝结成冰,眸光幽然狠戾,白色滚金边刺绣袖口中的五指因为愤怒压抑,而轻轻颤抖,骨骼分明,骨节泛白。 他在堂前站定,目光幽幽地望向斜靠在床榻上的母妃,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道。“儿臣给母妃请安,母妃万福。” 影逸轩性格沉稳冷静,深谋远虑,在鱼和熊掌之间总会取其利益最大化,这点与影逸寒恰好相反。影逸寒性格乖张,桀骜不驯,随心所欲,从不做违心之事,亦从不任人摆布,这点倒是和皇上年轻时挺像的。 而自从那个南国小公主嫁到北国来后,她的儿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极易动怒,越来越不听话了。 纪灵慢吞吞地端起放于身侧的茶杯,小抿一口,亮色的烛光打在不甚年轻的面容上,上挑的凤眸微潋,满是风华。 她不说免礼,影逸轩就得一直跪着,好在为了一个女人,儿子还没有和她反目。 堂前的气氛安静而又压抑,红木圆桌上华贵饰品琳琅满目,金龙香炉上升起一丝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纪灵严厉的面容才得以缓和,扯了扯嘴角笑眯眯的,又恢复成人前的温柔和蔼模样。 一个身着影卫装扮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走进,训练有素地对着纪灵单膝跪下,恭敬行礼。“属下见过皇后,皇后千岁。” 纪灵轻扬右手,上好丝绸做成的华服,宽大的衣袖随之摆动,举手投足间尽是身为一国之母的端庄与威严。“免礼吧。” 影卫躬身利落地站起,眼角余光瞥向一旁站立的白衣男子,不禁轻轻蹙起眉头。见纪灵没有让他回避的意思,便把今晚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在场二人闻之色变,脸上皆是露出惊讶表情。 纪灵戴满首饰的五指紧握,黄金制成的戒指泛着阴寒的光泽,潋眉收起惊慌之色,“你是说派出去的影卫全都被杀死了?可查出是什么人干的?” 影卫面无表情地陈诉,“因为无人生还,追寻时只见那人背影,并未查出是何人所为。” 纪灵抚了抚疼痛的额角,视线落在皱眉陷入沉思的影逸轩身上,摆了摆手示意影卫退下,随后冲影逸轩招招手,“还在生母妃的气呢?” 影逸轩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垂眸恭敬地回道。“儿臣不敢。” 纪灵指了指床榻边的座位,影逸轩顺从地移步坐过去。“你与影逸寒性格相差甚大,却不想能看上同一名女子,哀家依然怀疑他的残疾是装出来的。” 影逸轩眸子微动,抬首目光炯炯,神色越发的恭敬,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道。“母妃,如墨是无辜的,不要牵连到她。” 闻言,纪灵凤眸微眯,眸光冷了下来,看向影逸轩的视线沉冷骇人,心下却道,到底是年轻,重视儿女情长,想她像他们这个年纪也是非情/爱不想,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到头来却落得个坐看夫君左拥右抱的结果。 想到这里,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依旧的沉静漠然,只是眼底泛着阴森的寒气,令人不敢侧目。“轩儿,你要知道女人都是祸水,难道你想落得和你父皇一样的下场?你忘记当年的暖妃了吗?你的父皇可是为了她差点连江山都不要了……” xxxxxx 花如墨做了个梦,梦中的她高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四周十分安静,静得能听到因为惊恐而加快的心跳声。漫无目的地走着,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黑暗的恐惧。 突然,不知从何处跃出一帮黑影,手中挥舞着各式武器,咆哮着、叫喧着,向她而来,她瞪大眼睛,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却撞进一堵坚/硬的墙,回眸间是男人冷/硬的脸部轮廓,犀利的眼神以及刀光剑影中泛起的阵阵杀气。 刀光剑影中,原本的黑影尽数倒地,血流成河,她害怕、恐惧、惊慌、失措,疯了般地往后退想要躲开粘稠的猩红液体。 她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冷汗淋漓,湿漉漉的发丝紧贴在颊上,胸脯因为剧烈的喘息起伏得厉害,眨了眨干涩的眼眸才看清眼前的情景。 入目是潮湿的墙壁,上面附着着青绿色的藓类植被,几根错综复杂的蔓藤盘旋而上,心生的嫩芽泛着翠绿色的光芒,晨曦的雨露顺着脉络滴落,一滴一滴得,捡起好看的水花。 这会儿,她才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昨夜,面具男人抱着她一路施展轻功向西北方向而来,就在他们险些被追上之际突生惊变,十几名身着红衣戴着诡异面具的人从天而降,为他们阻挡住追来的杀手,二人侥幸得以逃脱,在悬崖边上的一处岩洞中暂且休息。 这时,身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沙哑,说不出怪异的声音。“醒了?”。 第34章 坑深三十四米报恩 85_85784面具男人看向身边的女子,一头墨染的青丝被微风吹乱,几缕随意地搭在胸前,白色的衣衫做底,似一幅意境优雅的泼墨山水图。 浓密的睫毛上弯,像是合上翅膀的蝴蝶,通透澄澈的黑眸,盈盈似墨,流转间潋起大片大片的光亮,似湖光水色。小巧的玲珑鼻下面,花瓣般的薄唇微抿,透着诱/人的浅粉。 巴掌大的小脸,略显苍白,脸颊处亦被从崖顶落下时,凸起的枝叶擦伤,带着几分憔悴,却依旧清雅淡漠,令人移不开视线,轮廓清晰,线条完美,犹如初见时一般清艳逼人。 带着面具,二人的距离太近,花如墨还是能看清男人带着莫名情绪的冷眸,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寒光。被这样的视线直愣愣地盯着,她有几分惊悸与羞涩,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深吸一口气待情绪稍稍平稳了些,才淡淡开口。“感谢公子,昨日救了我。” 面具男人的身体微微一怔,轻咳一声,移开视线,随后拿起一根干燥的木柴,扔进不远处还冒着黯淡火星的火堆里。 他皱紧了眉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他的话令二人皆是一愣。 花如墨轻蹙秀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话中的意思。心下却想起当时的战斗场景,从男子所说的话中可判断出,他是知道对方杀手的身份的,那么,便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害人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袖中的小手握了握,有了决定。“实不相瞒,我是寒王的侍婢,如果公子不嫌弃,可到王府一坐,寒王定会答谢你。” 面具男人的眼神蓦地幽深寒彻,似刀锋般的冷颜显出几分冷硬,嗤笑道。“寒王现在不过是个废人,你也不过是个抛弃的王妃,你想跟别的男人私奔未尝不可,可凭什么认为他还会为你这样的人答谢我。” 他的眼神越发的冷凝,视线落在花如墨透着几分苍凉,隐隐地像是压抑着什么怒气。 花如墨目光一怔,清冽的眸子凝着他,脸颊泛起愤然的粉,看在男子眼中却是恼羞成怒之兆。 蓦地,大手一挥,攒紧女子纤细的藕臂,柔柔软软的触感,一只手便可握住,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瘦,捏起她的下巴,用衡量货品的眼神肆意地打量,戏谑道。 “看你长相出众,不如从了我,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左侧的手臂被握得生疼,剪剪瞳眸中水光晃动,泛起一层水雾,如远山的眉黛紧拧,她冷冷地看着他,“公子因寒王只是坐在轮椅上,就称他为废人,那么你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又比他好得了多少?” 面具男人的冷眸徒然暗了一分,凝着女子的视线冷如刀锋,大手穿插/进女子瀑布般的黑发,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凉薄的唇便压了下来。 他的吻很霸道,或者不能称之为吻,倒像是一种惩罚。唇齿间浓浓地缠绵碾压,攻城略池。 花如墨只觉一阵天旋地覆,环住腰身的手臂不断地用力,肺部的空气渐渐被男人吸走,一股窒息的难以忍受,人似乎要被揉碎一般。 望进男人充满怒气的冷眸中,她有一瞬的慌神,这双眼睛竟与那晚的那人慢慢重合。 直到口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男人才放开她,看向伏在胸口微微喘息的女子,心中似被棉花塞满,柔柔软软的令人心安。 花如墨深吸一口气,狠狠地擦了下嘴唇,愤然地抬眸,清冽的眸子凝着冷漠与厌恶,银牙一咬,冷冷出声。“公子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如果做完了放我走,如果没做完,请快点,我想回王府。” 面具男人神色一暗,似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抱住她的手臂缓缓用力,软玉香怀贴紧他的坚硬胸膛,特属于女子的芳香从二人之间溢出。 蓦地,他放开了她,沉声道。“花如墨,你当真不怕死?” 哪有人会不怕死的?如果能选择活着,谁又会去死。只是如果活着而生不如死,那便不如去死,如此而已。 花如墨的内心不似外表这般柔弱,可以说是刚强的,如若逼她到走投无路,她亦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觉悟。 这时,原本浓密的藤蔓被掀开,跃进一个身着红衣、戴着面具的男子,单膝跪下,对着男人行礼。“右护法,圣女召见。” 闻言,花如墨明显地感觉到原本暴戾冷酷的人,突然变得沉默安静,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弥漫,然而她很快就无法继续思考,被点了睡穴,眼前一黑便睡了过去。 xxxxxx 空广的大殿,一名红衣女子高坐在木质雕栏、装饰豪华的椅子上,乌黑秀丽的青丝被高高地盘起,挽成一个华贵的发髻,气质悠然而静默,戴着镂空的青色面纱,仅露出一双眼睛默然婉转,眉心一点红色泪痣越发妖艳,映着整间大殿富丽堂皇、尊贵无比。 她的身边站着两名手持蒲扇轻轻摇动的少女,皆穿着红色妖娆的长裙,常年行走江湖的人一眼便可认出其装扮,正是几年前从江湖上消弭了一段时间的魔门——玥教。 而高坐在圆台上的女子正是玥教圣女,人称红莲的代理教主。 殿外纷纷传来行礼声,红莲美眸微动,凉薄的视线寻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而来。 影逸寒还未走近,只觉心头疼得厉害,喉咙冒出一股腥甜味儿,蓦地咬牙抿唇,嘴角还是溢出一丝鲜血,他随意地擦了擦,径直走过单膝跪下行礼。“圣女。” 红莲如丝的媚眼淡漠地扫视,戴着指戒的手指拂过华裳,最终停留在木质桌面的白玉瓷杯上,“影逸寒,你以为你还是曾经那个名震天下的冷阎王吗?竟然擅自调动玥教的人去英雄救美?你是不是忘记到底是谁害你成这副模样!” 影逸寒垂眸,神色越发恭敬,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语气尊敬中更多的是无奈。“花如墨暂时还不能死,毕竟是南国的公主,如果现在死了会引起两国纷争,而且……” 蚕眉紧蹙,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属下已经查明,她就是太子寻找多年的小女孩。” 红莲摸索着手中茶杯,视线沉静,略微思索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寒王妃就是当年太子在南国做质子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影逸寒郑重点头。 “这不可能,花如墨是南国的公主自小在皇宫长大,怎么可能给太子伴读过?”红莲美眸动了动,才恍然大悟,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垂眸的男子。“不管花如墨的身份是什么?你都应该知道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影逸寒再次点头,袖中的手指却紧了起来。 红莲放下茶杯,轻盈地起身,两旁服侍的女子立马上前,为她整理好衣衫,摆好裙角,这才徐徐从高台上走下,光洁琉璃的地面映着女子清瘦的身影,点点烛光洒了一地光晕。她似乎想要往男子这边走,却在中途转了个身往偏房的方向,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眼神黯淡。“这回算你有理,但擅自调动玥教门众罪责重大,下去领罚吧。” 影逸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是。”。 第35章 坑深三十五米闲王 85_85784寒王爷又病重到不见客了。 花如墨知道这个消息时,正在屋内认真地学习做女红,不是没做过只是做的并不好,也许正是因为做的不好,才会一眼认出那日刺杀人的剑穗正是出自自己之手。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愣,长细的针尖没入指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时,门外传来哒哒的跑动声,门扉吱呀被推开,静白迈着轻快而急促的脚步冲过来,拿过花如墨手中的女红,放于床边,便推着往镜子前坐下,开始为她梳妆,嘴里还念念叨叨。“快快,王爷终于肯见人了!今天的各大房主子都在门口排着队见他呢!” 花如墨抬眸,湖光水色的眼眸微潋,无奈地蹙眉,疑惑道。“关我什么事?” 静白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自家主子头上,“怎么不关你的事了?王爷虽然把你贬为侍婢,后来不是也恢复你的正妃之位了吗?这说明王爷对你还是有心的,怎么说你也是正妃,不能比那些个夫人晚到吧?” 花如墨见拧不过静白,只好由着她去,只是在她转身之际,偷偷地把一头的黄金簪子拔下,挑了个简单的翠绿色翡翠玉簪插上,便穿了一身浅绿色华裳与提着点心、心情看起来十分愉悦的静白往王爷的寝殿中走去。 临到寝殿门口,里面便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各室夫人正在相互桑榆,见到花如墨一行人徐徐而来,声音渐渐小了,明事理的几人上前盈盈行礼,绝大多数还是冷眼看着。 民间传闻,寒王爷不喜寒王妃,各种流言蜚语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出,而当真的来到寒王府后才会发觉,不单单是王妃,寒王似乎不喜任何人,最多只是给她们一个凉薄的眼神,与此相比屡次挑战底限还能够活下来的王妃令人不得不高看一眼。 花如墨懒得理会那些或羡慕、或妒忌的眼神,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开始怀疑静白‘听说’的真实性有多高,门关这么紧还怎么让人进去看,只是来都来了,再怎么不愿也得做做样子。 对持刀站立在寝殿门前的清风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来到站在人群外围对她微笑的安吉儿身边等着。 今天的安吉儿穿了一身浅粉色碎花长裙,一头墨染的青丝被随意地挽了一个簪,灵动的眸子深邃而清澈,见到花如墨时,眼角弯弯笑容倾城。 “安吉儿给王妃姐姐请安。”安吉儿行礼。 花如墨虽不喜王妃头衔,人前还是得做样子,点点头算是回应,随即便转动着盈盈水眸打量起整间院子,有好多新面孔,像是皇上又赏赐了寒王不少美人。 一个不举的男人,赏赐他这么多的女人做什么? 花如墨有点搞不懂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 安吉儿靠过来,像是犹豫了很久才略显八卦地开口。“王妃姐姐,听说你从牢房被人劫走了?是怎么回来的?” 花如墨的脑海里闪过那面具男人的面容、犀利的眼神、不可一世的霸气,皱皱眉头,“遇到了一个……” 就在这时,人群中出现一阵骚乱,好事者已经冲到门口向外张望,花如墨的声音本就轻柔瞬间被淹没在一片吵闹声中,安吉儿还想继续询问什么,引起骚乱的肇事者已经从门口徐徐而来。 来人头戴着束发白玉冠,身着一件青灰色宽袖锦袍,脚踏一双青缎黑底小朝靴,面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眉如墨画,面如桃花,似笑非笑丹凤眼,风流韵致、洒脱不羁,长相与影逸寒有七分相似,只是少了一丝狂妄冷酷,多了一分柔和俊美。 “是闲王影逸尘!”安吉儿惊讶地喊出声,随即意识到有所失态,轻捂薄唇笑得温婉,便跟随其余夫人上前行礼。 影逸尘面如清风的脸上带着出尘的微笑,对着女子们一一点头回应,视线落在站在不远处的花如墨身上,深邃宛如繁星般眸子划过一道亮光,随即弯弯嘴角对她点头。 花如墨微微一愣,点头回以微笑,影逸尘便转身在清风的引导下步入寒王寝殿。 大门关上后,其余人感觉有些意兴阑珊,初进王府几名夫人已经站得累了转身离去,剩下的则是刻意压低声音,似开始注重行为礼仪,有的已经开始搔首弄姿,万般风情迭起,满园争艳。 “没想到十三王爷竟然回来了。”安吉儿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见花如墨疑惑地看向自己,笑着解释。“十三王爷常年在外游离,毕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娶遍这世上美丽的女子,所以……” 安吉儿不好意思继续说,只是指指其余人。 花如墨似懂非懂点头,影逸寒虽贵为七王爷,不管之前是多么的威风凛凛,如今也只能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废人,新王登基定会拿他开刀,这些女子除却真心爱他的几人其余也皆是身不由己,想为自己谋求生路也是上策。 只是…… “王妃姐姐?”安吉儿靠过来,一双水灵灵的含情目流转,“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只是觉得莫名伤感而已。”花如墨把掉落的刘海撩到耳后,看了一眼已经离去的几人,不免有一种‘人去楼空’的苍凉感。 说到底,影逸寒也是个可怜人。 想到这里,她愣了愣,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已经自身难保还顾得上去同情别人。现在的她就如同蝼蚁,性命已经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她不怕死,只怕死得不值。 她们一直从清晨等到了正午,安吉儿出身虽不比丞相将军之女,却是见多识广、学富五车,二人也不愁没有话题聊,直到门扉再次被推开时,身边人所剩无几。 影逸尘率先走了出来,出挑的凤眼微眯,正午的阳光散落着细碎的光晕,微笑道。“各位漂亮姐姐可以进去了。” 话语虽然轻佻,语气却异常认真温润,最终看了一眼走在最后的花如墨,才扬长而去。花如墨觉得男子看她的眼神中带着古怪的笑意,就像是他们之前就见过一般。 只是她想了很久,也没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影逸寒这回病得似乎真的很重,靠在床边脸色苍白如纸,薄唇发青,大有撒手人寰之势。碍于眼神犀利与气氛压抑,有几名夫人想哭却又只能忍着,看向他的眼神透着担忧与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 花如墨跟着妾室们把在膳房定好的糕点放在桌面上,刚想要转身离开时却被清风拦了下来。 “王妃,王爷有令,留下伺候。”清风恭敬地对她行礼,对于这个王妃,他并不讨厌。 “我?”花如墨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已经闭目养神的男子,自知无权拒绝只能应下,站在门口简单地与安吉儿等人打过招呼,就轻轻地合上门扉。 门外传来几声夹杂着怒气的呵斥,‘狐狸媚子’、‘蛊惑’、‘妖女’,对此她只能蹙眉叹气。 经历过这么多事后,花如墨好像懂得了很多,又好像有更多的不明白。她不后悔答应南国皇后嫁到北国来,只是后悔当初自己的异想天开,认为激将法能够把夏子夜气走。她太小看夏子夜了,那点小伎俩也就骗骗自己行。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把无聊之际正拿着书卷看的花如墨吓了一跳,在确定影逸寒没有反对的情况下才起身开门。 “王妃,午膳已准备好。”膳房的粗使丫鬟看到花如墨的那刻,随即行了个礼恭敬道。 “王爷不是生病了吗?还能够用膳?”花如墨疑惑地问道。 这时,已经熬好药的凌阡陌走过来,笑着对她说。“王爷能够吃素食,况且……其余的是给王妃你的。” 花如墨淡然的眸子微潋,有些窘迫,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哪怕是在冷宫长大到底是公主身份,从未伺候过病人,自然忘记这里不比现代,能够挂营养液。 一顿饭很快过去,凌阡陌把药方留下,告诉花如墨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便告了别,清风也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略显尴尬。 不同于花如墨不会武功、没有内力,影逸寒哪怕闭着眼睛仍旧能够察觉到女子的行踪,自花如墨进门以来,他的心思似有若全在她身上,女子似乎怕吵到他,走路轻轻的,就连翻动书页也悄悄的。 五年前的毒在三天前终于完全驱散,只需日后稍作调理便可,这回病得这么重也不是受伤所致,而是玥教的惩罚措施若不是内力护体真的承受不来。光是这样想着,那种芒刺入背的感觉仍旧还在,脊柱的每块骨头都被尖锐的针芒刺中,不足以致伤却会使得疼痛难耐。 影逸寒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承受这种惩罚。 不过,能够看到她好好的出现在面前,值了。 这样想着,影逸寒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才睁开清冽的寒眸,寻着声音望过去,正巧看到花如墨动作轻柔地合上书页,瀑布般的青丝随意地挽了个发髻,一枚纯净的翡翠玉簪隐于左边,衬得整个人气质越发清雅灵动。 总是穿着古朴整洁的素色长裙,不像其他妾室那般妖娆,却是别有一番清艳风韵。拉开门扉的五指细长,白皙细嫩,骨节分明,指甲平剪泛着健康的粉色,很好看。 他能够想象出这样一双手落在自己的掌心是何感觉。 花如墨从丫鬟手里接过已经熬好的药,顺道取来两块冰糖放入碗中,转身之际,四目相对时,手指一抖药汁倾洒,烫得手背泛红,却咬紧牙关没有喊出声,只是轻蹙眉定了定神,才迈开步子往床边走去。 “王爷,该喝药了……”。 第36章 坑深三十六米发烧 85_85784月色如银,黑如点墨。 凉风起,吹动着古树上繁茂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烦躁得令人辗转难眠。此时正值盛夏,夜里的空气却不闷热,大概是地处幽静、临湖而坐,花如墨莫名觉得窗外吹进的风微凉,空气潮潮的,很不舒服。 红木制成的华贵软榻,精雕细琢的细碎纹理,上好绸缎缝制的棉质薄被,入手一片丝滑,柔柔软软的小手轻放在薄被上,指肚抚着丝绸,应该是换地方睡觉的原因,亦或是没有静白在,或者是与影逸寒独处一室,哪怕他是病着的,她的心里还是很怕他。 虽然睡不着却不敢随意翻身,虽留她在寝殿伺候,影逸寒像是病得太重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只是端药给他时,说了句‘太甜’。 花如墨不知道他喝得是什么药,苦味儿很浓不像是普通的舒筋活血、跌倒损伤药剂,单单是那样闻着就能够想象到舌尖浸在药汁中的苦涩,他竟然还嫌甜……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翻了身,薄被滑下心头微凉。想起初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时,身体虚弱病重,处在冷宫中没有多余的床铺,梅妃就在床边坐了一夜又一夜,守着她、护着她,她喝不得苦药,母妃也会找来冰糖放入碗里。 也不知道母妃最近过的如何?是不是自己听从安排乖乖嫁到北国来,皇后就会真的说话算数,恢复其贵妃身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虽然她知道这并不是性情淡泊的母妃想要的,但自身难保的她也只能尽微薄之力保护母妃了。 这会儿,她又想起了夏子夜,那个面具男人到底是谁她不知道,仅凭其武功盖世、身手了得看来,定是个人物。而夏子夜派遣十一劫走她理应是秘密进行的,又怎会有人知道?那日面具男人说的影卫又是什么人? 花如墨想得头都大了,却理不清头绪,像是陷入阴谋权力的漩涡中爬不出来,只能在心中做下决定下回见到夏子夜的时候一定要心平气和地和他谈。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动着烛光晃晃,静谧的房间内突然响起呻/吟声,把还在想着‘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回到南国,在与母妃见面’的花如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内室。 这里并不是白天妾室们进入的那间,而是寝殿内院偏僻、幽静,看起来像是荒废了的古宅,不同于寒轩阁与前厅寝殿的装饰豪华、奢侈无比,这里却是简单朴素、大方讲究,饰品也皆为汉白玉雕刻陈列,颜色单一而规整,很难想象一名外界看起来十分颓废的王爷会把特属于自己的房间装饰成文人雅士的模样。 好变态。 花如墨在心中这样想着,清瘦的身子向被子里缩了缩,这一回她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呻/吟声。 犹豫了一瞬,才小心翼翼地从软榻上爬起,绕过大型的泼墨山水图屏风,先是站在外面张望了一会儿,而后试探着喊了一声。“王爷?”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以及细碎的梦呓,具体说的什么,她听不清。 花如墨站在原地,没有影逸寒的应许他不敢轻易进入内室,却又怕他是病重撑不过今晚,宛如黑宝石般的眸子映着黑暗,咬了咬牙,尽可能轻地来到床边,借着如银的月光摇曳,看清了床上睡得很不安稳的人。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剑眉紧拧像是陷入了可怕的梦寐,原本寒冷凛冽的黑眸紧闭着,枫叶般的薄唇蠕动,低沉的声音暗哑虚弱,“求你们,不要伤害母妃……” 花如墨淡色的眸光一怔,轻声喊道。“王爷?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影逸寒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紧皱着眉头,丝丝冷汗溢出额间顺着轮廓完美的脸颊滑下,大概是一直在她面前都是以冷酷无情、狠戾霸道形象出现,这会儿脆弱得像是不存在一般,反而令她一时不知所措。 伸出的手在中途被攒紧,力道之大捏的骨节咔咔作响,花如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抬眸撞进一双半睁着的墨色黑眸,不像以往那般透着阴沉的狠戾,猩红色的水雾下竟然溢出无助的神色。“婉妃娘娘,求求你,救救母妃……” 被攒紧的手剧烈颤抖,男子露在外面的手臂青筋暴起,声音低低得充溢着恐惧与软弱。花如墨几乎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在梦中以这种卑微姿态为母妃求情的影逸寒,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忍着疼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拍胳膊,别扭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这只是在做梦……” 意识恍惚的影逸寒只觉脊柱针刺般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减轻反而越演越烈,眼皮宛如千斤重酸涩难受得厉害,四肢一阵忽冷忽热,恍然间好似回到了小时候。 那一日的大火纷飞,镶着宝石的和暖殿轰然倒塌,满目的断壁残垣火光冲天,曾经盛宠一时的暖妃就这样被一行带刀侍卫,从刚读完书的他,身边带走,任他如何阻拦、嘶喊,被带走的母妃再也没有回来。 树大招风,兵败如山倒,更不用说是在皇宫中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他自小就知道父皇并不喜他,哪怕是他比任何一个皇子都优秀,那个高居龙椅上的人仍旧不喜他,自此他被带到皇后的寝宫代为抚养。 婉妃与暖妃是同时期进宫,论才情当属嫔妃之首,可惜因为出身贫微得不到更高的封号,性子淡漠不喜与人争斗,在暖妃出事后,她受到牵连也被扼令进凤栖宫禁足,也是皇宫中唯一一名对他颇为照顾的嫔妃。 眼前清瘦的人影朦朦胧胧,修长的五指柔软无骨,握在手中很舒服、很心安,他看不清女子的脸却感觉她对自己没有恶意,原本疼痛遍骸的难耐就在女子一下一下的轻拍中渐渐消散,意识抽离,手臂无力地跌落。 花如墨这才把右手抽出来,顾不上五指被紧捏的疼痛,连忙探探影逸寒的额头,炽热的触感自指尖传来,烫得骇人。 果然,他是发烧了。 推门的声音,惊动了守在房顶上的清风。 清风穿着黑皮战靴的双脚蹬地,飞落至院中,玄色的衣摆清扬,眉目如画的脸上,墨色的眼眸清冽深邃,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对着花如墨恭敬地行礼,没等她开口率先问出声。“王妃,可是王爷出了什么事?” 花如墨被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吩咐道。“王爷高烧,快传凌阡陌来。” 清风一听,素来鲜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色,蚕眉微蹙往里面看了一眼,便再次抱拳行礼。“属下领命。” 寒王府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却极度缺少伺候的女人,整间寝殿包括花如墨在内也就不到十人,除去偏房候着的两名丫鬟,再无人可差遣。 在等凌阡陌赶来之际,花如墨差人端来冰水准备好毛巾,而后那两名长相清秀、脚步稳健的丫鬟却站在房间内没有离开,灵动的眼神犀利透着隐忍的杀气。 好像是怕她要害影逸寒一样。 花如墨并没有理会她们的无礼,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像影逸寒这种冷血到冷酷的人也有人愿意誓死跟从。虽然她很讨厌他,看不惯他的作风,甚至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但趁人之危的事她做不来,如果做了的话,她不就和他一样了嘛。 虽是初夏时节,温度并不高,只手放入冰水中凉得骇人,刺骨的冷顺着指尖传入,令她不自觉打个冷战,在心中告诉自己就当是在做善事。 拧干毛巾,搭在高烧男子的额头,待毛巾被捂热,再浸入冰水中,如此重复几次,原本难受得皱紧眉头的影逸寒,渐渐安静了下来。 xx这里是无责任的访谈小剧场xx 发芽土豆:大家好,这里是‘我问你答’节目现场,我是节目主持人,我的名字叫做发芽土豆,乃们没有猜错,我就是那个传说中节操必须要用电子显微镜才能看到的土豆君,啊哈哈哈……(整个现场回荡着某银荡气回肠的笑声) 这时,一记卫生球打在她的头上,土豆怒目而视,但见导播直接做了个抹脖子手势,才幡然醒悟:咳,刚才都是误会、误会啦,我才没有笑得那么淫/荡!不对,是腼腆!腼腆!(抓狂状)言归正传,今天我们请来了有史以来最渣后妈,哦,不,是最佳亲妈雪鳗鱼和她的男主……角…… 土豆抻着脖子往门口看了很久,然后看向一旁留着杀马特发型、穿着非主流衣服、淡定喝水的雪鳗鱼:鱼桑,你家男主角呢?听说他可是拉来了很多小天使的仇恨呢!我今天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鱼桑45°忧伤脸望天:乃说的是轮椅王爷吗?哦,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是去码头搬砖了。 土豆惊讶状,掏掏耳朵:什、什么?去码头搬砖!这是怎么回事,你来给解释一下。 鱼桑总裁脸翘腿:嘛,最近经济危机啊,王府下人发不下去工资,所以他就去搬砖了,这也是我断更的原因哦,所以问题真的不在我!乃们一定要相信我!(整个现场的人都==这样看着发疯的某人) 土豆:……(果然是渣后妈外加掉节操一号!真想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十分钟之后,片场外一阵骚动,听说来了个大人物,正在与雪鳗鱼对着某忠犬boss流口水的土豆君果断扔下直播,第一个冲出去看热闹,但见一名身着上海滩码头工人服装的男人被保安拦在直播厅门口。男人长相俊美、举止优雅,即使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那名最喜欢作死的轮椅王爷,土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土豆一脸‘放开那个帅哥,让我来’的表情冲了过去,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码头工人,然后露出在家里练了八百遍的露齿微笑对保安说:嘛,这名真的是我们的嘉宾哦,我可以作证的……(随即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某个看不到的方向大力挥手)对了!导播!导播!这段记得掐掉!别拍上去了!怎么能让我们王爷的这种*丝形象被小天使看到呢! 又过了十分钟,土豆推着某位已经‘脱胎换骨’(其实只是换了衣服和发型)的男主角出场:这位就是我们今天请来的另一位嘉宾,俗称‘渣王爷’,哦,不对,是‘好王爷’的影逸寒童鞋,大家鼓掌欢迎。 一片寂静,观众都==看着他。 土豆顿觉杀气好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嘛,那么王爷大人,乃和我们说一下你为什么这么变态,哦,不,这么温油哒,一定有难言之隐的吧,例如什么精神分裂啦?神经病啦?或者有人强逼你这样啦?(用眼角瞟对面的某人,雪鳗鱼直接挠头望天) 影逸寒深沉脸: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我的所作所为,我表示很抱歉。(台下观众仍旧==看着他) 土豆继续擦汗:那、那对于小天使们都说你很讨厌这件事怎么看? 影逸寒深沉脸:我经得起多大的赞美,就承受得住多大的指责。 土豆花痴脸:那、那……你想对你的渣后妈,哦,不,是好亲妈有什么话要说吗? 影逸寒深沉脸:说吧,花式一百种死法,你想要哪种? 鱼桑洋装总裁脸,战战兢兢:你、你……你竟敢对鱼桑这……这样说话…… 影逸寒挑眉,一记眼刀飞过去,雪鳗鱼直接把掉在地上的节操捡起来吃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扯裤腿:大、大爷,我、我再也不敢了,我绝壁立刻、马上为您漂白,不,是染白,也不对,是洗白,也不对,是正名,绝壁正名,我会大声告诉小天使,乃绝壁是个渣王爷,不,是个好王爷的! 土豆瀑布汗:……(泥垢)导播,这段也请掐掉。 十分钟后,土豆已经被雷得头发成爆炸状飞起:最后一个问题,王爷大人,乃现在这么……(做了个嘚瑟的姿势),后文也许会被虐的很惨很惨,对于此事,乃有什么想说的。 影逸寒深沉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想了想,看向对面哆哆嗦嗦的‘亲’妈)你把男配写得那么完美,置本王于何地? 鱼桑再次没有骨气地扑通一声跪下,扯裤腿:男、男主是女主的,男配是作者的啊喂! 土豆==这样看着某人:……(我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来主持的这个节目啊喂,而后主持人拍拍手,引起观众的注意)嘛,好了本节目已经完毕,大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土豆的话还没说完,观众已在‘你是我的小丫小丫苹果’声中群起而攻之,打的不是正准备回码头继续搬砖的渣爷,而是坐在沙发装高逼格的雪鳗鱼,五分钟后,雪鳗鱼只留下‘我还会回来的’,成‘卐’状消失在蔚蓝的天际。 影逸寒看了一眼天空消失的亮点而后从轮椅站起,十分绅士地对观众鞠躬,而后又十分文雅地和土豆道别:没有别的事,我先回码头搬砖了,我的‘亲妈’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下班后我还要去孤儿院接正在做志愿者的如墨…… 土豆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真是‘好’男人!(十秒钟后,反应过来,冲着已经走远的身影大喊)你到底是对搬砖有多执着啊喂!这种帅不过三秒的诡异画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鱼桑:下章起开始入v了,感谢小天使们哒支持哦,(づ ̄3 ̄)づ╭❤~。 第37章 坑深三十七米纸条 85_85784等到凌阡陌从城外的独门小院赶来时,已是夜色阑珊。 夜凉如水,伴着点点月光,徐徐清风吹拂着发丝,点点星光透过淡薄的纸窗丝丝缕缕地倾下,明暗相间的光柱投在地面上,洒落了一地醉人的光晕。 守在外室的两名丫鬟微微福身,动作一致,小声道。“凌神医。” 凌阡陌仍旧是白衣胜雪的样子,手拿一把玉骨折扇,眉目如画的脸上带着安然温和的微笑,微微颔首,折扇轻摇,薄唇微抿,三尺之内尽是暖意。 绕过偌大的山水画屏风,看到的是伏在床边、和衣而睡的女子,墨色的头发随意地披散,洒落在浅蓝色长裙上,丝丝柔柔,娴雅安静,如同肆意挥洒的泼墨山水。 视线略过床头摆放着的还未温化的冰水,里面一块毛巾安静地浮着,当即心下有了计较。医者,所谓望、闻、问、切,走进屋内初见影逸寒泛着浅粉色健康的面容已经知道烧估摸已退,只是身体虚弱才迟迟醒不来。 说来也是,受了那种酷刑,还能自己回来的人,除却影逸寒外,他未见第二人。 尽可能轻地来到床边,素手轻扬玉骨扇下金丝出鞘,以诡异的弧度,灵巧地爬上影逸寒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正是较为健康的迹象。 清风见凌阡陌表情轻松,悬着的心放进了肚里,刚想询问一下要不要继续开之前吃的补药,却见白衣男子伸出手指做了个嘘声的姿势,而是指了指床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放缓脚步,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清风吩咐两名守夜丫鬟送凌阡陌出府,而后跃上房顶继续守夜。 xxxxxx 翌日,清晨。 案上的香炉冒起袅袅的青烟,细碎的光景层层、栾栾围绕着墨色的发丝。 影逸寒从昏昏沉沉中恢复意识,多年为武者的警惕小心,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屏气凝神感受了一下四周的气息。 熟悉的浓烈药苦味道,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清香,床边有人,而且睡的很香。 蓦地睁开眼睛看向细细柔柔清浅呼吸的方向,女子睡得并不安稳模样撞入眼帘。似黛笔轻描的烟月弯眉微微蹙起,宛如蝶翼的睫毛浅浅上弯,在白皙剔透的脸颊上投下淡淡浅影,左边脸颊压在白皙的素手上,深陷处映出细细的红色纹理,细长的手指、平剪的指尖。 他看得有些失神,视线一寸一寸掠过女子妙段身躯的轮廓,最终停留在右手小指上系着的一条红线上,红线弯弯曲曲,亮得耀眼,另一头竟然系在自己左手的小指根上。大脑砰地一声爆炸,耳边像是裂开细长的冰川夹缝,他觉得这根线并不是系在了小指上,而是顺着痒痒的感觉系在了心间。 大概是伏在床边姿势太过难受,花如墨轻轻动了动酸疼的手臂,手肘碰在床边,被疼痛的感觉激醒,恍然睁开眼睛,带着一丝不经意间的慵懒,水眸半眯还未清醒,就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手背向上轻碰影逸寒的额头,微凉的触感表明烧已经退下,还是不够放心地摸摸自己的额头,才露出一个放心的浅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熟。 凝着女子安静甜美的睡容,影逸寒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额头被碰触,柔柔软软的触感,清香的气息,温暖的香甜,到底是贪恋这仅有的温度。 花如墨于他是个温暖的意外,像是行走在无尽黑暗中的一座灯塔,是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哪怕是囚着,也绝不会让她离开自己,更不允许呆在别的男人身边。 像绝大多数勤奋的武者一样,影逸寒每天清晨都会在固定的时间点醒来,哪怕是对外装作双腿残疾,丝毫阻挡不了早晨习武的训练。 世人皆传七皇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习武英才,而无人知这英才的背后是付诸几倍艰辛的训练,勤能补拙、熟能生巧。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碰触到温软细滑的肌肤,他想起新婚之夜时盖头初掀的惊艳,想起袅袅浴盆里出水芙蓉的清雅,想起山洞狼藉中清艳逼人的秀气。 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知不觉,影逸寒总觉得她又变漂亮了。 当花如墨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窗外清风徐徐,蝉鸣阵阵。 水光湖色的眼眸,像是第一次睁眼就看到影逸寒,惊诧之色一闪而过,一扫还未睡醒的颓然,眸子低垂敛气凝神,待惊恐的心情得到平复后才抬眸起身行礼。“如墨给王爷请安。” 细小的红色丝线自小指绷紧,留下一道浅浅的勒痕,另一头影逸寒的手指随着被拉起,细线轻轻柔柔,看着女子微微窘迫的面容,匆忙解开细线的动作,冷眸溢出笑意。 花如墨微蹙眉,不知道这笑是何意,再次行礼解释。“妾身懒拙,睡觉太沉,怕不知王爷半夜醒来,所以……” 细线系在小指,如果病人醒来有动作必定会被惊醒,真是钟灵神秀的女子。 影逸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种害怕恐惧,外加一点复杂的神情是什么意思,刚想要发怒却见女子清秀的面容带着疲惫的神色,原本灵动澄澈的眼眸布着血丝,浓密的睫毛下面眼袋微青,一看便知是守了他一夜。 想到这里,心情莫名愉悦,想要询问的话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冷硬的声音。“愣着干什么,过来伺候本王起床。” 花如墨灵秀的眼波透出抗拒,终是压下心中不满慢慢上前。影逸寒全身都是药味儿其中夹杂着屋内常点着的檀香,不难闻却令她感觉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花如墨虽不是娇生惯养,却是从来没有伺候过人,不过几件衣服套来套去,穿了半天也没穿上。 影逸寒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顿觉胸口闷闷的,像是一块石头压在上面,令人喘不过气来。冷眸微眯,溢出寒霜,大手烦躁地拂开花如墨,“行了,等你穿上,天都黑了!” 花如墨黛眉轻蹙,垂眸退到一旁,一早就守到门口的红衣与绿衣听到声音后,推门而入,见到的是主子衣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几个带子混搭系错,样子好不狼狈。 嘴角抽抽,连忙上前对着二人行了礼,便匆匆伺候穿衣梳洗。短短的时间过去,随着刺耳的轮椅碾压地面声,房间内只剩下花如墨一人。 直到轮椅声渐渐远去,花如墨才抬眸,淡色的薄唇微抿,好像还不能适应守夜,呵欠连连拖着疲惫的身躯把摆在桌子的书籍收拾好,才回到了居住的地方。 xxxxxx 静白担心的一夜没睡好,听到开门声后,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先是打量了一番,待确定自家主子没事时,才松了口气,好奇地凑过来,颇为神气道。“你知道吗?昨天那些夫人们在听到王爷让你留下时都被气疯了!这回你总算争气了!” 说话间花如墨已经来到内室,脱下外衣躺上了床,不觉想起昨夜男子脆弱的声音,红墙内的皇宫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只听新人欢喜、谁闻旧人哭泣,又想起昨夜看的书卷对广漠山丘的描写,曾经的那名白衣公子曾说过,“男儿生当做鹰,不应被世俗束缚。只要你愿意,我愿与你浪迹天涯。” 她以为真的能够按照心中所想,离开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地方,想不到的是只不过是换了个囚笼继续呆着而已。 静白见自家主子面露疲色,似乎并不想与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只能细心地为她捻好被角,犹豫了一瞬才道。“王爷又欺负你了?” 花如墨弯弯嘴角,眸光流转看向站在床上捏着衣角,面露担忧的女子,“没有,只是……有点想念母妃了。” 静白眸光一怔,面如桃花的脸上露出一丝忧伤,心疼地看向自家主子。 花如墨再怎么坚强也不过是个女子,背井离乡、远嫁他国,哪怕就算是心甘情愿也定有思乡之情,更别说是被人强迫嫁过来。没人比她更了解主子与梅妃之间的母女情谊,二人的相处虽然淡淡的,也就是那种看似淡然的感情才是最深的。 低垂着眸,羽翼般的睫毛轻颤,在脸颊下留下一道细碎的扇形剪影,似犹豫了很久,才小声地开口道。“王妃,对不起……” 花如墨一愣,不知静白何来此言。 静白抬眸,水灵灵的大眼睛已经染上一丝水雾,咬唇声音已带上哭腔。“都怪奴婢太笨,总是给王妃惹祸,上回若不是王妃出面,静白这条小命也就不保了……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要打翻茶壶的,只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头顶传来花如墨的笑声,轻翻了个身,细长的手指攒紧被褥,浅笑嫣然,似冰花绽放。“有长进,终于承认自己笨了?” 静白更加委屈,眼看就要落泪,花如墨无奈地笑着,伸出手拉住她,“静白才不笨了,聪明得很,是为我出谋划策的状士啊。” 说着,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话虽是对着她说的,却更像是在劝自己。“人生虽不如意十之□□,但我们要微笑着面对,等你的主子有能力了,就带你离开这乌烟瘴气的王府,好吗?” 对于花如墨,静白从小就是信服的,对于她的话,她自然是相信的,当下重重地点头。只是如今的她们还不知道,不久之后,她们的确是风风光光地离开了这个乌烟瘴气的王府,却进了另一座令人窒息的囚笼。 xxxxxx 花如墨一觉睡到傍晚,直到远处的天空亮起红霞,才被肚子咕咕的声音饿醒,一直守在床边的静白见她醒来,连忙从屏风上取来外衣为她披上,而后又招呼着门外的丫鬟端来晚膳。 一会儿,两名长相清秀,步履灵巧的女子走进,对着花如墨盈盈一拜,动作轻盈地一一摆好膳食,而后退在一旁恭敬地站着。 花如墨盯着长相出众的二人好一会儿,才认出了二人的身份,正是今日在寝殿内的红衣与绿衣,微蹙眉不知这二人为何会出现自己的闺房,出于礼仪还是冲着她们点头回应,语气淡淡的带着疏离。“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静白伺候就好。” 红衣与绿衣齐齐行礼后,走出房间。 花如墨疑惑地看向静白,静白心领神会,摇头耸肩,“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午的时候她们就被管家领着过来了。” 说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靠过来,“据说是会点功夫,好像是上回你被掳走的事,王爷是想保护你吧。” 保护?监视还差不多。又想起之前的晴儿,不觉对新来的丫鬟有几分忌惮,哪怕她们是影逸寒派来的。 寒王府虽然人丁稀少,但碍于寒王曾经,立下战功、功高盖主,就连王朝被称为冷血将军的太子爷也要让他三分,所以哪怕只是一个挂名王爷,当今圣上仍旧没有克扣其应得的赏赐与俸禄,这样平均下来,人数少的优势凸显,每人无论是吃得用得都要奢侈华贵得多。 静白知道花如墨善吃素,特地嘱咐膳房准备口味清淡的素食,可是吃到一半时,她还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也许是昨晚熬夜的原因,花如墨也不知怎地胃部一阵痉挛,很难受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接过静白递来的手帕擦擦嘴角,脸色苍白地坐回了圆桌前,这一幕正巧被刚到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的影逸寒看到。 门口,红衣与绿衣恭敬地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屋内的二人闻言吓了一跳,静白连忙福身行礼,还没等到回应就听到阴鸷不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怎么伺候的?该……” 这会儿,花如墨已经感觉好些了,虽然奇怪这么晚他到她这里做什么,见他隐隐发怒的冷面面容,不禁一愣,身体先于意识,起身行礼。“妾身没有大碍,请王爷不要责罚无关的人。” 影逸寒眸光蓦地沉了一分,这话是什么意思?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了,他是疯了才想着要来看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放在轮椅上的手指收紧,却见女子面色苍白,墨眸因为干呕变得猩红布满血丝,心忽地一疼。明明柔弱得一阵风便可将其推倒,脾气却倔强宛如松柏,哪怕是寄人篱下,也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他有些分不清,心底这分疼痛是因为噬心蛊还是因为心疼她。 想起白日里,与十三弟的闲聊。 “女人分两种,一种是用来欣赏的,一种是用来宠爱的,所谓欣赏便是求而不得,所谓宠爱便是护她、宠她,为其搭建起一座避风的港湾。” 难得素有‘花太岁’之名的影逸尘说出这般深情不悔的话,而后面那一句更是令他深思。“七哥,你很幸运,这两种女人你都遇到过,你也很不幸,七嫂把这两种都占了。” 护她、宠她? 影逸寒不知道该如何护、如何宠,他生于皇室,见到的除却尔虞我诈、相互排挤再无其他,想要得到的更多,便拼尽全力去抢、去夺,想要守护对自己重要的人,便要强大到坚不可摧、位高权重。 他清楚地知道,花如墨是怕他的,但很奇怪她越是怕他,他越会在她露出凶狠、残忍的一面,似乎这样才能像是一只刺猬将自己的尊严小心地护在芒刺中间,却是将在乎的人推得越来越远。 想到这里,微冷的视线再次落在垂眸福身的花如墨身上,攒着的手微微松开,也许试着‘护她、宠她’,会不会改变她对他的印象。 这时的花如墨并不知道他所想,抬眸间撞入男子沉静冰寒的面容,不觉心头一惊,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能下意识地向静白靠了一步,似乎这样才能感觉到一丝心安感。 许久,才听到影逸寒低沉的声音。“下去吧。” 花如墨与静白如获大释地起身,就要往外走的时候,静白猛地拉住她,面露惊诧,用口型对她说。“你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花如墨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这是她的闺房。 这么晚他来,是想干什么? 虽然不喜他来,也抗拒与他独处,可到底现在的她是他的王妃。花如墨不觉一阵悲凉,原本还口味尚好的饭菜也味同嚼蜡。 今日的影逸寒穿了一件灰黑色锦袍,做工精细而考究,金丝线滚镶边,腰系一条黑色玉带,衬得整个人越发俊美飘逸,沉稳地坐在轮椅上,眉如刀锋,面如冠玉,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脸颊透着健康的粉,薄唇微抿,唇角似风。 微醺并没有使他看起来有多狼狈,相反比以往多了一分洒脱儒雅,少了一分张狂不羁。 花如墨在男子的注视下,细嚼慢咽,吃下最后一口糕点,细长的手指伸出,端起水杯小抿一口,还没等开口,影逸寒大手一挥,已经唤人来收拾好碗筷。 花如墨微微一愣,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影逸寒向来喜怒无常,生气时会笑,高兴时反而面无表情,而此时一副高深莫测神情看着她,竟令她头皮发麻。 定了定神,待心情稍作平复,才抬眸开口道。“不知王爷,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影逸寒眉峰微凝,眼中隐约透出一丝复杂,转眼即逝,被不悦代替,淡淡道。“没有事,本王就不能来吗?” 花如墨蹙眉,从椅子上站起福身行礼,“王爷恕罪,妾身嘴拙。” 虽说着卑微的话,动作和神情却不卑不亢。 影逸寒淡淡挑眉,阴冷的视线睨着她,他有些不明白、搞不懂,花如墨的想法与大多数人不同,哪怕现在的他只是个废人王爷,但到底也是王爷,晚上招呼夫人来侍寝,只需温柔相待哪个不是趋之若鹜,唯有她花如墨,总是冷冷淡淡地对他,眼神清冷而疏离,怎地不见她对待别人这幅态度。 霸道地揽她入怀,花如墨坐上了一双精壮的大腿,刚要挣扎就听得微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敢在本王面前这般无礼的也只有你了。” 花如墨抬眸,对上那双宛如夜空般深邃冷凝的眼眸,小手不禁握拳,抵在二人之间企图拉开距离,语气淡冷而疏离,“王爷说笑了。” 影逸寒一个用力竟然在轮椅上把花如墨打横抱起,红衣会意地推着轮椅进内屋,原本一房间的人瞬间只剩下花如墨与影逸寒二人。 花如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攒紧他的衣衫,水光湖色的眼眸透出惊悸的芒光,纵使不愿却不得反抗,隐隐地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 来到床边,被轻轻放下,花如墨再次福身行礼,“妾身笨拙,不会侍寝,还请王爷落榻别院……” 影逸寒闻言,没有表情的脸上似浮起一丝笑意,很快掩饰住,冷声戏谑道。“本王让你侍寝了?” 花如墨脸颊浮起一抹粉,精致的面容有一丝窘迫,看着男子兀自地躺到床上似乎也没有想要碰她的企图,犹豫了一瞬才小心地躺回床上,只是距离影逸寒很远,蜷缩着身子躲在一角。 今天影逸寒的举动异常古怪,她猜不透他的想法,但是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能力来反抗他,只能被动接受。 在她看来,像这种同床共枕理应是相爱多年夫妻做的事,而他们之间哪怕连最基本的感情都没有,这样睡在一起说不出的古怪。 而且……她不知道,像影逸寒这样的人如果知道现在的她并非完璧之身又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xxxxxx 昨晚不知怎地,虽然心中抗拒、恐惧,却终究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待醒来时身边的人早已离去。 守在门口的丫鬟们听到声音推门而入,静白为花如墨取来衣衫换上,红衣端来盛着温水的盆与洗漱用品,绿衣已经招呼膳房的人前来送餐。 不知是否错觉,花如墨感觉三人看她的眼神带着笑意,待梳洗完毕后坐到圆桌前,看到的是只有在南国才能吃到的酥饼甜点等。 静白再也忍不住凑过来,在花如墨耳边小声说道。“听红衣说,膳房的厨子都被王爷换成会做南国口味饭菜的了。” 花如墨淡笑着抬眸,酥饼入口倒是真的让她回忆起曾经在南国的时光,口感很好,入口丝滑,在南国时虽一直呆在冷宫中,但花公主的父皇也从未在饮食上有所苛刻。 静白见花如墨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面容,不死心地追问。“王妃,你是真的不懂王爷在向你表达的意思,还是装傻啊?亏自诩聪明人呢,还不如我看得实在。” 静白性子单纯不易记事转头即忘,早已经把之前影逸寒给她留下的冷血残忍形象抛之脑后,更多的也是为花如墨日后的生活着想。 她到底是他的妃,躲不过、跑不掉,不如趁王爷对她有意,也稍微顺从一下。 花如墨水色的眸子划过一道茫然,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也好像听懂了但是假装没有听懂,只是自顾自地吃着酥饼,思绪却飘到了几年前。 夏子夜也曾带过酥饼给她,那时的他们还以为能够就此在一起,没想到现在就此天涯,相识不如不见。 后来的这几天,花如墨再也没有见过影逸寒,似乎闲王回国,他也十分高兴,就连行程也变得繁忙起来。 七天后,花如墨接到要进宫参加庆祝闲王回国的晚宴,直到这时她才想起,似乎把北国皇后交给她的任务忘得干干净净,不知这回进宫她会不会再次提起…… xxxxxx 最近的北国一直处于话题头条的便是游历四方、潇洒归来的闲王。 影逸尘乃当今婉妃之子,排行十三,人称十三爷,相传他自小聪明伶俐,三岁能够诵诗书,五岁能够作七言,只是七岁后的他却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学无术、嗜赌欠债,又因天生生得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一笑勾魂、二笑摄魄,即使风流倜傥、纵情风尘仍旧有不少名门闺秀倾心,据说他王府里的女人堪比三宫六院,为此百姓们又送他另一个名讳——花太岁。 此次携着有江南四大美人之称的姑娘回来,一回王府已然轰动整个北国,百姓们看热闹的心甚至暂时忽略了边关告急的王朝入侵。 相传当今圣上最喜爱的儿子便是影逸尘,不仅没有因为他的浪荡作风而疏远,对其宠爱远远超过了当今太子影逸轩和七王爷影逸寒。回国七天,圣上龙颜大悦,大赦天下,举国欢庆,待遇可堪比外国使者前来递交投降协议。 之前常常与花太岁厮混在一起的公子哥也闻名赶来京城,几位关系甚好的纨绔子弟在给皇上、皇后请了安后便凑在一起玩起了赌博。 影逸尘的手气仍旧和以前一样差,几局下来已经输得精光,就差把衣服脱下来抵押,正三品尚书之子看着花太岁急得挠头,打趣道。“唉,你可以派人去寒王府要钱啊。” 他的话刚落,原本嬉闹的气氛顿时冷清。 现在的寒王府已经不是以前的寒王府,寒王也不再是以前的寒王,而他花太岁却仍旧是以前的花太岁。 影逸尘宛如星辰的墨眸微眯,眼底滑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悲伤,但很快就被他用惑人的微笑掩盖,摇了摇手中腾着花鸟图的折扇,笑得没心没肺。“和你们说,本太岁这次带回来的美人儿可都是一等一的清秀,今夜晚宴让她们给你们跳舞。” 各位公子哥一听有美人看,皆是欢欢喜喜应下,各回各家张罗准备,很快原本喧闹的庭院只剩下影逸尘一人。 漫无目的地走在偌大的皇宫,心中顿生无处可依的苍凉之感,似乎每一个角落里都存在着以往埋藏在心底的回忆,曾经睡过一个热炕头,穿过同一件衣服的亲手足,为了皇位权力能够拔剑相向、血染东宫,如今还活着的也只有他们兄弟三人。 只是不知几年后,还会剩下谁。 生在帝王家,影逸尘从来就不是个喜好争强好胜的人,性子随婉妃,对待命运世态看得淡泊,有点消极懈怠、随波逐流。 什么皇位,什么王爷,什么王府,他一个都不想要,只想要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与这些事事非非、恩恩怨怨离得远远的。 转悠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趟母妃那里,路过凤栖宫一角花团锦绣的院里,脑海里不由浮现那日从花海中走出的二人。 这当今北国敢忽悠皇后的,当属花如墨一人。 xxxxxx 夜幕渐渐降了下来,漆黑的夜似墨,月色如银,丝丝缕缕地倾下,整个北国沐浴在一片祥和而温暖的气氛中。 远处,一辆豪华雅致的马车缓缓驶来,常年居住在北国帝都的人一眼便会认出,那是有着‘冷阎王’之城的寒王爷的马车,车窗的帷幕随风拂动,轻轻柔柔的,像是妙段女子跳着舞。 影逸寒今日一早就出了府,晚宴似乎是被临时定下,来不及回府,只是派清风前来迎接,马车被驾得很稳,一路稳稳当当、铁蹄哒哒地来到皇宫。 静白率先掀开帷幕,就要跳下来时,清风伸出手扶了她一把,接着是撩起裙摆,轻盈下车的花如墨。 引路的宫女姗姗来迟,先是对着花如墨行了个礼,而后提着一盏灯笼缓步走在前面,还没走近,耳边是绵绵不绝的丝竹声,似有靡靡之音,路上几名身着彩衣的女子翩然而过,从穿着来看像是花太岁从江南带回的美人儿。 这时,不知道原本走在路两边的宫娥在如何戏耍,其中一人竟然直直地朝花如墨扑来,端着的汤水洒了她的一身,浅蓝色罗裙夏装上留下点点污渍。 静白连忙扶住花如墨,担忧地问。“王妃,有没有事?” 花如墨感觉肩膀被撞得生疼,笑着摇摇头,刚要说话,却被引路的宫女抢了先。“寒王妃息怒,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换下的衣服,请随奴婢来。” 静白想要跟过来却被宫女以‘后宫禁止闲杂人等进入’为由赶了回去,先行去酒宴帮忙。 花如墨原本想说‘算了’的,可是看了一眼裙子上狼藉的点点污渍,还是点了点头。 身着华服的宫女走在前面,手持一盏白色山水画灯笼,一路引着花如墨朝不远处的一处大殿走去。林间小路曲曲折折,自假山中间一路蜿蜒而去。 这一路上,鲜有人烟,花如墨抬眸望了眼周围,又回头望了眼越来越远的酒宴大殿。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起来,暗自懊恼自己危险意识太过薄弱。 清幽的视线落在走在前面的宫女身上,只见她脚步轻盈,走起路上,颇有身轻如燕之感。她会武功吗?这里人烟稀少,她若是对她动手,恐怕她在劫难逃啊。 花如墨还在想着,并没有注意她们已经来到大殿门口。 华服宫女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花如墨盈盈一拜。“王妃,里面请,奴婢已为你准备好衣物。” 已经准备好了?自汤水洒在她身上,这宫女一直在她的视线内,她怎么会提前准备好? 心中虽如此想着,花如墨面上并无异色,轻轻点了点头,便迈开步子走向大殿内。 这是一间装饰极其简单的屋子,站在门口向内望去便可一览无遗,外三层是晶莹透亮的珠帘,随风荡漾,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再往里,是一座比人高偌大红木迎客屏,上面精雕细琢着飞龙伏凤图。内室是一件普通的闺房,装饰简单,窗户打开,冷风拂过,幽静的帘幕轻轻晃动。 花如墨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未见什么可疑之处,不禁自嘲了一下。什么时候她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了。 想着,正要脱下身上的衣物,视线落在折叠整齐衣物上的纸条与一袋小小的白色药包上,上面龙飞凤舞着一行小字——将这药下在寒王酒杯,署名竟然是‘夏’字。 这……这是怎么回事?夏子夜?他想干什么? 花如墨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屏风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接着门扉被大力关上。 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训斥。“你疯啦!你怎么来到皇宫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铿锵有力地回答,“区区皇宫又奈何得了我?” 女子的声音染上急色。“净会胡说,当初我被逼入宫为妃时,不见你这样闯进来?你现在是为谁卖命?” 男人的声音带上一丝戏谑与嘲讽。“我现在可是为未来的皇上卖命,日后这皇宫我想怎么进就能怎么进。” 二人一时没了声音,花如墨屏住了呼吸,快速地换好衣服,犹豫了一瞬还是把药放入了衣袖,开始等着这二人离去。 然而等来的却是一阵奇怪的声音。 身体摩擦的声音不绝入耳,伴随着男人的一次次深入撞击,女人娇媚的呻/吟声有着难以压抑的愉悦。 内室里的花如墨不禁面色变白,一来是害怕正处于鱼水之欢的二人发现自己,二来是他们的行为让她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夜。 到底是谁,夺走了她的清白。 他们还在继续着,门外突然传来训斥声。 “大胆!苓妃正在内室休息,尔等休得打扰!”苓妃的丫鬟翠屏杏眼圆瞪,声音凛冽,冷眼看着眼前不依不饶的女子。 “奴婢是来寻寒王妃的。”刚刚引花如墨前来的宫女解释道。 “这里没有什么寒王妃!快快退下。”翠屏微蹙眉,看了眼紧关的大门。 “寒王妃在席间被酒水弄湿衣服,奴婢引她来换衣服的。”华服宫女见翠屏不肯开门,便开口大声喊道。“寒王妃!寒王妃你在吗!” “大胆,奴婢……” 屋内的二人皆是一愣,连忙停下动作,窸窸窣窣地穿上衣服,眼神阴霾地望向内室,男子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花如墨心中一惊,小手攒紧胸口,听着正在靠近自己的脚步声,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若是被他们发现,她知道他们通奸,必会杀人灭口,这可如何是好。 她还在想着,如何给自己脱身,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嘶嘶声,回眸望去,见一个戴着搞笑面罩的男子立于窗前,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花如墨看了眼陌生的男子,又看了眼正在靠近的虎皮战靴,心下一横,朝窗户跑去。窗外的男子接过她递过来的柔荑,轻轻一拉,便将女子揽入怀中,脚下一点,二人朝外面的假山上飞去。。 第38章 坑深三十八米酒宴 85_85784假山四面环水,此时明月高照,银色细碎的亮光丝丝缕缕,洒落在假山顶上林立着的古树,枝叶繁茂下影络幢幢,微风吹过着树叶沙沙作响,成股而下的光柱摇曳了一地醉人的光辉。 月光如银,照在男子修长挺拔的身上,墨色的黑发,一块紫玉发冠高高地束起,柔顺地披散在脑后,穿着的是一件红紫色、绣着翠竹绿荫的锦袍,袖口处滚金线缝出华贵的纹路,腰系一根暗红色镶玉腰带,紫金镶边尊贵奢华,脚踏一双干净整洁的深色长靴,踩在凹凸不平的假山背阴面,身体摇摇晃晃像是要坠落下去。 他的身边站着一名身着浅黄色碎花长裙、外套浅色罩衫的清瘦女子,凉风吹动裙摆,在水面上映出波浪形的影络,像是怕被外面喧闹着的人群发现,女子盈盈的水眸透着惊慌失措的柔光,形神未定之下,顾不得形象礼仪,只好一手攒着男子的衣衫,另一手抓紧自己的裙摆,纤细的身子向后缩了缩,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缓缓。 假山的对面,寝宫门前,引路宫女还在焦急地喊着,“寒王妃!寒王妃!你在吗?” 翠屏面露不悦,没了耐心,冲两边的守卫摆了摆手,“赶出去。” 引路宫女脚步很灵巧,几个闪身晃动竟然在守卫的夹击缝隙中窜了过去,冲到寝宫门口,就要推门而入的时候,朱红色的木质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一位身着粉色铺边露肩罗裙、外罩彩色薄纱的女子。 女子生得娇媚,凤眸盈盈含情,流转间说不出的媚态百生,轻睨了一眼明显愣住的引路宫女,转头看向对着自己行礼的翠屏。“发生了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她的声音带着特有的一股子柔弱,一点也不像是方才在房间里的那般凶悍、跋扈。 世人皆以为苓妃性情温柔、温婉大方,只有服侍在她身边的人最了解其性格。翠屏连忙上前一步,战战兢兢,声音也因为害怕而微微颤动。“回娘娘的话,不知道是哪个主子的丫鬟,吵着、喊着说寒王妃在寝宫里换衣服,要闯进去寻找……” 苓妃好看的凤眸微眯,看向垂眸行礼的引路宫女,薄唇微抿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怎么?不相信本宫丫鬟的话?难道本宫还把寒王妃藏起来了不成?” 引路宫女神色越发恭敬,提着灯笼的手不觉微颤,里面的烛光晃晃悠悠,“奴婢不敢,寒王妃衣衫被汤水打湿,奴婢引她前来换衣,的确亲眼所见她走进去,绝无冒犯之意,还请娘娘息怒。” 苓妃眸光一凝,闪过一道慌乱,伸手虚扶额角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可是屋内并没有什么寒王妃,不信你大可进去查看。” 引路宫女并不死心,胆大地亲自走进望了望,屋内袅袅檀香下,隐隐约约可嗅到汤水的饭香,可是那被人却不见了,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台上,平整光洁的表面零落着弯曲的边缘,一看便知有人从这里踩过。 可是现在见不到人,空口无凭,况且这苓妃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引路宫女咬咬牙,趁众人不注意竟然破窗而出,待守卫们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出老远,事情闹得越发越大,最后就连刚刚前来的太子与太子妃闻声赶来,最后以‘今晚宴请了不少达官贵人、富家子弟’为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影逸轩在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假山的方向,墨色的黑眸幽幽,深不见底。 待哄闹的人群散去,被吓得屏住呼吸的二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面罩男子修长的身形倚在假山上,装模作样地敛其衣袖擦擦额头的汗,小声嘀咕了一句。“三哥的眼神真是吓人。” 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巴,如远山的蚕眉微挑,星辰般的黑眸讪讪地看向一旁的女子,轻轻眯起,弯成似笑非笑的弧度,“诶,七嫂……” 花如墨清眸盈盈,被影逸尘孩子气的动作逗笑,轻抿唇角笑得清雅,点头回应。“十三弟。” 其实早在影逸尘站在窗口冲她招手时,已经认出身份,倒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是那日匆匆一瞥,这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的确令人难忘。 影逸尘愣了片刻,随即明了,眼底掩饰不住赞赏的眸光,既然被认出身份,就好不意思再像之前一样可以搂着嫂子的腰,在袖口里翻了很久拿出一把折扇递于花如墨。“七嫂,抓好了,我带你飞下去。” 花如墨微笑着点头,笑容很淡、却很美,迎着一池盛开的娇艳芙蓉,绿野环碧美色宜人。 影逸尘并不像传言那般的废柴,武功内力虽不及太子与寒王,但在轻功方面有所造诣,轻点脚尖,衣袂翩飞,二人已经来到对面的空地上,往歌舞升平、丝竹样样的酒宴方向走去。 花如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袖中还藏着那袋不知是何物的白色药粉,路上影逸尘喊了她几声,才微微回神。 如水般潆绕的眸子微怔,下意识地抬眸看向还戴着奇怪面罩的影逸尘。“什么?” 影逸尘快走几步来到她的面前,黑得发亮的眼眸,似把满天的繁星都装了进去,看向女子的眼神亮晶晶的,忽而伸出手摘下别在柔顺发丝的枯叶,眸子弯弯露出狡黠的情绪。“七嫂,你可知我有个‘花太岁’的称号?” 花如墨听到‘花太岁’三个字,嘴角抽抽,强忍着没有笑出来,轻轻点头。 影逸尘苦恼地蹙眉,翻眼看天随后靠过来,身高的优势令他能够俯视女子。许久,才开口。“七嫂长得真好看,本太岁毕生愿望就是娶遍天下的美人儿。可惜了,你,我只能远远地看着。” 语气似有一股不易察觉的怅然,花如墨微微一愣,浅笑嫣然地看着他,“十三弟说笑了,‘花太岁’不过是百姓对你的尊称,天下美人岂有娶遍一说,何况你非浅薄之人,何必妄自菲薄?” 想了想,花如墨继续道。“今日多亏你出手相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墨在这里谢谢十三弟了。” 夜晚的风微凉,吹拂在脸上有种清冷的触感,影逸尘看着渐渐走远的女子身影,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女子的话。 “七嫂真是温柔,说话可算数,日后可陪本太岁饮酒作乐?” “饮酒可以,作乐恐怕会扰了十三弟的兴致。不过,下回希望十三弟能够以真面目示人,无需隐藏自己。” 一句话,一语双关。 影逸尘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出尘俊美的面容,只不过两面之缘就能看出他在伪装自己吗?还未回宫之前就听得外界传言寒王妃如何糟糠不堪、飞扬跋扈,今日一见竟是与传言恰好相反,盈盈姿态、独立无双,很温柔但不软弱。 不免蹙眉想着,七哥有点可怜啊,这般蕙质兰心的女子只要稍一思考前因后果必会发现他的举动怪异,亦或者是她早已知道他的举动,只是不吭声罢了。 xxxxxx 皇家的酒宴必是无比奢侈与华贵的。 整间大殿足有上千平米,金银餐盘,盛其果肴,金樽玉壶,倒满古酒,上好丝绸,铺成红毯,酒杯觥筹交错间,佳肴徐徐慢上。 金缕衣、五彩衫,绸缎加身,舞姿伊人,肩若削成,腰若纨素,整间大殿百余人视线被舞池中央摇曳着身姿的美人儿吸引。 当花如墨回到举行酒宴的宫殿时,殿内已虚无坐席,刚进门便可见从门前一直延伸至高台的大片平台,宴请宾客规律整齐地列坐两排,引路的宫人领着她绕过歌舞升平、摇曳着妖娆舞姿的舞池,徐徐来到已经坐在指定位置的影逸寒身边。 今日的影逸寒一头墨染的黑发被镶玉发冠束起,几缕青丝随意地搭在额前,穿着一件亮黑色、绣着腾龙金线的华贵锦袍,腰系一条纯黑色汉玉腰带,勾勒出近似完美的身材轮廓,脚踏一双黑色长靴,平稳地坐在上好材质的蒲团上。 俊逸出众的面容凝着冰天雪地的冷,似撩了一层浅薄的寒冰,黑眸微眯凝出冷霜,紧绷的脸部线条,刀削般的面容,浑然天成的俊美五官,即使不苟言笑、阴气涔涔,仍然引得台下名门闺秀频频回眸。 持着酒杯,修长有力的手指慢慢地摩挲,青花纹路,淡而冷的凉薄,视线看似落在纤细柔软身姿的舞女身上,实则落在了更远处的冰青地面,他的眼神微凉阴鸷与清冷的地面交相辉映。 换上了一身浅黄色碎花拖地长裙,淡浅的颜色衬得女子面若桃李,脸颊微微泛白,显出一抹虚弱,娇柔细嫩,步履盈盈。 影逸寒忍不住地多看了她几眼。 “妾身给王爷请安,方才……”花如墨来到酒席前,屈膝福身行礼,说到这里,突然一顿,无端感觉袖中的白色药粉有千斤重,抿了抿唇继续道。“有端着汤水的宫人撞到妾身,汤水洒了一身,所以被引去换衣服来得迟了,还请王爷恕罪。” 影逸寒冷冽的冰眸微潋,凝着女子越发清秀的面容,原本冲上头顶的怒火,在看到她从殿门口翩然而至时,瞬间消失不见。 而这种看到她的喜悦与不能自已,令他一时窘迫,不得不啪的一声放下酒杯,撞击桌面发出叮当的响声,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思。 想要说‘你没事就好’,到了嘴边却变成,“王妃笨拙,换衣拖延,这很正常,何错之有?” 花如墨被他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黛眉轻蹙,盈盈水眸看着影逸寒紧绷着的侧脸,这人喜怒无常,简直无法相处。 影逸寒转头,将女子眼底的厌恶与不甘看穿,不觉有些烦躁恼怒,不耐烦地摆摆手。“站着干什么?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本王欺负你!” 知道花如墨被引路宫女领走,影逸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吓得静白双膝一软差点在全殿客人面前行跪拜礼,一直战战兢兢地为自家主子的安全担忧。 此时,又因为莫名发怒,吓得愣住时,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讷讷地回头,撞入一双淡色的冷眸。 清风指了指一旁摆着蒲团,又指了指花如墨。 静白恍然大悟,连忙小跑过去抱起一个蒲团再跑回来,轻轻柔柔地摆好而后扶着花如墨坐下,倒上冒着热气的茶水,退回到远处眼观鼻鼻观嘴地站着。 许久,待确定影逸寒没有异样后,才小心翼翼地抬眸对着抱剑而站的清风微笑了一下,笑容很轻、很灿烂,无声地说了声谢谢。 清风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看向舞池中摇曳着的妩媚身影,无端感觉这么美的舞姿都不如方才佳人的灿然一笑。 xxxxxx 酒宴早已开始,而酒宴的主角却姗姗来迟。 伴随着门外宫人拖腔的禀告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明月霁光般出现在众人面前,俊美飘逸的脸上,带着出尘碧落的惑人微笑,一双装满繁星璀璨的黑眸完成月牙的弧度,流转间凝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情绪,高挺的鼻梁,似风的薄唇,唇角微勾,邪魅玩味。 这人,俊美得能够勾走任何一个女子的魂魄。 他的出现,令原本熙熙攘攘的酒席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脸上浮起平和的微笑,对待这名‘不学无术’、‘臭名昭著’的花太岁,心中莫名的好感。 世间皆传曾经征战沙场、铁血无忌的北国国主影渊季最疼爱这名小皇子,今日一见并未虚传,透着病态苍白的龙颜,洞察力极强犀利的锐眸在看到影逸尘的那刻,紧抿的唇角拉长,竟然露出一丝叫做宠溺的微笑。 一旁端庄贵气,总是带着慈祥微笑的纪灵眼底闪过一道芒光,美眸流转间小心地藏好情绪,待影逸尘上前行礼时,面露微笑轻轻点头。 影逸尘赐坐于北国圣上的左手边,位置甚至高于曾经打下北国半边天的影逸寒。 夜色朦胧,浓墨入水,墨染的天边一轮银月高挂,殿外炫彩的古树上花灯亮得艳丽,晚风浮动,树叶萦绕轻舞。 转眼时间过半,酒过三巡,殿内人有些醉了,酒憨的面容带着沉寂的酡红,已经怅然开怀。 在某些方面,花如墨还是很佩服影逸寒的,淡冷的冰眸平静无波,看着尚且活在世上的两名兄弟与自己的母妃交流甚欢,清尘绝世的面容竟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只是淡淡地看着,眼神悠然不知落在了哪里。 这是花如墨第一见到传闻曾经的北国第一才女、十三皇子影逸尘的母亲——婉妃。不同于皇后纪灵的温婉端庄,婉妃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清冷、不苟言笑,眸子如一潭涓涓细流的清泉,眼波微凝,浩渺波澜,流转间顾盼生辉,清莹似墨。 雪白的长裙铺地涟漪,沉静的姿态从容不迫,与纪灵相比,少了一分母仪天下的威严平和,多了一分傲世独立的冷然淡漠。 说到有趣处,婉妃的嘴角微弯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而她的身边影逸尘则是放声大笑,笑容俊朗毫无丑态,这样的母子互动,看得花如墨都有些羡慕,更别说母妃早已离世的影逸寒了。 花如墨轻咬一口酥饼,口感甚好、入口甘甜,却不知为何喉咙酸涩,难受地捂唇干呕起来。 影逸寒冷眸微凝,比静白先一步反应过来,伸出手轻抚后背,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声音听起来甘醇沙哑,不像以往那般的低沉阴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说完之后,二人皆是一愣。 影逸寒剑眉轻凝,冷魅的眸子滑过一丝别扭的暗光,修长的手指,指肚下温暖细柔的触感,竟令他一时晃神直至花如墨微微侧身躲过才微微回神。“劳王爷费心,妾身并无大碍。” 对他,她总是冷冷淡淡,疏疏离离,对待别人总是嫣然浅笑,顾盼流离。她可知,为了保她、护她,他煞费苦心,甚至不惜动用教内门众的力量。 心头又开始疼痛,大手下意识地攒紧,冷凝的眸光隐隐地冒起怒火,稍一用力柔弱无骨的身子跌进他的怀抱,花如墨眸光一怔,想要挣扎腰间的力道勒得生疼。 抬眸,望进一双发怒的冷眸,吐气如兰。“王爷,你喝醉了,放开……” 影逸寒微微蹙眉,面露不悦,神态有一丝酒憨,靠近俯首耳语,语气带有一丝挑衅与不可违抗的霸道。“本王不放,你又如何?” 花如墨因为恶心脸色泛着病态的白,双手不自觉地握拳,二人本就坐在高台显眼的位置上,此时看在周围众人的眼里,更像是众目睽睽之下打情骂俏。 好事者已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听闻寒王的王妃是个南国女子,生得娇弱妩媚,床上功夫又好,难怪哪怕是红杏出墙,寒王也不舍得休了她。” “难道你没听说吗?新婚之夜、夜战五男,已经在民间传开了。” “诶?真的吗?看起来柔柔软软的,想不到这么淫/荡。” 这一幕落入坐在轮椅含笑听着婉妃说话的北国圣上眼里,锐利的视线穿过灯红酒绿的缥缈朦胧,直直地射向与自己长相有七分相似的影逸寒身上,冷然地拂袖召唤身边的宫人,而后厌烦地瞥了一眼。 原本的好心情,都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破坏了。如果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他…… 阴沉的眼神杀机一现。 在众人多双看戏的眼神,人前还是得做样子,花如墨挣扎的举动不能太过明显,二人一来二往,靠得越来越近,近到男子染着猩红的墨色眼眸,邪魅而又张狂,浑身的酒气幽然,肆虐的眼神竟与那晚的面具男人渐渐重合。 这时,身后传来宫人的行礼声,清风率先一步拦下,貌若冠玉的面容,带上几分戒备与冷然。“什么事?” 宫人明显被清风冷然的气势吓到,连忙躬身行礼,战战兢兢道。“皇上……让寒王爷在公共场合注意举止。” 花如墨的眼眸已经染上一层水雾,听到宫人的话更是羞愤难当,却也知道此时场合不宜发作,越是挣扎越显得欲擒故纵,抬起的胳膊慢慢放下,顺从地靠在影逸寒怀里,鼻息间满满的全是酒气与檀香。 而后她看到影逸寒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眼底似乎划过一道叫做叹息的情绪,揽在腰间的手松了松,花如墨慢慢地直起身子,抬眸看向他,但见他微眯冷眸,再睁开时寒光一现又恢复到原本的模样,好似刚才那个稍稍失控的人不是他。 淡而冷的视线掠过宫人身上,吓得双膝一软噗通跪了下来,引得周围人再次侧目。似乎不管是之前的冷阎王,还是现在的废人寒王,都有令人恐惧的资本。 影逸寒笑有时是因为生气,花如墨下意识地拉紧他的衣袖,小手轻轻柔柔的触感自单薄的布料传来,女子清清冷冷的视线中带着三分惊悸、三分淡漠、三分安慰,还有一丝不知为何的情绪,原本暴躁的情绪似乎就在这只手温热的掌心下得到安抚。 他现在还不能和所谓的父皇反抗,还不到时候。而且,他还有花如墨要保护,如果做得太出格,圣女那边也不好交代…… 宫人战战兢兢地走后,花如墨拿起银盘里的水果,小口咬着掩饰方才的尴尬与脆弱,抬眸间与一双含笑的眼睛相对,那双眼睛太过纯粹竟让她有一瞬的无地自容。 这就是做女子的悲哀吗?因为力量、能力的悬殊所以处处受限制,哪怕不情愿也只能被动接受。 她不能这样妄自菲薄,要坚强,如果自己再不爱惜自己,还会有谁愿捧在手心上。 咬了咬牙,再抬眸时眼底已没了方才的狼狈与凄楚,花瓣般透着荧光的唇瓣弯起,扯起一抹淡然的弧度,对着影逸尘点点头算是回应。 就在这时,中央舞池众舞女一舞完毕渐渐散去,酒席上已然有人酣醉,富家子弟、王公贵族皆是公子哥儿,玩闹起来便没了分寸,几名胆大的名门闺秀已然自荐表演,希望在这种酒宴上争得头彩。 闲王影逸尘虽顶着‘花太岁’之名,个性洒脱、不受拘束,嗜赌好色,王府上女人多,却迟迟没有立正妃,这次酒宴办得如此宏大,众人心知肚明正是国主要想为最疼爱的小儿子选其正妃。 花如墨还在南国时,就听说北国女子善琴艺,今日一见倒是比传闻还要悦耳三分,且不说名门富甲闺秀长相多为出众,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不乏气质文雅清新者,心中竟也开始为所谓的十三弟挑起弟媳。 其中留有时间停顿时,当朝太子妃岳梦曼悠然起身,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淡蓝色铺边露肩长裙,外罩一层轻缕金色薄衫,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被挽成高贵的发髻,右侧几支玉色发钗,垂下的几道流苏衬得整个人越发灵动娇艳。 面如桃花的脸上带着温仪端庄的微笑,对着高坐在龙椅上的帝王轻盈一拜,悠然开口,声音甜美动听。“臣妾素闻南国女子清灵善舞艺,今日正好如墨妹妹在场,不如就请妹妹为我们舞一曲,也好见识一下南国的文化。”。 第39章 坑深三十九米软剑 85_85784当朝太子妃岳梦曼长相倾城,性格温婉大方、端庄贤仪,并且十三苏那年已在北国四年一度的名门闺秀诗书大赛上拔得头名,而后更是以其高超曼妙琴艺,哪怕是在才女辈出的宫廷内仍旧是稳坐一方的大家闺秀。 此时,一句话引得在坐宾客哗然。 