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定妖生 话说当年盘古开天地,将大千世界划为了三部分。一部分是天界,琼楼玉宇,仙流四溢,亘古不衰。一部分则是凡间,那里无数凡人生存,生生不息,命数轮回。剩下的,便是天地开辟后,某些游离不定的部分。 那些部分可能是苍山,可能是碧海,亦可能是一片虚无。而云沧山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它虽不像天界那般神秘莫测,却也有着自己奇妙之处。 一场大雨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点打湿山岳江河,将整个云沧山都洗礼了一遍。云沧山深处,密林丛生,又逢此时阴云遍布,光线昏暗无比。一片朦胧中,几团巨大的精气正来回扭动,激荡起的风暴将周围一带的树木连根拔起,撕成几块。 如此异象一直持续到暴雨结束,才逐渐和缓。细微的光线照应下,一团雪白的东西出现在半空中,与下方的狼藉不同,几缕莹白的光晕将其包裹着,正一上一下的悬浮在那处。那光团每浮动几下,那团毛球就舒展一分,渐渐竟成了一雪白、幼小的狐狸。紧接着那幼狐身后开始出现尾巴,一根,两根,三根……直到足足出现九条纤细的尾巴,才堪堪停止。微弱的风从幼狐身上拂过,它身后多根尾巴便竞相晃动,显得诡异之极。 随着幼狐缓缓睁开双目,其周身的荧光也开始消退。落到地上的刹那,幼狐狡黠的狐目便已将四周瞧了个遍,紧接着,毫不犹豫朝云沧山的更深处跑去。 南天门外,值日星官倚着牌柱睡得正香,仙气渺渺之间,将其耳后几缕乌发吹起,时不时佛到他脸上。忽然,一阵异动吹乱了南天门外的云海,值日星官瞬间睁开双目,袖袍挥动下,单手拨开云雾,朝下方看去。 下方是无尽的凡间,以及几处游离之地。除却冥海与几处虚空之外,便只有那几处巍峨的苍山还有余波。仔细搜寻了一番,值日星官定睛一看,便瞧见了云沧山深处,近百米的范围内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般,土地深陷,林木皆折,狼藉之至。 值日星官眉头一皱,能造成如此景象,怕不是凡物。再度搜寻一番,却并未找到始作俑者,略做思索,他便决定将此事禀告玉帝。 玉皇殿上,玉帝高坐于鸾椅之上,流云伴其左右,仙家之气尽显无遗。他听得值日星官禀告,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只见其随手往空中一指,流云飘散,逐渐显露出一副场景来。值日星官抬头一看,正是他所瞧见的云沧山之景象。 挥手一抹,那处景象复又消失,玉帝才缓缓道,“云沧山却是有一九尾妖狐现世,但我天界仍是不得妄加干涉。若其不伤天害理,专于勤修,他日亦可参悟天道,升入天界。若其不日危害苍生,我天界也不会将其轻易饶过。” 天庭之所以掌控这些存在,也是为了避免祸端。大千世界的存在,本就秉着制衡二字,一旦这种制衡被打破,那么天下尽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这些游离的存在,便成了打破平衡的关键。不论是人间,还是天界,都无法将其彻底容纳。 因为这些地方的棘手属性,对于这些游离之处派生出的一切,天界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玉帝也曾说过,大千世界,因果纷繁,虽为天界,亦无力执掌。西天极乐佛闻言,遥相回应,万物众生,顺应天道,所谓天道,即为大自在逍遥,不可强加干涉。 大夏王朝生于微末,起于洪荒,是一名叫夏承天的男子,顺应天命,建立起来的。他将大批族人聚集起来,抵御外敌对抗天灾,终是不断壮大,建立了第一个王朝,并成了这片黄土地上的第一位人间帝王。 尽管帝王轮番更替,大夏却是永存。无边的疆土一直延伸到冥海之滨,虚空之外。千万凡人不断繁衍生息,慢慢壮大。除了面对毁灭性的天灾,大夏王朝所有百姓最怕的,就只有一种东西。那东西时而恐怖血腥,时而温柔蛊惑,总能在不经意间,夺取他们的性命。大夏朝的所有子民都知道那些东西的可怕,他们称那些异样的东西为妖。 古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那些妖类存了什么样的想法,夏朝的统治者,也不得不采取手段。