名门闺秀展示皆是才,虽然酒宴随意没有太多规矩,然在王公贵族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好舞者仍为劣性,不可登大雅之堂,靡靡之音宛似亡国,更别说是在王公贵族一辈。 花如墨的名声再差,如今仍为寒王王妃,又是奉南国国主旨意前来和亲的傲月公主,于公她算是象征两国友好和平的厨房使者,于私她仍然是北国寒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无论哪个身份都算是皇室的人,不应当也不能在公共场合、众目睽睽之下跳舞。 影逸轩蚕眉微蹙,俊美无双的面容,温润儒雅的微笑,嘴角上弯却扯起一抹阴沉的弧度,看向岳梦曼的视线寒冷骇人,万万没想到在东宫时已然因为花如墨的事情与他置气,在这种场合下也如此嚣张,不留情面。 花如墨端着墨玉茶杯的手指一颤,清冽的水眸越过身边脸色冷凝的影逸寒,盈盈的视线望向坐于左侧上等席位,恰好与岳梦曼投来微凉视线相撞,女子眉目如画的脸上笑得宛若春风,然笑意却不达眼底,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挑衅与戏谑。 大殿内嬉嬉闹闹的声音渐渐沉静,宾客们四目相对不知所措,气氛似乎冷了几分,本来红墙内的恩恩怨怨、事事非非就是众人酒足饭后的闲聊话题。 此时,更是有胆大者借着酒劲儿起哄。 寒王的王妃又如何,如今的寒王不过是个空头王爷而已,又有何惧?南国与北国表面上签订友好停战条约,实际上除却经济贸易的必要往来,其余仍旧是针锋相对、势不两立。 南国女子长相灵巧,多文雅娇媚,来到北国沦落风尘,他们这帮公子哥儿们可没少去照顾生意。 娇弱的、温柔的、哀婉的、热情的、胆大的什么样都见过,但还未见过像寒王妃这般清清冷冷,宛如盛开在天山的雪莲,高贵典雅不可亵渎,不知跳起南国的风俗舞蹈来是何等的销/魂。 北国皇上影渊季剑眉蹙起,面露不悦,锐利的鹰眸扫视全场,但见王公贵族们懒懒散散、得意洋洋的神态,不觉有些感慨,真的是老了、累了,如今的这帮人已经听不得他的话了。 坐于身旁的纪灵,脸上微笑一僵,花如墨毕竟是皇族的人,岳梦曼如此一闹,看似是在侮辱她,实则连带整个皇室也一起羞辱了。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可当着富甲名门的面,影渊季也不好太过明显地拒绝,显得小家子气,只是轻轻颔首,凉薄的视线越过众人看向面容沉静、不起波澜的花如墨,还算端庄。 他眯了眯眼,语气低沉,“寒王妃,你意如何?” 花如墨眸光微潋,眼底滑过一丝无奈,想必是太子妃还在气那日披风的事,如今这种情况,她是拒绝不得。就要起身时,左侧的手腕被拉住,回眸望进一双冷凝的眼。 影逸寒喝了不少酒,却不显醉态,面容低沉透着隐忍的薄怒,吐字斟酌,酒气香远。“本王替你回绝。” 他的人,没见过她的舞姿,又岂会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个舞女一般供众人取乐。 花如墨淡看了一眼影逸寒,男子微冷的冰眸迸射出令人生畏的流光,这份护她的心意领了,只是如今的她不单单是寒王妃,更是南国的傲月公主,虽对南国并未有太多情感,但她的身后代表的是整个南国,这个挑战必须应下。 争强好胜,一向不屑,涉及尊严,倾力而为。 花如墨深吸一口气,对着影逸寒一拜,“劳王爷费心,妾身应付得来。” 影逸寒眸光一凝,顿生恼怒,阴沉的面容带着风雨欲来的冷,这副‘我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漠视他的存在,她是他的妃,却不屑他的保护。 影逸寒伸出手想要拉住花如墨,轻柔的薄纱划过指尖,花如墨已经缓缓起身跟着前来引路的宫人走了,身后隐隐可闻众人细碎的讨论声,似乎在嘲笑,堂堂的南国公主也不过如此。 一盏彩绘琉璃灯,烛光艳艳晃晃悠悠,花如墨跟在引路宫人的身后,顺着弯曲延伸的两排酒席来到当今北国国主影渊季面前。 大概是不喜影逸寒,影渊季连看都懒得看花如墨一眼,烦躁地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开始了,谁知女子并未顺从地领旨,而是落落大方对他行了个礼,轻开口声音温婉透着一股子柔弱劲儿,口气却异常的坚定。“南国女子善舞艺着实不假,只是如墨笨拙懒惰,学艺不精,未能习得舞蹈之精,不会翩翩起舞,只会舞剑,还请皇上宽宏,允许如墨以舞剑代替舞蹈。” 天下之剑者,除却北国皇族御剑之术,当属南国的夏氏剑法,相传夏老将军曾以百人持剑就抵挡住北国千人铁蹄,筑起以少胜多佳话。 花如墨的一席话令原本嬉闹着的气氛静了一分,南国虽不及北国兵强马壮、战力雄厚,却稳居三大国宝座,靠得不仅仅是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还有国内安良有序的治理策略。 没想到连南国的女子也会舞剑。 影渊季轻蹙眉,眼底划过一道惊诧,众目睽睽之下被指名点姓跳舞取众已是羞辱,敢于迎战当属不易,如今一席话以柔克刚,既巧妙地应下赞赏,以剑为舞,很好地给予反击,告知众人南国女子能文能武,不可小觑。 赞扬地点点头,“准了。” 影逸寒冷如魅的冰眸流光一现,花如墨看似软弱好欺,实则一身的刺,方才为她担心实属多余,冲清风摆摆手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xxxxxx 待端来衣服的宫人走后,静白急急地冲过来,将一头柔顺的青丝挽起。“王妃,奴婢怎么不记得梅妃娘娘还教过你跳舞?” 记忆里的柳月诗好像是会跳舞的,只是打入冷宫后再也没人见过她的舞姿,对于花如墨的教导,虽是琴棋书画,却从未教她过舞蹈。 花如墨穿上略显妩媚宽松的舞衣,在镜子前照了照,蹙眉面露不满,裙摆太长善文雅之舞,如果是舞剑那便是累赘,当下脱下衣服换上自己那身,裙摆上拉围于腰间,简单地系了个结,才转头对着静白微笑。“我有说过母妃教过我跳舞吗?” 静白一愣,不明所以地皱眉。“没教过……你怎么跳啊?” 看着女子淡然似风的微笑,静白恍然大悟,纤手一伸颤巍巍地指着她,“你、你……你不会又想糊弄过去吧!” 花如墨弯弯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小点声,这可是欺君之罪,让别人听了去,你我脑袋都不保。” 你也知道这是欺君之罪!静白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桌角,就不用天天提心吊胆跟着自家主子了,真是上敢欺君,下敢欺夫,怎么在南国的时候不见公主这般狡猾。 行至门口的清风脚步一顿,纠结地蹙起眉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事情,正犹豫踌躇不前时,二人已经行至门前。 清风一愣,恭敬行礼。“清风见过王妃,传王爷的话,舞剑请用这把软剑。” 花如墨垂眸,温润的视线落在男子手持的软剑上,剑柄玲珑剔透金属制成,精雕细琢的纹路,巧夺天工的锻造,剑鞘是腾龙盘旋翻飞,材质上好、精细无比,一看便知是把好剑。 花如墨的眼底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芒光,伸手接过软剑,剑质轻薄便携,竟是比普通佩剑轻了不知多少倍。 随着宫人回到酒宴,缓步慢入舞池,众人见花如墨的装扮皆是一愣,原本铺地的裙摆被简单地折起,随意地挂在腰间,一头浓黑的秀发挽起,浓妆淡抹的妆容配上清冷淡漠的气质,此时持剑站在舞池中央竟显出一番英姿飒爽的女将气质。 这时,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起了哄,宾客内几名善琴艺的闺秀蠢蠢欲动。以剑为舞、当需伴凑,寒王妃看似柔弱,实则有一颗坚强的心,这样的女子如若不是嫁给残废了的寒王爷,母仪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在众人熙熙攘攘时,影逸尘率先站了起来,出尘俊美的面容带着宛若清风的轻笑,微敛的眼眸弯成似笑非笑的弧度,对着影渊季拱手行礼道。“父皇,儿臣愿为七嫂伴奏。” 说完,敏锐地察觉到对面射来两道阴沉的视线,回望过去正是太子影逸轩与寒王影逸寒,影逸尘淡笑着弯弯嘴角,笑得无害。 影渊季眸中划过一道诧然,微蹙眉,并不记得他还识音律,这会儿却不好询问,只是点点头。“再好不过。” 影逸寒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缓缓攒紧,心底泛起的情绪不知为何酸酸的,当年镇守边关时,日日夜夜对着苍穹大漠,只一片树叶便可吹响音律,这时却碍于身份不能够出面。 沉寒的眼神落在持剑的女子身上,眸光幽幽深不见底,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眼底暗芒初现,冷寒逼人。。 第40章 坑深四十零米剑舞 85_85784花如墨淡然地站在舞池中央,一身浅黄色铺地罗裙,淡冷的色彩衬得略显苍白的面容越发清秀,水眸盈盈似墨,流转间带着一丝浅然与灵动。 影逸尘优雅地走到舞池外围,黑亮的瞳眸带着令人心安的银辉,大手一挥衣袂飘飘,一只白玉精致细琢而成的笛子握于手中,玉笛衡然,修长好看的手指一按,一串极美的笛音在空气中震荡,清脆空灵,余音绕梁,宛转悠扬,似涓涓细流的清泉,叮咚击打着两岸,清澈优美,惊动了安静清幽的夜色。 夜色朦胧,黑如点墨,如银的月光轻轻洒洒,斑驳着的醉人光晕透过浓密的枝叶,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摇曳着的光柱,落在大殿前清冷光洁的地板,映出一道清瘦婉转的碧波身影。 如何舞剑,花如墨是真的不会,只是在前一世曾学习过体操,多年未涉足,动作僵硬耿耿,白皙细嫩的小手攒在泛着银辉的软剑柄端,银色的剑刃粼粼,阴寒的冷光耀人眼、醉人心。 像是察觉到女子清灵的身姿跟不上自己的节奏,影逸尘嘴角微勾扯起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灵巧的手指放慢速度,笛音凉凉缓缓而奏,如流觞曲水、晚风过境,闻之眼前似展开一片碧波蓝天,白云朵朵间,惠风和畅,绿荫草原,广阔无垠,蔓延天际,一望平川。 花如墨跟上节奏,反转手腕,长剑轻扬,时而如山涧幽花,时而如风中劲草,时而婉转悠然,时而紧迫浅蛟,浅黄色的裙摆在旋转中荡起,似碧波万里的清幽波澜,圈圈涟漪幽然远方。 原本喧闹的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张张戏谑的面容,僵硬的表情停在脸上。 花如墨舞得并不十分完美,几个节拍下来也是险险跟上,然女子的表情自始至终清冷淡漠,灵动的眼神透着沉静幽然的柔光,不慌不忙、宠辱不惊,这份清雅淡然的从容不迫、处变不惊,早已压制其不够悦目的舞姿。清瘦的身影在空中舞成翩然的弧度,纤细的手臂,轻盈的剑刃映着满殿的烛光灯光泛着耀眼的光芒。 影逸寒的神色越发清冷幽深,捏在指尖的白玉酒杯咯咯作响,冷魅的冰眸掩饰不住的惊艳一闪而过,抿了口幽香的古酒,口感甘醇,就像女子柔软的薄唇,带着天然的香味儿。 影逸尘的眼神越发深邃澄澈,映着女子处之淡然的面容,微抿唇角笑得倾城,右手突然急按玉笛,一声刺耳的笛音传来,把众人从恍然仙境的美梦中拉回,无不侧目看向面露尴尬的闲王。 影逸尘的表情显出一丝尴尬,眼神飘忽,五指呼呼地乱按,一串乱音震得人头昏目眩,耳鸣眩晕。 吱的一声,笛音戛然而止。 影逸尘淡而轻地蹙眉,黑亮宝石般的瞳眸弯成似笑非笑的弧度,嘴角微勾扯起一抹玩世不恭的轻笑,对着高坐在龙椅上的影渊季行礼。“儿臣学艺不精,惊扰圣驾,望父皇恕罪。” 影渊季锐利的鹰眸扫向因为舞剑,呼吸略显不均,面容却十分淡然毫无丑态的花如墨,剑眉紧蹙,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无妨。” 随后,视线凉薄地落在面色难看的岳梦曼身上,“太子妃精通舞艺,觉得寒王妃舞跳得如何?” 岳梦曼被突然点名,吓了一跳,纤纤玉手微颤,酒水洒了一身,略显惶然地起身行礼。“妹妹刚柔并济,跳得好。” 闻言,花如墨屈膝行礼,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影逸尘的这曲笛音堪称绝色,虽有所烂尾仍然令影渊季龙颜大悦,当即赏赐不少珠宝贵品,视线一转落在花如墨身上,眼底毫不掩饰的赞赏,花如墨令他想起曾经见过的一个女子。 二十几年前,当他还没坐上这把龙椅的时候,曾经流落在江湖几年见过不少文人侠士,其中不乏歪门邪道者。曾有一名女子,身着火红色淡彩罗裙,手持长剑,衣袂飘飘,长相清秀,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那女子名唤蝶舞,是江湖上有名魔门玥教圣女,后来传闻说她离开玥教、背叛师门,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鹰眸微眯,放在龙椅上的手指摸了摸,淡看着花如墨道。“寒王妃呢?你有想要的赏赐吗?” 影渊季一言,在场人皆是一惊,向来只有皇上赏赐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还听说询问想要的赏赐?更何况还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北国国主。 花如墨淡色的眼眸微潋,盈盈水眸,波光粼粼,透着虚弱与温婉,许是这段时间多缠绵于病榻,已然弱不经风,若不是影逸尘临时闹出笑话,恐怕出糗的就该是她了。 右手已经颤抖,纵使软剑再轻,到底是女子身经不起这番折腾,深吸一口气,待呼吸平稳后才行礼道。“臣妾……” 她想说的是‘臣妾没有什么想要的’,转念一想皇上亲自问她想要何物,如果拒绝岂不是驳了面子,没有台阶可下。 抿了抿唇,抬眸幽然地看向影渊季。“是否臣妾想要的,父皇一定会许诺?” 影渊季一愣,一反常态地哈哈大笑起来,女子的眼中淡然无波,没有一丝畏惧与害怕,这样幽然地看着他,敢这样和他说话的当属花如墨一人。“寒王妃是怕朕拿不出你想要的?” 花如墨垂眸行礼。“不敢,臣妾只是想要一块免死金牌而已。” 花如墨识时务懂进退,影渊季早已料到她并不会提出太难的要求,只是没想到要的竟然是免死金牌,略微思索片刻便了然,大手一挥衣袖轻扬。“准了。” 跟随着宫人回到坐席上,花如墨撩起裙摆轻轻坐在蒲团上,先是喝了一口茶水,而后像是察觉到身边传来的古怪视线,淡然地转头望进一双冷凝的黑色眼眸。 黛眉轻蹙,拿起软剑双手呈于影逸寒。“王爷,你的剑。” 这时的花如墨并不是很美,脸色苍白并不好看,三千青丝随意地束起,因为舞剑发丝略显凌乱,额前的几缕俏皮发丝晃动,如水光湖色的墨眸盈盈,这样淡然无波地凝着他,这副冷冷清清、柔柔弱弱的模样,竟令他心头一动,想起新婚时,大红盖头掀起的那一刻。 她似乎瘦了很多,是因为在王府过得并不好的原因吗?影逸寒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到底是否正确。 袖中的大手紧握,睨了一眼女子双手托着的软剑,淡淡道。“暂时放在你那里。” 宝剑配英雄,鲜花配美人。 花如墨无端感觉手中的软剑千斤重,看着影逸寒的眼神透着一丝复杂,而后默默地放下软剑,转过头看向舞池内已然翩翩起舞的舞女。 夜,渐渐深了,一轮皎洁的弯月高挂在天空。 酒过三巡,酒足饭饱,佳肴尝尽,美酒入肠。 一曲终了,舞池内美人慢慢退下,众宾客们起立,恭敬地端起酒杯,齐声向北国国主行礼,万岁的声音响彻夜空。 影渊季吩咐宫人一一送走达官贵人、富甲名门,原本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着的宫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花如墨站在影逸寒身边,流转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正被几名官员围在中央的‘花太岁’身上,想来都是家中有女的官员,想要推女坐上闲王妃的宝座,只是红墙内皇族多薄情,哪怕是正妃之位也非情爱所致,这样送女入宫真的合适嘛。 影逸尘的嘴角始终带着微笑,笑容很轻很淡,带上几分淘气、玩世不恭,脸颊浮着醉酒的粉,十足的公子哥儿纨绔子弟。 忽然,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穿过人流,看向花如墨,待看到女子微微一愣的神情,弯了弯嘴角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就被官员拉去另一边继续恭维。 影逸寒的表情说不出的阴沉冰冷,二人的互动在他眼里就像是眉目传情,大手蓦地拉住女子的胳膊,声音低沉道。“花如墨,你果真是荡/妇,这么快就和闲王勾搭上了?” 花如墨眸光一怔,回眸望进一双愤怒的眼,银牙一咬,冷声道。“王爷圣明,妾身不敢。” 影逸寒拧眉,女子看起来似乎柔顺很多,但眼神仍旧很淡漠,偏偏看待别人时不是这副模样,捏着的手指咔咔作响,正要发怒之际,却感觉喉咙一疼,蓦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在一片尖叫声中失去了意识。 花如墨眼眸瞪大,柔色的眼底映出男子越发铁青的脸,一时忘记了尖叫与害怕,直到静白冲过来扶住她时才微微回神。 袖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掉出来,连忙攒着袖口,在影逸寒被人推走的时候,人影幢幢中似乎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脚步很快快到令人看不清轨迹。 在一片慌乱的脚步声中,北国的皇宫乱了。 经过太医的诊治结论,影逸寒是在参加酒宴的过程中被人下了毒,中毒并不深不会危及生命,只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使用内力。 北国寒王在皇宫内竟然被人下毒,一时间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尤其是从边境再次传来王朝入侵的消息和俞老将军在前日战斗时中箭身亡。 就这样,影逸寒与花如墨再次被留在了宫中过夜。 花如墨被太医们以‘寒王中毒,身边不易留人’为由赶出了寝殿,随后被纪灵派人安置到相应的厢房休息。 夜里的风很凉,花如墨无端感觉有些冷,脑海里回想起之前在树林中从天而降的面具男子,他的手中软剑银光一现,剑柄纹路幽深凝然,剑鞘腾着蛟龙腾飞,寓意天之骄子、飞龙在天。。 第41章 坑深四十一米暗斗 85_85784凤栖宫内,纪灵端起茶杯小抿一口,虽年过四十仍旧风华绝代的脸上笑容殆尽,眼底一片冰冷。 这时,殿外传来行礼声,微微侧目,视线落在连夜赶来的中年体胖男人身上。 男人走进屋,额角还带着着急的虚汗,对着纪灵行礼道。“这寒王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中毒?边疆战事告急,原本朝廷内拥护出征的官员不在少数,此次中毒必会引起纷争,黑锅恐怕要太子背啊!” 纪灵的眉头紧蹙,厌烦地放在茶杯,用力过度,水花四溅。“难道是轩儿对花如墨还没死心?应该不可能,轩儿做事一向周全严谨,哪怕是想得到花如墨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下毒。” 中年男人赞同地点点头,忽而眸光一怔,像是想起什么的似的,“臣猜测这事就是寒王自导自演的!不可留!” 纪灵揉了揉眼角,满头的金银凤钗映着满殿的烛光闪出幽寒的暗芒,戴满首饰的手指微蜷,脸上竟然浮起一丝怀念疲惫的表情。“本宫在梦中时常梦到暖妃,也算是个活泼机灵的女子,错不在她啊……只是,这后宫之主,本宫势在必得,皇位也必须是轩儿的!” 中年男人看着纪灵脸上徒然变冷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红墙宫闱内的恩恩怨怨,事事非非,众妃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其实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清冷光洁的地面,烛光幽幽,凛冽骇人。 xxxxxx 北国皇宫太子的寝宫中,灯火通明,陈于案上的烛光艳艳,丝丝缕缕地打在岳梦曼清秀美艳的脸上,盈盈似墨的水眸低垂,羽翼般的睫毛轻轻颤抖,上面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流转间眼眸溢出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 “岳梦曼,你应该十分清楚太子妃之位为何而来,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不要以为有你父亲在朝,本宫就不敢动你。”脑海里闪过俊美无双男子满含愤怒的双眼,面容冷凝似冰,影逸轩一向以温润儒雅面容示人,还从未见过他那般冷漠暴戾。 “那你告诉我,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影逸轩冷冷一笑,墨色深邃的眼眸宛如千年寒冰,淡冷的视线掠过岳梦曼,带着骇人的寒光。“如果没记错的话,十天之前东宫内失踪的夫人是叫玉儿?” 在看到女子突然放大的瞳孔,眼底划过一道厌恶。“本宫选你为妃,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自是不会亏待,日后你是要母仪天下的人,想做的事只要不出格,那便去做。但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记住,别打花如墨的注意,本宫能让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就能再把你拉下来。” 绿叶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取来手帕悠然转身递给她,得来的却是一个巴掌。 “混账!连你也觉得我可笑、可怜吗!明明我才是他的妃,为什么……为什么……”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徐徐而过,打在尊贵的华服上,落下一朵朵绽放着的小花,开成讽刺的弧度。 似乎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在出嫁之前母亲对她说的话。 ——入宫的女子难得糊涂,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六宫的宝座。 xxxxxx 花如墨一夜未免,直到天边亮起月牙白,才迷迷糊糊地入了梦。 梦中的她置身于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头顶是碧蓝如洗的天空,浮云荡荡,水天一色。微凉的凛冽狂风呼啸而过,耳边是肆虐狂躁的风吼声,三千青丝被旋风卷起,风沙赫赫间吹得眼睛睁不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青草香,扑面而来,虽环境恶劣,却令人心旷神怡。如果能够这般自由地游走大好河山的各处,也不枉此生。 忽而,天空变色,乌云密布,雷声阵阵,暗色的天空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她牢牢地锁在中间。 遮天蔽日,黑暗苍穹,任她怎么跑,怎么躲也走不出这无边的恐慌与压抑。 席卷而来的狂风过后,出现的是数量足有上万人的军队,黑压压的一片,银色的铠甲泛着耀眼的光芒。气势如虹,骁勇善战,那名高坐在猩红色汗血宝马上的男子,身形修长挺拔,手持银光软剑,象征着进攻的号角响起,大手一挥,翻手为云,覆手是雨,一座城池就这样陨落,瞬间血流成河,哀嚎声四起,火光冲天,断壁残垣,留下的只是刺耳狰狞、靠近着的马蹄声。 花如墨猛地睁开眼睛,清冽的水眸透着慌乱不安。好一会儿,待心情稍稍平复后,才慢慢地坐起身,盯着窗外欢快歌唱的喜鹊发起呆。 那把软剑如果真的是她见过的那把,这说明影逸寒的残废是装出来的,一直都在卧薪尝胆、伺机卷土重来。 古有项羽“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不肯过乌江,自刎于河畔,轻易选择死的人自认为成全大义,实则不过是胆小懦弱,没有反叛命运的勇气。 影逸寒从天之骄子一落千丈成为世人笑话的空头王爷,没有自怨自艾,相反无论是什么样的眼神、戏谑都默默地承受。 冷酷无情是假,残暴嗜血也是假,不过都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那份冷如冰、坚似铁的气魄非常人所比。 他必称王称霸! 说不定这次的中毒事件就是个歇机,民心向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已经做好了造反的准备! 这人能忍常人忍不了的辱,太子儒雅绝不是他的对手。 花如墨顿觉全身冰冷,丝丝缕缕的寒气顺着露在外面的指尖传到心头,被逼着嫁到北国没有感到害怕,路遇刺客也没有感到害怕,哪怕是面对刀光剑影、惨烈酷刑,也没有感到害怕。 但是现在……花如墨竟然从心底萌出想要逃离的想法。 如静白所说,影逸寒对她却是不一样,但这份不一样是建立在,胸有成竹、自信到自负的他也许从未遇到过像她这样会违抗命令,说到底不过是得不到的征服感而已。 这时,门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打断了花如墨的思绪。 门外,静白水灵的大眼睛透着几分惊恐,看着一行带着大刀、身着护卫制服的魁梧男人,哆哆嗦嗦地道。“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寒王妃休息的厢房!” 护卫首领暗色的眸光一凝,声音低沉狠戾,带着不可违抗的傲慢,“奉皇上口谕,彻查寒王中毒一事,恕卑职等人无礼,要搜查各个主子住所!” “什么!”静白轻拧眉头,还未反应过来时,那群人已经推门而入,不请自进,十分嚣张,根本没有把花如墨放在眼里。 雕工精细、纹路秀美的山水画屏风被推倒,首领锐利的眸子瞟了一眼内室,随后抱拳行礼。“寒王妃,我等奉皇上口谕搜房,还请见谅。” 在他们冲进来之前,花如墨已经换好衣服,把昨夜那袋白色药粉藏入袖口,随后坐在红木制成圆桌前,光洁琉璃的水眸闪过一丝慌乱,薄唇轻启,气吐若兰。“既然是父皇口谕,那就请便吧。”。 第42章 坑深四十二米关押 85_85784正厅内,只见几十个身着黑色侍卫制服的男人正在到处翻箱倒柜。厅内的饰品翻得杂乱无章,桌椅粗鲁地踢翻在地,案上香炉洒了一地的银灰,床榻床褥撕扯尽碎,玉质茶壶酒杯掉在地上,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竟还有人拿着铲子、锄头在门口的松软地面上挖了起来。 花如墨看着满室的狼藉,不觉心生愤怒,转头看向一脸铁青严肃表情的首领,“真的是父皇下令给你们这样搜房的吗?还是下令的另有其人!” 首领眉头微蹙,抱拳行礼,动作虽然恭敬,语气却说不出的傲慢嚣张。“回寒王妃的话,如果没有皇上的亲口口谕,就算给卑职十个胆子也不敢搜主子的房。” 因为影逸寒中毒无法立即回府,她是昨晚才被安置于此,只不过是住下一个晚上,就连换洗的衣物也没来得及带。 侍卫们冠冕堂皇地如此搜房手法,不禁令人恼怒。 没多久,一名侍卫从内室中走出,恭敬行礼道。“林副将,搜到了!” 林副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惊讶,只是冷冷地睨了一眼花如墨,接过侍卫递来的白色药粉袋,放在鼻前闻闻,冷眸溢出寒霜,大手一挥。“来人,把寒王妃带走!” 即使心中已经做好可能被陷害的准备,当看到侍卫从橱柜中翻出一袋白色药粉时,花如墨宛如天山雪莲绽放的面容还是出现了一丝龟裂,想要开口试着解释,细想起来却也知道解释无用。 自从来到北国,她似乎一直处于阴谋的漩涡中,有人想要借此机会陷害她! 凤栖宫大殿内,影渊季的表情略显冷寒,犀利的鹰眸睨着正哆哆嗦嗦呈上药粉的御用太医,“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花如墨是寒儿的王妃,又怎么可能对他下毒,对待说谎的人,朕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张太医噗唋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身子,颤巍巍道。“皇上圣明,臣所言句句属实,这药粉与酒水相溶的确能够起到中毒的效果,寒王所中就是此毒啊!” 影渊季剑眉紧拧,淡看了一眼花如墨,只见面容沉静,清幽的眼神没有一丝慌乱,墨染的青丝披散在脑后,搭在胸前,似一幅写意泼墨山水画,这份处之淡然的从容姿态,的确令人移不开视线。 难怪即使心知肚明,作为和亲公主的花如墨在北国所起作用要比想象中多出很多,影逸寒还是不舍得利用她。 到底是年轻,儿女情长,这番明争暗斗、步步为营,相似的场景令影渊季不觉想起很久之前集盛宠于一身的女子。 摇摇头,把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沉声道。“寒王妃,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花如墨的手指收紧,玄色的披风边角被捏出褶皱,略微思索片刻,抬眸对上影渊季犀利的鹰眸,淡然开口,声音温婉细柔,却透着隐忍的坚强。“如果臣妾说,没有给过寒王下毒,父皇相信吗?” 淡定的姿态,即使处于下风也没有任何的卑微,宛如黑宝石般光洁澄澈的眼眸微潋,剪剪瞳眸,荡漾起圈圈的涟漪。 影渊季挑眉,花如墨看似柔弱,说话却字里藏针,没想到这般秀美清灵的女子竟然是影逸寒的王妃。细想来,一个柔似水,一个冷如冰,一个韧如丝,一个坚似铁,本是两种性格极致的人,却在某种困境默契地表现出强韧,倒也般配。 虽然他十分地不想承认,在所有的皇子中,影逸寒的性格是最像他的,也是最像先皇的一个。 想到这里,冷魅的鹰眸凝起一丝怀念,到底是老了,竟然开始学会回忆了。 见影渊季良久没有表态,纪灵再也按捺不住,嘴角嗜着温雅的浅笑,美眸流转盈盈如水,碧波涟漪,“墨儿,说话是讲究证据的,你说没有给寒儿下毒,可是这药粉是在你休息的厢房内找到,如果你给不出解释,如何让众人信服?” 花如墨眸光微冷,凝着纪灵的视线凝出寒霜,许久才道。“回母后的话,臣妾真的不知道药粉为何会出现厢房内……” 纪灵花瓣般的薄唇微勾,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这就是你的解释?简简单单的一句‘不知道’,你当这里还是捧你在手心上的南国吗?” 纪灵的话,令影渊季不禁蹙眉,殿内其余人连忙跪下叩首。熟悉纪灵的人,都知道这般轻笑柔美,似风似月的表情,正是某人要倒霉的前兆,不觉同情起这眼神异常清明、淡然无波的寒王妃。 花如墨闻言,屈膝福身行礼。“臣妾不敢,只是臣妾真的不知道药粉为何会出现在厢房内。” 眼看纪灵越发越阴沉的脸,咬咬牙继续道。“臣妾自认不是聪明人,但也不会蠢到把下毒证据留在厢房以供人搜查。” 影渊季点点头,刚要说话,却被纪灵抢了先。“说不定你太过惊慌忘记处理了?” 花如墨淡然地抬眸,看向纪灵的眼神清雅无畏。“据臣妾所知,王爷所中之毒名为化功散,只会化去内力而不会伤及性命,并且必须与酒水混用,臣妾如果在酒宴下毒,必定会成为首要嫌疑人,并且……臣妾想问一句,如果毒真的是臣妾下的,那么哪怕是留下药粉也应该是拆包过的,而搜出的药粉是完整包装……” 纪灵眸光一怔,似乎并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女子已然把形势分析得如此透彻,看来真是小看了她,美眸盈盈的眼底杀机一现,闭眸间狠戾微潋,再睁眼时再次恢复惯有的微笑。“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 花如墨垂眸,淡淡道。“臣妾是在昨夜临时被安置的厢房,今天早晨在厢房内找到药粉。王爷中毒本应由臣妾陪床,却被莫名地请出来,臣妾……” 纪灵怒极反笑,“安置你去厢房休息的人是本宫,你这般说可是在怀疑本宫陷害你?” 花如墨蹙眉,再次屈膝福身行礼。“臣妾不敢。” 纪灵面露温雅冷笑,“本宫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就在这时,茶杯掉落在地上,碎片零落了一地,纪灵微微一愣,转头看向盛怒的影渊季,苍白的面容带着冰天雪地的冷,阴寒的眸光似万古不化的冰川,只是一眼凉薄的接触,冷汗已经溢出额角。 影渊季冷冷地扫了一眼纪灵,视线再次落在不卑不亢、淡然如菊的花如墨身上,“你们当朕不存在吗?寒王妃在你想到真正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理由时,暂时委屈你关押大牢,至于皇后你……” 影渊季轻勾嘴角,吐字含冰。“有失威仪,禁足凤栖宫。” 纪灵一愣,美眸溢出惊讶的光亮,随即垂眸行礼。“妾身领旨。” 这一刻纪灵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影渊季看似病重得不理朝事,愚昧糊弄,实则心思缜密得很,说不定她与影逸轩在背后所做之事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殿外徒然响起悠长的通报声,接着轮椅碾压地面咔咔作响,刺耳的声音令原本冷凝的气氛再次沉了一分。 侍卫们纷纷抱拳行礼,对着徐徐而来的影逸寒行礼。 远处的幕天一色,初晨的暗色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丝丝缕缕地打在大殿朱红色大门上,细碎的光线洒落在铁青色的石砌地面上显出静谧的光晕。 影逸寒冷魅的冰眸透着黯淡虚弱的寒光,微微眯起,显出漠然,略显苍白的面容,五官立体阳刚,隐于明暗相间的光柱下,近似完美的脸部轮廓浑然天成,刀削般的侧脸凝出迫人的气势。 轮椅前行,来到大殿内,幽凉的视线落在正在被侍卫带下的花如墨身上,紧拧的蚕眉微微放松,似松了口气,眼底的冷然也淡了一分,对着高坐在上位的影渊季和纪灵垂眸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给父皇、母后请安。” 随后,滚着轮椅来到花如墨面前,不甚锐利的冷眸淡睨了一眼侍卫,侍卫一愣,连忙抱拳行礼退到一边。 影逸寒凉薄的视线上下打量起同样脸色不佳的女子,凉薄的嘴角微微一勾,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淡淡道。“本王相信寒王妃的话,她说没有下毒就是没有下毒,还请父皇和母后明察。” 花如墨淡然无波的眸子微动,微凉的视线落在影逸寒身上,黛眉轻蹙有些不明白他的做法,屈膝福身行礼,放于身侧的手蓦地被拉住,微冷的触感隔着薄衣传到手背,直达心底。 怎么会这么凉! 花如墨看向影逸寒的眼神带上惊诧,但见男子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拉她至身后,突兀地对上面露不善的二人。 如刀般的薄唇微启,气息游离间铿锵有力,补充道。“为证明如墨的清白,儿臣愿意与她留在皇宫中,待事情查明之后再回王府。” 原本想要借机发难的纪灵愣了片刻,沉静的面容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满含算计的目光扫了一眼看似恩爱的二人,侧头微笑着看向影渊季。“皇上,既然寒儿都这样说了,不如……” 影渊季剑眉紧蹙,厌烦地摆摆手,“把二人关押木园轩,听候发落。” 二人跟随侍卫来到木园轩,寒王府随行的除却清风与静白外,其余人皆被差遣回府,静白的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见到花如墨的那刻,连忙敛起衣角擦擦眼泪,想要冲过来又碍于影逸寒在场,着急的脸颊红扑扑的,甚是好看。 清风的脸色在看到影逸寒那刻,紧绷的侧脸稍稍放松,快走几步抱拳行礼而后就推着轮椅率先进了屋,只余下花如墨与静白傻傻地站在园中。 直到轮椅声渐行渐远,再也听不到了,静白才悠然地走过来,一把拉住花如墨微凉的双手,低低地抽泣起来。“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想要说的话,被花如墨淡然的笑容压回,“抱歉静白,又让你担心了。” 静白颇为委屈地揉揉眼角,又觉自己这副软弱模样有点可笑,吸吸鼻子,扯起一抹不算明媚的微笑。“王妃说的什么话,只要好好的就好。” 厢房内窗户前,影逸寒冷峻的面容带上一丝欣慰,大口喝着茶水随即吐在杯子里,才能勉强缓解喉咙内冒起的腥甜味儿。 清晨刚刚醒来,影逸寒听说花如墨被带去面见影渊季时,来不及考虑身体的承受力,强行动用真气护体,才勉强能够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地前去救场。 花如墨虽聪明冷静,但性子太倔不肯低头,甚至有时连解释都不屑,这样的她单独对面那二人,他又怎能放心得下,哪怕是冒着武功全废的危险,他也得去救她。 想到这里,影逸寒微微蹙眉,是从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已经影响他到这么深了。 木园轩位于凤栖宫的东南方向,由于太长时间没有人居住,在宫人简单地收拾好后,花如墨徐徐走进屋内,扑面而来的尘土气息入鼻,胃部酸胀得难受,快走几步来到一旁扶着墙壁干呕起来。 衣袖拂动时,一袋白色药粉坠地,落进影逸寒淡色的冷眸中,一瞬惊起千丈巨浪,眼底划过一道冷凝,面露诧异地看向冒着虚汗的花如墨。。 第43章 坑深四十三米妥协 85_85784花如墨的眼睛因为干呕,难受酸涩得微微泛红,翦翦瞳眸荡着雾气,流转间水光湖色的芒光泱泱,这幅看似虚弱的模样令影逸寒的心慢慢沉入谷底。 静白心疼地抚背顺气,清秀的面容满是担忧,轻轻地递上手帕,扶她起来时,视线被地上的白色药粉吸引,弯腰捡起放在手中打量着。“这是什么?” 花如墨脸色一白,动作僵硬地夺过药粉,却在转身间撞入一双冷魅的眼,柔柔软软的小手下意识地攒紧,背在身后,清冽的水眸不自觉看向左边,淡漠的面容惊慌一闪而过,深吸一口气,扯扯嘴角,对着静白露出一丝牵强的微笑。“没什么……” 静白微微一愣,多年的陪伴使得熟悉主子习惯,花如墨说谎的时候眼睛会向左边飘忽,刚想问什么,却听影逸寒的声音自屋内响起。“花如墨,你当真对得起我!” 房间内,光线幽暗,明媚暧昧的阳光透过纸窗丝丝缕缕地打在影逸寒身上,明暗相间得光柱随着微风拂动树叶,轻轻摇曳,晃晃悠悠,竟给人一种苍凉、心碎的感觉。 花如墨感觉一阵眩晕,早晨能在北国国主与皇后面前强撑已是极限,如今竟然不留神把药粉掉了出来,虽然她从未想过要下毒害他,可是如果被他知道这药粉与夏子夜有关…… 转念一想,影逸寒何等聪明之人,恐怕他早就知道夏子夜一直没走,潜伏在皇宫伺机带走她,而这次的事情也许正是他自导自演的。 想到这里,花如墨压下原本就不该存在的愧疚与惊慌,水眸盈盈,无畏地看向影逸寒,淡而冷的视线一寸一寸地对视,背在身后的小手也放了出来。 影逸寒被她这副自命清高、极尽冷漠的表情激怒,轮椅前行来到花如墨前面,黑眸犀利森冷,额间青筋隐隐约约,薄唇紧抿,冷眸微眯,眼底迸发出宛如猎豹般危险眸光。“不打算解释一下?” 花如墨到底是南国女子,她有她的青梅竹马、心仪对象,被迫嫁到北国实为不甘,她恨他入骨、恨不得他死,方才的柔情被这袋药粉摧毁,也被女子冷漠到冷酷的表情刺伤。 花如墨看着他受伤的表情,脸色青白交错,脑海里似乎闪过那个夜晚,面具男子将她护在狭小空间,以血肉之躯挡下所有利箭,不觉嘴角弯成苦涩的弧度,冷声回道。“王爷想要妾身解释什么?” 影逸寒眸中凝起冷气,如冰天雪地般万里寒霜,大手攒紧手腕,白色的药粉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冷笑一声,语气说不出的悲凉与心痛。“原来毒是你下的!花如墨,你找死!” 手腕的骨头被捏得生疼,花如墨的眼眸溢出水雾,抬眸淡漠地看向他。“王爷说这句话不嫌矫情!妾身到底有没有下毒,王爷应该心知肚明。” 影逸寒眸光一寒,森冷的眼神夹杂着冰天雪地的冷,手下用力直到花如墨忍不住蹙眉,咬字含冰道。“你什么意思?” 花如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男子极尽愤怒的面容令心脏一阵抽缩,下意识地咽下口水,却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能害怕,错不在她。“王爷难道不是在利用妾身吗?妾身明明没有下毒,王爷却莫名地中毒了!” 花如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他这般暴戾的面容,心中却没有一丝害怕,相反这么天积蓄的愤怒一股脑涌上来,咬咬牙继续道。“妾身做不出来害人的事情,不像王爷只能靠着利用别人、伪装自己来达到目的……” 女子轻轻柔柔的声音,似一个重锤一下一下地击打在心间,令影逸寒愣在原地。 利用别人、伪装自己…… 捏着手腕的大手蓦地放开,细嫩的皮肤上溢出红痕,影逸寒抬眸冷然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色长裙,简单大方,没有一丝点缀,墨染的青丝随意地披散,胸前零落着几缕发丝,轻盈好看,如牛奶般细滑的面容,因为愤怒脸颊微微泛红,正衬着清秀悠然、娴静倾城。 似刀锋般的嘴角微勾,扯起一抹看不出情绪的冷笑,许久才开口道。“利用别人、伪装自己?你是这样想我的?” 花如墨被他勾起的讽刺弧度惊到,愣了片刻咬牙道。“难道不是吗?” 影逸寒冷笑抬眸,一双清冽深邃的寒眸,晃过沧桑的悲凉,精致俊美的面容闪过一道复杂之色,放在轮椅上的大手蓦地收紧,捏得木材咔咔作响,凝着女子强装出坚强的模样,淡淡道。“花如墨你记着,本王再怎么穷困潦倒、走投无路,也不会靠女人来达成目的。” 花如墨敛眉淡望着他,讽刺道。“不会利用女人吗?那你娶了一王府的女人是何目的?玩弄她们的感情很有趣吗?” 影逸寒这会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花如墨看似软弱,实则内心刚强,她是被折断翅膀困于皇宫囚笼的鹰,比他还桀骜不驯,还怎么护她、宠她? 垂眸,淡冷的视线看似落在不灵巧的双腿,实则飘落向更远的地面,“本王娶她们并不是因为要利用她们,父皇赏赐、外国进贡……本王是皇族,没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力,同为皇族的你应该最清楚,若是你为她们抱不平,回府后本王便可将她们遣散。” 花如墨如远山的眉黛蹙起,没想到影逸寒会这样说,方才还怒气腾腾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这会竟然又要遣散王府内的所有女人,他的意思是不是也想要放她走! 淡色的眼眸划过一道亮光,花如墨轻启薄唇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的影逸寒的声音自前方而来。“本王遣散王府内所有女人,你是不是也应该放下心中的念想,对我从一而终?” xxxxxx 又是一个三日,在花如墨与影逸寒被囚困在木园轩七天后,告知下毒的凶手被查出抓获,正是影卫中的一员,曾经与影逸寒有过私人恩怨所以才会在酒宴上出此下策。 影逸轩的脸上仍旧带着熟悉的微笑,温润儒雅,站在影逸寒面前笑容可掬,笑意却不达眼底,“本宫办事不利,委屈你和如墨这段时间待在木园轩了。” 这句亲切的“如墨”,令影逸寒凛冽的冰眸危险地眯起,淡冷的视线扫过一旁面容沉静带着温和浅笑的女子,蓦地伸手拉住女子揉揉软软的小手,光滑细嫩的触感,心头莫名的愉悦,“皇兄言重了,本王和墨儿还要多谢你的盛情款待。” 影逸轩的眼底迸射出阴沉的冷光,凝着影逸寒的视线寒冷刺骨,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激烈的较量后,影逸轩率先错开视线,看向花如墨。 今日的花如墨稍作打扮,一身浅粉色碎花罗裙,百褶的边缘蜿蜿蜒蜒铺边波浪,腰系一根粉色腰带,束起不盈一握的纤腰,衬得微白的面容更显清秀灵动。三千青丝挽成简单的发髻,上面衬着一支墨绿色翡翠玉钗,虽是古朴简单的打扮,淡冷的水眸透着清雅的柔光,精致的小脸说不出的清艳逼人。 影逸轩的大手不由得攒紧,青筋暴露,到底是棋差一招,如果当初知道前来和亲的傲月公主就是花如墨的话,哪怕是冒着废黜储君的后果,他也一定要阻止。 望着渐渐走远的寒王爷一行人,张月泽没有表情的脸上显出一丝凝重,似乎寒王看起来有些变了,与以往相比多了一分平和,少了一分冷酷。并且,自从俞将军战死边疆,寒王酒宴中毒,朝廷内的两派交际更加激烈,矛头直指当朝太子影逸轩,不知不觉中,民心向背似乎有所改变。 而如今,太子似乎是对寒王妃势在必得,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采取行动的话…… 影逸轩的手指太过用力,骨节泛白,眼神犀利透着杀机,随后转身阴沉的面容带上不属于他的狠厉与狰狞。“召集影卫,本宫想到了一个计划!” 张月泽一愣,抱拳行礼。“属下遵命。” xxxxxx 马车内,花如墨的表情讷讷的,眼神空泛透着迷茫,影逸寒侧目看向女子精致的侧脸,心底蓦地升起火气,“怎么?见到你的情人就这般魂不守舍?” 说完后,但见花如墨清冽的水眸划过一道冷光,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想起那日女子淡然的声音,宛如夜莺般动听。 “从一而终?王爷想让妾身如何从一而终?并不是说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王爷想让妾身付出,那么妾身问你,你又拿什么来交换?” “如果王爷真的想让妾身待你如夫,那么就请王爷先待妾身如妻,尊重与信任是相互的,请王爷不要总是对妾身冷嘲热讽。” 一路无言,很快回到了王府,还没进门影逸寒就被一名身着异服的男子拦下,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往前厅方向而去。 花如墨便与静白回到寒轩阁,日子就像是涓涓细水,又是一个七天娓娓而去,自那日后花如墨再也没有见过影逸寒,似乎听闻北国国主病重,朝事完全由影逸轩代理,似乎有意想让影逸寒出征镇守边关。 只是如今影逸寒中毒不能使用武功,双腿残废又不像之前那般骁勇善战、运筹帷幄,但整个北国念旧心极强,文武百官不少拥立,此时放虎归山真的是明智之举? 花如墨现在还不是很确定那夜救她之人到底是不是影逸寒,但不管是或者是,北国朝廷内的纷争,龙椅到底由谁来做她都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迟迟未离京的夏子夜。 这日下午,许久未见的安吉儿突然到访,盈盈身影走过屏风,竟然对着花如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圈红红的明显哭过。。 第44章 坑深四十四米遣散 85_85784静白微微一愣,连忙扶起咬着唇强忍住泪水的安吉儿,将她扶到红木靠椅上,桌上的茶壶冒着温热的白气,徐徐地倒上一杯,热气飘渺间被窗外涌进的凉风吹散。 初秋的傍晚还是很冷的,冻得花如墨披上一件厚重的披风,略显惊慌地从床上爬起,清瘦的身姿影洛盈盈,在圆桌前坐下,精致倾城的面容带着一丝担忧,直到安吉儿止住哭啼,稍稍冷静些,才开口问道。“怎么哭成这样?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印象里的安吉儿,不算绝美的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笑容温柔大方,虽然论长相在寒王府中只能算是中等,却生得一双极其灵秀的墨眸,清澈婉转似清泉流水,此时因为哭啼肿的和杏仁一样,接过花如墨递来的手帕轻擦眼角,抬眸间双手拉住衣袖。“王妃姐姐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被赶出王府。” 花如墨黛眉紧蹙,看向安吉儿的眼神带上几分疑惑,“你、你……是真的喜欢王爷?” 从安吉儿那里,花如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些日子影逸寒的确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似乎太子有意派遣他出征,却被影逸寒以‘身体不佳’拒绝,这几日回到王府后,竟然派管家清查人口,把王府内的夫人们按照品阶发放补贴,一一地赶了出去。 花如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静白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天王爷脑子一抽,把这个正妃也赶了出去,虽说赶出去也并非坏事,这样花如墨就可以跟随夏将军回南国,或者改嫁给太子也不错。 但是,这被休了的弃妃,改嫁他人也很难再做正室。 秋风瑟瑟,安吉儿只穿了一件单衣,三千青丝被凉风吹乱,看起来有点狼狈,然举止优雅、从未失态,凝着花如墨的视线显出一丝羡慕,吹弹可破的皮肤白皙细嫩,透着浅粉的光泽,轻轻地叹了口气,苦笑道。“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嫁不得心上人,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花如墨一愣,不知是否看错,安吉儿眼底划过一道悲哀,很快被笑意掩盖,淡淡地回望,“姐姐倒是好福气,王爷那么喜欢你。” 北国的气候不像南国那般流长,这才早秋时节,花如墨已经感觉有些冷,双手捧着茶杯,暖暖的触感自指尖传到心底,听了安吉儿的话,转动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回以微笑,“他讨厌我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喜欢我?” 安吉儿不赞同地摇摇头,“北国寒王素有‘冷阎王’之称,生于皇宫的皇子们见惯了杀戮,感情凉薄心狠很常见,但姐姐不觉得王爷对你不一样吗?” 花如墨小口抿着茶水,清茶入口味儿有点苦,联想起之前影逸寒做的这一切,似乎能够明白想要传达的意思,但又好像一点也不明白,皱皱眉头,表情无波无澜。“可能因为我是南国的和亲公主吧,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安吉儿被花如墨的话,吓了一跳,水灵的瞳眸呆呆愣愣的,说不出的可爱灵动,“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如墨淡然一笑,“没有什么意思。对了,如果王爷来寒轩阁的话,你的事情我会和他说,但是你到底能不能留下,我也说不准……” 安吉儿连忙起身对着花如墨行礼,脸上露出温柔的浅笑。“谢谢姐姐。” 安吉儿不是个贪图富贵、在乎名誉的女子,从她的举动来看也并非十分喜欢影逸寒,为何偏要留在王府中。 花如墨又想起安吉儿诉说其余夫人的事情,府中夫人多为北国官员之女,无论影逸寒是否真的不举,到底嫁为人妇被休,日后的人生必会惨淡,还有一些原本就是风尘女子,嚣张跋扈了些,随便放荡了些,哪怕影逸寒残忍成性,视人命如草芥,到底是给了她们一个避风的港湾。 如今被遣散出府,不知是福是祸。 xxxxxx 深夜,夜凉如水,夜阑入静。 寒轩阁的厢房内,烛光黯淡,窗外的树影幢幢,交相辉映,散漫的光线丝丝缕缕地照在白色的幔帐上,显出安静宁和的氛围。 静白伏在圆桌前睡得很不安稳,许是姿势太过难受,动了动麻酥的手臂抬眸间眼前闯入一道修长的身影,水灵的眼眸徒然睁大,微微一愣后刚要喊出声,那人似乎早已料到举动,先一步来到女子面前点了睡穴,女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月光如银,摇曳了一地斑驳的光辉,熟睡在床榻的花如墨以一种极度不安的姿势蜷缩着身子,墨染的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膀,搭在白色床褥上,娇小的脸颊因为压在枕头凹陷粉红,这样娴静温婉的模样落在面具男子如玉的冷眸里,说不出别样的细致可爱。 他的手伸出,轻碰了一下细嫩的脸颊,吹弹可破的触感令他不觉想起那日在浴桶内的妙段身材,光是那样看着便知是何等销/魂,下/腹一阵紧绷,冷漠的眼底徒然升起一种叫做情/欲的焰火,掌心向上,光洁的手背轻触完美轮廓的下巴。 男子猛地收回手,冷冽的眸子被床边的女红吸引,上面斑驳着红色的云腾线,做工精巧,纹路有致,只是简简单单地几个穿线,一个浅浅的芙蓉雏形浮现。 男子不觉想起那日凌晨醒来时,系在小指上的红色细线,凝着女子安静的睡颜,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转身悠然跃出窗外。 xxxxxx 翌日清晨,花如墨还未从睡梦中完全醒来,就被风风火火进门的静白吵醒,跟在她身后的还有红衣与绿衣,喊起她手脚麻利地穿衣洗漱,几分钟之后花如墨已经一身白色拖地烟笼百花白水裙,身系轻罗烟站在镜子前。 “发生了什么事?”她微微蹙眉,取下发髻上的金钗,换上经常戴着的翡翠玉簪,回眸疑惑地看向三名女子。 没等距离最近的红衣开口,静白率先喊了出来。“传说中英俊潇洒、绝美无比的闲王来王府啦!” 花如墨黛眉轻蹙,略微思索了一下,想起了闲王所指代的是谁,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着跑了出去,难得红衣与绿衣一向性格冷冷的,也会对影逸尘感兴趣。 还未走到前厅,花如墨就听到里面人声音低沉略带磁性,温润的嗓音,似清泉弘饮流畅好听,踮着脚尖眺望的静白不禁感慨,“闲王也真是……长了一张比女子还美的脸,说话又好听,当然如果不好色的话就更好了。” 红衣不赞同地摇摇头,语气比以往还要冷漠些。“世上男子又有几个不好色的,食色者男子本性,要不哪来那么多三妻四妾的?” 绿衣探着头往里面看,话却是对着她们说的。“别瞎说,咱们主子不就三千弱水只愿取一瓢吗?为了王妃可是把满王府的女人都遣散了,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红衣推了一下,随后指了指垂下眼眸的花如墨,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绿衣慌忙地捂住嘴巴,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差点把主子的秘密说了出来,但是…… 清幽的视线落在表情淡淡冷冷,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花如墨身上,细长的烟月眉轻蹙。花如墨看起来柔柔弱弱、弱不经风的样子,实则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聪明睿智,遇事冷静,也不知道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发现主子的不对劲儿。 厅内蓦然传来爽朗的笑声,其中夹杂着影逸寒颇为轻快的语气,花如墨不觉一愣,没想到冷漠到冷酷的影逸寒竟然也有这般柔和温润的一面,还是对着同为皇子的闲王。 管家正在支配男丁搬动院内的饰品,看到花如墨主仆四人站在不远处的长廊,连忙上前行礼。“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 他的话刚落,原本在屋内相谈甚欢的二人默契地闭上嘴巴,两双眼睛齐齐地望向门外,一个深邃澄澈、似笑非笑,一个冷漠阴鸷、透着柔光。 花如墨见无法躲开,便从长廊里走出,一身拖地百水裙被凉风吹起衣角,徐徐地向厅内走进,对着影逸寒行礼,“妾身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 影逸寒冷漠的眼底掩饰不住的惊艳,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花如墨好像比以前更美了,视线落在肩上略显单薄的外衣,长眉轻蹙,淡冷的视线扫了一眼头低到地上的三名丫鬟,冲清风摆摆手,随后清风取来一件宽大的披风递给静白。 静白一个哆嗦,连忙起身为花如墨披上,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嘴地安静站着。 影逸尘的嘴角勾起一抹看不出情绪的微笑,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影逸寒侧目望向他,“怎么?” 影逸尘先是冲花如墨挤挤眼睛,而后才转过来看向影逸寒,颇为苦恼地摇摇折扇。“本来还想送几个美人给七哥你的,可惜七嫂长得和天仙一样,再美丽的女子也不如这惊鸿一瞥啊……” 闻言,影逸寒又看了花如墨一眼,沉声道。“哪里像天仙了,我看着丑死了。”。 第45章 坑深四十五米小心 85_85784闻言,花如墨的表情仍旧淡淡的,不起波澜,这样的反应令影逸寒顿觉挫败,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够惊动女子那颗淡泊的心,也很难从她脸上看到别的什么表情。 花如墨又呆了一会儿,二人似乎并不把她当成外人,竟然当着她的面讨论政事,自觉该退避,起身行礼退下。 看着女子翩然离去的背影,影逸尘眼底划过一道怅然的暗光,深邃幽静的桃花眼弯成似笑非笑的弧度,转头看向影逸寒,折扇轻摇,说不出的清雅脱尘。“七哥,对于花如墨,你是怎么想的?她的身份毕竟是南国的和亲公主,日后……”是没有办法做皇后的。 但按照花如墨的性子,又定不会与她人共夫君,那时又该怎么办? 影逸寒淡冷的眸子微敛,光洁澄澈的眼波凝起一丝寒气,随即闭了闭眼把纠结复杂的情绪压下,转头看向影逸尘,淡淡道。“你怎么对她这么感兴趣了?” 影逸尘一愣,勾唇一笑,风华绝代,摇摇折扇,语气轻佻,“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对于美人儿我一向很感兴趣的。” 影逸寒凝眉,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浮着一丝疑惑,就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才会奇怪,‘花太岁’并不真的花,而是同他一样善于隐藏自己罢了。 影逸尘天性善良、性格温柔,不喜与人争斗,虽然年龄最小排行最后,心思却和明镜一般,缜密得很,喜好自由自在,却生在皇室,实属无奈。皇室内的血雨腥风,兄弟间的手足残杀,他看得清楚,却无能为力。 影逸尘轻叹了口气,折扇轻摇,细长的眉蹙起,问道。“这把龙椅有那么重要吗?” 影逸寒如星辰般的眸子微眯,冷寒的视线看似门口的翠绿色植被上,实则落在更远的石质平坦地面上,“实话实说,在遇到花如墨之前,我以为龙椅很重要,但在遇到她之后……” 影逸尘扑哧一声笑出来,“遇到她之后,就觉得龙椅不重要了?” 影逸寒转头,捏着茶杯的手缓缓收紧,勾勾嘴角笑得淡漠。“不,遇到她之后,我觉得这把龙椅更重要了。” 影逸尘好看的眉头轻轻挑起,似乎不能听懂这话中的意思,是想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拥有睥睨天下的权力,来保护她?还是囚禁她…… xxxxxx 花如墨走出前厅时,正好碰到已经收拾好东西,正在往门外走的秦可柔,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名被遣散的夫人,看来影逸寒是在来真的。 花如墨真的搞不懂影逸寒的做法,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王府内女子除却迫于生计沦为风尘的几人外,其余人皆为官宦之女或为皇上赏赐,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地尽数赶走,不怕招致祸患吗? 她又想到那日,昏暗的光线打在男子精致绝美的半边脸,冷凝的眉眼溢出不可一世的霸气,‘本王还没沦落到需要利用女人的地步’,既然真的是没有沦落到那一步又为何娶这么多的女子,如今娶了又把她们赶走,这么不负责任的事也只有他能够做出来了! 秦可柔到底是大家闺秀,比那些哭哭啼啼、吵着闹着、赖着不走的夫人们表现得要淡定得多,行至门前时,视线一角瞟到站在长廊深处得的花如墨,脚步一转,徐徐朝这边而来。 红衣与绿衣下意识地上前,把花如墨护在身后,好像秦可柔要害她一般。 秦可柔犀利的眸光微敛,看着花如墨的眼神透着深深的妒忌与恨意,咬咬牙冷笑道。“花如墨,你不用太得意,早晚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被弃之如履。” 花如墨淡然地抬眸,对上那双包含怒意与不甘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许久才叹了口气。“保重,秦姑娘。” 王府中的夫人们最痛恨得便是花如墨这副冷冷清清的淡漠模样,不管遇到什么事、什么人,总是淡淡漠漠的,脸上露出的表情极少,那双澄澈玲珑宛如黑宝石的眼眸也是极其冷淡地看着她们。花如墨并不善良,不喜管闲事,可如今却是尚在王府内唯一一名用这种淡然平常的眼神看她的人。 秦可柔似乎明白影逸寒为何喜欢她了,这份处之淡然的姿态的确有男子发疯的资本,越是这般冷冰冰的像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越能激起男子的征服欲,越想让这张倾城的容貌为自己展颜,只是在征服的过程中,谁先沦陷还不一定。 秦可柔绝美的唇角勾起,笑得苦涩而阴沉,垂眸看向地面,许久才道。“花如墨,你看似聪明实则愚笨得很,小心一点安吉儿,这个女人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不要为别人做了嫁衣,自己还傻乎乎的不知道。” 花如墨看着秦可柔渐渐走远的身影,烟月弯眉轻轻蹙起,有些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转身回眸却对上一双邪魅含笑的眼。 影逸尘装模作样地摇摇折扇,迈着正规的八字步徐徐而来,静白等人见他连忙行礼,一双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看。 今日的影逸尘一改平常花红柳绿的装扮,穿了一件玄色滚金边、绣着青葱绿竹锦袍,腰系一条白色镶玉腰带,脚踏一双白色长靴,衣袂飘飘、白衣胜雪的样子仿若谪仙,俊美绝世的面容带着清尘脱俗的微笑,姿态优雅而又淡然。 花如墨不觉一愣,视线像是绑了秤砣一样停留在影逸尘绝世的脸上,心下道怪不得世人称闲王为北国第一美男子,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 影逸尘在花如墨面前站定,笑着摇摇手中折扇,“七嫂,怎么这幅表情,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花如墨伸手把耳边的刘海捋到耳后,墨染的青丝被微风吹乱,声音温温柔柔得像是能挤出水来,淡笑着摇头。“没有,十三弟是要……走了?” 影逸尘看了一眼门口被花轿接走的秦可柔,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澄澈的眸子微眯,灵活地转动,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靠过来身上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压低声音小声道。“臣弟我正想出门逛逛,七嫂有没有兴致一起?”。 第46章 坑深四十六米花灯 85_85784除却之前不可拒绝的进宫,这还是花如墨第一次出王府,还在南国时就听闻北国的人土风情与南国不同,像上一世的天/朝一般,北方和南方不仅仅是气候差异,穿衣、饮食等也颇为迥异。 花如墨穿了一身男儿装,宽大肥硕的衣衫整洁幽然地穿在身上,三千青丝被一根发带高高地束起,眉目如画的脸上不施粉黛,许是天气太过寒冷,凉风飕飕而过,吹得薄唇透着淡淡的粉,光洁细嫩的面容沉静温润,似黑宝石般的琉璃眸按捺不住好奇的光芒。 明明是简朴的装扮,生得细皮嫩肉,穿起男装略显娘气,却因为举手投足间文雅的动作、眼神,引得路过的人频频回眸。 回眸的原因无它,而是走在一起的四人足够吸引眼球。 且不说素以长相出众著称的闲王有多引人注目,难得一见穿上素色锦袍,勾勒出比例近似完美的清瘦身材,面如冠玉的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浅笑,本是极致清雅的黑眸,微眯间透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光芒,轮廓分明五官立体俊美,浑然天成的侧脸镀上淡然的明媚,恍如从画中徐徐走来的翩然谪仙。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折扇轻摇,一身的贵族雅致,说不出的风华绝代,俊美无双。 他们的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男的长相清秀、五官出众,眉眼如画,面容却极其冷寒,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女的长相清艳,水灵灵的大眼睛流转间熠熠生辉,视线落在路旁的小摊上,眼底冒着暗芒,隐藏着好奇的颜色。 身边是车水马龙匆匆而过,不像影逸寒总是绷着张脸,阴沉冷鸷,难以相处,影逸尘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路过的百姓向他行礼,也是微笑着招手,这一幕落在花如墨眼里,无端感觉像是现代明星出访时的情景。 她是有一些羡慕影逸尘的,得当今皇上宠爱,母妃虽然性子冷了些,对他却是极好的,就连性格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影逸寒也对他百般顺让,也只对象是影逸尘,所以他才放心她跟他出门。 影逸尘身份过于招摇,四人只在主街待了一会儿,便拐过胡同来到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再顺着弯曲的胡同来到临江而建的一间茶馆,在二楼的雅间坐了下来。 窗户大开,花如墨站在独扇的弧形窗边,探头往外看,也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江面两旁格外热闹,人来人往,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影逸尘坐在桌子前,凤眸眯起显出狭长邪魅,看着身着男装的她,仍旧感觉很美很文雅,这般清雅脱然的女子竟然是寒王妃,也难怪七哥对她倾心,只是…… 屋内只有花如墨与影逸尘二人,静白同她一样自从来到北国就从未出过王府,这会儿便独自开溜,好在影逸寒放心不下他们派来清风保护,才能跟在疯丫头身后以防闹出什么事情来。 临江而站,视野开阔,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江面湿润的气息吹得人发冷,花如墨把垂在额前的一缕青丝别至耳后,回眸对着影逸尘粲然一笑。“十三弟,上回你出手相救,应下你‘把酒言欢’,酒呢?” 影逸尘微微一愣,捏着茶杯的手蓦然收紧,抬眸看向站在窗边的女子,墨染的青丝被凉风吹乱,男装穿在身上显得越发清秀柔弱,大概是太冷的缘故,清艳逼人的脸颊浮着一抹浅色的绯红,很美、很优雅。 似一道冰川裂在耳边,女子的清秀脱然、淡漠洒脱,在眼底慢慢放大,呼吸变得缓慢而紊乱。 影逸尘原本想拒绝,毕竟花如墨的身份是他的七嫂,把嫂子灌醉可不是什么君子作风,可看着女子眼底宛如静谧湖面般,泛着光彩照人的荧光,干净得纤尘不染,勾唇轻笑,不觉在心底暗嘲自己还不如女子痛快。 折扇轻摇,笑得文雅,大手一挥,衣袖飘然。“小二,上酒!” 不多时,身着粗布衣裳、腰系围裙的小二端来酒水,又为二人取来古瓷酒杯,乐呵呵地笑道。“二位客官这可是我们店里的陈年佳酿,请慢慢品尝。” 酒壶的瓶塞被打开,酒香四溢,花如墨淡笑着回眸,声音温润儒雅。“谢谢。” 小二微微一愣,似乎没见过这般长相细致、比女子还好看几分的公子哥对着像他这种没有身份、地位的人道谢,呆楞的眼眸中映着‘男子’清秀的面容、笑弯了的眉眼,讷讷道。“公子长得真好看,这笑和天仙似的。” 花如墨眸光一怔,脸颊浮起一丝粉,尴尬地别开视线,伸出手端起酒壶往杯中倒酒。 影逸尘深邃宁静的眸子滑过一道亮光,随后合上折扇,轻轻地拍在小二头上,“别看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小二这才从愣神中醒来,连忙躬身道歉,挠着头傻笑着离开。 影逸尘淡笑着摇头,却见花如墨已经自顾自地喝起酒来,许是酒气太冲,呛得有些咳嗽,白皙细嫩的小手轻捂薄唇,样子娇憨可爱,一点也不像是在王府中冷冰冰的寒王妃。 “七……如墨,真该让七哥来看看你喝酒的样子,看他还喜不喜欢你。”影逸尘淡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怅然,端起酒杯大口喝了起来。 他喊她如墨,加进了二人的关系,这一刻二人不再是皇宫内为求生存、摸爬打滚的皇子王妃,倒像是两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酒过三巡,花如墨感觉自己好像有些醉了,眼前的视线模模糊糊,看得不真切,娇嫩的小脸浮着酡红,举止却十分优雅,丝毫没有露出任何的丑态,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眸看向同样露出酒憨模样的影逸尘。“逸尘,上回在酒宴上,你吹得那首曲子叫什么?” 影逸尘绝美无双的脸上始终带着出尘的浅笑,哪怕是此时有些酣醉,笑容越发显得俊美邪魅,语气有些拖腔。“什么曲子?” 花如墨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目如画的脸上点点笑意,衬得越发清灵娟秀,伸手在影逸尘略显呆滞的面前摇了摇,“你喝醉了……” 影逸尘自认酒量不低,却在几天喝了几杯酒之后莫名其妙地感觉醉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喝酒喝醉了,还是面前的佳人令他有些醉了。 笑着摆摆手,“不要开玩笑,本太岁怎么可能喝醉啊!” 说着,还要去端酒壶,中途被花如墨拦了下来,兀自地倒进自己杯里,对他笑道。“既然醉了,就别喝了。” 影逸尘凝着女子清雅的面容,忽然问道。“如墨,作为和亲公主嫁到北国来,困于皇宫的红墙内,你甘心吗?” 花如墨的手指冷不丁地一颤,抬眸望向表情异常认真的影逸尘,男子气质脱俗俊美,嘴角始终带着风轻云淡的微笑,心蓦地紧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你呢?顶着闲王之名,却更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你又甘心吗?” 影逸尘清雅的眸光暗了一分,这女子的眼睛太过透彻,似乎能够看穿所有人的伪装,而且嘴巴特别歹毒,有话就说,弯弯嘴角扯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摇摇折扇回道。“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我生于皇室,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只能顺从地承受……况且,看我现在过得多逍遥……” 花如墨烟月弯眉轻轻蹙起,把最后一杯酒喝掉,“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影逸尘一愣,忽而笑了,这分笑十成的洒落放下。“想不到你,真的是知己,能够说出这种的人,也就只有花如墨你了!” 花如墨看似一直受人牵制、威胁,步步为营、举步艰难,然自始至终她的生活、日子都是自己选择的,能够做自己命运的主人,哪怕被世人所耻笑、侮辱,也过得坦荡、悠然,这份处之淡然的心境,实属难得。 这份闲淡的心,似乎与影逸寒的孤僻冷然有几分相似,影逸寒做事亦是如此,自己选择的路哪怕前途荆棘丛生,也会咬牙走完。 说到底这两个人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是相像的。 酒足饭饱,待清风与静白回来时,看到的是两名主子微醉的模样,不禁头大起来,静白连忙扶住花如墨,把厚重的披风搭在女子肩上,细心地为其戴上帽子,清风淡冷的面无表情出现一分龟裂,无奈之下只得去结了账,想要去叫一辆马车,却被半醉不醉的影逸尘拦下。 今天是北国一年一度的初秋花灯节,月上翘枝头时分,大街小巷挂满或玻璃或彩纸做成的花灯、各种形状的灯笼上面涂着各式图案,飞龙伏凤者傲视群雄,鸟语花香者香远四溢,泼墨山水者沉静幽然,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女子亲自用手做成的各色彩灯与彩绸制成的香包。 北国女子虽拘谨但不像南国女子那般矜持到对待心仪之人一味等待被动,花灯节在北国又意情人节,这日民间的少男少女们汇聚到江边会在江面上放下花灯,上面写上情人的名字,有意的少男少女会站在江面的另一边,等待花灯徐徐而来,打开折好的花灯读出上面的名字,如果落花有意者便可前来这边与情人约会。 街头巷尾都充斥着热闹的气氛,灯红柳绿,歌舞升平,整个北国皇城沐浴在一片热闹欢庆的氛围中。 人群来来往往,数量繁多,以防走丢,影逸尘合上折扇,柄端递给花如墨,二人一前一后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的身后是被挤来挤去、脸色越发冷凝的清风,静白小小的身影则是跟在他的身后。 忽而,身边传来一阵欢呼,像是对面写着名字的少年过来了,人群熙熙攘攘喧闹不停,一波又一波的人流簇拥而至,眼看着壮汉就要撞到瘦瘦小小的清秀女子,没人看清清风的身影是如何移动的,瞬间来到静白的身边有力的手臂轻托女子纤腰,后背直直地挡下壮汉的碰击,力气大得有点不像是普通百姓。 静白纤细的身子柔柔软软地撞进一个冷硬的怀抱,鼻息间尽是淡淡的檀香,抬眸看向护着自己的男子,刀削一般的冷颜仍旧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清寒的冷眸透出几分不耐,冷冰冰的模样与周围欢腾的气氛有几分不符,但是这副平时怎么看都不顺眼的表情,这回却令平静的心嘭得一跳,静白只觉大脑一阵充血,脸颊烫得骇人,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这时,人群中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子像是被人群挤散,就要撞到方才的那名壮汉时,高大魁梧的身姿宛如蛟龙,竟以诡异的姿势微微侧身躲了过去,这一幕落在清风眼里瞬间激起千丈骇浪。 下意识地伸出手,攒着女子纤细的手腕,开始四处张望寻找着影逸尘与花如墨的身影,然那二人早已不知被人群挤到了什么地方。 同一时间,映着烛光艳艳的江面徐徐开来一艘装饰豪华的大船,人群再一次往江面方向涌来,影逸尘与花如墨顺着人群一路来到江边,望着远处彩灯四溢的江面波光粼粼,还未来得及说话,一名拐着盛满花灯篮子的老妇人突兀地出现在二人身边。 “两位公子要不要放盏花灯?” 花如墨淡然地回眸,灵灵水眸深邃清澈,宛如天上的繁星亮得璀璨,看了看篮子里余下的两盏花灯,又摸遍了全身没找到一文钱,刚想和影逸尘开口,就听得男子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不用找了,谢谢你。”许是被凉风吹醒,影逸尘似乎清醒了很多,脸上的微醉褪去,此时看起来更加俊美清秀,递给老妇人一锭银子便拉着花如墨来到江边,接过一旁少女递来的笔在纸片上写上了娟秀的字体,而后点上蜡烛,花灯徐徐荡漾往远方。 “如墨,你也放一盏吧。”影逸尘回头看向花如墨。 看着四周热热闹闹脸上带着微笑的少男少女,花如墨有一种格格不入的颓败感,却又不好意思破坏气氛,只能接过笔略微思忖了一下在上面写句‘醒时明月,醉后清风,浮生一梦碎,谁是百年人’,而后学着周围人的举动,点上蜡烛,彩色的花灯摇摇曳曳,飘向远方。。 第47章 坑深四十七米刺杀 85_85784江面的另一边,石质拱桥上,站着一名身影修长挺拔的面具男子,浑身的冷气袭人、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清寒犀利的眼神透着冷冽的光芒,扫过那盏徐徐而来的花灯,读出上面腾着的娟秀字体,长眉紧蹙面容冷凝,好一句‘浮生一梦碎,谁是百年人’。 即使隔着这么远,眼力很好仍旧能够看清那站在人群中倾城面容带着浅笑的男装女子,一笑一颦被无限地放大,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令心头难受得窒息,果然她的温柔微笑都只有对待别人时才会绽放,对待他永远都是冷冷漠漠的。 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攒紧,咬牙暗提内力大掌击向湖面,一瞬间水花四起打湿了一江淋漓飘摇的花灯,众人还未从惊诧中醒来,那原本站在桥上的男子身影已然消失。 身后的人流再次传来喧闹声,花如墨在影逸尘的守护下来到临江搭建的一处亭子外,花如墨擦擦额前被人群拥挤出来的汗水,这才感觉有些冷,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出尘脱俗的男子,问道。“你在花灯上写得谁的名字?” 问完后,花如墨一愣,自觉有些失言,心中却又隐隐地想要知道,这种古怪的想法令她忍不住蹙眉。 影逸尘垂眸看向距离他很近的女子,墨染的青丝被凉风吹起,光洁细嫩的面容已然没了初时的醉像,此时表情淡淡的,眼神亮晶晶的,好像在期待着什么答案。 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到了嘴边,被狠狠地咽下,弯弯嘴角笑得清雅温润,折扇轻摇,微笑道。“自然写了……天下所有的美人。” 花如墨眸光一怔,回以微笑,轻轻点头。 凉风灌入二人之间,清冽寒冷像是一条宽广的长河,把二人生生地分隔在两岸,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xxxxxx “怎么了?是不是王妃有危险?”清风走得脚步太快,攒着她的手指缓缓收紧,静白被拖得一个踉跄,撞向男子高大挺拔的后背。 清风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下,方才注意到的那名壮汉出现在那里绝对不是偶然,仔细地四处观察发现明处不下十名高手潜伏,更别说是还有藏在暗处的,得尽快找到王妃和闲王! “清风?”身后传来柔柔的声音,略带惊慌,清风回神转头看向身后的清秀女子,一双澄澈水灵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底掩饰不住的全是慌乱,光洁的眼眸溢出水雾,却强忍着不肯掉下来,这副娇弱的模样竟令他冷漠的心一跳。 语气不由得放缓,“你怎么了?” 静白抿了抿唇,指指快要被捏断的手腕,“很疼……” 清风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拉着女子手腕的手指力气大到骨节泛白,冷然的眼底闪过一道尴尬,连忙松开手,却在放开手腕的一瞬再次拉住只是力气不像之前那么大。 女子的手腕很细、很有骨感,一只手完全可以攒住,暖暖的温度自掌间传来,尽管清风的心里在告诉自己当下情况应该做出最理智的选择,那就是撇下静白尽快赶到花如墨身边保护她。 可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一般,犹犹豫豫半天,还是决定带着女子一同在人群前行,毕竟如果对方的目标真的是花如墨或者闲王,那么早已经盯上他们很久,之前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就是顾及有他这个侍卫在,如今四人走散正是最好下手的机会,只要他一离开,杀手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静白。 脑海里闪过静白站在饰品小摊上,随手插/入发髻一支木钗,含笑着问他‘好看吗’的情形,几乎是下意识想要开口说‘好看’,却是张嘴吐出冷冰冰的‘丑死了’三个字。 这回,清风刻意放慢了脚步,冷清的冰眸四处看着,企图寻找那两道显眼的身影,然而江边人流太多,视线内除了密密麻麻的人影,别无其他。 xxxxxx 江面徐徐而来的豪华船只上,独开木质雕刻精良窗户的二楼厢房内站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宛如黑宝石般的墨眸略显无神地盯着江边亭外的两道身影,身高较矮的‘男子’眉清目秀,眼底流光荡漾,倾城的容颜配上身后绽放的礼花恍如从画中走出的、不知人间烟火的仙子。 那样的淡淡微笑也曾为他绽放,只是…… 身后传来脚步声,男子侧目,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快步上前,“太子有令,一炷香后行动。” 男子微蹙眉盯着江边密集的人群,真的要在这里动手吗?江边那么多人,且不说有可能潜藏着影逸寒的侍卫,单单是掳走花如墨也可能伤及无辜,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据说会点功夫的闲王。 正犹豫之际,身后的男子再次开口。“对于闲王,太子的意思是……” 男子深邃澄澈的眼眸映出黑色夜行衣男子抹脖子的手势,袖中的手缓缓攒紧,随后慢慢松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了。” 转身间,已经把挂在脖子上的面罩戴上,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复杂。影逸轩这人太过阴狠毒辣,连亲手足都要残杀,这北国若是真的落到他的手中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子。 与他相比,影逸寒性格虽孤僻,但冷酷无情、心狠手辣都是对待外人,不论他是不是装残,对待影逸尘到底有点人情味儿。 但是…… 男子的视线再次落在跟在影逸尘身后渐渐没入人群的花如墨身上,眸光幽幽深不见底。 但是为了能够带花如墨回南国,助纣为虐又如何。 xxxxxx 花如墨感觉风有点凉了,脑子里醉意似乎上来昏昏沉沉,视线开始变得模模糊糊起来,二人经过一道贯穿的人群时,肩膀被行人撞了一下,拉住折扇的手指蓦地一松,整个人被挤到了人流中。 影逸尘诧然转身,伸出手就要去拉女子,视线里却闯进一个提着大刀的黑衣人自花如墨身后出现,面色一凝,慌乱地喊道。“如墨!” 花如墨的瞳孔蓦地放大,只觉眼前寒光一现,距离她最近的一名行人已被斩杀在刀下,殷红色的鲜血喷了一身,来不及反应腰身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勒紧,整个人竟然被抗在了肩上,耳边是呼呼而过的凉风,发带挣扎中被解开,一头墨染的三千青丝肆意地飘飞,视野里人群越来越远,眨眼间已经飞出数十米远。 影逸尘深色的眼底划过一道冷凝,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带刀黑衣人掳走花如墨的一瞬,扔出手中的折扇,快速地拔出长剑,然黑衣人的武功略胜一筹,稍稍侧身就险险地躲过飞来的折扇。 待影逸尘想要追上的时候,人群因为有人被杀而变得慌乱不安,如潮水一般涌向岸边楼梯,与此同时原本行走在石桥上的路人不知从哪里抽出长刀,夹杂着肃杀冷气朝他而来,生生地拖住了追击的步伐。 人群在骚动的一瞬,清风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抱起静白,双脚用力蹬地施展轻功,几个起落来到影逸尘身边,持剑而立,眼神骇人。 花如墨本就脑袋浑浑噩噩,这会儿胃被黑衣人的肩膀顶得难受,因为颠簸恶心干呕,一会儿眼圈泛起了红粉。 然现在不是给她难受的时候,影逸尘不比清风和影逸寒,武功修为不够高,想要等他来搭救自己实属困难,当下应该自救。 有了这样的觉悟,花如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了很多次才勉强抬起手拔下头上的翡翠玉钗,玉钗不够锋利对于刺入处的不同也算有杀伤力,趁黑衣正在观察实况时,反握手腕玉钗狠狠地像那人脊柱刺去。 疼痛来得突然,万想不到如此柔弱的女子在这种时候没有被吓的失魂落魄,相反还想出计谋刺伤自己,待反应过来时,手臂一松,清瘦的身子已然砰地一声落入水中。 “王妃!”静白率先看到花如墨入水,虽然知道她识水性,然这么冷的天掉进去指定得抽筋,哪里还能游得出来。 “静白,别慌!”清风冷凝的眼神染上血色,凝着渐渐沉下的娇弱身子,奈何分身不得,无法过去救下花如墨,当下这种情况不能离开闲王半步,还有静白要保护,黑衣人数量极多,却战斗容易伤及百姓,正在犹豫要不要召唤特属于寒王的暗卫前来支援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人群里一跃而出,脚法稳健、速度极快。 清风认出那道身影,刚松了口气就听到静白的尖叫声。“闲王!” xxxxxx 花如墨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明明会游泳却两次掉进水里的瞬间,小腿抽筋,大概是太长时间不锻炼的缘故,身体本就病弱,此时稍稍挣扎了两下,周身就被一波又一波涌来的凉水淹没。 初秋的北国还是很冷的,更别说是在这个季节里坠入江水中,冰冷的江水夹着汹涌之势,灌入嘴里、鼻子里、耳朵里,呼吸间全是水呛得难受窒息,却无能为力。 身体慢慢沉下,距离江面越来越远,视线内的江面波光粼粼,温润升腾着的是天空静谧的弯月,随着波纹一圈又一圈地荡向远方。 花如墨忽然感觉有些累了,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走一般,眼前晃过的是这一世遇到的人。 初次醒来时,熬夜坐在床边的梅妃,初次见面时,静白天真浪漫的笑脸,那日芙蓉盛开时,夏子夜悠然文雅的面容,还有膳房、洗衣房内比较照顾她的宫人…… 新婚之夜,坐着轮椅出现的影逸寒,笑容总是很淡却很温柔的安吉儿,还有相见恨晚的影逸尘,最终记忆停留在那个夜晚在众刺客手上救下她的面具男人身上…… 就要这样死了吗?又一次…… 好不甘心,这一世活得这么憋屈。 就在花如墨准备闭上眼睛平静等死的时候,平伸的手臂被拉住,接着是柔柔软软的纤腰,眼前面具男人的脸晃晃悠悠看不真切,下一刻人已经被拉出水面。。 第48章 坑深四十八米醉酒 85_85784千钧一发之际,一群暗紫色衣袍的面具男人从天而降,训练有素、兵分两路,一路直接冲进人群站在指定地点,指挥其疏散,很快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井然有序地排好队往岸上安全地带撤离,另一路则是直接来到影逸尘身边,快速地扶起他至众人身后,与清风点头示意后持剑加入战斗。 刺客的武功都很高,身形灵敏,大刀横挑竖劈,然支援部队在配合上略胜一筹,十几人快速地分成四人一组,把腹部中剑的影逸尘护在中间,见有人支援清风再无顾虑,持剑暗提内力,灌输进长剑利刃,长剑寒光一现,修长挺拔的身形带着一道残影,宛如天神般冲在打斗人群的最前端。 另一边,从江水中救出花如墨的面具男子亦被刺客围困,阴寒的眼神夹杂着怒气,犀利的冷眸盯着捂住腹部,衣袍染血的影逸尘,咬了咬牙,抱着花如墨,双脚用力蹬地,身手灵敏、脚法极快,趁着对方夹击的空隙,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已经飞出百米远,而后身影没入一片暗色的树林里,再也寻不到。 “那人受了伤!跑不远!仔细搜!”刺客们并不打算放弃,起飞的身影如浮光掠影,飞快地穿梭在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树间。 首领一声令下,几人便提着大刀,高大魁梧的身形暗藏蛟龙之姿,成扇形包围圈折线式搜索。 面具男子暗提内力,想要继续施展轻功,身体却传来疼痛的麻酥感,这会才想起来前些时间中毒未解,还不可妄动内力,无奈之下只得勒紧女子纤细的腰身,二人的身影隐于枝叶繁茂的墨绿色当中,屏住呼吸,眯起冷漠的冰眸谨慎地盯着渐渐靠近的几人。 花如墨的脑袋昏昏沉沉,细嫩的脸颊被凛冽的寒风刮得生疼,方才毗邻死亡时的恐惧此时全部袭上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 察觉到怀中人的不安,面具男子垂眸看向怀中的女子,正撞入一双澄澈透彻入琉璃般的黑色墨眸盈盈。 女子三千青丝被江水打湿,此时正湿漉漉地成缕披散在脑后,冰冷的水滴顺着蜿蜒的长发滚滚而下,不一会儿被褥变得潮湿,吹弹可破的清秀面容,泛着一抹不正常的苍白,浓密的睫毛低垂,上面挂着晶莹的水珠,抬眸间水眸盈盈流光一现,许是被江水呛进泛起了血色,花瓣般的薄唇轻轻颤抖,娇弱却不狼狈,无助之间没有露出一丝丑态。 软玉香怀柔柔地靠在胸前,发间特有女子的清香混着江水的潮湿冷气,外加吐气若兰的阵阵酒香,影逸寒滴酒未沾,这时却感觉自己有些醉了。 这副褪去原本伪装的坚强、软若无骨的模样,令心头一紧,揽在女子纤腰上的手掌蓦地变得炽热,衣衫因为浸湿紧贴在身上,细细地勾画出妙段身材,柔柔弱弱得令人心生怜惜。 有力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奈何二人的衣衫皆是湿漉漉的,在这初秋的晚上夜凉如水,冷得骇人。 搜查的刺客渐渐走远,花如墨的大脑越发浑浑噩噩,坠入冰冷的江水,此时又被厚重的被褥包裹,一冷一热的交替使得头脑越发昏沉,瞪大眼睛,眼前模模糊糊地勾勒出男子映着明晃晃烛焰的银色面具,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具体在哪里。 盈盈水眸微眯,脸颊泛起红晕,似乎醉态涌上大脑,扬起的小脸带上一丝娇弱的浅笑,“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媚眼如丝,声音轻柔,吐气若兰,阵阵酒气,扑面而来。 花如墨眯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弯弯嘴角扯起一丝娇憨的轻笑,女子的呼吸轻轻柔柔的,吹拂在男子裸/露在外的脖颈,像是一根羽毛挠在心田上痒痒的难以忍受。 花如墨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似乎是陈酿佳酿酒劲在后,越想清醒脑海越发昏沉,感觉有点冷了,柔柔软软的身子自觉往温暖地缩了缩,清洌洌的水眸盈盈微眯,看向男子的眼神带上一丝媚态,好像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又不完全确定。“你、你是……” 天知道,她这副带着三分醉态的模样有多诱人,影逸寒暗色的眼眸深邃如冰,炽热如火,凝着女子荡着笑意的面容,咬咬牙,上前一步推她至树干,便欺身压了上来。 花如墨的后背抵在略显粗糙的树干上,隔得生疼,身体摇摇晃晃就要掉落时,一只大手穿插/进湿漉漉的墨色发间,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唇角一热,眼前是男子放大的银色面具。 鼻息间尽是特有的男子气息,淡淡的檀香味儿夹杂着江水的潮气,隐约可闻淡淡的药香,“你……” 花如墨的脑子蓦地一蒙,渐渐瞳眸微微放大,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柔柔软软的小手扶上男子胸膛却被一只大手擒住背在身后,扣住后脑的手缓缓用力加深了这个吻,因为惊讶薄唇轻启,对方灵巧的舌瞬间攻城略池,撬开紧闭的贝齿。 男子的吻十分霸道,胸腔的空气被渐渐抽走,花如墨有些站不住,身体慢慢瘫软进强壮的怀抱,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觉得快要窒息了时,男子才慢慢地放开了她,眼神蓦地犀利,动作很轻地抱起,二人往城内王府的方向而去。 绸缎罗帐,丝绸轻纱,窗外的树枝上一轮弯月高挂,丝丝缕缕的暗光,树叶摇摇曳曳倾下,树影幢幢间零落了一地华裳。 床上的佳人表情妩媚,脸颊浮着一抹醉酒的酡红,媚眼如丝,面露迷惘,粉嫩的小手攒着胸口衣襟,墨染的青丝湿漉漉地随意披散,娇憨的媚态显出一丝慵懒。 放在女子腰间的手缓缓上移,手指轻挑腰带滑落,湿漉漉的衣衫在挣扎中滑至腰间,影逸寒冷魅的视线一寸一寸掠过清瘦的肩膀,圆润的腰腹,暗色的眼神蓦地一亮,升腾着危险的炽热,而他身下的女子却浑然不知,酒劲儿上来只觉身体忽冷忽热,下意识地靠上微凉的身体,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男子胸膛,吐出的呼吸带着酒香。 影逸寒的眼神危险的荧光晃动,拉住不安分的手压制身侧,凝着清秀倾城的面容,有一瞬的失神,抚在肩膀上的手停下,好不容易女子才同意试着接受他,并且约定以礼相待,如果现在……并非君子所为。 开始,指尖传来的丝滑细嫩、停不下手,手指因为压抑抖得厉害,最终在理智崩溃的一瞬,听闻小声的呢喃。 影逸寒蹙眉,手指上移抚上娇媚的脸颊,下意识地出声问道。“你说什么?” 花如墨听不到他说话,忽而睁开水雾萦绕的墨眸,眼神深邃地凝视,淡淡开口。“影逸寒,你真可怜……” 影逸寒微微一愣,蓦地擒住小巧的下巴,面具后的脸上闪过一丝崩溃的颓色,冷声道。“花如墨,你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凭什么说本王可怜!你……” 话还没说完,抚在胸膛的小手颓然地放下,女子就在他的怒视下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身下人熟睡的俊颜,倾城的小脸上带着安心宁静的表情,影逸寒只觉心口一股无名的怒火无处宣泄,想要把这始作俑者摇醒,放在肩膀上的手却怎么也做不下另一个动作,最终只能懊恼地起身,冷冷地看了一眼安静熟睡的床上佳人,拂袖而去。 翌日,闲王闹市遇刺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北国国主龙颜大怒,特派遣影卫彻查此事,查到根源竟然是与花如墨一同游玩,似乎是迁怒到影逸寒,当即下令收回各王爷府宅,责令一个月之内搬回皇宫居住,这一举措实则是削弱除太子外所有皇子的权力,日后只能受皇上与太子管辖。。 第49章 坑深四十九米惩罚 85_85784翌日清晨,远处旭日跃上山头,清灵的晨曦照亮天际,整个北国沐浴在一片祥和的冷冽下。 寒王府,寒轩阁内,绫罗绸缎被窗外的凉风吹散,摇曳着飘然的床幔一角,阵阵冷风扑面而来,花如墨感觉有些冷了,睁开睡眼蒙松的水眸,清冽的眸光盈盈望向四周,拉紧床褥,上面似乎还弥漫着清淡的檀香,其中夹杂着潮气的江水味儿。 头还是很疼,晕晕的,一时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完全笼于被中,浑浑噩噩地又睡了过去。 脑海里闪过一张冷峻绝世的面容,轮廓完美的下巴崩成坚毅的弧度,冷魅的眼神透着极致的诱惑,微微眯起暗藏锋芒,男子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不可一世的霸道,滚烫的大掌按在肩膀上,灼伤了细嫩的皮肤,衣衫似乎在二人的挣扎中滑落,修长魁梧的躯体,有力的手臂,魅惑的眼神,别有魅力的嗓音…… 花如墨猛地睁开眼睛,清冽的水眸盈盈似墨,脑海里冲进零碎的片段,最终停留在自己坠落江中看到的身影上面,面具男子朝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拉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男子露在外面的嘴巴吐得泡泡,像是清灵的蛟龙身姿灵活,二人的手在水中靠近而后错开,她好像从唇语中读到了‘花如墨’三个字,双臂有力地划动,只是眨眼间已经来到面前,搂住纤细的腰身,整个人像是脱力般靠在胸前,对方的心跳声有力而规律,令她心底划过一道莫名的心安。 这时,门扉吱一声被推开,打断了花如墨的胡思乱想。 红衣清瘦的身影徐徐进门,撩起垂下、泛着缤纷色彩的珠帘,见到花如墨眼神有些呆愣地坐在床上,忙快走几步将冒着热气的汤水放于桌上,来到床边,清秀的小脸带着一丝欣慰。“王妃,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花如墨不知红衣到底是何身份,只知似乎会点武功,并且对影逸寒有着莫名的绝对忠心,算是言听计从,平时脸上总是淡淡的、很少有表情,此时面露忧色却又努力隐藏的神情,心头一暖,抿唇轻笑。“红衣,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红衣一愣,还从未见过有哪家主子对下人道歉的,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知道花如墨的性格,当下不再惊讶,取来挂在屏风上的衣衫为她穿好,又招呼来绿萍端上早已准备好的早餐。 洗漱完毕后,花如墨坐在了圆桌前,红衣、绿衣站于身侧,二人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到喝掉暖热的汤水,花如墨的神智才完全恢复,盯着窗外飘落下来的暗黄树叶愣了一会儿,猛然回头,语气有一丝慌乱。“静白呢?怎么不见静白!” 红衣皱皱眉头,似乎不知该如何说起,这样的反应令花如墨一颗心沉于谷底。 难道静白她…… 绿衣瞅着花如墨一瞬间苍白的脸颊,连忙上前行礼,淡淡道。“王妃不要担心,静白她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花如墨见二人吞吞吐吐的模样,急切地问道。 “只是静白现在……”绿衣也不知道该如何,叹了口气,娓娓而来。“王爷派清风跟随,保护王妃,昨夜王妃遇刺时,清风正在保护静白,没能第一时间出现,闲王又因此受了伤,王爷勃然大怒,下令打了清风侍卫五十鞭子,此时正跪在佛堂认罚呢,静白……同他一起跪着的。” “打了五十鞭子,没让清风休息,还罚跪!”花如墨惊讶地喊出来,淡色清秀的面容撩了一层薄怒,影逸寒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谁规定要救就一定要救主子,她的命是命,静白的命就不是了? 抿了抿唇,徐徐起身,虽然并不太想见到他,可是这事本不怪清风。 xxxxxx 佛堂前,案上的香炉袅袅,青烟被微风吹散,绕着女子墨染的青丝盈盈如雾。 清风的后背,鞭痕肆虐,狰狞着几十道横竖纵生的伤口,即使上过药仍旧很疼,不过这种疼对他来说算是小事,只是略显苍白的俊颜,透着几分疲色。 深黑色的眼眸微动,视线落在一旁来不及换下布着灰尘衣衫的女子,清秀的脸颊泛着红润,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半睁着,本是困倦至极,却强忍着不让自己睡着,可爱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很清纯很可爱。 清风无端想起初见静白时的场景,在几名陪嫁宫女中间,静白的长相只能算是一般,并且像是舟车劳顿不能适应,清秀的面容透着病态的白,越发显得弱柳扶风、娇弱无比。 没想到这般柔弱的女子,面对他们几名铁青脸的侍卫,竟然胆大地噗通一声跪下,也不顾凹凸不平地面上凸起的石块是否会割破膝盖。 女子看似软弱,实则内心刚强的很,这点倒是跟她的主子有几分相似。 眼神不由得放柔和,敞开的门扉,外面的冷风猛然灌入,吹得堂前帘幕拂动,静白猛地惊醒,身体微微一颤,敛着雾气的水眸抬起,望进一双深邃的眼。 “累了,就回去吧,不用跪在这里的。”清风的心浮起一丝暖意,却别扭地移开视线。 “我、我……我不累……”静白打了个寒战,被冷风吹得牙齿咯咯作响,却红着脸说谎话。 “你……”清风还想说些什么,听得外面传来细碎的声音,不同于静白不会武功,他的耳力刚好听得清楚。 “王妃,王爷有令,佛堂重地,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我不是闲杂人。” “不是闲杂人也不能进入,还请你不要为难属下。” …… 清风叹气,心中暗叫不好,影逸寒有个毛病,在生气的时候谁都不可求情,越是求情惩罚越重,这点皮外伤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只是苦了身边这如她主子一样性子倔强的少女。 xxxxxx 寒王府,书房内。 影逸寒一身黑色宽袖滚金边刺绣锦袍,腰间系着一条墨玉腰带,端坐于轮椅上,伏在书桌前,手持一本书卷细细地读着。 窗外的晨曦落落,透过淡薄的窗纸,打在精致完美的半边脸上,明暗相间的光影显出一分冷鸷的沉静,凉风吹拂着帘幕起舞。 忽而,他的眼睛暗芒一现,幽深的眼神夹杂着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望向窗外。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行礼声,还有下人为难的声音。 “王妃,王爷没有书房见客的习惯,还请王妃先回吧……” “可是我不是客人。” 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清洌洌的,影逸寒甚至能够想象出这时她的表情一定很冷淡,澄澈宛如琉璃般的水眸盈盈的,透着几分恨意,却又强忍着不想表达出来,那模样像是风中盛开的梅花,很娇嫩、很美。 想到这里,影逸寒一愣,持着书卷的手指蓦地收紧,指尖似乎能够还残留着女子细嫩光滑的皮肤触感,书卷在掌间咔咔作响。 花如墨到底还是进来了,随行的红衣与绿衣见影逸寒表情冷凝,连忙跪下行礼,“王爷恕罪,奴婢伺候王妃不周……” 话还没说完,就被影逸寒打断,冷眸微眯,阴鸷的视线落在二人身上,寒冷刺骨,“既然知道有罪,还想着求饶?” 花如墨抬眸,深色的眼睛流光四溢,看向面容阴沉的影逸寒,脑海里闪过的蛊惑眼神与冰寒的冷眸渐渐重合,抿了抿唇屈膝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影逸寒冷薄的视线落在花如墨清秀的小脸上,下移到娇小的双肩,纤细的腰身,冷眸微眯溢出寒光。 这副清清冷冷的俊俏模样,可与昨晚媚眼如丝的样子相差万里,无端更想看到的是昨晚婉转娇弱的她。 影逸寒不说免礼,花如墨一直保持行礼姿势,直到看清女子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才啪的一声合上书卷,冷声道。“免礼吧。” 花如墨直起身子,站在原地略显局促,咬咬牙抬眸对上冷漠阴鸷的眼,“王爷,清风他……” 男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吓得花如墨一哆嗦,到了嘴边的话打了个结,想着绿衣说的话,打了五十鞭子还在佛堂跪着,静白这丫头也不知怎地发疯,跟着清风跪着。这天寒露重的,地面潮潮的,跪在地上如果有蒲团还好,没有的话只能干跪着,那种感觉她在南国时就已受过,跪坏了腿脚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花如墨抬眸不再害怕,声音温婉好听,许是昨晚掉进江水里染上风寒,清洌洌的,有点沙哑。“昨晚的事情不怪清风,他也不知道会出现刺客……” 啪的一声,书卷被影逸寒捏碎,花如墨眸光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莫名盛怒的他,烟月弯眉轻轻蹙起,眼底眸光渐渐变冷,清清雅雅的,陈着一身白色素衣,墨染的青丝被随意地挽了个簪,上面插/着一支墨绿色翡翠玉钗。 哪个女子见了他,不是盛装打扮,恨不得这样的头上插满好看的金钗、银钗,唯独她花如墨,每回都是这副冷冷淡淡,浓妆淡抹的模样,放在轮椅上的手指紧了紧,吐字含冰。“那你的意思是本王惩罚他做错了?”。 第50章 坑深五十零米求情 85_85784花如墨深吸一口气,清洌洌的眼眸低垂,淡然无波的眼神透着几分惊悸,屈膝福身行礼道。“妾身不敢。” 影逸寒冷魅的冰眸微眯,微冷的视线落在花如墨清秀倾城的面容上,心底蓦地冒出一股无名的火气,对待别人可以温柔以待,对他哪怕是来求他,也是这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连皇上和皇后都敢糊弄,本王看你没有什么不敢的!” 花如墨一愣,面露不解地看向他,随即想到那日酒宴上自己拙劣的舞剑表演,没想到竟然被影逸寒看了出来,“王爷言重了,妾身只是觉得对清风的惩罚太过严重而已,况且妾身与闲王并无大碍……” 花如墨的话被影逸寒粗鲁地打断,夹杂着压抑怒气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并无大碍?你可知逸尘伤得有多严重?” 影逸寒冷鸷的眼神透着冰天雪地般的寒冷,花如墨水眸微微放大,盯着男子异常冷漠的面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十三弟,他……” 怎么没人告诉她,影逸尘受伤了。 花如墨淡漠的脸上划过一丝紧张,然只是一瞬便恢复常态,水眸清冽冽、水灵灵的,透着几分担忧,看在影逸寒眼里,却不自主地皱起眉头。 哪怕是听到影逸尘受伤,也会稍稍表现出担忧的神色,不知何时她才会这样对待自己。 几分妒忌、几分羡慕,影逸寒的眼神越发沉冷,刚要开口却被花如墨先一步出声。 “十三弟是与妾身一同出府,如果说没能保护好他的清风有罪,那么跟从他一起游玩的妾身也应该有罪,妾身甘愿受罚。” 影逸寒怒极反笑,冷鸷深邃的眼眸中映出女子清秀冷艳的面容,剑眉紧皱沉声道。“花如墨,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惩罚你?” 影逸寒眉目如画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很快被惯有的冷凝替代,看在花如墨眼里,轻轻地蹙起眉头,越发搞不懂这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不管他想干什么,都与她无关。 花如墨再次垂眸,屈膝福身行礼。“妾身不敢这样想。” 影逸寒眸光一凝,看着女子的眼神冷如寒冰,忽而勾出一笑,说不出的风华绝代。“你是替清风求情的?那么,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xxxxxx 静白已经有些累了,昨夜遇刺没有晕倒已是极限,又陪着清风跪了一晚,这会儿初秋的阳光冷烈烈的,身后敞开的门扉灌入冷风,吹动着发丝飞舞,无端感觉有些冷又有些热。 该不会是发烧了吧,静白把被微风吹乱了的发丝撩到耳后,摸了摸泛着病态红晕的脸颊,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身体却一阵又一阵地发冷。 微微抬眸看向身边跪着的男子,清风的长相很清秀,五官立体而柔和,若不是长着一双洞察力极强的黑眸,腰间时常佩戴着长剑,看起来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 而就是这样一名看似软弱无害的男子,竟然是曾经名震天下寒王爷的贴身侍卫,据说他们是同门师兄弟,舞得一手好剑,甚至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 视线顺着坚毅完美的轮廓,缓缓下移,来到束着手腕的滚金丝刺绣袖口处,修长的十指白皙好看,骨骼分明处泛着苍白,食指覆着一层厚厚的茧,听公主曾说过,但凡练剑的人手上一般都会有手茧。 掌心似乎还留有男子紧握的手指触感,在闹市时,清风高大挺拔的背影看起来令人格外心安,静白无端感觉心跳加快,呼吸有些紧,眼前的视野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清风突然侧目,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清灵如翼,他坚毅如松。 “静白?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清风长眉微蹙,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凝出一丝担忧,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身体摇晃的静白,却又觉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伸出的手腾在空中显得格外尴尬。 说到底,静白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是罚跪却愿与他共处一室,总有别扭之感。 清风紧拧眉头放下手,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在乎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 然而,女子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脸颊的红色越发明显,就连呼吸也溢出几分艰难。 清风咬咬牙,试着再次开口劝女子先行回去,却被女子倔强地回绝。 又过了一会儿,清风有些按捺不住,他与影逸寒同为江湖人称‘剑圣’的弟子,彼此相熟,自小对待他这个师弟格外照顾。 影逸寒是龙,必将兵临城下,清风从几年前第一回见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时就这样想。 冷酷无情是真,心狠手辣也是真,然在这忍辱负重的背后,影逸寒扮演的角色不过是个单纯地想要讨母亲开心儿子的形象,清风是孤儿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对其印象颇为浅薄。 然每回见到有父母陪伴情形时,再怎么冷硬淡漠的心还是忍不住坍塌一角,更别说曾经拥有过,又被狠狠地掠夺。 对待影逸寒的命令,他向来言听计从,而这一回看着气息越来越薄弱的静白,第一次萌生想要违抗的想法,再这样下去,恐怕女子要发高烧了。 清风的手缓缓攒紧,就要违抗惩罚命令起身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侍卫装扮的男子走进佛堂,对着他恭敬行礼。“传王爷口谕,罚跪就到此为止吧。” 清风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出于本能伸出双手接住听到‘惩罚赦免’、松了口气昏过去的静白,女子轻轻软软的身子靠在胸前,发间还弥漫着淡淡的江水潮气,很好闻。 然,此时他顾不上这么多,打横抱起静白,对面露惊讶的侍卫点点头算是回应,便双脚蹬地施展轻功往寒轩阁的方向而去。 xxxxxx 花如墨从内室走出,不施粉黛的面容清艳逼人,一袭白衫勾勒出清瘦苗条的身影,一头柔顺的青丝简单地挽了个发髻,两额垂下几缕刘海,明暗相间的光柱打在身上,说不出的清雅动人。 清风似乎明白影逸寒为何迷恋这名女子,处变不惊、淡然大方,举手投足、仪态万方,偏偏这般气质清雅的女子长相出众倾城。 影逸寒并非好色之徒,却拜倒在花如墨的绝世容颜下,不单单喜欢这张脸,更多的是那份与众不同、敢于挑战底线的勇气。 这世上也只有花如墨开口求情,才不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了吧。 清风抱拳对着女子行礼,后背的鞭伤还是很疼。 “王妃……” 下意识地想要问出口静白的情况,话到了嘴边皱皱眉头压了下去,只是抬眸淡淡地凝着略显疲色的女子。 “静白的烧已经退了,已无大碍。”花如墨把底部留有药汁的碗放于桌上,悠然转身露出一丝浅笑。“多亏了你,静白才安然无恙,却连累你跟着受罚,对不起,清风。” 清风的神色越发恭敬,沉声道。“王妃言重了,没能保护好王妃和闲王是清风的失职。” 对于清风,花如墨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不明白这样的隐士为何忠心于影逸寒。澄澈琉璃的水眸盈盈流转,落在隐隐透着血迹的华服上,眉头不由得蹙起,转头喊出陪床的红衣,“去把凌神医送来的金疮药拿来。” 红衣福身行礼,走入内室,在一个精巧的盒子内找出金疮药,视线却被底部折好的一张皱巴巴宣纸吸引,即使字迹不清,宣纸明显有被撕碎的痕迹,还是能够从苍劲的笔锋脉络看出上面的字体,正是南国流行的文笔。 愣了一瞬,咬咬牙,偷偷展开,上面‘如墨吾爱’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红衣清灵的眸子一怔,连忙把宣纸折好放回原位,轻颦黛眉拿着金疮药,心不在焉地走出内室,直到花如墨喊了几声,才微微回神。 伸出手,递上金疮药。 清风再次抱拳行礼,“谢王妃。” 夜凉如水,夜色朦胧。 寒轩阁,厢房内,花如墨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看着满室的装饰豪华,绫罗绸缎,水晶珠帘,华贵木椅,偌大铜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做着女红的动作停顿笨拙。 明晃晃的烛光,被凉风吹动,跳动的烛焰照亮了一室静谧的芳华。 绿衣细心地走到窗前,关上窗户,把寒风挡在门外,转身之际却看到红衣紧皱的眉头,看向花如墨透着几分冷意与复杂之色。 这时,门外传来行礼声,不一会儿,身着暗紫色华贵锦袍的影逸寒出现在门口,轮椅碾压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花如墨的动作一顿,羽翼般的睫毛低垂,挡住了原本清幽的眸子,抿抿唇放下手中的女红,起身与红衣、绿衣来到外室,对着那名尊贵无比的男子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花如墨还是没有盛装打扮,仍旧是白日里随意的装扮,许是烛光潋滟,颜色暗淡,清冽的水眸显出几分柔和,配上一屋的清雅装饰,越发显得温婉动人。 影逸寒紧皱的眉头松了松,红衣上前推他之内室,绿衣跟在后面,熟练地伺候更衣,很快男子坐上材质上好、丝绸制成的床边,一双冷冽的寒眸紧紧盯着蹙眉、绞着手指的女子看。 红衣与绿衣面面相觑,识趣地退下,屋内仅剩下花如墨与影逸寒二人。。 第51章 坑深五十一米巴掌 85_85784身着白色中衣的影逸寒,纯色的衣衫衬得俊美绝伦的脸部轮廓越发清晰,暗色镶玉玉冠高高束起一头黑发,立体阳刚的五官浑然天成,剑眉飞入两鬓,冷眸溢出寒霜,鼻梁高挺,薄唇似刀,还是之前一身冷鸷阴沉模样,却少了一分洞房花烛夜的狠戾,多了一分形容不出的柔和绝世。 深邃幽深的眼眸凝着女子纤细的身姿,一寸一寸,视线被放于床边的女红吸引,似乎比上回见到时做工有所长进,缜密的细线腾龙伏凤般穿插在翠绿色绸缎上,隐细的边缘轮廓勾出,隐隐地是翠竹中通的枝干。 花如墨踌躇在原地,但见影逸寒眼底滑过的暗光,下意识地攒紧小手,心生抗拒。 她与影逸寒早已约定,如若想她待他如夫,那便需他先待她如妻,影逸寒虽有时霸道到冷酷,但却是言而有信的人,此次为了清风的事,竟然提出希望日后能与她同床的要求。 尽管她是她的妃,别说同床,哪怕是做更过分的事情也不应当拒绝,但花如墨隐隐地还是十分排斥。 二人安静地对峙了一会儿,就像是初见时,红烛落泪,大红喜袍加身,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的时候。 影逸寒看出女子的抗拒与拒绝,剑眉深锁吐出一口闷气,再次在心中劝诫自己,花如墨与寻常女子不同,不可动粗、动武,越是逼迫,越是缩回浑身是刺的壳子。 趁她还未完全惧他、躲他时,理应换种方式走进心间。天知道,当他看到为了清风咬牙答应无理要求时,心头有多羡慕,当知道静白发烧,亲自熬夜时,有多妒忌。 但,这些她在乎的人,他不能动,越是动,她越怕,越是怕,躲得越远。 影逸寒伸出手,即使知道二人的距离很远,花如墨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个举动令她心头一紧,隐隐记得上回这样躲他时似乎雷霆大怒,险些掀了房顶。 没想到这一刻,影逸寒只是皱皱眉头,拿起绣了一半的女红,勾勾嘴角笑得邪魅冷淡。“做工倒挺精细。” 花如墨一愣,抬眸看向他,黛眉轻蹙,原本做好了要打恶仗的准备,这般轻柔平静的对话,令她感到害怕。“王爷过奖了,不过闲来无事,拙劣之作而已。” 闻言,影逸寒冰眸微眯,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闲来无事?你很闲?” 花如墨不明所以地点头,又摇摇头,随即皱皱眉头,小声道。“妾身愚笨,不懂王爷的意思。” 看着女子惊若寒蝉的警惕模样,影逸寒又好气又好笑,墨色的冷眸微眯,拉过入手丝滑的被褥盖在身上,抬了抬下颚,指了指被放于一旁的女红。“有空给本王做个剑穗。” 花如墨的眸光一怔,清洌洌的眼眸瞪大,待确定影逸寒并不是开玩笑时,尽管很不愿意却无力反抗,只是点点头顺从地应下。 见女子站在原地,离自己远远的,影逸寒压下心中升起莫名的苦涩与怒气,冷声问道。“怎么?你打算在地上站一晚上?还是……忘记了白天答应过的事情。” 闻言,花如墨脸色一白,自觉屈辱,眼眸溢出一丝寒光,咬咬牙走到床边,脱下白色的外衣搭在床边的屏风上,拉起被褥一角,清瘦的身子滑了进去,蜷缩成一团,轻轻地躺在床边。 夜,深了,静了。 不知是否太过紧张警惕的原因,即使秋季的夜晚很冷,包裹在被中的花如墨还是感觉有些热,脑海里浮现出昨夜男子健硕的身材,魅惑的眼神,拉她出水时紧绷下巴轮廓。 皱皱眉头,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莫名想到这些。 就在花如墨纠结着要不要数羊来催眠时,一只大手搭上她的腰间,隔着厚重的被子,顺着平坦的小腹拦腰抱紧,身后一具温度明显比常人要低很多的身体贴了过来。 花如墨顿时铃声大作,清洌洌的水眸圆瞪如铜铃,皱着眉头身体紧绷,而那只不安分的手却用力搂了搂她的腰,强壮的手臂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揽她入怀,再无其他动作。 不多时,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花如墨的额前溢出细碎的汗水,不知是过于紧张别的什么。 一夜很快过去,直到天空泛起了月牙白,花如墨才迷迷糊糊地入眠。 xxxxxx 红衣怎么也不肯相信眼前这个动作轻柔、脸上带着傻瓜般微笑的人就是曾经名震天下、被称为‘冷阎王’的影逸寒,这怎么看都像是个沉醉在恋爱中的的翩翩少年。 站在床边、身形修长高大的男子缓缓伸出手,指尖颤巍巍、轻柔柔地碰触熟睡女子的脸颊,吹弹可破、白皙细嫩的皮肤深陷,左脸因为压在枕头上,显出一丝绯红。 床上的少女睡得很沉,似乎不满男子的碰触,黛眉微微蹙起却始终保持着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蜷缩姿势睡着,食指间有着手茧的男子,掌心向上,微蜷的骨节顺着光洁倾城的容颜来到小巧的下巴上,轻轻捏起粉色的樱唇映着晨曦透出诱人的光泽。 影逸寒这一刻感觉自己醉了,缓缓靠近,近到彼此呼吸吹拂在脸颊,却在即将碰触到的一刻,身体蓦地一僵,收回手背在身后,鲜有表情的脸上显出一分紧张局促。 每回面对她,心头总是跳个不停,像个未谙世事的毛头小子。 懊恼地转头,正看到瞪大眼睛的红衣,一脸不可思议表情盯着自己,冷眸微眯斜视沉冷,刻意压低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这双眼睛是不想要了?” 红衣一愣,连忙低头,恭敬地端上洗漱水,却被影逸寒摆手示意去外室,轻缓的动作、刻意放慢的脚步,会武功的二人可做到悄无声息地走出。 影逸寒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红衣推着轮椅站在身后,欲言又止。 凝着木质木椅,影逸寒的眼神变得暗淡,皱皱眉头坐了上去,红衣推他出门。 “怎么?有什么事吗?”到底是主仆多年,影逸寒从昨晚就看出红衣似乎有话要说。 “王爷……”红衣噗唋一声跪了下来,清秀淡漠的脸上带上一丝纠结,却咬咬牙小声道。“红衣记得王爷曾说过,女子都是会骗人的,越是漂亮的女子越会骗人,还请王爷冷静理智一点,抛却儿女私情,兵临城下,夺回江山!” 影逸寒的眉头紧蹙,凝着红衣的视线冷了一分,他听懂了红衣话中的意思,心里却在排斥这种结果。 晨曦洒落在俊美邪魅的脸上,显出几分苍凉。 许久,淡淡道。“本王心中有数,辛苦你了红衣。” 待影逸寒走后,绿衣从长廊阴暗处走出,来到红衣身边,凝着她紧皱的眉头问道。“怎么了?红衣,可是王妃发生了什么事?” 红衣回神,眼神闪烁不定,抬眸对上绿衣秀气的黑眸。“王爷是真心对待王妃,你觉得王妃会爱上王爷吗?” 绿衣蹙眉,不同于红衣是影逸寒镇守边疆时收留的无家可归女子,绿衣生在旁门左道门派,自小被当成冷酷无情的杀手来养,不懂感情之事,只是门派被灭侥幸逃出,恰好遇上路过寒王大军便被收留。 绿衣先是摇摇头,看着红衣一瞬皱起的眉头时,又点点头,“王妃清灵脱俗,王爷绝世无双,王妃不爱王爷又会爱谁?” 这句话令红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王妃到底是南国女子,谁知她在南国有没有喜欢的人……” xxxxxx 花如墨醒来时,已是正午,凝着身边温度冷下来的被褥,自知影逸寒已经起床很久,不禁有些尴尬局促,回想起夜里抱住腰身的有力手臂,后背贴着的心跳徐徐而来。 皱了皱眉头,徐徐起身,守在门口的红衣走了进来,清冷的面容带着淡淡的微笑,伺候花如墨穿衣、洗漱,招呼绿衣端上早已准备好的饭菜,看着色香味齐全的南国口味饭菜,知道定是影逸寒命南国厨师做的,吃了几口后,却又忍不住地干呕起来。 红衣连忙伸出手轻拍花如墨后背,细心地递上漱口水,水灵的眼眸却划过一道暗光。 闲王遇刺受伤,现场留下南国夏家军特使用的弓箭,北国国主大怒,封锁皇城所有路口,严查进出城人口,增派人手守卫各个大门,以期将混入皇城的南国歹徒早日揪出。 自当年盛宠一时的暖妃出事,影逸寒便一直被婉妃抚养,与影逸尘一同长大,感情极好,此番影逸尘受伤,亦使得影逸寒大怒,派出特属寒王府的暗卫潜入皇城各个角落,彻底搜查行踪诡异人士。 七天后,来自皇城东南角的一处联络酒家传来消息,有一伙行踪诡异、饮食习惯颇为像是南国的人出现,暗卫倾巢出动,直取对方老巢,竟然抓获了两名南国男子,经过严刑拷问后,得出令人震惊的消息。 由于严密搜查,整个皇城陷入了冷凝的气氛中。 xxxxxx 北国的天气冷得很快,令人措手不及,虽是秋季却已然需穿厚重的衣衫。 这天清晨,花如墨被身后人惊醒,却闭着眼睛假装睡熟,自那一日因为清风的事求情后,影逸寒像是默认了每个夜晚都会与她同床,也不知是否边疆告急,北国朝廷内忧外患,影逸寒这几日的行程再次变得繁忙起来,面露疲色有时花如墨会出言不逊,他也不计较。 二人交流很少,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各自捧着一本书卷细细地读,难得气氛越来越和谐,花如墨也从之前的如临大敌,变得坦然处之。 从另一方面来说,影逸寒有时还很好相处的。 脸颊上微冷的触感,打断了花如墨的胡思乱想,直觉感觉她是影逸寒的手在戳她的脸,动作很轻很柔,怕是吵醒一般,接着是细小的下巴,额前挡住半张脸的青丝被拂到肩膀,露出娇嫩的小脸透着熟睡的粉。 花如墨感觉脸颊微微发烫,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不同于有内力的人,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够知道对方在做些什么,花如墨不会武功亦没有内力,闭着眼睛,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听觉似乎比平常更灵敏些。 奈何屏气凝神,仍旧听不到房间内有半点声音。这样的认知,令她更加紧张,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缓缓睁开水眸,房间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 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想到这里,花如墨清澈宛如宝石般的眼眸暗了暗,黛眉轻蹙显出一丝复杂之色。 这些天的相处,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而那个原本距离自己千里之外的人似乎在心头有了一席之地,但是…… 花如墨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窗外的寒风呼呼直吹,吹动着的窗纸沙沙作响,令人不寒而栗。 早饭过后,花如墨坐在窗边,透过细碎的缝隙看向窗外,树叶暗黄飘零,满是衰败之色,像是触景生情,心头冒起莫名的苦涩,视线落在摆在床边做了一半的剑穗,咬咬牙,拿起细长红线编织成的流苏,想象着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持剑而立的男子,说着狠戾霸道的话,微风荡起,红色的剑穗飘动,别有一番喜感。 给自己找点事做。 花如墨这样想着,拿起细线继续做着女红。 转眼间,已到正午,花如墨还在用膳,就听到外面传来行礼声,接着坐在轮椅上、还穿着一身朝服的影逸寒出现在门口。 不同于南国朝服多为墨蓝色,北国朝服则为纯黑色,胸前腾着象征身份的盘龙,滚金边镶金线刺绣、做工精致、材质上好,衬得影逸寒冷魅的面容越发俊美,一头黑丝被冠玉束起,额前零落几根黑发,微拧的眉在看到她的那刻缓缓舒展,冷凝的眸子滑过一道流光,紧抿的薄唇显出几分桀骜不驯的霸气。 哪怕是坐在轮椅上,身着朝服的他仍旧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花如墨放下筷子,接过静白递来的手帕,轻擦嘴角,缓缓起身,动作流畅优雅,屈膝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温婉而好听,影逸寒绝美的唇角拉长,扯起一丝极浅的微笑,这一笑可吓坏了刚好抬眸看他的静白,立马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直到花如墨唤她时,才愣愣回神,连忙垂眸行礼。 影逸寒斜睨了她一眼,难得的好心情不予计较,看了桌子上几乎未动的荤菜,皱皱眉头冷声问道。“饭菜不合胃口?” 花如墨也不知怎地,最近胃总是不舒服,会干呕恶心、浑身乏力,看着男子露出的担忧眼神,摇摇头,“饭菜口味很好,只是还不饿。” 影逸寒凝着她清秀淡雅的小脸,对着静白摆摆手示意加双筷子,静白再次进入惊讶状态,好在清风偷偷地拍了她的肩膀一下,才恍然大悟,连忙取来筷子恭敬地递上,随后眼观鼻鼻观嘴地退到一边。 总觉得这几天得王爷怪怪的,不会是在搞什么阴谋吧? 静白下意识地侧目,看向身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清风,像是新灵感应,清风转头,四目相对,静白只觉呼吸一滞,几乎是立刻移开视线。 莫名加快的心跳声,影逸寒的视线扫过对面站着的二人,将其互动看在眼里,却假装没有发现,只是低着头吃着饭。 这还是花如墨第一次与影逸寒单独吃饭,原本就没啥胃口,如今眼前多了个人更是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却强忍着不适,慢慢地吃下比往常多一点的饭菜。 出乎意料,影逸寒吃得也很少,并且似乎有意专门挑了些素菜吃,米饭也只是吃了一碗,而后放下筷子抬眸看她。 花如墨一愣,有一种偷窥被抓到的窘迫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泛起的莫名惊慌,抬眸坦然地对上深色墨眸,扫了一眼整齐摆放的碗筷,想不到性格这么恶劣的他,用膳时竟是如此优雅。 被盯着有些久了,花如墨受不了这种气氛,“王爷怎么吃得这么少,是吃不惯南国饭菜的口味?” 影逸寒轻擦嘴角,眸光暗了一分,刀削般的冷颜看起来比以往更加冷漠,声音沉冷而淡漠。“不,只是见惯了血腥,便不喜食荤。” 说完后,他一愣,看着女子微微发愣的眼神,透着疑惑的柔光,开口道。“收拾收拾,准备随本王进宫吧。” “进宫?”花如墨蹙眉,对皇宫一点好感也没有,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男子脸色不好,便没有多问,随即与静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与影逸寒乘着马车徐徐往皇宫方向而去。 路上,花如墨表现得略微拘谨,被冷风吹开的马车窗帘起舞,寒风灌入车内冷得骇人,影逸寒拿起搭在双腿上的披风盖在花如墨身上,鼻息间似有淡淡檀香弥漫,香远四溢。 花如墨的视线似有若无,落在行过街道两边,凝着路上叫卖的小贩、车水马龙,寻常百姓露出简单幸福的微笑,眼底溢出一丝淡淡的苦涩,落在影逸寒眼底,格外清晰。 “羡慕他们?”影逸寒突然靠过来,花如墨回眸,二人视线相撞,距离太近,浅薄的呼吸吹拂在脸上。 “没、没有……”花如墨摇摇头否认,视线看向左边。 “花如墨,你知道你说谎时最爱做的动作是什么吗?”影逸寒欺身压来,把花如墨挤在狭小的空间内,见她清冷的面容露出一丝疑惑,继续道。“你这双漂亮的眼睛会下意识地看向左边。” 说着,他指了指左边。 花如墨深色的眸光一怔,心底划过一道莫名的暗流,好像之前听静白提起过,自己说谎时眼睛的确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左边。 视线相对,花如墨感觉特属于男子的强壮气息扑面而来,不安地垂眸,抿抿嘴唇,却在低头的一瞬小巧的下巴被抬起,唇瓣被压住,眼前是男子放大的冷颜,深邃的眼眸微眯,露出一种看不懂的柔光。 “你……” 花如墨下意识地挣扎,身体却被压在马车角落,后背抵在冰冷的木质车壁上,后脑被扣住,因为惊讶轻启牙关,对方攻城略池,加深了这个不经意的吻。 琉璃的丁香小舌想要闪躲,却还是被对方牢牢地围困,胸腔内的空气被吸走,窒息感袭来。 一吻终了,花如墨感觉身体软绵绵的,靠在男子冷硬的胸膛前,听着里面莫名加快的心跳声,感觉一阵头昏目眩,脸颊发烫。 回想起二人的约定,他说过不会不经过她同意,就随便碰她的,如今…… 羞愤地抬眸,撞入一双燃着暗潮涌动的冷眸,轻轻扬起小手,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影逸寒脸上。 影逸寒俊美绝世的脸上显出一分惊愕,随后冷眸微眯溢出寒光,狠狠攒紧花如墨的手腕,声音低沉满含危险。“花如墨,你的这只手是不是不想要了!这是第二次打本王了!” 手腕传来被肆意揉捏的疼痛,花如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角敛起一层水雾,冷眼看着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爷曾经答应过妾身,不会……” 脸颊泛着绯红,剩下的话羞于说出口,淡淡望着他,眼底满是寒冰。 影逸寒被花如墨的这种愤恨的眼神激怒,大手下意识地攒紧,指尖处骨骼分明的轮廓触感,只要稍稍用力,这只柔柔软软的小手便会被折断,可是想归这样想,手指青筋暴露,压抑得颤抖,却怎么也进行不了下一个动作。 下不了手! 之前是不忍杀她,如今就连伤她的事也做不出来了。 影逸寒凝着这张让人又爱又恨的清秀面容,只觉胸腔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头顶,无处宣泄,最后只能狠狠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花如墨,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就这般嚣张跋扈、为所欲为!”。 第52章 坑深五十二米美人 85_85784花如墨的手腕被捏得红肿,男子阳刚的气息将她围困在狭小的角落里,刺痛的感觉一波一波袭上大脑,疼得咬咬牙,瞪着清洌洌的水眸冷然地与他对视。 他的话,像是一颗定时炸弹,砰地一声在耳边响起。 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就这般嚣张跋扈、为所欲为。 影逸寒竟然爱她?这不可能…… 花如墨尽可能平复心情,使自己不受这句话影响,待冷静下来后,徐徐道。“王爷所谓的爱不过是占有罢了,再说并不是你爱我,我就应该爱你……” 影逸寒冷凝的眼眸喷出火焰,绝美的唇角拉长,扯起一丝寒冷至极的冷笑,笑容结冰,看在花如墨眼里,冷气顺着脚底直击心田。 “好一句并不是‘你爱我,我就应该爱你’!”影逸寒捏起小巧的下巴,逼迫女子仰头对他对视,攒着手腕的大手怎么也用不上力,只能懊恼地紧紧攒着,近似发泄般地冷声说道。“那么,花如墨记着,我是不会放开你的,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捏着下巴的手指缓缓滑下,来到胸前点了点心口处,狂妄不羁的笑容,冷得骇人,霸道的语气带着不可一世的坚定,“早晚有一天,我要住进这里。” 秋日里,午后的阳光暖暖的,丝丝缕缕地倾下,照在石砌的皇城古道上,阴寒的凹凸路面,马车颠颠簸簸很不舒服。秋风很凉,徐徐而来,窗帘晃动,冷光灌入,马车内气氛如同外面肃杀的萧瑟一般,冷凝而紧张。 花如墨靠在车壁边上,视线看似透过垂下的窗帘细碎的缝隙,落在繁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实则落在更远处袅袅生烟的房顶后面的碧波蓝天上。 影逸寒的话,像是一个魔咒,一直盘旋在心头,令她心头紧紧酸酸的,被指过的胸口火辣辣传来滚烫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这样烙在了里面蹦蹦直跳的心田上。 影逸寒此时也恢复了惯有的冷漠、面无表情,只是凉薄的视线似有若无尽数落在一旁清瘦的身影上面,包裹着厚重披风的她脸色泛着柔弱的苍白,裸/露在外面的手臂,红痕清晰可见,似在控诉他对她的粗暴。 脸上被柔柔软软小手打过的感觉清晰可触,心头有一丝的后悔,想起影逸尘说过的,应该护她、宠她,而不该对她这般粗鲁,还大声吼她…… 可是,转念一想,他可是影逸寒啊,北国骁勇善战、打下半边天的冷阎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没有必要一定要在理会这该死的、不知好歹的女人! 一路无言,就像初次进宫一样,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清风来到影逸寒身侧贴身守卫,静白扶下嘴唇泛白的花如墨,几人跟着引路宫人一路来到凤栖宫,当今皇后纪灵的寝宫。 不过一段时间未见,北国国主影渊季已经病入膏肓,苍劲的面容透着病态的虚弱,见影逸寒与花如墨前来只是被伺候的宫女扶起,靠在床边,不甚锐利的眼神瞟了他们一眼,态度仍然冷淡、漠然。 陪在他身边的是上回被花如墨撞到偷情的苓妃,水灵的美眸盈盈,看到花如墨的那刻划过一道寒光,再抬眸时却仍旧温婉柔弱,眼圈乌黑略带疲色,看起来像是照顾影渊季很长一段时间了。 纪灵脸上的微笑略显僵硬,却咬咬牙没有表现出愤怒的嫉妒与哀伤,见影逸寒与花如墨请过安后就要离开的时候派遣宫女喊住了他们。 “寒王妃,皇后说近段日子太过烦闷,日后就来凤栖宫陪伴吧。” 花如墨秀眉轻蹙,不单单是陪伴吧,可一直没忘记那日的雷厉狠绝。今日见到父皇,身体欠佳,恐不久于世,边疆又在此时告急,因为闲王遇刺的事,这么敏感的时期,偏偏把尚且还活着的两名皇子招进皇宫居住,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等国主驾崩,囚禁、限制各王的实力,以期推影逸轩登基啊。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么浅显的目的,连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都能想出来,影逸寒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这么长时间又怎会猜不到。 如今情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入了皇宫再想走可就难了。 或者说,他真的有必胜的把握,才看似顺从地领旨进宫? 想到这里,花如墨看了一眼端坐在轮椅上,持着书卷认真细读的男子。 此时的影逸寒换了一身月牙白华贵锦袍,袖口衣角是天蓝色细线刺绣的纹路,腰间系了一条十分讲究的白色玉带,淡浅的颜色衬得完美的五官越发俊美飘逸,细长的手指扶住书卷,骨骼分明,骨节泛白,食指间陈着一个厚厚的手茧,这样安静读书的他恍然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花如墨还未见过影逸寒穿白色的衣服,印象是不是黑色就是暗紫色,冷色调就如他的人一样冷硬到冷酷,不觉想起之前一同吃饭时,淡淡的语调比以往更冷漠一些。 ——只是见惯了血腥,便不喜食荤。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用这种平静的语气淡淡叙述。 不经意间,影逸寒的视线从书卷上移到女子静默清秀的脸上,四目相对,二人的眼底皆是暗潮涌动,而后默契地同时错开视线。 影逸寒皱皱眉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书卷上,脑海里却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白日里马车内的情形,花如墨身子骨儿弱,很娇柔,小手软软得也没什么力气,那一巴掌打在脸上还不如挠痒痒来得劲儿大。 可是…… 捏着书卷的手攒紧,这关乎到尊严问题。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愤怒的极限。 夜凉如水,夜阑入静。 淡色的月光光影幢幢,洒落在北国皇宫东北角一处较为偏僻的宫殿内,人烟稀少略显寂寥,正是今日刚被收拾出来、供影逸寒居住的寝殿。 据说收归府宅的命令并没有履行,倒不是因为影逸寒这边有何违抗,而是闲王影逸尘的王府上女人太多,多到如果将其尽数接入宫中,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要力压皇上后宫三千一等。 为了使得皇宫更加安静平和,代理朝政的太子影逸轩只好把收归府宅的命令延迟,如此一来,寒王府也被保留,一干还未来得及遣散的夫人便留了里面,跟从进宫的便只有花如墨一人。 太子影逸轩体谅影逸寒搬离府宅,心情郁闷,特派人送来四名美人。 还未走进,寝殿门外就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声音细腻温雅,如泉水叮咚,击打着磐石,特属于十几岁年龄的青春朝气,扑面而来。 影逸寒比花如墨率先察觉到外面徐徐而来的人群,剑眉轻蹙,明了原因,虽然不喜,如今寄人篱下也只能装装样子,从书卷上移开视线,看向坐在内室做女红的女子,心中的郁结之气越发严重。 他并非愚笨之人,影逸轩此举目的为何,心知肚明。如若按照脾性,如此受制于人,他定会带领死士冲出重围,哪怕是带走花如墨,于他来说也是小事。 只是,这样一来,便会置花如墨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别说南国和亲公主这一敏感身份,是否会被手下众将士接受,单是玥教的圣女也足够疲于对付。 这样的内外交困、焦头乱额,而女子却在这种时候打了他一巴掌,还说什么‘你爱我,不代表我应该爱你’这种鬼话。 影逸寒无端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之前做过的很多事,于花如墨来说,都是惘然。 外面的声音渐渐近了,花如墨轻蹙秀眉,疑惑地望向窗外。 不多时,便有宫人前来通报,随后便听到静白阴阳怪气的声音。“你说什么!太子殿下送给王爷四名美人?” 宫人恭敬地行礼,开口道。“太子殿下贤明,体谅寒王爷于寝殿内无法作乐,特赏赐美人。” 静白一愣,紧拧着眉头。纵使反应再过迟钝,也能感受到来自影逸轩的恶意。影逸寒是个不举的残废男人,送这么多美人来作甚,无非是想要羞辱他罢了。 而且早在王府时,王爷已经独宠王妃了,其他女子就连厢房也不会进入,如今…… 夜太过寂静,静到外面的话语清晰地传入耳朵,锋利的针尖刺入手指,殷红的鲜血从小孔中渗出,滴在红底的丝绸上,浸湿而妖艳。 四名美人中,有一名西夏女子,大胆火辣,不待静白进来通报,已经带着几名姐妹闯了进来。门扉被吱一声被推开,冷风灌入,吹乱了花如墨的发,无端感觉有些冷。 大多长相出众的女子都有这种想法,将来可凭借出色的外貌嫁的一名如意郎君,苏沫亦是如此,颠沛流离来到北国被送进东宫,原本以为能够与北国太子发生一段旷世奇缘,没想到那名小茹春风的男子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差人把她们一行四人送到了皇宫内较为偏僻的院子里,说是送给了寒王爷。 寒王爷,何许人也。 苏沫之前还在西夏曾经听说过这号人物,北国的骠骑将军、不败神话,骁勇善战、战无不胜,大多女子对于这样的男人没有抵抗力,只是如今的他只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甚至不举的男人,心中还是有所不甘。 然,在看到影逸寒的那刻,苏沫竟然找不出任何一个赞美的词来形容他。 骠骑将军不应该留着络腮胡、虎背熊腰,长相粗犷、性格粗暴吗?眼前这名穿着一身月牙白华服、长相俊美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的冷阎王? 苏沫只觉呼吸一窒,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影逸寒,直到身边传来姐妹们的行礼声,才恍然回神,连忙跟着行礼。 影逸寒高深莫测的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凉薄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内室,恰好与花如墨投来的淡冷眼神相撞,清洌洌的眼底凝出一丝叫做不屑的情绪。 咔嚓一声,竹木做成的书卷被捏断,吓得四名美人噗通一声跪下。 影逸寒收回视线,勾勾嘴角,微冷的眼神一一扫过四人,“三哥真是体贴,知道本王喜欢美人,都起来吧,别在地上跪病了,本王会心疼的。” 相比于温润儒雅的影逸轩,眼神阴寒地看着她们,面如寒霜的影逸寒语气虽然冷冰冰的,话语间却带着一丝冷硬别扭的温柔。 几人连忙从地上站起,动作轻巧零落,打落花裙上的尘埃,说不出的风姿绰约。 影逸寒的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苏沫身上,倒不是她长相有多倾城,只是眉眼间透着的一股倔强像极了内室那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蹙蹙眉头,甩掉奇怪的想法,手指点点轮椅,沉声道。“叫什么名字?” 话刚落,四名女子齐齐抬眸,看向影逸寒,见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苏沫一喜,清艳逼人的脸上露出明媚的微笑。“妾身姓苏,单名一个沫字。” 苏沫…… 影逸寒念叨了一句,再次看了一眼表情波澜不惊的花如墨,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头顶,大手一伸,佳人在怀,声音听起来无比放荡不羁,“今晚让本王好好疼疼你……” 吱呀一声门扉被重新关上,把冷冽的寒风挡在了门外,花如墨还是觉得很冷。 静白将黯淡的烛光挑好,跳动的火焰照亮了一室寂寥的芳华,而后嘟着小嘴,不满道。“王爷好过分,见色起意,那个什么沫的有什么好的,奴婢就觉得王妃最好看……” 许是太长时间,习惯了晚上会有人陪,花如墨竟觉得内心堵堵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听了静白的话,微微一愣,也觉得话中有理。 男人,都是见色起意者,且不说如今身在皇室,哪怕是在民间,夫君娶妾室也是十分正常的事,况且她与影逸寒只是空头夫妻而已,她可没忘记新婚之夜,他是如何待她的。 这样想着,心里的烦躁减少了些。 抬眸,清洌洌的水眸映着一室烛光的芳华,显出夺目的色彩,看着静白的眼神柔和清淡,好笑道。“你之前不是还说让我努努力当上皇后吗?当皇后的,没点度量可怎么行……” 静白眨眨好看的眼睛,黛眉蹙起,话是这样说,可还是觉得很生气,“算了,还是不要当什么皇后了,当得憋屈死了,我觉得不管是北国还是南国的皇后,看起来都无比可怜,今日皇后看那苓妃的眼神,说不出的狠戾,吓死奴婢了,奴婢不敢想象王妃变成那样的情景。” 花如墨放下手中的女红,对着静白微笑,笑容很轻、很淡、却很美。“如果可以,我倒更愿意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她的声音有些落寞,愣了片刻,抿唇调戏道。“静白,你和清风是不是……” 静白娇嫩的小脸一红,顿时不知所措起来,想要说谎,却见花如墨清洌洌的透彻眼神,自知瞒不过去,垂眸小声道。“奴婢好像有点喜欢清风……” 有点喜欢啊…… 慢慢就会变成很喜欢的…… 花如墨见静白局促的模样,微笑不语。 夜,渐渐深了,凉了。 花如墨躺在床上保持着一个姿势,怎么也睡不着,心中似乎在等待什么,具体等待着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直到天空泛起了月牙白,等到了凤栖宫传话的宫人。 “寒王妃,皇后召你前去伺候。”。 第53章 坑深五十三米有孕 85_85784凤栖宫庭院内,纪灵一身碎花铺地长裙坐于石砌圆桌前,戴着华贵首饰的手指轻抚圆桌上的茶杯,热气萦绕,微凉的空气冒出白烟。 她的对面坐着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一双精明的眼睛微微眯起,“皇后娘娘,花如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则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女子,并不一定会听从你的话啊。” 纪灵绝美的脸上显出一丝烦躁,揉了揉疼痛的眼角,“这事本宫心里有数,这丫头看似顺从,实则机灵得很,不可完全相信。” 说到这里,眉宇间的戾气更深。“问题是还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你来说说,太子去南国做质子的时候才多大,怎么偏偏就记得她了,还有花如墨的身份绝对要细查,恐怕她不单单是南国公主这么简单。” 中年男子老谋深算的眼眸眯了眯,恭敬道。“是,微臣会加派人数尽快去查。” 纪灵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刺杀闲王凶手的事查得如何?怎么在戒备森严的皇城还会出现这等事?因为此事惹得皇上大发雷霆,是太子派人做的吗?” 中年男子放下茶杯,皱皱眉头,“回娘娘的话,据微臣派出的探子回报,皇城的确有一伙南国人潜伏,具体和不和太子有关,还未查明。” 顿了顿,继续道。“但,探子报除却娘娘手下的影卫在查此事,还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也在查此事,微臣怀疑是……” 中年男子嘴皮动了动,说了个无声的名字,纪灵的眼神寒意更深。 “你说这寒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说他想造反吧,他亦顺从地领命进宫来,说他不想吧,看着那双犀利的眼神总是让本宫想起年轻时的皇上,不可不防啊。” 中年男子想了想,以手捂嘴,提议道。“微臣推测,那伙潜伏在皇城的南国人说不准也是为了这花如墨,不如利用她把这伙人引出来,如果寒王有心必会在关键时刻出手,这样一来既可以试验出他是否真残,也能查出那伙不明来历的人。” 纪灵点点头,刚想说话,却听得院外传来通报声,正是话题的关键人物花如墨。 今日的花如墨穿了一件浅绿色百褶罗裙,外披宽大厚重披风,显得人越发娇小空灵,澄澈的眼眸宛如黑宝石般透亮,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眼底零落着几道血丝,显出几分疲色。 跟在引路宫人的身后,来到亭子内,不知是否庭院设计,纵使庭院外面狂风呼啸,里面仍旧风止树静,凉风透过石质墙壁的缝隙,一缕又一缕地吹进,吹动的花瓣摇曳,颤抖着娇嫩的枝头。 纪灵不喜欢花如墨,哪怕为她所用,她亦不喜她。 这姑娘有一双太过澄澈的眼睛,盯得你发寒,即使嫁入寒王府这么久,遭受那么多的流言诋毁,她的性子除却越发温柔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种现象很可怕,一个人能够不为身边环境所改变,心中有自己的那份坚持,单论这份心境,不论是影逸轩或者影逸寒,都差上三分。 花如墨屈膝行礼,动作温婉大方,只是也许是寒冷的缘故,披风系得很紧,显出一分娇憨。“臣妾给母后请安。” 声音并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娇弱,却很动听。 纪灵很胆大,甚至花如墨出现,也未遣退中年男子,只是朝他摆摆手,那男人起身作揖。“臣先行告退。” 花如墨微垂眸,心中默念,不该看的就不应该看,直到男人走出庭院也未抬眸。 行至庭院门口,中年男子转头,看了一眼保持行礼姿势的花如墨,而后与纪灵对了个眼神,摸了摸脖子,做了个‘杀’的动作。 纪灵收回视线,拉长嘴角笑得冷漠。花如墨很聪明,却又很愚笨,聪明在于能够看穿常人看不清的事情,愚笨又在于她从未想过利用自己的聪明去改变什么,或者说是帮谁。 许久,纪灵太开口,“起来吧,坐到本宫对面来。” 花如墨直起身子,感觉小腿有点麻酥,微微蹙眉自知是纪灵在给她下马威,便顺从地坐到石砌圆凳上。 纪灵脸上始终带着平和和蔼的笑意,很健谈,和花如墨拉了很多有的没的,也问了她很多在王府中的事情。 花如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一如实回答。 纪灵满意地点点头,美眸流转,落在女子挽起的三千青丝上,一枚墨绿色翡翠玉钗格外显眼,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头,问道。“怎么?寒儿现在这么亏待你了?” 花如墨不知她所指,只是看着她。 纪灵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太子自小与寒儿交好,二人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享,这回外藩进献美人,他便给寒儿送了去,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你也别往心里去。”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劝花如墨,但更像是在告诫自己。 花如墨垂眸,顺从道。“母后教诲的是。” 纪灵淡看了一眼,端庄温婉,怪不得讨男子喜欢,摸了摸玲珑有致的茶杯表面,继续道。“不知上回,本宫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花如墨一愣,如实回答。“回母后的话,臣妾并不讨王爷喜,平日里亦很少见他,所以……” 纪灵嘴角的微笑一僵,看着花如墨的眼神冷了一分。 花如墨连忙起身,再次恭敬行礼。“还请母后再宽限几天。” 纪灵轻蹙眉头,再宽限就把影逸寒宽跑了。 抬眸眯眼,语气带上几分薄怒。“如墨,你要明白,不管哪一国都只能有一名国君,威胁到国君的地位,哪怕是亲生兄弟也不行。” 身后的宫女见茶水凉了,上前倒上茶水,随后退到原来的位置。 纪灵继续道。“本宫的意思,你明白吗?” 花如墨点头。 纪灵皱皱眉头,突然觉得这样拐弯抹角似乎对她没用,揉揉眼角,沉声道。“本宫的意思是,如果你能够助太子登基皇位,太子定不会亏待你,相信你也有所察觉,太子对你是有意的。” 花如墨轻蹙眉,随即舒展开,“臣妾不敢有这种想法。” 纪灵挑了挑好看的眉,自觉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便以‘感觉疲惫’回到前殿,花如墨亦被留下伺候。 直到傍晚时分,才会送回。 还未走进殿内,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歌声,嗓音曼妙,透着娇弱与妩媚,音调并非本土,透过树影幢幢、林间长廊,可见女子高挑的身材正在翩翩起舞,从背影上看正是昨夜的西夏女子苏沫。 花如墨无端感觉傍晚的夕阳有些刺眼。 回到厢房,静白迎了上来,拍着胸脯声音隐隐带上一丝哭腔。“王妃,你可算回来了,吓死奴婢了!” 看着静白一惊一乍的模样,花如墨心头一暖,会心一笑,安抚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 静白脸颊一红,染上一丝气愤,推了她一把,“净说笑!” 随后像是害怕花如墨身后有人一般,拉她进屋,关上门窗在她对面坐下。“方才进来时可见过王爷?” 花如墨忍不住蹙眉,摇摇头。 静白拖着下巴,为她解开披风,挂于屏风上,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说的头头是道。“上午的时候,王爷听说你被皇后召去,发了好大的火呢,还以为会一早差人去接你……” 说到这里,静白小心地看了一眼花如墨。“皇后找你做什么?有没有为难你?” 花如墨还在想影逸寒发火的事情,又想到前殿内的歌舞升平,心底无端泛起一丝酸涩,咬咬唇,感觉自己这样的想法怪怪的,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当即弯起嘴角对着静白笑,眉目如画的脸上再次恢复神色奕奕。“你家主子我很聪明的,区区皇后岂能为难得了我?” 静白看得呆了,花如墨不笑的时候像是涟漪在湖水中央含苞的芙蓉花,忽而灵动一笑,像是满目飞雪、冰花绽放。 静白垂眸微笑,“王妃,你……” 视线触及到门口的身影,原本想要说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闲王,给闲王请安。” 花如墨一愣,回眸正撞入一双含笑的眼。 今天的影逸尘穿了一身暗紫色刺绣锦袍,腰间一根暗色玉带衬得越发英俊挺拔,黑发被冠玉束起,笑容如沐春风,清尘脱俗。 花如墨表情怔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你听见了?” 影逸尘冲静白点点头算是回应,而后自顾自地进屋,一屁股坐在花如墨对面,折扇轻摇,邪魅的清眸流光一现,狡黠地眨眨眼,“不知七嫂这句听见,指的是听见什么了?” 花如墨有一丝窘迫,微敛的水眸盈盈望着他,这副认真严肃的表情,倒是令影逸尘尴尬起来。 轻咳一声,微笑道。“我真的没有听见七嫂说自己很聪明,皇后都为难不了。” 看着女子一瞬间变红的脸颊,影逸尘笑出声。“七嫂真可爱。” 花如墨愣了片刻,还反应过来好像是被耍了,嘴角忍不住弯起,倒也没有恼羞成怒之象,冲静白摆摆手。“静白,沏茶。” 静白往茶壶里倒着茶叶,突然想起那日花如墨在纪灵面前‘露’得那手,学着她的样子,拿起茶壶晃了晃,而后才慢慢地、动作轻盈地倒好茶水,恭敬地端给影逸尘。 影逸尘邪魅的黑眸亮了亮,淡笑着摇摇头,“这世上敢糊弄皇后的人,也只有如墨你了。” 花如墨垂眸抿唇笑,“这算赞美吗?” 影逸尘合上折扇,看着花如墨的眼神亮晶晶的,“你说算就算,说不算就不算。” 花如墨微笑,随即想起之前的事情,视线移到男子腹部。“咦,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 影逸尘的眼底划过一道亮光,“如墨,是在关心我?” 花如墨一愣,点点头。 影逸尘忽而不语,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花如墨感觉脸颊有点发烫,下意识地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影逸尘摇头,眸光暗了一分。“如墨,我……”上回在河灯上写的名字是你。 这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花如墨到底是影逸寒的王妃,他是影逸寒的十三弟,这话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能说,也不该说。 可是…… 影逸尘脑海里不禁闪过那日从花间走出的清瘦身影,腰间系着流云丝带,装扮简单古朴,却说不出的清秀灵动。 大概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人的经验,他不知道这份被小心收起的心情是否是喜欢,只是自上回听她低吟‘我命由我不由天’时便知,这女子注定要烙在心上。 这世上的女子分为两种,求而不得,得而不惜,很明显花如墨于他来说属于前一种。 “逸尘?”花如墨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不太好……” 影逸尘恍然回神,敛起眼底的怅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微笑。“别小看本太岁,虽不及七哥武功高强,区区小伤还是伤不到我的。” 说起影逸寒,花如墨抿了嘴角。 影逸尘轻蹙眉,打开折扇轻摇,有些话不知该不该和她说,转念一想,花如墨如此聪慧,又怎会不知,如今这般踌躇不过是因为在乎了。 这样也不错,至少孤单了这么多年的七哥,有了个能够陪伴他的人。 影逸尘端起茶杯,里面茶叶浮动,映出男子略显落幕的眼,“如墨,有些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花如墨还没听懂,影逸尘望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幕,“酒逢知己千杯少,本来想留下与你痛饮千杯,只是突然想起还有点事,那么,先行告辞。” 看着影逸尘渐渐没入黑暗的身影,花如墨皱皱眉头,强迫自己不去想刚入大殿时看到的妙段舞姿,吃过晚膳,又看了会儿书,便躺在床上再次失了眠。 许是昨夜睡得太晚,今夜只是稍微翻了翻身便昏昏沉沉地过去。 另一边,寝殿内,灯火通明,明晃晃、跳动的烛光映在影逸寒冷如刀锋的脸上,显出几分冷鸷的苍然。 苏沫坐于内室,望了一眼端坐在轮椅上、长相俊美的男子,一身奶白色长袍加身,许是将要就寝的缘故,衣衫松垮、略显凌乱,暗黄色的光晕勾勒出冷硬的轮廓,近似完美的侧脸紧绷,薄唇微抿溢出寒霜,手持一本竹制书卷,看到某处时,剑眉轻蹙,修长的手指翻动书卷,动作优雅而华贵,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族之气。 单单是这样看着,苏沫感觉心头有点痒,就像是清风拂面,影逸寒不笑的时候,尤其冷眸微眯,浑身下来散发出的桀骜不驯与不可一世,完全可以令人忽略掉那碍眼的轮椅。 这样完美的男人,属于自己了吗? 苏沫想起昨夜微凉的手拂过身体时产生的麻酥感,原来有人不能行男女之事也能使女子这般快活。 想到这里,脸颊发烫,看向影逸寒的眼神透着几分妩媚,可是男子太过专注于读书,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苏沫扯扯衣衫,高挑的身材在屏风后轻轻晃动,宛如削成的香肩露出,缓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到影逸寒面前蹲下与他视线平齐。“王爷……” 影逸寒淡漠地抬眸,视线掠过女子裸/露的肩膀,不着痕迹地蹙眉,真的不懂其余女子对他都是趋之如骛、百般讨好,花如墨偏偏与他独处时小心谨慎、冷冷清清,尤其是碰触时,那眼底掩饰不住的厌恶与恐慌,像是一块磐石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 见影逸寒的视线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苏沫抿了抿唇,手大胆地摸上男子大腿,却在碰触的瞬间被抓住,头顶传来一个冷漠至极的声音。“苏沫,本王在看书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念你是初犯,如果有下一次,这只手就别想要了。” 苏沫被这冷鸷的眼神吓到,噗唋一声跪下,连忙请罪。“沫儿知错,还请王爷息怒。” 被握住的手腕传来男子微凉的体温,苏沫忍不住蹙眉,心下奇怪这人的手怎么这么冷。 影逸寒的脑海忍不住划过那女子虽卑微地行礼,姿态却不卑不吭,也不知道现在睡觉没有,皇后找她怕是又恐吓了一番,好在她是花如墨,心神淡薄,能不受人牵制。 怎么又想起她了! 影逸寒懊恼地蹙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跪着的女子身上,看着高挑妙曼的身影,却感觉索然无味,淡淡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时间穿梭,日夜不停,转眼间又是三日。 这天,花如墨还在凤栖宫佛堂里陪伴纪灵的时候,外面传来通报声,说是太子妃岳梦曼前来请安。 纪灵的眉头忍不住蹙起,自上回岳梦曼在酒宴上企图令花如墨出糗,她的形象在心中一落千丈,与之相比淡然自若的花如墨还没反击已经赢了。 岳梦曼穿了一身浅蓝色铺地碎花长裙,外披一件白色厚重的披风,纯色衬得面容越发清秀脱俗,一头乌黑的发被随意地挽起,妆容很轻很淡,不细看倒是与花如墨的发髻有几分相似。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吉祥。”岳梦曼恭敬大方地行礼,赐座后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母后,臣妾有孕了!”。 第54章 坑深五十四米用刑 85_85784岳梦曼怀孕了。 纪灵轻蹙的眉头舒展开,如画的眉眼惊喜一闪而过,之前对岳梦曼的所有意见与不满,全被这句话赶得远远的,即使贵为一国之母,身为婆婆在听到儿媳有孕时,掩饰不住的欣喜,绝美的嘴唇轻轻抖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戴着首饰的手指微颤,“这真是太好了!曼儿,你的肚子要争气,生出一个胖胖的儿子来,继承这北国的江山!” 岳梦曼清秀的面容浮起一丝红晕,眼神落在一旁的花如墨身上显出几分得意,对着纪灵恭敬地行礼。“臣妾定当竭力而为!” 纪灵摆摆手,示意宫人前来搀扶,“快坐下,可别动了胎气。” 岳梦曼受宠若惊,跟随宫人坐于一旁,脸上在笑着,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有孕是昨日太医把脉得出的结论,她欣喜地跑去告知影逸轩,得来的却是冷漠至极的敷衍。“既然怀孕了就老老实实呆着,没事时别来书房。” 岳梦曼忍不住地想,是否如果换成花如墨有孕,影逸轩的表现会特别激动,而不会是这般冷冷淡淡、事不关己,虽已经做好接受夫君三妻四妾的心理准备,做好准备是一回事,能否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大概是从惊喜中冷静下来,纪灵的反应渐渐趋于平静,能够在后宫佳丽三千中坐上皇后这个位置,心思必定缜密周全,早些时候的摸爬打滚,心里已经不再信任任何一人。 纪灵淡看了一眼还处于兴奋中的岳梦曼,皱皱眉头,面露和蔼微笑,吩咐下去。“去太医院,传林太医过来。” 随即看到女子眼底的疑惑,嘴角的笑意更深,“林太医是本宫御用太医,你身子太过消瘦,让他为你诊脉,开几贴药方补补身子。” 岳梦曼露出幸福的微笑,点点头。 不久,林太医跟随着宫人进门,先是恭敬地行礼,而后开始为岳梦曼悬丝诊脉,闭上眼许久,再睁开时恭敬地行礼道。“恭喜太子妃,有喜了,臣这就写下几贴安胎养神药方。” 纪灵紧绷的面容松动了些,刚想说话却被岳梦曼急着打断,像是斗胜的公鸡炫耀自己的战绩,“如墨妹妹的脸色看起来也很不好,母后不如让林太医也给妹妹开几贴补身子的药方吧。” 此言一落,纪灵舒展开的眉头再次蹙起,面露不悦。 岳梦曼到底太年轻任性、沉不住气,这样的气焰嚣张怪不得不讨太子喜欢,她的对手可是个心思纯净、宠辱不惊的人,这样过于显摆、针锋相对,只会拉低自己的身份与素养。 可话已经说出来,没有理由拒绝,纪灵烦躁地摆摆手,示意林太医按照岳梦曼说的做。 花如墨不以为意,对林太医微微一笑,大方地伸出手,“有劳了。” 林太医微微一愣,倒不是因为这脸有多倾城,而是这份淡然接下挑衅的气魄。对于花如墨早有耳闻,毕竟和亲公主在哪一国都是敏感身份,太多的流言蜚语诋毁,荡/妇不贞妖/精等,初见时是在酒宴上一支惊坐四方的剑舞,再见这份从容处之的淡然,令人难以侧目。 丝线缠着皓腕,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捻,林太医的瞳孔蓦地放大,面露惊讶,眉头紧拧再次屏气凝神诊脉,得出的结论却与之前相同。 “怎么?寒王妃的身体可有异样?”纪灵将他的反应收于眼底。 林太医收回细线,面露复杂地看了一眼花如墨,恭敬地作揖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寒王妃的身体虚弱但并不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纪灵下意识地出声问道。 林太医噗唋一声跪下,“只是……据寒王妃的脉象显示,是喜脉啊!” 他的话落下,像是冰川砰地一声炸开,气氛一瞬间降入低谷,包括宫人在内,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花如墨身上,有鄙夷的、有戏谑的、有厌恶的,绝大多数的都是惊讶。 纪灵脸上的微笑挂不住,阴沉着脸扫了一眼面容冷清、波澜不惊的花如墨,沉声道。“此话当真?” 林太医被这一瞬冷凝的气氛吓到,哆嗦着身子,颤颤巍巍道。“千真万确,这事关乎到寒王妃贞洁,臣不敢妄言啊!” 纪灵风华绝代的脸带上一分薄怒,看着花如墨的眼神寒冷刺骨,啪的一声将桌子上的茶杯打翻,其余人皆是一惊,纷纷跪下,只余花如墨苍白着脸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花如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后宫女人多,圣上不可能做到雨露均沾,难免有妃子私/通,私/通也就罢了,这要是被人知道可是要处以极刑,并且这关系到皇族的颜面问题。 “寒王妃,你……”岳梦曼也是极为震惊,没想到花如墨看起来高雅圣洁,没想到竟与男人苟合,心中隐隐地怕,奸夫是太子,却又知影逸轩是个十分冷静睿智的人,也正因为太过冷静睿智,使得举步不坚,处处受人钳制,与他相比,影逸寒倒是随意得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与束缚。 是影逸寒的吗? 这不可能,包括影逸轩在内的很多人,都往寒王府送过女人,并不是没有侍寝过,很多女人都可证明他的确不举,更不用说能够有子嗣,那么花如墨肚子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是那个男人的吗? 岳梦曼不觉想起之前曾经在东宫见过的一名男子,不同于北国男子的身形高大挺拔,那名男子修长的身影略显单薄,举止亦不像是北国人,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在讨论‘花如墨’三个字,自知恐怕是花如墨在南国时的情人。 花如墨一瞬间感觉天昏地暗,眼前黑乎乎的没有出路,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却又感觉这里孕育着希望,尽管她知道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生下。 纪灵很生气,岳梦曼在偷乐,花如墨的表现太过冷静、淡漠,只是跪在地上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花如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奸/夫到底是谁?”纪灵的面容因为生气狰狞扭曲。 “母后息怒,妹妹一定是被人强迫的,还请母后……”岳梦曼跪在花如墨身边,话还说完就被纪灵打断。 “曼儿,你还有身孕,这事不许插手!” 岳梦曼的脸色一瞬间苍白,自觉屈辱被宫人扶起,讪讪地坐在木椅上,一双灵动的眼眸盯着花如墨看。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自己也不知道‘奸/夫’是谁,说自己真的是被人强迫的,说那夜那人是戴着面具的,根本看不到那人的脸?这样苍白无力的解释,谁会信、谁会听? 花如墨觉得自己这回死定了。 纪灵也十分厌恶花如墨这张宠辱不惊的脸,恨不得撕碎这层表皮,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愤怒地摆摆手,面色沉凝恐怖,“倒是一身傲骨!本宫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直到刑具被搬到眼前,花如墨淡色无神的眼眸才动了动,眼底晃动着惊慌的柔光,却咬咬牙忍住没有说出求饶的话。 此时的纪灵已经冷静下来,老谋深算的美眸溢出寒光,花如墨是聪明人,话点到为止便可会意,早就怀疑影逸寒是装残,不管肚子里孩子是谁的,只要一口咬定是他的,那么便可治他个欺君之罪、万死难辞其咎。 “花如墨,供出奸/夫,本宫承诺你不会追究此事。”纪灵的面容已恢复和蔼温婉,继续诱导。“你还记得之前本宫对你说过的吧,一国之主只能有一人,哪怕是亲兄弟也不成。” 纪灵说这话时,面色阴沉,岳梦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花如墨抬眸,面露迷茫,听出了纪灵所指,却不明白为何要逼迫两兄弟到如此地步,皇位固然重要,上一世也没少学过古代帝王皆是踩着兄弟的鲜血坐上皇位。 但在她看来,至少影逸寒还未做过杀害兄弟的事,哪怕他与太子真的不和,矛盾是有的,杀心一定也有,但想法付诸于行动真的需要狠心。 “还不说?逼着本宫对你动刑!”纪灵心中暗骂不知好歹,凝着女子淡漠清冷的眼神越发碍眼,视线落在显出几分惊慌的岳梦曼身上,黛眉紧拧。“曼儿先下去吧,太过血腥对胎儿不好。” 岳梦曼却不赞同地摇头,语气比以往还要冷漠几分。“寒王是臣妾的七弟,臣妾也不忍看他受人欺骗、侮辱,也更想早点知道奸/夫是谁。” 说到底不过是想看着花如墨受刑而已,纪灵也懒得理会,摆摆手,“动刑吧。” 花如墨的手很好看,十指纤细修长,不像其余夫人喜欢戴首饰,被宫人强拉出来,蜷曲的指尖微微颤抖,指甲平剪,放入木质夹子中,微凉的触感令全身一颤,盈盈水眸流露出水色。 这副手足无措、无助柔弱的模样,落入纪灵眼中,凤眸微眯显出狠戾,南国女子身材要比北国娇小清瘦,此时的花如墨,厚重的外衣被脱下,只着单薄的白色中衣,勾勒出妙段身材,一头黑发简单的发髻,几缕海藻般的青丝随意地搭在胸前,水眸盈盈,清澈晶莹,眼底闪动着的惊悸,却又强忍着不想在人前表现出来。 的确是个美人,这副娇弱的模样,使人萌生一种想要狠狠蹂躏的想法。 两名身形高大健硕的嬷嬷,得到纪灵首肯后,用力地拉扯粗制绳子,木质夹板狠狠地夹在手指上,钻心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地袭上大脑。 花如墨的瞳孔蓦地放大,紧咬薄唇嘴角溢出鲜血,额前因为疼痛溢出丝丝冷汗,紧闭着的贝齿压抑着呻/吟声,整间大殿只余下嬷嬷的使劲声音,和木质夹板相互碰撞的吱呀声,刺耳得毛骨悚然。 岳梦曼感觉自己有些坐不住了,清灵的眼眸溢出泪花,不消片刻,那十指纤细好看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猛地俯身干呕起来。 纪灵侧目,冷然一笑。 想当年,她还年轻的时候,第一回见到妃子受刑也是这副惊恐模样,后来历经沧桑,却也习以为常。 身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三千的青丝成股湿漉漉地披散,顺着光洁琉璃的面容滑下,浓密的睫毛低垂挡住了原本清幽的眸子,脸上浮着一层细细的薄汗,淡色的眼眸染上血雾,薄唇溢着鲜血,却是再怎么受刑,清冷的面容微微变动,未显出任何狼狈的丑态。 两旁的嬷嬷累了,稍稍松开绳子,纪灵已经从卧榻上走了下来,食指上金色首饰轻托下巴,女子清秀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双眸无神地望向她,没了往日的神采。“还不说?” 花如墨蠕动了下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底淡漠结冰,这副无论如何遇事不惊的嘴脸,纪灵觉得胸口一怒,锋利的首饰锐刃在脸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脸上的微笑比以往还要冷漠些。“继续!” 这样下去,手指一定会断的吧。 好像痛到了极致,便不会再感到疼痛。 花如墨只是木然地看着手指在夹板中拧成奇怪的形状,身体的每一根汗毛竖起,除了疼痛再无其他想法。 再第三回行刑时,殿外传来宫人们的行礼声,正是前来请安的影逸尘。 走进门映入眼帘的情形吓了他一跳,动作先于意识,竟然在皇后面前动武,快速地掷出手中折扇,飞快地旋转之际,锐刃削断夹板两边的绳子,因为疼痛紧绷的身子缓缓坠下,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如墨!”影逸尘惊讶到忘了尊称,抬眸总是带着暖色笑意的桃花眼微眯,秀眉紧拧,不解地看向被不知从何冒出的影卫,守护在身后的纪灵,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却佯装淡然的岳梦曼。 