他们开始培养巫师,兴建庙宇。更是举行祭祀,向诛天神佛求来无上之法,散播佛法奥义,道教秘术,以求诛杀异族保全性命。 天界对此则不加干涉,只是以一种看破之色,无波淡看下方纷扰。对于天界诸神而言,生命太过单薄,反手之间便是枯荣生灭,大千世界的永存,才是天道真谛。 晴空传来一声闷雷,让偌大的寺庙都仿佛震了一震。 重檐叠瓦的庙堂正中,身着明黄袈裟,手持质朴佛珠的住持大师正闭目而坐。此人已过不惑之年,在熠熠的佛光照射下,却丝毫不显老态,只有霜白的须髯随风微动。他一生广结善缘,唯愿有朝一日,能一朝得道常伴佛祖左右。 寺庙中满庭满院都是烧香祭拜的人,此时听了那突兀的雷声,都是止住喧嚣,关切的往寺庙顶上看去。今日是寺中住持,坐化升仙的大日子,满城百姓都涌入这里,只为能见一见这升仙的盛大场景。从古至今,这偌大的大夏朝,真正入了天界的,除了那悍猛无匹的后羿,偷食仙药的嫦娥,便再无他人。像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能亲眼见一见那九重天上的梵光,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随着住持大师睁开双目,一道雷电从云层中落下,仿若无物般透过寺庙的檐顶,直往他身上劈去。住持大师满布皱纹的眼角毫无悲喜,如炬的目光迎上那道雷电。 只见庙堂中雷电狂暴肆虐,却丝毫不能靠近住持大师分毫,他安坐其中神态自若,流风从他身外飞起,将其从地面托起,俨然一副即将飞升的仙家气度。 庙后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人,那人着了一身白衣,背靠树身,冷冷看着天边的雷劫,一个接一个的重重劈下,面上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看了一会儿,那人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轻轻晃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颈,便要转身离去。就在此时,只听得庙前传来一片哗然,紧接着山崩海裂般的声音,响彻天际。那人也是停下脚步,回头往庙前望去。 只见的天空已不是阴沉的黑色,光线从破碎的云块中散落下来,照在下方,透出隐隐的紫色,显得有些诡异。庙堂中众人见此,纷纷议论起来,雷劫过后,难道不应天同寿、飞升极乐吗,这么诡异的场景,他们可都是从未见过。 原本双目禁闭的住持大师,此时缓缓睁开双目。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竟已悄然变成金色,抬头望了眼头顶破碎的天空,住持大师的声音响彻这方土地,“雷蛟,不必躲躲藏藏了,老衲早知命中此一劫。” 半空中雷电之声大作,一龙形生物在云层中,隐隐现出身形来。只见那龙形生物麟爪具存,只是额顶空空,并无犄角,巨口张合之下,竟口吐人言起来,“和尚,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说来也是命中注定,多年前,住持大师曾在云游之时,遇见这雷蛟一次。蛟本忄生淫,生来便好*之事,最爱掠夺凡间女子,欢好后再吸食其体内阴气,滋补修为。主持大师出手收服于他,不过后来被其蜕皮逃脱。 桃花树下,那人也盯着上方。其俊俏的眉峰微微皱起,薄唇也是抿成一线。他今日不过是过来山上为双亲祭拜,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眼神中闪过不解,季青心道,凡人修道只为升仙,即便得了道又如何?长存天地又有什么意思?不还是寂寞若雪、无人相伴。 正当男子脸上表情莫测之际,空中两道身影就已经战在了一起。不过几个回合,住持大师便落于下风,不知何时,这雷蛟的法力竟是精进了不少。挥爪将主持大师手中的佛珠打散的同时,雷蛟王趁势横摆蛟尾,直接击在了住持大师身上。 尽管住持大师身上佛光一亮,却仍是未能抵挡住这一抽击,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后,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 看着住持大师的身影,飞快从空中倒射过来,桃花树旁的男子脸色骤变,怎的如此倒霉!