影逸尘出尘的眼底溢出一丝心疼,强忍怒气恭敬行礼。“儿臣给皇后请安。” 不待纪灵有所反应,继续道。“不知七嫂所犯何罪,皇后要对她施以重刑!” 到底是做皇后的人,纪灵的脸上失色只是一瞬,很快恢复冷静,见影逸尘还算恭敬有礼,对着影卫摆摆手示意退下,毕竟影逸尘不是影逸寒,一招之内想要取其难上加难。“花如墨嫁到北国来,不守妇道,给寒儿蒙羞,如今竟然怀上了奸/夫的野种,本宫正在问她奸/夫是谁!” 影逸尘的眉头紧拧,看向怀中佳人,表情清清冷冷的,还是以前模样,只是撩了水雾的眼睛失了神采,视线下移落向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十根手指,心蓦地一抽,疼得难以呼吸。 花如墨并非随便之人,不可能与他人做苟合之事,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难道是…… 影逸尘紧了紧揽住女子肩膀的手,才发现她真的好瘦,肩膀上一点肉也没有,掌心间包裹的全是骨头,也顾不上女子额前的汗水弄脏衣衫,手指的鲜血染红衣角。 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还请皇后息怒,如墨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影逸尘的话掷地有声,满座哗然,包括纪灵在内的所有人皆露出惊讶的表情。 闲王素以‘好色嗜赌’著称,人称‘花太岁’,是个不学无术、风流不羁的小皇子,承蒙皇上宠爱、母妃性子淡漠与世无争,才活至现在,虽然知道情事上浪荡,没想到魔爪伸到了自己的嫂子身上。 影逸尘绝色的面容显出少有的凝重,补充道。“是儿臣强迫七嫂的,儿臣自知罪大恶极、罪不可赦,还请皇后息怒,对七嫂从轻发落。” 纪灵秀气的眉蹙起,不甚犀利的凤眸微眯,这闲王的话可信可不信,虽然被传情事放荡不羁、私生活糜烂,但凭着婉妃的品性,她的儿子定不会如传言般不堪。 探究的眼神看向影逸尘,但见他抱住花如墨的手指微微蜷曲着,似乎因为压抑着什么情绪,颤抖得厉害,骨骼分明处骨节泛着苍白,虽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却透着隐隐的担忧与一丝不明的情绪。 纪灵随即明了,莫不是这十三王爷也喜欢上了花如墨? 也罢,如此也好,就算是拿影逸尘开刀,也能试出影逸寒到底真残还是装残。 想到这里,凤眸透着冷光,揉揉疼痛的眼角,沉声道。“既然闲王已经领罪,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先行押入天牢,待本宫与皇上、太子讨论过后再议。” xxxxxx 东宫内,影逸轩接到消息的那刻,蓦地从椅子上站起,召唤张月泽,“随本宫前去凤栖宫。” 行至门口时,恰好遇上回来的岳梦曼。 虽然见了血腥的一幕,吓得直到现在想起胃里仍旧一阵翻腾,然岳梦曼的心情还是很好,出身于大家闺秀的涵养让她不能承认看到花如墨受刑,自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太子!”岳梦曼面带灿然的微笑,迎了过来,屈膝福身行礼,动作温婉大方。 影逸轩睨了她一眼,见她的古朴装扮,眉头不由得蹙起,眼底闪过几分厌恶,嗯了一声便要匆匆出门。 岳梦曼一愣,快走几步拦住了他,水灵灵的眸子溢出水光,清秀的面容带上几分苍然,凝着影逸轩的眼神哀婉极致。 影逸轩蹙眉,冲她摆摆手,脸上已没了以往的温柔儒雅,声音冷鸷。“让开。” 岳梦曼紧咬唇,眼底划过一道受伤的神色,从男子的反应来看,已经知道了他要去做什么。 又是花如墨,每回碰上花如墨的事情,影逸轩都是这副表情,就连花如墨嫁给影逸寒那夜,他也是这副表情不顾张月泽的阻拦,擅自潜入寒王府,引得北国舆论大乱。 这回呢? 岳梦曼的眼神闪出恶毒的狠光,竟然直直地冲到了骑在马上的影逸轩面前,好在他勒马极快,才使得没有撞到她。 “岳梦曼?”影逸轩看着清秀的面容微微扭曲的女子,忍不住蹙眉。 “你还记得我叫岳梦曼?我以为你的脑子里只有花如墨?”岳梦曼冷笑一声,苍凉的声音引得随身丫鬟忍不住侧目看她。 影逸轩的眼神骤然变冷,挥了挥马鞭,冷声道。“你疯了?快让开!” “我不让!”岳梦曼的声音很温柔,哪怕是大喊也透着一股子柔弱,撕心裂肺的语调,听得人心头一颤,见影逸轩越来越冷的面容,继续道。“怎么了?又要去救花如墨?影逸轩,你醒一醒!她是寒王妃!你的弟媳!你再喜欢她有什么用?哪怕她心甘情愿跟你走,你敢要她吗?” 影逸轩攒着马鞭的手攒紧,青筋暴露,看着他纠结痛苦的模样,岳梦曼忽然一笑,似昙花一现,美得脆弱。“哪怕她现在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哪怕她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你还是喜欢她?” 是,哪怕是花如墨怀着别人的孩子,哪怕她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他仍然喜欢她,原因无它,只为童年时,在自己最无助、最痛苦的时间里,是小玥陪伴着他、鼓励着他,否则那段质子的日子,他熬不来! 对,他影逸轩就是胆小鬼、懦夫,如果在新婚之夜能够放下一切带花如墨,哪里还有后面这些事情,她不用受任何人的欺辱与伤害。 花如墨喜欢自由,他便给她自由,二人驰骋江湖又有何不妥! 可是……他放不下,放不下荣华富贵,放不下太子的身份,放不下这大好江山,放不下那金銮殿上金光闪闪的龙椅,所以注定不能娶已为寒王妃的花如墨,哪怕是过分接触也不行。 影逸轩的手攒紧,马鞭捏在掌心咔咔作响,俊美的面容忽然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马鞭一指,指向岳梦曼,“你说得对,花如墨是寒王妃,是本宫的弟媳,本宫的确不敢要、也不能要她,但是……无论如何,她是我的!” 秋风萧萧,马蹄声哒哒,即使裹着厚重的披风,岳梦曼仍旧感觉有些冷,呆呆地站在门口望向扬尘飞舞的方向,水眸盈盈溢出泪花,直到贴身丫鬟喊她,才恍然回神。 人走,楼空。 她有预感,也早就知道,影逸轩的心早在遇见花如墨的那刻,飞走了。 xxxxxx 同一时间,北国皇宫地处偏僻的寝殿内,木质的书卷被嘣的一声捏断,参差不齐的木屑狠狠地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尖溢出,吓得前来禀告情况的侍卫大气不敢喘一下,只得颤颤巍巍、继续保持行礼的姿势。 “怀、怀孕了?”窗外细碎的阳光打在影逸寒俊美冷凝的脸上,明暗相间的光柱随着冷风摇曳,冷鸷的冰眸微眯越显狠戾与残忍。 侍卫以为寒王爷没有听懂自己说的话,连忙恭敬地抱拳行礼,“寒王妃与闲王有染,如今已有身孕,皇后将其打入天牢,待与皇上、太子讨论过后再议。” 与闲王有染…… 怀有身孕…… 影逸尘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看似浪荡不羁、风流随意,实则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花如墨是他的嫂子,即使再喜欢,也不可能做出越矩的事情。 那么,花如墨肚子里的孩子…… 影逸寒的手缓缓攒紧,木屑刺入皮肉中也不自知。 “王爷!”苏沫走进门时,正看到这一幕,连忙快走几步,取来轻纱为他包扎好。 寒王妃的事情,方才已有所耳闻。 对于花如墨,苏沫只见过一面,毕竟自从被送予影逸寒,一直得到专宠,陪伴在他的身边,很少出门与其他姐妹的交流相处也越来越少。 昨日,与王爷在园中游玩时,门口传来通报声,匆匆的一瞥,但见传说的寒王妃清瘦的身影飘然而至,披了一件笨重的素色披风,脖颈处系得紧紧的,看起来很冷的样子,三千青丝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垂下的黑发被冷风吹乱飘在脑后,烟月弯眉似黛笔轻描,灵动水眸如宝石琉璃,白皙细嫩的脸颊浮着一抹淡淡得分,许是因为寒冷的缘故,原本粉色透着诱人光泽的薄唇有点发青。 见到一名丫鬟模样的少女迎上来时,嘴角弯弯溢出笑意,很惊艳、很倾城,偏是古朴、简单的打扮,却因清新淡雅的气质,生生得把身侧盛开着的百花全都比了下去。 那时,影逸寒的视线像是绑了秤砣般,牢牢地扣在徐徐往厢房方向走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苏沫妒忌地喊了一声,才微微回神,剑眉轻蹙,问道。“什么事?” 影逸寒桀骜不驯,是狮子是老虎,喜欢有自己想法的女人,除却花如墨,苏沫恰好属于这一类,胆大心细,能言善辩,并且长相倾城,能歌善舞。 当即,没有像之前的女人一般娇柔做作地说‘没事’,只是不满地拉着衣袖,粉色的薄唇嘟起,“王爷,看王妃都看得走神了,王妃有那么好看吗?” 影逸寒的眉头拧得更紧,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在林间的素色身影,许久才淡淡道。“不好看,丑死了。” 苏沫是聪明人,虽然不知道王爷与王妃之前到底有什么矛盾,看得出来影逸寒的心中是有花如墨的。 普通男子在听到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甚至怀有身孕,定会气得七窍生烟、大发雷霆。他只是皱着眉头坐着,阴晴不定的脸上表情高深莫测,看不出喜与怒。 侍卫已经离去,苏沫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影逸寒的脖颈,男子微冷的体温从指间、掌心传来,灵动的眸子映出表情越发阴沉的冷颜,红唇就要压上来时,影逸寒侧头躲了过去,而后抬眸睨着嫣然浅笑的苏沫,眉宇间的那分倔强,竟与脑海里的身影渐渐重合。 影逸寒烦躁地拂袖,“你先下去。” 苏沫一愣,面露不解。“王爷……” 影逸寒滚着轮椅来到书桌前,不再说话。 苏沫善察言观色,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想搭理自己,便兴致阑珊地行礼退了出来,行至院内时,恰好碰上同期的姐妹名唤夕颜,夕颜是北国女子,生得娇媚大方,可惜身世可怜,最终落得被贩卖的结果,好在碰到了外藩进京,凭借其倾城长相,出挑才艺,为自己争得一席进宫名额。 “妹妹怎么沮丧着脸,有人欺负你了?”夕颜拖着铺地的长裙,嘴角含笑地走过来。话虽是这样说,然四姐妹十分相熟,苏沫是什么的女子,夕颜最清楚不过,凭着其刁蛮跋扈的性子,谁又能欺负的了她? “没有。”苏沫黛眉紧拧,四姐妹中属她与夕颜关系最好,这会儿心中疑惑太深,拉着夕颜的手臂晃了起来。“我觉得王爷的心思不在我身上,而在王妃身上……” 夕颜听了苏沫的叙述,细长的弯眉轻蹙,没有像其余人一样表现出来惊讶与恐慌,只是面带微笑说道。“不可乱说,这关乎到整个王府的名誉,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是你我能够嚼舌根的事情。” 苏沫面露不满,“怀上了王爷兄弟的孩子,王妃也算有手段。” 夕颜不赞同地摇摇头,“有些事情并不像看起来得这般简单,你在王爷身边伺候,可要小心谨慎点,莫要因为逞口舌之快,而落下什么罪名。” 苏沫的脸上露出天真的微笑,“王爷宠我呢,才不会惩罚我。” 夕颜一愣,秀美的脸上划过一道异色,然很快被微笑取代,“说的也是。” xxxxxx 天牢的潮气重重,就连空气也湿漉漉的,弥漫着浓浓的腐朽气息,闻起来令人难受作呕,四壁爬满了深绿色的藓类植物,密密麻麻的缝隙中渗出水珠,嘀嗒嘀嗒的,像是落在耳边惹人心烦。 似乎再次回到了那个夜晚,她支开静白,独自一人在浴盆里洗澡,水温刚好不烫不冷,坐在里面被温水包围,就连白日里被皇后恐吓压得窒息感也消失不见。 身体渐渐沉入水中,黑色的青丝浮于水面,波光涟漪中映出女子清澈明媚的眼。 憋气憋得难受了。 花如墨从水中浮了上来,满脸挂着水珠,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上。 这时,冷清的地板上显出一道人影,几乎是在她反应过来的那刻擒住纤细的手臂,整个人被压至一角,身体很痛,心更痛…… 那人戴着面具,腰间系着一枚玉佩。 花如墨猛地睁开眼睛,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不知是因为噩梦还是因为疼痛,额前渗出冷汗,顺着光洁的脸颊缓缓流下,十指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黛眉忍不住蹙起,就连呼吸也放缓了些。 “如墨?”察觉到怀中人幽幽转醒,影逸尘紧拧的眉头舒展开,拉过外衣披在肩上,抱着身体的手紧了紧,面如冠玉的脸上,显出少有的几分凝重与心疼,视线落在已经被包扎好的纤细十指上,回忆起林太医摇头叹息声。“已经伤及筋络,恐怕这双手要废了。” 花如墨并不是个在意外在的人,只是这样的一名女子为何要遭遇这些。 “嗯。”恍恍惚惚中,听到有人喊自己,花如墨强打起精神应了一声,这会儿神智稍稍清醒些,才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 她的手下意识地扶向小腹,掌心传来温热的温度,尽管知道这个小生命留不得,却仍旧感受到希望与即将为人母亲的惊喜与快乐。 只是那夜的那人并不是影逸尘啊,他为何要承担下这般丧尽天良的罪行。 手指的疼痛再次袭来,延至四肢,虚弱的身体忍不住轻颤,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呻/吟声,影逸尘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碎了,难过得快要死掉,生平第一回恨自己的无用与无力,似乎明白了影逸寒那日所说的话。 在遇到花如墨之前,以为皇位最重要,遇到她之后,感觉皇位更加重要了。 到底是生于皇室,有些事情命中注定,躲不过,逃不掉。 只是如果,如果他没有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而是像三哥、七哥一样,自小专心习武、勤补朝政,现在是否就不会落得个无力反抗的下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怀中人痛苦难受。 “如墨?”怀中人没了声音,影逸尘低头担忧地看向她,女子清秀的小脸满是苍白,左脸处还竖着一道十公分的血痕,即使上过药仍旧泛着狰狞的血口,看得人触目惊心。 “嗯。”花如墨的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只能微微抬眸对上那双满含忧郁的清眸,弯了弯嘴角扯起一丝牵强的笑。“对不起,逸尘。” 花如墨与影逸尘是知己,却超越知己,二人心思清明,无需过多隐瞒。 一句对不起,其含义都知道。 影逸尘终于再次露出了微笑,直起身子换了个姿势使得女子靠得更舒服些,拉紧外衣将其完全裹在温暖中,关于孩子的事情。 他想问却不能问,她想说却不能说。 长久的静默,影逸尘隐隐做下决定,垂眸表情认真地看向花如墨。“如墨,那天……我在河灯上写得名字是你,我希望我能够照顾你和孩子。” 花如墨无端感觉眼角湿润,记忆里回荡得却是夜里动作轻轻抱住自己微冷的怀抱,以及清晨轻颤着手指碰触脸颊的身影。“我……” 就在这时,天牢外响起打斗声,冷兵器相接的铿铿锵锵,震得头脑发晕难受难耐。。 第55章 坑深五十五米虎符 85_85784同一时间内,北国皇宫较为偏僻的一处寝殿内。 “王爷,请三思啊!”说话的人是一名身着暗紫色宽袖锦袍的青年男子,此时正单膝跪在地上对着影逸寒恭敬行礼。 影逸寒冰封般冷凝的面容夹杂着冰天雪地的冷,对着无影厉声道。“退下!” “王爷!”无影咬咬牙,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他的身后两名同样装扮的青年男子也跟着跪下。 “王爷,请三思!” 影逸寒冷鸷的冰眸紧紧眯起,透着寒气,视线落在他们三人身上寒冷刺骨,由于自己身体状态的原因,上回虽是中了小计量的化功散,但于他来说却十分难缠。 因为有人在化功散中加了一味药剂,也正是这一味药剂才延长了解毒的声音。 毒并不是花如墨下的,她不屑做此事,具体是谁,早已心知肚明,却无奈到无力,想想自己自从五年前被偷袭、被害,所做的事情没有一样是发自内心真正想做的。 按照他之前桀骜不驯的性格,纵使落草为寇也定不会屈身于皇城被监视、被屈辱,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个人。 她想让他按照计划好的方法夺回江山、报仇雪恨,他没有犹豫地应了下来。如今,影渊季的身体已撑不了多少时日,情况迫在眉睫,花如墨与影逸尘却落到皇后手中。 且不说花如墨现在到底在他心间占了多重的位置,单单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影逸尘,他就不能放任他不管。 那可是他的弟弟啊! 影逸寒凝起的内力掌风向下,一身的戾气渐渐收敛,出奇在将要爆发之前冷静了下来。如今的他不再是五年前嚣张跋扈的寒王爷,也不是五年来冷血残暴的废王爷,他现在的身份是北国的七皇子,影逸尘的七哥,花如墨的夫君。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救他们,必须救。 放在轮椅上的大手缓缓攒紧,已经有了决定,包括无影在内的数百名暗卫,对他皆是忠心耿耿,胆敢忤逆命令也实属无奈,现下情况的确不容许他这样做,但他有必须这样做的原因。 影逸寒敛起了眼底的暗潮,手指缓缓松开摸了摸光滑的轮椅把手,沉声道。“怎么?不相信你们主子的能力?本王自有分寸,今日交出去的兵权,早晚有一天会再夺回来。” 闻言,无影抬眸,看向效忠多年的男人。论年龄,他要比影逸寒大上一岁,论智谋,影逸寒不知能甩下他几条街,这个在战场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男人,却有一颗极其固执的心,做了的决定绝对不会改变,就像当年他们也曾在厢房门口跪了一夜请他三思,不要回到北国皇城一样。 五年前,当他还受着伤、中着毒,只剩下半条命时,他们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如今已经卧薪尝胆五年,忍气吞声五年,敛去了以前一身的戾气与嚣张,现在的影逸寒更有一国之君的王者风范。 无影皱皱眉头,起身垂眸,抱拳行礼。“还请王爷诸事小心,交了兵权,太子定会趁机动手。” 影逸寒点点头,看向皱着眉头的清风。“去凤栖宫。” 行至门口,三米多高的朱红色大门旁站着一名身材娇小、长相清秀的女子,清风最先认出那人的身份,皱着的眉头紧拧,清冽的冷眸冲她使了个眼色。 谁知,那女子却视而不见,就像当年在北国皇城外一样,没有犹豫地冲了过来,噗唋一声跪在冷寒的石砌地面上,“王爷,求求你,一定要救回王妃。” 清脆的声音带着一分哭腔,有些刺耳。 “王妃不是个在乎外在的人,从未想过要离开或者背叛过王爷,她一定是被人用强的。”静白咬唇抹抹眼泪,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寒冷,颤抖的小手在袖口翻了很久,才翻出一条做工精细、串着暗红色玉佩的剑穗,恭敬地递给影逸寒。 影逸寒忽而想起之前对花如墨下达的命令。 ——给本王做个剑穗。 没想到她真的做了。 影逸寒接过剑穗,冷魅的视线落在静白的身上,花如墨一身傲骨、胆大心细,倒是没想到连她身边的丫鬟也是如此,这份关键时刻敢于站出来护主的做法实在难得。 随即看了一眼面露担忧神色的清风,倒是有眼光。 xxxxxx 凤栖宫内,纪灵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双宛如琉璃般的美眸瞪大,略显惊讶的面容盯着神色一场漠然的影逸寒,“寒儿,你确定要这样做?” 影逸寒阴鸷的冷眸微抬,稳如泰山般的坐姿,眉宇间那分冷漠睿智看得纪灵心底发虚。“儿臣确定。” 一旁上等位置的影逸轩坐不住了,脸上如沐春风的淡淡微笑一僵,眉目如画,暗含锋芒,本是风华绝代的模样,却显出几分狼狈的苍然。“你说这是先皇曾交于暖妃娘娘可统领万军的虎符,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曾经费尽心机、尔虞我诈,为何沦为废人,却不敢动他的原因,就是影逸寒手中握有先皇留下可随意支配北国任何一队人马的虎符,由此可见先皇对暖妃娘娘是极其宠爱的。 如今,虎符到手,上面刻着的腾龙伏凤,做工精细、雕工精良,哪怕从未见过,影逸轩仍旧在第一眼时就看出影逸寒手中托着的就是传说中的虎符。 影逸寒冷魅的眸子转动,冷然的视线宛如锐刃射向影逸轩,冷声开口。“三哥言重了,本王不过是以物换物,以虎符换回自己的王妃和兄弟而已。” 自己的王妃和兄弟…… 影逸轩无端感觉呼吸发紧,凝着影逸寒的眼神冷冽结冰,明明还是坐在轮椅上,为何还能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压力与霸气,明明他是残废的,明明他才是太子的! 从很小的时候,影逸轩与影逸寒就不和,归咎到底应该是皇后与暖妃的矛盾,而后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延续至下一代,但影逸轩视影逸寒为对手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这人太过冷傲、性格随意,桀骜不驯、雷厉风行,说到底不过是妒忌加羡慕。 他自小被灌输的思想便是一定要得到金銮殿上的那个皇位,为了这个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杀兄弑父,实际上他也是这样做的,五年前在母妃的帮助下,逼死哥哥,杀死弟弟,陷害影逸寒,流放影逸尘,坐上太子之位,迎娶选秀佳丽,一切的一切那便是为了更好、更快地登上皇位。 影逸寒与他不同,性格随意,想要的那便竭尽全力去争取,不喜的那便一脚踢开,与其说做事不考虑后果,不如说活得坦荡滋润。 为了皇位,他把自己苦苦追寻几年的女子双手奉上,如今却连站出来保护她的勇气都没有。 影逸轩突然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输在这份气魄上,输得彻底、输得可笑。 不,现在还没有分出胜负,他影逸寒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但他还有秘密武器,只要这样做了,花如墨绝对不会原谅他,绝对不会。 虎符被宫人呈上,纪灵再也按捺不住接过来细细地看,明明只是块破石头雕成而已,不明白为何有统领万军之力。先皇驾崩之前曾传还是一名普通宫女侍寝,而后便把虎符交于她保管,后来先皇驾崩,影渊季凭借战功赫赫、力压众人,顺利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迎娶这名宫女,起初只是为了得到虎符,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相处得久了,影渊季开始对暖妃动心动情,冠宠一时。 转折点就是影逸寒的出生,宫内的说法是早产两个月,但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影渊季与暖妃之间开始围绕着影逸寒而来闹矛盾,直到后来不可调和,仍旧没有舍得将其打入冷宫,而是赐予皇宫内最华丽的宫殿,供其居住。 直到那一天…… “皇后?”一旁的嬷嬷走上前来,小声地低唤,把还沉浸在回忆中的纪灵吓了一跳,蓦然回神,见影逸寒俊美无暇的面容,覆着一层寒冰凝着她,心底不禁冒起一丝恨意。 影逸寒长相与当年的暖妃有七分相似,除却影逸尘长相儒雅温润外,影逸寒算是其余皇子中最出众的一个。 每回看着他,她都会莫名地想起当年暖妃盛宠六宫时,独守闺房的日子,真是令人难以忍受。 如今,她赢了,坐上皇后的宝座,她的儿子也即将登基,之前所受的所有屈辱也都没有白费。 这样想着,纪灵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笑颜盈盈地看向影逸寒,“寒王妃真是有福气,哪怕是与闲王通/奸,寒儿还是不嫌弃她,并且肯拿出关乎整个北国江山社稷的虎符来交换她,这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影逸寒见目的已达到,便不想与她废话,转动轮椅,修长的身影被暗色的阳光拉长,“儿臣现在可以去天牢接他们出来了吗?” 纪灵嘴角的微笑拉长,含笑点头,随即示意藏于暗处的影卫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影卫恭敬行礼领命,随后来到影逸寒身边,抱拳行礼。“寒王爷,这边请。” xxxxxx 天牢中,光线越来越暗,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影逸尘出尘脱俗的黑眸望向外面,不比花如墨不会武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侍卫高喊‘有刺客’,灵敏的听觉,能够听出外面的大体人数。 影逸尘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因为被关进天牢时搜身,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伙刺客是什么人,赤手空拳的她能不能打得过,何况还有花如墨要保护。 这时,原本落幕着暗色的光线的走廊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几声刺耳的尖叫,鼻息间已经隐约可闻浓稠的血腥味儿,一名刀下亡魂的尸体已经躺到了走廊潮湿的地板上。 花如墨仍旧很虚弱,双腿软软地用不上力,十指又被包成粽子,连个支撑点都没有,耳边听着走廊外的铿铿锵锵以及对话的南国语调,心中隐隐地已经猜出这伙人的来历。 夏子夜! 他果然还潜入在北国,没有离开! 这样的认知令她心头一紧,不觉联想起之前酒宴时,看到的熟悉□□,他怎么会出现在北国皇宫内? 虽说南北两国地域相邻,除却生活习俗有所迥异外,在语言、文化上差异不大,然口音细听起来还是会有所不停,夏子夜并非谋士,能够长久地潜伏在皇宫绝非易事,他的背后定有人指使,而且这人就在这皇宫内。 手指的疼痛已经减轻,只是动弹的时候仍旧很疼。 影逸尘把花如墨扶起来,动作轻轻柔柔的,使其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又为她紧了紧外衣,才来到牢房的门前,伸出手臂去勾倒在走廊里不知生死侍卫腰间的佩刀,勾到后拿在手里,凝神汇聚内力到掌心,佩刀寒光一现直直地劈下,只听咣当一声本不太牢固的锁链被劈开。 “快走!”影逸尘好不犹豫地撕裂碍事的衣摆,伸出手想要扶起花如墨时,却被制止。 “等、等一下……”花如墨咬牙忍着疼痛,一只手扶着墙壁,在影逸尘的搀扶下站起身,抬眸间水眸盈盈,敛着虚弱的雾气,却显得异常清明,冷静道。“实不相瞒,这伙刺客应该冲我而来,你是北国的王爷,他们恐对你不利,你快先走,去找……找寒王……” 影逸尘的清眸暗了一分,望着面露坚强表情的女子,花如墨的话点到为止,并没有说出刺客的身份,一句‘北国的王爷’足以表明身份。 恐怕正是前不久流窜在北国的那伙南国人。 尽管他知道这时的情况不允许儿女情长,花如墨冷静睿智,让他先走必有道理,然抛下女子自己逃命并不是他影逸尘的作风,当即不顾花如墨的反对,揽住纤细的腰身,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往外走去。 “得罪了。”临到牢房门前,打横抱起,却在转身间对上足有数十人的黑衣人。 数量上差距悬殊,其武艺不精,影逸尘此时有些绝望,当即放下花如墨,攒着大刀站在她面前。“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擅闯皇宫!”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颀长消瘦的男子,身着黑色的夜行衣,手中拿着一把泛着浅绿色寒光的长剑,柄端系着一条墨绿色剑穗,细滑的流苏随着动作的起落轻轻晃动。 花如墨淡然无波的眼眸触及到剑穗的那刻,虽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惊得涟漪荡荡,面露惊诧地看向夏子夜。 夏子夜反转手腕,长剑在空中舞成华丽的姿势,剑锋直指,寒光乍现,声音凝着冰天雪地的冷,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交出花如墨,可饶你一命!” 夏子夜不想滥杀无辜,影逸尘到底是北国的皇子,如果杀了他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他的想法很单纯亦很简单,只是想带走花如墨,其余人与他无关。 影逸尘攒紧大刀,并不常用这种武器,拿在手中显出笨拙,清晨脱俗的黑眸微眯,沾上污渍的白衣被灌入的冷风掀起衣角,语气平淡不起波澜,却也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族之气。“想要我交出花如墨,除非我死。” 影逸尘这话说得很没底气,却已在心中计算好时辰,如果从现在开始算起,到援兵赶来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如果花如墨所言是真,那么这伙人的目的应该掳走,并不会伤及性命,他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等到援兵的赶来。 “执迷不悟!”夏子夜的眼神一冷,凌冽的视线落在扶着金属栏杆上的女子身上,四目相对,恍若隔世。 上回初秋花灯节,能没顺利救出她,好长一段时间不见,女子似乎又瘦了很多,因为关押至天牢,头上的发髻松散地披着,墨色的瀑布长发随意地吹在脑后,泛着苍白的精致小脸,左边竖着一条十公分的伤痕,如远山的黛眉轻轻蹙起,清洌洌的水眸盈盈,略带震惊与复杂之色地望着他,花瓣般的薄唇微抿,冲他摇了摇头。 夏子夜知道,花如墨是在让他放弃。 可是,现在已经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她就在眼前,怎能放弃。 视线触及到被包成粽子的双手,白色纱布上隐隐地透出血迹,夏子夜眸光一寒,咬咬牙,“动手!” 随即,补充道。“尽量不要伤着闲王。” xxxxxx 跟在影卫的身后,影逸寒心头忽的一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皱皱眉头自嘲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花如墨不过是被关进了天牢而已,有影逸尘在定不会让她受伤害。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看到跑步前进的侍卫后加大,转头看向同样皱起眉头的清风。“清风。” “是。”没有下达明确的命令,多年来的主仆关系使二人不需要言语便可意会,当即追上去询问情况。 影逸寒看见清风在听到侍卫叙述后一瞬间瞪大的眼眸,只觉心底疼得难以忍受。 “王爷,有人劫狱!” 等到影逸寒一行人来到天牢时,看到的是七零八散倒在地上的侍卫,有很多是被一招毙命,从伤口来看是被利剑所伤,凶手剑术高奇,武功在绝大多数人之上。 这时,里面发出铿锵声,最后一名尚在天牢中的侍卫被杀死,尸体被抛出,跌落在地上血花四溅。 接着,里面走出数十名黑衣人,夏子夜揽着花如墨纤细的腰身率先走了出来,半遮脸的面罩,黑衣黑裤,只余下一双不甚清寒的黑眸,二人视线相撞凝起凛冽的寒气。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黑衣人,长剑反握,锐利的剑刃横在影逸尘脖子前,“都退后,否则我杀了他。” 影逸尘的左臂被打断,不得不用右手握紧,倾世绝美的面容因为压抑疼痛微微扭曲,清尘脱俗的黑眸却没有显现出被俘虏的狼狈与惶恐,只是淡淡地睨了一眼脖子前的长剑,又越过众人看向影逸寒。 影逸寒冷冽的冰眸微眯,眼底涌动着凌厉的暗光,放在轮椅上的大手蓦地攒紧,捏得木头咯咯作响。 “都退后!”咬咬牙,挤出几个字,视线移到被半抱着的女子身上,但见她苍白的面容,左脸上竖着丑陋的伤痕,双手被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包扎,外面溢着点点血迹,黑如点漆的瞳孔放大,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像是不适应明媚的阳光,花如墨的清眸微微眯起,如水光湖色,荡起阵阵涟漪,眼圈发红透着疲色,黑发随意地披散,宽大的笨重披风搭在肩上,显得越发娇小羸弱。 清洌洌的眼珠微动,敛着雾气的眼波,视线落在影逸寒身上,被咬得没了本来形状的薄唇拉长,扯起一丝淡冷的浅笑,似风似月,看得影逸寒心头一滞。 纪灵……竟然对她用刑。 围困住天牢的侍卫们皆手持着大刀,渐渐后退让出一条人形通道,夏子夜眯了眯墨色黑眸,虽然恨不得冲过去杀了影逸寒,然现在情况不允许他这样做,此番行动的目的便是带走花如墨。 刺客们步步后退,侍卫们步步紧逼,最终在夏子夜揽着花如墨跳上房顶时,对着其余人打了个‘撤退’的手势,然而突变就在这一瞬间,原本距离挟持影逸尘两米开外的刺客突然发力冲来,长剑一挥,锐利的剑刃狠狠刺进胸膛。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影逸尘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一身的白衣被染成了红色。 北国的侍卫被激怒,瞬间刀光剑影,冷兵器相接发出铿锵声,藏于暗处的影卫纷纷从各个方向跃出,人数上占有明显优势,打得夏子夜等人措手不及。 到底是名震天下夏家剑法传人,即使以一挡十也未落得下风,长剑横挑竖劈间,剑气凛然,成放射状击向四方,击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然,需要单手护住花如墨,限制了发挥,无法及时支援到其余人。 几个回合后,黑衣刺客已死伤大半。 天牢的门口乱成一团,影逸尘在混乱中很快被侍卫抬走,殷红的鲜血淌了一地。 影逸寒目眦尽裂,看向挥舞着碧玉剑的身影,眼底寒光乍现,“拿箭给本王。” 影逸寒镇守边关时,曾被称为‘神射手’,箭无虚发,一击毙命。 保护他的侍卫见面色沉冷,隐隐夹杂着滔天怒气与杀意,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地递上弓箭。 影逸寒搭上三支利箭,拉紧弓箭成满月状,眯了眯眼眸,粗略估计了一下力道与角度,在确定不会伤及花如墨时,眼底寒光一现,利箭乘着旋风而去。 只听嗖嗖嗖三声,混有内力的利箭飞驰,竟在中途奇异地变换了角度,分居两边的锐刃回旋折线型射出,一支射中黑衣人小腿,一支射在另一名黑衣人眉心,最后一支在空中飞旋后直直地射向被众人逼得连连后退的夏子夜。 千钧一发,之前就见过影逸寒射箭本领高超的花如墨,略显无神的水眸瞪大,几乎是下意识地挣扎出怀抱,顾不上十指的疼痛,猛地推开夏子夜,利箭直直地刺入肩膀。 “如墨!” “王妃!” 如墨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清瘦的身体被内力震飞,昏迷前看到的影逸寒震惊到狰狞扭曲的冷颜与夏子夜惊讶到心碎的面容。。 第56章 坑深五十六米醒来 85_85784月色如银,黑如点漆,一轮上弦月高挂在黑暗静谧的天空,银色的月光如华,丝丝缕缕的光线透过淡薄的云层倾下,细碎的光晕爬上被冷风吹动着的窗户缝隙,落在窗台,洒落了一地醉人的光华。 寝殿内,一处灯火阑珊的厢房内,烛光黯然跳动,明晃晃的烛焰,映在凌阡陌清尘的清眸中,俊美清雅的面容,紧绷的侧脸显出几分凝重。 视线落在床上还处于高烧状态的女子身上,不觉幽幽叹了口气。 在后宫佳丽三千中,花如墨的长相也许并不算是最出众的,然那份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够清雅出尘、淡然处之的从容姿态,使其脱颖而出,哪怕是昏迷着,左边脸颊被毁容,竟也不显狼狈。 床上的女子睡得很不安稳,瀑布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枕上,几缕凌乱的青丝搭在纯白色的床褥上,白底黑发像是一幅披着浓墨的山水画。 她的眉头不知因为做恶梦还是伤口疼痛皱得紧紧的,如远山的眉峰,黛笔轻描,弯成好看的弧度,羽翼般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水珠,亮晶晶的,微挺的鼻梁下,花瓣的薄唇上斑驳着几道狰狞的咬痕,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精致的脸部轮廓,左边脸一道延至下巴的血色划痕触目惊心。 花如墨不是一个在乎外表的人,但是…… 凌阡陌的视线落在下移,看向女子被纱布缠紧的十指,眉头皱得更紧了。 静白撩开垂下的珠帘,把铜色的盆放在床边,纤细白皙的小手探了探水温,而后才把沾水的毛巾拧干,对着凌阡陌福身行礼,来到床边为昏迷不醒的女子擦拭额前渗出的冷汗。 凌阡陌看向已经陪夜两天的静白,女子的面容憔悴,水灵的眼眸布着血丝,清秀的面容压抑着害怕、担忧,却又强忍着不想被别人看出来。 不觉挑挑眉,对这忠心耿耿的小丫头有一分好感。“静白姑娘,王妃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需要调理,不出意外,三天之内便可醒来,你也要注意身体才行。” 静白抬眸,略显无神的眼眸透着迷惘的柔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凌阡陌话中的意思,不觉面露喜色,眼圈红红的,似有泪光晃动,激动的神情就要哭出来,声音清脆地问道。“王妃真的没事了?那、那……” 静白的视线下移,落在放于白色被褥上被重新包扎好的十指,水灵的眼眸暗了一分,又看了看左边的脸颊,视线停留在狰狞的伤痕上,小声问道。“那、那……王妃的手和脸呢?还能治好吗?” 凌阡陌收拾药箱的动作一顿,清澈的黑眸微敛,眼底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复杂,淡淡道。“外伤都是可以医治的,只是这手……” 这时,门外传来丫鬟们的行礼声,穿着黑色官袍的影逸寒出现在众人视线内,轮椅碾压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清风紧跟其后,腰系长剑走了进啦。 凌阡陌与静白忙行礼,影逸寒阴沉的冷眸眯了眯,扫了眼战战兢兢的静白,视线落在紧闭着双眼、说着梦呓的花如墨身上,烦躁地摆摆手示意免礼。 “她的手治不好了?”影逸寒来到床边,冷寒的视线夹杂着冰天雪地的冷,落在花如墨身上寒冷刺骨。 静白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往床边靠了靠,双手握拳如临大敌的模样,好似怕影逸寒忍不住怒火一掌打死花如墨似的。 天知道当静白听说前来劫狱的竟然是南国人时有多惊讶,又听说在混战中闲王再次被刺中,她家主子竟然‘英勇’地为刺客首领挡下一箭时,一颗心都要停止跳动。 花如墨虽然善良但不愚笨,为人淡漠、缺乏好奇心,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绝不会做出为敌人挡箭这种惊异的事情。 后来才知道,那名刺客首领竟然是夏子夜。 静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之前还笑话过夏子夜胸无点墨,完全搞不懂自家主子在想什么,毕竟一个从小到大就只被教导如何行兵打仗,如何攻克城池的人,还能指望去揣摩人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夏子夜却是这般痴情,花如墨嫁到北国也有半年多了,当初皇城外那样狠心的话语,不但没有将其赶走,反而更加坚定了想要留下北国、带走她的决定。 他可是南国将军世家夏家的三公子啊,人称‘玉面公子’,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且不说来到北国的身份是护送和亲公主,单单论其曾在战场上与北*队战斗过,便不可也不能在别国逗留这么长的时间,更何况还是同为三大国、矛盾尖锐突出的南、北两国。 稍有不慎,便可能引起两国纷争,这回竟然公然闯入天牢劫狱,闲王被刺伤生死未卜,这回的篓子可是捅大了,铺天盖地的通缉令,俊朗飘逸的绝世容貌,被画成头像贴满了皇城的大街小巷,悬赏令位于罪犯榜首。 一时间,流言四起,寒王妃的名声再次落入低谷。 昔日情郎因爱生恨,雇佣杀手陷入皇宫,劫狱杀害与寒王妃通/奸的闲王。 众北国百姓开始怀疑,花如墨腹中的孩子到底是否为闲王的,也有可能是这名半路杀出来的玉面书生的。 凌阡陌淡然地抬眸,看向面色比以往还要冷漠些的影逸寒,如实回答。“王妃的十指因为受刑的缘故,已经伤及筋骨,阡陌医学造诣不精,还未达到可以为其医治的水平。” 闻言,影逸寒冷鸷的眼眸一凝,眸光清明隐隐有暗潮涌动,额前的青筋隐隐暴起,似在压抑着滔天的愤怒与说不出的苦闷心痛。 何时见过影逸寒这般紧张一名女子,并且还是一名已经背叛自己的女子,直到这时,凌阡陌才意识到不管花如墨做多么过分的事情,影逸寒都不舍得杀她。 只是……影逸寒可是要兵临城下、一统河山的人,花如墨活着一天便是他的软肋,且不说以影逸寒不择手段的性格,恐怕会从其下手,单说玥教的那帮人也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 想到这里,凌阡陌摇摇头,本来主子间的矛盾就不该擅自揣摩,更何况还是夫妻之间的恩恩怨怨。 花如墨替夏子夜挡箭,影逸寒生气发怒有情可原。 看着影逸寒皱紧的眉头,犹豫了一瞬才道。“不过,阡陌的师傅蝶谷医仙应当可以为其医治,只是……” 影逸寒的冷眸滑过一道欣然的光亮,看向凌阡陌,出声问道。“只是什么?” 凌阡陌的表情露出一丝复杂为难,“师傅他老人家医学造诣高深,但脾气十分古怪,不一定肯为王妃医治,而且……早已隐退江湖多年,常年在外游历,想要找到他也是难上加难。” 影逸寒眸光一凝,冷凝的面容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本王知道了。” 视线上移,落在花如墨的脸上,那道狰狞难看的伤痕,莫名的刺眼,手指缓缓攒紧,拂了拂衣袖。“罢了,这事日后再说。” 凌阡陌点头,随即走到外室,静白细心地递上纸笔,在上面留下一道药方,交代好服用注意事项后,便跟随直属影逸寒的暗卫匆匆离开了寝殿。 毕竟影逸寒现在还被困于皇宫中,行事语言仍旧需要多加小心。 xxxxxx 第三日深夜,烛光潋滟,红烛垂泪,连续熬夜几天的静白再也忍不住困意,趴在床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好似看到一道身材颀长挺拔的身影,停在床边站了很久。 待她想要瞪大眼睛,确定不是做梦时,那道身影已经奇异的消失不见,只余下被凉风扫过、跳动着的烛光泱泱。 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压抑着的呻/吟声,静白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的是精致消瘦的面容,伤痕狰狞难看,水色的眼眸盈盈,透着虚弱的柔光,与她对视时,嘴角弯弯扯起牵强的笑意。 “王、王妃……”静白猛地坐起身,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大,狠狠地拧了一把大腿,疼得龇牙咧嘴,嘴角在笑着,眼睛却溢出泪光。“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我、我这就去禀告王爷!” “等……”花如墨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只是说出一个字。 刚兴奋起身的静白只觉眼前一晃,亏得扶住床边才险些没能摔倒,听到花如墨喊她,连忙转头面露紧张地看向她。“怎么?是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花如墨虚弱得模样,静白急得哭起来,狠狠擦了擦眼角这才跺跺脚。“是要喝水对不对!瞧奴婢这脑子……” 说话间已经来到圆桌前,快速地倒上一杯水,走到床边,轻轻扶起花如墨,递上茶杯,细心地执起内侧的枕头放于身后使得靠得更舒服些。 嘴唇的伤因为碰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花如墨咬着牙将呻/吟声压下,小抿了一口,甘醇的温水入喉,这才感觉好了些,迫不及待地问道。“闲、闲王……” 静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带着安慰得浅笑,“王妃不要担心,闲王吉人自有天相,福大命大,听闻说心脏长得偏右,并没有被刺客刺中,只是伤口太深、失血过多,需要调理,已无生命之忧。” 提着的心稍稍放下,随即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夏……夏子夜……” 静白细长的眉蹙起,面露困惑为难,却如实回答。“奴婢也只是听说,夏公子虽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到底被王爷射中,却在即将被俘的一刻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救走,现在满大街都贴着他的悬赏令。” 花如墨略显无神的眸子动了动,眉头轻轻蹙起,还想说些什么肩膀却疼得厉害,闭了闭眼咽下想要说的话,“去、去禀报吧。” xxxxxx 一个时辰之前的书房内,影逸寒执起酒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许是太长时间没这般放纵自己,竟觉得今日的古酒太辣,辣得喉咙一阵火烧一般的疼,冷色的眼眸微眯敛起一层寒霜。 咔嚓一声,酒壶被捏碎,锋利的锐刃刺进掌心,还未痊愈的皮肤再次被割开,皮开肉裂、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滴落,混着酒水洒了一地的浑浊。 烛光潋滟中,冷鸷的眼眸溢着寒气,大手攒紧,生生地将碎片压进肉里,狠狠□□,白玉酒杯瞬间变成一滩粉末。 清风听到声音,走进书房,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轮椅上的男子半垂眸,墨黑色的黑发被简单地束于脑后,额前几缕青丝,被灌入的冷风吹动,俏皮地打着卷儿,剑眉微凝冷眸微眯,隐隐约约中透着迷惘与形容不出的颓废,身上的衣衫被酒水淋湿,胸前大片大片的水渍,眸光黯然泛着猩红已有醉态,眼底划过一道脆弱的无助。 清风何时见过这样狼狈的影逸寒,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犹记得小时候调皮被师父惩罚,扎了三天三夜的马步,最后几乎是跪着完成,犹记得五年前双膝中箭、身中剧毒,仍然在昏迷的最后一刻,指挥军队从侧翼撤离,放出的利箭直击敌人首领,惊得骏马嘶吼、落荒而逃,犹记得坐上轮椅,冷峻的面容波澜不惊,冷鸷的眼眸寒冷至极。 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影逸寒都能想出办法临危不惧、化险为夷,一面对敌、一面应策,唯独对花如墨…… 只要事情关乎到花如墨,他就会变得狂躁不安,像一头奔走困顿的野兽,急于找回属于自己的领地,像是刺猬竖起一身的刺,这点与花如墨很像。 清风皱皱眉头,走进去,抱拳恭敬道。“王爷,你……” 影逸寒漠然抬眸,眼底一瞬的绝望与不甘,看得清风心头一惊,想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我、我射中了她……”影逸寒伸出血肉模糊的右手,浓稠的鲜血透过指缝流出,声音颤抖无助到极点。“花如墨……不会死……对吧?” 清风的眉头皱紧,出声安慰道。“王爷,你不是故意的,是王妃她……” 直到这时,清风才突然明了,花如墨于影逸寒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没有生气为首领挡箭,没有生气腹中孩子到底是谁的,率先担心的是她是否还活着。 想到这里,清风叹了口气,神色越发恭敬。“凌阡陌说王妃已无大碍,所以不会死。” 得到肯定的答案,影逸寒的视线渐渐清明了起来,盯着右手看了很久,蓦然握紧,“我不想要这江山了,我不想报仇了,我只想……只想和她在一起,只想每天睁开眼能够看到她……” 影逸寒皱着眉头,每说一个字心头的疼痛就越加一分,却咬着牙继续道。“哪怕……她一直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哪怕……她一直恨我……” 清风深色的眼眸划过一道忧色,影逸寒还中着噬心蛊,这般动情动心,疼痛难以忍受,恐怕玥教那边早有察觉,此番又用唯一的筹码虎符换取花如墨与闲王的安危,圣女那边定不会善罢甘休。 日后,花如墨定会成为他的软肋。 想到这里,清风回忆起初见花如墨时的情形,那般的冷静睿智,简单几句话便化解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女子看似柔柔弱弱的,实则聪明冷静,内心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受任何人摆布。 这样的女子一旦表明了立场,绝不会是软肋。 只是,她真的能站到影逸寒的这边吗? 影逸寒又拿起另一个酒壶喝起来,清风想要阻止,抬起的手停下,就让他醉一次吧。 xxxxxx 门口传来行礼声,清风皱皱眉头,刚想出言阻止,那个性嚣张的美艳佳人却已经冲了进来。 “王爷!” 这几日,影逸寒再未召她陪夜。 苏沫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直到身为皇宫贵族的女人便要忍受其三妻四妾,不可能专宠一个,起初认为影逸寒是看中了别的女人,这几日定是沉迷于其余姐妹的温柔乡里。 后来,多亏夕颜提点才留心观察,这几日影逸寒并未去任何女人闺房,而是独自一人就寝于厢房。 原来他不但长相俊美,还不是个好色之徒,这样的影逸寒于苏沫来说,是极有吸引力的。 “苏夫人,王爷有令,闲杂人等不可擅自进书房。”清风上前一步,拦下正要走进的苏沫与其丫鬟。 “我不是闲杂人!”苏沫美眸一瞪,水灵灵的墨眸盈盈地望向清风,有点嚣张跋扈的气焰,带上几分少女特有的任性张扬,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扑面而来的胭脂粉味儿,令清风忍不住皱眉,抱拳行礼。“苏夫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听得内室传来影逸寒低沉的声音,其中似乎隐隐约约透着喜悦。“让她进来。” 清风一愣,还想说些什么,那任性可爱的俏佳人一扬眉,捻起裙角快走几步已经饶过他进了内室。 清风向里睨了一眼,皱皱眉头,有些搞不明白情况,无奈之下只得退了出去。 内室,暗色的烛光照在影逸寒略显微醺的俊美面容,这般慵懒散漫透着几分颓废气质,邪魅的冷眸荡着涟漪的寒光,落在她的身上腾地冒起火焰。 苏沫的心冷不丁地停了一拍,视线落在男子受伤的右手上,吓了一跳快走几步迎上来,从袖口扯出带着芳香的丝巾熟练地包扎好,而后抬眸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小心谨慎地喊道。“王爷……” 影逸寒的眼神带上一分惊异的迷醉,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深邃宛如宝石般的墨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那种受宠若惊、恍然若失的眼神令苏沫清艳逼人的脸颊浮起一抹绯红。 然,出于女子敏锐的感官,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影逸寒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苏沫无端感觉心底泛起酸意,小心地垂下眸中妒忌的冷光,垂眸小声道。“王爷,你不要再这般伤害自己,妾身会心疼的。” 出其不意,对于她的示好,影逸寒第一次回应。“嗯。” 一个简单的字,却在苏沫心间惊起千丈波澜,诧然地抬眸看向冷峻面容的男子眼底凝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尽管第一面,影逸寒就毫不吝啬地对她赞扬,表达出好感,甚至说出挑逗的话,当天夜里二人也是享尽鱼水之欢。然而,平日里的他对她是极为冷漠的,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她不明白,也不敢妄自猜测,只是联想起民间传言,认为残废了的寒王爷只是难以相处,不懂表达自己的情感而已。但,今日所见,与想象不同,这般冷魅的男人也有温柔的时候,只是这温柔不属于她。 隐隐地感觉,这份温柔属于那名不笑宛如芙蓉花含苞怒放,微笑宛如冰花盛开的女子。 花如墨…… 影逸寒在透过她看花如墨…… 这样的认知,令苏沫心底的酸意更甚,妒忌像是藤蔓一般蔓延盘踞在心头,勒紧的荆条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咬咬牙,抬眸对着影逸寒粲然一笑,笑容温婉大方,眼底透着隐隐的火光,倔强而又坚强。 看得影逸寒心头一滞,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碰触,细嫩光滑的脸颊,如画般的眉眼,微挺的鼻梁,花瓣的薄唇,小巧的下巴被轻轻抬起,眼看深情郑然的男人,如刀锋般的薄唇就要压下来时,门口传来丫鬟急切中带着欣喜的禀告声。 “王爷!王妃醒了!”。 第57章 坑深五十七米能耐 85_85784静白面露不悦地进屋,见花如墨的视线看过来,连忙弯弯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微笑,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床边,对着不久前调过来的丫鬟冬儿说,“给我吧,你先下去休息。” 冬儿长相清秀,性格乖巧,看出静白面露疲色,不赞同地摇摇头,“静白姐姐,你也连熬了几个晚上,今晚就由冬儿来伺候王妃吧。” 听着少女的话,静白心头一暖,却接过冬儿手中的碗和勺子,微笑道。“没关系,今晚由我来伺候,你等明天吧。” 冬儿还想说什么,见静白已下决定,灵动的清眸微潋,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关上门时,见静白动作轻轻柔柔的,吹着微烫的药水,一小匙一小匙地舀起,送到花如墨嘴边,不禁蹙眉,有些不懂、有些迷惑,听闻寒王妃声名狼藉,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身为下人虽没有选择主子的权利,可是静白对寒王妃却是忠心耿耿,几日的接触下来,能够看出她虽然性子单纯但并不愚笨,并非愚忠。 转身之际,却见身后的身影,吓了一跳,连忙福身行礼,刚想说话见长相出众的清风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冬儿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这时的影逸寒已经换下了方才的装扮,穿了一身蓝黑色绣着浮云金线的锦袍,腰间系着一条镶着紫玉的腰带,如华的月光洒落在冷峻绝世的面容,刀削般的侧脸凝着冰天雪地的冷。 世间传闻寒王爷不但武功高强,并且长相俊美,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仍旧给人一种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贵族之气。 影逸寒冷凝的黑眸微动,看向直直地盯着自己的丫鬟,沉声道。“你这双眼睛,是不想要了?” 冬儿一愣,连忙垂眸,下意识地压低声音。“王爷息怒。” 还算机灵,影逸寒皱皱眉头,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冬儿如获大释,连忙起身一路小跑地跑了出去,出门之际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柔嫩的小手按住胸口,里面心脏噗唋噗唋直跳。 这寒王爷不是被传性格阴晴不定、冷血无情吗? 冷是冷了点,但却是赏罚分明的人。 秋日的寒冷吹得冬儿莫名有些冷,打了寒战,慢吞吞地向一旁丫鬟居住的厢房走去。 xxxxxx 不同于里面的二人不会武功,影逸寒与清风即使没有进屋,凭着极好的眼力,透过细碎的窗户缝隙仍旧能够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场景。 现在的花如墨已经不能用美人来形容,三千的青丝随意地束于脑后,额前垂下几缕流苏,苍白的面容透着几分虚弱,像是易碎的陶瓷,睫毛弯弯在脸颊上留下剪影,原本水灵清幽的眸子黯然无光,眼底隐隐绰绰布着血丝,明暗相间的光柱照在微挺的鼻梁,满是血痕的薄唇殷红似火,左边脸颊竖着的狰狞伤痕,触目惊心,却被女子安静恬雅的气质遮挡,不会显得丑陋恐惧。 这副脆弱到易碎的模样,能引起心底那份保护弱者的征服*,想要呵护她、保护她。 “都说漂亮的女人是祸水,现在你倒是不用担心成为祸水了!”静白佯装调笑的声音,清脆而悦耳。 “真的很丑吗?”又有哪个女子会不在乎自己的容貌,花如墨自认不是圣人,被毁了容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然事已至此,自怜自哀都已无用,与其对容貌耿耿于怀,不如淡然处之、坦然受之。 花如墨伸出手把掉落的刘海撩到耳后,左脸狰狞的伤痕就这样暴露在跳动的烛光下,接过镜子照了照,的确有些骇人,略显无神的眸子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暗光,再抬眸时却已没了方才的伤感,对着静白浅笑,语气很轻很柔,沙哑并不动听。 “我这么丑,和你走在一起,正好衬得你更清丽好看。” 静白的眼圈红了起来,眼底泪光晃动,吸吸鼻子,抢过铜镜反扣在桌子上,又走到垂泪的蜡烛前捻了捻灯芯,使得烛焰安静地燃烧,照亮了一地宁静得芳华。 看着这样的花如墨,影逸寒顿觉挫败,女子的微笑、温柔永远都是属于别人,对他永远都是冷冰冰、如临大敌,想起那日毫不犹豫地推开夏子夜,利箭穿透肩膀,黛眉轻蹙,微微潋起的水眸,似荧光一闪,望着他的眼神波澜不惊。 影逸寒的右手忍不住地颤抖,蓦地攒紧握拳。 花如墨、花如墨、花如墨…… 这三个字快要把他逼疯了,明知道不能有软肋,不能有缺点,不能轻易动心动情,却一次又一次地对她心软,对她动心,对她动情,想要拥有她,想要她的笑颜为自己绽放。 xxxxxx 苏沫失魂落魄地回到闺房,在关门的那刻,后背倚上木质门扉,丝丝的凉意顺着脊背传至四肢,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心跟着拧了起来。 “苏夫人……”她的丫鬟名唤梨香,细心地从内室的屏风上取下披风搭在女子颤抖的肩膀,伸出手想要将其扶起,却被粗鲁地推开。 “滚!给我滚出去!”苏沫突然起身,推送的力道过大,直接把梨香甩到了地上,美眸愣了片刻,微微眯起溢出寒光,脑子里全都是长相俊美绝世的男人挑起下巴时,难得温柔的眉眼。 花如墨…… 他爱的是花如墨…… 苏沫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动静过大惊醒了一旁厢房内的夕颜。 “妹妹,在吗?”夕颜裹着厚重的披风,一头黑发随意地束起,站在冷风中清瘦的身子瑟瑟发抖,轻轻地敲了敲门,又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抿抿嘴打了个寒战。“妹妹?你开开门……” 吱呀一声,门扉被拉开,夕颜看到的是脸上印着清晰五指的梨香,灵动的眸子含着泪光,福身对着她行礼。“奴婢给夕颜夫人请安。” 夕颜的柳叶弯眉蹙起,清眸盈盈扫视满屋,一地的狼藉洒落,视线最终落在坐在软榻边,面露悲伤之色、眼含怨恨之光的女子身上。 早些时候,听丫鬟禀报,说苏沫又去书房找王爷了,在那里多呆了一会儿还以为王爷留她陪夜,没想到还是回来了,这几日影逸寒的举动的确奇怪,难道…… 夕颜敛起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盈盈细腰轻扭,清眸满含柔光,先是吩咐丫鬟去关好门窗,毕竟这般狼狈的模样不可被别人瞧了去,而后来到苏沫身边,接过梨香手中的披风搭在肩膀上,靠着她坐了下来。 像是小孩子跌倒有人扶,苏沫佯装的坚强一下子垮了,低低地抽泣起来,捂住嘴巴,豆大的眼泪划过脸颊,一滴又一滴地,滚过脸颊滴在手背上。 “怎么了?难过成这样?”夕颜揽住苏沫的肩膀,身材娇小,看起来十分不和谐。 苏沫摇摇头,哭得越发伤心。 夕颜皱眉凝着她,叹了口气,语气平静不起波澜。“王爷他经历事情过,性子怪、喜怒无常都在情理之中,你莫要怪他,他……” 苏沫猛地抬眸,清寒怨恨的眼眸直直地望进夕颜眼底,“才不是!什么冷漠无情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是喜欢王妃!不喜欢我!” 夕颜的眼神一怔,清艳逼人的小脸显出一分惊讶,看向苏沫问道。“你说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沫揪着手帕,抹抹眼泪,哭花了妆容的脸颊,浮着一抹愤懑的绯红,虽有点狼狈却十分动人。“今天王爷喝醉了,把我当成王妃了,差点……” 美眸盈盈,流光滑过,似不好意思说出口,刻意跳过这个话题往后说。“后来王妃身边的那个丫鬟来禀告说王妃醒了,王爷整个人瞬间从醉酒的状态醒来,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带着清风往王妃厢房的方向而去。” 夕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面容沉冷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苏沫喊了她三声时才微微回神,嘴角唇线拉长,笑得极为淡漠,“王爷是不可能喜欢王妃的,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孩子,这种戴绿帽子的事情又有哪个男人会受得了?” 苏沫惊诧地看向夕颜,下意识地问出口。“咦?那天不是姐姐教导我说,花如墨到底是王妃,不能在背后嚼舌根的吗?” 夕颜美眸转动,看向苏沫,忽而一笑,笑容如阳春三月的一缕清风。“是、是吗?我最近记性有些差,都忘记了……” 苏沫又说了些抱怨的话,夕颜弯着嘴角听着,眼神却越来越冷,眼底沉凝一片,袖中的手缓缓攒紧,就连指甲陷入肉里也不自知。 初过凌晨,上弦月高照。 夕颜哄好苏沫,木然地走出厢房,秋风吹在身上有些冷,清灵的眸子动了动,看向寝殿的东边方向,眼底暗含杀机。 xxxxxx 花如墨还是做了噩梦,梦中的场景依然未变,铺天盖地的黑暗像是一个张密制的大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千军万马前身着银色铠甲的男人一脸的冷凝肃杀表情,手握弯弓,拉成满月,箭无虚发,那么原本还站在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被射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忽而,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道人影,手握长剑,剑刃锐利,身影灵敏,带上狠戾,几乎是瞬间冲到铠甲男人面前,长剑没入胸膛,拔出时血花四散,银色的铠甲被瞬间染红,男人冷魅的双眼微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落入花如墨深色的眼眸中,激起千丈海浪。 花如墨猛地睁开眼睛,耳边是窗外凛凛寒风吹动窗纸,发出的沙沙声,旭日初升,秋天里的阳光还是很耀眼的,透过细碎的窗纸缝隙,洒落在地面上,明暗相间的光柱,点点尘埃漂浮。 花如墨的手指没有办法握紧,指尖被纱布勒得紧紧的,有点疼有点痒很难受,更难受的是厚重的被子压在身上,肩膀因为受伤不敢翻身,一直一个姿势躺了很久,半边身子麻酥酥的。昏昏沉沉的大脑,空白一片,分不清是早晨还是下午。 外室的水晶帘幕被掀开,冬儿走了进来,见花如墨已经醒来,连忙快走几步把洗漱用品放于床边,拉拉被褥使其躺得更舒服些,“王妃,静白姐姐昨夜睡得太晚,奴婢就没喊她,今天就让冬儿来伺候你吧。” 花如墨轻轻点头,对着冬儿扯起一抹牵强的微笑,“谢谢你,冬儿。” 冬儿面露诧异,连忙福身行礼。“能够伺候王妃,是奴婢的福气。” 花如墨伤在肩膀,除却身体太过虚弱外,身边有人伺候并不影响日常行动。冬儿细心地伺候她起床、换衣、洗漱完,又端来静白事先叮嘱过的清淡口味早饭,又把已经凉下来的药碗递来,看到花如墨淡冷的表情浮起一丝纠结,而后任命地张嘴把味苦儿的药汁尽数喝了进去。 冬儿连忙递上一粒冰糖,含在嘴里皱紧的眉头才舒展开。 冬儿忍不住抿唇笑,花如墨疑惑地看向她,轻声问。“怎么了?” 冬儿连忙收起笑容,局促地捏捏衣角,“静白姐姐说,王妃胆大包天,敢上刀山、下火海,唯一最怕的便是喝苦药。” 花如墨的薄唇碰到药汁还是火辣辣的疼,口中满满的全是苦味儿,听了冬儿的话,不觉苦笑。“原来我给静白留下了这种强悍的印象。” 冬儿为花如墨捻好被角,又从外室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卷,细心地摊开放于床上,“王妃,你先看书解解闷,奴婢先去收拾一下,马上回来。” “恩。”花如墨应了一声,心中感觉暖暖的,这一定也是静白告诉她的。 冬儿端着药碗,走出厢房关好门,往膳房的方向走去,屋内只剩下花如墨一人,屈了屈膝使书卷距离自己更近。 这本书是讲一个普通的民间故事的,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生活,看得入迷、心生向往,一时没注意到进屋的凌阡陌。 “阡陌见过寒王妃。”凌阡陌穿着白色的衣袍,白衣胜雪的样子亦如初见,合上折扇抱拳行礼。 “凌神医。”花如墨微微回神,对着他微笑。 凌阡陌扫了一眼内室,冬儿还未回来,房间里只有花如墨一人,自觉‘不方便’便站在距离床边两米远,折扇一挥,扇底金线飞出缠上女子纤细的手腕,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随即微笑。“脉象平稳,已无大碍,只是伤口过深,需要调养。” 说到这里,凌阡陌顿了顿,俊朗绝尘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王妃可知身孕已有三个月。” 花如墨很瘦,身体虚弱,即使有孕也未显出丰腴,凌阡陌的话令她一愣,下意识地摸向小腹,黛眉轻蹙。“我只知有身孕,并不知几个月……” 凌阡陌提到这事,许是想让她考虑是否想要留下,花如墨心知肚明,这孩子留不下,但出自为人母亲的本能,能多留一天是一天。 凌阡陌见花如墨不想提及此事,皱皱眉头,又说了些食药需要注意的事情,便匆匆离去。 凌阡陌走后,花如墨的心情莫名烦躁,就连书卷也看不进去,呆呆地靠在床边盯着被冷风呼呼直响的纸窗,直到外面传来冬儿的行礼声,才微微回神,眼底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暗光。 抬眸,看向门口,穿着黑色朝服的影逸寒映入眼帘,今日的他稍作打扮,黑发被冠玉束起,规整柔顺地垂在脑后,浓黑的剑眉飞入两鬓,冷魅的眼眸光洁深邃,微微眯起说不出的惑人,高挺的鼻梁显出冷硬,棱角分明的薄唇紧抿,冷如寒霜,完美的脸部轮廓,刀削般的侧脸,秋日里的阳光洒落,衬得越发气质逼人。 花如墨水眸微潋,下意识地垂眸,心底莫名地升起一丝做贼心虚之感,仔细想来她到底是他的妃,帮助外人实属不该,但是她真的不能让夏子夜死,哪怕夏子夜刺伤了影逸尘,可影逸尘没死这便足够。 她这样自欺欺人地想着。 清风推着轮椅来到床边后,对着花如墨恭敬行礼,随即退下,房间内一时只剩下花如墨和影逸寒两个人。 影逸寒冷寂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掠过女子清瘦的身影,在看到被包扎成粽子状的手指,眼底的冷光一凝,最终凉薄的视线停留在布着血痕的脸上,这样的她看起来很丑,可影逸寒还是觉得她很好看。 这种想法令他皱紧了眉头,冷笑一声。“怎么?连基本的礼节都省了?” 微冷的声音透着巨人一千里之外的寒气,一瞬间蔓延至四肢,花如墨轻蹙眉头,湖光水色的眼眸抬起,淡然无波地凝着他,淡淡道。“如墨自知罪孽深重,还请王爷责罚。” 影逸寒冷眸危险地眯起,冷绝的唇角勾起,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冷笑,“你这叫认罚的态度?” 花如墨被他突然压低的声音吓到,眸光微潋,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说到底对于影逸寒她还是很害怕的,害怕他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谁知下一刻又会做出什么事。 影逸寒被她刻意躲避的动作激怒,伸出手攒紧纤细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拉,清瘦的身体被拉至床边,左肩因为动作过大,溢出血丝。 影逸寒眸光一怔,下意识地松手,却又怕她太过虚弱从床边掉下,伸出的手力道减小,却执意地握着。 纤细的手腕,满是骨感,握在手中,温热丝滑的触感,心底冒出就这样牢牢地抓在掌心也不错。 花如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盈盈的水眸,眼圈泛红,咬咬牙望进那双深邃冷凝的冰眸,吐字含冰。“放开我。” 影逸寒冷凝的眼眸微微眯起,凝着女子清秀冷漠的面容,只觉心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击打,闷闷地很疼。 这张哪怕是竖着血痕、仍旧清艳逼人的面容,对别人永远是带着温婉大方的微笑,对他则是冷冰冰的、怨恨厌恶。 大手下意识地攒紧,纤细的手腕捏得泛起红痕,厉声道。“花如墨,你是本王的王妃,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抓着你的人换成夏子夜,或者影逸尘,你就不会这么挣扎!” 这样愤怒的表情、眼神,落在花如墨的眼里,平静的眼波,流光一现,眼底晃动起水光。“你一直强调我是你的王妃,既然我是你的我王妃,你为何要这样羞辱我!” 影逸寒怒极反笑,“本王羞辱你?本王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 影逸寒怒到极致的微笑令花如墨晃了神,小巧的下巴被捏起,裹着纱布的手因为重心不稳,不得不撑在床边,疼痛的感觉刺激着敏感的神经,冷凝戏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为了夏子夜,你连命都不要!难道怕肚子的孩子生下来没了父亲?亏本王和逸尘想尽办法保护你!花如墨,你果然是个荡/妇!” 他的话令花如墨倍感屈辱,微蜷的手指轻轻颤抖,水灵的眸子溢着水光,影逸寒微微一愣,手背上滴落滚烫的泪水,似曾相识的场景,似曾相识的动作,脑海里不由闪过新婚之夜,大红盖头滑落,露出的倾城惊艳模样。 影逸寒感觉这滚烫的眼泪似乎不是滴在自己的手背上,而是滴在心间,留下一个个滚烫的烙印,疼得无法呼吸,疼得就要窒息。 大手缓缓攒紧,捏得下巴泛起白痕,花如墨疼得蹙眉,眼角溢出泪花,却始终紧闭着牙关,用一种冷到极致的眼神看着他。“我是荡/妇又怎样,怀着别人的孩子又怎样?王爷看不惯我,大可休了我,看不惯我腹中的胎儿,大可赐下一碗红花,或者看不惯我活着,大可杀了我。” 冷静到冷淡的语气,虚弱到脆弱的声音。 影逸寒的手顺着光洁细嫩的皮肤滑下,因为愤怒、因为压抑,青筋暴露抖得厉害,却在即将触及脖颈处猛地收回手,咬牙凝着这张并不算好看的面容,到底还是不忍心。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对她手下留情,开始不忍杀她,开始不忍见她受伤,开始看到她的眼泪,心就会疼到极致。 不,这不可能,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她,因为想要征服她,因为想要这个唯一一名敢触怒自己的女子生不如死而已…… 这样想着,影逸寒烦躁的心情渐渐得到平复,深邃冷鸷的眼眸溢出冰霜,明明是在笑着,花如墨却感觉刺骨的冷。“想死?可以,等到本王抓到夏子夜的那一天,先杀了他,再杀了你。”。 第58章 坑深五十八米风声 85_85784时间就像指缝的流沙,转眼已经过去一个月,而在这段时间里,北国朝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几名前朝元老无故死在家中,曾经力拥七皇子为太子的官员无故被遣退,大批新晋官员被提拔,更新换代极快,令朝野间人心惶惶。 实际上不过是重要的官职皆被安上了太子影逸轩的人,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拉开序幕。 随着北国国主影渊季的病越来越重,已经无法再主持朝政,影逸轩如今手握统领千军万马的虎符,登上皇位指日可待,外加边疆战况告急,王朝的铁骑已经踏入国境,沉闷恐慌之时更需新的国主主持朝政。 这一日,纪灵来到影渊季的寝殿,看到的是病重的影渊季正拉着苓妃的手,嘟嘟囔囔在说着什么,神色看起来异常温柔。 纪灵原本绝世的容颜,瞬间沉了三分,美眸微眯溢出妒忌不悦的狠光,红艳的嘴角紧抿满是狠戾,戴满首饰的纤细手指攒紧,骨节泛着苍白,妒忌像是藤蔓一样盘踞在心中,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说到底,哪怕是一国之母,也没有与其余女人共夫君的肚量,看着曾经对自己温柔,对自己笑,对自己说挚爱唯一的皇上,把这份原本只属于自己的爱分与别人,纪灵妒忌得快要发疯了。 但,她是纪灵啊,北国的皇后,从来都是个温婉大方的女人。 垂眸敛起眼底的不甘与愤恨,弯弯嘴角扯起一丝轻笑,走进大殿的门,两边的宫人齐刷刷地行礼。 苓妃听到动静,连忙从床上站起,对着纪灵微微福身,清艳逼人的面容略显疲惫,眼圈泛红说不出的娇弱客人,肩若削成,腰若纨素,动作轻盈,透着一股子青春的气息。“妾身给皇后请安。” 纪灵勾唇浅笑,举止端庄大方,对苓妃点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是。”苓妃起身,往外走去,走出大殿时回头看了一眼纪灵,勾了勾嘴角,眼底满是算计。 纪灵来到床边坐下时,影渊季的嘴里絮絮叨叨还在说着什么,已经病重到神志不清,分不清人,伸出的手被男人粗狂的大手拉住,冰冷的触感令心头一颤。 看着这样虚弱得快要消失的他,纪灵不禁想起初见时的情景。 那时的影渊季只是个皇子,没有封王进爵,梨花树下匆匆一瞥,注定了二人一世姻缘,尽管她知道这只是影渊季拉拢父亲的一种方法,但她无怨无悔地嫁了。 影渊季从来就不是个甘于平庸的人,很快边疆告急,自荐出征,在战场大杀四方,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一战成名,也垫得了日后登上皇位的基础。 后来,先皇驾崩,影渊季带兵围困皇宫,逼得太子自缢,一番血战,弑兄杀父,登上皇位,成就霸业。 而她呢,也从原来的单纯清秀少女,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步步高升,踩着无数人的鲜血与骸骨坐上皇后的宝座,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与影渊季在某些方面还是相像的。 手心传来碰触感,拉回了纪灵飘远的思绪,看向影渊季苍白虚弱的面容,下意识地问道。“皇上,你说什么?” 影渊季的大脑浑浑噩噩,已经看不清东西,听不到声音,只是出于本能,手指勾画着一个字——暖。 纪灵一愣,眼底溢出越发狠戾的冷光,蓦地抽回手,冷声道。“你都快死了,还在想着暖妃那个贱人!哪怕你都不知道影逸寒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你还是爱着她!” 说起来不论是影逸轩也好,还是影逸寒、影逸尘在感情方面都遗传到了影家的痴情,认定了一个人哪怕那人声名狼藉,哪怕那人是别人的妻子,哪怕那人还怀着别人的孩子,都依然爱她、护她、愿意待她如初。 看来,影逸轩顺利登上皇位,对付影逸寒,还是得从花如墨下手。 因为激动声音不由拔高,引得门口宫人侧目,苓妃站于一侧冷冷的笑。 又过了一会儿,纪灵渐渐冷静了下来,看着已进入弥留之际的影渊季,为他捋捋额间长发,捻好被角。 影渊季现在还不能死,影逸轩登基还需要一个锲机。 走出寝殿,苓妃上前屈膝行礼。“皇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纪灵不耐烦地揉揉眼角,摆摆手示意拒绝,谁知苓妃却起身再次拦下了她。 “皇后娘娘,妾身不过是想活着。”说到这里,苓妃抬眸,盈盈水眸已没了以往的温顺柔弱,“这段时间里,皇上一直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对妾身说了很多话。妾身虽愚笨,但也知道有些能听,有些不能听……” 纪灵的美眸放大,睨着苓妃的眼神慢慢变冷,忽而笑了起来。 说到底能在后宫站得住脚的女人,皆并非善男信女,男人都喜欢善良的女人,但却不知道这善良的背后即真即假。 纪灵嘴角含笑,看向苓妃,“那便随本宫来吧。” xxxxxx 自上次与影逸寒针锋相对后,花如墨再没有见过他,只是耳边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关于他的最新情况,据说是皇上病重久矣,无法把持朝政,一切皆由太子代劳,如此之前所下达的禁令,那便可作废。 影逸寒如果愿意,可以出宫回到自己的府邸居住,而影逸尘因为受伤遇刺的缘故,暂时不允许离开皇宫。 北国国主病危,命恐不久矣,太子影逸轩却在这个时候放影逸寒离开皇宫,这不是放虎归山之举嘛,或者说他有足够的信心,影逸寒不会造反。 而把影逸尘留在皇宫的另一个原因,恐怕也是牵制影逸寒,看得出来他对影逸尘这个弟弟真心看得很重。 但这些都不关花如墨的事,也许是怀孕的缘故,这些天花如墨的心情显得越发宁静。 上回那样顶撞他,花如墨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会罚她、会杀她,但到底只是放了狠话匆匆离去,甚至没有如她所想,连一碗红花都没有等来,只是放她于角落,不闻不问而已。 这样的做法令花如墨有些不知所措。 听说他最近过得可不逍遥,四位美人中三人已陪夜,天天歌舞升平,好不自在,哪怕是距离前殿一段距离,还是能够听到上好丝竹乐器传来的靡靡之音。 多亏凌阡陌妙手神医,花如墨肩膀上的伤已好了大半,脸颊除却留下丑陋的疤痕外也无大碍,只是被伤及筋骨的十指恐怕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活动自如。 花如墨实际上是会弹琴的,在南国闲来无事会偷偷弹母妃经常吹的那首曲子,只是不知为何,每回被抓住都会被生气地批一顿,如今十指残废,恐怕再也弹不了琴了,但她不后悔。 花如墨也不知道被施以重刑时,为何没有如纪灵所愿说出那个想听到的名字,只是来自心底的声音隐隐地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花如墨不笨,早已看出影逸寒对她与别人有所不同,也许因为她是和亲公主,影逸寒再桀骜不驯也得考虑两国关系,也许因为她长相出众,影逸寒到底也是个男人,对待养眼的事物多加几分关心也实属正常,也许因为她是唯一一名敢违抗他的命令,这样挑衅的举动非但没有让他恨自己,相反激起了属于男人来自心底的征服*。 心中似乎有个答案在呼之欲出。 “花如墨,你不过仗着我爱你,就这般嚣张跋扈、为所欲为。” 手指不灵活地翻动书页,花如墨强迫自己转移注意不去想奇怪的事情,专心读书。 静白推门而入时,看到自家坐于窗边,手持一本书卷看得认真。 今日不像往常,天气十分晴朗,没有寒风凛冽,吹动窗纸哗哗作响,窗外枝叶茂繁的松柏,墨绿色郁郁葱葱,暖色的阳关透过浓密细碎的缝隙落在花如墨越发安静温柔的眉眼,静谧得宛如画中人。 这样安静娴雅的花如墨,令静白想起之前还在南国时的情形,虽然日子过得清贫,地位低下,但那时的她是笑着的,笑容很轻很淡却很美。而来到北国,她就很少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了。 静白细长的弯眉不觉拧起,回想起在外面听来的闲言碎语,轻轻叹了口气。 花如墨听到声音,抬眸看向脸上写着‘我现在很困恼’几个大字的女子,拉长嘴角笑得清雅,声音温婉闲适,透着一股子散漫的气质。“怎么了?谁又惹你了,告诉清风去,长剑一挥便解决了她。” 静白清秀的脸颊泛起绯红,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羞愤地望着笑容极浅却很美的女子,“王妃,你又取笑奴婢!” 花如墨被静白可爱的模样逗笑,抿唇轻笑,只是这样的动作却扯动了左边的伤疤,自脸颊延伸至下巴竖着,绷得紧紧的,使笑容变得僵硬、不自然,凌阡陌留下的祛疤药膏,她从未用过,不是不相信他的医术,而是不想用。 每回照镜子,都会让她想起远在南国的母妃,经历了这么多事,看多了阴谋阳谋,花如墨觉得之前的自己太过单纯,南国皇后萧玉珠不过是不舍得长公主远嫁到北国来,便找她替嫁,交换是使其梅妃恢复皇妃正位,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如今,她已经嫁了过来,萧玉珠到底有没有履行诺言,她也不知道。而且,按照母妃的性格,恐怕不会甘愿成为威胁她的人质,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或者说今生还有没有可能再见。 静白细心地取来厚重的披风搭在花如墨的双肩,再来到窗边把窗户关小,而后才搬来椅子坐在花如墨身边,皱着眉头欲言而止。 花如墨合上书卷,接过静白递来的温热茶水,小抿一口,水灵灵的眸子流转,看着静白,轻叹了口气。“说吧,你又在外面听到什么风声了?” 静白一愣,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温热的茶水险些溢出,细长的弯眉紧拧,她这主子真是人精,单单看你一眼便知有话要说。 虽然也许她并不在意,但还是消息还是要说。“王爷可能过几天就要回王府了,现在夫人们都在讨论着王爷会带谁回府……” 说到这里,静白看向花如墨,但见她淡然的表情没有波澜,着急道。“王妃,你就不担心王爷会把你扔在这里吗?如果王爷把你扔在这里,不闻不问,那你可就要终老在这里了!” 影逸寒真的要回王府了? 花如墨一直看不懂影逸寒,搞不懂他的想法,说他暗度陈仓、运筹帷幄吧,有些时候的举动实在令人难以捉摸,说他自暴自弃、没有抱负吧,偶尔展现出来的特属于皇族的王者之气,令人折服。 她不信,一个拉弓时有着凌厉眼神的人会甘于平庸、寄人篱下。 静白犹豫了很久,咬咬牙说道。“王妃,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花如墨抬眸看向静白,笑容越发宁静娴雅。“怎么?跟我还有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不会是清风要来提亲了吧?” 静白刚刚凝起的严肃认真表情僵了一分,着急道。“奴婢和你说正经的呢!不要老提清风……” 花如墨微笑点头。 静白水灵的眼眸闪了闪,最终视线落在花如墨布着疤痕的左脸,像是在心中组织好语言,才道。“你有没有想过……把孩子打掉啊?” 花如墨淡然的眸子一怔,略显惊讶地看向静白,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 静白挠了挠头,继续道。“奴婢虽然愚笨,不会察言观色,搞不懂主子们所想,但奴婢能看得出王爷对你有意,不管只是单纯迷恋喜欢你的脸,还是喜欢你的性子,你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不然也不会拿出能够调动万军的虎符来交换你的安危。” 花如墨的眉头皱紧,下意识地开口。“他不过是想救闲王而已。” 静白不赞同地摇头,“闲王是婉妃之子,又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儿子,莫说圣上现在病重,皇后与太子定不会在这个时机对他动手,而你就不一样,他们完全把责任全都推到你的身上,然后以淫/乱之罪赐死你,这也是王爷急于把你救回来的原因,这么浅显的道理,奴婢都懂,难道王妃不知?” 花如墨敛下眉,手指抚上小腹。 静白皱着眉头靠过来,既然已经说了一半,就把话说明白。“你想一下,你现在有孕,王爷都没有逼你打胎,这要是换了男人早就……现在他又开始雨露均沾,看似对你失了兴趣。但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奴婢知道你不屑争宠,但你至少争取一下。” 自暴自弃…… 原来自己现在是在自暴自弃吗? 花如墨下意识地摸向左脸,凹凸不平的疤痕手感很差,原来她不想用祛疤药膏的原因是因为自暴自弃。 为何会有这种扔下一切自暴自弃的想法,难道是因为孩子的父亲…… 这时,门外传来冬儿焦急的声音。“各位夫人,王妃身体不佳,不宜见客,还请夫人们止步。” “冬儿姑娘,我们姐妹们正是听闻王妃身体不佳才来看望的,这风寒露重,在外面站得久了可会伤风感冒,王妃姐姐不会是给我们姐妹下马威吧。”说话的人生得眉清目秀,一双琉璃眸盈盈含情,身材纤细娇小,穿了一身浅红色铺地长裙,外罩厚实丝绸夹袄,边说边双手紧搓,夸张地打了个寒战,正是上回四位美人其中一个,名唤蝶衣。 “就是,就让我们进去吧,听闻王妃怀有身孕,我们姐妹几个特寻来一些珍贵药材送来给姐姐补身子的!”林妙师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说道。 冬儿胆子小又嘴拙,被你一句我一句地推搡着进门。 走到内室,对着花如墨福身行礼。“王妃,奴婢……拦不住……” “让她们进来吧。”花如墨皱皱眉头,循声望向外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心底划过一道莫名的烦躁,他想起影逸寒之前把府中女子遣散一批,这会儿又开始招揽进府。 到底是男人啊,好色是本性,自己不应该对他留有念头,受其影响。 蝶衣率先进了门,对着花如墨行了礼后,一双水灵灵的媚眼忽闪忽闪地瞅着她打量。对于花如墨,她的印象不深,只知道还未进宫前,就听闻寒王的王妃长相出众,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笑靥如花,宛如仙子。 寒王为了她剁俞飞燕双手,驱赶白慕雅,遣散妾室,一时轰动整个北国,哪怕名声再差,仍旧为正妃,其手段、手腕可谓高深。 只是那又如何?如今不过是个毁容十指残废的落魄弃妃而已。 这样想着,蝶衣的脸上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挥挥手帕捂住樱唇,夸张地喊道。“呦,王妃姐姐,你这脸上得疤痕真是……太吓人了!怎么也不戴个面纱挡挡?” “说的什么话,就好像戴上面纱这脸上的疤痕就会消失一般。”林妙师弯弯眼角笑得得意。 “说得也对,有些人啊就靠着一张脸勾引男人,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野/种,真是放/荡不贞,给我们女人丢脸啊。”蝶衣对着林妙师微笑,二人交换了个眼神。 花如墨皱眉抿唇,搞不明白这帮女子既然这般讨厌她、不待见她,为何还要亲自上门费口舌,难道非要看着她羞愧到无地自容的地步才满意。 花如墨有时虽然顺从柔弱,但从来不是个软柿子,抬眸抿唇轻笑。“妹妹们说得是,我花如墨放/荡、不贞,给你们女人丢脸,可哪怕我怀着别人的孩子,我仍然是寒王妃。” 言外之意便是,哪怕守身如玉如你们,仍然不如她一个荡/妇。 “你……”蝶衣被激怒,当下就要发作,却被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夕颜拉住,水灵澄澈的眸子流转,落在花如墨淡然无波的脸上,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冷寒。 花如墨右边的脸颊白皙细嫩、吹弹可破,优美的脸部轮廓浑然天成,深色的黑眸深邃清澈,光洁琉璃的眼底透着清冷的柔光,即使左边脸竖着一道丑陋的伤疤,仍旧能够不卑不亢、泰然处之地有力回击,这份清雅、高贵将其瑕疵完全掩盖。 哪怕是这般毁容破相,花如墨的表情仍旧很冷很淡,没有半分自怨自艾、悲天悯人,与她相比,装扮精巧、淡妆浓抹的她们,倒是像一群装扮华丽、淡妆浓抹的母/鸡。 这样的认知,令夕颜忍不住攒紧手指,捏得蝶衣很疼,忍不住蹙眉,回眸不解地看她。 夕颜弯弯嘴角,笑得温柔可人,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满是冰霜,提醒道。“王妃姐姐怀有身孕,听不得吵闹,我们姐妹赶紧把东西放下,可别打扰了姐姐清闲。” 林妙师与蝶衣看向夕颜,但见女子表情长相清秀,声音温婉,眉目如画,媚眼含情,红唇如瓣,一身玄色长裙衬得身形纤细柔弱,怎么看都是手无傅鸡之力的弱女子,说起话来,眼神清明,身上若有若无地迸发出迫人的压力,隐隐地有种江湖儿女才有的豪气。 蝶衣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心里纳闷怎么夕颜的力气这么大,捏得手腕生疼。 “对对,差点忘了正事。”林妙师率先反应过来,从丫鬟手中接过折叠好的衣服,面带微笑地恭敬呈上。 冬儿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倒不是因为林妙师眼底一闪而过的恶意,衣服是黑色的,看起来是婴儿穿的,上面还绣着一个大大的‘奴’字,寓意孩子生下来只能一辈子做奴。 林妙师的想法很简单,影逸寒不举不能生育这在北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花如墨怀孕,孩子必然不是他的,就算是生下来,也只有终生为奴的命运,翻不了身,继承不了大业。 只是她不明白,王妃给王爷戴了绿帽子,为何王爷还留着她。 花如墨深色的眸光冷了一分,布着狰狞疤痕的手指轻轻颤抖,抿了抿唇才把不甘与屈辱压下,看着林妙师的眼神仍旧淡漠冷静,没有一丝波动,回眸看向战战兢兢的冬儿,“冬儿,还不快把林夫人的礼物收好。” “是、是……”冬儿连忙福身行礼,看了一眼表情甚少,淡淡冷冷的花如墨,内心开始佩服起其肚量,面对各房夫人这样的冷嘲热讽也能够淡然处之,这份闲适清雅的心境实在难得,也难怪王爷不舍得杀王妃了。 与此相比,浑身是刺的林妙师,在花如墨云淡风轻的衬托下,倒是有点像跳梁小丑。 静白气得七窍生烟,没有花如墨那种肚量,可是自知如今处境艰难,再不甘也得忍着,再生气也得压下,看向花如墨的眼神中带上心疼,不过转念一想,花如墨也并不是好捏的柿子,对方气势汹汹而来,想看她笑话,她四两拨千斤,一一以柔克刚,不但笑话没看成,还显出自己的拙劣。 林妙师脸上的微笑有些挂不住,蝶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倒是夕颜表现得很冷静,只是淡淡地睨着花如墨的脸。 这时,外室传来冬儿的行礼,接着一身暗紫色刺绣锦袍的影逸寒坐在轮椅上,出现在众人面前。。 59|5.22 85_85784众女子连忙收起恶毒的幸灾乐祸,理理衣衫,整整发髻,扭动着腰肢,对着影逸寒盈盈行礼,哪里还有方才的狠戾模样。 影逸寒冷鸷的视线扫了一眼冬儿双手托着的婴儿衣衫,剑眉不觉皱起,扫过已经换上搔首弄姿、巧笑嫣然的众女,又看了一眼瞬间敛下浅笑的花如墨。 今天的她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墨色的青丝束于脑后,额前垂下的几缕青丝衬得面容越发清灵脱俗,左边脸颊的疤痕虽影响美感,但影逸寒还是觉得这样的花如墨也很美,美得不染方尘,美得令人可恨。 花如墨对上那道阴寒的视线,忍不住蹙眉,心下疑惑影逸寒应该早已经卧倒温柔乡,怎么这会儿想起到这里来了。 这种酸溜溜的想法,令她的黛眉拧得更紧,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在静白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到冷漠到冷酷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带上几分戏谑、几分嘲弄、几分残忍。“王妃有孕在身,就免礼吧。” 花如墨屈膝的动作一顿,懒得去猜、去想这话里的意思,既然他说免礼,那她便不必行礼,当即坐回原位,瞪着一双清灵灵的眸子凝着他。 在这种淡然冷清的视线下,影逸寒觉得自己的重锤打在棉花上,幼稚而可笑,这种自导自演的无趣与屈辱令他的大手缓缓攒紧,骨节泛白。随即,勾了勾嘴角,视线落在旁边用仰慕眼神看着自己的众女身上,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冬儿手中托着的衣衫,问道。“绣工不错,谁绣得?” 闻言,林妙师面色一喜,连忙上前一步,对着影逸寒盈盈一拜。“王爷过奖,妾身手拙。” 影逸寒嘴角的唇线拉长,深色的眸光冷了一分,冷峻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冷笑,看起来比以往还要冷漠,拉起林妙师的手,柔柔软软的五指搭在冰冷的掌心,蜷曲的指尖细长好看,无端想起之前攒着女子温热小手的触感,现在她的手…… 一股莫名的恼怒情绪袭上大脑,影逸寒的大手蓦地攒紧,捏疼了林妙师。 “王爷……”林妙师灵动的眸子露出一丝惊恐,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拉得更紧。 影逸寒回神,皱皱眉头,怎么又想到她了,视线落在林妙师因为害怕微微扭曲的脸上,心中徒生厌恶。“既然知道手拙还做这种东西来送给王妃?” 只听咔嚓一声,手骨断裂的声音,林妙师瞳孔蓦地放大,疼得忍不住尖叫,噗唋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妾身再也不敢了!” 蝶衣等人见状皆露出惊讶的表情,连忙跟着跪下,诚惶诚恐地抬眸看向那个一言便可掌握生死的男人。 花如墨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宛如宝石般的眸子清洌洌的,看向影逸寒的眼神掩饰不住的不解、迷惘与不屑。 这人真的喜怒无常,方才还好好地夸奖别人做工精巧,这会儿就要折断别人的手指。 林妙师一直在磕头,甜美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沙哑颤抖,蝶衣的水眸微微低垂,眼底划过一道幸灾乐祸,却在抬眸间泪眼婆娑地看向影逸寒,声音温婉好听,“王爷,你就饶了林姐姐这一回吧。” 影逸寒的视线看向蝶衣,冷眸微眯,只是一个眼神吓得蝶衣身体僵硬,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只能瞪大眼睛害怕地望着他。 “来人,把林妙师带下去。”影逸寒睨了一眼愣愣看着自己的花如墨,心底泛起莫名的烦躁,“你们也下去。” 林妙师哭喊着被拖走,哪里还有方才的端庄嚣张模样,蝶衣如获大释率先迈开步子,夕颜紧跟其后却在走出门口的那刻回眸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但见他如刀削般的冷颜凝着寒气,俊美绝伦。 冬儿胆子小早已经瘫软在地,黑色的婴儿衣衫安静地躺在地上,静白替她捡起来,刚想说什么,却听得影逸寒再次开口,“这些也拿去扔了。” 静白微微一愣,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蝶衣她们送来的药材,微微蹙眉虽然不解为何这样做,却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恭敬地端起放于桌上的药材,与冬儿退了下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朝花如墨使眼色,告诫她不要再惹怒影逸寒。 “王妃,真厉害。”关上门扉,冬儿捂住噗唋噗唋直跳的左胸口,由衷地感慨道。 静白看向她,不解地问,“哪里厉害了?” 冬儿把黑色的婴儿衣服胡乱折好,搭在右臂上,“王爷一瞪眼,各房夫人都吓得战战兢兢,跪倒在地,唯有王妃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表情不动半分。” 静白翻了个白眼,细长的弯眉不觉皱起,腹诽道:这算哪门子厉害,分明就是老虎嘴巴上拔毛,跟着花如墨早晚吓出心脏病。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走到柴房门口,把东西交于男丁,便徐徐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看得出来王爷是喜欢王妃的。”路过梅花树,冬儿随手拂过梅花,泛着淡粉色的梅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甚是好看。 “何以见得?”虽然静白也觉得影逸寒对花如墨有意,但这有意,她不知影逸寒有意的是花如墨的脸,还是她的脾性。 细想起来,影逸寒对别人皆冷如冰,对花如墨却冷似水,花如墨对别人皆柔似水,对影逸寒却柔如冰,二人的性格在很多地方还是相像的。 在这之前,静白时常在想,到底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自家主子清冷高雅的性子,明显夏子夜喜欢的只是淡然如水、长相倾城的花如墨,不知能否接受浑身是刺、伶牙利嘴的花如墨。 花如墨温柔而不温弱,从来都是个坚强的人,但她在夏子夜眼里是个温柔而又柔弱的女子,这不符合她的脾性,二人早晚得有分歧,只是感情这回事向来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夏子夜却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眼神。”冬儿虽然胆小怕事,却自小长在宫中,机灵而又灵巧。 静白水灵灵的大眼睛流转,看向冬儿,不解地问道。“什么眼神?” 冬儿捂着嘴巴成小扇状,凑过来小声道。“我觉得王爷看王妃,和看其余夫人的不一样,虽然都是冷冰冰、寒冽冽的,但每回他看向王妃时,眼底总是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静白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戳戳冬儿的脑门,“呦,你还懂什么叫说不出的情绪,那你来说说,这说不出的情绪是什么情绪?” 冬儿揉揉脑门,视线一角瞥到厢房门前站着的、气宇轩昂的男子,不厚道地笑了出来。“那种眼神就像是清风侍卫看你的时候一样。” 静白的脸轰得一声炸成了番茄色,恼羞成怒的俊俏模样,在冬日里的阳光下显出几分暧昧,咬咬牙,露出狠然的微笑,扑向冬儿挠她痒痒。 冬儿怕痒,一会儿就开始求饶,静白越发得意,特意露出爷们粗狂的笑。“小妞,来给爷笑一……” 话还没说完,视线内撞入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黑色虎皮战靴干净整洁,深灰色锦袍勾勒出男子近似完美的身材,腰间一把佩剑衬得整个人越发俊朗飘逸,再往上是清秀柔和的五官,透着淡漠的冷然,一双清眸微眯,淡浅的眸光底下掩饰不住的笑意。 趁着静白发愣之际,冬儿连忙挣脱魔爪,对着清风盈盈一拜,算是打过招呼,谁知清风紧绷的面容不为所动,眼神直愣愣的,似没有听到她的话。 冬儿也不恼,只是推了一把同样愣住表情的静白,捂唇笑着离去。 纷纷扬扬的梅花瓣落了清秀灵动女子满头,微微荡漾着波光粼粼的清眸溢出一抹叫做紧张的情绪,看在清风眼里映出别样的美。 清风率先回神,右手握拳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刚想说话,谁知那宛如盛开在池中的百合花一样的女子竟捂着脸跑走了,留下他一人站在门前,蚕眉微蹙不知所措。 厢房内,只剩下花如墨与影逸寒二人,气氛显得尴尬而古怪。 花如墨有点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气氛,抬眸,清灵灵的水眸溢着冷光,望进影逸寒眼底说不出的冷漠与疏远,皱皱眉头,冷声说道。“戏已经演完了,王爷还有别的事情吗?” 一句话,宛如冰刀,影逸寒感觉自己这无情的冰刀刺伤。 眼底的寒气越发凛冽,凝着危险的暗光,声音低沉宛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演戏?你觉得本王在演戏?” 花如墨秋水目微潋,看向影逸寒,回道。“难道王爷不是在演戏吗?这样耍着妾身很好玩吗?惩罚了林妙师,让其余妾室们以为王爷很宠妾身,引起她们的妒忌心理,日后更加恨妾身,更加讨厌妾身,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 影逸寒冷峻的面容沉了一分,深邃宛如黑宝石般的冷眸愤怒地盯着她,那分压抑着情绪的模样,好像被人狠狠地伤过一般。 “花如墨,看来本王真的是太宠你了!” 花如墨清灵灵的眸光微微一怔,布着疤痕的左边脸与完美无瑕的右边脸形成鲜明的对比,然她的表情仍旧淡淡的、不起波澜,看在影逸寒眼里无端有些刺眼,有些心疼,有些不知所措,莫名地恨起自己在那个上午为什么没有及时出现。 花如墨外柔内刚,逼急了是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觉悟,影逸寒甚至不敢想象如果那天影逸尘没有及时出现,这个柔柔弱弱,让人爱不得恨不得的女人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冷寒的视线移到她的手指上,入鬓的剑眉再次拧起,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宁肯受刑到手指残废也不愿顺从纪灵的意,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哪怕可能是假的,至少算是个缓兵之计。 花如墨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小手下意识地扶上小腹,冷冰冰的表情终有松动,带上一分警惕,仿若如临大敌,比夜空还要黑上几分的墨眸,一瞬不瞬地凝着他,好像他是洪水猛兽一般,咬咬牙,吐字含冰。“宠?何为宠?王爷觉得掰断别人的手指是宠妾身,这样做只会让妾身觉得更加害怕。” “害怕?你害怕我?”影逸寒只觉一股无名的、无处宣泄的怒火冲上头顶,不明白自己闲着没事为何要来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看着她这般小心翼翼地护着小腹,哪怕是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想要生下来,这样保护他? 又想起那日毫不犹豫地推开夏子夜,以身挡箭,影逸寒只觉心头一紧,疼得厉害,妒忌、失望、悲伤、无助。 绝美的唇角弯起,扯起一抹冷笑,“本王等着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花如墨淡然无波的眸子动了动,凝着那样怒气冲冲消失的身影,心底无端升起一丝酸涩,没想到求他的那一天来的这么快。 木质的门扉被大力关上,初冬的寒风灌入无端感觉有些冷。 静白守在门口,直到影逸寒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内,才轻轻推门而进,撩起水晶珠帘,看到的是坐在桌前,表情愣愣的的自家主子,皱皱眉头,走了过来。“王妃,你又把王爷气走了?你真的不怕王爷不带你回府,把你扔在皇宫中?” 花如墨回神,小心地收起外露的情绪,垂眸,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一片蝴蝶般的剪影。“他要带谁回府,心中早有决定。” “可是……”静白着急地一屁股坐下来,却见花如墨已经拿起书卷,翻到之前看过得一页,神色专注认真地读了起来,细长的眉头拧紧,叹了口气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当第一缕晨曦照进暖色的屋子,静白就早早醒了过来,想起昨天傍晚碰到清风时,二人的闲聊。 今天寒王爷就要回府了,已经决定带回的夫人是苏沫与夕颜,花如墨这边还没动静,不觉开始着急起来。静白虽然性子单纯,但并不傻,之前那日与主子在花园戏耍时遇上当朝太子,影逸轩竟然想着把象征至高无上身份的披风送给花如墨,可见对她也是有意思的,这如果要是花如墨不被带回王府,跟着太子殿下也不错…… 想到这里,她连忙拍拍自己的脸,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且不说花如墨到底是寒王妃,这个身份不知得吓死多少人,想要改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况且王爷那么厉害,看得出来对于花如墨够纵容并且占有欲极强,绝对不是肯轻易放手的人。 这时,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静白一个机灵从床上爬起来,拉过挂在床头上的衣服,快速地穿好,朝内室看了一眼,但见安静睡熟在床上的女子,一头墨染的青丝随意地披散,宛如瀑布般搭在白色的床褥上,有着疤痕的左边被压于枕头上,露在外面的右脸,皮肤白嫩,透着粉嫩的红粉,许是很冷的缘故,厚重的被褥盖得严严实实,这副娴静淡雅的清秀模样,落在静白清澈的黑眸中,原本心底泛起的紧张不安、烦躁酸涩,就在女子清浅的呼吸下被吹散,转而消失不见。 静白提着的心缓缓放下了,心中想:罢了,这样操心也没用,花如墨是个顺其自然的性子,就像是坚强的小草,哪怕是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也能过得很好,她要做的便是陪在她的身边,忠心耿耿地伺候变好。 想开了,心情变得愉悦,静白快走几步前来开门,撞入视线的是器宇轩昂的男子模样。 “静白,王妃起了没有?王爷吩咐快些收拾好,一会儿准备回王府了。”清风的脸上仍旧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这会儿静白却觉得莫名的俊美好看,连同带着冷意的声音也说不出的动听,有魅力。 静白轻手轻脚地合上门扉,来到清风面前,抬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凝着他,压低声音问道。“什么意思?王爷是要带王妃回府了是吗?” 清风如枫叶般的薄唇轻抿拉长,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溢出浅浅的笑意,“恩,快一点,王爷不喜等人。” 静白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好的!谢谢你,清风。” 说完,迈着轻快的步子,推门而入。 清风愣愣地站在门口一会儿,回神抿唇往院外的方向走去。 花如墨被静白喊起来,冬日的清晨还是很冷的,凉风一缕一缕地吹进,冻得直打颤。 “王爷今天要回王府了?”花如墨接过静白递来的披风穿好,这才感觉暖和些。 “对!”静白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为花如墨整整衣衫,系好彩云衣带,便推着她来到镜子前,“这身衣服真好看,一会儿你一出场保证把苏沫和夕颜夫人都比下去。” 话说完,就有些后悔,视线落在镜子内女子淡然清雅面容上的疤痕上,不觉皱起眉头,犹犹豫豫问道。“王妃,你为何都不用凌神医留下的祛疤药膏啊,他的医术那么高明,用过后一定会有效果的。” 花如墨淡淡地看了一眼一直放在梳妆台上,还没有使用过的药膏,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自己真的很任性,任性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一回照镜子的时候,她也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这样的伤疤竖在脸上,说不出的狰狞与诡异,然心底却隐隐地不想去改变,觉得如果这样的脸还能被人接受,那么便无憾了吧。 心中明白静白是关心自己,花如墨伸出手去拿药膏,不灵巧的手指抚着骨瓷药瓶上的青花纹路,试了几次都没有拿得起来,只得作罢,回眸对着静白微笑。“你看不是我不想用,而是没法用。” 静白的心揪了起来,皱皱眉头,吸吸鼻子,拿起药膏放进打包好的行李内,“走吧。” 行至门口时,冬儿突然急急地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花如墨面前,“王妃,求求你,带上奴婢吧,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你的。” 花如墨深色的眼眸为怔,没想到平时胆小的冬儿会这样做,抿抿嘴唇道。“冬儿,你跟着我会受苦的。” 花如墨知道自己性子倔,没有办法像其余女子一样对影逸寒趋之若鹜,哪怕他对她有意,单凭其高傲、不可一世的性格,也不可能对一名女子动心动情,所以注定无法得到所谓的‘宠爱’,主子不受宠,丫鬟也会跟着吃苦。 冬儿摇摇头,宛如碧波的眼眸盈盈,看着花如墨的眼神亮晶晶的,“奴婢不怕吃苦,王妃待冬儿如家人,冬儿愿与你同甘共苦。” 花如墨皱眉,还想说些什么,静白已经把冬儿扶起,小声地开口。“就带上冬儿吧。” 花如墨对她们笑笑,心下却有点犯嘀咕,不知影逸寒看到她往王府内带丫鬟又会说什么。 来到寝殿门口,看到的是影逸寒坐在紫金镶边的马车内,一名长相美艳,口齿伶俐的女子挨着他坐,美眸盈盈,溢着笑意与倾慕,微抬头优美的脖颈线条完美,像是说到什么有趣处,影逸寒向前俯身恰好神色专注地听着,花如墨不禁皱眉感觉有些刺眼,犹豫了一瞬,却是走向后面的马车,在静白的搀扶下,率先坐了上去。 回到王府,花如墨仍旧像之前一样被送回寒轩阁居住,影逸寒也卯足了劲儿决定和她冷战到底。 转眼又是半个月,天气转冷,渐渐地开始下雪。 这一日,原本在厢房安静看书的花如墨听得一个消息。 有着‘玉面书生’之称的南国将军夏子夜被抓了。。 60|5.22 | 85_85784近几日,花如墨总是做些奇怪的噩梦,时常从惊恐中半夜醒来,便再难入睡,今日亦是如此。 她梦到自己坠入万丈悬崖,身体飞速下降,视线里景物快速后退,穿过层层叠叠、枝叶茂繁的墨绿与翠绿相间,看到碧蓝如洗的天空上面飘着朵朵白云,安静祥和的景象就是一张交织的大网,透着无与伦比的诱惑,诱惑着她放弃挣扎,放弃念头,放弃反抗,束手就擒。 花如墨猛地睁开眼睛,清灵灵的水眸因为惊醒,撩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床头上好材质,精雕细琢,巧夺天工的彩绘饰品映在清澈的黑眸中显出一丝宁静的寂寥。 伸出手,擦了擦额角溢出的冷汗,心底莫名地冒出恐慌,记得上一世还在学校的时候,与舍友讨论过做梦的问题,说是梦到坠落悬崖,应该是最近生活压力大,心情紧张所致。 花如墨不解地皱皱眉头,并不觉得最近心情不好,许是怀了孕的缘故,这段时间里心情越发得安然静谧,越发不起波澜,她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格,遇上了影逸寒,算不上不幸也算不上幸运,只道是对人生世事无常,变化万千,怨不得他人,又何苦为难自己。 脑海不由得回忆起那日马车上的情形,影逸寒冷魅的面容带着难得的一丝温柔,俯身听苏沫说话,女子笑靥如花,很美很清艳,就像是开在绚丽百花中,最耀眼的牡丹。 想到这里,花如墨轻轻地翻了个身,看向头顶的白色幔帐,发起了呆。 冬儿曾说过北国的冬天很冷很可怕,单单是这样听着窗外呼啸咆哮的冷风,的确能够体会到这里的冬天是很萧瑟肃杀的,不同于南国的气候温暖,就连冬天也十分温柔。 冷风吹拂着纸窗,发出簌簌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越发明显,扰得原本心情很好的女子,也变得烦躁不安起来,隐隐地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直到天空泛起了月牙白,花如墨才浑浑噩噩地进入浅眠,不多时外面响起热闹的讨论声。 寒轩阁位于寒王府较为中心的位置,距离前厅很近,如有热闹的事情,哪怕没有出门就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嬉闹声,花如墨睁开布着血丝的眼睛,看向外室。 许是外面太吵,或者冷风凛冽,静白也早早地被惊醒过来,烦躁地抓抓头发,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口,透过细碎的缝隙往外看,看到的是满天飘落的雪花,扬扬洒洒,卷尘而去。 她还从未见过真的像鹅毛一样的大雪,原来吵闹声正是早起的下人,分配铲雪的区域,不一会儿吱呀吱呀、令人发颤的铲雪声传入耳朵。 静白不由得皱眉,看向内室,见花如墨不灵巧的双手扶着床边坐了起来。 “王妃!”静白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从屏风上取下衣衫罩在肩膀,“怎么醒了,也不喊奴婢!” 花如墨看着静白红扑扑的小脸,嘴角微弯扯起浅笑。“难道你不是在偷看清风入了神,所以才没听到喊你?” “这、这怎么可能!”静白急得跺脚,见主子眼底的笑意加深,才意识自己被耍了。“王妃,你又取笑奴婢。” 静白嘟嘟囔囔着,脸上泛着红晕,仿若能滴出血来,又想到冬儿也总是那清风来说她,不觉有些苦恼。 花如墨见静白有恼羞成怒之兆,便推推她,“现在还早着,去帮我把书拿来,你再躺一会儿去。” 静白撅着小嘴,挪着碎步,踮着脚尖,从书架上取下花如墨感兴趣的书,递给她,便乖巧地躺回了软榻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了前几日从男丁那里听来的消息。 好像是在说刺伤闲王的那伙歹徒被抓到了。 静白记得夏子夜正是那伙歹徒的首领,这手下被抓,首领怎么可能逃得掉。 静白原本只是想眯一会儿眼睛的,可没想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已是早膳时间,冬儿微笑着把她从梦境中拉回现实,而后徐徐端来洗漱用品以及素食的饭菜。 花如墨坐在木质圆桌前,小咬了一口酥饼,还是正宗的南国口味儿,这让她不由得想起影逸寒为她寻遍京城寻来会做南方口味饭菜的厨师,让她不由得想起早晨会颤抖着手指轻戳脸颊的微凉触感…… 外面传来红衣与绿衣的行礼声,花如墨淡然无波的眸子动了动,竟是夹杂着一丝惊喜望向门外,走进的却是穿着黑色锦袍的清风。 “属下见过王妃。”清风抱拳对花如墨行礼。 “免礼。”花如墨轻蹙眉头,不着痕迹地舒展开。 “王爷有令,给王妃送些木炭来。”说话间,清风已经吩咐下人把木炭放好,深色的清眸上下打量了一番花如墨,才再次行礼。“属下告辞。” 花如墨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吩咐静白出门送送,尽管静白口上说着‘谁要去送他啊’,行动却不含糊,披了件外衣快走几步,便跟上了步子。 花如墨喝完一碗小米粥,冬儿细心地递来手帕,而后看了眼炉子里正旺的火,感慨道。“王妃,王爷对你真好。” 花如墨轻蹙眉,反问道。“哪里好了?” 冬儿灵动的眸子四下瞥了瞥,才捂着嘴巴成小扇状靠过来,“北国的冬天虽然冷,但是圣上早已下达戒奢从简令,女子多为寒性体质怕冷,每年初冬时木炭都不够用,碍于王公贵族间不成名的规矩,她们也不敢开口再要,一般到冬天快要过去了,就会冻得发寒。” 花如墨瞥了一眼火苗正旺的炉子,抿唇没有说话。 早膳时间过去,红衣与绿衣端下碗筷,花如墨便坐在书桌前看书,屋内很安静,安静得只余下炉内火焰吱吱声,案上的香炉白烟萦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xxxxxx 另一边,紫英阁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西夏位于大陆板块的最南方,气候常年温暖如春,初来北国的她还不能适应这寒冷的冬天,早已冻得裹紧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精致绝美的面容显出几分狼狈的娇憨,却是极其好看。 “再把炉火生旺点,想要冻死我吗?”苏沫烦躁地捋捋头发,冲丫鬟们喊起来。 丫鬟们不敢怠慢,连忙往炉子内多放了几块木炭。 这时,门外传来行礼声,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穿着玄色厚重外衣的夕颜。 “夕颜姐姐!”苏沫从被窝里爬出来,还未走出内室,寒冷灌入,吹得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又连忙退回屋子,抱着双臂,表情夸张道。“这天真是冷。” 夕颜迈着婀娜步走进,看到苏沫的娇憨模样,忍不住笑出来。“还是不能适应北国的天气?” 苏沫点点头,吩咐丫鬟沏茶,披上外套才与夕颜坐于内室的桌子前,抱怨道。“这北国什么都好,就是天太冷了。” 与她相比,夕颜倒是显得文雅得多,只是拉了拉身上的披风,看了一眼炉子内烧的正旺的炉火,皱眉提醒道。“好妹妹,你这样使用木炭,过几天可有你受的时候。” 苏沫寻着她的视线望去,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 夕颜端起茶杯小抿一口,才继续道。“也难怪,你并非北国人,不知道北国皇室内的规矩,这木炭都是有数的,谁提前用完,剩下的日子里可就要冷着了。” 苏沫一愣,一张精致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还有这么一说?皇室这么有钱,怎么还克扣我们物资?” 夕颜放下茶杯,抿唇继续道。“圣上定下的规矩,戒奢从简,必须要起带头作用,别说是我们,哪怕是王爷、太子他们提前用光了木炭,也不可再申请发放。” 苏沫苦恼起来,脑海里不觉闪过男子如刀锋般的冷颜,深邃凝冰的眼神,下意识地往夕颜的方向靠了靠,忍不住问道。“这些日子,你可有见过王爷?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王爷了。” 夕颜眸光一怔,看了看急躁的苏沫,垂眸喝茶,才道。“我也有些时间没见过王爷了,听说他最近一直就寝于书房,许是朝政太忙吧。” 苏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一名穿着蓝黑色长袍的男丁出现在门口。 苏沫看了一眼,淡然道。“进来吧。” 男丁缓步走进,弓着身子对着苏沫和夕颜行礼,而后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夕颜。 苏沫随意地摆摆手,“不用在意,都是自己人,说吧。” 男丁这才放下心来,道。“回夫人的话,小的前去寒轩阁查看的时候,恰巧碰上清风……” 男丁还没说完,苏沫就急急地问出声。“清风?王爷的贴身侍卫?他去寒轩阁干什么?难道王妃和他还有一腿?” 夕颜抬眸,看了一眼面露惊讶的苏沫。 男丁神色越发恭敬,“这、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只是看到清风带着一行人给王妃送了些木炭。” “什么?怎么可能!”苏沫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凶狠的气势吓了夕颜一跳,也把男丁吓得噗唋一声跪了下来。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夕颜皱皱眉头,冲男丁摆摆手,男丁如获大释,连忙跑了出去。 “姐姐方才不是说皇室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可讨要木炭吗?这王妃怎么就是例外?”苏沫气得发抖,看着夕颜的眼神浮现怨恨与妒忌之色。 影逸寒虽然做事随心所欲、不受拘束,但却是个遵守铁令的人,如若不是,当初也不可能统领六军,使得千军万马臣服于脚下,这会怎么…… 夕颜眨眨眼睛,心中已有了答案。“想必王爷体谅王妃是南国人,怕冷所以才多送了些木炭吧。” 苏沫撅着嘴巴,面露恶毒之色。“凭什么只给她送,不给我们送?” 说着,就要站起来,准备去问一问清风,却被夕颜拉住。 “妹妹不要冲动,今晚我们一同去书房见王爷吧。”夕颜拉着苏沫坐下,“对了,你怎么派人去寒轩阁盯着了?你不怕王妃怪罪下来?” “一个弃妃,我还怕她不成?”苏沫美眸流转,看向窗外鹅毛般的大雪,“我就想去看看同为南方女子,王妃的冬天怎么过?” 说到底,也就是自己过得不爽,也要看看自己的对头过得怎么样。 夕颜看了一眼苏沫,没有说话。 xxxxxx 自从回到王府,花如墨的日子过得不能再滋润,许是影逸寒真的烦了她,厌了她,自上次不欢而散后再未来找过她,心中庆幸之余,也隐隐地有莫名情绪再滋生。 例如,她看着看着书,就会突然想,这时的他在干什么是不是又醉倒温柔乡,雨露均沾去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一愣,合上书卷,看向窗外,外面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伴随着下人的铲雪声,扰人得很。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又到了午膳时间。 像往常一样,端上来的仍旧是有南国口味儿的饭菜,吃了几口后,突然想起那日影逸寒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还要冷漠几分——见惯了血腥,便不喜食荤。 这时,外面传来行礼声,她循声望去,看到的是穿着一身白色厚重外衣的影逸尘。 “逸尘?”花如墨惊讶地喊出声,而后想到劫狱时,夏子夜竟然下令刺伤了他,不免内心有些愧疚。 “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还没有吃饭,不介意坐下一起吧?”不待花如墨有所反应,影逸尘已经一屁股坐下。 花如墨抿唇笑,招呼来静白添碗筷。 影逸尘夹起蔬菜,尝了尝,不觉夸赞。“这就是南国风味儿的饭菜,真是好吃。” 随即,清眸动了动,眼底滑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暗光,感慨道。“七哥为了讨你欢心,也是费了些周折,只是……” 只是花如墨又岂是在乎这么吃的、用的之人。 用过午膳后,花如墨又询问了一番影逸尘的伤势,待确定他真的没事了后才放下心来。 见影逸尘的视线落在身上,花如墨感觉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摸向左脸,对着他微笑。“是不是很丑?” 影逸尘清雅出尘的眸子一亮,摇摇折扇,“如墨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中都很好看。” 花如墨噗嗤一声笑出来,“花太岁果然是花太岁,就会哄女人开心。” 影逸尘不赞同地摇摇折扇,“此言差矣,我说得可都是实话。” 影逸尘说这句话时,脸上带着异常认真的表情,落在花如墨深色澄澈的黑眸里,显出几分宁静寂寞,下意识地垂眸,看向自己布着疤痕的十指。 气氛稍稍有点尴尬,随后影逸尘哈哈笑起来。“吃饭喝足,我该去书房找七哥了。” 花如墨愣了愣,抬眸望进那双纤尘不染的眼,点头。 行至门口,影逸尘回头,上下打量花如墨一番,纵使有孕在身,女子仍然瘦的厉害,许是这段时间经过调养,脸色倒是好看了些,只是左脸…… 也罢,到底是花如墨,敢以这脸示人,恐怕也只有她一人了。 xxxxxx 书房内,影逸寒穿着一身黑色锦袍,外披一件重厚的外衣,窗外细碎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丝丝缕缕地打在他的身上,柔和的光线,平添一抹静谧之感,见影逸尘一脸如沐春风的微笑,放下手中的书。 “七哥,真是好雅兴。”影逸尘摇摇折扇,看了一眼摊开在书桌上的书卷。 “客套的话就省了吧。”影逸寒语气冷冰冰地回道,眼神却带上一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对于影逸尘,他是真的很宠,一来是感激婉妃多年的养育之恩,二来也是喜欢他的性格,洒脱不羁,处之淡然,这份闲情倒是与花如墨有几分相似。 想到花如墨,他的眉头不由得皱起,眼底划过一道暗光。 影逸尘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清风等人识趣地退下。 “七哥……”待众人退下,影逸尘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摇摇折扇说道。“三哥恐怕要动手了,你……打算怎么办?” 影逸寒深色的眸子一凝,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影逸尘皱皱眉头,感慨道。“你们一定要闹到这种程度吗?” 影逸寒看向他,但见男子绝美的面容带上一分怀念,“对不起,逸尘。” 影逸尘一愣,看向影逸寒带上一分惊讶,总是以冷傲狂放不羁形象出现的七哥,竟然会对他说抱歉。 影逸寒这五年是如何过来的,影逸尘不知,只知似乎他最明显的改变,就是遇上花如墨之后,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花如墨让他在黑暗前行的道路上有了安慰。 君若为龙,必兵临城下,又何必在乎凡夫所言? 不管花如墨是有意言之,还是无意所为,她都像是一座灯塔,闪闪发光,吸引着影逸寒靠近。 影逸尘无端有些感慨,如果能够早点遇上,说不定花如墨就是他的。 想到这里,不觉一愣,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问道。“七哥,你真的打算让七嫂把孩子生下来?” 影逸寒入鬓的剑眉轻蹙,攒着书卷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脸上划过一道复杂的光。“随她,她想生便生,不想生便不生。” 影逸尘摇摇折扇,露出一丝怅然的笑。“你真是爱惨了她。” 影逸寒到现在也不能确定花如墨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每回见她安然宁静的模样,会用双手去护着小腹,这样惊若寒蝉的姿态,倒是让他不舍得剥夺这份难得的快乐。 花如墨自嫁给他一直不快乐,影逸寒竟有些后悔在新婚之夜对她做的事情。 只是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做错了一件事,说了一个谎,就需要再做几百件事,再说几百个谎,来遮掩,来圆谎。 xxxxxx 自影逸尘走后,花如墨便躺回床上小憩,大概是怀孕的缘故,整个人变得越发懒散嗜睡,也可能是昨晚被噩梦惊醒没有睡着,头一沾枕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再次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才幽幽醒来。 此时,天色已晚,傍晚的红霞满天,橙红的颜色铺天盖地,照在冬儿清秀的面容上显出急躁的情绪。 “静白姐姐,怎么办?”冬儿捏着手中的纸条,吓得冷汗流了下来。 今儿下午,跟随管家外出采集冬天用的食材时,遇上出宫拜佛的苓妃,苓妃带的香火多,冬儿等人便被中途拦下前去帮忙,她的活儿不重,只是帮忙搬一些东西,又在寺庙前布施。 谁知,回来的时候,摸摸袖口竟然多了一张纸条,胆子小的她没敢擅自拿出,而是一路装作无事回到王府后,才偷偷地把纸条展开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却把她吓坏了。 ——夏子夜被抓,三日后处斩。 南国夏子夜的名号,如同北国影逸寒,冬儿常年在宫里当工,经常从侍卫们那里听来战场上的八卦,说是南国最年轻的将军,有着‘玉面书生’之称,武功高强,可以一挡百,又生得眉清目秀,在南国极具人缘。 而对他印象最深的并非是这些。 冬儿记得咬唇跺脚,她并不记得有人往她袖子里塞东西,只是布施的时候好像被人撞了一下。 “容我想想……”静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夏子夜被抓,三日后处斩,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得告诉花如墨,否则她日后会一辈子活在内疚当中。 可是,花如墨现在有身孕,受不得刺激,告诉她又能怎样,难不成求王爷去救自己的老相好?哪怕王爷再喜欢她也不可能答应这种事,况且他还刺伤了闲王。 怎么办、怎么办…… 静白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冬儿,我们得忘记这件事,决不能让王妃知道!”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你们两个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的?” 冬儿胆子小,当即‘啊’了一声,连忙捂住嘴巴,纸条就这样从袖口掉出,落在花如墨脚边。 “王妃!”静白急得跳起来,想要去捡纸条,却被花如墨微笑着先一步抢过来。 “你们两个瞒着我什么呢?”花如墨睡足了,感觉有些饿,听到自己的丫鬟们在门口小声说着什么,就拉开门看一下,淡然无波的黑眸流转,落在纸条上,一瞬间激起千丈骇浪。。 61|5.22 | 85_85784花如墨呆呆地坐在窗边很久了,清灵灵的水眸透过窗户细碎的缝隙,看似落在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上,实则落在更远处,银白色堆积成山的屋顶。 屋内,案上的香炉烟雾萦绕,凉风吹动纸窗发出呼呼的响声,凶烈的风顺着细小的缝隙吹进,吹散了烟雾袅袅,吹落了一地寂寥。 “花如墨,本王等着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难道就是这一天吗? 夏子夜是被影逸寒抓起来的吗? 不,这不可能,按照他冷酷无情的性格,伤了闲王的人,绝不会让他活过晚上,那么应该是太子影逸轩抓到的,只是为什么影逸轩要抓夏子夜,他们不应该是一伙的吗? 花如墨也不敢肯定,是否真的是这样,只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夏子夜能够在北国皇宫来去自如,背后定有身份特殊者指使。北国不比南国,皇族间权力多集中在影逸轩手中,当今圣上影渊季已经病入膏肓,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儿女们的爱恨情仇,皇后纪灵又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她连影逸轩都不相信,又怎么可能相信身为南国将军的夏子夜。 那么,幕后之人便只剩下影逸轩了。 在寒王被困皇宫时,花如墨曾从宫人们那里听说影逸轩小时候的事,说是他曾经在南国做过质子,遇上过一个小女孩,名叫小玥。 影逸轩初见她时好像喊得就是小玥这个名字。 影逸轩对她有意思,花如墨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能够感觉到,但那种‘有意思’更像是一种占有与掠夺,就好像是影逸寒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只是傲月公主作为和亲公主嫁到北国来,难道不是经过他的同意吗? 花如墨并不想淌北国皇族间的恩恩怨怨、事事非非的浑水,如今看来不得不淌了。 回眸,深色的眼睛略显无神,水眸流转,盈盈似墨,轻轻地放下手中书卷,又发了会儿呆,才回神。 “静白,把祛疤药膏拿给我。”花如墨看向静白,清灵灵的水眸暗了一分,眼底晃动着的是隐忍的流光,好像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 “王妃,你……”静白细长的眉忍不住皱起,上前一步,想要继续说什么,却见花如墨眼底晃动着坚定的流光,自知多说无益,只得去梳妆台前取来凌阡陌留下的祛疤药膏。 铜镜中映出女子清瘦的面容,左边脸上竖着凸起的伤疤,右边脸颊清秀光洁,这样鲜明的对比,竟显出一丝凄苦的柔弱。 以色侍人,色必衰之。之前最不齿的做法,没想到如今却不得不为之。 花如墨无端感觉自己有些可怜。 不灵巧的手指怎么也拧不开药膏,冬儿看着心疼,拿过药瓶轻轻拧开,而后恭敬地递给她。 不比静白了解花如墨的性子,冬儿见花如墨的眼神越发空洞,出声道。“王妃,这事恐怕有诈,都怪奴婢愚笨,被人搞了手脚还不自知,还请你三思啊。” 冬儿虽然胆小却十分伶俐。 苓妃是什么样的人,她虽然不知,但能够在皇后纪灵手下爬上贵妃的宝座,还一直得影渊季盛宠,必不是善男信女,此番在途中遇上已是疑点太多,现在又被塞了纸条在袖口中,更是早有预谋,恐怕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花如墨得了这夏子夜被抓起来的消息。 冬儿并不知道花如墨与夏子夜到底是何关系,可从花如墨的反应来看,定是重要之人。可是再重要也不能为了这件事去求王爷吧,况且王爷现在处境也并非安稳,肯不肯帮是一回事,为什么而帮则是另一回事。 “王妃……”冬儿正着急的时候,花如墨已经站起身。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让红衣与绿衣陪我去找王爷。”说完,不给二人时间反应,便已经推门而出。 “王妃!”冬儿急得就要追上去,被静白拉住。 “没关系的,王妃聪明睿智,此番这样做定有其道理,况且……”静白皱皱眉头,“王爷对王妃有意,哪怕不愿帮,哪怕是生气,也不会对她怎样……” 静白了解花如墨,她并不觉得现在的花如墨有多喜欢夏子夜,这是夏子夜为她而留在北国,如今性命攸关,于情于理都该帮,不得不帮。 否则,这辈子也不会安心。 xxxxxx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书房内,灯火通明,案上纹龙香炉袅袅,萦绕而上,跳动的烛焰映出影逸寒精致的半边脸,完美的轮廓浑然天成,手持着一本书正看得认真而专注。 清风走进,拱手作揖道。“王爷,王妃求见。” 影逸寒忍不住蹙眉,抬眸,淡漠的眸子流转,视线落在站在院子内的白色身影。 薄唇一勾,深色的冷眸略过一道寒光。 他自喉中溢出一声冷笑,阴沉的目光夹杂着风雨欲来的怒气。花如墨没事会主动来找他?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如今动作这么快,肯放下身段来求他,想必是为了救那个人。 这样想着,妒忌如毒蛇一般盘踞在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偏偏对她又下不了手,动不了粗。 收回视线,精致的面容冷了一分,冷声道。“不见。” “是。”清风躬身退下。 书房门前,月光倾下,树影斑驳,映在花如墨右边姣好的面容上,更加冷清。 她穿得本就不多,纤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纤纤素手不灵巧地提着一盏泼墨山水画的灯笼,如葱根般的手指早已冻得通红。 见到清风走出时,淡然无波的眸子动了动。 “王爷现在不想被打扰,王妃请回吧。”对于花如墨,他还是印象不错的,聪明冷静,识时务明事理,不惹事不怕事,只是这次怎么…… 清风看向为她打着伞的红衣与绿衣,二人对他摇摇头。 他不见她,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是今日她必须要见到他,她不能让夏子夜死,无论如何她也要试一试。 “麻烦你了,清风侍卫。王爷现在不想见我,那么我便一直等,一直等到他想见我那一刻。”花如墨淡淡地说道,薄唇微启,温热的气体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化为白烟。 她拉紧身上的披风,企图抵御身上的冷。 然,身体的寒冷远不如心冷来得快狠绝。 十二月的天本就寒冷至极,院内落叶纷纷,一片萧条景象。 天下着雪,开始时只是零零落落,后来,雪越下越大,洋洋洒洒,成鹅毛状,大理石铺成的小路被一片银白覆盖,好不壮观。 花如墨静静地站在院内,抬眸看向夜空,任雪花染成一头白发,一片素白将她淹没,脚下的单鞋早已冻透,刺骨的寒冷让她不住地颤抖。 然而,她却倔强着挺直身板在雪中站成了一棵松。看着这纷纷落下的雪花,她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那是前年的第一场雪吧,她与静白在雪中戏耍,突然被脚步声惊扰了视线。那日的夏子夜一身戎装,银色战甲加身,说不出的潇洒霸气,他自远处跑来不给她躲避的机会将她抱起,在空中转起圈来。他温柔的声音,似泉水一般好听。“我在边关听他们说,情人一起看第一场雪,那么他们就会像着了魔一样的更加喜欢彼此,哪怕海角天涯,他们也会相互吸引,走到一起。” 眼睛有些干涩湿润,她闭上眼静静听着雪花落地的窸窣声。 夜深了,空气慢慢变冷,温度骤然降低。 花如墨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薄唇轻颤,唇色发白。 这时,迂回的长廊自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个婀娜的倩影自远处走来,正是被影逸寒从皇宫中带回的两名夫人,苏沫与夕颜,她们一路笑着闹着向书房走来。 雪花放肆地飞舞,扰了一地的银白。 苏沫是西夏女子,大胆豪放,对着长相清秀的清风抛了个媚眼,姿态妩媚,声音娇柔道。“清风侍卫,王爷在里面吗?” 清风被迎面而来的浓烈胭脂味儿呛到,蹙眉面色不善,刚想赶她们走,却听得一个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自屋内响起。“让她们进来。” 书房内,文案台前,跳动的烛光打在男子修长伟岸的身上,影影幢幢,略显暧昧。暗紫色的滚边长袍,隆起一层薄薄的寒冰,眉目如画,面若刀锋,抬眸之际,冷眸微眯,似将满天的繁星都装了进去。 冷魅中略带几丝慵懒,脱去一身的戾气,柔和的光晕,衬着他的面容更加精致,此时的他,能勾走任何人的魂魄。 苏沫与夕颜踱着婀娜的步子,两双同样柔美的清眸微潋,双手交叠,对着男子盈盈一拜,举手投足,魅惑百生。 这个时辰来见王爷,她们心中自是忐忑的,毕竟他并非善类,性情多变,若是惹他不开心,搞不好小命都得搭上。然而,白日里听闻木炭的事情。二人商量再三,决定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来对了,王爷肯见她们,说明今晚心情还不错。 “王爷,妾身和姐姐给您煲了银耳莲子汤,为您驱寒。”苏沫巧笑倩兮,美眸流转,视线落在影逸寒身上娇媚羞涩。 “王爷,请慢用。”夕颜上前一步,小心地将粥倒入碗里,热腾腾的气体在空气中飘成了五彩缤纷的颜色。 影逸寒勾唇一笑,很浅却很邪魅,大手一挥将夕颜拉入怀中。冷色的眸子凝着佳人细致柔美的小脸,薄唇抬起,轻佻地吐出两个字。“喂我。” 夕颜愣了一瞬,抬眸正撞入一双寒潭一般深邃的眸子,男子俊美的面容直达眼底,心猛地一滞,跳动如小鹿,面色撩着受宠若惊。入府几月,从未见过王爷对她笑,没想到王爷笑起来,竟是这般惊为天人。 “王爷……”苏沫嘟起小嘴,清艳逼人的小脸透着浓浓的不满,轻轻拉起影逸寒的衣袖,不依不饶。“你也抱抱沫儿吖……” 相比于苏沫的大胆*,夕颜倒显得有几分拘谨,被她一闹,神儿也回了一分。连忙挖了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下,而后又送到影逸寒嘴边,水灵的大眼睛含情,声音媚到了骨子里。“王爷,请张嘴……” 影逸寒低笑一声,另一只揽过女子的腰身,左拥右抱了起来,大手探进衣襟之内,引得女子抑制不住的娇笑。 银耳莲子粥入口丝滑,甜而不腻,本是上好的滋味儿,他却味同嚼蜡。深更半夜,佳人在怀,衣衫将要褪尽,他却提不起一点兴致,视线如秤砣一般,扫过窗外那抹倩影,便再也收不回来。 花如墨…… 你都不知道冷吗?穿这么少,耍苦肉计给谁看?当真以为本王舍不得你?你再病倒了,本王可不会再去寻好药治你! 想到这里,他不禁恼怒起来,心下也隐隐作痛,妒忌像毒蛇一般盘旋而上,啃食着他的孤傲。 似感受到影逸寒突然而生的怒气,夕颜疑惑地抬头看向长相绝美的男人,娇媚的小脸微微一僵,寻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看到站在雪中的花如墨。 一头青丝染雪,脸颊苍白如纸,纵是病弱狼狈之姿,却也让人赏心悦目,移不开视线。 花如墨…… 她在心中念着,隐隐地妒忌起来。好看的眸子一转,她娇笑着抚上影逸寒胸膛,纤纤素手轻轻画着圈,将男人的视线拉回。“王爷,王妃怎么一直在外面站着啊?” 被她这么一提,苏沫也向窗外看去,眸子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回眸间,小嘴嘟起,娇滴滴的圣母模样,“王爷你也太狠心了,把王妃姐姐冻坏了可怎么办啊。” 影逸寒低首,看向怀中两个极尽讨好自己的那人,长眉微蹙,心中不解。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能得到什么样的女人。只要稍以柔情相待,哪个女人不是对自己趋之若鹜? 偏偏她花如墨,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一副淡漠的模样,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与深深的挫败感,快要将他逼疯了! 长臂一伸,抱紧怀中的女子,力气之大,弄疼了她们。“不提她!” 门口,清风倚门,抱剑而立。 俊朗的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视线飘向屋内的男子,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王爷很在乎王妃,却为何要百般刁难她?视线再落向花如墨,想不到这副柔柔弱弱,仿若一阵风便可将其吹倒的小女人,脾气这么倔。 房间内传来打情骂俏的嬉闹声,在这安静的夜里尤为清晰。花如墨蠕动了下嘴唇,想要微笑着为自己打气,却发现脸颊早已冻僵,连一丝苦笑都挤不出来。 凛冽的寒风吹起,手中灯笼滑落,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抓,脚下一个踉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沉积的雪花被激起,洋洋洒洒地落了一身。 此时的她身体早已冻僵,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周身是刺骨的冷,手心抬起,将雪打落,刚要起身,眼前多了一双白色干净的虎皮长靴,坚硬的鞋底踩上她萝卜一般红肿的手指,钻心的疼痛,引得她忍不住嘤咛一声。 小巧的下巴被抬起,被迫仰起头对男人对视,光洁的冷眸映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容,青丝染雪,好不狼狈。 “王……王爷……”似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吐出两个字。 影逸寒凝着手中的女子,因为寒冷,浓密的睫毛凝了一层冰霜,微微一颤,剪剪清眸露出,涟漪微荡,薄唇冷青,唇瓣微凉,此时的她柔弱得如冰雕的饰品一般,轻轻一碰,就碎了。 心,抑制不住地疼痛,手,因为压抑,忍不住地颤抖。 这个女人,总是能很轻易地触动他的心弦,左右他的情绪。 雪,肆意地下着,他一袭长袍,孤傲尊贵,居高临下地俯视,冷色眸光变换,让人看不出情绪。她一身素色长裙,白衣胜雪,和身后的银白融为一色,小脸扬起,郁色匆匆的眸子微潋,千万情绪,尽在其中。 夕颜和苏沫走至门前,正看到这番景象。虽心下很不想承认,这二人在一起,莫名的和谐,静谧得如画一般。 苏沫有些讪讪,嘟起小嘴,面露妒忌,性格乖张的她,上前一步,就要扶起花如墨,眸光微冷,语气却是恭敬至极。“王妃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起来……” 纤纤素手抬起,还未碰触到花如墨的身,头顶传来男人冷冷的声音。“滚!” 苏沫惊了片刻,举在半空中的手颤颤收回,水灵的眸子同情地望向花如墨。夕颜此时也走上前来,面露喜色,却不吱声,也同样同情地看着花如墨。 蜷曲的手指,冷不丁地抖了一下,花如墨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夺目而下的眼泪,急切地拉住男人的衣摆。尊严与生存,熊掌与鱼,都是不可兼得的。他喜欢践踏别人的尊严,那么,她便双手奉上,供他享乐。“王爷,妾身想求你一件事。” 秋水剪眸盈盈,以最卑微的姿势,望向掌握夏子夜生死大权的男人。 影逸寒凝着她的眸子冷了一分。 西夏女子最是见不得人这般卑贱,苏沫眸中慢慢地全是鄙夷,话未经过大脑,脱口而出。“王妃,怎么说你也是公主出身,怎么这么这般厚颜无耻地赖在这里啊。王爷都喊你滚了,你还不滚?” 拉住衣摆的手停了一瞬,虽心中有万般不愿,但只要能救夏子夜,这些都不算什么。她一瞬不瞬地望着宛如神祗一般的男人,苍白的小脸,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影逸寒低首,视线落在苏沫搭在臂弯上的柔荑,薄唇缓缓勾起,云淡风轻中,夹着风雨欲来的寒冷。“给你一天的时间滚出王府。” 苏沫心中大骇,脸色苍白如纸,唇瓣颤抖,梗在喉咙的话说出,带着浓浓的恐惧。“王爷,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我改,我改,你不要赶我走。” 影逸寒嘴角的笑缓缓加深,带着刺骨的冷。“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遍!” “颜夕夫人,苏沫夫人,请回吧。”清风上前,气宇轩昂地站在她们身边,长臂一挥,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爷……”苏沫还想为自己辩解着什么,触及那骇人冰冷的视线时吓了一跳,喉中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旁边的夕颜也是一脸煞白,连忙躬身行礼。“妾身先行告退。” 说完,拉了拉呆在原地的苏沫,二人的身影匆忙,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大院。 原本热闹的院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雪花落下的簌簌声。 xxxxxx 书房内,影逸寒冷峻的脸上凝起冰霜,冷眸似万古不化的冰川,阴冷狠戾地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 然而,他却带上虚伪和善的面具,笑得愈加冷酷,声音低沉。“王妃,有什么事就直说,你这般卑躬屈膝的样子,让本王看了受宠若惊。” 经过暖炉边时,大手一推,将它推向花如墨,突然而至的温暖缓解了她的难受。 她敛起眸中的狼狈与屈辱,挺直腰杆,水眸盈盈,晶莹澄澈。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寒冷变得沙哑战栗。“王爷,妾身有一事相求。” 他明明知道她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却这样戏弄她,目的就是要羞辱她,就是要脚踏她的尊严。既然他想要,那么她双手奉上。。 62|5.22 |家 85_85784“何事?”影逸寒抬起眼皮,视线如利剑一般冷冷地射向花如墨。 “妾身恳求王爷救南国镇国将军夏子夜一命。”花如墨抬眸,倔强着与他对视,看到他眼底升起的火焰。心,猛地一滞,寒气自脚底升起,顺着她的肌肤刺入血肉。 他生气了,纵使距离很远,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花如墨!你是不是傻到没有认清事实!你是本王的王妃!你竟然为一个差点杀死你夫君的男人求情!”影逸寒怒极反笑,拿起桌子上的砚台砸向地面,墨黑的污渍溅了花如墨一身,在素白的外衣上盛开出一朵朵绚丽的小花。 花如墨的身体随着砚台跌碎跟着一抖,略显无神空洞的眸子露出惊讶的神情。 差点杀死你夫君…… 夏子夜是刺杀影逸寒了吗? 怎么会这样…… 花如墨咬了咬牙,压下心里巨大的恐惧。可……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夏子夜死啊。 这是她唯一的办法了,她不知道除了他之外,谁还能……谁还有这个能力救夏子夜。 纤纤素手猛地攒紧,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勇敢,不要怕。 再抬眸,她目光沉静地看着盛怒的男人,缓缓说着。“王爷武功高强,运筹帷幄,夏子夜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又何来会杀死你一说?” 影逸寒微微一愣,自是听出她话中有话,清眸变得愈加冰冷,眼底凝结成冰,眉如刀,唇如锋,他狠狠吐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花如墨淡看了一眼周围,周围仆人连忙躬身退下,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花如墨与影逸寒二人,气氛极度压抑,亦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花如墨平稳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冷静,“妾身知道夺去如墨清白的人就是你。” 话刚一落,影逸寒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异色,眼神不似刚才那般明朗,隐隐地有一层狼狈,他突然就不敢看女子的眼睛。他早该想到,她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聪明冷静,什么事儿在她心中都如明镜儿一般,亏他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王爷,妾身被皇后施以重刑,依然没有供出您,这个孩子你如果不想要,那么妾身愿意打掉……”她还没说完,只听砰地一声,影逸寒将手中的水杯捏碎,破碎的瓷片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尖流下。 他冷笑一声,眸子溢出受伤之色,“花如墨,你竟然知道一切都是本王所为,为何不寻求本王的帮助?纪灵多次逼迫你为她所用,你为何不告诉本王?在你眼里,本王就那么不值得信任?不值得依赖?” 花如墨微蹙眉,不解地看向他,为何话出自他之口,就变成她才是做错的那个人了呢?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凉凉道。“妾身从未这样想过,只是如果王爷有心帮,又何必等妾身来寻帮助?” 她目光如炬,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却恍如一把把利剑刺入影逸寒的心中,堵的他哑口无言。 花如墨的眼前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可能是发烧了吧,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看来要速战速决了。 她抬眸,继续道。“上次十三爷回来的酒宴上,你中毒是假的吧,目的是为了激化你和太子爷之间的矛盾,拉拢民心。我知道上回天牢被劫途中救我的黑衣人是你,我知道你一直在利用我一边挑衅太子爷,一边以弱者姿态的出现,离间朝中百官,让他们为你所用!我也知道你的秘密,其实你是先皇的儿子,并不是当今皇上的,你……” 花如墨还没说完,脖子已经被影逸寒掐在手中,他缓缓将她提起,花如墨注意到他是站着的,原来他这么高,她站起来不过到他的胸前。 “你是在威胁本王?”影逸寒肺中溢满怒气,冷眸迸射出骇人的杀气。他并不是真的害怕花如墨会将这些说出去,他气的是她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拿这些来威胁他! “王爷运筹帷幄,所有事态发展都在您的计划之内,妾身根本威胁不到你……”花如墨一动不动地任他掐着,脸色涨红,意识游离。 “那你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这么多,为何不去揭发本王?”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影逸寒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对眼前这个女人一点都不了解,她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他做足了掩护,都是为什么? 心里抱着一丝希望,是否她这样帮他是因为在她心中有他的一席之地? “良禽择木而栖,王爷是龙,有朝一日,必会兵临天下。如果王爷肯救夏子夜一命,妾身愿为王爷所用,为王爷分忧解难。”花如墨细细地说着,语气不卑不抗,自始至终,她都面容冷静,目光澄澈地对他对视。 其实,她在赌,她在赌这个男人对她感兴趣,不管是出于他对她的征服欲还是占有欲。 “花如墨!”影逸寒彻底怒了,想想这将近一年来,他为了保护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都不如一个夏子夜来得重要,他一面周旋于深宫之中,一面应付江湖那边,两边弄得他焦头烂额,而这个女人却不知好歹地心里天天想着别人! 大手在不自觉地攒紧,他看到她的眼睛开始翻白,他在心中对自己默念。 如她所说,他是要兵临城下的男人,他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只为将那些曾经害过他和母妃的人统统送往地狱。 他本不应该对她动情,她现在于他来说,已经是个十分重要的存在,她已经是他的弱点,他应该杀了她,他应该让自己没有弱点! 可为何,心中如此明白,他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知道只要自己稍一用力,这具美丽的躯体便会成为一具尸体,这双澄澈灵动的眼睛将再也映不出他的面容,这张花瓣般的薄唇将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切尽在他的念想之中,只要他愿意,他便可抹杀掉他唯一的弱点。 无处宣泄的怒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手指因为压抑,抖得厉害。 心中无数个声音在呐喊,下手吧,下手吧…… “王爷,手下留情啊!”清风走进屋内时,正看到影逸寒冷眸中骤起的杀意,连忙屈膝跪下,拱手道。 影逸寒猛地惊醒,手指一松,手中的佳人直直地滑落,跌向地板,骨头与地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咳咳……”花如墨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知道她赌赢了,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侥幸之余,心中也有一份暗喜,而她来不及去想这份暗喜来自何处,眼前一黑,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三日正午,冬日的阳光虽然足够温暖,却丝毫抵挡不住寒冷的侵袭,窗外冷风呼啸而过,夹杂着凛冽的气势,给这个萧条的季节平填一抹冷寂。 屋内,安吉儿将最后一根木头扔入暖炉中,温度渐渐变高,她伸出小手烤着火,又搓了搓手,眼看正午已过,她走入房内,想要试探一下花如墨的烧退了没。 床幕被拉开时,她看到花如墨此时正睁开眼,眼神朦胧空洞,眼底充满血丝,好似经历过生死一般。 她微微一愣之后,扶起她,将枕头放在她的身后,端起已经热好的汤药送到她口边,一边喂着她喝药,一边轻声说。“你总算醒了,你再不醒的话,王爷就要把王府的底儿给掀了。” 花如墨头晕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扯起嘴角对着她露出一抹浅笑,声音沙哑道。“安吉儿?谢谢你照顾我。” 安吉儿将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美眸流转,说不出的淡然清雅,黛眉微蹙,面色露出担忧,“跟我还这么客气?若不是因为你帮我,我现在恐怕早已经被王爷赶出王府了。” 她细细地说着,将被子的一角压好,抬眸似关心又责备地对她说,“你怎么这么糊涂,拿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个无关的人?” 花如墨扯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无光的眸子似一汪打破了秋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抬眸,清眸如繁星一点,落入眸中,说不出的澄澈晶莹。 安吉儿看着她凄苦的愁色,突然心中明了,如她这般性格似风的素雅女子,又有哪个男人能不为她着迷,风是没有方向的,所以爱慕她的人注定要了一生追随她。 影逸轩如此,影逸尘亦如此,影逸寒亦如此。风是抓不住的,若非它想停下脚步,纵使你倾其所有也留不住她。 “这是我欠他的……”花如墨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静白推门而入。 在看到花如墨醒来的时候,小巧的脸上似有泪划过,“谢天谢地,王妃你终于醒了……” 静白上前一步,拉住花如墨的手,薄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在看到她苍白的面容时又闭上了嘴,黛眉紧拧,不知所措。。 63|5.22 | 85_85784“静白?你怎么了?是不是夏子夜……”花如墨在安吉儿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抓着静白的手不断地用力。 静白抬眸,灵动的水眸微潋,泪眼婆娑,一脸的着急与彷徨,触及到花如墨悲凉的眼神时,心神一怔,自是知道若是夏子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花如墨这一辈子都将活在深深的内疚当中。 银牙一咬,她一狠心,说道。“奴婢听闻今儿太子下令,要明日午时处死夏将军!” 花如墨深色略显无神的眼眸瞪大,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心慢慢变凉,到底影逸寒还是不打算帮她嘛?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吗? 也对,影逸寒忍辱负重五年,运筹帷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翻手覆云、挥手是雨,让曾经那些陷害过他的人后悔,为的就是把当今皇后纪灵与太子影逸轩从皇宫中赶出去,如今影渊季病入膏肓,恐怕已无太多时日,他又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做出冒险之举。 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看着夏子夜被杀?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得去试试,不能让夏子夜死。 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强撑着身体下地。“我要去找王爷。” “王妃!”静白尖叫一声,扶住摇摇欲坠的花如墨,“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啊,奴婢去喊王爷过来……” 说完,静白的身影转身没入屏幕之后。 安吉儿微蹙秀眉,搀扶她坐到床边,细语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当今世上,也只有你最傻了。” 花如墨虚弱地靠在床边,半掩清眸,苦笑道。“莫笑我傻,更有比我傻的人。” 这时,门外传来红衣与绿衣行礼的声音,接着是轮椅滚动碾压地面的身影,穿着一生黑色滚金边刺绣锦袍的影逸寒映入眼帘。 “安吉儿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安吉儿连忙起身,对着坐在轮椅上的人盈盈一拜,举手投足间,虽然柔弱却不显娇态,明眸盈盈,别有一番风韵。 影逸寒淡淡扫了一眼安吉儿,高深莫测的脸上凝出冷然的情绪,视线越过安吉儿,直直地落在花如墨透着病态的小脸上,一摆手遣退了屋内的所有人。 安吉儿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门扉轻阖,她的视线看似落在轮椅男子的背影上,实则落在屋内靠墙陈放的铜镜上,里面映出身着白色衣衫的娇小身影。 花如墨有时很聪明,有时又很笨,她能看得出影逸寒对她有意,会在关键时刻请求他的帮助,然而她却看不出影逸寒对她的感情,实则比想象的要深得多。 那么,她呢? 在那个人心里,她是否也占有一席之位? 或者说,她不过是他用来监视影逸寒的一枚棋子? 安吉儿对花如墨的感情很复杂,被困于王府这种深不见底的沼泽中,还能够保留住最初的模样,始终不忘初心,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花如墨了,在很多地方,她与花如墨是很像的,但又有很多地方是不像的。 人生得一知己,实属难得,可惜二人却没有站在同一阵营,可惜她是寒王妃,可惜她是那人心尖上的女子。 垂眸间一道异色闪过,袖中的手指紧攒,直至指甲深入肉中还不自知。 “安夫人?”静白见她久不关门,轻喊了一声。 安吉儿猛地回神,素手一合,门扉轻掩,她回眸浅笑,似迎风盛开的一朵腊梅,显得孤傲又清冷。“你在这里好好守着,若是有事便来通知我,我先回去了。” “嗯。”静白回以浅笑,对于这个安夫人,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这世上难得有女子如花如墨一般淡漠素雅,蔷薇便是其中一人,说起来,她俩也真的是有缘,两个性情相似的人遇到,能相互了解便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缘分。 xxxxxx 屋内,暖炉腾腾,案上香烟,袅袅朦胧。 影逸寒自轮椅上站起,高大颀长的身影走向床边。 今日的他稍作打扮,一头青丝乌黑柔顺,束于头顶,被一条暗紫色发带束起,说不出的高贵与优雅,蚕眉飞入两鬓,溢出冰霜,冷眸如炬,宛若寒潭,深不见底,鼻如悬胆,薄唇如锋,面如刀。 他从外室走来,一股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特有的王者霸气,有着让人臣服的魄力,这就是真正的他,桀骜不羁得令人无法侧目。 俊美邪魅,宛如神祗。 花如墨竟一时移不开目光,心底冒出莫名想要臣服的念头,那邪魅冷然的眸子如那夜从刺客手中救出她时的一模一样,微微眯起,像是窥视猎物的雄狮。 “醒了?”影逸寒似乎有点不习惯在她面前行走,先是在原地踌躇几步,才迈开步子来到床边,原本宽广的空间因为他的到来变得狭小而压抑。 人还是那个人,却给人一种不同于之前单纯冷酷的感觉,现在的他居高临下,眉宇间尽是不可一世的威严与无法忤逆的压力。 花如墨听到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移开视线,微微垂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阴冷而怪异。 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只是轻轻一点,影逸寒紧绷的脸有些许放松,大手顺势下滑抬起小巧精致的下巴,细细端详起这张已经算不上倾城的清瘦脸颊。 墨染的三千青丝随意披散,挡住了原本优美的脖领,微扬的小脸上,柳叶弯眉,如黛笔轻描,原本澄澈水灵的眸子,因为病态,眼眶深陷,黯然无神,薄唇轻抿,嫣红似血。 影逸寒脑海无端冒出‘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好一副病弱佳人的美图,这种柔弱至极的美给人一种绝望的诱惑,令他想起那夜在凤栖宫内时,女子在他身下辗转吟/哦,瘦弱的身体却给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影逸寒目光愈加深邃,指尖丝滑的触感似一株狗尾巴草挠在他的心田,让人饥渴难耐。 花如墨看到他眼底迸出的火焰,不觉心生抗拒,一偏头躲开他的钳制,随即冷冷开口。“王爷说话不算数,你说过会救夏子夜一命的……” 徒然升起的怒气刺激着影逸寒的大脑,亏他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夜不能寐,她倒好,睁开眼就想着她的情人。冷眸一眯,他笑得愈加冷酷。“如果本王偏要他死呢?” 花如墨抬首,柔顺的青丝自脖领滑下,露出凸起的蝴蝶骨,细嫩如凝脂的皮肤陈着雪一样的白,清眸一闪,语气决绝。“我会陪他一起死。” 巨大的心痛蓦地袭来,心脏如被人攒紧,用力揉捏,痛得无以复加,原来还有比噬心蛊发作更强烈的痛。“好一句陪他一起死,花如墨你为了他竟然可以连生命都不要!” 滔天的怒气源源不断地涌出,仇恨与心痛渐渐蒙蔽了他的双眼,他揪起床上女子的衣领,她便像风筝一般柔弱无骨地被提起,“你若是死了,本王就将你在乎的人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花如墨微微蹙眉,抬眸看着盛怒的他,突然心中一阵悲凉。 其实影逸寒是可怜的,他不懂得如何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一味的占有与威胁,在这些狠戾与冷酷背后全是他深深的伤疤,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将他伤成这样,不择手段是真,心狠手辣是真,而这全都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他就如同一个野兽一般,疯狂地对周围发起攻击,灭绝人性的同时,也将自己深深地埋葬。 花如墨是同情他的,可她的骨子里同他一样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坚持,她所想保护的人倾尽所有,她也要保护他。 深吸一口气,她缓声道。“若是你真的这样做了,你就连最后威胁我的砝码也丢了。” 面对她的冷言相对,影逸寒突然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这个女人狠起来,比他要歹毒得多,心被铺天盖地的妒忌淹没的同时,也在一点点的变冷,他怒极反笑,阴沉地盯着花如墨淡然无波的眼睛,“若是本王救他一命,你是否真如那日所说,为本王所用,为本王排忧解难。” 花如墨不明所以,蹙眉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凉薄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那么,拿出点诚意来。” 花如墨的下巴被捏得很疼,隐隐可见狰狞白痕,宛如水光湖色的眼眸动了动,看向面容冷凝、眼神冷鸷的影逸寒,男子眼底毫不掩饰的怒火一瞬间灼伤了细腻的心弦,这样在语言与行为上羞辱她,为何还要露出仿佛自己才是被伤得最重的表情。 拿出点诚意来…… 不过是想要她如所有簇拥他的妾室一样,趋之如骛罢了。 小手无意识地攒紧,眼底屈辱与不甘一闪而过,原本清灵的视线渐渐被盈润的液体淹没,却是抿了抿唇,缓缓向前靠近,直至泛着凉意与莫名酸涩的樱唇碰触到宛如刀锋般的薄唇上。。 64|5.22 首|发 85_85784柔柔软软的薄唇带着特属于女子的芬芳,就这样淡淡地、轻轻地压在他的薄唇上,女子的唇瓣温度要比他高出很多,虽只是蜻蜓点水般地浅吻,却令影逸寒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无法正常思考。 皇室出身,年少征战沙场,镇守边关多年,嚣张随意、洒脱不羁的性格使得过早地接触男女之事,不是没亲吻过,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有清纯的、可爱的、娇弱的、妩媚的、冷艳的、清冷的,哪一次都只是听凭身体最原始的*去回应,去掠夺,去占有。 可这一次,只是单纯的碰触,却令他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只是冷魅的瞳孔放大,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左边脸颊还布着疤痕的女子。 花如墨苍白的脸颊到底还是染上两朵红晕,清灵灵的水眸,光洁琉璃的眼底映出男子瞬间被点燃的火焰,不禁心生抗拒与屈辱,却在离开时原本扣住后脑的大手下移,抚过清瘦骨骼分明的后背,滑至腰间,稍一用力,花如墨只觉眼前一阵天翻地覆,仿若风筝般柔弱无骨的身子深陷软软的被褥中,鼻息间尽是清新的洗衣粉味儿。 “你……”花如墨惊呼一声,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颀长强壮的身体压下,小巧的下巴被扣紧,微启的薄唇被封住,想要说的话被尽数堵在喉咙里。 影逸寒伸出手,掌心向下,暗提内力,原本轻薄的白衣在掌间化为碎片,洋洋洒洒纷落在床上,在二人间放肆地飞舞,虽近在眼前,却犹如远在天涯。 花如墨颤抖着双手抱紧自己,指尖深深陷入皮肤,身体不住地往后退,哪怕是生着暖炉的屋内,寒气仍旧很冷的,只是一小会儿白皙细嫩的皮肤上已经冻了一层细浅的鸡皮。 羽翼般的睫毛轻颤,她冻得发青的皮肤更是激起了男子对她的蹂躏欲。蓦地,身体被拉入怀中,薄唇被擒住,一阵风雨欲来的狂虐气息将花如墨淹没,巨大的恐慌与屈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颤抖的身躯在他手上化为一江春水,密密麻麻的吻自唇角一路向下,被咬破的细嫩溢出血丝,更是刺激了他的神经。 花如墨奋力抵抗,奈何男人的力气就是比女子的大,她被他不断地压向角落,一股特属于男子的阳刚气息将她包裹在其中,无处可藏。 “怎么?后悔了?不想救你的青梅情人了?”影逸寒想起她这副隐忍的模样只是为了救夏子夜,滔天的怒火一波又一波地袭上心头。 咧嘴狠笑,抓住手腕,衣衫褪尽,她的双手被举过头顶,背深深陷在柔软的被褥间,本是温暖的触感却透着刺骨的冷,蓦地胃部一阵翻滚痉挛,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推开影逸寒伏在床边把刚喝进去的药尽数吐了出来,打湿了影逸寒的衣摆。 “花如墨!你好大的胆子!”影逸寒的脸一沉,双臂一松,将她禁锢在狭小的空间之内,脸色因为愤怒微微扭曲。 “妾身无意冒犯,身体实在不舒服……”花如墨慌乱地抬眸,撞入一汪寒潭当中,柔软与强硬的对比,小手不由得攒紧他的衣袖,她急急地解释道。 “无意冒犯?还是说本王的吻令你恶心?”影逸寒攒着的手腕不断用力,拉回床褥,柔顺的青丝划过脖颈拂过手背,犹如瀑布般洒落在白色的床褥上,白底黑线,犹如一幅幅泼墨写意山水画。 女子清秀的面容透着淡淡的苍白,清灵灵的眼眸因为呕吐难受显出红光,眼底流光波动,眼角溢出泪花,花瓣般的薄唇被咬破,嘴角血迹斑斑,小手颤巍巍地裹紧床褥,手臂却是在护着小腹位置,小心翼翼、轻轻缓缓的动作,落在影逸寒冒着怒火的眼中,宛如冰天雪地寒冷的眼底划过一丝不忍。 看着她流血流泪的模样,影逸寒的心没有感觉到一丝轻松快乐,相反闷闷的,犹如千斤的重锤打在心间,很痛很痛,痛得无法呼吸。 撕扯床褥的大手缓缓攒紧,因为用力咔咔作响,骨节处泛着苍白,却怎么也做不出下一个动作。 “够了!”影逸寒攒紧的拳头打在床板上,冷魅的冰眸阴沉冷凝,掰开花如墨的小嘴,从银白色牙缝中解救出已经被咬得破碎的嘴唇,覆着手茧的指肚轻轻擦拭嘴角,“本王答应你救夏子夜就一定会救,你既然为我所用那便是我的人,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伤害自己……” 花如墨眸光涟涟,清灵的眼底闪过一丝戒备,方才仿佛一头吃人的狮子,这会儿冷静下来,冷寒的面容宛如万古不化的冰川,冰眸微眯紧紧地盯着她,像是窥伺猎物的雄鹰。 微微侧头躲过了那只抚摸唇瓣的大手,拉紧被子裹在身上,趁着影逸寒愣神时,细长的小腿噗唋噗唋地往后缩了缩,直至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才稍稍停下,“如果王爷说话算话,那么妾身也会信守承诺。” “花如墨!”