电光火石之间,空中雷声再起。庞大的劫云汇集起来,凝结成一道乌紫的闪电,竟追着住持大师的身形直直劈了过来。只见那狰狞的雷电劈上住持大师的身形后,余威丝毫不减,从其体内瞬间穿出,再度劈在了愣在一旁的男子身上。 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剧痛,季青在失去意识前,撇了眼已经被劈成焦炭的住持大师,心道,为何要害我! 第二章 鬼门关开 正所谓天上一天,凡间一年。十年时间转瞬即逝,三界之内,无论人间、天界,都是一片安乐繁华的新景象。 常乐都内人声鼎沸,今日正逢七月十五,是祭祀求神、驱鬼还愿的大日子,商铺街道皆是人满为患。一明黄色轿子,从府台大人宅坻的偏门出来,七拐八拐便上了都内官道。此时街上商贩无数,走徒也多,轿子难免被挤在了人堆里,任轿外的随从怎么叫喊,也是难以移动半步。 薄薄的轿帘被几根青葱手指掀起,露出一道缝隙,一双清澈杏眸从里面露出来,不断打量街上的一切。轿中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府台大人家的小小姐。此女为府台大人发妻所生,因为是老来得女,因此府台大人便将其视为掌上明珠,宠爱非常。 这小小姐不过十三四的年纪,便有了其母亲年轻时的姿容,肤白貌美,一副俏佳人的模样。 “小小姐,莫要再看了。若是老爷知道了,奴婢定是又要挨骂!”一女子坐在小丫头身边,满脸紧张的说道。此番陪着这位千金出来,她心里可是极忐忑的,若是出了岔子,她的性命也便不用要了。 小丫头闻言并未回头,只有几声清脆的玉铃声,伴着她晃动的发鬓响了几下。作为府台之女,她自懂事以来就从未出过府门,若不是再过几个月就要行及笄之礼,她爹爹也不会给她机会,让她出来瞧瞧。 透过轿帘,吆喝叫卖的商贩,来来往往的公子、小姐,稀奇古怪的各色饰物,一一映入小丫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今日是于兰节,驱鬼辟邪的东西遍地都是,不过一会儿,她便看腻了。 她记得娘亲曾经说过,日后若她出嫁,定是要嫁在常乐都最好,因为常乐都中的公子,都是风流倜傥之辈。可她看了这么久,风流倜傥的没见着几个,贼眉鼠目却见了一堆。 心中一阵失望,小丫头撒手便要将帘子松开。轿帘落下前,她的视线掠过一旁街巷,忽然瞥见一身穿白袍,手持酒樽的男子正倚墙而立。虽然只是匆匆一眼,男子俊逸非凡的气质,眉目如画的侧脸,却是让小丫头一阵春心萌动。 她急忙掀开轿帘再往那处望,巷子里却只剩下一地青砖,再寻不见男子的影子。一直到下了轿子,在庙中上了三柱敬神香,男子的身影仍在小丫头脑中回想。 像她这般的青葱年纪,本就是最容易动心,祈愿的时候,小丫头不禁虔诚跪拜,朱唇轻启,低声道,“愿日后得一郎君如他,情才绝艳,世无其二。” 季青执了酒樽,从官道旁的小巷离开。此时细雨刚刚停歇,他一袭白衣不染纤尘,一边循着破败的石板道前行,一边喝着杯中的梅子酒。只不过令人惊讶的是,不论怎么喝,他手中的酒樽都是满的。 很快便到了城外,季青抬起头打量四周,这里半个人影都见不到,树木也生的枝繁叶茂,实在是一个放手收妖的好地方!立在原地等了半晌,周围却是一点动静也无。男子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这些个妖精们总是不会别出心裁一些,每次都用的同样的手段。脸上终于闪过一丝不耐,季青对着面前的林子道,“跟了这么久,还不打算出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女子现出身形来。只见其着了一紫色水烟裙,上身却偷工减料的只穿了一同色肚兜,乌亮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狭长的凤眸中,水波荡漾,让人一看之下便甘愿要溺在其中。 媚惑的勾了勾唇,女子从一棵树后钻出来,脆声道,“都说常乐都出了个年轻俊朗的道士,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季青神色淡淡,将手中酒樽凑到嘴边,再喝一口,才说道,“现在你有两条路。要么离开大夏,要么被我投入镇妖塔。” 女子闻言,嘴角浮起一抹讥笑,美艳的脸庞更显动人。她纤细的手指掋上下颌,眼中流露出赤衤果的神色,“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待我吸干你这半仙之体,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如此俊逸的一副皮囊倒是可惜了。” 感受到女子瞬间散发出强烈的妖气,季青默默在心中摇头,镇妖塔下又要多一只妖了。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男子便再度出现在了常乐都外,其一身白衣依旧,只不过颈上多了道血痕,显得有些突兀。季青脸色难看的朝城中走,心里却是想着怎么压榨土地老儿一番,虽说是自己故意放松,让那妖精轻易近身的,但此番招惹上这么一只野蛮的妖,还害他差点被割喉,都是那小老儿害的! 脚下生风般走的飞快,季青转眼便进了内城,来到土地庙中。不找痕迹的摸进后院,季青将脚往地上轻轻一放,看似轻轻,实则是用了十足十的力,直接将还在瞌睡的土地老儿,从地下踹了出来。 狼狈的扶了扶头上的木冠,土地戳着法杖,冲眼前面色不佳的男子道,“季青,你怎么来了?” 季青袖袍一甩,将一块青色玉片抛出。细看之下,不难看出玉片中夹杂了一抹紫色的东西,正时不时挣扎几下。土地见此,连忙将玉片接在手中,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将其打碎,并转头对季青道,“这么快就将这蜘蛛精抓来了,果然是钟馗上仙看上的弟子。” 季青完全没有理会土地的吹捧,白袍底下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 土地见此脸色一僵,随后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腰间掏出一迷你酒坛来,放在季青手上,并嘱咐道,“这可是我上次参加八仙大宴的时候留下的,你多少给小老儿留点。” 酒坛方一被拿出来,季青就已闻到酒香了,他利落的从怀中取出酒樽,将坛中的佳酿倒了个七七八八,才反手将酒坛抛了回去。临走还不忘对土地道,“下次找我帮忙,就不止这个价了。” 看着手中真的只剩一点点酒的酒坛,土地觉得有点憋屈,但还是一跺脚转身钻回了地下。谁让他不过是个小小土地呢,这大夏朝单土地就有上千。 七年前,寺庙里那次雷劫没将季青劈死,反倒将他劈成了半仙,倒是住持大师直接去了极乐,再度转世轮回。没有人知道,季青的双亲便是死于雷劫的,对于季青而言,他最不屑的便是那些执着于求道升仙之人。但造化弄人,最不想沾染仙道的人,机缘巧合成了半仙,想要升仙达道之人,最终却是人死梦灭。 寒气随着细雨飘散,季青仰躺在庙顶上,放佛无知无觉一般,任由雨丝将其笼罩起来。他一双桃花眼深不见底,此时映出空中染了红色的圆月来,显得更加莫测。终于整个圆月被红色浸染,变得黯淡无光,季青口中喃喃道,“月潜门开,是时候了。” 诡异的红色月光下,季青站起身来,遥望远处。只见天地交接之处,一道巨大的青铜门正缓缓打开,无数灰白色的鬼怪争相从门中钻出,伴随着细密的雨丝,化作无数灰烟消失在天地之间。 看着这一诡异的景象,季青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今年的鬼怪怎的如此多,不要生出事端才好。虽是这般想着,男子仍是有些漫不经心,那倒不是因为他寡情,而是他本就七情不全、六欲有缺。 当初季青刚刚降生时,就有一道士云游而来,无巧不巧碰见了季青父亲,抱着他坐在树下玩耍。那道士一见季青相貌,便直道,“此子一看就知七情六欲不全,乃是天生修道之人,夫人若愿意将此子交予贫道教导,他日定能得成大道!” 那是季青不过半岁,而他父亲本就是夏朝第一巫师,听了道士之言只觉荒谬,便直接将那人赶走了。那道士离开之前,不断摇头,“此子虽有成大道之态,亦有成邪魔之色,既然我与他缘分浅薄,那便也不能强加干涉。” 看着远处的诡异情形,季青便身形一动,朝常乐都内飘去。虽说鬼门关开是玉帝下旨,为了给地狱中的恶鬼一次重返人间的机会,但多数鬼怪都打了别的心思,恨不得将人间的一切吞噬殆尽才好,每一年鬼门关开,都会让季青好好忙活一番。 因着白日里进行了大规模的祭祀,常乐都内满是香烛焚烧的气味,伴随着袅袅的白烟,在空气中来回飘荡。 打更人穿了一袭黑衣,战战兢兢在官道上走着。