影逸寒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伸出手想要拉女子过来,视线触及轻颤的身子紧紧贴在墙壁上的模样,那双原本清灵灵的眼眸,满是戒备,这样如坐针毡、诚惶诚恐,宛如受了惊的小鹿般,并不算精致绝色的面容,更准确的说是带上几分狼狈的脆弱,却令他心头一动,不忍心去伤害她。 影逸寒如刀锋般的冷颜紧绷,薄唇紧抿,终究还是放下了手,冷笑道。“算了,每次交锋赢得都是你。” 翻窗而下,颀长挺拔的背影落入花如墨的眼,无端感觉有几分孤寂与冷然,坐上轮椅,车轮碾压地面发出吱呀的响声,很快便消失在屋内。 屋外淡色的光线顺着扇形徐徐敞开的门扉,丝丝缕缕地倾下,明暗相间,洒落了一地醉人的光晕。 而后,砰地一声,木质门扉被大力关上,震得房顶白雪抖落下来。 花如墨的背紧贴在墙壁上,盈盈水眸凝着湖光水色的流光,脑海里回荡着那个不可一世、倨傲不羁男人留下的话——孩子你想要便要,不想要便不要。 花如墨无端感觉有些落寞,纤细的手扶在小腹上,尽管已经怀孕六个月,但由于身体瘦弱,小腹只是稍稍凸起,使得她看起来比以往丰腴些,却还是很单薄、很清瘦。 影逸寒不想要这个孩子…… 这样的认知令她心里莫名泛起酸涩,聪明如花如墨,那夜碰触到那名男子腰间挂着的玉佩,而后与影逸寒的相处间早就认出那枚玉佩正是他的,只是后来见到影逸轩与影逸尘时,发觉二人身上也带着相同的玉佩,怀疑的目标才分散至三人其中一人,后来又因为性子淡漠,随遇而安,又并非美好回忆就没有再过多的注意。 说到底,花如墨只不过是不想卷入北国皇室争斗的漩涡中,只是如今看来,不得不卷进来了。 花如墨再次想起自己从天牢被劫走的那天,身形颀长挺拔的男人张开双臂把她护在狭小的空间内,竟然以血肉之躯把来自后方的利箭尽数挡了下来。 花如墨有时忍不住去想,在影逸寒心中自己到底算是什么,被利用的对象?不,他虽然运筹帷幄,虽然忍辱多年,但从来都不是个会刻意说谎的人,他说不屑于利用女人,那便是不屑利用。 那自己对他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玩物? 纤细的手颤巍巍地伸出,五指靠近指尖的地方布着狰狞的疤痕,现在的她连吃饭拿筷子都握不紧,不够饱满的指肚摸摸左边的脸,没有照镜子,还是能够想象出镜中人稍显狰狞的面容。 如今,连美人都算不上的她,到底还有什么吸引他? 隐隐的,似乎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又被她刻意回避掉。 影逸寒的不可一世、桀骜不驯,相比于影逸轩的温润儒雅、笑里藏刀,更具王者风范。 影逸寒必称王,一定会兵临城下。到那时,自己呢? 花如墨好像突然明白了当时影逸寒为何会潜入凤栖宫夺走她的清白,恐怕是想利用这件事嫁祸于影逸轩,太子名声受损,民心向背,也有利于自己称王称霸,夺得政权,只是后来不知出于何原因,他放弃了这个计划。 可是自己已经声名狼藉,等到影逸寒称王那日,自己恐怕会被第一个开刀。 如果是这样,又该怎么办? “王妃!”静白撩起水晶珠帘,看到的是一地狼藉的衣服碎片,裹紧被子缩在床边一角的花如墨,一头黑色的青丝随意地披散,不算倾城的小脸淡漠冷凝,原本清幽的眸子透着黯然的空洞,眼底滚动着清泪,却始终没有流下来。 冬儿也吓了一跳,却在静白反应过来前先取下挂在屏风上的衣衫,来到床边恭敬地递给花如墨,而后与静白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屋子,才悄然地站在床边。 静白为花如墨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眼底泪光盈盈,心疼地看着她。“王爷是不是对你不好?你……” “没有,只是我自寻烦恼罢了。”花如墨对她摆摆手,并不想继续提及此事,随后对着同样凄苦表情望着她的冬儿一笑,“去把祛疤药膏拿来,我有点厌恶这张丑容了。”。 65|5.28 | 85_85784是夜,夜深人静,夜阑入静,静谧的夜空中月光如华,银色的淡光丝丝缕缕透过淡薄的云层倾下,落在木质的纸窗上,透过细小的缝隙,落了一地醉人的光华。 今夜的冬风很安静,安静地轻轻拂动窗纸,沙沙细微的、听不清的声音,令花如墨原本烦躁的心也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已是深夜,暗色的烛光,明晃晃的烛焰,跳动的明暗相间的光柱打在她淡冷宁静的面容上,越发显得娴静清雅,就连左边脸上凸起的伤疤也凝出安和的颜色。 静白托着下巴,半眯着眼,实在熬不住,小巧的下巴从掌心滑落,突然的失重使得吓了一跳,水灵灵的眼眸蓦地瞪大,惊慌地四处看了看,直到砰砰的心跳声安静下来,才看向坐在窗边的女子。 秀气的眉不禁蹙起,连忙起身取下搭在屏风上的厚重外衣披在女子瘦弱的肩膀上,灵动的眸子流转,看了一眼窗外,担忧道。“王妃,这夜已经深了,你的身子又病弱,还是早些休息吧。” 闻言,花如墨心中一暖,布着血痕的薄唇微抿,扯起一抹浅笑,很轻很淡却很美,“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静白的眉头蹙得更紧,扫了一眼摊在桌面上的书卷,“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识字的,天天看书有什么意思?” 虽是这样说着,却没有起身,只是继续拖着下巴打着盹儿。 花如墨抬眸看向她,女子看起来已经很困了,因为担心她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清秀姣好的面容上带着熬夜的乌眼圈,看起来有一丝滑稽。 心中有些不忍,纤细的手指不灵活地合上书页,戳了戳又要睡熟的静白,对上那双泛着浓重困意的双眸,微笑道。“我也准备就寝了。” “是。”静白一喜,连忙起身,把桌上的书卷收好放回书架上,而后扶起花如墨来到床边,掌间传来纤细骨骼分明的触感,垂眸看过去,才见女子的手腕细的厉害,一点肉都没有。 花如墨回眸,清澈宛如黑宝石般的墨眸,盈盈流光,仿若静谧夜空的繁星点点,推推发愣的女子,浅色的薄唇微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静白抬眸望进花如墨深色的眸子,抿了抿唇角,小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王妃你太瘦了。” 花如墨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好像是比刚来北国时细了一些,但感觉还好,看着静白愁眉苦脸的俊俏模样,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只是回握住女子的小手,说道。“也许是腹中的孩子把营养都吸走了,再说胖了的话变难看了怎么办?” 静白好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看着花如墨淡然的浅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知道她是那种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的人,只能叹口气,安慰道。“可是,那些个公子哥儿不都喜欢丰满的女子吗?看起来瘦但是摸起来有肉的,你应该吃胖一点,这样王爷才……” 说到这里,静白噤了声,小心翼翼地看了花如墨一眼,仔细观察其神色,但见她淡淡的表情不起波澜,微弯的嘴角上翘,扯起淡浅的笑容。 静白一直觉得自家主子很美,虽不是那种惊心动魄的张扬美,却是隐隐淡淡的,很养眼给人印象深刻,即使被毁容仍旧很美。 只是,都说男人喜欢貌美的女子,花如墨的脸哪怕是灵丹妙药也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期,现在看起来还是很狰狞很难看,只是王爷好像看起来对她还是很感兴趣的。 静白皱皱眉头,接过花如墨脱下的衣服,挂在屏风上,回头调笑道。“依奴婢所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王爷都觉得你好看。” 花如墨拉着被褥的动作一滞,下意识地摸摸脸颊,凸起的疤痕似乎长平了一点。“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话刚落,花如墨还没来得及拉上被褥,只觉眼前一晃,一道身形颀长挺拔的黑影出现在面前,出手极快,几乎是瞬间把静白打晕,而后一双寒冽的冰眸看向花如墨。 来人穿着一身暗黑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根纯黑色腰带,衬得身形颀长挺拔,原本只是简单古朴的装扮,却因男子浑身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桀骜不驯而显得十分耀眼,冷峻的面容,紧绷的侧脸,宛如刀削的下巴,浑然天成的俊美五官,无比透着不可一世的冷傲与孤寂。 “静、静白……”花如墨清灵灵的眼眸蓦地放大,面露惊慌模样,刚想靠过来却被来人拉住手腕,烟月弯眉轻轻蹙起,愤怒地看向影逸寒。“你对静白做了什么?” 影逸寒大手稍一用力,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跌入怀中,三千青丝顺着脖颈滑下,刚好挡住薄衣外露的白皙皮肤。“你是想让她看到本王装残,然后杀了她?” 花如墨抬眸,望进一双冷寒不知为何透着一丝怒气的眼眸,想要从钳制中挣扎出啦,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只能瞪着澄澈水灵的眼眸看他,咬咬牙冷声道。“王爷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你只要说过一个谎言,日后就需要说无数个谎言来圆这个谎。” 影逸寒一愣,眯了眯冷眸,“倒是伶牙俐齿,只是不知道一会儿你见到旧情人时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 此时的影逸寒是生气的,生气花如墨对别人总是温柔相待,不过打晕了静白而已,那淡漠清冷的面容一瞬间天翻地覆地裂开,那样担忧的神情,不知何时才能为自己绽放。 花如墨眸光一怔,隐约有恼羞成怒之色,还未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双肩已经披上厚重的外套,影逸寒就这样在女子惊诧的眼神下揽住腰身,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静谧的夜空,往皇宫内关押夏子夜的天牢方向而去。 花如墨并非第一次被影逸寒以轻功带动在空中飞,然到底是女子对于在高空中行进还是有些害怕的。 并不灵巧的小手无意识地攒紧衣襟,瘦弱的身子紧贴在影逸寒冷硬的胸膛前,也许是靠得太近,竟然听到男子隔着衣衫传来的有力心跳声。 察觉到怀中人的轻轻颤抖,影逸寒的大手环过花如墨的腰身,微凉的指尖顺着单薄的背来到腰间,鼻息间尽是女子身上特有的清香,心按捺不住地跳动,他不禁皱起眉头,每回与花如墨稍稍靠近,心就会按捺不住地加快跳动,这种宛如情窦初开青涩少年的心境,令他的眼神越发沉冷。 xxxxxx 花如墨以为影逸寒要带她进天牢,没想到只是把她放在天牢的房顶上,看着男人起身要走的动作,不禁心中一慌,急急地出声。“你……”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咬咬唇,压低声音道。“你要去哪里?” 影逸寒被女子一瞬间露出的惊慌表情触动,无论现在的她出自何理由对他依赖都是好事,只要女子还在他的身边那便足够,不觉放缓语气,声音却硬硬的一点也不温柔。“你不是想要救夏子夜吗?呆在上面好好看着,免得以为本王又对你撒谎!” 说完,双脚蹬地,飞向的是凤栖宫的方向。 花如墨站在房顶上,一时不知所措,凝着越来越远的身影,眼底掩饰不住的慌乱,踮起脚尖往屋下望了两眼,不知是否因为身体太虚弱的原因,大约只有三四米的高度竟令她一阵头晕眼花,险些摔下去。 不得不蹲下身子,略显狼狈地往上走了几步,谁知还未走出几步,竟然听到叮叮咚咚的锁链声从脚下传来,露在外面的小手早已冻得通红,犹豫了一瞬还是伸出来,拿起松动的瓦片。 天牢中,四处漆黑一片,潮湿异常,远远地可闻到一股刺鼻的腐朽气味儿,很难闻,令原本就处于怀孕期间的花如墨胃里一阵翻腾,不得不捂住嘴巴,强忍住干呕的难受。 忽而,牢房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呻吟声,接着,锁链相互撞击发出毛骨悚然的叮咚声。 花如墨眸光一怔,眯眯眼眸循声望去,阴暗的牢房中,粗制的锁链横七竖八地绑着一个人,暗色的火把自走廊里散落淡色的光晕,照亮了一室的狼藉,亦映出男子一脸的血痕。 他披头散发地被束于墙壁之上,手指粗的锁链自他的锁骨穿进,胸骨穿出,束于腰间,双腿被绑住,银色的钩子刺入脚板,留下狰狞的血痕,掌心间依稀可见两枚钉子刺入,他整个人被狠狠地钉在墙上,身上伤口很多,然每一个都避其要害,使他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之时,伤不致死。 花如墨双手捂住张大的嘴巴,震惊的眼眸瞪大,牢房内的男子似乎早已知道她的存在,艰难地抬头,四目相对之时,恍如隔世,她惊诧不已,他悲喜交加。 虽然他已面目全非,然花如墨还是从他那双墨色眼眸中看出了他的身份。 夏子夜…… 他是夏子夜啊……。 66|5.28 | 85_85784花如墨的水眸瞪得老大,几乎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情景,这个被折腾得看不出模样的人竟然夏子夜。 怎么会这样,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眼泪夺目而出,她的身体因为内疚抖得厉害,双手撑在瓦片上,冬日里的冰天雪地顺着指尖一路侵袭,支撑着身体,精神极尽崩溃。 “夏子夜……”她颤抖着呢喃了一声。 狱中的男子抬眸,明眸毫无焦距,现在的他身体虚弱的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是仅凭声音他便可知房顶的这个女子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花如墨。 “如墨……”夏子夜艰难开口,不想情绪激动扯动了身上的锁链,疼得他到抽一口冷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刺激着花如墨敏感的神经。 花如墨突然冷静了下来,呆呆地跌坐在牢房的房顶,冷风拂面,心中大骇,宛如碧波汹涌,冷得骇人。 这时,牢房门口传来噗唋的声音,花如墨从震惊中醒来,屏住呼吸,侧眸往牢房门口望去。 一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宛如鬼魅般出现在牢房门口,出手极快极准极狠,两记手刀,原本站于两侧的侍卫已经倒地不起。 随后男人冲不知名的方向打了个花如墨看不懂的手势,很快原本黑漆漆的地方,竟然跃出几道灵巧的身影,看起来像是女子。 她们跟在黑衣男子的身后,动作灵活,雷厉风行,先是放倒几名守门侍卫,而后向牢房里吹进了一种白色烟雾状的气体,原本分立于暗色光线下的几名侍卫应声倒地。 “迷香!有……”感知尚且灵敏的一人出声喊道,然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鬼魅身影,手起刀落,鲜血喷了一地。 “快,不可恋战,救出夏子夜。”为首的男人刻意压低声音,低沉略带磁性,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几人行至牢房前,其中一名身形瘦小的黑衣人,手握大刀,看起来瘦弱的身子却暗藏惊人的力气,大刀砍中锁链,金属锁链竟然从砍中位置生生地断成两半。 “好端端的一个翩翩公子,竟然被折磨成这样,影逸轩还真是狠。”斩断锁链的女子摇摇头说道。 “救人要紧。”黑衣男子皱皱眉头,看了一眼身体几乎没有一处完损皮肤的夏子夜。 几人虽是女子,下手却是快准狠,来到夏子夜面前,抱拳像是江湖人士行礼。“夏公子,得罪了!” 话刚落,掌心向上反转,提起内力,以花如墨看不懂的手势与姿势,很快取出钉于夏子夜四肢与锁骨的金属钩子与钉子。 “你、你们……是……谁……”也许因为太过疼痛,反而感觉不到很疼很痛。夏子夜费力地抬起眼眸,模糊的视线里零零落落勾勒出几道隐隐约约的身影,呻吟沙哑低沉。 “我们是能救你出地狱的人。”两名黑衣女子架起他,颀长的身子靠在女子单薄的肩膀略显奇怪。几人动作快速而灵活,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原本被钉在木板上饱受煎熬的夏子夜已经被救走。 临走之时,那名断后的男子抬眸,透过细小的缝隙,对着尚在房顶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的花如墨点点头,随后跟着一行黑衣人离开了牢房。 此时的花如墨已经冷静了下来,看着几人灵活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原本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那个人是清风! 尽管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面罩,花如墨仍然从他的身形与眼神中认出了他的身份。 而那帮身手灵敏的女子,花如墨好像也认出了她们的身份,正是之前影逸寒戴着面具救她时,被逼困境时吹响口哨突然出现的那帮人。 影逸寒果然是深藏不露,花如墨虽然并不懂武功,然而能够潜入戒备森严的皇宫已是不易,更何况竟然几招之内就把牢房的守卫打晕,这种身手绝非常人所比。 有着这样的部下,影逸寒竟然还在王府中装残废五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花如墨感觉自己越发看不懂影逸寒这个人。 就在这时,一阵规整有序的脚步声从远及近,徐徐而来,花如墨循声望去,看到的是穿着正规锦衣的侍卫,正在往这个方向赶来。 “有刺客劫狱!”走在最前面的一名侍卫高喊一声,十几人连忙加快了步伐。 花如墨认出了为首的正是曾经去她房间翻箱倒柜找证据的首领男人。 “仔细检查!看还有没有活口!”那人愤怒的声音震得房顶雪块跟着抖了三抖。 花如墨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地跪坐在房顶厚厚的积雪上,可到底不会武功、不会隐藏气息的她还是被发现。 “房顶上有人!快抓起来!”那人喊了一声,几名侍卫得令,踮起脚尖飞至房顶,正要朝花如墨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宛如天神般降临,颀长挺拔的身影惊为天姿,花如墨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来人是如何行动的,只觉腰身一紧,来不及惊呼,整个人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被拦腰抱起。 惊慌地回眸,正看到影逸寒紧绷的俊美侧脸,冷凝的冰眸微眯,脸上是惯有的面无表情,“你……” “有刺客!别让他跑了!” 花如墨细小的声音,淹没在侍卫的暴乱中。 瞬间,刀光剑影,夹杂着寒气朝他们而来。 能够进入宫中当值的侍卫也并非平常人,几乎是在影逸寒出现的那刻便提刀而上,几个跃身飞起已经来到眼前。 自花如墨的角度,但见男子冷绝的薄唇微微一勾,扯起一抹极冷的笑,随后自腰间拔出长剑,完全不忌讳对方是否能够看到自己的脸,单手执剑几个回合,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斩于剑下。 殷红的鲜血飞溅而出,花如墨淡冷的表情有一瞬的怔住,胃中一阵翻腾,捂着嘴巴难受地干呕起来。 影逸寒垂眸,看向怀中的女子,视线触及其泛红的眼圈,眼底的寒气蓦地冷了一分,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头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想必是见了夏子夜被折腾的模样,所以难过得哭出来。 影逸寒只觉心间宛如被荆棘条团团捆住,嫉妒像是毒蛇一般侵蚀,这样的心不由己,心痛难耐,令他忍不住想要大杀四方。 然而,又考虑到花如墨有身孕,闻不得腥甜味道,只好早早收手,抱着女子穿梭在林间,几个起落便甩开身后的追击。 xxxxxx 书房内,清风悄无声息地走进,对着已经换好衣服的影逸寒抱拳行礼。“王爷,事情已经办妥。” 大概是上回中的毒未解,或者太长时间没有回玥教,影逸寒感觉心口疼痛得难以忍受,却是皱皱眉头,冷峻的脸上没有显出一丝疼痛的表情。 对着清风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清风站在原地不动,欲言又止。 影逸寒侧目,但见男子挺拔的身影站在暗色烛光下,明暗相间的光线丝丝缕缕地照在身上,显得冷漠而淡薄。 “怎么了?还有事?”影逸寒问。 清风浓密的蚕眉蹙起,问出心中疑问,“王爷当真要放过南国将军夏子夜?” 这时,被淡色月光笼罩的窗台前,落下一只传令信鸽,清风上前,从信鸽腿上取下信函,而后恭敬地递给影逸寒。 影逸寒接过信函,展开,冷魅的眼眸瞟了一眼,随后扔进一旁燃烧旺盛的炉火里,“你觉得本王不应该放过他?” “属下不敢揣测王爷的意思,只是……”清风犹豫了一瞬,继续说道。“只是此次救出夏子夜的过程太过顺利,属下恐怕太子那边必有阴谋。而且,夏子夜并非等闲之辈,被太子利用陷害也全是因为……” 说到这里,清风抬眸看了一眼影逸寒,但见他表情凝重,显出几分冷凝,深吸一口气,说道。“前几日,南国的探子传来最新消息,说是南国也在发生内乱,将军世家夏家造反,如果此事为真,那么放夏子夜回南国,无疑于放虎归山,他日夏家称帝,王妃还在北国一天,夏子夜定不会轻易放手,必将与北国为敌,还请王爷三思。” 清风的话,影逸寒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他答应过花如墨,放夏子夜一命,如果出尔反尔,恐怕这辈子那个倔强的女人都不会原谅他。 直到这时,影逸寒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花如墨对自己来说已经到比北国的江山还重要的地步。 影逸寒的大手蓦地攒紧,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今夜女子泛红的眼圈。 无论是喜是怒,她花如墨的心里就只有别人。 这样的认知令他妒忌得快要发疯,静白也好,夏子夜也好,他都想把这些人从那女子的心头挖出去,让她的喜怒哀乐只为自己。 影逸寒从轮椅上站起,如星辰般的眸子眯了眯,淡淡道。“无妨,影逸轩要的是皇位,而我要的是花如墨,至于夏子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完,不理会清风惊讶的眼神,竟然走着出门,高大挺拔的身影如旋风般消失在黑暗的夜幕里。。 67|5.28 |家 85_85784寒轩阁的厢房内,暗色的烛光,跳动的烛焰,隐隐约约勾勒出女子清瘦的身形,轻轻颤抖,伏在桌边,干呕起来。 胃痉挛得厉害,昨夜吃下的晚饭早已消化,难受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冬儿急得在旁边直跺脚,伸出的小手腾在空中,虚扶着花如墨的背,怕她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而跌倒。“王妃,要不要去禀告王爷,请大夫来给你看一下。” 花如墨眼圈泛着红晕,起身时若不是冬儿扶着自己真的会跌倒在地,抬眸,清冽的眼睛盈盈,像是撩了一层淡薄的青烟,眼底水光晃动,娇弱得仿佛在空中颤抖着身子的百合花。 来到桌边,坐下,深吸一口气才对冬儿强挤出一丝笑。“无妨,只是孕吐而已。” 冬儿心疼地上前,递来手帕与漱口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红衣与绿衣的行礼声,接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映入花如墨与冬儿的眼。 “奴婢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冬儿吓了一跳连忙福身行礼。 花如墨刚刚喝进的一口水,被尽数吐了出来,因为惊讶与恐惧看向影逸寒的眼神,淡淡浅浅的水波微潋,一石激起千层浪。 想要站起,身体却因为太过虚弱,摇摇晃晃脚下不稳,眼前发黑,便往地上倒去。 影逸寒眼疾手快,只是眨眼间便来到花如墨身边,接住摇摇欲坠的软玉温香,鼻息间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刚沐浴过。 “冬儿,你先下去吧。”影逸寒单手扶着纤细的腰,转头,看了看门外,冬儿立马会意,连忙起身,逃也似的也往门口跑出。 直到跑出了门口,合上门扉的一瞬,视线往内室瞟了一眼,心中才大骇,瞪大眼睛,揉揉眼角,仔细看了看,像是在确认那人到底是何身份。 这时的影逸寒已经换上了一身随意的装扮,颀长挺拔的身影,隐隐绰绰在暗色的烛光下,拉出倨傲的伟岸。 自冬儿的方向,那张冷峻的面容恰好隐于阴影处,看不出他的表情,脸色隐晦难辨,强有力的手臂搂着怀中娇小身影,看起来竟然是莫名的和谐。 冬儿虽然没有感情经历,但在皇宫当差多年,善于察言观色,从很小的时候就听闻外界盛传有着‘冷阎王’之称的寒王爷是多么多么的名震天下,霸气无双,俊美绝世,却是个性格阴晴不定、冷酷无情的主儿,桀骜不驯,不可一世。 王爷冷是冷了点,容易动怒,虽然对待花如墨表情有时很凶,但冬儿看得出来,他对王妃算是百依百顺了。 就连去救夏子夜这事也答应了下来,王爷还有什么不能为王妃做的。 冬儿细长的眉头轻轻舒缓,稍稍松了口气,收回视线,合上门扉,把一室的涟漪旖旎挡在屋内。 转身之际,眉头却再次蹙起,隐隐的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仔细想想也着实不知到底有什么不对,抬眸看向守在外面的红衣与绿衣,但见二人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摸摸脸颊,对着二人简单地行了个礼,便往居住厢房走去。 屋内,还有一个人需要照顾,也不知怎地,大概是最近身体不太好,静白又晕了过去。 xxxxxx 冬儿一走,厢房内只剩下花如墨与影逸寒二人。 “妾身身体不舒服,不能给王爷请安,还请王爷恕罪。”花如墨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感觉身体软绵绵地没有力气,靠在男子有力的胸膛前,耳边是咚咚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靠在这样的怀里,心底那分紧张不安,彷徨恐惧,像是被秋风卷走的落叶,沙沙地被吹走,竟感觉莫名的心安。 许是刚沐浴过,女子的发间还滴着水,三千青丝湿漉漉地披散,贴在身上,浸湿了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显得越发清瘦娇小。 影逸寒用力嗅了嗅扑面而来的发香,一时间感觉自己没有喝酒,却有些醉了。 怀中人软弱无骨地靠在自己胸前,那张总是带着清冷淡漠表情的小脸,苍白中透着一抹虚弱,脸颊上浮着两抹不健康的绯红,呼吸很浅很游离。 女子的小手无意识地攒紧,十指上的伤疤连带左脸上的,凸起稍稍平下一些,许是凌阡陌的祛疤药膏有了作用,可还是很丑,扎眼的很。 淡色的烛光,影影绰绰,暗色的光线丝丝缕缕地洒落,照在花如墨瓷白色的右脸,清秀的面容,宛如璧成,略显无神的水眸透着盈盈水光,花瓣般的薄唇不知何时,又被咬得破损。 这样虚弱的模样,不够倾城,甚至连姣好也算不上,却令影逸寒心中一动,没给女子反应的时间,双臂稍一用力,花如墨清瘦的身子便落到怀里。 大步来到床边,俯身吻下去,薄唇触及的却是柔柔软软的掌心。 花如墨掌心向上,捂住嘴巴,一双水眸清洌洌地望着他。“王爷,你要对一个病人动粗吗?” 影逸寒冷魅的冰眸微眯,到底是女子哪怕是反抗,也犹如羽毛对上石头,对他没有一点威慑力,柔柔软软的小手被拉下,压于身侧,俯身而上,这次没有像之前被激怒,相反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戏谑的笑。“你很快就会心甘情愿的。” “你……”花如墨觉得屈辱,羞愤难当,想要反驳的话被一个清浅的吻堵住,起先只是淡淡浅浅地压在唇上,辗转碾压,奈何身下女子不安地躲避,软玉温香,微微颤抖,就连略显暗淡的水眸也凝出水光,这副娇弱的模样令人疼惜,却也很容易激起男子原始的欲/望,想要征服她,想要蹂躏她。 影逸寒过去从不是个压抑自己*的人,当下将女子不安分的小手攒紧,压于身侧,薄唇下的柔软触感令人迷醉,不知不觉间加深了这个原本只是淡淡轻轻的吻。 花如墨的手腕被攒紧反握,哪怕是隔着衣衫仍旧能够感觉到影逸寒微凉的体温,带着淡淡的冷意,似乎比以前温暖了很多,这是不是说明这个男人开始变得不像以前那般冷血无情,而是有血有肉了,这是不是说明他会想要自己腹中的孩子了? 这样的想法,令她一阵恍惚,感觉自己的性格似乎有些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般刚强,而是心底希冀着什么,想要抓住什么,想要依靠什么。 大概是怀孕的原因,花如墨把自己表现出的这份软弱归咎于荷尔蒙分泌不协调。 恍恍惚惚间,唇间感觉湿湿的,似乎有一个柔柔软软的东西正在细细勾画唇瓣的轮廓,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奈何身体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仰着头承受这个细细浅浅的吻,不像是之前每次都是霸道狂妄得令人窒息,这个吻却是淡淡得令人迷醉。 参差的贝齿被细细勾画,带着微凉的触感,意识迷离中花如墨感觉自己的双手被解放,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碰触自己的身体,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地放大,被碰触的地方麻麻酥酥地传来,痒痒的感觉。 “唔……”花如墨想要挣扎,想要说话,想要躲开钳制,虚弱的声音到了嘴边却化成一声呜咽,破碎的呢喃好像是无声的邀请。 影逸寒只觉耳边一道冰川裂开的声音,蓦地脑子一蒙,像是用久了的兵器,有金属的地方全都生满了铁锈,铿铿锵锵地从剑鞘中拔不出来,也转不动,只有一个想法,想要她,想占有她,想得到她。 花如墨紧闭的牙关在缠绵中被轻而易举地撬开,到底是青涩得应付不来,很快丁香小舌被追逐,被搅乱,被紧逼,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衣衫在挣扎间滑落,突然而至的冷令大脑稍稍清醒,皮肤传来微凉的触感却越来越清晰。 花如墨被自己一时的迷失羞到不行,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换来的却是更有力的钳制,几下挣扎未果却是放下了推动男子的双手,放弃抵抗,放弃挣扎,只是睁着一双水灵灵,蒙上了一层淡薄青烟的眼眸,光洁琉璃的眼底映出一个清晰的影子,清楚地勾勒出眼前人的轮廓。 虽说影逸尘被誉为北国第一美男子,可花如墨还是觉得影逸寒带着冷傲的面孔亦很俊美,宛如第一次相见时,给人惊讶到震惊的感觉,想不到连她这个深居南国皇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子都有所耳闻的北国不败将军,竟是一个长相如此绝世的人,一点也不像是前一世电视剧中所演,骁勇善战的将军都是络腮胡的彪形大汉。 察觉到身下的女子不再挣扎,影逸寒心头一喜,细碎的吻顺着嘴角,勾画出女子近似完美的下巴轮廓,缓缓向下,一路攻城略池,却在抬眸间,与女子淡漠空洞的眼神相对。 原本的热情,宛如一头冷水浇下,被这种淡漠到冷漠的眼神盯着,影逸寒的心不禁颤抖起来,疼得无法呼吸,愤怒宛如长满刺的荆棘一路捆绑身躯,冲上大脑。 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擒住女子的脖颈,谁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连眉头没有皱一下,只是淡淡地望着他,吐气若兰,声音轻轻柔柔的,说不出的虚弱,却带着刺儿。“王爷想做什么就快一点,妾身累了,想睡觉。”。 68|5.28 | 85_85784影逸寒的手停在空中,与那双清灵灵,却透着冰天雪地冷的水眸相对,入鬓的剑眉紧蹙,从牙缝挤出一句话。“花如墨,胆敢这样对本王说话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花如墨被男子眼中徒然而生的怒火惊道,想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影逸寒似乎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压抑、隐瞒自己的情绪,那双冷魅的冰眸这样愤怒地望着她,不知是否错觉,原本宽广的空间变的狭小,就连空气也稀薄起来,花如墨感觉呼吸有些紧。 却强逼着自己瞪大眼眸,对上那双宛如寒潭澄澈的眼眸,深吸一口气,话中藏针,继续道。“能够装残废五年,还不被人发现,王爷也是第一个。没有任何前兆,突然又以站立姿态示人,随心所欲,王爷也是第一个。” 影逸寒气结,狠狠地盯着眼前衣袍半裸,明明被他牢牢钳制住的女子,明明是卑微的姿势,却说着不卑不亢的话。“你什么意思?不是你说如果撒了一个谎日后就需要撒无数个谎来圆,现在我不想撒谎了,你又来挖苦我,是何意?” 花如墨感觉捏在自己肩膀的手缓缓攒紧,一种骨头快要被折断的疼痛刺激着大脑,却倔强着不肯低头,冷冷地看着他。“妾身不敢挖苦王爷,只是被王爷的做法吓到而已。” 咬咬牙,冷静分析道。“王爷是龙有朝一日必会兵临天下,运筹帷幄这么多年,现在突然以真面目示人,难免会引人怀疑,而且……” “花如墨……”影逸寒绝美的唇角勾起,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原本的怒气被女子轻轻柔柔的几句话化解,捏着肩膀的大手撑在她的身侧,冷眸微眯,寒光慑人,却异常的光彩夺目,深邃凝冰,好似将满天的繁星都装了进去。 花如墨被男子露出的淡笑震到,皱皱眉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被这样一反常态、略带柔色的眼神盯着,竟感觉呼吸不畅,脸颊绯红如火烧。 影逸寒俯身逼近,女子柔弱羞涩的模样落进邪魅的眼越发妖娆,“你是在担心我?担心我以这样的姿态突兀地出现在世人面前,会让百姓认为我一直在欺骗他们,对拉拢民心没有好处,是吗?” 花如墨像是被踩住尾巴的小猫,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下巴却被捏住,盈盈水眸无处可躲,只能静静地与他对视。“妾身答应过王爷,只要王爷救出夏子夜,就会为王爷所用,为王爷排忧解难,如今王爷误入歧途,妾身只是……唔……” 这个吻不如之前那个温柔,相反十分霸道,带上惩罚的意味,二人一来二往间,口腔中弥漫出浓浓的血腥味儿,蹂躏得够了,影逸寒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女子,带着凉意的指尖顺着下巴,一路来到左心口,“花如墨,我说过早晚有一天,我会住进这里。别在我面前提夏子夜,趁着我还不想杀他的时候。” 说完,但见女子浑身的刺有所收敛,细长的指尖顺着妙段的轮廓来到微微凸起的小腹,谁知还没碰触到,花如墨条件反射般地捂住肚子,眼底隐隐约约透着惊悸脆弱的柔光。 影逸寒的动作一顿,大手抚上纤细指尖狰狞丑陋的疤痕,犹豫了一瞬,还是翻了个身躺进床内侧,拉过被子盖在花如墨身上,而后掀起被角躺了进去,像以前一样有力的手臂环过纤细的腰身,将女子牢牢地锁在怀里。 这样的姿势,花如墨的脸颊微微发烫,有一种被戳穿心事的窘迫感,想要挣扎却被抱得更紧,而后听到身后传来霸道的声音。“别动,否则本王保证不了会做出什么事来。” xxxxxx 同一时刻,玥教山庄的大殿内,灯火通明,金色的火焰照在红莲半遮面的脸上显出几分冷凝与阴狠,她紧紧盯着放于桌上的盒子,里面一条白色的噬心虫不安地扭动,正是中蛊者动情、动心之兆,绝色的美眸微眯,凝起寒气。 殿外传来脚步声,接着通报的门徒走进,对着她抱拳,声音清脆,是名女子。“圣女,探子来报。” 红莲侧目,点点头,探子走进,根据其娇小的身影看出,也是一名女子。 女子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后,便娓娓道来这几日北国皇宫内的情况,并送上寒王府的最新情报。 红莲美眸扫过纸条,眼底划过一道狠戾的冷光,戴满首饰的手狠狠一拍桌子,厉声道。“好大的胆子!影逸寒竟敢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动用教内门徒的力量!去召他回来!” 站于红莲身侧的女子微微蹙眉,犹豫了一瞬,上前恭敬地行礼道。“回圣女的话,右护法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到教内了,并且……” 红莲看向她,“并且什么?” 女子噗唋一声跪下,“并且连今晚的联络信号也没有回,这已经是第三次没有回了。” “什么?他竟敢……”红莲宛如远山的黛眉紧紧皱起,凝着女子的眼神冰冷刺骨,似乎已经猜到他想要干什么。 花如墨…… 他想要花如墨…… 红莲美眸微眯,凝出寒光,揉了揉疼痛的眼角,眼底满含杀意,“召左护法回来。” 女子神色越发恭敬,“是。” 过了一会儿,殿外走进一道婀娜的身影。 来人穿着一身略显简单的浅黄色碎花长裙,用浅绿色的丝线在华贵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叶,粉红色的丝线勾勒出一朵朵盛开的桃花,一根玄色宽腰带束起纤细的腰身,衬得女子越发清灵柔弱,外披一件浅紫色披风,一举一动媚态百生中,透出几分江湖女子的豪气。 行得近了,一室的灯火通明照在女子姣好的面容上,浅色的烟月弯眉似远山,灵动的含情眸盈盈,小巧精致的鼻梁下,薄唇似含苞怒放的花瓣,微微上翘,显出几分俏皮可爱。 走到大殿高台前,恭敬地行礼。“圣女。” 红莲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子,到底是处于花季,就连自小杀人不眨眼的玥教左护法也打扮得如此娇媚喜人,只是不知道她这般盛装打扮是为何人。 “谷雪,你潜入寒王府也有些时日了,可有发现什么异样?”红莲的眼神落在一旁的椅子上,谷雪会意,起身落座。 “回圣女的话,异样倒是没有,只是右护法他……”谷雪顿了顿,看向红莲,“右护法恐怕是爱上了花如墨,原本按照计划要把花如墨不贞这事嫁祸于太子,但看来右护法他并不想这样做,而且似乎有意要让花如墨把孩子生下来,并且……” 谷雪顿了顿,盈盈美眸流转,看向红莲说道。“并且右护法他竟然为花如墨对南国人出手相救,这种做法实属不该啊,要是日后被揭露,可对其民心所向没有好处,我们……” “好了,我知道了。”红莲烦躁地摆摆手,打断她,略微思忖片刻说道。“此次召你前来的目的是……” xxxxxx 清晨,当第一缕晨曦洒落进寒轩阁的厢房内,丝丝缕缕的光线照在安和宁静的地面上,光洁干净,映出男子颀长挺拔的身影,以及冷凝紧绷的侧脸。 像所有勤奋早起的练武者一样,影逸寒一大早就醒了过来,与其说是强大的生物钟逼迫早起,不如说是感觉胸口闷闷的,被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冷魅的冰眸微微睁开,深邃沉静的眼底泛着初醒时的迷蒙与清淡,外界的淡色光晕慢慢进入眼睛,视线首先被靠在怀中,枕着肩膀的清秀女子占得满满的。 女子一头墨黑色的青丝因为未干就寝稍稍带上几道细微的弯曲,一缕一缕地搭在胸前,额前洒落下几根头发,随着清浅的呼吸颤动,桃色的小脸因为熟睡泛着绯红,如花瓣般的薄唇微抿,嘴角微微上翘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眼皮紧闭,挡住了原本清幽澄澈的秋水目。 这样安静睡熟的花如墨,令影逸寒的呼吸一紧,左胸口心脏跳动加快,似装进了小鹿般横冲直撞。 睡梦的花如墨皱皱眉头,似乎被这种有力的心跳声惊到,伸出小手,被褥滑落,露出宛如削成的香肩,手臂顺着男子的胸膛滑至腰间,头在肩膀轻轻挪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熟睡。 影逸寒的身体紧绷,一动也不敢动,带上炽热情感的视线落在女子裸/露的肩膀,一路向下,一一攻城略池,扫过妙段的清瘦身材,最终视线落在哪怕是隔着被褥仍旧能看出凸起的小腹位置,皱了皱眉头,还是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一下。 花如墨怀孕,影逸寒最先怀疑这个孩子是他的,毕竟算算月份正好是那夜在凤栖宫内发生的事情。 尽管心中一直强调自己做的事是对的,但这件事他的确做错了。利用也好,不利用也罢,他都不应该对她动粗,然后现在自食恶果,弄得花如墨对他总是冷言相对。 并非不想要这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竟然是在那种情况下怀上的,影逸寒不知道等孩子生下来该怎么面对,可是看着花如墨细心呵护腹部的情景,又不忍心开口要求堕胎。 毕竟见到了父皇与母后曾经相爱,最终分道扬镳,甚至不惜加害惨死,影逸寒早就不相信爱情,认为自己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没想到偏偏遇上了她。 花如墨…… 影逸寒惊蛰地收回手,看向怀中熟睡的女子,莫名的心安间隐隐地觉得自己很可悲,就连这份小心翼翼的心动也是强迫来的,如果不是夏子夜的事情,花如墨甚至会一直隐瞒自己知道曾经占有她的人是他,也会一直隐瞒孩子的父亲是他,亏他还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在女子面前犹如跳梁小丑一般,可怜可悲。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影逸寒的手没有意识地摸向女子的脸,为她捋顺额前的发丝,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这一步到底是哪一步,影逸寒不知道,但心里却早已做了决定,不管花如墨待他如何,都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除非死亡才能把他们分离。 不,哪怕是死亡也不能。。 69|5.28 首|发 85_85784当花如墨醒来时,太阳早已爬上三竿,暖色的光线穿过淡薄的云层,散落进厢房内,显出暧昧宁静的颜色,明暗相间的光柱中,浮尘飞扬,起起落落,落进花如墨黑如点漆的水眸,越发安静而祥和。 她睁开眼睛,盯着一室旖旎的光晕,像是不习惯突然而至的光亮,水眸眯眯,盯着紧闭的窗扉,好一会儿才回神。 纤细的手臂动了动,掀开被子,就要起身时,却感觉右手小指根部好像被什么勒紧,接着听到叮叮咚咚风铃的声音。 清洌洌的眸光一怔,看向右手小指,上面系着一根红色的细线,盈盈视线跟着细线一路往上,看到一串透明颜色珠帘做成的风铃挂在床边,一个个圆润的珠子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落在女子宛如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显出灵动的颜色。 正愣神之际,门扉被人推开,静白与冬儿走了进来,二人见花如墨盯着床边的风铃发愣,不禁相视一笑,端着洗漱用品走进。 静白手脚熟练地为她递上毛巾与漱口水,冬儿则是往暖壶里又添了几个木炭,只是一小会儿原本微凉的屋内,暖和和的。 花如墨洗完漱,从床上站起,肩膀不小心再次碰到风铃,耳边响起清脆灵动的声音,不禁回头看向正在往桌子上摆不知是早餐还是午餐的静白,出声问道。“这个是……” 冬儿先静白一步,微笑着回道。“王妃,这是风铃。” 花如墨盈盈的水眸流转,深色的视线落在冬儿身上,本来想说‘我知道的’,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也许这玩意在北国有一样的预兆也说不准。 冬儿在茶杯里倒好水,来到床边扶花如墨走到桌子前,待她坐下后,忍不住笑道。“王妃有所不知,我们北国人虽然比起南国人来,有些豪放与不拘小节,但是在感情上表达方式还是很含蓄的,在皇室中更是有个不成文的习俗,说是如果一个男子愿意送给女子风铃,这说明男子愿意独宠女子一人,哪怕是不娶妻不纳妾……” 冬儿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并不像静白的声音很清脆,此时将这种花如墨从未听说过的习俗娓娓而来,落进耳朵里宛如涓涓细流的小河流水,清清淡淡地在心间留下一道划痕。 独宠一人,哪怕是不娶妻不纳妾…… 花如墨不灵巧的手拿着筷子,开始慢慢地吃饭,眸子低垂掩藏起眼底流动的流光,右手小指上还留有红色的勒痕,就好像勒在心里一样。 吃完饭,冬儿端着收拾好的碗筷往膳房方向走去,静白则是擦擦桌子,而后为花如墨找来上回看的书。 暖炉里的火光呼呼地燃着,案上的香炉里袅袅生烟的檀香,一缕一缕地四散进空气,气味儿很清香,很淡雅。 花如墨靠在软榻上,翻动着书页细细地看着,静白推开门扉而进,外面的寒风凛冽灌入屋内,吹动着风铃叮咚作响。 花如墨眸光一怔,看向挂于床边的风铃,水灵灵的眸子宛如一汪被打破的秋水,剪剪瞳眸,荡漾起圈圈的涟漪。 静白见花如墨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把洗好的衣服叠好收起来,而后来到软榻的对面坐下。 烤烤炉火,稍稍冻僵的手才暖和过来,而后抬眸望向花如墨。“王妃?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啊?难道王爷送你风铃,不喜欢?” 花如墨回神,见静白面露担忧之色,不觉弯弯嘴角,扯起一抹淡浅的微笑。“没有啊,很开心。” 静白皱起眉头,颇有解词地说道。“又在说谎,你忘记了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习惯性地往左看。” 花如墨心间一暖,噗嗤一声笑出来,合上书,“呦,静白什么时候变机灵了?” 对于这样的调笑,静白也不恼,只是眉头皱得更紧,叹了口气,幽幽道。“王爷也够可怜的。” 花如墨的手不经意地抖了一下,难道影逸寒今天还是以站立姿态示人,他是要造反了嘛,还是一时兴起,还是…… 静白见花如墨表情呆呆的,以为她对自己的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连忙靠过来继续道。“这王府女人那么多,王爷看上哪个不好,偏偏看上你,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花如墨的水眸溢出笑意,把书卷放于榻上,许是怀孕的缘故,这几天人越发懒惰,就想躺着、靠着,思索片刻才道。“哪有可怜了?又不是他给予,我就一定要接受,这种建立在不平等的关系上的付出本来就不公平,我也没有为一串风铃去欣喜若狂吧。” “再说……”花如墨的表情黯淡了一分,剩下的话是对着静白说的,却更像是在劝自己。“皇室中的男子各个狼子野心,女子对于他们来说不过玩物罢了,喜欢你的时候,别说一串风铃了,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摘下给你,他……” 这时,门外传来行礼声,花如墨眸间流光一现,连忙与静白起身,来到门口对着那站立出现的人影福身行礼。 心下却是大惊,原来他并非一时兴起,是真的想以站立姿态示人了吗?还是说时机到了? 早些时候,静白早已王府中人盛传,王爷吉人天相,天生保佑,今日醒来后原本残废的双腿竟然奇迹般地好了,不但能跑能跳,还能骑马射箭,说不出的威风凛凛,威震四方。 似乎那个名震天下的‘冷阎王’影逸寒又回来了。 静白识趣地退下,屋内只剩下影逸寒与花如墨二人。 影逸寒微冷的视线,落在女子清瘦的身上,上下打量,最终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有身孕,日后便不必行礼了。” 花如墨细长的眉蹙起,抬眸扫了一眼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影逸寒,以前坐在轮椅上,对于身高没有概念,没想到这人站起来竟然这么高,高到必须要抬头看到他的眼。 此时,穿了一身简单的纯黑色的亮色锦袍,腰间系了一条黑色玉带,左侧别了一枚玉佩,一双黑色的战靴透过垂下的衣摆露出,光洁琉璃的地面上映出男子颀长挺拔的身影。 “是。”花如墨莫名感觉气氛有些尴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许久,才抬眸看向他,声音轻轻柔柔的,却还是带着刺儿。“不知王爷来找妾身所为何事?” 影逸寒蓦地生气,就要爆发之时,凝着眼前女子淡然无波的黑眸,灵动清冽,眼底隐隐流动着的柔光,心中最柔软的一角坍塌,明知道来她这里会收到这样的冷言冷语,可还是忍不住地来,忍不住地想,忍不住地念。只是一上午没见,心里就空牢牢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影逸寒上前,花如墨下意识地后退,只是还没迈开步子,一只大手便扶住后背,轻轻一拉便将她拉入怀中,带着手茧的手指微凉,透过并不厚实的衣衫,凉飕飕的触感传到花如墨心间,宛如宁静的湖面掉落石子,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花如墨感觉呼吸有些紧,鼻息间尽是特属于男子的阳刚气息,檀香味很浅却很好闻,稍一愣神就听到略带戏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答非所问。“没想到你竟这么刁钻,想要天上的月亮。” 花如墨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影逸寒。 这人的长相是极好的,自这个方向望过去,线条突出、轮廓完美,出众的五官浑然天成,尤其是那双比黑宝石还要黑上一分的眸子,邪魅而狂妄,带着不可一世的桀骜与霸气,单单是这样望着你,就会感觉压力扑面而来,想要臣服。 影逸寒冷寒的眼底渐渐溢出笑意,花如墨被盯得紧,想要低头小巧的下巴却被捏起,被迫对他对视。 咬了咬唇,回道。“只是随便说说罢了,这天上的月亮岂是说摘就能摘得下来?” 影逸寒的手顺着瘦弱的背来到肩膀,将她抱得有些紧,“你若想要,我便能把它摘下来,我……” “王爷的心意,妾身领了。”花如墨太聪明,已经猜到他会用何种方式来蒙混过关,如果是普通古代女子必然会觉得很厉害很开心,可惜她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你……”影逸寒顿觉挫败,但见女子面若桃花的脸上,左边疤痕已经淡浅,大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趁女子发愣之际,俯身在薄唇印上一个淡浅的吻,视线扫过放于榻上的书本,顿生一计。“换一换衣服,本王带你出府游玩。” 花如墨眸光一怔,看着影逸寒的眼神露出惊诧与欣喜,想要微笑却强忍着紧绷着脸,出声问道。“王爷此话当真?不会是调侃妾身吧?” 开玩笑,影逸寒的脸在北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现在又奇迹般地站立,这样出去岂不是会引出乱子,或者说他又有什么目的。 影逸寒捏住小巧的手用力,直至花如墨忍不住蹙眉,才泄愤地叹了口气。“花如墨,爱上你,我算是倒霉。”。 70|5.31 | 85_85784北国人较南国人大胆、豪放、热情,花如墨早在南国皇宫时,闲来无事经常带着静白前去藏书阁借书来看,虽然她贵为公主,可身份与地位低下,起初去借书时,守门的侍卫与宫人竟然对她冷言冷语,不允许她随便进入,后来熟悉了,侍卫与宫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进去借书来看。 曾有一本就是描述北国风土人情的,说是曾经在远古时代,有一名偏好戴面具的仙子下落凡间,遇上了同样戴着面具的一名男子,二人在情人河畔相遇、相知、相爱,很快坠入爱河。 这件事情被掌管仙子的仙人发现,于是下凡擒拿仙子,与男子战斗,谁知原来戴着面具的男子并非凡人,而是魔族的一个位高权重的魔人,为了救出仙子,魔人与仙族大战,整个世间陷入地狱般的恐慌彷徨,每天都有仙人或者魔人死去。 最终战争由魔族取得胜利,而当魔人来到关押仙子的的灵山救出她时,却被狠狠地刺了一刀,仙子用仅剩的灵力封印了魔人,理由是二人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再强求也不得百年,何况魔人为了她杀了那么多人,自责与内疚迫使她不得不这样做。 可是魔人无法理解,于是歃血为盟,立下诅咒,诅咒在这一日所有戴面具的情侣都将找不到自己的爱人,生生世世离别。 于是,在这一天,北国人为了验证魔人的诅咒,情侣们便会戴着面具,行走在情人河边,走过独跨情人河的大桥,寓意已经找到彼此,便可破解诅咒,生生世世在一起。 久而久之,这样的风俗文化得到传承,成为经久不衰的盛宴。 对于这种狗血的八点档爱情故事,花如墨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对待北国人会如何庆祝心存好奇。 她以为影逸寒说要带她出府游玩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午休的小憩后,竟真的派遣清风来接她。 今天的清风一反常态,穿了一件玄色刺绣锦袍,衬得整个人越发气宇轩昂,清秀的面容带着老成的冷静与冷漠,却在看到静白的那刻,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分松动,而静白也不负少年眸间柔情,越发姣好的面容浮着两抹淡淡的粉,特有的小女子娇羞,媚态百生,盈盈清眸一时不敢与清风对上。 冬儿捂唇轻笑,推了推静白,朝她使了个眼色,“那我先去伺候王妃更衣,你且在这里陪着清风。” “诶?”静白回神,脸颊上的红晕更深,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谁要陪着他啊。” 刚要离开,却听清风喊她,回眸对上一双深邃的眼。 清风皱皱眉头,有些不明白静白为何看起来好像不太想搭理自己的样子,尴尬地轻咳一声,才道。“今晚会有假面盛宴,王爷要同王妃偷偷溜出去游玩,你……” 清风看向静白,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端感觉呼吸有些紧,左胸口咚咚咚的跳动令他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静白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等着后话,等了很久也不见他继续说,捏捏衣角,出声问道。“清风,有事吗?” “嗯……”清风握了握腰间佩剑,眼神有些飘忽,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要不要也跟我出去玩?” 静白灵动的水眸蓦地瞪大,眼底流动着柔和的荧光,按捺住因为紧张而砰砰直跳的胸口,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好。” xxxxxx 临近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方的天边亮起了橙红色的晚霞,红霞翻飞,照亮了北国皇城热闹的主街。 还未到庆祝的时辰,主街已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远远望去,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人头攒动,好不壮观。 尽管边疆仍旧告急,但远在皇城的北国子民仍旧安居乐业,一点战乱紧张的气氛都没有。 小贩们早早地出了摊,将一些梳妆品物摆在街道两边,供情侣们路过欣赏、选购,一个个可折叠的木质桌子上,摆放着的是胭脂、镜子、彩梳、绒花、脂粉、簪子、头饰等,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移不开目光。 主街的最中央,一条十字形街道的巷尾处,一辆素色马车嘀嗒嘀嗒走过,停在临近主街大约五十米的位置,垂下的玄色帷幕被掀开,走出一名身材颀长挺拔的身影,但见他身手灵敏,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小巷两边普通百姓的居民房中,暗色的灯光丝丝缕缕,影影幢幢,透过淡薄的纸窗,洒落在男子脸上戴着的银色面具,露出刀削般坚毅的下巴,紧绷的侧脸凝出完美的弧度,宛如枫叶般的薄唇微抿,勾成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站于马车旁边,一双深邃寒冽的眼眸凝出少有的柔光,望着被凉风吹拂着的帷幕。 马车木质边框上,伸出一只细长白皙的小手,指尖处微微凸起的疤痕隐约可见,大概是寒冷的原因,原本粉色的指甲显出月牙白,帷幕被轻轻掀开,率先看到的是一双白色玲珑有致的绣花鞋,而后走出一道穿着厚重棉衣外套的清瘦身影。 影逸寒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把有些站不稳的花如墨扶下来,谁知女子并不领情,只是用不够灵巧的手掀起裙摆,悠然地跳了下来,衣角被寒风吹起,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你……”影逸寒的视线冷了一分,尽管早已做好会被花如墨冷言相对的心理准备,可当真的发生时,心仍旧疼得厉害,快走几步追上那道瘦小的身影,有力的手臂,固执地拉住她的小手,五指被强迫撑开,以绝对占有的姿势,拉着她往主街方向走。 影逸寒的手很大,常年练剑使得拇指与食指间结了一层厚厚的茧,碰触着花如墨细嫩的皮肤,指缝间尽是特属于男子的霸道与阳刚,磨得有些疼,有些痒,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感觉。 影逸寒在生气竟然吝啬到想要扶她下马车都不用,脚下步子很大,小巷内路面凹凸不平,常年不见阳光积雪很厚,路面湿滑,花如墨没有内力,看不清路面情景,柔柔软软的小手被握紧,几乎是被拖着往外走。 “王……慢……”下意识地出声,却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影逸寒眼疾手快,瞬间伸出手揽住女子纤细的腰身,柔软与强硬相撞,怀中软玉温香,阵阵特属于女子身上的淡淡清香扑面而来。 花如墨被抱得很不舒服,有些生气他走得太快,挣扎了一下未果,便抬眸对上那双冒着不明火焰的冷眸,刻意压低的声音,柔柔弱弱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王爷,可否放开妾身,妾身……唔……” 好不征兆的,一个淡浅的吻落在唇上,灵巧的舌顺势勾画出女子花瓣般的薄唇。 影逸寒的心情莫名愉悦,原本的愤怒与愤懑全在这个吻中化解,看着女子因为惊诧瞪大的水眸,心情越发舒畅,勾勾薄唇,笑得极浅却很俊美。 俯身,视线与花如墨平齐,压低声音说道。“花如墨,本王想了个好办法来治你的伶牙俐齿……” 说着,微凉的手指按上淡色的薄唇,饱满的指肚轻轻摩挲,尽管戴着面具只能看到微弯的薄唇,花如墨还是看出他在笑,却不知这抹笑意从何而来,又是否是因为性格阴晴不定的笑。 “王……”花如墨想要说话,那根手指却再次点了点她的薄唇,随后听到刻意压低的、富有魅力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这里人多耳杂,你喊我王爷,是想让全皇城的人都知道曾经名扬天下的冷阎王竟然偷偷带自己的王妃溜出王府玩?” 如果是别人,说自己曾经名扬天下,花如墨肯定要笑他狂妄不羁,不可一世,而这话从影逸寒口中说出,她竟然不可置否,毕竟见过他射箭,见过他战斗,知道这人的实力并非常人所及。 花如墨伸出空闲的左手想要打掉那根不老实、蹂躏唇瓣的手指,还未抬起,双手就被交叠拉住别至身后,软绵绵的身子贴上男子的胸膛,这样的姿势令她有些羞愤难当。 盈盈的水眸显出一丝冷气,凝着影逸寒的目光冷了下来,开口说道。“既然怕被别人认出来,又何必要做,既然做了就不要怕被别人认出来,尊贵的‘冷阎王’寒王爷。” 影逸寒气结,手指顺着光滑细嫩的脸颊穿插/进一头被挽了个简单发髻的青丝内,紧紧地扣住后脑吻了上去,辗转碾压,直至怀中人呼吸有些不稳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影逸寒的视线停留在被吻出红润的薄唇上,柔柔软软的触感令心神一荡,回味无穷。 这个女子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拨乱心弦,乱人心绪。 花如墨抿了抿唇,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怕他还吻自己,只得瞪着圆滚滚的水眸看他,这副吃瘪的模样看得影逸寒心情越来越好,轻轻放开抓着的双手,转而去拉住右手,以原本的姿势拉着她往外面走。 这会儿,步子刻意放小,使她能够跟得上。 xxxxxx 主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中间十字路口北边立着一座装饰豪华的独栋小楼,重檐屋顶,飞入云霄,外嵌雕栏,奢侈华贵,小楼一楼门扉上方,横着一块滚金边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着‘鼎香阁’三个大字,正是北国皇城内赫赫有名的酒店之一。 此时,二楼外敞的弧形圆窗前,坐着一名身着月牙白华服的男子,胸前、袖口处皆由金丝线绣成,手拿一把折扇说不出的英俊绝美,清尘脱俗,一双邪魅的桃花眼微眯,显出一分怅然无奈的表情。 他的面前,华贵红木桌上摆放着上好玉质酒壶与茶杯,上面腾着青色玉花,握在手中手感很好,说不出的温润玉滑,厢房内不同于饰品,装饰十分简单大方,微凉的晚风拂面,吹动着青灰色碎花窗帘起舞。 影逸尘托着腮,兀自地倒好酒,小抿一口,陈谷佳酿,入口甘醇,本是香甜的滋味,却辣得嗓子疼,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染上一层怅然的青烟。 拒绝了好友的邀请,拒绝了佳人的邀约,一个人来到这个独栋小楼,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本是洒落的奇然,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那个笑容很浅很淡却很美的女子就这样站在窗前,晚风吹拂着发丝,衣角飞扬,衣袂飘飘宛如落入凡间的仙子。 花如墨…… 影逸尘忍不住皱起浓密的眉头,这样想念着自己的七嫂实属不该,可是…… 影逸尘突然有些后悔为何当初,花如墨问他在花灯上写了谁的名字时,不敢大声地说出‘花如墨’三个字,如果说出来的话也许并不会对现状有所改变,可是不说便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看得出来,影逸寒真的很爱她,甚至为了她可以江山都不要,那么自己呢? 影逸尘又仰头喝了一杯酒,深邃的视线顺着窗外响起的鞭炮声,望向人群,天空绽放着绚丽的礼花,明晃晃的彩色落在村民欢喜的面容上,显得喜庆而祥和。 无端感觉这样的欢乐好像离自己很远,那么的遥不可及,就像她一样。 视线一角瞟到由远及近,混在犹如潮水涌动人群里的两道身影,走在右边的男子身形颀长挺拔,戴着一个银色半遮面的面具,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华服锦袍,走在左边的女子身形娇小清瘦,戴着一个同样形状的银色半遮面面具,露出的下巴小巧玲珑,线条完美,轮廓分明,如花瓣般的薄唇许是太冷的原因,透着一层青白色,一双水灵的清幽眼眸自面具间的眼睛处,望向人群,宛如涟涟碧波荡漾,吸引人的视线一路追去。 看得出来,男子很宠爱女子,主街上人流攒动,女子不时被路过的行人撞到,这时男子就会来到女子的身边,用身体替她挡住川流不息的人群,或者伸出手臂将女子牢牢地圈在身侧,一双宛如寒潭般沉静冷鸷的眼眸,显出几分不耐与愤怒,看向那些挤来挤去的人。 女子像是柑橘到男子升腾着的怒气,二人路过人流较少位置时,走在前面的女子停下脚步,回眸抬头看向男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男子,露在外面的薄唇微弯,扯起一抹极淡的微笑,而后张了张嘴,说着什么。 而后,影逸尘看到很少露出微笑的七哥,棱角分明的薄唇动了动,露在外面的半边脸弯成淡浅微笑的弧度,清冽的寒眸溢出丝丝笑意,满目的宠溺与说不出的情谊,在二人之间流动。 是七哥和花如墨…… 影逸尘站起身,险些从窗户直接翻身跳下去,然而视线所及之处,看到的是二人十指相扣的拉手,影逸寒像是怕花如墨冷,并不够温暖的大手把柔柔软软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掌心内。 而后,二人便往旁边越发繁华、喧闹的方向走去。 影逸尘的视线一路追随着身影而去,心底溢出莫名烦躁与妒忌。 如果是他与花如墨先遇见的话…… 如果花如墨不是寒王妃的话…… 如果他不是有‘花太岁’之称的闲王的话…… 那么,他还有与影逸寒一争的资本,可惜是影逸寒与花如墨先遇见,可惜花如墨是寒王妃,可惜他是‘花太岁’闲王,可惜这些都是二人不可逾越的鸿沟。 影逸尘喝了不少酒,想要把自己喝醉,谁知越喝越清醒,越清醒脑海里翻腾着的全是女子清秀的面容,隐隐透着笑意的浅笑,以及对影逸寒说话时,眼底流露出少有的温柔。 xxxxxx 另一侧,身边是人来人往的洪流,满目的琳琅花灯、彩绘饰品,女子发簪、头饰、铜镜、绣花鞋等,行至一个摆放着油纸伞的摊位,花如墨的视线被其中一把白底黑字,上面腾着泼墨写意纹理的油纸伞吸引。 脚步微顿,盈盈水眸望过去,自影逸寒的方向看来,女子戴着银色的面具,五官立体而出众,小巧的下巴轮廓完美,浅色的唇瓣透着盈润的光芒,三千青丝因为走动像是成缕而下的海藻,肆意地披散在白色的棉衣外套上,显得越发清雅脱俗,出尘绝世。 不由得,看得醉了。 花如墨往前走了一步,不想人群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原本按顺序徐徐前进的人流突然暴动起来,不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喝彩。稍不留神,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便直直地撞向了花如墨。 影逸寒冷眸微眯,几乎是在大汉撞上花如墨的瞬间,揽住女子的肩膀,拉她入怀,脚下的步子下意识地加大,来到花如墨右侧,用身体替她挡下了人群中的撞击。 微眯的冷眸溢出寒光,影逸寒的怒火飙升,就要发作之际,感觉左手掌心的小手,轻轻地动了一下,而后手腕反转,五指伸出,竟是穿插/进指缝,与他十指紧扣起来。 影逸寒的心,蓦地停了一拍,回头看向矮自己将近一个头的女子。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下起了雪,大雪纷纷扬扬,伴随着阵阵冷风,洒落在女子的发梢、肩膀上,雾蒙蒙的白气萦绕,银色的面具映着天空中上弦月淡色的光晕,一双清幽的墨色眼眸,瞳孔微微放大,这样安静清雅地望着他,嘴角微抿,小手收紧,对着他微笑,声音轻轻柔柔的,说不出的悦耳动听。“这里是闹市,碰碰撞撞很正常,不要这么凶神恶煞地盯着别人了……” 说到这里,花如墨上前一步,刻意压低声音,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尊贵的寒王爷委屈一下吧。” 许是被主街上的热闹取悦,花如墨的心情不错,在影逸寒面前却是极其任性的,开心时给笑脸,不开心时便冷眼望着他,一点也没有为人妻的自觉,或是什么。 可是,影逸寒却觉得,花如墨一笑,仿若整个世界的花都开了。 愣愣地看着她一会儿,才被拉到了陈着油纸伞的小摊前,蹲下身子拿起那把零落在众多碎花油纸伞中毫不起眼的、印着泼墨山水画的油纸伞,细细地打量。 倒不是有多喜欢,只是为了缓解方才的尴尬气氛,到底是青春的年龄,上一世死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几岁,玩心未泯,出来见到稀奇古怪东西多了,心情就变得莫名舒畅,感觉影逸寒那张万年冰山脸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与惹人烦了。 想起方才,自己竟然主动去拉他的手,面具后面的脸颊泛着绯红,就连眼神也变得窘迫羞涩起来。然,很快被她压下,淡淡地垂眸看向手中的油纸伞。 影逸寒看到她微微低首,好看的脖颈,弯成优美的弧度,肩膀上穿着厚重的棉衣外套,带子紧紧地系在一起,这样娇憨的模样惹人怜,掌心间温暖的触感,令原本因为太过吵闹而烦躁的心,慢慢静了下来,语气放缓道。“喜欢的话就拿走。” 花如墨抬眸,灵动的水眸溢着荧光,说不出的婉转好看,张了张想要说话,小手却被拉紧,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谁知,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卖伞的小贩拦了下来。“诶!公子、姑娘,请留步!请留步!” 闻言,花如墨停下了脚步,影逸寒回头,冷眸微眯看向小贩的眼神透着几分冰冷。 小贩被他身上一瞬间爆发出的冷凝吓到,张着嘴巴结结巴巴道。“你、你们……还没给钱呢……” “钱?”影逸寒的语气略带疑惑,听在花如墨耳朵里颇有喜感。 心中已经隐隐猜到,尊贵至极的寒王爷自小养在深宫,不愁吃不愁穿,定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上街游玩还需要钱。 银色的月光洒落在影逸寒紧绷的侧脸上,绝美的唇角紧抿,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很紧张的样子。 花如墨忍不住地笑出声,转身把油纸伞递给小贩。“抱歉,我和我家相公出来游玩走得太急,都没有带钱。” 雪花轻轻飞扬,落在花如墨的面具上,泛着晶莹的光芒,一双清雅幽深的眸子凝着小贩,语气中满满的全是笑意。 “不行!”小贩伸出的手还没碰触到油纸伞,影逸寒先他一步夺过伞,冷眸凝出寒光,冷冷地看着小贩,说道。“这把伞我要了。” 这样的嚣张桀骜,令包括花如墨在内的所有人愣在那里,几道视线齐刷刷地射来,人群中开始暴起讨论声。 “咦,这二人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竟然要强抢油纸伞吗?” “可不是嘛,现在人不可貌相。” “看他们那穷酸样,指定是没钱。” 不同于花如墨不会武功、没有内力,周围人的讨论声一一传入影逸寒的耳朵里,令他不禁恼怒起来,拉着花如墨的手无意识地攒紧,隐隐地就要发作。 “我、我这做的也是小本买卖,公子不可这样无理啊。”看得出来小贩是个老实人,被影逸寒一瞪眼,声音凉薄吓得当即打了个寒战,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影逸寒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左边胳膊被人挽住,转头但见女子墨染的青丝被凉风吹动成妩媚的弧度,小巧的脑袋轻轻靠在肩膀,笑容甜美清雅,随即从头上取下经常佩戴的翡翠玉簪,递给小贩。 “这样吧,我用这簪子换你这把伞如何?” 除却去皇宫面见圣上,花如墨这也是第三次出门,自然没有带钱的习惯,原本想把油纸伞退给小贩,可见影逸寒这幅表情明显是要与人‘拼命’,况且这人性子怪,做了决定恐怕出声阻拦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无奈之下只得想想办法化解。 那根翡翠玉簪她经常佩戴,倒不是有多喜欢,只是因为女子佩戴簪子是习惯是规矩,她又不喜那些金的、银的发簪,所以习惯性地佩戴这一根,如今要送予别人,说不舍得是不可能的,只是旧的不来,新的不去,能够避免一场纠结也是值了。 小贩是个老实人,油纸伞值不了多少钱,这根玉簪虽只是普通翡翠制成,却也贵出很多,当即拿出钱袋找了银两给他们,随便说了句。“这位夫人,你的相公很疼你的。” 看得出来,花如墨喜欢什么东西,影逸寒就会买给她,只是自小生在深宫,长大一些便去边境镇守,让他流血、流汗,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而像这种平常百姓的普通日子,却着实不懂。 花如墨眸光一怔,盈盈水眸飘忽不定,随即抬眸回以微笑。“谢谢。” 趁着影逸寒还没有生气的时候,便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此时,静谧的夜空再次亮起了礼花,五彩的颜色映在银色的面具上,显出斑斓的色彩,庆典开始进入*。 主街上的人流变得更多了,一波又一波地往情人河上那条横架的桥梁走去,影逸寒搂着花如墨的肩膀,将她钳制在胸前狭小的空间内,想要往人流稀疏的方向走去,奈何为了隐藏身份,不能使用轻功,二人在人流中被挤来挤去,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花如墨回眸时,恰好看到他憋屈的表情,不禁心情大好,紧了紧五指,微笑道。“我们应该顺着人流走,等到了路口处,再出去吧。” 影逸寒垂眸,看到女子眼底溢出的笑意,光洁琉璃的眸子映出天空升腾着的烟花,很美很倾城。 下意识地点头,“好。” 主街的马路皆为石砌而成,很宽广古朴,大概是有庆典的原因,马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身着铠甲的侍卫巡逻,秩序规章有责,每个路口还有负责疏散密集人流的士兵,这样戒备森严的同时,也令庆典进行的异常顺利。 一辆辆各式各样的马车从主街两边徐徐而来,整个北国皇城看起来是那样的繁华,如同人间仙境般,飘渺繁杂,色彩斑斓,五光十色。 街市在浓浓的夜色中,月光如银,明亮如昼,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石砌古道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不时传来宛如沸水般的超噪声,行得近了,隐约可闻悦耳的丝竹声、管弦乐,河畔对面的空地上舞姿妙段的舞女,歌舞升平,异常热闹而繁华。 头顶静谧的夜空,被一波又一波绚烂的烟花打破,五光十色的颜色,像是一场大型璀璨的流星雨,划过天空,落在人间,配上扬扬洒洒,唯美朦胧的大片雪花,整个皇城被笼罩在一片绚丽的气氛中。 花如墨与影逸寒随着潮水般的人流涌动,被挤上了情人桥,从桥头到桥尾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耳边是情人们情意浓浓的低语声。 “我们手拉手走过情人桥,是不是说明可以一生一世在一起了?”问话的是个戴着可爱猫型面具的少女,一双亮晶晶的水色眼眸透过面具看向比高一点的少年。 “嗯,是的,一生一世在一起。”少年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 一生一世在一起…… 影逸寒不觉皱眉,看向身侧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握着柔柔软软的小手,无端感觉很安心,这种安心的感觉自从母妃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体会到过。 而现在,单单是这样拉着她的手,单单是这样看着她,就会莫名地感觉幸福。 对,就是幸福,这种幸福不同于打了胜战的喜悦,也不同于位高权重的满足感,更不是兵临城下的征服欲,只是普普通通单纯的快乐。 什么一生一世在一起,如果可以,他要永生永世与她在一起。 大手下意识地攒紧,捏疼了花如墨。 花如墨回眸,望进一双宛如暗潮涌动的墨色眼眸,里面晃动着炽热的火光与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烟月弯眉不觉蹙起,担忧地问。“怎么了?” 影逸寒回神,尽管女子戴着面具,仍旧能够从微抿的薄唇与清冽的水眸读出一丝关心,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中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花如墨被盯得心头发紧,松了松五指却被拉得更紧,原本总是清清冷冷的表情,被淡淡的笑意取代,还没来得及说话,影逸寒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护着她拉着她往人流少的地方而去。 不同于其余女子对待庆典的向往与喜悦,对待神鬼传说的迷信与崇拜,花如墨再走过情人桥时,心间却是异常的平静。 她才不相信,不过是手拉手走过就会在一起一生一世。二人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花如墨的手被拉得很紧,哪怕是在冰天雪地里,二人的掌心仍旧溢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就这样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奔走,时而停下打量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影逸寒竟有些羡慕影逸尘恣意挥洒人生,过得有滋有味的流浪日子,如果可以就这样拉着女子的手过普普通通的生活也不错。 xxxxxx 等到二人来到指定集合地点时,清风与静白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夜晚的凉风吹动,衣角飞扬,衣袂飘飘,银色的月光倾下,丝丝缕缕地洒落在少男少女发上、肩膀,显出别样的寂静安和之感。 简单地行过礼后,静白来到花如墨身边,仔细打量起主子戴着的银色面具来,还别说有一种江湖侠女的风范。 这一回,花如墨没有刻意躲避影逸寒的搀扶,只是手指筋络受损,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儿。 静白尾随其后,跟着上了马车,玄色的帷幕轻轻落下,却迟迟不见影逸寒进来,花如墨掀开窗口的帘幕往外看去。 看到的是影逸寒正在与清风说些什么,而后清风那张万古不变的冰山脸似有一条裂纹,紧抿的唇角溢出一丝笑意,却又不敢笑,只好忍着,在袖中翻了半天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影逸寒。 “王妃,你在看什么呢?”静白靠过来,也探头往外望去。 花如墨下意识地放下帘幕,微笑着回道。“在看烟花。” “今天的烟花可美了!”说到兴奋处,静白手舞足蹈起来,“奴婢感觉比上回的美多了,只是……” 只是后来遇上了刺杀,一点都不好玩。这句话,静白没有说出口,找了话题继续道。“你和王爷有没有走情人桥啊?” 花如墨摘下银色的面具,露出一张清艳逼人的小脸,左边脸颊上的疤痕已经很浅,过不了几天就会恢复如初。 右手掌心似乎还留有男子微凉的触感,花如墨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变了,发芽、生根、茁壮成长起来。 愣了片刻,才点点头。 静白乐了,开心地靠在花如墨肩膀,“这是不是说明你愿意和王爷一生一世在一起了?” 花如墨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右手的指肚抚了抚微微凸起的小腹,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这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静白不死心地问道。 “有些时候,喜欢一个人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在一起,只要知道他还活着,还活跃在世界的一角,还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就足够了。”花如墨把面具放在一边,看着面露迷惘的静白,笑了出来。“不过,相信你和清风一定会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静白脸色一红,先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急急地解释道。“才、才没有……” 她们又嬉闹了一会儿,帷幕再次被掀开,影逸寒坐了上来,清风则是坐在马车外面驱马,这辆朴素简单的马车便徐徐往寒王府的方向而去。 花如墨能够感觉到影逸寒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却固执着不肯抬眸与他对视。 影逸寒必定称王,影逸轩绝不是他的对手,终有一日会兵临城下,说不定还会统一五国,征服天下。那到时,他将是王,手握重权,必将后宫佳丽三千。 那么,自己呢? 如果是那样,又该何去何从。。 71|5.31 | 85_85784马蹄声滴滴答答,伴着银色的月光踩在石砌古道上,一行人低调地回到了寒王府。 直到走进寒轩阁的厢房时,花如墨才感觉到身体有所不适,头晕晕沉沉、浑浑噩噩的,四肢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儿。 强打起精神吃下一点晚膳后,胃部又传来痉挛的疼痛,忍不住地捂唇干呕起来,影逸寒心疼地揽住她的腰身,纤细的身子虚弱无力地靠在怀里,接过静白递来的手帕,细心地为她擦拭额角的虚汗。 静白与冬儿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向影逸寒的眼神带着惊悸,好像他在做一件令人极为恐惧的事情。 “你们两个……眼睛是不想要了?”影逸寒感觉窘迫,伸出的手腾在空中,顿了顿才继续。 静白与冬儿一个哆嗦,连忙移开视线,一个望天,一个看地,样子好不滑稽。 “妾身没事……”花如墨在桌前坐下,伸出手想要去拿手帕,滚烫的灼热覆在影逸寒微凉的掌心,不觉皱眉吩咐下去。 “快传凌阡陌!” 等到凌阡陌从城郊的府宅赶来时,天空已经亮起了月白牙。厢房内窗户关得紧紧的,暖炉里的木炭烧得更旺,滋滋作响,案上的香炉点起了檀香,淡淡的香味儿四溢,袅袅白烟,随着关门动作被吹得四散进空气。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凌阡陌打趣的话语,在见到影逸寒时惊讶地咽了下去。 早些听闻百姓讨论说是寒王爷得天人所助,竟然双腿残废五年之久,奇迹般地恢复站立能力,他只当是百姓茶前饭后的揶揄之言,如今亲眼所见,还是吓了一跳。 “愣着干什么?快给她看看。”影逸寒拉过安静躺在床内侧的枕头,垫在床边使得花如墨能够靠得更舒服些。 花如墨强挤出一丝笑,清秀的面容因为发烧浮现一抹酡红,看起来有些小女子妩媚。 影逸寒见状,皱起眉头,果然她的微笑都是对着别人的,哪怕是不相熟的凌阡陌,她也能微笑相对,唯独对他…… 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影逸寒捻好被角,站在一旁,凌阡陌收起惊讶的表情,对着花如墨回以微笑,而后折扇轻摇,扇面下面金丝线出鞘,宛如灵巧的蛇,缠上纤细的皓腕,他面上带着清雅的笑,平静无波,深邃的眼眸宛如碧波夜空,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 修长好看的手指压在金丝线上,许久,才抬眸对上花如墨略显无神空洞的水眸,问道。“王妃,还孕吐吗?” 花如墨的手下意识摸向小腹,轻轻点头,“怎么?是不是孩子……”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然细究进去可听出音乐压抑着的、紧张的颤抖。 凌阡陌蚕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随后又舒展开,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转身对着影逸寒抱拳行礼。“王爷,王妃并不大碍,只是身体虚弱,需要调养而已。” 影逸寒点点头,凌阡陌的视线瞥了一眼门口,对着花如墨一拜,“那么,阡陌先去开药方,王妃要记得按时吃药。” “谢谢你。”花如墨对着他微笑,笑容很淡很浅却很美。 凌阡陌不禁再次想起那画像上微笑着的女子,轻轻蹙眉,如果说是巧合,那么二人的长相与气质竟有七分神似,如果不是巧合,花如墨是南国公主,必然自小生活在皇宫内,师父他老人家又怎么会有她母亲的画像。 静白引着凌阡陌往书房方向走去,冬儿识相地退了下去,房间内只剩下花如墨与影逸寒二人。 花如墨感觉不舒服,头疼得厉害,靠在床上水眸眯眯一不小心睡了过去,影逸寒扶起她的肩膀,靠在自己怀里。 他的怀抱并不像是书中描写的那般温暖,相反有点凉,像是捂不热的冷血动物,而强有力的心跳声隔着厚厚的衣衫传进耳朵里,一颗漠然的心也跟着一起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花如墨本就睡得极浅,被他挪动了身体,便清醒了过来,软软柔柔的小手不禁揪紧衣衫,清瘦的脸颊在怀中轻轻蹭了个舒服的姿势,感觉身上被盖上被褥,暖洋洋的,揽在肩膀上的手臂强壮而有力。 她抬眸,望进那双宛如深潭般静谧却隐隐带着冷光的眼眸,下意识地问道。“你冷不冷?” 影逸寒俯下身,将她抱得更紧,不明所以地摇摇头,而后感觉揽在纤腰上的手背被滚烫的小手覆盖。 心,宛如碧波汹涌,惊起千丈骇浪。 好像懂得这句‘你冷不冷’是何意? 自之前被人陷害中毒,为了抑制毒药扩散,凌阡陌对他采取降低体温,减弱血液循环疗法,命倒是保住了,可是身体却需要极长的恢复期,疗法的副作用便是体温比常人低。 外加,被皇宫内影卫追杀时,玥教的人出手相救,在他体内种下了噬心蛊,这种蛊本身便带有毒,厉害之处是当情绪有所波动时,便会像野兽一般蚕食心脏,疼痛难以忍受。 在花如墨嫁到北国来之前,噬心蛊的毒还从未触发过,没想到一遇上这女子,一切的一切好像都被打乱了。 