他听庙里的僧人说,这么穿鬼物们就看不到他。今夜原本不该他打更的,府衙里另一个打更人病了,只能让他顶上。缩了缩脖子,打更人将手中的灯笼调的更亮一些,今夜的雾太大了,让他看不清脚下的路。 转过城中最有名的迎客楼,打更人便看到街道那头,一股白烟滚滚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几不可闻的咆哮声。心里咯噔一下,打更人扔下手中的更鼓,掉头便跑。但他没跑几步,便被一双修长的手拉住。回头一看,竟是一年轻俊朗的公子,身着一袭白衣,手里提着他刚刚扔下的更鼓。 打更人拍了拍胸口,喘着粗气道,“吓死我了,今夜是鬼门大开的日子,公子不早点歇息,怎么还在外面游逛,也不怕被无头鬼拖了去,还是早些回家就寝吧!” 说完便从男子手中接过更鼓,壮着胆子继续朝迎客楼另一面走去。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他手中的更鼓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虽说还是个更鼓的样子,但已经被换成了可以驱鬼的法器。 季青看着打更人消失在夜色中,身形也是缓缓消散。若是打更的还在,看到这一幕说不定就要生生咽了气去。 第三章 钟馗上仙 “狐九命,你给我站住!”尽管听到女子的娇喝之声,男子仍然没有停下,身形快速的在林间穿梭着,银色的长发在空中飞扬起来,化成一道弧线。 看着再次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女子,男子不得不停下来,双脚踏在一旁横生的枝杈上。转过头,狐九命眉头微皱的看着对面的女子。说起来,对面的女子他不是不认识,但那只不过曾经见过一面而已,更多的他早已记不清了。 夜姬看着眉头微皱的男子,心中叹道,狐妖就是狐妖,不像其他那些妖物那般丑陋,生来就是好看。只见男子身着一袭青衣,银发披肩,眉间生着一颗火红的妖纹,眉眼如画,肤白唇朱。若不是其身形修长,又着了男子服饰,将其当做貌美的女子也不过分,“狐九命,妖王的话你也敢不听了,快跟我回去!” 淡淡瞥了对面的女子一眼,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意虽然只是浅浅挂在其嘴角,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妖王又算什么东西。”如此话语从男子口中说出来,夜姬竟一点也不觉得粗俗,她只觉得那声音充满磁性、又特别的好听,让她想永远沉浸在这声音的世界里。看着男子的银色的眸子,夜姬仿佛看到了一汪碧水,其中欲念沉浮,将她瞬间拖入其中。 女子的眸子瞬间变得暗淡无光,狐九命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却还是没有动手,他不屑于对女子动手。脚步轻点身下的树杈,狐九命便轻松的绕开女子,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就在此时,一股黑风卷集着阵阵血腥气呼啸而至,狐九命堪堪停住脚步,便看到那黑风中露出一男子的身形来。 那人身着黑色长袍,长相十分彪悍,额角处还有一道寸许长的刀疤,一副十分凶恶的模样。此时他见了狐九命,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喜色,嘴角一裂道,“九命,快跟我回去,别在大家面前驳了我的面子。” 将腰间一柄软鞭抽出来,狐九命眉间的妖纹不着痕迹的亮了些,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与眼前之人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他还是没打算妥协。因为不喜欢被人胁迫,更不喜欢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单手握着软鞭,狐九命指着对面之人道,“我为何要给你留面子?” 妖王脸色微变,他一直不想对眼前的男子动手,是因为他不喜欢用强,但如果事情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围,那么他还是不介意用强的。