如今的影逸寒内力已经恢复七八成,压制噬心蛊绰绰有余,而不知从何时起,他却懒得动用内力去压制,是在愧疚、恕罪吧,之前做了那么多、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 影逸寒的手反握住她,勾唇浅笑,低头在她的发上轻吻,特属于女子的清香混着外面的冰天雪地潮气,很清淡很好闻。 花如墨的神智越发迷蒙,由于重病,不知不觉便昏睡过去。 影逸寒轻轻扶住双肩,放于床上,拉过被子捻好衣角,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动作,不觉令自己愣在原地。 自己还是那个冷酷无情、嗜血残暴的寒王爷吗?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好像一切只要与花如墨有关,就会变得失去控制,就会变得难以掌控。 花如墨睡得不算安稳,小脸贴在枕头上,细嫩白皙的皮肤被压得深陷,露出的右边脸光洁秀美,吹弹可破,纯黑色的三千青丝宛如瀑布般披散在被褥上,衬得透着病态白的小脸越发苍白虚弱,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水眸紧闭,微挺的鼻梁,下面花瓣般的浅色薄唇透着青白色,这样的她虚弱得好像一闭眼便会消失一般。 才不会,才不会让她消失。 明明昨夜已经走过情人桥的,就一定会在一起。 想到这里,影逸寒冷峻的面容露出纠结之色,暗嘲自己何时变得这么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竟然开始相信起那些神鬼传说了。 脑海里又浮现凌阡陌欲言又止的模样,似有什么话要与他单独说,透着冷漠的视线落在女子微微皱起的秀眉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替她抚平眉间的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直至外室传来推开门扉的声音,影逸寒才如梦初醒般地收回手。 “王爷,奴婢来给王妃擦身。”静白将盛满水的盆放于床边,还没来得及反应,但见影逸寒竟然把自己的手伸进盆里,滚烫的水温令他触电般收手,眉宇间隐隐泛起怒气。 静白一个哆嗦,连忙福身行礼,解释道。“王爷息怒,擦身的水温度应该稍高一些,尤其是现在王妃正处于高烧时。” 影逸寒面露窘色,却仍旧紧绷着侧脸,刻意压低的声音说不出的尴尬。“你先守着,本王去去就来。” 出了门,影逸寒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凌阡陌已经等候多时,见他走进时,起身抱拳行礼。 影逸寒随意地摆摆手,“花如墨的身体可有异样?” 凌阡陌皱皱眉头,收起手中折扇,如实回答。“王妃身体太过虚弱,又一直有孕吐现象,恐怕……” 影逸寒的眼眸沉了一分,阴寒无比,袖中的手无意识地攒紧,“恐怕什么?” 凌阡陌叹了口气,回道。“恐怕这个孩子不能留,如果留,王妃性命不保。” 影逸寒冷眸微眯,冷峻的脸上浮起少有的凝重之色,尽管在极力压抑情绪,凌阡陌还是看出他一瞬间爆发出的苦闷与悲伤。 但,事关花如墨的生命,马虎不得。 凌阡陌展开折扇,脸上惯有的温暖微笑也跟着折扇的一摇一摆消失不见,犹豫了片刻,开口道。“王爷,这事还是和王妃商量一下,毕竟身体要紧,孩子可以再要。” 凌阡陌从未想过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影逸寒的,然与他认识数年,从来未见过他这般紧张过一名女子。 想必,哪怕这个孩子不是影逸寒的,他也会由着花如墨来定夺这个孩子是否要生下来。 xxxxxx 许是怀孕的原因,花如墨最近感觉越发懒散,早晨起得一天比一天晚,这会儿别说是日上三竿,正午的太阳高照,暖洋洋的光晕透过淡薄的纸窗散落在摆着盆景的窗台上,凝出一屋子暧昧的光线。 花如墨费劲地睁开水眸,感觉小腹有点胀痛,伸出手想要用力挤压,却又想到现在的自己怀有身孕,动作一顿,不敢轻举妄动。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直至疼痛稍稍减轻,才挣扎着想要坐起,右手小手指再次传来被勒紧的感觉,耳边清脆的风铃响起,叮叮咚咚不绝入耳,垂眸看向被勒出一条浅浅印记的小指,红色的细线弯弯曲曲,一路蔓延,一头系在这里,另一头系在叮咚作响的风铃上。 窗外暖色的阳光,照在水晶琉璃制成的一颗颗珠子上,因为晃动轻轻摇曳,反射出斑斓的色彩,落入黑如点漆的墨眸,显出别样的美感。 花如墨看得有些愣了,直至静白推门而入也未有察觉。 静白放下洗漱水,从屏风上取来衣衫为她披上,心疼地看着花如墨略显苍白的小脸,左侧疤痕已经基本抚平,不仔细看,已看不出来。 花如墨转眸,看到静白哭丧着小脸,弯弯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怎么了?一大早就哭丧着脸,难道是清风欺负你了?” “哎呀,王妃!”一提起清风,静白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脸颊浮起两抹浅色的绯红,急得直跺脚。“你又取笑奴婢。” 花如墨看着女子清纯可爱的俊俏模样,不觉有些羡慕,静白心思单纯,很容易快乐,遇到事情也是转眼就忘。 相比之下,自己倒显得有些悲天悯人,老态龙钟,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可是花如墨啊,从来都是个坚强的人。 这样安慰自己,似乎方才一瞬的心动与柔弱被赶得远远的,就连模糊的视线也变得清明起来,拉长唇线笑得淡漠。“好了,不逗你了。” 在静白的搀扶下起身,接过沾着热水的毛巾轻轻擦拭脸颊,灵动的眸子四处瞟着,却没见那道熟悉的娇小身影,开口问道。“咦,冬儿呢?怎么不见她?” 静白接过毛巾放进热水里,微烫的水温令她的手指有些难受,却还是细心地洗净、拧干,而后递给花如墨,回道。“冬儿,去给你煎药了,凌神医又写了一道药方,说是能够滋养身子,利于安胎。” 花如墨下意识地摸向小腹,点了点头。 不多时,静白召唤红衣与绿衣端来午膳,冬儿也从膳房回来,端来煎好的药水,一进门浓烈的苦味儿扑面而来,花如墨一张淡雅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我的身体挺好的,就不需要喝药了吧。”花如墨透彻宛如琉璃的黑眸扫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汁,烟月弯眉不觉皱起,双手握拳如临大敌。 影逸寒进门时,看到的正是这副娇憨的模样。 心,蓦地疼了一拍,视线内被女子惊若寒蝉的面容占满。 “怎么能不喝药呢!凌神医说了,这药一定要按时……” 静白还在喋喋不休,冬儿连忙拉了她一把,眼角瞥到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连忙福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 影逸寒移开视线,冷峻的面容仍旧表情很少,对着静白和冬儿淡淡点头,便走到桌前兀自地坐了下来。 冬儿机灵,连忙取来碗筷,恭敬地递上,而后与静白退到一边,眉眼含笑地看着二人。 今日的影逸寒稍作打扮,穿了一身暗紫色滚金边、绣着翠竹华贵锦袍,腰间系着一条同样颜色的腰带,左侧别着一枚玉佩,双脚踏着一双黑色战靴,气宇轩昂的模样,配上俊美绝世的面容,出挑的五官立体阳刚,眉如锋,眸如刀,说不出的英俊贵气,举手投足间尽显皇族的优雅风范。 花如墨感觉呼吸有点紧,倒不是因为害怕恐惧还是别的什么,右手小指的勒紧感觉清晰可见,莫名地觉得这个男子似乎真的俊美到举世无双,也难怪当初的他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仍旧有大家闺秀趋之若鹜,只是如果去了这副皮囊,真心爱他、待他的人又有几个? “盯着本王做什么?”影逸寒放下筷子,看向眼神发愣的花如墨。 花如墨面色一红,移开视线,盈盈水眸泛着清洌洌的荧光,清醒时的她又恢复了淡漠清冷,一点也没有昨晚的温婉柔弱。 影逸寒皱起眉头,想起凌阡陌的话,微凉的视线沿着清瘦的身躯来到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花如墨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捂住小腹,又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多吃一点。”影逸寒移开视线,为她夹菜。 花如墨垂眸,安静地吃下。 一顿饭在无声中结束,花如墨瞟了一眼已经温下来的药水,先一步起身往内室走去。 这样细小的动作怎么可能逃得出影逸寒的眼,在静白与冬儿惊讶的眼神下,端起药水跟着女子来到内室。 花如墨闻到药水的苦味儿,一双清冽的水眸充满戒备,身体向后缩了缩,尽可能离药水远一些儿。“妾身真的好了,不需要喝药了。” 说完,她像是怕影逸寒不信似的,扯了扯裙边,局促不安。 影逸寒冷色的眼眸凝出少有的柔光,沉声道。“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你花如墨害怕的事情。” 充满戏谑的声音,听在花如墨耳朵里,说不出的挑衅意味儿。 花如墨细长的烟月眉微拧,水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手中的药水一眼,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王爷,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影逸寒爱死了她这副透着惊慌,却佯装镇定的模样,当即向前逼近,把清瘦的身影钳制在狭小的空间内,俯身低首,柔软的薄唇被女子刻意转头躲开,擦过光华细嫩的脸颊,温热的触感仿若落在心上。“喝不喝?不喝本王喂你喝。” 花如墨拧着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影逸寒低笑一声,冷峻的面容,微勾的薄唇,似有若无的浅笑,落进花如墨的眼底,宛如平静的秋水落进石子,荡漾起圈圈的涟漪。 看着他冷如刀锋的薄唇张开,喝了一口药水,花如墨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他说的‘喂’是何意。 几乎是立刻,抬起手捂住嘴巴,影逸寒微凉的唇吻上那只细嫩白皙的小手,嘴角处还残留着药水的温热,一冷一热,惹得心间痒痒的。 “我喝,我喝。”花如墨惊蛰地收手,一双水色的眼眸清灵灵地看着他,任命地接过药碗,却因手指不灵活险些将其摔在地上。 抬眸,带着怯意与一抹说不出的情绪,烟月弯眉紧拧,刚要张开小嘴,还是被影逸寒抢了先。 小巧的下巴被抬起,一个吻落了下来,唇齿相依间,花如墨感觉口腔内被柔柔软软的舌占满,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药水味儿,很苦。 她的眼睛因为药太苦,微微眯起,想要挣扎,纤腰却被揽得更紧,双手抵在胸前,粉拳紧握,这样的姿势倒像是欲擒故纵,外室还站着人,花如墨不好意思出声,二人你来我往间,一碗药水竟然尽数被灌入口中,舌尖还残留着浓烈的苦味儿。 “你……”花如墨羞愤不已,想要说的话再次淹没在浅吻中。 尽管花如墨极力抗拒,然影逸寒到底是有经验,辗转碾压间,攻城略池,清瘦的身子顿时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儿,若不是腰间的大手有力地勒紧,指定会倒在后面。 吻得深了,重了,久了。 花如墨放弃了反抗,撑在床边的小手轻轻蜷曲,缓缓用力,薄唇微启,倒是试着接受。察觉到女子清浅的回应,影逸寒心中一喜,扶在后背的大手顺着妙段的曲线来到腰间,指肚轻抚,碰触到微微凸起的小腹。 心,蓦地一紧,放开了脸颊泛红的女子,四目相对,流光一现,隐隐的情谊流转。 花如墨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被这样炽热的视线盯着,全身如火烧一般,隐隐有恼羞成怒之兆。 小手再次扬起,想要像之前一样如法炮制去打他。 到底是高手出身,影逸寒敏锐地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挡,却在碰触到柔软小手的一瞬,收回了手。 没有等来女子的巴掌,那只不灵活弯曲的小手在距离脸颊两厘米处停下,呼呼地泛着热气,吹拂在脸上,仿若微风拂面,说不出的温暖心安。 花如墨愣愣地收回手,水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迷惘,什么时候开始下不去手了?这种管不住自己心扉的感觉令她有些彷徨、害怕。 抬眸,望进同样透着惊讶的双眸,抿了抿唇,咬牙道。“王爷,可尽兴了?尽兴了的话就放开妾身。” “花如墨……”影逸寒皱紧眉头,冷凝的眼眸溢出火光,紧紧盯着这张让人恨不了的清秀小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 伸手拂过女子的青丝,而后转身离去,留下花如墨一人靠在床边,摸了摸发烫的脸,又摸了摸挽成的简单发髻,轻轻拔下方才影逸寒插/进发髻的翡翠玉簪,正是昨夜被她拿来去换油纸伞的那支。 午后小憩,花如墨从腹部的疼痛中醒来,冷汗直冒,隐隐地感觉不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费力地伸出手去勾挂于床边的风铃。 叮叮咚咚的声音,吵醒了趴在外室圆桌睡熟的静白。 撩起珠帘后看到的情景,令静白瞪大了眼睛。。 第5章 .31|家 85_85784“王妃!”静白手中的药碗嘭一声跌在地上,零落的碎片洒落一地,触目惊心。 “快、快……快去找王爷……”花如墨捂着疼痛难耐的肚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冬儿听到声音,忙推门而入,灵动的眸子蓦地瞪大,也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却比静白先一步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去。 泥泞的小路有些湿滑,冬儿清瘦的身影跑在雪中,显出几分凄然。 来到书房门口,跑得太急来不及停下,直直撞上从里面走出的清风。 “你不是王妃身边的丫鬟冬儿吗?”清风蚕眉微蹙,但见女子面露惊慌之色,出声问道。 “王、王爷在吗?”冬儿因为跑动,清秀的脸颊泛着红润,看着清风的眼眸隐约透着泪光。 “皇上病重,王爷被召去皇宫了。”清风回道,见女子急得哭了起来,继续问道。“怎么了?可是王妃出了什么事吗?” “王妃好像小产了……” xxxxxx 凤栖宫的寝殿内,灯火通明,华贵红木精雕细琢的案上,紫金香炉冒着白烟,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起先只是丝丝缕缕、轻轻柔柔,零落着雪花,落在石砌地面、红瓦屋檐上,凝出一层淡浅的白芒。 随着时间的推移,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落在影逸寒的发间,滑落黑色的厚重披风上,脚踏一双虎皮战靴,踩在结了一层薄冰的地面上,咔咔作响。 他从门口走进,深色的冰眸透着几分冷鸷,气宇轩昂的冷峻面容,紧绷的刀削侧脸,似枫叶般的薄唇微抿,显出几分凝重的冷漠。 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一种天然的霸气与不可一世的贵族之气,冷厉的眼眸单单是这样凝着你,就会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七弟。”刚一进门,影逸轩就迎了过来,一双略显温润的黑色眼眸上下打量着影逸寒,凉薄的嘴角弯起,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三哥。”影逸寒冰眸微眯,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浮动,波澜不惊。 影逸轩微微挑眉,隐隐地感觉眼前的男子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脸还是同样的脸,只是冷漠淡然的面容下,比之前少了一分桀骜不驯的狠戾,多了一分泰然浅淡的沉静,看起来越发成熟稳重了。 而且,其眉宇间透着几分坦然,没有任何的理由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鬼才会如百姓所言,相信他是天神保佑,如有神助,才突然从残废变成了正常人。 忍辱负重五年,却在影渊季即将仙逝的时候,暴露自己并非残废的情报,这葫芦到底卖的什么药。 莫非他已有了十足的把握,争得皇位? 这样的认知令影逸轩儒雅温润的面容显出几分阴沉,两兄弟自小就喜欢针锋相对,影逸寒桀骜不羁,冲动洒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与之相比他倒是显得患得患失,畏手畏脚。 “三哥、七哥。”影逸尘穿着一袭白衫,外披一件厚重的青白色披风,浓黑的青丝落满雪花,因为寒冷,说话间嘴角吐着雾气,显出几分温儒调皮,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十三弟,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去哪里混了?”前几日,影逸尘伤好,趁着影渊季清醒之际,提出想要搬离皇宫的想法,影渊季最宠爱这个小儿子,几乎是言听计从,当即答应其请求。 于是,影逸尘再次过上了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对于影逸轩刻意套近乎的行为,影逸尘弯弯嘴角,回以微笑,摇摇折扇,笑得出尘绝世。“自然是醉倒温柔乡了。” 影逸轩冷笑一声,温雅的眸子转动,看向眼神柔和了几分的影逸寒,沉声道。“温柔乡可是英雄冢。” 影逸寒冷眸微眯,淡漠地看向他,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没有生气,只是回了同影逸尘一样俊美绝世的浅笑。“那倒要看是什么样的温柔乡,还要看是什么样的英雄。” 言外之意便是像我这样的英雄哪怕醉倒温柔乡,也不会沦落到死亡的下场。 影逸轩眯眯眼眸,无端感觉影逸寒的笑容十分扎眼。据潜在王府的细作传来消息,说是最近他与花如墨的关系越来越好,哪怕是花如墨还怀有身孕,哪怕可能孩子并非他的,也一样宠着她、爱着她。 北国皇族男儿多痴情,他的父皇便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如若不是爱暖妃太深,也不会允许影逸寒这样确定不了是否真的是自己儿子的人出生,没想到到头来与影渊季最像的却是影逸寒。 影逸轩也不确定自己对花如墨的感情到底为何,是喜欢、是爱,还是对童年时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依恋,或者是单纯地想要占有影逸寒拥有的东西,皇位也好,女人也罢。 好在,如今一切准备妥当,只欠东风。 三人又在大殿门口站了一会儿,影逸尘敏锐地察觉出两名哥哥之前流动着的火药味儿,不禁微微蹙眉,感慨起还是少年时的三人相处十分要好,那时还没有要争夺皇位一说,但凡纯净的感情染上功名利禄就会变得灰暗肮脏,令原本的手足形同陌路、兵戈相向。 又过了一会儿,殿内的宫人走出,引着三名王爷走进正殿。 此时的影渊季面容苍白饥瘦,眼眶凹陷,薄唇泛着青白色,看起来已是病入膏肓之际,原本锐利的眸子透着虚弱,一一扫过三名儿子,最终视线停留在身形颀长挺拔的影逸寒身上,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赞赏。 三名皇子行礼过后,影渊季难得的好心情与他们说了一会儿话,然三人皆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之兆,恐怕他活不久矣。 这期间,苓妃一直陪在他身边,但见影渊季的手指动了动,指尖指向的是影逸寒的方向,随即明了皇上的意思,不禁在心中泛起冷笑。 纪灵苦心算计,设计寒王,设计闲王,只为将自己的儿子送上皇位,影渊季心中厌恶、不喜影逸寒的原因并非因为他可能是先皇后代,将来有可能与他争得皇位,而只是单单的因为他有可能并非是他与暖妃所生,说到底不过是吃醋罢了,迁怒于影逸寒而已。 苓妃觉得纪灵算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但是出于自己青梅曾跟随夏子夜,投奔过影逸轩,最终被他利用,反过来所害,这皇位她倒是希望由影逸寒来坐。 苓妃灵动的美眸溢出恨意,看向影逸轩的眼神带上几分狠戾。 说不恨他是假的,但是说一定要看着他死,之前的影逸寒是这样想的,自从知道母妃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留恋便是想要报仇,杀了影渊季与纪灵,扶持自己坐上龙椅。 不管愿不愿意,影逸寒这样做了,却像是行尸走肉,一切按照既定的轨迹行驶,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意愿,做了这么多,只为那是生下自己母妃的愿望。 遇上花如墨,影逸寒不觉得自己幸运,也不觉得自己不幸,那夜女子轻柔的声音,分明是恐惧到极点,却掷地有声。 她说:君若为龙,必兵临天下,又何必在乎凡夫所言。 她说:再美好的容颜、再华贵的服侍,终有一天都会逝去,能够留下来的都是看不见的东西。 于是,他开始想,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说出这种话,他想撕毁女子佯装的加强,他想毁掉女子筑起的高墙,却在步步为营间,泥足深陷,差点如影逸轩所言,成了溺亡在温柔乡的人。 好在,花如墨并非普通女子,她永远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走出大殿时,影逸寒回头看了一眼,但见影渊季沉凝的侧脸显出几分苍凉,也不知道在临死之前,是否还会想起母妃来。 “寒王,留步!”苓妃快走几步,追上影逸寒。 “苓妃娘娘。”影逸寒沉冷的冰眸,深邃宛如寒潭。 “可否借一步说话。”影逸寒长相是极好的,比起影逸轩多了一分男子应有的硬气,少了一分儒雅的弱势,比起影逸尘多了一分桀骜的霸气,少了一分脱然的出尘,苓妃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影逸寒剑眉轻蹙,虽然对苓妃没有什么好感,但她一直陪在影渊季身边,这个时候追出来,恐怕也是知道什么绝密的事情,点点头,就要跟她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时,无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在影逸寒耳边说了句什么。 “什么!花如墨她……”影逸寒的眸子瞪大,深邃的黑眸凝结成冰,二话不说,抛开苓妃就跟着无影往宫外跑去。 “寒王!”苓妃轻蹙眉头,看着渐渐远去的慌张身影,不觉有些羡慕其那名叫做花如墨的女子。 南国将军夏子夜愿为她留在敌国,投奔曾经兵戈相向的敌人,北国七王爷影逸寒愿为她倾其所有,只为其展颜一笑,还有北国太子影逸轩,不管出于何目的,对她还是很喜欢的。 苓妃苦笑了一记,回想起自己曾与青梅花前月下、对酒当歌时的情景,只是皇命难为,圣旨一下,她被宣入宫,从此二人天涯海角被迫分开,没想到再次相遇不久,他竟然卷入朝廷纷争,被害至此。 回眸,灵动的眸子闪过一丝凄楚,却望进一双澄澈的清眸。 影逸尘的耳边回荡着影逸寒惊慌失措的声音。 花如墨…… 花如墨,她怎么了? 苓妃睨了一眼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眼底却越发苦涩的男子,不禁勾唇冷笑。 看来这闲王对花如墨也是有意,只是不知这场争夺皇位与红颜之战到底是谁能赢。。 74|5.31 首|发 85_85784影逸寒是何等聪明之人,府中女人你争我斗、争风吃醋,能够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自己的放任竟然将这帮无法无天女人的魔爪伸向了花如墨。 嘴唇上似乎还留有女子如樱桃般薄唇柔柔软软的触感,小巧的丁香小舌小心翼翼地回应,就连握成粉拳的小手也放松了些,隔着厚重的布料,温柔地扶在胸膛上。 没想到花如墨第一次试着回应,就付出了失去孩子的代价,虽然女子蕙质兰心,知道此事并非他所为,可是影逸寒还是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没有好她的自己。 书房内,灯火阑珊,跳动的烛光影影幢幢,照在影逸寒越发阴沉的侧脸上,显出几分冷鸷的狠戾。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门扉被推开的声音,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对着影逸寒抱拳行礼。“王爷,夕颜夫人已经带到。” 影逸寒冷眸一凝,犀利的视线射向看起来似乎盛装打扮了的夕颜。 “夕颜见过王爷,王爷万福。”夕颜的长相十分清艳逼人,哪怕是在美人众出的王府中,这种长相也是上乘,身形清瘦略显单薄,穿了一身浅黄色碎花铺地长裙,外罩一角黄色夹袄,许是外面下了雪的原因,银白色落在肩膀、发丝上,火光映在三千的青丝上,显出几分小女子妩媚。 “夕颜,你给你的胆子,竟敢谋害王妃!”影逸寒并不打算与她周折,一双宛如嵌了寒冰的冷眸,凝出冰天雪地的冷。 相比于影逸寒的盛怒,夕颜的表现太过平常,一双灵动的眸子盈盈看着他,眼底隐隐泛着冷魅的流光,淡漠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影逸寒沉冷的眸子微眯,眼底跳动着愤怒的火焰,放在桌面上的大手缓缓攒紧,对着站于身侧的清风摆摆手。 清风会意,带着房间内的其余人退了下去,书房内只剩下影逸寒与夕颜二人。 在影逸寒越发冷寒的眼神下,‘夕颜’摸了摸秀气的脸颊,纤细的手指一伸,灵活地转动,一张人皮面具赫然出现在白皙的指间,露出一张长相清秀泛着白皙的小脸。 影逸寒冰眸紧眯,冷冷吐出两个字。“谷雪。” xxxxxx 梦中花如墨走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碧蓝如西的天空,清尘纯白的云彩朵朵飘动,耳边是呼呼吹过,带上清新草原气息的烈风,温润和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沿着被众人踩踏处来的小路,一路往前走着,身边是连绵起伏的高山,是波澜壮阔的海洋,是拔地而起的悬崖峭壁,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然而,这些本来令她向往的高山流水、宏伟的自然景观,此时看起来却变得异常狰狞扭曲。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女子继续往前走着,蓦地脚底悬空整个人往下坠落,不消片刻便已坠入湍急的河水中。 冷,刺骨的冷…… 冰冷无情的河水毫不留情地灌入嘴巴里、鼻子里、耳朵里,令人窒息的难受,苍然无措的无助,一波又一波地朝她袭来。 好难受,是要死了吗? 眼前一道亮光闪过,一个宛如蛟龙般灵敏的身姿跃进水中,以极快的速度,诡异的角度,来到身边稍一用力,拦腰抱起。 被灌满水的鼻子得以呼吸,毗邻死亡的绝境令全身发软,双脚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儿,靠在男子异常冷硬的胸口,有力的心跳隔着湿漉漉的衣衫传进耳朵里。 还能听到声音,是还活着吗? 花如墨盈盈如水的眼眸睁开,昏黄的烛光,跳动的火焰,温暖柔和地洒落在屋内,案上的檀香袅袅,环绕青丝迷蒙。 像是还不能完全适应强烈的光线,眼眸微眯,盯着白色的床幔愣了好一会儿,意识才幽幽回来,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放于被褥中的小手轻轻攒紧,右手小指感觉轻柔的勒紧触感,微微一愣,视线流转,落在身侧伏在床边的颀长身影,他飞入两鬓的剑眉轻蹙,微阖着眼睛,睫毛浓密而很长,在总是带着异常冷漠表情的脸上投下一排细小的剪影。 此时,因为熟睡,毫不防备的样子,单纯安静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立体而阳刚的五官,脸部轮廓分明,线条完美,长发被随意地束起,额前落下几缕黑发,显得俊美狂放,桀骜不羁。 即使闭着眼睛,花如墨仍旧从略显苍白的脸上,眼睛下面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已经熬了几个晚上。 花如墨望着他,不禁想起方才那个令人窒息的梦,小腹中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就好像左胸口内被人掏空了一般,很难受很压抑。 可,日子到底还是要过的。 这个孩子,花如墨早有心理准备,此时正值乱世,各皇子间争权夺利,不久北国即将大乱,做为影逸寒的王妃,理应不宜生产,不宜给他留下落人掌间的把柄。只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还是很难过,难过得想哭。 花如墨自认并非一个十分坚强的人,像绝大多数人一样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逃避,想要逃避这个令人恐慌的世界,想要逃避这个令人窒息的王府,想要逃避那个令人害怕的王爷。 只是…… 花如墨的视线细细勾画出男子冷俊酷美的轮廓,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不知何时起,这个人好像悄然走进了心房。 细想起来,他对自己的伤害也只限于凤栖宫那晚的施暴,不管出于何目的,她恨他,她讨厌他,她不想理他。 自己呢? 又比他好得了多少。 花如墨虽不懂情事,但她知道影逸寒喜欢她,大概是从新婚之夜起,他就很喜欢她,影逸寒这样生活在杀戮与血腥中的人,花如墨并不懂他的内心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单从他看她的眼神,些许能够猜到他的想法。 影逸寒喜欢花如墨。 这个事实一直被她否认,甚至以此为锲机,对他不敬,惹怒他,也算是另一种报复,然而伤身不过外在,终究有一天能够好得起来,伤心却是一辈子,没有恢复一说。 花如墨尽可能地不动弹右手,不想打破这样静谧的早晨,左手挣扎着从被褥里面伸出,还未拿出来就被紧紧地抓住。 抬眸,撞入一双布着血丝的眼,那目光深邃似海,还透着初醒时的迷蒙与不解,幽幽的视线落在女子身上,眼底宛如暗潮涌动。 “醒了?”影逸寒眨了眨眼,一改方才无精打采的模样,一张紧绷的冷峻面容似乎浮起一丝紧张与不安,冷硬的声音不觉放缓听起来低沉暗哑,却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有、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视线落在裹着被褥的腹部,眼底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花如墨望着他,弯弯嘴角扯起一抹浅笑,轻轻点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影逸寒会意,连忙来到桌前,为她倒上一杯水,小心扶起女子的肩膀,靠在自己怀里,拿着碗送到嘴边。 花如墨强忍着难受,喝下两口水,影逸寒把茶杯放于床侧,感觉到女子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腰身已经不见疤痕的左脸靠在肩膀上,三千青丝微微凌乱,隐约可见挣扎的痕迹,想必三天前她是十分痛苦的,只是那么疼、那么痛,却不见落泪。 影逸寒心疼地抱紧她,掌心间不盈一握的纤腰,柔软无骨,好像稍一用力便会折断一般,令他动作放缓,小心呵护。 花如墨安静地偎依在男子怀里,心底莫名涌现出酸涩,鼻子酸酸的,眼底隐约晃动着泪光。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变了,变得一见这个男子,就会不觉得想要去依赖,在这样的怀抱里令人异常安心。 房间内的气氛渐渐安静了下来,花如墨虚弱得犯困,眨眨眼睛,听到别扭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如墨,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你……和孩子……” 凌阡陌说花如墨身体虚弱,这个孩子恐怕会要了她的命,思前想后,影逸寒还是决定由着她去,只是恐怕又不是绝对,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相信命运的人,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待花如墨生产,他便把真气全部输送给她,护住心脉便可保她一命,哪怕付出的代价可能是一夜白头,武功全非,也在所不惜。 只是,老天爷竟然连这个为她做点事的机会都没有。 感觉到怀中动弹,影逸寒垂眸看向怀中的女子,三千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脑后,眸光盈盈,显出几分深色的流光,苍白如纸的面容透着虚弱,薄唇布着狰狞的血痕,看起来很狼狈却不显丑态,相反他觉得她美极了。 花如墨想要说话,嗓子还是干涩得难受,不算灵活的手掰开影逸寒压抑情绪攒紧的掌心,在上面细细勾画了三个字——没关系。 想了想,又在掌心上画上了一个心形的图案。 影逸寒皱皱眉头,没能看懂那个图案是什么意思,以为是南国特有的汉字,也不好意思问,会显得自己孤陋寡闻,心下疑惑着俯身在发间印上一吻。 只是掌心间轻轻柔柔的触感,像是烙印一般印在心里。 花如墨太过虚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影逸寒轻手轻脚地将她放于床上,临走之际还是舍不得地在眉心处印上一吻。 床幔掩映,女子安静的睡颜,令人无法移步。 可是,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不觉眯了眯眼,又站在床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75|6.03 | 85_85784当花如墨再次醒来时,已是晌午,身体感觉不那么难受了,被窝里暖暖的,令人有一种不想起床的冲动。 身边的男人早已不在,只有重新被系好的红色细线勒在小指上,一道细细的红印落在皮肤,显出暧昧宁静的颜色。 稍一晃神,静白与冬儿走了进来,见她睁开眼睛,两名女子哭得像是泪人儿,令花如墨有一种错觉,好像她们才是没了孩子的那个。 “好了好了,我这不好好的吗?”花如墨叹了口气,推推哭得很凶的静白,朝已经稍微冷静下来的冬儿使了个眼色。 冬儿会意,擦了擦布着泪痕的双眼,转移话题。“静白姐姐,我们伺候王妃起床洗漱吧。” 闻言,静白也抹抹眼泪,连忙与冬儿手脚麻利地伺候花如墨起床。 吃过早饭后,却来了不速之客。 “王妃姐姐,夕颜听闻你小产,所以来看望你了。”女子婀娜的身姿进屋,对着花如墨盈盈一拜,举手投足说不出的妩媚优雅。 夕颜有着一双极其美丽的大眼睛,仿若会说话一般,眸光转动万般风情,透彻如琉璃的眼底隐隐藏着锋芒,一双柳叶弯眉,弯成远山的弧度,小巧玲珑鼻下,一张花瓣般的薄唇微勾,笑容很浅很淡却很美,穿了一身青绿色的拖地长裙,外套一件玄色披风,举步轻巧,盈盈姿态仿若落入凡间翩翩起舞的仙子一般。 花如墨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地扫了一眼,媚眼如丝,娇媚好看的女子,微笑着点头。“多谢姐姐看望,我已无大碍。” 花如墨对她有些印象,是影逸寒从皇宫中带回的两名夫人之一,苏沫已被赶出王府,剩下一名便是夕颜,算上已无人问津的安吉儿,影逸寒如今的妻妾也只有她们三人。 “姐姐,看起来气色不错。”夕颜摆动着拖地长裙,说不出的风姿绰约,来到花如墨对面,动作轻盈地坐下,“妹妹给姐姐带来些补药,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说完,冲丫鬟摆摆手。 丫鬟上前,恭敬地把包装好的药草递上。 花如墨深色的眼眸看了一眼,转头看向静白,静白会意接过药草,对着夕颜行礼,便放于内室去了。 夕颜灵动的眸子四处打量着厢房,嘴角含笑,蓦地转头,媚眼盈盈看向花如墨。“王爷对王妃真是体贴,把自己过冬用的木炭都送给了姐姐,这可让妹妹好生羡慕。” 花如墨眸光一怔,愣愣地看向夕颜,面露不解之色。 夕颜捂唇轻笑,媚态百生。“姐姐一定不知道吧,北国皇室早已开始厉行节约之风,包括皇子、皇妃在内,每年使用的木炭数量都是一定的,如果用得太过,想要再次申请可比登天还难……” 这事,花如墨有所耳闻,之前还想着节约一点,免得过不了冬,后来影逸寒派人送来木炭,初步估计过冬足矣,便没有去计较,没想到自己用的还有他的那一份。 花如墨抿唇不语。 夕颜灵动的眸子,淡漠的视线落在女子身上。 只穿了一件素色白衫的花如墨坐在桌前并不显眼,三千的青丝许是刚沐浴不久,发梢处还滴着水,乌黑柔顺地贴背披散,烟月弯眉似黛笔轻描,黑眸清澈宛如秋水,微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配上一张透着虚弱泛红的脸颊,左边脸的疤痕已经消失不见,面如桃花,甚是好看。 然,女子显眼的是浑身上下透出的清冷柔弱气质,宛如清风徐徐而过,令人捉不到摸不透,眉目如画的面容隐隐透着疏远的淡漠,清雅香远,尤其是四目相对时,深色的眼眸似流光一现,夺魂摄魄。 怪不得影逸寒会对她着迷,花如墨的脸是资本,但身上宛如清风的清雅气质,会令人移不开视线。 与之相比,夕颜觉得自己的盛装打扮显得俗不可耐。 弯弯嘴角,笑得冷漠,端起茶杯,小抿一口,才状似无意地道。“看到王妃安然无恙,妹妹就放心了,前天晚上听王爷说,姐姐昏迷不醒,甚是挂念。” 前天……晚上…… 影逸寒去了她哪里? 花如墨依然保持着得体大方的微笑,心底却泛起莫名的酸涩,夕颜并非寻常女子,即使花如墨装得再天衣无缝,还是从眼底一闪而过的凄楚看出,女子情绪的波动。 便又拉了几句,转身离开,留下花如墨坐在桌前发呆。 影逸寒喜欢她,她知道,只是在古代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事,又能强求他只娶自己,独宠自己一人吗? 花如墨又看了一会儿书,脑海里却总是回忆起夕颜的那句话,顿时没了看书的闲情雅致,视线流转,落在挂于床侧的风铃上,久久不能回神。 就这样,到了晚上,月明星稀,夜阑入静,天空又下起了大雪。 花如墨倚在床边,听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声,暖炉里滋滋作响的木炭燃烧,屋内的空气很温暖亦很暧昧,升腾着的热气扑面而来,透过裸/露在外的皮肤,渗进心底。 那种被抛弃了很久的少女情怀就这样闯了进来,夕颜长得很美亦很温柔,比自己会说话会笑会取悦男人,影逸寒对她感兴趣也很正常。 自己这是怎么了,这般患得患失不像是花如墨啊。 花如墨等了很久,仍旧没人进屋,有些赌气般地召唤来静白与冬儿,早早地吹灭了蜡烛,脱下外衣睡了过去。 xxxxxx 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落在影逸寒的发间、肩膀,堆积了一层层薄薄的雪堆,翻身下马,虎皮战靴踩在有薄冰的地面上咔咔作响。 清风迎了过来,以手掩面,在影逸寒耳边说了句什么。 影逸寒宛如星辰的眸子暗了一分,往寒轩阁行走的步子一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正是妾室夕颜的厢房。 绫罗幔帐间,‘夕颜’正在闭目养神,门口传来丫鬟们的行礼声,盈盈水色的眼眸睁开,看向门口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不一会儿,影逸寒颀长挺拔的身影走进,阴沉的眸子冷冷睨着巧笑嫣然的女子,待屋内的所有下人离去后,才走进内室。“谷雪,别怪本王没有警告你,别打花如墨的主意,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拿你是问。” 眼前的男人,高大挺拔,剑眉轻蹙,冷眸微眯,薄唇紧抿,眼底迸射出令人生畏的光芒,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杀气,亦如初见时那般的桀骜不驯、冷酷嗜血。 谷雪并不怕他,只是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含笑看着他。“影逸寒,你好像忘记了,我所做的事情可都是圣女亲自下令的,难道你连圣女的话都不听了?还是说你想要背叛玥教?” 看到男子的身体明显一怔,谷雪笑得倾城,迈着轻盈的步子,纤纤细手抚上他的胸膛,在中途却被擒住了手腕。 谷雪灵动的眼眸微眯,凝出一丝杀气,白皙细长的手指一转,竟然从袖口中飞出一把短刀,夹杂着寒光朝影逸寒而来。 影逸寒冷眸一凝,稍一侧身便躲了过去,脸色更是阴沉骇人。“谷雪,看在你是左护法的份上,本王不想跟你一般见识,别逼本王动手。” 谷雪绝美的唇角一勾,有些讪讪地收回暗器,虽然在笑着,眼底却慢慢地凝起冷气与妒忌,微笑着贴过来,看向男子冷峻俊美的面容。“影逸寒,你是聪明人,难道你想惹怒圣女?这样做对你,对花如墨可都没有好处。” 影逸寒剑眉紧皱,冷冷地看向她。 谷雪纤细的小手环过他的腰身,也许影逸寒并不知道自从第一次见他时,她对他就一见倾心,尽管那时,他还是个被暗算、被陷害的落魄皇子,然而男子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族之气与冷魅到冷漠的性格都深深吸引着她。 “你杀人无数,并非善类,还想着与花如墨双宿双飞吗?她是个单纯干净的女子,如果让她知道你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邪教玥教的右护法,你觉得她还会喜欢你吗?还是说……” “够了!”影逸寒眯眯冷眸,厌恶地拉开女子环住自己腰身的手,咬字含冰。“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谷雪撕下‘夕颜’的脸皮,露出一张异常倾城的面容,与花如墨的清冷淡雅恰好相反,谷雪长相十分妩媚动人,美眸含情盈盈地看着影逸寒,微勾嘴角笑得极淡。“我想你留下陪我。” 影逸寒的眼底凝出寒光,忽而勾唇冷笑,冷峻的面容带上高深莫测的微笑,走向谷雪凝着那张异常美艳的脸,吐出四个字。“这不可能。” 说完,转身就要走,而后听到谷雪不起波澜的声音,“影逸寒,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要后悔,圣女已经很生气了,一定会想办法杀了花如墨……” “谷雪,你太不了解我了。”影逸寒推开门,冷凝的冰眸睨了她一眼。“我还没沦落到要靠伤害心爱的人来保全自己的份上。” xxxxxx 花如墨睡得很不安稳,好像做了噩梦般,烟月弯眉紧紧皱起,浓密的睫毛弯弯轻轻颤抖,略显苍白虚弱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润,破损的薄唇因为蠕动干裂,显得有些狼狈娇弱。 影逸寒掀开床幔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女子安静的睡颜映入眼底,温柔的胸脯因为呼吸微微起伏,一下一下,吹动着打在脸颊上的青丝晃动,心中的压抑与苦闷好像就在女子一深一浅的呼吸中消失殆尽。 冷魅的冰眸不由得放缓,显出柔和的颜色。 伸出手拂过脸颊的青丝,别至耳后,指尖光洁细嫩的触感传至心底,掌心好像轻轻柔柔的触感犹在,影逸寒今天想了一天那到底是个什么字,空闲时也翻了翻南国的书籍,也没见南国的老字里有那样一个笔画奇特的字。 女子的呼吸很浅,吹拂在掌心,仿若挠在心间的羽毛,一下一下很痒、很痒,大脑很快转不动,情不自禁地俯身,靠近那张清秀泛着红润的脸。 花如墨是他的,谁都不能阻止他们在一起,哪怕是自己的生母也不行。 这样想着,微凉的薄唇压上女子布着血痕的唇瓣,本来只是想轻轻吻一下的,谁知这一吻却醉了。 影逸寒感觉自己的身体仿若一团火自脚底生出,很快传至全身,炽热的感觉仿佛要燃烧了起来,想要伸出舌头勾画出女子宛如花瓣般的薄唇,抿了抿唇角,动作却戛然而止。 她还在睡着,不想吵醒她。 只是轻轻地压在身上,一动不敢动,轻轻柔柔的,仿佛在呵护一个易碎的陶艺制品。 一吻终了,影逸寒恋恋不舍地抬头,冰眸睁开看到的是女子清洌洌的水眸,带上一分睡醒的惊悸,光洁琉璃的眼底映出男子冷峻的面容,四目相对,仿佛有电光、火花噼里啪啦相撞。 影逸寒仿若做错事被逮到的小孩,惊诧地想要起身,撑在女子身边的手指却不知何时缠上了秀发,动弹不得,只是这样以暧昧的姿势与她对视。 影逸寒想要摆脱发丝的手停了下来,女子清浅的呼吸吹拂在脸上,痒痒的,心底一根弦被绷紧,另一只手情不自禁抚上细嫩的脸颊,点了点那张被咬破的薄唇,心疼道。“不是说过,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许再伤害自己吗?” 花如墨的脸颊如火烧,睡觉之前还暗暗发誓,等到他来了,一定不给他好脸色看,谁知睁开眼看到他的那刻,之前想好的冷言相对,尽数被抛到了脑后,眼底放大的是男子冷峻的面容,与深邃如潭的黑眸。 花如墨点点头,一个很小声的‘嗯’溢出嘴角。 影逸寒闭了闭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燃起的火焰,捏起小巧的下巴吻了上去,起初只是辗转碾压,但很快就无法局限于清浅的碰触,撬开泛着清香的小嘴,温柔地勾画唇瓣、口腔,追逐着舌头。 直到二人都气喘吁吁时,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花如墨刚小产,还不能做过分激烈的事情。 影逸寒压下心中泛起的莫名情绪,脱下外衣,掀起衣角躺了进去,像之前一样揽住女子的纤腰,使得能够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鼻息间尽是女子身上泛起的清香,淡淡的很好闻。 “如墨。”影逸寒揽在腰身的手微微用力,轻声喊了一声。 “嗯。”花如墨枕在强壮的手臂上,心中的酸涩与不满,就在这个温柔的怀抱里,被赶出老远。 “如墨。”影逸寒突然发现自己爱上了个两个字。 “嗯。”花如墨应着。 “如墨。” “……嗯?” 花如墨抬眸,对上男子深情的双眸,心蓦地停了一拍,下意识地垂眸,遮挡住自己红得发烫的脸,随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蹭了蹭,小声道。“我困了。” 窗外的月色格外迷人,银色的月光扬扬洒洒,落进一室暧昧的芳华,显出几分暧昧,几分涟漪,几分旖旎。 xxxxxx 翌日,花如墨难得起了个大早,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还未起床的男子,冷魅的眼眸半眯,深邃宛如寒潭的眼底涌动着暗潮,这样带着炽热温度看着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花如墨收起困顿悠然的表情,换上惯有的清冷,想要起身搭在腰间的手臂稍一用力,便又把她拉入怀里,鼻息间尽是属于男子的阳刚味道,嗅着嗅着倒有点醉了。 “如墨。”影逸寒被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娇憨得宛如小猫般的女子逗笑,绝美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笑容很淡很冷却很真实。 “怎么老喊我的名字?是因为年龄大了,记性退化?”一句话击中影逸寒心脏。 虽然影逸寒也不过二十出头,但是女子却比他小很多,隐隐地心底有一种‘老牛吃嫩草’的诡异感觉,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由着她说。“是。” 他不擅长哄人,难得缓和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别扭,花如墨的嘴角弯弯,扯起一丝笑。 影逸寒没有忘记凌阡陌说的话,花如墨的身体本就虚弱,又因为小产更是弱不禁风,他偷吻了一下泛着不健康白皙的脸颊,二人便起了床,洗漱完,用过早膳。 由于上回的小产事件,使得影逸寒对待花如墨这块更加小心,熬药派来的是自己的暗卫。花如墨蕙质兰心,即使失去孩子,心中有万般愤恨,却始终没有多问,影逸寒也没有提及,二人倒是在这件事上有了默契。 冬儿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汁,绕过屏风走进来,恭敬地放于桌边,一瞬间满屋子的苦味儿蔓延。 影逸寒见花如墨清冷的面容出现一丝龟裂,不禁在心中感慨能够看到她露出些许纠结的表情真是不易。 不爱喝药,喝不来苦味儿的花如墨,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瞪着水灵灵的清眸,带上几分祈求,可怜巴巴地看向影逸寒,小声道。“能不能不喝啊,我已经好了……”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刻意压低,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意味儿。 影逸寒愣在原地,清寒的冷眸惊讶地瞪大,露出一副不可思议、受宠若惊的表情。 何时见过花如墨撒娇? 她不都是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吗? 影逸寒心中无端升起‘能够看到花如墨撒娇,哪怕现在就死掉也情愿’的诡异想法。 伸出的手腾在空中,犹豫了一瞬才揽住女子清瘦的肩膀,刻意压低声音,语气放缓道。“不行,得喝。” 花如墨一张小脸皱到了一起,媚眼盈盈地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神情,落进影逸寒的眼,一颗心都要被捂化了,扶在肩膀的手顺着清瘦的背来到腰间,掌心扶在柔软无骨的腰上,即使隔着厚厚的衣衫,仍旧能够感觉到里面丝滑轻柔的触感。 影逸寒觉得自己晚节不保,抱着这样的花如墨,竟然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不想喝……”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剩下的话小到听不见。“就、就不喝吧……” “诶?”花如墨抬眸,清洌洌的水眸望进影逸寒难得显出几分温柔的眼,里面光洁琉璃映出自己略显惊讶的小脸,弯弯嘴角,扯起一抹浅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旁的静白喊出声。 “这怎么行!这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能不喝。”静白着急地冲过来,一时忘记了还有影逸寒在场,身为丫鬟的她不得造次,端起药碗时才反应过来,触及到影逸寒冷漠的眼神,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碗扔出去。“奴、奴婢……” “没关系的,静白。”花如墨没敢看影逸寒的神色,想必应该是生气的,率先反应过来,接过药碗,冲她使了个‘退下去’的眼神,静白连忙意会,拔腿就跑。 花如墨松了口气,盈盈水眸流转,落在影逸寒身上,刚想说话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有一种特别的魅力。“静白说得对,这药不能不喝。” 花如墨一愣,咬唇看向影逸寒,却见男子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她,自知是糊弄不过去,也知道身体的确是有恙,无奈之下只得大口喝掉,入口苦味儿蔓延,苦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影逸寒趁花如墨皱眉头时,再次俯身轻啄一下女子嘴角,收紧手臂,皱眉却皱了起来。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时间就像天上的飞鸟,转眼又过去七天,皇宫内传来当今圣上影渊季仙逝的消息,太子影逸轩正是继承皇位,影逸寒与影逸尘被召去参加新皇继任盛典。 走得太早,影逸寒动作轻手轻脚的,没舍得惊动熟睡的女子。 还处于睡梦中的花如墨感觉有人在拉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身着红衣的女子。“你、你们是……”。 76|6.03 | 85_85784月色如绸,黑如点墨,银色的月光透过淡薄的云层,丝丝缕缕地倾下,透过北国皇宫林立的古树,枝叶繁茂间交相辉映,一缕又一缕的银光折成光柱,摇曳着,舞动着,落在清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显出别样的风华。 暮色缭绕,五星的天空已如浓墨入水,浸染天际,一排排翠绿的松柏,挂满色彩斑斓的宫灯,颜色各异,美不胜收,依次亮起,温润的光线,影影幢幢,打在纷纷落下的鹅毛大雪上,显出耀眼的光彩,恍然如天上琼楼,人间仙境。 今天是开辟北国盛世皇上影渊季仙逝的日子,举国皆披麻戴孝,为其送终,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很快按照遗诏,由当朝太子影逸轩继位。 北国虽兵强马壮,一直屹立三个国之首,却一直奉行勤俭节约、严于律己之道,皇宫虽然装饰华贵,然皇室内部皆一切从简。外加此时边疆告急,王朝的铁蹄已经踏入北国国境,一路高歌,传言已经攻下三座城池,影逸轩在此时继位,压力亦十分巨大。 继任仪式举办从简,很快结束,晚上又邀请了王公贵族、世家富商前来参加新皇登基庆典。 宫殿内,灯火通明,丝竹缭绕,歌舞升平,一片欢腾气氛。 大殿上,舞池中央,十来名身材妙段的舞姬,踏着时而高亢,时而迟缓,时而清脆,时而浑厚的音乐声,绕着九曲回廊偏偏起舞,曼妙的舞姿,清瘦的身形,华丽的彩衣,裙角飞扬,宛如满天飘下的桃花瓣,妖艳而又耀眼。 不多时,王公贵族、世家富商一一落座,按照品阶、身份在大殿两边朝着新皇影逸轩行礼。 酒宴开始,‘吾皇万岁’声震耳欲聋,响彻整间大殿。 影逸轩身着明黄色的贴身龙袍,头戴明珠王冠,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平静地等待行礼,俊美非凡的面容,带着惯有的儒雅温润微笑,清眸宛如黑宝石,映着大殿内的烛光,闪出沉静的颜色。 然而,其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无意间显露不耐的心迹。 他的右手边坐着当朝太后纪灵,今日的她盛装打扮,穿着一身滚金边刺绣铺地长裙,束起的发髻上带着金边王冠,灵动柔和的眼眸流转,听着满朝文武、王公贵族、世家富商的行礼声,嘴角勾起,扯起一抹满足的笑。 终于,想要的,得到了。 他的左边坐着一名雍容华贵的美貌女子,身着亮红色的金丝罗裙,流云鬓上金钗盈盈,美艳逼人的面容带着大方得体的柔和微笑,澄澈水眸流转,说不出的风华绝代,正是太子妃岳梦曼,亦将是未来的皇后。 例行叩拜结束,酒宴开始,金银制成的酒杯,觥筹交错间,灯光缭绕。 酒过三巡,在场人皆有些醉了。 高坐在龙椅上的影逸轩,温润儒雅的面容,宛如冠玉,淡冷的视线落向坐于一旁的影逸寒身上。 此时的影逸寒穿了一身普通的官员制服,暗黑色长袍坐在众人之间倒是不显眼,然而其长相俊美绝伦,立体阳刚的五官,刀锋般的侧脸,紧绷的下巴,深邃凝冰的眼神,似枫叶般的薄唇,令这个男人哪怕是身着普通服饰也耀眼得炫目。 不可一世的王者之气,睥睨天下的霸气,无端刺眼。 影逸轩眯了眯眼眸,想在影逸寒脸上看到些许苦闷之色,然而这人偏偏表情极少,哪怕是端着酒杯,视线飘向舞池中的妙段身影,表情仍旧淡淡的,没有起伏,这份从容不迫的姿态,倒是与记忆中清秀逼人的女子有几分相似。 影逸寒遇到花如墨之后,收敛了之前的浪荡狂放,变得异常沉稳冷静。 这样的认知,令影逸轩心酸到极致,怎么也想不到花如墨竟然就是他苦苦要寻找的小玥。 只是原本应该只是普通人的小玥,又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为南国的傲月公主,对此影逸轩不是没派人查过,可是结果却是什么也查不到。 只知道花如墨的确从小生活在南国皇宫,她的母妃是南国的梅妃,听说曾经盛宠一时,最终却落得个毁容被打入冷宫的下场,影逸轩无端有点心疼花如墨,这说明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 影逸寒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甘醇的酒酿滑入喉咙,满口的清香四溢,明明是上好的酒酿,无端感觉有点味同嚼蜡。 不知为何,今天一直感觉心神不宁,隐隐地好像感觉要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情。 影逸寒攒进酒杯,视线看似落在舞池中央,身着华衣的女子身上,实则落在更远清冷的石砌地板上,如银的月光洒在光洁琉璃的地面上,映出别样的光彩。 脑海里回忆起,上回酒宴时女子不够熟稔的舞剑上,轻巧的软剑在手,轻盈的身姿绰约,银色的长剑在女子手中舞成倾城的弧度。 影逸寒并不太懂得舞蹈,音律倒是略知一二,隐隐地能够看出起先倒是能够跟得上影逸尘的辗转,后来倒是有点力不从心。 细细想来,子从女子嫁到北国来,好像没有过上一天安宁的日子,总是很瘦,抱在怀里一点肉都没有,令人心生疼惜。 皱了皱眉头,将手中酒杯中的酒一仰而尽,视线转移看向高台,恰好与影逸轩投来的视线相撞。 影逸寒淡冷的冰眸微眯,兀自地倒好酒,举起酒杯,对着影逸轩敬酒,先干为敬。 如此淡定的姿态,令盛装嚣张的影逸轩无端感觉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恨意宛如毒蛇一般盘踞在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勾了勾嘴角,温润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寒王乃北国国之栋梁,如今王朝北下,进犯我朝,边疆告急,将其赶出北国的重担就交给你了。朕代表北国百姓,敬你一杯。” 影逸轩的话刚落,在场人连忙跟着附和,纷纷举杯。“臣等敬寒王。” 影逸轩刚刚登基,就着急地把影逸寒发配边疆,此举在百姓眼里真的认为兄弟情深,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实际上稍有经验的官员都知道,这也算是一种流放手段。 发配边疆,渐渐远离朝政,最终起到剥离权力的作用。 影逸寒表情波澜不起,端起酒杯,一仰而尽,他自小就性格孤僻,在众皇子中十分不讨喜,也就养成了话少的习惯,以前脾气暴躁,桀骜不驯,如今遇事冷静,宠辱不惊。 满朝文武不由得在心中重新做起衡量。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黑衣的侍卫悄然走进,伏在影逸寒耳边说了些什么,但见原本静默的面容露出一丝惊慌,起身对着影逸轩告辞行礼便匆匆离开了酒宴。 影逸轩凝着影逸寒越走越远的身影,温润儒雅的眼眸危险地眯起,迸射出残忍的寒光。 如今的他已经是皇上了,影逸寒再厉害,花如墨他势在必得。 xxxxxx 不知不觉间,天又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醉人的光华。 寒王府,寒轩阁内,一片凌乱。 绿衣的脖颈被长剑划开,鲜血流了一地,已经咽气,红衣的腹部中剑,气息游离,一身的白衣被染成红色,好在凌阡陌赶来及时,为其服下护心丹药才勉强保住一命。 见到影逸寒,红衣垂眸,虚弱的声音压抑着极致的痛苦。“王爷,红衣有罪,没能保护好王妃。” “少说话,先养伤。”影逸寒的剑眉紧拧,犀利的视线扫视全场,落在绿衣脖颈的伤口上,心下已经知道是谁所谓。 “静白和冬儿呢?她们怎么样?”影逸寒转身问清风。 “回王爷的话,静白和冬儿并无大碍,二人去膳房为王妃准备午膳,回来时发现王妃被掳走,只是受了惊吓而已。”清风抱拳回道。 “好了,我知道了。”影逸寒冷魅的冰眸微微眯起,略微思忖了下,迈开步子往夕颜的厢房方向走去。 xxxxxx 当影逸寒来到夕颜的厢房内时,夕颜正在小憩,看到影逸寒怒气冲冲地走进,慢吞吞地起身,对着他行礼。“妾身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 “够了!”影逸寒厌恶地摆手,冷沉的视线扫过屋内的下人,丫鬟们一哆嗦连忙退了下去,屋内只想下影逸寒与谷雪两个人。 影逸寒上前一步,滔天的怒气冲上头顶,满心的惶恐压在心上,喘不过气来,不敢想象如果花如墨有个三长两短,又该怎么办。“你把花如墨弄到哪里去了?” 夕颜绝美的眸子流转,视线落在影逸寒身上波澜不惊,似乎并不害怕他一般,樱唇微启气吐若兰。“影逸寒,我和你说过,你不按照我的话做,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你能冲我吼,你敢冲圣女吼吗?你敢反抗她吗?” 影逸寒冷魅的眸子紧眯,迸射出危险的寒光,袖中大手缓缓攒紧,再松开,吐字含冰。“圣女……”。 77|6.03 |家 85_85784套在头上的布袋被粗鲁地掀开,大殿内灯火通明的亮丽明黄刺入眼睛,澄澈入洗的黑色墨眸,光洁琉璃的眼底映出一支支嵌进墙壁的火把,明晃晃的颜色,跳动的火焰,明暗相间的深色光柱,映在大殿内冷清的石砌地板上,显出别样的狰狞芳华。 四周的环境很安静,安静得仿若掉下一根针的声音也能够听到,原本还站在身边的红衣女子,一个翩然地转身,红色的衣角飞扬,竟凭空消失在大殿内。 花如墨水眸微眯,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大殿内的暗色诡异的光线,稍一晃神就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你就是花如墨?倒是有几分姿色。” 女子的声音很温柔,听起来却十分凌厉,似乎带着什么恨意,花如墨循声望去,空旷的大殿内,正北方向高起的方台上,三层奢侈水晶珠帘,晶莹泛着荧光的珠子,闪出斑斓的色彩,隐隐约约勾勒出一名女子的轮廓。 整间大殿的气氛显出几分压抑,有点像上一世《倚天屠龙记》电视剧中明教光明顶大殿的装饰,暗色的光线,晃动着的浓郁浅墨,无端给人一种彻骨冷寒的压力。 花如墨有些害怕,水灵澄澈的眸子显出几分深色的柔光,视线落在墙壁上狰狞镶嵌着的横竖条纹,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回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掳到这里来。” 自花如墨被压至大殿,红莲凌厉的视线一直落在单薄身影身上,穿了一件素色简单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根白色腰带,衬得腰身越发纤细清瘦,一头浓墨的长发随意地披散,明显有挣扎过的痕迹,烟月弯眉似黛笔轻描,明眸澄澈宛如碧波,鼻梁微挺薄唇似瓣,精致的五官倒是显出小女子清雅淡然。 灵动的眸子凝着水雾,眼底满满的全是戒备,然略显苍白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恐惧的丑态,清眸盈盈,隔着层层的珠帘安静地与她对视。 “有胆量,一般的女子见到这种阵势,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红莲撩开珠帘,从方台上走了下来。 直到这时,花如墨才看清了她的装扮,一身大红色碎花铺地长裙,外套一件彩色罗衫,身材高挑清瘦,嫣红的颜色衬得皮肤赛雪,即使戴着面纱,仍旧能看出来是个长相倾城、举止优雅的美人儿。 花如墨抿了抿唇角,眼眸中掩饰不住的惊艳,压下心中的惊骇,淡淡道。“大费周折,从寒王府把我掳到这里来,你不会是单单只为了桑榆我,你有何目的?” 说话间,红莲已经走到花如墨面前,面纱的唇角微勾,女子这副冷冷清清的清雅模样,着实令人难以移开视线,也难怪影逸寒会为她着迷。 这样一个遇事冷静不惊、长相出众的女子,着实难得。 只是可惜,红颜多祸水、多薄命,女子眼底的波澜不惊,令红莲觉得有些扎眼。 冷笑一声,声音沉冷。“你倒是不害怕?”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花香,花如墨不觉放缓呼吸,灵动的水眸静默无波,回道。“如果我说害怕你就会放我回去?” 红莲美眸微眯,看向花如墨的眼神透着几分寒意。“伶牙俐齿,寒儿倒是有眼光,只可惜……感情注定会成为他成王的阻拦,所以你必须死。” 寒儿? 花如墨微微一愣,看向女子的眼神带上一分惊讶,略微思忖片刻,心下便已明了。“影逸寒……你、你是他的……” 在这时,大殿外传来打斗声,冷兵器相接,铿铿锵锵的声音,隐约可闻,接着传来守卫凌厉的声音。“右护法!请留步!圣女有令,不经过允许,不能入内!” 影逸寒冷眸微眯,持剑而立,凌厉的眼神夹杂着冰天雪地的冷,咬字含冰道。“让开!我不想伤了你们!” 众门徒拔出武器,为首的是一名身着暗红色长袍的男子,“右护法!你是想要背叛玥教吗?” 影逸寒冷眸一凝,冷峻的脸上显出一丝挣扎的神情,银牙一咬,冷声道。“我从未想过要叛教,只想救回花如墨,你们让开,如果不让,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暗红色长袍男子秀眉紧拧,冷冽的视线落在影逸寒身上,但见男子手中银色软剑凝着冷冽的寒光。 影逸寒,北国的常胜将军,名震天下的冷阎王,曾经一把软剑打遍天下无敌手,长袍男子心中不禁发憷,恐怕以他们几人的实力联合起来仍旧不敌他。 就在这时,大殿内走出一名红衣女子,来到男子身边,以手作扇,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男子不禁收起武器,对着影逸寒抱拳行礼。“右护法,圣女召见。” 影逸寒走进大殿,一室的灯火通明映入邪魅的眼。 举步来到殿中央,视线落在已经被绑在红木圆柱上的女子身上,入鬓的剑眉微微蹙起,冷色的面容显出一分担忧,咬了咬牙,抱拳行礼。“圣女。” 红莲美眸流转,自喉中溢出一声冷笑,“终于肯回来了?影逸寒,你好大的胆子!” 影逸寒眉头紧拧,单膝跪地,虽然行着跪拜礼,却没有丝毫的卑微之色,沉声冷静道。“属下违反教规,甘愿受惩罚,但花如墨是无辜的,还请圣女从轻发落,放了……” 影逸寒的话还没说完,一支暗镖朝他袭来,多年习武养成对危险的敏感,下意识地想要侧身躲,身体犹豫了一瞬却停了下来,暗镖刺进肩膀,而他的表情依然冷漠,波澜不惊,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影逸寒!”花如墨惊慌地出声,那张总是清清冷冷、处变不惊的面容,仿若冰雪初融,显出几分焦急与担忧,尽管她知道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当看到他受伤,一颗心忍不住地揪紧。 水眸流转,愤然地看向红莲,刚想说话,却听到男人越发恭敬的声音。“只要圣女愿意放了花如墨,属下什么都愿意做。” 花如墨惊讶地瞪大眼睛,犹如水光湖色的眼眸,似一汪被打破的秋水,剪剪瞳眸荡漾起圈圈的涟漪,澄澈深邃的眼底暗潮涌动。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影逸寒喜欢她,这一点花如墨早就知道,一直以来,认为他对她的‘喜欢’,可能是因为长相,可能因为她是和亲公主,可能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敢忤逆命令的人,那么多的可能中,似乎有一点总是被她刻意忽略,那便是影逸寒对她是真心的。 也只有对她是真心的,才会答应她那么多无理的要求,任她打自己巴掌,任她忤逆自己,任她提出救夏子夜的荒唐要求,任她在王府中为所欲为,任她生下本就不应该生下的孩子。 如今,那么骄傲,那么铁血,那么桀骜不驯,那么不可一世的人,跪在地上,用几乎是祈求的语气说,愿意做任何事来换取自己的安危。 眼泪忍不住夺目而出,花如墨深吸一口气,水眸流转,看向眼神越发犀利的红莲。“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明明就是他的……” “如墨,别说话。”影逸寒出声打断花如墨,依然跪在地上,紧皱着眉头,凝视着红莲。 看着这样的影逸寒,红莲本该是生气的,奈何心底升起一丝悲凉,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人,那个人也曾这样捧她于掌心,给她万千宠爱。 可是,后来呢? 还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为了巩固自己的江山,为了讨好纪灵,而牺牲了她!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亲情、爱情、友情在利益与权力面前都是假的! 这样的认知,令红莲美颜逼人的面容微微扭曲,凝着淡然望着自己的影逸寒,右手再次抬起,以花如墨看不清的速度快速掷出两支暗镖,如第一支时的一样,尽数刺/在本来能够躲开的影逸寒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嫣红色的液体顺着指尖缓缓滴落。 “你竟然为了她,连命都不想要了?”红莲右手狠狠拍在桌子上,手腕上的玉镯被震碎,割破皮肤,鲜血溢出。 影逸寒剑眉紧拧,看着红莲的眼神显出几分无奈,冷峻的面容显出一分认真,沉声道。“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所以哪怕是死,我也要保护好她。” 红莲美眸微眯,发出阵阵冷笑,大手一挥,原本站于花如墨身侧的一名红衣女子上前,长剑一伸,空气中寒光一现,女子白皙细嫩的脖颈上留下一道划痕。 花如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血顺着细长的伤痕渗出,似乎只是想单纯地折腾,并不致命。 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时,早已尖叫或者晕倒,花如墨只是紧拧着眉头,深色的眼眸淡淡地看了一眼放于眼前的长剑,又看了一眼满脸狠厉的红莲,最终视线落在面露紧张的影逸寒身上,表情清冷,没有丝毫的害怕,这副处变不惊、淡然如水的模样,令人着实移不开视线。 影逸寒袖中的手不由得攒紧,犹豫了一瞬,抬眸,冷厉的眼神放缓,淡淡道。“母妃,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你的复仇计划,我也会一一地按照履行,手刃仇人,只求你能够放过如墨,不要伤害她。”。 78|6.03 | 85_85784红莲清寒的美眸微微瞪大,溢着血迹的手指蓦地攒紧,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愕表情,呢喃出声。“你、你喊我什么……” 暗镖上竟然有毒,影逸寒感觉身体传来一阵一阵的麻酥感,完全使不出内力。抬眸,对上那双露着不可思议之色的眼眸,沉声道。“母妃。” 红莲的身体忍不住地轻颤,清冽的眼眸闪躲,一时不敢与影逸寒对上,面纱的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你竟然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影逸寒冷色的眼眸凝出一种叫做无奈的叹息,如实回答。“初进教时,就已经知道。” 初进教时,就已经知道…… 红莲的手指攒紧,指甲陷入皮肤也不自知,灵动的眸子一凝,看向影逸寒的眼神透着几分狠戾,小声呢喃道。“那你这么多年来……这么年……” 影逸寒并非愚笨之人,这一点身为母妃的红莲最为清楚,几年前在皇宫遭到迫害,原本以为一定会死,谁知纪灵这个女人阴狠毒辣,哪怕是死也要侮辱她,以影逸寒的性命相挟,如果她敢自杀,影逸寒就必须死。 一纸令下,变为奴隶,发配军营,去做军/妓。 在被送去边疆之时,路途遇上江湖名门围困玥教教主,战斗异常激烈,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押送囚犯的队伍被波及,士兵死伤半数,剩下的也是拔腿就跑。 玥教教主妖夜,是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主儿,早在几年前江湖已放出通缉令,人人得而诛之,奈何武功盖世,放眼整个江湖没有几人是其对手。 受尽侮辱的芷菱,在一瞬间做了个决定,与妖夜为伍,希望借他之力翻身,报仇雪恨,大概是太长时间处于厮杀与血腥中,妖夜竟然同意了此提议,自此芷菱接任圣女之位,改名为红莲,教内门众可自由支配,而他则是长年逍遥于江湖之外,来无影,去无踪。 而后,当听说北国寒王爷回京途中遇刺,红莲派遣教内门徒前去营救,召影逸寒入教,助其一臂之力,夺回属于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红莲一直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够深,没想到终究还没逃过影逸寒的眼。 也对,母子连心,哪怕是相貌与声音再怎么变化,还是能一眼认出那个人就是他。 一时间,惊诧、无措、内疚、惭愧、懊恼,几近崩溃之色一一在眼底划过,金银首饰陷入掌心,刺痛的感觉令她稍稍回神,妖夜虽是魔门中人,行事作风诡异不羁,但却是个君子,不会趁人之危,也对美色不感兴趣,这些年来,她的日子算是过得很好,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愤恨与不甘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她想要报仇,想要纪灵与影逸轩死,想要影逸寒登基为皇,想要风光地回到皇宫为太后,想要曾经陷害她、耻笑她的人匍匐在自己脚下。 影逸寒的性子不羁,并非一个甘于受控制的傀儡,红莲想尽办法最终选择在他身上中蛊下毒,以期使其得到控制,却忽略了他并非是一个听人威胁的人,原来愿意听从安排忍辱负重,装作双腿残废回到北国寄人篱下,原因只是他知道红莲就是自己的母妃。 可是,现在的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子与她摊牌! 这样的认知,令红莲泛起的放弃复仇想法再次被压下,眸光一凝,冷冷地看着影逸寒。“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母妃,还敢为那个女人求情?” 影逸寒抿唇不语,只是看着红莲。母妃到底受了多少苦,他并不知道,但却知道她是个固执的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这回抓花如墨来,定是真的想要杀死她,实在不行的话,只能硬来了。 见影逸寒表情坚定,红莲冷笑一记,眼眸中晃动着浓烈的嘲讽。“你对她用情这么深,甚至不惜违抗我的命令,甚至不惜将北国的江山拱手相送,那么她呢?她又愿意为你付出多少?” 红莲阴冷的视线落在面容沉静的花如墨身上,勾唇冷笑。“放了她。” 红衣女子解开绑在花如墨身上的绳子,女子清瘦的身子缓缓滑落,跌坐在地上,她是在醒来时被掳走的,身上衣衫单薄,大殿内冷气凝重,外加身体本就病弱经不起折腾,此时眼前已经恍惚,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十分难受。 花如墨如水的眼眸盈盈看向影逸寒,这一刻突然觉得这个人可怜得令人同情,又倔强得令人心疼,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原来只是因为母妃想要他按照自己的方式报仇而已,所以他所说的从未想过要利用女人是真,也是他的母妃让他娶的,他也不想装残,也想东山再起,可只因这一切都是母妃安排的。 花如墨又想起那日的酒宴上,影逸尘与母妃婉妃的互动,影逸轩的母妃纪灵更是坐上了皇后的宝座,而只有他影逸寒,母妃曾被人陷害,生死不明,却在自己遇见危险时,前来相救,又不与他相认,逼他加入邪教,逼他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 红墙内的恩恩怨怨,皇后贵妃间的明争暗斗,一辈一辈地承接下来,说到底皇子们的纷争也是其母妃间的争斗。花如墨不知道影逸寒到底是否真的想做皇上,但不管怎样他的确比影逸轩更适合做明君,尤其是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 稍一晃神,眼前多了一把长剑,花如墨抬眸,身体虚弱到必须瞪大眼镜才能勉强看到来人的脸,红莲站在她的面前,手中持着一把剑,冷声道。“在你和影逸寒之间,只能活一个,拿着这把剑杀了他,我就放了你。” “什、什么?”花如墨微微一愣,抬眸面露惊诧表情看着她,灵动的视线落在长剑上,阴寒的冷光映出一涨清秀的面容。 红莲这样说并非真的想让她杀了影逸寒,而是想要断了影逸寒心中对待爱情的牵挂,想要影逸寒知道她是个不值得爱的人,想要影逸寒真正的做到冷血无情、心狠手辣。 花如墨知道现在的她最机智的做法便是,拿着长剑刺向影逸寒,后果也许会是自己被影逸寒愤怒地杀死,或者被红莲杀死,这样才能使得影逸寒断情断爱断念。 可是,心终不舍,花如墨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善男信女,红莲这回是铁了心要与影逸寒决裂,横竖都是一死,她却自私地想要影逸寒记得她,哪怕只是以回忆的方式。 花如墨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渐渐走进了自己的心,犹记得初见时二人的针锋相对,他并非一个如意郎君,后来又在她面前极尽残忍,令人不寒而栗,但是好像每回自己遇到危险困难时,他都会出现,不论以哪种方式,他都会好好地保护她。 何为爱,何为执念,何为感情,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影逸寒虽然一直说着狠话,却从未真正地伤害过自己,每回把他惹得震怒,最终也不过是拂袖而去,她一直以为他是阴险小人利用自己,如今看来,倒是自己肤浅看不懂他。 她还不想死,可如今不死不行了。 花如墨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像不像是前一世狗血八点档的剧情,但她管不了那么多,本就是随心所欲、不愿受束缚的性子,只想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花如墨看出影逸寒眼底透出的担忧与恐慌,奈何身体中毒或者对他的母妃还存有一丝希望,那样冷硬绝美的脸上透着几分惊骇的模样,落在眼底倒是显出一分可爱。 抿了抿唇角,强挤出一丝笑,对着冷冷望着自己的红莲开口道。“如果只能活一个,那么便杀了我吧。” “花如墨!”影逸寒愤怒的声音隔着半个大殿传来,花如墨甚至能够想象出男子俊美绝世的脸上带着怒意,那双冷凝的眼眸愤怒地望着自己的模样。 四目相对,仿若隔世,花如墨抢先开口。“影逸寒,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的话吗?君若为龙,必兵临城下,又何必在乎凡夫所言,你是要兵临城下,不能死在这里。这种积善积德的事情,就让我来吧。” 说完,不待其余人反应,白皙细嫩的手指不灵活地攒紧剑刃,身体前倾朝剑刃而去。 “花如墨!”影逸寒惊恐地瞪大眼睛,心剧烈地颤抖,宛如心头被狠狠剜去一块肉,下意识地起身,再也按捺不住冲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大殿内下起细碎的雪花,一袭红色身影如鬼魅一般翩然而至,颀长挺拔的身姿,艳丽柔和的五官,暗色的光线照亮来人的身形。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几乎是眨眼间来到花如墨面前,清瘦的身体顿时一动不动,细看过去竟是一根细线捆绑住。 “这么清秀长相的女子死了可惜。”妖夜收回细线,邪魅的凤眸微眯,看向花如墨,却在看清她的脸时,不觉瞪大眼睛。“这张脸……你是……”。 79|6.03 首|发 85_85784几乎是瞬间,影逸寒来到花如墨身边,将她拉直身后,兀自与妖夜对上。冰封般的冷眸微眯,迸射出寒冷的暗光。 “花如墨,你听好了,兵临城下?君若为龙?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还称什么王,当什么皇上。”影逸寒暗提内力,却因为中毒的关系,吐出一口鲜血,强行冲破身体各大穴位的封闭,已经有了要与玥教教主妖夜同归于尽的觉悟。 妖夜看花如墨的眼神,影逸寒感觉不妙,如果妖夜要强行占有花如墨,他没有把握能够胜他。 “王、王爷……”花如墨凝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懂得了他话中的意思。 也是,自己本来就是个喜欢自作主张的性格,对待夏子夜是,对待影逸寒也是,总是以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乖乖地退后。”影逸寒冷眸微眯,话虽然是对着花如墨说的,眼神却一瞬也不敢离开妖夜,毕竟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间。 “生亦同寝,死亦同穴,不离不弃,生死相随。”花如墨捂住还流血的脖子,后退了几步,来到了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呦,真是感人。”妖夜挑了挑眉头,一双邪魅的丹凤眼危险地眯起,看向影逸寒,冷笑道。“影逸寒,想不到你比想象的要聪明很多,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只是为了你的母妃,弯下自己骄傲的脊梁,这五年来在北国,你过得很不好吧?” 红莲小手攒紧,首饰深入皮肉。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又有谁能够保证一辈子都如意?”影逸寒擦掉嘴角的血迹,手中攒紧长剑,摆出攻击的姿势。 “那么,红莲,你呢?你的想法又是什么?影逸寒对你拔剑相向,背叛玥教视为叛徒,本尊现在可要清理门户了。”不等红莲有所反应,妖夜打手转动,细线晃动,宛如蛇一般,夹杂着旋风之势,朝影逸寒而去。 影逸寒右手持剑,左手凝集掌风,剑气凛然,在空气中凝出一道道空刃,游刃有余地化解了细线的进攻。 妖夜微勾嘴角,邪魅的凤眸溢出赞扬的光芒,却加快了手下的攻势,暗色光芒萦绕的大殿内,红黑衣冲撞在一起,刀光剑影中,冷兵器相交的铿锵声传来。 不同于在场人会武功,有内力,花如墨根本看不清他们飞速的身影,心中隐隐地为影逸寒担忧,却又感觉妖夜无比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是,他是北国邪教玥教教主,就算会去南国游历,她自小长在南国皇宫,理应不会与他想见。 画!她的母妃曾经画过他! 花如墨抬眸,惊诧地看向妖夜,看到的却是绑着细线的冷兵器朝影逸寒后背而来,身体先于意识,花如墨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跑到影逸寒的背后,张开双臂想要为他挡下攻击。 千钧一发,妖夜收手,影逸寒冲过来扶住纤弱的身子,二人四目相对,柔弱与冷硬相撞,隐隐地懂了想要表达的意思。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妖夜眯眯凤眸,视线一直落在花如墨身上,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令他想起记忆中那女子清秀的面容,收回武器,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影逸寒将花如墨拉直身后,透过细碎的缝隙,花如墨看向妖夜。 这是一个长相极好的男子,一头长发随意地在脑后,额前垂下一缕青丝,显出几分邪魅,长眉入鬓,邪魅的凤眼微眯,眼角微挑,立体柔和的五官,轮廓分明的面容,一笑一颦中,尽是风情,无端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 “花如墨。”花如墨能够感觉到影逸寒拉着她的手在颤抖,嘴角不停地溢出鲜血,脸色泛白,虽不懂武功与医术,却也知道此时他的情况很不妙。 横竖都是一死,影逸寒不怕,她花如墨更不怕。 妖夜挑了挑眉,不为女子熟悉的容貌,单单是身上这股清冷的气质,处变不惊,让人难以移开视线,视线移到影逸寒身上,勾了勾嘴角,“你中了毒,强行冲破穴位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先下去解毒治伤,我有话想要问你的小王妃。” 影逸寒剑眉微拧,想要拒绝,却感觉自己的手被用力握了一下,回头撞入一双干净澄澈的眼。 花如墨对着他点点头,示意放心,而后在掌心再次写下一个影逸寒看不懂的字。 xxxxxx 妖夜是魔道中人,就连花如墨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妃也有所耳闻,世上关于他的传言太多太多,什么三头六臂,什么虎背熊腰,什么络腮胡鹰眸…… 看着眼前这名长相中性的男子,很难与那些血腥、杀人不眨眼的传闻联系起来。 “你倒是不怕我。”妖夜在椅子上坐下,眯着凤眸看她。 “怕你作甚?你对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感兴趣,又懒得杀了我。”对于这个人,她有一种出自骨子里的信任,不知道为何就是不害怕他。 “当今世上,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也就你和她了……”妖夜的声音很轻,轻到最后一个字令人听不清。 “喝酒吗?”妖夜兀自地给自己倒上酒。 “喝。”花如墨接过酒壶也给自己倒上一杯。 妖夜忍不住笑,感慨道。“怪不得影逸寒喜欢你,的确与众不同,你这幅倾城的俊俏模样,看的本尊都想要迷恋了。” 本是调戏戏谑的话,花如墨却不恼,小抿一口酒,开口道。“教主有什么话想要问如墨,如墨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妖夜放下酒杯,看向她。“你的母妃是南国人?” 花如墨微微一愣,看向妖夜的眼神透出几分诧然,隐隐地好像记得有人这样问过她,是凌阡陌,凌阡陌也这样问过她。 花如墨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母妃是否是南国人,只是一睁眼时便在南国。 只能如实道。“我并不敢肯定,但是我是从六岁起,有记忆的,一直生活在南国。” “六岁起……”妖夜呢喃了一声,不知是否看错,眸光中竟然凝出几分悲伤。 掰着手指算一算,那女人躲了他也有12个年头了。 “算了,不提这些,你可懂音律?”妖夜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自从12年前那女子背叛玥教浪迹江湖后,本该成疯成魔的他竟然冷静了下来,开始厌倦杀戮与血腥,开始回忆起那段二人以普通人身份生活的日子。 有些时候,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不是自己一意孤行,一定要在江湖间掀得血雨腥风,满手杀戮,她是不是就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自己。 她走的时候,还怀有身孕,如果能够生下来,也会像花如墨这般倾城的女子。 “略懂一些。”花如墨再次小抿一口酒,手中酒杯却被妖夜夺过。 “小姑娘,少喝这些东西,莫不是影逸寒对你不好,借酒消愁?”说话间,妖夜已掀开垂下的帷幕,坐到古琴边上,兀自地弹了起来。 琴音袅袅,不绝入耳,余音绕线,至性至情。 时而高亢如奔腾江水,时而迟缓如涓涓溪水,他的琴艺很好,指尖波动琴弦,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像是敲击在花如墨心间。 灵动的清眸不觉放大,看向妖夜的眼神带上诧然。 这首曲子是…… 一曲终了,隔着帷幕,妖夜看向坐在桌前,眼角溢出泪花的女子。还没坐下,衣袖就被拉住。 “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花如墨抬眸,宛如湖光水色的眼眸,盈盈地看着他。 “什么?”看着与记忆里那张有七分相似的面容眼泪,妖夜无端感觉很烦躁,伸出手擦拭眼角,滚烫的触感令他回想起那女子泪眼婆娑的模样。 “这首曲子是我母妃所做,难道你……”花如墨诧然地看着他,回想起有一日自己没有敲门就走进母妃的房间,看到的是身着红衣长相俊美的男子坐在湖畔前弹琴的画。 妖夜微眯的凤眸瞪大,眼中宛如暗潮涌动,因为女子的一句话激起千丈骇浪,聪明如他,当即明了,嘴角溢出苦笑。“原来如此,是躲进南国皇宫了,我说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花如墨的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好像有些事能够串起来了。 她的母妃虽然性子淡漠,但是又有哪个女子对待自己的夫君是冷漠冷情的,她从未在母妃眼里看出对南国国主分毫感情,又想起母妃手指上的手茧,纵使毁了容仍旧能够从容不迫,那分超出常人的心境,并非普通女子所能拥有,必是见过大风大浪,多年来沉淀下来的泰然。 “花如墨,我一直以为你叫小玥的。”妖夜看着花如墨,一时间很有多话想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玥,原来她以前真的叫小玥…… 花如墨抬眸看向妖夜,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二人长久的沉默,才小声开口。“你是我的父亲对不对?” 妖夜苦笑着点头。。 80|6.07 | 85_85784花如墨最终还是没能喊出那声‘爹’,妖夜也不在意,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如今竟然是名震天下北国寒王的王妃,在知道那个女子还活着时,妖夜已经决定去南国找她,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告诉她自己已经改邪归正,不再杀戮,不再嗜血。 想来也许她说得对,自己犯下的滔天恶行,老天爷都看在眼里,不知不报时机未到,自己倒是过得逍遥自在,却没想到她们母女过得如此艰难。 花如墨更是被南国皇后逼得嫁到北国来,千里迢迢,受尽苦难。 影逸寒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本性不坏,但是自小生活在深宫中,多多少少染上血腥之气,红莲又是个一心复仇的主儿,嫁到北国来的这段日子,花如墨肯定没少吃苦。 想到这里,妖夜看向影逸寒的眼神带上几分狠厉。“影逸寒,我可就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了,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拿你是问!” 影逸寒薄唇微抿,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没想到像花如墨这样淡然美好的女子,竟然是邪教教主之女,根据传言,她的母亲便是上任圣女,两个都并非善男信女,能生出这样的女儿实在难得。 当然,这些话,他只能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抱拳行了个江湖之礼。“定当全力以赴,护她周全。” 妖夜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看了一眼眸光暗淡的红莲,叹了口气。“好了,你们在这里呆的时日也够长了,早点回去,说不定皇宫内发生了什么。” 见红莲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妖夜继续道。“影逸寒,如墨说你是龙,是兵临城下的男人,那么就做给我们看,影逸轩并非明君,你肩膀上背负得可是整个北国的兴衰存亡。” “是。”影逸寒皱眉回道。 “最最重要的是,证明给我看,你能够保护好花如墨,如果你保护不了,那么别说你的母妃,我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是。” 花如墨还是忍不住给了妖夜的拥抱,蠕动了下嘴唇,却喊不出‘爹’来,犹豫了一瞬,转身跟在影逸寒走出大殿。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妖夜与红莲二人。 妖夜看向表情严肃凄苦的红莲,“红莲……不,应该喊你芷菱,有些时候太过执着只会伤了最亲近的人。” 红莲垂眸,敛去眼底的苦楚,恭敬道。“尊主教训的是。” 妖夜忍不住蹙眉,叹了口气。“这些事也只能等你自己慢慢想开了,本来答应你,复仇时祝你一臂之力,只是花如墨是我的女儿,本尊不能让你伤害她。所以,从今天起玥教不再归你所管,你帮本尊打点玥教这么多年,本尊自然不会亏待你,待影逸寒登基为皇,风风光光前来接你入宫,本尊自会放了你。” 红莲握了握拳,回道。“是。” 妖夜点点头,对着门众吩咐。“传令下去,红莲禁足,不得插手教内事务。” xxxxxx 平坦的林间小路,清晨亮色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繁茂,洒落了一地醉人的光晕,一辆玄色的朴素马车嘀嗒嘀嗒地驶过。 凉风吹拂着帷幕轻轻晃动,微凉的触感落在身上,感觉有些冷。 影逸寒拉过薄毯盖在花如墨身上,有力的双臂自腰间划过,从背后抱紧了她,有力的臂膀穿梭在瀑布般的黑发内,指尖是丝滑的触感,痒痒的,像是羽毛挠在心间。 花如墨回眸,看向影逸寒,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盈盈,眼底溢出笑意。 今天的影逸寒稍作打扮,换了一身暗紫色刺绣滚边锦袍,眉目如画的脸上带着惯有的冷漠,如刀锋般的唇角微扬,显出一丝浅笑,花如墨无端感觉他很适合暗紫色,如今的他似乎比初遇时更加平易近人了,也更加俊美了。 见怀中人一顺不顺地盯着自己看,影逸寒垂眸,望进宛如被打破秋水般的眼眸,女子的脸色比以前好了很多,脸颊泛着红晕,很清秀很好看。 马车外的凉风吹拂,额前青丝俏皮地打着卷儿,只是素颜的她,却令他心中一动,俯身吻了上去。 女子光洁澄澈的黑眸,亮晶晶的,映出影逸寒冷峻的面容,黑如点漆的瞳孔微微放大,露出一丝惊诧,没有了之前的防备与警惕,这幅宛如小鹿般青涩的反应,令人难以自制。 吻,渐渐深了,影逸寒感觉自己浑身发烫,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理智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闭上眼睛。”影逸寒的大手穿插/进瀑布般的长发中,他听到自己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一种引诱魅惑的诡异感觉。 花如墨从来都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人,当即眼睛瞪得更大,略带挑衅意味儿的模样,落进影逸寒的眼。 “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模样有多诱人?”影逸寒恨不得狠狠撕碎手中上好华服的触感,把她压在身下好好教训一番。 让她知道女子就应该听夫君的话,而自己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心中不可忤逆的人。 “彼此彼此。”花如墨感觉自己脸颊发烫,却压抑着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想法,瞪着清洌洌的水眸,强迫自己与他对视。 花如墨自认是个反应迟钝的人,与影逸寒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搞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直到那天,当他说出愿做任何事情,只为换取自己的平安时,一个念头、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 她喜欢影逸寒,不知从何时开始。 喜欢了便喜欢了,没有什么羞于奇耻的话。 “你……牙尖嘴利……”影逸寒入鬓的长眉蹙起,被狠狠噎了一下,手下稍一用力,再次吻住那张从来不会被占便宜的唇瓣。 直到二人都气喘吁吁,才不舍得地放开了她。 花如墨头一回,乖巧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感觉这些天彷徨无助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缓解。 “教主会救出母妃的……”花如墨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软弱。 影逸寒忍不住蹙眉,暗怪自己这么长时间竟然都没有想过去查一下花如墨母妃的事情,南国皇后并非善类,如此逼迫花如墨,待她嫁到北国来之时,估计梅妃早已经被撕票,不过如果说母妃当真是玥教上任圣女的话,那么,还活着的可能性会大一点。 感受到怀中的依赖,影逸寒不觉露出一丝笑,安慰道。“会,教主神通广大,一定会救出你的母妃。” 花如墨真的觉得自己变了,明明只是安慰敷衍的话,听着却感觉莫名心安,莫名地去想要相信他的话。 马车颠颠簸簸,感觉有些累了,便靠在怀中沉沉地睡过去,直到到了王府,也没有醒。 影逸寒看着怀中人安静甜美的睡颜,情不自禁俯身,一个轻吻犹如蜻蜓点水般落在额前,当即轻轻抱起,往寒轩阁方向而去。 屋内,静白与冬儿听到声音,连忙推门而出,看到影逸寒冒着大雪抱着自家主子回来时,两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同时瞪大,触及到影逸寒冷厉的目光时。 二人连忙,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刻意掩饰惊讶的模样,倒是可爱。 影逸寒不得不感慨,花如墨外柔内刚,她的两名丫鬟也同她越来越像,这样下去,自己的王爷威严该如何找回来。 安静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满眼都是女子安静的睡姿,直到清风悄无声息地走近。 影逸寒伸出手指,做了噤声的手势,走出厢房,轻轻关上门。 清风上千,抱拳道。“王爷,皇上召见。” 影逸寒忍不住蹙眉,影逸轩不比他对待兄弟还留有情谊,这个节骨眼步步紧逼,甚至不惜杀死朝中重要位置的大臣,这份心狠手辣,是他比不了的。 影逸尘如今也被囚禁在皇宫,还有婉妃娘娘,边疆又告急,实在不是发起内乱的最佳时机,可如今也不得不这样做了。 影逸寒站在厢房门口犹豫了一瞬,举步往外走去,来到书房换上朝服,跃上马背,往皇宫方向而去。 雪,下得更大了。 xxxxxx 花如墨还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声音,睁开眼睛,看到垂下的水晶珠帘被掀开,映入视线的正是身着官服的影逸寒。 花如墨连忙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过了正午,外面的阳光丝丝缕缕发出耀眼的光芒,透过淡薄纸窗落在影逸寒身上,显出几分俊美绝伦的神态。 “你倒是睡得安稳。”影逸寒没想到回来时花如墨还在睡觉。 “王爷不在身边,睡得自然安稳。”花如墨起身整了整裙角,虽然心中懊恼自己变得嗜睡,却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你……”每回的对话,影逸寒都会败下阵来,当即上前一步,揽她入怀,就要惩罚这张小嘴时,外室传来推门声,知道应该是丫鬟上午膳,无可奈何下,才不舍得地放开怀中佳人。。 81|6.07 | 中午的饭菜很清淡,颇有南国口味儿,影逸寒有点吃不习惯,没吃几块便放下筷子,看向身边坐着娇小女子。 花如墨和衣而睡,一袭白裙因为睡觉压上褶皱,尽管身体有所恢复,还是瘦得厉害,原本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略显宽大,松松垮垮的,显出一分庸懒散慢之感。 精致清秀的面容,左边脸颊伤痕已经抚平,上面溢出一丝红晕,灵动澄澈的眸子盈盈,不算灵巧的手指拿着筷子颤巍巍的,一块一块夹住饭菜放入口中,花瓣般的薄唇染上一层亮光,宛如抹了蜜一般,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花如墨吃了一会儿,感觉手指有些累了,放下筷子看向影逸寒。 四目相对,两种悸动相传。 花如墨被盯得败下阵来,深吸一口气,压下扑通扑通直跳的心思,佯装镇定地重新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视线瞟到影逸寒放于一旁的碗筷,不觉抬眸看向他。“是不是吃不惯南国口味儿的饭菜?” 影逸寒淡笑着摇头,心下却道,这女子精明得很,只是看他一眼便知道心中所想,实在是没有秘密。 拿起筷子,继续吃着,却感觉有点味同嚼蜡,稍一晃神,就听得女子轻轻柔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没想到南国的厨子还在王府,妾身以为他已经背着铺盖卷儿跑路了。” 影逸寒抬眸,望进女子含笑的眼,犹豫了一瞬,沉声道。“花如墨……” “王爷。”花如墨打断他的话。 北国朝廷血雨腥风的年代恐怕即将来临,在嫁到北国不久,她就已经听说过北国皇子间的纷争,虽然这样说并不贴切,但是这皇位的确应该是影逸寒的。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比影逸轩更适合当这个皇上。 “花如墨……”影逸寒皱了皱眉头,想要说话,嘴巴里却被女子夹起一块鱼肉填满,声音闷闷的,说不出的喜感。 “我不是你的软肋,也不会做你的绊脚石。”花如墨弯弯嘴角,放下筷子,小抿了一口水,才抬眸露出一丝笑意。 其实这丝笑是强挤出来的。 未来会发生什么,花如墨真的不知,她也没有十足地把握,到了真的要做出抉择时,自己会怎样,亦或者战场上瞬息万变,影逸寒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 但至少,现在他们两个还活着,还在一起,便已足够。 ——我不是你的软肋,也不会做你的绊脚石。 影逸寒沉吟片刻,细想起来倒是自己一直看不开,放不下,与之相比,花如墨倒是更有男子气概一点,苦笑摇头,端起被女子喝了一口的水杯一仰而尽,冷眸微微眯起,慵懒危险的眼神,像是打盹儿的狮子看向花如墨。 “怎么?盯着我作甚?吃饱了?”花如墨移开视线。 “没饱。”影逸寒慢条斯理地说道,声音说不出低沉富有魅力。“但本王想到了另一种可以喂饱自己的方式。” 花如墨疑惑地看向他,还没听懂话中意思,人已经被打横抱起,下意识地揪紧衣衫,喊出声。“王爷……” 静白和冬儿对视一眼,二人会意,连忙收拾好桌子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花如墨被放于床上,微微一愣,人已经被压在床上,后背陷入温软的被褥,床榻上泛着淡淡的清香,鼻息间满满的都是香味儿。 “你……”花如墨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推他,宛如莲藕的纤细手臂被擒住,略显粗糙的大手顺着细嫩的皮肤划过,擒住并不老实的小手,十指相扣压于身侧,身体不由得伸展更加贴近冷硬的胸膛。 “你、你要干什么……”花如墨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惊慌而带上一丝颤音,听起来宛如娇嗔,动了动被压得紧的手腕,盈盈水眸染上雾气,小声嘟囔。“疼……” 这幅脆弱的小模样,落进影逸寒的眼,下意识地松手,不舍得捏疼她,谁知女子的双手得到解放后竟然推开她,往床边缩去。 影逸寒一愣,弯起嘴角笑道。“放肆,竟敢骗本王。” 虽是说着责怪的话,动作却被方才轻了很多,纵使女子再瘦,宛如一条滑溜的鱼想从他的怀中钻出,到底还是被擒了回来,重新压在身下,手腕被抓紧按于床上,身体被牢牢地禁锢,动弹不得,只能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想要说话,薄唇被压紧,话到了嘴边,变成一声声压抑的呜咽。 影逸寒冷凝的眼底冒出火光,理智被抛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喧。 他要得到这个不听话的小女人。 布鞋在挣扎中掉落地上,衣衫滑至腰间,被褥折成一道道的波痕,浅粉色的床幔垂下,轻轻晃动,屋内温度持续升高,窗外淡色的光晕透过纸窗落了一地暧昧的旖旎。 一番*,花如墨感觉精疲力竭,靠在影逸寒强壮的臂膀上,男子有力的心跳隔着被褥传进耳朵,她不觉放缓呼吸静静地听,越听心跳声越快,稍一愣神肩膀被掰过,身边人轻轻推推她,令她枕上自己的手臂。 花如墨抬眸看向影逸寒,但见男子冷峻的面容似有一丝别扭,揽在肩膀的掌心已经溢出丝丝细汗。 他……是紧张? 这样的认知令花如墨心情不觉大好,蹭了蹭男子的肩膀,一头柔顺的黑发垂于皮肤,痒痒的令人难以忍受。 影逸寒感觉呼吸有些紧,索性闭上眼假装睡着,谁知女子变本加厉。 二人本就靠的近,女子的皮肤光滑细嫩,略过手臂宛如触电一般。 “你……”花如墨靠近他,薄唇微启,轻柔的呼吸吹拂在肩膀。“睡了吗?” “嗯,睡了。”影逸寒几乎是下意识回答。 说完,不觉一愣,因为太过紧张,脑子已经转不动,没想到着了女子的道。 睁开眼,一双冷寒的冰眸,宛如黑宝石般的眼底暗潮涌动,看着花如墨的眼神带上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不单单是单纯的占有身体,还想要占有她的心,原来占有了喜欢的人,心情是这样的。 像是初尝禁果一般,心情紧张又激动。 花如墨被盯得有些紧,下意识地垂眸扎进被窝里,像是鸵鸟拖进沙坑一般,可爱得令人忍不住想要疼爱。 影逸寒伸出手抱紧了娇小的身体,又害怕太过用力勒疼了她,小心翼翼地仿佛在精心呵护一件艺术品。 许久,直到天空亮起了橙红色的晚霞,花如墨才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以为身边的人会离开,没想到安静的睡颜像是个孩子。 犹豫了一瞬,伸出手去勾画冷峻的脸部轮廓,却在中途被大手握住,放于胸前,抬眸撞入一双冷魅的眼。 “什么时候出发?”花如墨抿唇问道。 真的是什么事都逃不过花如墨的眼。 影逸寒皱皱眉头,回道。“明天。” 这么急…… 花如墨抿了抿唇,纤细的手臂顺着腰身滑过,抱紧了他。“我等你回来。” xxxxxx 时间就像空中的飞鸟,一转眼已是一个月后。 影逸寒赶往边疆已有一个月之久。 尽管花如墨很不愿意承认,但在这一个月里,却是饱受了相思之苦。 影逸寒并没有带走那把随身携带的银质软剑,而是留在寒轩阁厢房的梳妆台上,铜镜里映出软剑清寒的轮廓,落入正在吃饭女子的眼里,显出几分落寞。 影逸寒还活着,那便是极好的,花如墨这样想。 嘴里嚼着南国口味儿的饭菜,似乎他的身影还在眼前,那样的俊美绝伦,那样的身姿颀长挺拔,好像他的一举一动,不知何时已经印于脑海挥之不去。 花如墨叹了口气,继续嚼着饭菜,尽管没什么胃口,可是听说在边疆打仗,路过村庄会遇上妙龄女子,影逸寒并非好色之人,出于恋爱之人的辗转反侧,花如墨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那样英勇善战的他遇上心仪的女子怎么办? 这样的想法令她不觉一愣,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变得这般少女情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接着门扉被推开,一身玄色衣衫的安吉儿跑了进来,一张清秀的小脸未施粉黛,水眸盈盈,看起来十分着急的模样,犹豫了一瞬,才道。“王妃姐姐,你快点离开王府!” “什么?”花如墨没听懂安吉儿的话,人却已经被拉起来。 “寒王妃,你是个好人。”安吉儿紧拧着秀眉,泪眼婆娑地抬眸看向花如墨。“真的好羡慕你,不管处于何时何地都能不忘初心,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任何人,却……” 见花如墨呆呆地看着自己,安吉儿喊来红衣、静白和冬儿,收拾好东西便拉着往王府后门走去。 “是皇上?皇上要抓我吗?”看得出来,安吉儿对影逸寒无心,又不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这样的女子肯为人所用,一来是被威胁,二来便是为情。 安吉儿一愣,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率先推开大门,看到的却是站成一排的影卫。 “寒王妃,皇上有令,皇城最近不太平,还请王妃移步皇宫小住。” 82|6.07 |家 “皇上?”花如墨清灵的水眸凝出寒霜,看向影卫,“如果我不想进宫呢?” 影卫首领上前一步,对着花如墨抱拳行礼,“寒王妃,请不要为难我们,皇上有令,如果寒王妃抗旨不尊有不轨举动,或者想要寻死,那么寒王府的所有人都得给你陪葬,包括我们在内。” “什么?”花如墨清眸一怔,没想到影逸轩动起真格倒是比影逸寒要狠许多。 “王妃。”安吉儿拉住花如墨的衣袖,水眸盈盈瞟了一眼旁边,示意她走的意思,安吉儿既然敢提前通知花如墨,便是做了周密的打算,一定是有人接应。 可是……花如墨没办法扔下王府里的人不管。 她虽是影逸寒的妻,却也是寒王妃,是寒王府的女主子,如今影逸寒不在,她这个主子就必须肩负起保护府中人性命的责任。 况且,影逸寒既然敢把她扔在皇城,一定是有周全的计划,他不是喜欢做没有把握事情的人,她应该相信他。 那么,在他回来之前,她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花如墨咬咬牙,回眸看向动作看似恭敬,实则神态透着傲慢的影卫,冷声道。“既然皇上这样说,那么如墨只能领旨了。” 说完,看向安吉儿,对着微笑。“安吉儿,谢谢你。” 静白想要冲过来跟花如墨走,却被红衣拉住,对着她摇了摇头。 花如墨一人进宫,好多带的人多,如果影逸寒有心救她,救一个人比救两个人容易。 花如墨被搀扶着上了马车,首领看向安吉儿,行了个礼。“安夫人,皇上说你随时都可入宫。” 花如墨看到安吉儿的身体明显一僵,水眸低垂似不敢与自己对视,犹豫了一瞬道。“我想现在就进宫。” xxxxxx 石砌的古道上,一辆黑色马车低调地行驶,冷风吹拂着帘幕晃动,隐约可见里面坐着的两名女子清瘦的轮廓。 花如墨并没有多说什么,安吉儿却感觉一阵羞愧。 她不知道花如墨把自己当什么,但是自己的确把她当做知己,世间已经越来越少像花如墨这般遇事冷静、处之淡然的女子了。 “寒王妃……”犹豫了一瞬,安吉儿率先开口。 闻言,花如墨看向她。 “我……”安吉儿的长相并非倾城之姿,在众美人之间显得太过平常,然她却有一双极为清灵的水眸,清澈婉转仿若清泉般,娇小的身姿,身上带着小女子妩媚,属于十分耐看那种。 她抿了抿唇,似不知道从何说起,许久,才开口继续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皇上安排在寒王身边的细作,负责监视他的举动以及搞清楚他到底是真残还是假残……” “你是皇上的人。”花如墨呢喃了一句,回想起之前二人相处时,安吉儿说过的话——没又办法嫁给心爱的人,那么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皇上,他……和你……”花如墨很聪明,稍作细想便能够知道安吉儿留在王府的原因,只是之前的她对影逸寒心中一直有所顾忌与怨恨,王府内的事,北国的事,她并不想被卷进去。 如今,与影逸寒已经倾心,这浑水不得不淌了。 只是没想到,影逸轩竟然无耻到利用安吉儿对他的感情让她嫁给寒王,在王府内做细作。 尽管她知道,一个朝代的兴衰,必定伴随着大量的牺牲与尔虞我诈,别说单单一名女子,哪怕是一个城池的百姓,为了江山社稷,必须舍弃时也得舍弃。 只是,这种事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外。 “家父曾是太傅,我与皇上在儿时就已经相识。”安吉儿伸出手,把垂在额前的刘海别至耳后,抬眸对着花如墨强挤出一丝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很喜欢皇上,喜欢他温润儒雅的微笑,实际上他是个很温柔的人,不像寒王小时候就是个桀骜不驯的人。” 安吉儿说这句话时,眉眼笑得弯弯的,眼底凝出说不出的温柔与倾慕。 花如墨看着她,好像明白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了影逸轩,安吉儿什么都能做。 “后来……南国挥军北上,北国打了败仗,先皇疼爱前太子,不舍得他去南国去质子,便让皇上去了南国,一切都变了。”安吉儿垂眸,嘴角的微笑越发苦涩。“皇上不喜欢我,这个我从小就知道。”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他。”安吉儿对着花如墨微笑,“这样是不是很傻?尽管知道他一直在利用我,可还是心甘情愿地被利用。” 花如墨摇摇头,又点点头,说真的不知道安吉儿的做法到底是傻还是痴。 “皇上做完质子回到北国就像变了个人,哪怕他的笑仍然温润儒雅,却满含沧桑,我猜他那几年过得并不好,但是他的心里却住进了一名叫小玥的女孩。”安吉儿看向花如墨。“虽然你早已经把他忘了。” 花如墨垂眸,敛去眼底的同情,淡淡道。“所以,你为了他,改名换姓,嫁给寒王爷?” 安吉儿点头。 花如墨抬眸,清灵的眼眸映出安吉儿清秀的面容,“王爷运筹帷幄,一定早就知晓你的身份……” 安吉儿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下在王府中的这几年,她虽然无心争宠,也没有刻意与其他妾室拉好关系,能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中安然度过这么长时间,除却自己的小心翼翼,与影逸寒的暗中保护也有关系。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也对,影逸寒性格虽然乖张,却十分聪明冷静,亏自己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到头来还是依靠着他的保护才活到现在。 “没关系的,安吉儿。”安吉儿没有做错什么,为了喜欢的人付出没有错,但是如今二人却注定没有办法站在同一边。花如墨拉住安吉儿的手,用力握了握。“虽然这样说并不合适,但顺其自然吧,我们各为所主,没有对错之分。就让历史来做抉择吧。” xxxxxx 月色朦胧,夜阑入静,银色的月光透过淡薄的云层,丝丝缕缕地倾下,落在黄沙滚滚的一望无际上,洒了一地寂寥的光阴。 主帅营帐中,跳动的烛焰映在影逸寒冷峻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寒,像是大多数常年征战在边塞的士兵一样,长时间的长途跋涉,环境艰苦,令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疲惫,泛着苍白。 刚刚打赢胜仗,把王朝的铁蹄赶出了北国境内,清点完俘虏与战损后,便回到了营帐中,盯着长剑兵端系着的红色剑穗开始发呆。 花如墨做剑穗时,手工并不娴熟,丝线屡屡中带着褶皱,行线间穿插着凸起,但行针精致细密,看得出来女子做得很用心。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女子垂眸做女红时专注的神情。 看着看着,有些困乏,趴在桌边小憩了一会儿,却突然被惊醒,狂跳着的心,没有因为醒来而得到平息,相反越跳越快,隐隐心底冒出不妙的想法。 门口的守卫听到声音,连忙举着火把走进,“大帅,发生什么事了?” 影逸寒紧紧皱着眉头,神情恍惚,盯着被凉风吹动的剑穗,半响才低声道。“一定是花如墨出事了……” 说罢,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往清风营帐中走去。 进了帐内,清风正在读兵书,见影逸寒走进,抱拳行礼道。“王爷。” 影逸寒眸波一凝,脸上带着噩梦惊醒的神色,仿若还没从中醒来,脸色苍白,剑眉紧皱,一向冷静沉稳的他,明明刚打了胜仗不应出现这种表情。 清风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影逸寒紧抿着唇,冷眸微眯,迸射出寒光,高深莫测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压抑住心中的不安与紧张,沉声道。“恐怕花如墨出事了。” 清风一愣,脸上也露出少有的惊慌,花如墨如果出事,这也说明静白…… “王爷?”清风握了握手中的剑,下意识地喊出声。 “我、我……早有打算。”影逸寒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攒紧,话虽然这样说着,然而颤抖的语气却出卖了他的心情。“把花如墨留在王府时,我就猜到影逸轩早晚会对她下手,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清风皱眉,好像懂得了影逸寒的意思,即使心中再急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应该感情用事的时候,冷静地分析道。“王爷应该好好利用这次楔机,皇上对王妃下手为先,此次出师有理……” 影逸寒皱紧眉头,一室跳动的烛光映在冷峻紧绷的侧脸上,显出几分冷凝,许久才幽幽道。“如果以这个理由讨伐,那么便是置花如墨于风口浪尖,哪怕是做了皇上,民心所向,身为南国公主的她也做不成皇后,到那时……”她说不定会离开我。 清风看向影逸寒,何时见过他这般举步为艰,犹犹豫豫,王爷对王妃用情至深,哪怕是江山和生命都可付出。 那么,王妃呢? 清风犹豫了一瞬,才道。“王妃并非等闲之人,王爷应该相信王妃,她的心中早有计较。” 83|6.07 | 是夜,月明星稀,夜阑入静,银色的月光如华,透过淡薄的云层丝丝缕缕地倾下,洒落在烛光焰焰的厢房内,照在花如墨清秀白皙的脸上,显出一分沉稳的安静,一点也没有被囚禁于深宫内的惊恐不安。 相反,白日里听安吉儿说了影逸轩的过去,内心深处确实有几分同情他,只是她到底是影逸寒的妃,不管出于何原因,在影逸寒征战边疆时,影逸轩将她囚禁便是不对,于情于理,皆是不合。 只是,也许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花如墨倒是不慌不张,坐在红木制成圆桌前,捏起果盘里的水果小口吃了起来,处之淡然的模样落在监视宫人的眼中,着实惊奇。 一点都没有被俘虏的感觉,不知这寒王妃是真傻,还是装傻。 又过了一会儿,花如墨吃得有些烦了,便走到外室,从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来读。 读书能够使人心情平静,能够转移注意力不去想一些奇怪的事情。 这时,门口传来行礼声,花如墨淡然无波的清眸微怔,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不掉。 门扉吱一声被推开,影逸轩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出现在眼前。 花如墨合上手中的书卷,自椅子上站起,随着宫人来到外室对着他福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碍于身份与地位,影逸轩很少能够如此近距离地看她。 女子已经沐浴过,换上一身白色碎花长裙,白色的纯净衬得清秀的面容越发清灵,精致秀美的五官,弯弯的烟月眉,澄澈深邃的墨眸敛着荧光,微挺的鼻梁下,如花瓣般的薄唇微抿,别有一番妩媚的风韵。 花如墨长相出众,这一点影逸轩早就知道,只是每次见到她仍旧觉得很惊艳。 影逸轩冲四周人摆摆手,一双温润的眼眸一寸一寸略过女子清瘦的秒段身材,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情绪道。“起来吧。” 花如墨起身,退到一旁,屋内只剩下两个人。 现在的她仍旧是寒王妃,他是寒王的皇兄,二人这样见面于理不合,共处一室感觉奇怪。 影逸轩向前走了一步,花如墨下意识地后退,佯装镇定问出口。“不知皇上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毫不客气的语气,仿若自己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影逸轩不恼却觉得无比可爱,嘴角一勾,笑得儒雅,话却暗藏玄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花如墨抬眸望进影逸轩满含占有欲的双眼,轻蹙秀眉,影逸轩看似温润儒雅,实则与影逸寒的霸道嚣张如出一辙。 见女子抿唇不语,影逸轩眼底含笑,扫了一眼放于桌面上的书,调侃道。“过得倒是悠闲。” 花如墨垂眸,恭敬回道。“臣妾不敢,寄人篱下,惶恐得很。” 影逸轩蚕眉一挑,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拿起书卷,状似无意地说道。“只要你想,你便可成为这个皇宫的女主人,朕可以给你无上的荣誉,朕可以独宠你一人,朕可以……” 花如墨恭敬地福身行礼。“臣妾不敢当。” 影逸轩皱眉,不满道。“朕说你当,你便当。” 说着,影逸轩朝她走来,花如墨想要退后,却知如今后退不是办法,如果影逸轩真的想要干什么,她一个女儿家又怎么能反抗得了。 这样想着,当即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瞪着一双越发冷寒的清眸看他。 “小玥,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影逸轩上前一步,语气略显激动,用力掰着花如墨的肩膀,力气很大,花如墨疼得忍不住蹙眉。 “皇上,臣妾在六岁时失忆过,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记不得,你……”花如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影逸轩粗鲁地打断。 “你在说谎!难道你不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朕,只要朕能够活着回北国,你便会跟着朕回来?可是后来……朕找不到你……”影逸轩的双手因为激动过分用力。 “臣妾是花如墨,并非小玥。”看着影逸轩略显苦涩的笑容,花如墨心底凝起一丝同情与不忍。但是,她早已经选好阵营站立,便早已无他选择。 而且,冲着影逸轩利用夏子夜与安吉儿的手段,哪怕是有小玥的记忆,她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人。 影逸轩深深地凝着花如墨冷淡的脸,话从牙缝中挤出。“朕不管你是花如墨,还是小玥,三天后,你都要嫁给朕!” 花如墨微微一愣,拧眉看他,影逸轩当真要不顾天下百姓的反对娶她? 这不可能,他不敢…… 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影逸寒!他想引影逸寒回宫!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恐怕等影逸寒回来就会将其剿灭。 “这不可能,臣妾是寒王妃,不可以嫁给皇上。”花如墨下意识地开口,下一刻手腕却被擒住,整个人被强制抱在怀中,稍稍挣扎就听得戏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寒王妃?很快你就不是了!乖乖地等着嫁给朕!”在花如墨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去。 花如墨被扔在床上,稍一晃神,人已经被压下,双手被擒住举过头顶,眼看男人就要对自己用强,急中生智,放缓声音道。“皇上!你当真想娶我?” 见影逸轩动作一顿,继续道。“如果皇上想要对臣妾动粗,臣妾无力反抗,只能被迫承/欢,可是皇上可否做到让如墨心甘情愿嫁给你?” 把臣妾改为如墨,这说明女子已经不再以寒王妃自称。 这样的认知令影逸轩心情大好,虽然知道这只是女子的缓兵之计,却还是愿意陪她演下去。“说吧,你想要什么?” 花如墨动了动被攒紧的手腕,这样被压在床上的姿势令她倍感屈辱,然而对方到底不是影逸寒,并非自己几句惹恼的话便可将其打发,只能继续道。“如墨想要凤霞冠,想要凤印,想要母仪天下,想要成为统领六宫之主,如果皇上能够让如墨当上皇后,那么便心甘情愿嫁给你。” 影逸轩温润的黑眸凝出一丝恼怒,看着女子的眼神越发冷寒,“你以为朕不敢娶你?不敢让你当皇后?” 花如墨微微一愣,影逸轩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很多,只是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咬咬牙回道。“如果皇上敢,那么做给如墨看!” 影逸轩冷哼一声,愤怒起身,黑眸冷冷凝着躺在床上,显出几分脆弱的女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乖乖等着嫁给朕!” 说完,拂袖而去,大力的关门声,震得整间屋子抖了三抖。 第二日,花如墨还未起床,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接着伺候的宫人走进,搬来两个箱子,里面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为首的宫女手中还托着一个明黄色的包裹。 “寒王妃,这是皇上让奴婢送给你的。” 花如墨皱着眉头接过包裹,打开一看竟然是黄金精雕细琢的凤印,清灵的眼底掩饰不住的惊讶,稍一愣神,后面的宫人上前,端来的是凤霞冠、大红喜袍。 影逸轩是铁了心要娶她,当然这其中并非单纯只是为了娶她,更多的是想要引影逸寒回宫。 可是,自己的话已经放出去了,这可怎么办。 宫人站于一侧,等着她发话。 花如墨淡看了一眼喜袍,脑海浮现的却是初次与影逸寒相见的情景,算不上一个良好的相遇,然而那日的影逸寒确实俊美无双。 只能嫁给影逸轩了吗? 花如墨抿了抿唇,心中隐隐地已有了决定。 起身顺从地试了喜袍,由于身形偏瘦的原因,喜袍穿在略显宽大,却衬得清瘦的身子越发轻灵,又戴上了凤霞冠,镜子里映出一张清艳逼人的小脸,明眸皓齿,口若朱丹。 一切就绪后,便已闷了为由,在众宫人的监视下,出了厢房的门,便往皇宫内一条涓涓细流的河边走去,据说这条河直通城外的护城河,南北贯穿直达边疆,这些都是在书上读来的。 “王妃。”宫人好像害怕花如墨想不开自尽,见女子举步往河边走去连忙追了上来。 “我只是想要站在河边看一下而已,还从来没有见过北国的河流。”花如墨回眸对着宫人微笑,便在她的搀扶下上了临河而建的亭子,随手摘下几片树叶放在手中把玩着,而后扔进河里,看着树叶飘摇渐渐远去,而后继续摘下叶子扔进河里。 宫人只是站在一旁,不敢出声,虽心中有所疑惑,但又觉得只是树叶与花瓣而已,大概是南国有什么特殊的风俗。 xxxxxx 一天后,距离北国皇城大约还有一天路程,一处茂密丛林临河驻扎的营帐,垂下的帷幕被掀开,已经马不停蹄赶路一天的影逸寒走了出来,看了眼远处天空泛起的月牙白,入鬓的剑眉蹙起舒展不开。 “怎么这么多树叶?上面还有个心形的标志?” “这个树叶的形状好奇怪,好像是被人刻意修剪过。” “我认得这个形状,兄长曾经在宫中当差,修剪过树叶,我记得他带回来的就是这种形状的!” 身边,几名士兵经过,闲聊传入影逸寒耳朵里,心中不禁奇怪,皇宫里的树叶怎么会飘到这个地方来。 来到河边,看着缓缓而过的树叶与花瓣,影逸寒弯腰捡起放于掌心,树叶上青色的脉络间,一个用指甲画出的小小心形清晰可见,正是女子曾经在他掌心经常写下的那个‘字’。 影逸寒捏紧树叶一角,指肚轻抚树叶脉络。直到这时,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尽管知道这样想她并不合理,天知道当他知道花如墨要嫁给影逸轩时,有多气愤,有多不甘,如今只是单单看着印有心形划痕的树叶,明了女子的心意,便感觉异常的心安。 花如墨在告诉他,皇宫有问题,不可前去。 可是,她在那里,他又怎么可能不去。 愤然挥手,手中树叶落入湍急河流中,最后看了一眼摇摇晃晃浮在水面上的叶子与花瓣,转身走向营地,下达最后的命令。 ——明日一早,启程攻陷北国皇城。 84|6.07 首|发 翌日,清晨。 花如墨一身冷汗,从噩梦中醒来,身上单薄的华服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像是不能适应突然而至的视线,光洁琉璃的水眸,眸光微怔,好一会儿才从眼前情景的转换中清醒过来。 睡于外室的宫人听到声音,连忙穿衣下床,绕过约二米高的花鸟图屏风来到内室,对着坐在床榻上,神情恍惚的女子一拜。“寒王妃?” 花如墨深色的眸光流转,视线落在宫人身上,愣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想睡了,想起床。” 宫人闻言,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伺候穿衣,随后又吩咐下去,端来洗漱用品与毛巾。 简单地洗漱后,来到镜子前,身后的宫人们为她梳妆打扮。 镜子内映出一张清秀精致的小脸,三千青丝被挽了个华贵的发髻,右鬓飞入几支金银凤钗,烟月弯眉被黛笔轻描,似三月春风里最柔最美的两片柳叶,清灵的眸子被细细的眼线勾画,衬得越发清澈婉转,微挺的鼻梁,花瓣般的薄唇,朱红一点,显得几分妖艳。 花如墨淡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不喜这种淡妆浓抹的奇怪模样,大概是还没有从可怕的梦境中回神,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 “王妃长得真好看,怪不得皇上……”说话的宫人名唤阿九,这几日一直负责伺候与监视花如墨,身形矮小清瘦,然举步轻灵,一看便知会点功夫。 阿九连忙噤了声,看了一眼明显心情不佳的花如墨,主子间的爱恨情仇、是是非非,向来不是她们这些做下人应该揣测打听的。 而眼前这位却是如今处于北国风口浪尖的人物。 以南国和亲公主的身份嫁于曾经名震天下的寒王爷,传闻是个性格刁钻、嚣张跋扈的妖精,先是大婚之夜不守妇道,而后又是迷惑王爷,先后绊倒将军之女与丞相之女,一时在朝间掀起血雨腥风。 后来,又传出怀有身孕,与闲王有染,成为百姓茶后饭余,口耳相传的荡妇,而她成为传闻最出名的便是哪怕是怀有身孕,寒王仍旧没有废妃,相反还对她百依百顺,甚至希望将孩子生下来。 如今,寒王远战边疆,皇上又要迎娶她,更是成为百姓口中得而诛之的妖妇。 阿九并不知道花如墨是否真的像传闻那般声名狼藉,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却发觉她是个极易相处的女子,闲来无事也不说话,只是持着一本书卷便能安静地做一个下午。 不像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却非得要做皇后。 见花如墨用完早膳,阿九恭敬地递上手帕与漱口水。 “什么时辰了?”花如墨擦完嘴角,状似无意地往外看了一眼。 “回王妃的话,已经辰时了。”阿九招呼宫人把碗筷收拾好。 “我想出去走走……”花如墨起身,一双宛如秋水般澄澈如水的清眸看着她,眼底晃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 “奴婢陪你。”阿九机灵地从屏风上取下外套,披在女子清瘦的肩膀,便跟着她往门口走去。 花如墨神情恍惚,仿若还在梦中没有醒来,直至冷风过境,吹拂着青丝飘动,才微微回神,不觉在心底暗嘲自己。 不知何时起,影逸寒在自己心间的位置已经这么重要了,重要到只是做个梦竟然这般紧张不安。 曾经说过,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倘若他死了,那么她也不愿独活。 沿着昨天下午走过的蜿蜒小路,花如墨再次来到临河而建的亭子内,像昨天一样从树上扯下树叶,拿在手中把玩着,趁着宫人不注意,便用锋利的指甲在中间刻出一个心形的图案,随后抛掷水中。 她猜影逸寒一定不知,这个图案所为何意,回想起那天男子呆愣的神情,微抿的唇角不觉拉长,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远处传来行礼声,花如墨闻言望去,但见影逸尘一身招摇的红紫色锦袍加身,手持一把白色纹理折扇,黑发被紫玉冠束起,整个人说不出的俊朗飘逸,还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洒脱。 “七嫂!”影逸尘微笑着对花如墨行礼,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被囚禁的悲天悯怀。 早在影逸寒出征不久,影逸轩就将其调至宫中,囚禁起来。 不同于影逸轩的心狠手辣,哪怕是亲手足也格杀勿论,影逸寒由于自小被婉妃带大,对影逸尘却是十分宠爱的。 将其囚禁,又多了个能够要挟影逸寒的筹码。 “十三弟。”花如墨握紧树叶,抬眸对着他微笑,笑容很轻很淡却很美。 “七嫂还是这么美丽大方,臣弟远远望来,还以为是仙子下凡。”折扇轻摇,有着‘花太岁’之称的影逸尘笑得阳光灿烂。 花如墨忍不住笑,影逸尘这张嘴真的很会哄女孩子开心。 影逸尘深邃的墨眸,扫了一眼站于女子身侧的宫人,浓密的蚕眉不觉轻蹙,随即舒展开,摇着折扇来到亭子内,对着宫人吩咐下去。“本太岁有话想与七嫂单独说,你们先下去吧。” 阿九等人站在原地未动。 影逸尘不觉蹙眉,在这皇宫里自己真是越来越地位了,既然不听命令,那么便换一种方法。 当即,垮下脸,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弯弯,说不出的邪魅俊美,摇着折扇来到宫人身边,“美人们,我就几句话想与七嫂说,你们也知道我最爱美人,这后天如墨可就要嫁给三哥了,我们能说话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你们就通融一下……” 不得不说,美男子撒起娇来,十分受用。 即使是阿九,脸颊也泛起绯红,忍了半天还是笑出来,初步估量影逸尘武功并不高,皇宫看似闲散,实际几乎每个方位都有直属皇上的影卫把手,单凭他的能力还突破不了重围。 这样想着,便放下心来,领着其余宫人退出了亭子,站在亭子外不远处把手。 见阿九她们走远,影逸尘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走到花如墨面前,手指在扇子上轻轻勾画,嘴里却说着。“想不到七嫂也有雅兴来欣赏奔腾河流的景致。” 你真的要嫁给三哥? 花如墨读出影逸尘的意思,伸出手在袖子上写出‘不得不嫁’四个大字。 那七哥怎么办?影逸尘继续在扇面写着。 花如墨眸光一怔,犹豫了一瞬,写道:这是圈套。 影逸尘拧紧眉头,突然弯弯嘴角笑了起来,合上折扇,一双深邃的墨眸凝着她许久,才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顿了顿,恍若失神。“倒是我小看了你,想必你已经有了应对方法,只是……这个皇后之位,你真的要做吗?” 常人听来,以为影逸尘问的是当真要做影逸轩的皇后吗,而花如墨心如明镜,知道他问的是要影逸寒的皇后吗? 花如墨心头一紧,勾唇苦笑,这皇后之位可是说做就做的,况且哪怕是影逸寒有心立她为后,全北国百姓也不会同意此举。 成为皇后,执掌六宫,曾经是花如墨所不齿的,困于红墙内做一辈子的金丝雀也并非她所求。 然而,过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的事,知道了父母的前尘往事,花如墨的心境也有些变了。 不再那么排斥这个充裕着悲情泪水的皇宫,原本心底所坚守的那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信念,似乎也因为那日大殿前,男子掷地有声地说出愿意做任何事,只为求她平安所淡化。 影逸寒愿意为花如墨做任何事,花如墨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伸出手,将已经握出折痕的绿叶扔于水中,回眸对着影逸尘微笑。“我愿意。” 能让花如墨说出愿意做皇后的话,影逸尘不知道是该为七哥开心,还是为自己的苦苦单恋忧愁。 抿了抿唇角,攒紧折扇,“如墨,我有话要对你说……” 花如墨转过身子,清灵的水眸凝着他,清澈宛如镜湖般波澜不惊的眼底,映出男子越发清秀俊美的脸。 见影逸尘吞吞吐吐,下意识地问。“什么话?” 纵然女子装扮不比从前清雅可人,深色的眼眸,眼底流光一现,恍然间,影逸尘感觉二人似乎回到了那个头顶是五彩缤纷绽放烟花的晚上。 “你在花灯上写得谁的名字?” “自然写了……天下所有的美人。” 当时,为什么没有说出那句话。 如果说出来,是否会变得不一样。 影逸尘想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一双总是溢着笑意的桃花眼,眼底暗潮涌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 罢了,有些秘密,自己长存便好。 与影逸尘告别,阿九等人跟随花如墨回到内室,下午没有出门,而是安静地坐于窗前看书,脑海实则回想起的是白天与影逸尘见面时说的话。 影逸轩也是狠角色,敢大张旗鼓地张罗娶她,定是做了十分的准备,就等着影逸寒入套。 出于对影逸寒性命攸关的考虑,她不想他来。 但是影逸尘却笑着她傻,对影逸寒了解不够深,言外之意,他一定会来。 烛光跳动,明晃晃的映在脸上,花如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突然,蜡烛被灭,屋子的光线暗了下来,稍一晃神,眼前便出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85|6.12 | 花如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站在床边高大挺拔的身姿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男子。 清灵的水眸瞪大,光洁澄澈的黑眸映出男子宛如刀削般冷凝俊美的面容,一身黑色锦袍勾勒出近似完美的身形,腰间系着一把佩剑,佩剑上红色细线绣成的剑穗,在暗色银光下显出别样的光华。 下意识地咬紧唇瓣,刺痛的感觉袭来,方才知晓原来并非做梦。 稍一愣神,小巧精致的下巴被捏起,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同意,不允许伤害自己吗?” 影逸寒深邃的冷眸微眯,凝着掌间精致清秀的小脸,指尖丝滑细嫩的触感,竟令他一时移不开手。 花如墨感觉到唇瓣上,覆着厚厚手茧在轻轻抚摸,薄唇轻颤,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影逸寒冷色的黑眸显出难得的温柔,来到床边坐下,扑面而来的尘土气息,昭示着这人是刚刚赶路过来的。 边疆风沙赫赫,尘土飞扬,生活条件艰苦,又时常得带兵打仗,生死悬于一线。 尽管还在王府时,花如墨经常能够听到来自边疆关于他叱咤战场的消息,知道他英勇无敌、骁勇善战,然心头还是隐隐的担心。 这与男子的实力强弱无关,只是单纯地担心自己的夫君而已。 影逸寒凝着这张始终淡淡的,除却方才灵动澄澈水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外,这会儿又小心地收拾好心情,冷静无波地看他。 影逸寒顿觉挫败,与之淡然处之相比,自己倒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时见不到就想得慌。 “本王再不来,自己的王妃可就要嫁给别人了。” 花如墨眸光一怔,即使知道只是一句玩笑话,心中还是泛起委屈,鼻子酸酸的,灵动的眸子泛起水雾,下意识地想要咬嘴唇,小巧的下巴被用力捏起,小嘴被迫张开,细嫩的薄唇上留下一道阴森的白痕。 “对不起,我来晚了。”影逸寒几乎未说过安慰人的话,此时冷硬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别扭。 花如墨忍不住想笑,却刻意板起脸,转过头,光滑的脸颊躲开钳制的大手,冷着声音说道。“既然知道自己来晚了,还好意思道歉,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和官府干什么?” 影逸寒微微一愣,记忆力的花如墨总是冷冷淡淡的,这会儿佯装生气的俊俏模样,看在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这样想着,伸出手揽她入怀,原本以外女子会反抗,谁知顺从任他掰过肩膀,抱在怀里。“天知道我有多想回来找你,只是大敌在前,边疆告急,我以为四哥他……” 花如墨抬眸看向影逸寒,撞入那双微眯冷寒的黑眸,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你以为四哥会以大局为重,不会趁这个时候对你发难?” 影逸寒紧皱着眉头,以为花如墨在怪他,临走前虽做了万全的准备,没想到事情还是发生了。“对不起,如墨。” 花如墨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来,在怀里蹭了蹭,靠在男子的胸前安静听着里面强有力的心跳,这几日里紧张不安的心得到平复。 多多少少,对于影逸尘曾经问过她的话,还是心有余悸。 影逸寒早晚要称王,是要兵临天下的男人,如果他当了皇上,注定无法成为皇后的她该怎么办,又会被置于何地。 花如墨知道,影逸轩在下一盘险棋,如果赢可除掉影逸寒,并且得到她,如果输,影逸寒称王,那么那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将变得异常艰难,毕竟百姓并不会去看孰对孰错,也不会认为这是皇子间的正常纷争,他们只会认为这场引得兄弟操戈的祸水是她。 而如今,影逸寒冒着生命危险,只身潜入皇宫,此事一定是瞒过身边人,否则强大如他,身边的人也定不会容他贸然行事。 花如墨盈盈水眸流转,抚平肩膀上弯着的黑丝,摇摇头。“没关系的,时至今日,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影逸寒眸光微怔,垂眸看向怀中对他微笑的女子。 似乎清瘦了些,小脸越发清秀逼人,水眸清澈琉璃,一头墨染的青丝随意地披散,划过肩膀落在素色的白衫上,像是一幅泼墨山水画,说不出的清雅温润。 抿了抿唇角,皱紧眉头说道。“跟我走,我还没到要利用你的地步。” 花如墨看着冷傲到自负的男子,纤纤玉手环过他的腰身,靠在他的怀里,打趣道。“尊敬的寒王爷,妾身不是说过,日后要为你所用,为你排忧解难吗?如今这个时候,你竟然让妾身跟你走……” 他们二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花如墨跟他走,无疑是激起民愤,到头来影逸寒会落得个造反篡位弑兄的名声,而如果造反的理由变成影逸轩夺兄弟之妻,则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推翻朝政,自立而王。 “花如墨!”看着眼前这样笑容灿烂的脸,影逸寒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柔柔软软的物体堵住嘴巴,黑亮的眼眸蓦地放大,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第一回主动吻自己的女子。 鼻息间尽是女子身上特有的芳香,影逸寒不觉身体僵硬,放在纤细腰间的手轻轻颤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渴望一般。 只是蜻蜓点水,在他想要反补的时候,女子适当地结束这个吻,再次靠在宽广的肩膀上,“你已经来了不是吗?这便够了。” 花如墨伸出手去勾那个做工并不精细的剑穗,把玩了一会儿继续道。“你与影逸轩早晚要走上兵戈相向这条路,他并非贤君,你早晚要做皇上,如今也已经骑虎难下。就让我帮你一次,哪怕是背负红颜祸水的罪名。” 父母之仇,夺妻之恨。 如此,利用影逸轩不仁造反,这个理由再合理不过,只是影逸寒心中不想利用花如墨,如今看来,女子倒是比他想得开。 “好。”影逸寒听到自己刻意压低的声音,而后伸开女子的掌心,在上面画了一个心形。“等我。” xxxxxx 大婚前日,婚礼的准备工作已经紧锣密鼓的筹备,大红灯笼、丝绸,挂满皇宫林立的树上,处处张灯结彩,喜庆非凡。 大婚当日,天刚蒙蒙亮,远处的天空泛起月牙白,花如墨还在睡梦中就被人从被褥里喊起来沐浴、熏香、更衣、梳妆,而后在丫鬟与喜娘的簇拥搀扶下,来到铜镜前,象牙梳掠过轻柔的黑发,被挽成华贵的发髻,清秀逼人的小脸施以粉黛,越发灵动清艳。 花如墨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潋滟水波的黑眸,闪烁着淡淡的轻愁,即使心里明白,只是演戏然而还是有些紧张无措。 抿了抿唇,握了握拳,知道这是自己选的路,那么怎么样也要走完。 喜娘微笑着递上喜帕,盖于头上,相似的情景,脑海里不觉撞入纷扰的回忆。 记得上回被盖上喜帕时,还是在皇城城外的驿站里,也就是在那里自作聪明地狠狠伤了夏子夜的心,也是从那刻起,嫁到北国来,陷入权力争夺的漩涡无法自拔。 而现在,自己竟然主动揽下红颜祸水的‘罪名’,想来倒是自己倒是变了不少。 门口传来道喜的声音,花如墨从回忆里回神,望向门口,但见阿九等人一脸惊喜地进屋,对着自己行礼。“贵妃娘娘,迎亲的队伍来了。” 北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后宫的女子不可直接立为皇后,哪怕岳梦曼是太子妃,也不可直接被立皇后,能够要出凤印已是极限。 所以,花如墨只可先为贵妃。 北国皇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两旁,一大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对于南国和亲公主花如墨,他们并不陌生,这段时间大街小巷都在说着她的流言蜚语,被戏称为祸国妖女。 然而,从今天的大婚典礼场面却见,皇上对其是极好的,场面盛大隆重,比寒王迎娶的时候还要热闹一分。 影逸轩高坐在黄城门口的骏马上,一张俊朗儒雅的面容显出几分愉悦的神色,一头黑发被盘龙金冠束起,衬得越发俊美,宛如天神。 见到迎亲队伍来临,袖中的手不觉轻颤,心底隐隐冒起紧张之情,攒着缰绳冒起细汗。 花轿停下,帷幕掀开,喜娘与宫人上前,把新娘扶出花轿。 “恭祝皇上与贵妃娘娘百年好合,万岁万岁万万岁!”道喜行礼声一波又一波地响起。 影逸轩显得十分开心,接过喜娘恭敬递上的红绸,紧紧攒在手中。 透过红色的喜帕,花如墨看向红绸,抿了抿唇角,伸出手想要去接。 这时,皇宫墙壁间突然冒出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手中弓箭紧握,弯成满月状,锋利的箭刃夹杂着旋风而来,将红绸生生射成两半。 “影逸轩,本王的王妃,岂是你能娶得!” 86|6.12 | “有刺客!护驾!”站于皇宫门前的侍卫首领大喊一声,从腰间拔出佩剑,与此同时,原本隐于四处的影卫闻声跃出,将宛如天神般降临的男子团团围住。 “王、王爷……”花如墨微微一愣,按计划应该等她嫁给影逸轩之后或者一个楔机影逸寒再出现的,此时皇城脚下全是天子的侍卫,他一个出现在这里是…… 不待花如墨有所反应,那道熟悉的高大挺拔身影已经翩然而至,一身银色铠甲加身,勾勒出颀长轮廓,穿着的正是北国万军大帅的铠甲,一头墨色的长发被黑色玉冠高高束起,剑眉飞入两鬓,凝出寒霜,星眸如炬,溢出冷冰,鼻梁高挺,薄唇似刀,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令人生畏的气质。 他一步步上前,影卫步步后退,却始终将其包围在圆形阵法中。 “影逸寒,你不应该在边疆驻扎吗?今日是朕的大喜日子,你竟然擅闯皇城!好大的胆子!是要造反吗?”影逸轩冷冷地望着影逸寒,眸中闪动着寒鸷的光芒。 话刚落,不给影逸寒开口时间,近百名影卫拔剑相向,齐齐地冲了过来。 影逸寒眯眯冷眸,冷凝的视线扫了一眼喜帕滑落露出的精致面容,动了动嘴角,只是抬手一弹,手中铁珠飞速射出,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影卫已经倒地不起,鲜血流了一地。 影逸轩见状脸色一白,转头看向花如墨,冷笑道。“曾经名震天下的寒王爷就是这般满手鲜血、嗜血残忍!” 影逸寒对她说了句无声的‘不要看’,目的就是怕自己看到他杀人时的冷血残暴,可是自己是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又怎能因为他满手血腥就害怕恐惧。 清灵的眸子流转,看向已经变了脸色的影逸轩,淡然的表情似盛开在清风的莲花。“如果皇上只是想告诉如墨,自己的夫君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么只会利用别人的你又如何?” 影逸轩眸光一怔,望进女子清灵的眼眸,澄澈的眼底波澜不惊,处之自若的神情,仿佛自己是个跳梁小丑般。 “你什么意思?”影逸轩咬字含冰。 “难道皇上真的敢立如墨为后?难道皇上不是演戏给寒王和如墨看?难道皇上大费周章娶如墨不是为了引寒王出现?”花如墨淡然地摘下凤霞冠,一头墨染的青丝随风披散,脸上隐隐地有决绝神色。 影逸轩突然就不敢与她对视,原来她全都知道,愤怒地挥了挥手,“保护贵妃!” 就在这时,主街正北方向皇城大门外涌进一批同样身着银色铠甲的男人,正是寒王部队的先锋,冲在最前面的是清风,但见他穿梭在影卫当中,斩杀得毫不留情。 影逸轩眯紧黑眸,眸间迸射出令人生畏的寒光,大手一挥,冷笑下令。“影逸寒犯忤逆造反罪,人人得而诛之!” 顿时人群中原本只是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拔出武器,竟然也是专属北国国主的影卫,他们叫喧着、厮杀着,冲向银色铠甲部队。 百姓很快被疏导开,一时间天空泛起血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上百条人影在黄城门口飞来窜去,影逸寒紧眯着眸地与数十人激烈混战,视线时不时往影卫护在花如墨身上的瞟。 影逸轩若是真的有心护她,应该先让影卫带她走,执意将其留在这里的原因恐怕是…… 然而,突变就在一瞬间。 原本应该倒下去的死士身形又坚强地站了起来,仿佛受了蛊一般怎么杀也杀不完。 铺天盖地的红色溢满皇宫门前,墙壁上、房顶上、马车上、地面上流淌着全是艳红色的鲜血,浴血奋战在众人中间的每一个人身上同样满是污垢。 花如墨不觉全身发冷,清灵的眸子望向被众人围困的影逸寒,他的身上多处受伤,银色的铠甲被鲜血染红,隐约可见丝丝血迹顺着衣衫渗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然而这些伤对他却是毫无影响。 影逸轩再也按捺不住,突然挥手示意,两名影卫拉着花如墨来到跟前,长剑一挥横在女子脖颈,大喊一声。“影逸寒!” 影逸寒眸光一怔,即使已有心理准备,在看到银色亮剑划破女子皮肤时,心还是猛地停了一拍,一种滔天的恐惧宛如荆棘般盘踞在心头,突然间就开始后悔那天晚上为何没有带她走! 花如墨声名狼藉,执意留在皇宫演戏要嫁给影逸轩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让天下百姓看清他的嘴脸,如此等到影逸寒即位称皇,百姓民之所想,便可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纷争与内乱。 再者,是因为影逸轩手中手握可调动千军万马的虎符,本来夺人之妻并非君子所为,这样更有利于激化民愤,逼得千军不再局限于听从虎符调令。 但是,意外呢? 对于皇位,影逸寒有十足的把握得到,对于花如墨,即使已经万全准备心还是紧张到快要跳出来。 果然,如所料。 在影逸轩挟持花如墨的那刻,在场人已开始为其不齿举动唾弃。 影逸轩眼眸闪烁不停,知道自己这样做十分不人道,然而影逸寒的为人,他再了解不过,这个世界上他只在乎两个人,一个是影逸尘,另一个则是花如墨。 从某些方面来说,在他心中花如墨比影逸尘更重要。 “七弟,还不快住手!再不住手,朕可就要杀了她了。”影逸轩冷声道。 说着,把剑身往花如墨脖子处靠了靠。 影逸寒墨色的眼眸中,凝起幽暗的火焰,冷冽的目光直射向被长剑挟持的那抹倩影,心头一紧,停下了动作。 这时,坚强站起的影卫长刀一挥,直刺进腹部,然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伸出右手掌心向下,暗储内力,震得影卫身体飞出几米远,冷声道。“影逸轩,你这个卑鄙小人,不关花如墨的事,你快放了她!” 影逸轩冷笑一声,“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谁又会去在乎是如何胜利的。” 影逸寒冷眸微眯,迸射出令人生畏的光芒,闭了闭眼,凝着花如墨,眼底闪出决绝的光芒。 大手一挥,一时间皇城外战鼓齐响,汹涌而进的部队夹杂着滔天的气势一路攻陷。 影逸轩微微一愣,从震惊醒过来,原来影逸寒早已带领边疆士兵攻到了皇城门口! 那么,迟迟不肯攻进来的原因是…… 说起来,影逸寒为人狠戾,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但是对自家兄弟却还是心太软,说到底就是不想杀他。 影逸轩挥手,身旁人呈上虎符,然千军早已看穿他为何人,不再受其统帅,穿插/进影卫进行厮杀。 影逸轩惊慌失措,面露狠戾,冷笑一声。“影逸寒,这是你逼我的!那么,朕便拉她陪葬!” 长剑一挥,直刺脖颈,却在抬手间,胸口中箭。 花如墨咬牙推开影逸轩,皮肤被剑刃划出一道口子,捂着脖颈推到了一旁,清冽的水眸看向影逸寒。 影逸寒放下弓箭,面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主将已被杀,北国影卫群龙无首,但见他挥了挥手示意部队停手,“北国的影卫听好了!你们有两条路可选,第一归顺我,第二被流放!” 花如墨捂着脖颈,抬眸看向那浑身是血,却凝着不可一世王者之气的男人,心中一时无喜无悲。 到底自己还是淌上了北国皇族的内乱,这算是助纣为虐,还是辅佐明君?影逸寒会是个好皇上,那么自己呢?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xxxxxx 作为此次朝野政变的根源,花如墨作为惑国妖女被囚禁在皇宫内的冷宫中。 同年,影逸寒称帝,接生母暖妃进宫为太后,同时,纪灵、岳梦曼等人自缢凤栖宫内。 这一日,花如墨在冷宫中呆得第十天。 清晨时分,还未睡醒,就被外面的锣鼓声吵醒,睁开朦胧的双眼,有一瞬的愣住,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情景。因为,她南国的母亲正风尘仆仆地走进厢房,一张清艳逼人的清秀面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望着自己。 花如墨咬了下嘴唇,确定不是做梦,连忙起身,惊诧地唤道。“母妃,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已经不是什么梅妃,你还喊我母妃作甚?”蝶澈走进,坐于床边,清眸带着几分心疼看着女儿略显憔悴的模样,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催促着她。“既然醒了,就赶紧起床,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话刚落,静白、冬儿走进,不待花如墨有所反应,已经推搡着她来到屏风后,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后,便被推搡着来到冷宫门前,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影逸寒已经等在那里。 花如墨愣了一瞬,并非对影逸寒没有信心,只是朝野大事、民心所向,他做了皇上便不可任性妄为,想了千百种可能见面的方式,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是这般悴不及防。 抿了抿唇,收起惊诧的表情,福身行礼道。“如墨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影逸寒宛如星辰般的眸子凝着她,细细打量一番,女子比之前清瘦了很多,还是朴素静雅的打扮,眉间轻蹙的一抹哀愁令人怦然心动。 弯了弯嘴角,沉声道。“连自称都改了?花如墨你好大的胆子。” 花如墨抬眸,望进那双含笑的冷眸,轻蹙眉头如实回道。“如墨真的不知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何?” 影逸寒皱皱眉头,脱下身上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披风搭在女子肩膀上,身高的差距令他能够俯视这张清秀逼人的小脸,因为紧张搭在肩膀上的手不觉颤抖,深吸一口气才道。“朕无能,没有办法给你凤霞冠、金缕衣,没有办法封你为皇后,没有办法把执掌六宫的凤印交予你。” 说着这样的话,影逸寒面露纠结之色,但见女子惊诧地看着自己,继续道。“但是朕可以给你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完,掰开女子的小手,覆着手茧的食指在掌心轻轻勾画,一个小小的心形跃然掌心。“你愿意做朕的贵妃吗?” 花如墨注视着眼前高大挺拔的男子,清灵的眼眸敛起水雾,眼角晶莹一片,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滴在手背上滚烫的温度令男子心头一紧,惊慌失措地问道。“如墨,怎么了?该死!十三弟告诉我这样说你会开心,我喜欢你喜欢自由,如果你不愿意呆在皇宫,我就陪你……” 喋喋不休的薄唇被柔柔软软的小手捂住,身边宫人不由得望天看地,何时见过自家主子露出这般惊慌失措的表情。 静白、冬儿等人识趣地悄悄退下,蝶澈行至门前回眸看了一眼长相越发清秀的女儿,如墨的性子随她慢热清冷,但是认准一个人便不会有所改变,影逸寒爱上这样的女子,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而有些事,也到了该放下的时候。 转身走出冷宫,门口一个身着红衣长相妖魅的男人站在那里。 看着影逸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急得说不出话来,花如墨终究还是破涕而笑,笑容很淡很轻却很美,柔顺地靠在他的怀里,心中溢满了一种叫做幸福的感情,声音温婉细柔道。“我愿意。” 史书记载,北国皇上影逸寒一生无后,独宠皇贵妃花如墨一人。 (正文完) 87|据说这是番外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丝丝缕缕地倾下,照在寒墨宫内一处环境优美、风景秀丽的厢房窗户上,细碎的光线顺着窗角的缝隙,照亮了一室温馨暧昧的涟漪。 案上香炉冒着青烟,淡淡香味儿萦绕着发丝,炉中木炭燃烧发出吱吱的声响,即使窗外还下着鹅毛大雪,屋内却温暖如初。 像所有勤奋的帝王一样,影逸寒早就醒了过来,本想起床晨练或者批阅早间加急的奏折,然而视线落在枕在臂膀上、女子安静的睡颜,像是绑了秤砣一样怎么移不开。 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大概是体质虚弱的原因,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列贵妃之位,吃再多的补品,花如墨仍旧很瘦。 清艳逼人的小脸,五官立体精致,小巧的下巴轮廓完美,皮肤白皙细嫩,由于熟睡脸颊泛着红晕,看起来十分健康温柔。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穿插/进宛如瀑布的三千青丝,抚过垂在脸颊上的发丝,抬头俯身在女子眉心印下一个轻吻。 唇瓣碰触到温热的皮肤,凝着女子红润的小脸,吻顺着微挺的鼻梁,来到唇间,柔柔软软的触感,竟令原本安然沉静的心猛地一跳。 终于知道为何古人有‘从此君王不早朝’一说,抱着软玉香怀,影逸寒突然觉得哪怕溺死在温柔乡里也成。 可是,他是她信任的人啊,第一次见面她还只是个不谙世事、长相出众的少女,如今七个年头过去了,当初的少女已长成风姿绰约的清粉佳人,并且为他生下两个乖巧伶俐的孩子。 想起孩子来,影逸寒的眉头不禁蹙起。 姑且算是乖巧伶俐吧。 一吻结束,甚至算不上吻,只是唇瓣相碰,却感觉异常幸福满足。这种幸福满足是他人无法给予的,并非对她没有欲/望,相反欲/望像是洪水猛兽般,只要稍一靠近就会挣脱囚笼汹涌而出。 但那是另一种占有的快乐,与这种单单是看着她、抱着她不同。 影逸寒睁开暗潮涌动的双眼,却见原本应该处于熟睡状态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清灵的水眸盈盈,清澈干净,纤尘不染,却没有初醒时的朦胧困倦,看起来像是醒来很久。 “吵醒你了?”影逸寒佯装镇定地收回穿插/在发间的手,随意地卷起一缕头发缠在指尖把玩,邪魅慵懒的神情显出几分青涩紧张。 他恨死了这种不管何时在她面前都像是情窦初开少年的感觉,一颗心随着女子甘甜的呼吸慢慢加快跳动。 “嗯。”花如墨轻声应了一声,在男子有力的臂膀上蹭了蹭,鲜有表情的清秀小脸上凝出一丝浅笑,并不灵巧的小手抚过结实的肌肉,搭在厚重的被褥上,轻启薄唇,企图若兰。“怎么还没去上早朝?” 墨染的青丝,随着女子的动作,拂过脖颈间,痒痒的,就像挠在心里。 影逸寒的眼中突然升起一团火焰,仿佛能将沉冷的千年寒冰融化,拉过放在床褥上的小手,手指轻抚着白皙细嫩的手背,弯弯嘴角露出邪魅的笑,“佳人在怀,君王不想早朝。” 花如墨淡美的唇线拉长,视线流转落在男子俊美邪魅的脸上,先他一步坐起,瘦弱的身子笼于宽大的白衫下,被褥半掩,垂于腰间,三千青丝柔顺地披在脑后,宛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静谧得像是泼墨山水画。 “我的君王,佳人已经不在怀里了,你能起床了不?” 应该是错觉,哪怕是穿着衣服的花如墨,影逸寒却觉得更难把持得住。 “让朕再躺一会儿。”难得影逸寒耍起小脾气,翻了个身,背对着女子假装睡着。 “喂。”花如墨笑着推了推已经发出轻鼾的男子,“真想把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然后分发给北国百姓人手一份,让他们看看最尊敬的君王早晨是如何赖床的!” “那也得你能画得出来!”影逸寒没见过花如墨画画,或者说女子的手指残废根本画不出来。 “我画画的水平很好的!”花如墨并没有察觉到男子的异样,继续道。“改天……” 手指动了动,这才想起现在的自己好像连笔都握不住,又怎么画画? 影逸寒蓦地起身,冷峻的面容溢出少有的情绪波动,一双深邃宛如寒潭的墨眸凝着她,拉住她的手,犹豫了一瞬道。“凌阡陌的师父有消息了,朕派人去找过他,他同意给你医治,但有一个条件……” 影逸寒的双手搭上花如墨的双肩,神情异常认真。 自从影逸寒登基以来,虽然花如墨迫于身份无法母仪天下,成为皇后。但看得出来,他待她为真心,不论文武百官怎样施压,各国使者如何暗示,他一直摆出一副‘完全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的姿态,不娶妻不纳妾,一心一意只宠她一人。 事实证明,影逸寒的确比影逸轩适合做皇上,且不说其原有的威名早已震惊五国,登基后又亲自督战前往边疆把王朝的铁蹄从北国赶了出去,向南又打退侵犯的南*队,开辟和平盛世,再次把北国治理成为五国之首。 在感情上,影逸寒与花如墨都属于慢热型,似乎轰轰烈烈并不适合他们,也并非像百姓间流传的那般爱恨情仇、恩怨纠葛,二人相处随意自然,倒是像流水一般涓涓细长。 无论朝政上有多么艰难,影逸寒从不会对花如墨透露半分,花如墨也默契地从不会过多询问。 不是不担心,而是相信他。 因为他是她信任的人。 男子欲言又止,花如墨瞪大眼睛看他,如果两个人从来没有矛盾,那是不可能的。花如墨生气便喜欢冷战,影逸寒生气也喜欢冷战,常常二人很长时间不说话,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对谁错,莫名其妙的和好,然后如此周而复始。 但是花如墨知道影逸寒一直有一个心结,那么便是她的十指,每次他拉她的手,清寒的眼底总是掩饰不住的内疚与一抹看不懂的情绪。 花如墨抿抿唇角,拉长唇线看他,知道一定是凌阡陌的师父提出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微笑道。“治不治真的没关系,我也巴不得双手残废,能够少干很多活儿。” 影逸寒的眉头拧得更紧,女子越是这样说心中越是内疚,当初为什么要与她置气,她在受刑,他在苏沫房里赌气…… 每每想起,心宛如针扎般疼痛。 “不,我一定要治好你的手……”影逸寒忍不住皱眉,虽是这样说着,却知当今世界能够修复坏死经络的除了那位高人外,再无其他,如果他执意以那个条件要挟,又该怎么办。 “逸寒……”花如墨忍不住喊出声。 “我去上早朝了。”影逸寒翻身下床,很快在宫人的伺候下穿上黄袍走出寝殿。 在门口却遇上两名爬窗的熊孩子。 “父皇……”六岁的影飞雪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拉着还在嘟囔着‘完全听不到父皇母后说什么’的弟弟来到脸色青了一分的影逸寒面前行礼。 “你们两个……”影逸寒略显头疼地看了眼两名瞪着灰溜溜大眼睛的小家伙,视线流转看向正一路小跑冲过来的冬儿。“冬儿,怎么回事?” “皇上!”冬儿连忙福身行礼,大气不敢喘一下。“回皇上的话,静白这几日正忙活着与清风的婚礼,奴婢……奴婢一个人看不过来这两个鬼灵精怪的小家伙。” 不用细说,影逸寒明了,视线落在一个看天一个望地小家伙的身上,冷声道。“你们两个大清早的不好好呆在房间里,跑出来干什么?” 四岁的影飞瑾刚要说话,就被樱飞雪抢了先,“没什么、没什么,我和弟弟……迷路,对,我和弟弟迷路了!” 说完还怕影逸寒不信似的,与他长相有七分相似的小女孩连忙挠挠后脑,摆出一副十分苦恼的模样,可爱的小脸带着半真半假的熟络。 影逸寒凝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影飞雪虽是女儿身,长相却多像他一点,脾气性格也很像他小时候,调皮捣蛋,整个后宫的房顶都快被她掀了。 影飞瑾虽是男儿身,长相却像花如墨多一点,虽是三岁的包子脸,已经长成清秀俊逸的模样,性格大概也是像花如墨多一点,只是不够机灵有点呆板。 “姐姐,十三叔明明不是这样和我们说的!”不待影逸寒有所反应,影飞瑾已经出声。“十三叔明明说父皇和母后早晨会做好玩的游戏,都不带我们玩……唔……”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姐姐捂住。“闭嘴!” 影飞雪头疼地看着自家弟弟,又看了看面露愠怒的父皇,吓得一哆嗦,连忙行礼,拉着影飞瑾就跑。 “皇、皇上……”直到两个小家伙一路狂奔跑出院子,冬儿才慢半拍地回神,看着影逸寒越来越黑的脸,连忙学着小家伙的样子行礼,然后转身跑掉。 影逸尘这家伙…… 影逸寒皱了皱眉头,决定找自家弟弟好好谈谈,要告诉他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早朝很快结束,影逸寒在书房批阅奏折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接着走进一个暗卫装扮的男子,对着他行礼。“皇上,凌阡陌求见。” 影逸寒正想着如何能够蒙混过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大手一挥。“宣!” 凌阡陌一身白衣地跟在宫人身后,来到书房对着影逸寒行礼,待听到‘免礼’后,抬眸脸上带着惯有的温柔微笑。“皇上,师父他老人家同意给贵妃娘娘医治手指了!” “什么!”影逸寒忍不住惊讶地喊出来,随后皱了皱眉头问道。“你的师父不是要交换条件才……” 闻言,凌阡陌细长的眉不由蹙起,回道。“师父他老人家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中午,花如墨还在等影逸寒回来吃饭时,一名暗卫前来通报说皇上临时有事,让她先吃。 无可奈何下,只好拿起筷子,小口吃者饭菜。 影逸寒对她很好,这种好逼得原本性格冷硬的她现在竟然变得有些患得患失,害怕突然失去这份好,尽管她知道影逸寒不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率先离开她。 吃着有南国风味儿的饭菜,身边却没有熟悉的人相伴,花如墨不禁显得有些味同嚼蜡。 这时,门扉被推开,走进一道熟悉的身影。 “皇嫂。”影逸尘微笑着走进厢房,冬儿去取来碗筷,知道十三爷最喜欢赶人饭点,通俗的说也就是蹭饭。 “十三弟。”花如墨虽然不喜这个繁文缛节,可是如今的她已经贵妃娘娘,影逸寒唯一的妻子,明里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当年影逸尘被囚禁在皇宫一角,是影逸轩最后的砝码,他以为自己做了完全的准备,可以以影逸尘的性命相挟,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纪灵当初留下岺妃就是个错误的选择,那个女人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竹马报仇。 影逸寒才敢当众射杀影逸轩,救出影逸尘。 影逸寒登基后,影逸尘再次过上了风流浪荡的游子生活,尽管花如墨与影逸寒极力挽留,他却以住不惯皇宫为由,四处游玩去了。 这次回来,不知会呆上几天。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女儿家把人生大事定下来。”花如墨看着影逸尘清风般的微笑,忍不住拿出嫂子的身份劝解。 影逸尘眸光一怔,浅色的唇线拉长,清眸眼底溢出一种叫做叹息的情绪。 许久,才道。“此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 花如墨一愣,看向影逸尘。 影逸尘微笑道。“过几天,英俊潇洒的我可能就要娶妻了……” 语气说不出开心,但也听不出不开心。 “呦,是哪家的姑娘,游历江湖时遇上的?”花如墨咪咪眼眸,笑容很浅。 影逸尘摸摸下巴,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该如何回答。“算是吧……” 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是很八卦的,花如墨亦是如此,尤其是自己幸福了,就希望身边的人也幸福。 追问了很多关于那名女子的事,却发现影逸尘对此闪烁其词。 不禁皱眉,轻声问。“你不像是个会做出草率事情的人,娶妻这件事要不再考虑考虑?” 影逸尘垂眸,敛起眼底涌起的暗潮,这件事原本是想要瞒下来的,但是看着女子这般轻灵的模样,却是改变了心中想法。 “如墨,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影逸尘忽而正色道。 “什么?”花如墨转头看他。 “如果这辈子娶不到心爱的人,那么和谁结婚都是一样的。” 聪明如花如墨,影逸尘虽然没有明说,可还是读懂了这句话中的意思。 影逸尘对她有意…… 花如墨不由得回想起与他相遇、相识、相知,对于影逸尘她也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一定要说,恐怕是知己的成分要占得多。 只是没想到,他会对她有意。 花如墨坐在窗前,盯着桌子上摆放的蜡烛发呆,直到影逸寒走近都没有察觉到,突然被从身后抱住,花如墨吓得险些喊出来,回眸撞入一双邪魅的眼。 “在想什么?”影逸寒低沉着声音问道。 “没什么。”花如墨心不在焉地回答,靠上坚实令人心安的肩膀。 也许这辈子欠下的情债太多,怎么也还不掉,而现在抱着她的这名男子,却是她最不想欠下的。 “影逸尘过几天要成亲了,对方是蝶谷药王的女儿……”影逸寒抱紧花如墨,回想起白日里凌阡陌的话。 影逸尘答应替他迎娶药王之女为妻,药王才同意医治花如墨的手,这是他唯一能够为她做的。 原来,他的弟弟是这样爱花如墨。 “逸寒……”花如墨转头看向影逸寒,眉目如画的脸上满满的全是笑意,而后伸手在男子的左胸口画了个心形,“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很爱你,很爱很爱……” 影逸寒微微一愣,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虽与花如墨朝朝暮暮多年,还是第一回听她这般直白地说他。 搂在腰身的手不觉用力,揽她入怀,“我也很爱你,很爱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