努力将周身的煞气收敛起来,妖王一边走向对面的男子,一边调笑道,“快跟我回去,鞭子可以留到我们洞房时再用。” 对面的男子听闻此言,狐九命面上挂了抹淡笑,将手中的软鞭握得更紧,姿势不变的冷冷道,“如果我现在就想用呢?”一阵强烈的压迫感从对面妖王身上袭来,紧接着,狐九命便听到妖王嗜血般的声音,“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云沧山最深处是一片巨大的沼泽,平日里修为稍低的妖物都会绕开此处,远远的在周边活动。他们知道沼泽深处有一洞穴,是妖王擎天的地盘,在云沧山没有哪知妖敢与他叫板,即便他们的修为还不够妖王塞塞牙缝,他们也不会去冒险,惹怒那个脾气火爆的大妖,。 这日天还未亮,一阵腥风夹杂着暴怒,从沼泽深处席卷而来。来不及躲避的精怪,在刚刚感受到危险时,身体便已经化为一蓬碎屑。妖王一袭黑衣从妖风中现出身形来,锐利的目光扫视沼泽的四周,放佛在寻找着什么。只见他大手一挥,一阵黑风席卷而过,天地瞬间变色,方圆十里便再无任何生机,紧接着其身形一变,便是风驰电掣的朝云沧山的某个方向飞驰而去。 在其离开之后,空气中几缕雪白的毛发散落下来,轻若鸿毛般的纷纷飘落到地上,然后消失不见。此事过后,很快整个云沧山的妖都知道了一件事,那来妖王看上了云沧山的九尾狐妖,想要与其成就好事,没想到那狐妖竟在成婚之日跑了,到现在都不知所踪。擎天妖王因此勃然大怒,下令整个云沧山的妖精,只要见到狐九命,务必将消息禀告。 此事一经传出,无数妖精都在议论。整个云沧山只有一只狐妖,名叫狐九命,云沧山的妖精都知道。不单单因为他是一只九尾妖狐,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只男狐,而整个游离界的妖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游离界的最终帝王,曾下过严令,但凡男狐都要送往冥海之滨的游离山上。 狐族中可是甚少有男狐的,更别说是一只九尾男狐。而擎天妖王这么着急要将狐九命禁锢在身边,云沧山的妖精们也不是不清楚,一个九尾妖狐的内丹,可是绝好的补品,只要是妖怕都是要垂涎三尺,即便有王上的命令,也足以让擎天妖王铤而走险了。 “你听说了吗?昨天夜里,府衙里当差的打更人死了,死状忒恐怖,连肠子都出来了。”一个身穿青色兵服的男子,一边往城楼顶上走,一边对旁边一同值守的兄弟道。 另一人显然不知此事,眼睛瞪得老大,“真有此事,莫不是他昨天夜里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先开口的男子摇了摇头,几步迈到城楼顶上,头也未回道,“那我怎么知道,反正是死了,现在尸体还在西城的旧巷子里呢。”说完,他便习惯性的将城楼扫视一圈,结果便看到一白衣男子躺在城楼边上,那男子样貌极佳,却是倚在城墙处动也不动,不知死活。 城楼夜里都是上了锁的,也不知这人是怎么上来的?虽然有此疑问,男子却并未细想,急忙几步上前,推了推那人,“这位公子,快醒醒。” 季青原本还做着梦,梦里他变成了幼年模样,母亲捉了只小妖给他做玩伴,他追着那灰色的小妖满山乱跑。原本就要追上了,却被人推了一把,那小妖也钻进树林中不见了踪影。 皱着眉头醒来,季青才发现晨阳已然高升,一陌生男子正蹲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皱了皱眉,季青习惯性袖袍一挥,整个人便瞬间出现在城楼底下,混在人群中往都城内走去。 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气将自己推开,守卫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再度回过神来时,城墙处的男子竟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挤了挤原本就有些小的眼睛,不敢相信道,“二柱!刚刚这里的那位公子呢?” 那名叫二柱的守卫从一旁走过来,打了个哈欠道,“什么公子,你眼花了吧?是不是想了,今晚带你去小倌馆逍遥一番。” 土地找到季青的时候,季青正拿着一个更鼓发呆,他不能接受有人拿着他给的法器,还会死掉这个事实。虽说他昨晚喝醉了,有些疏于值守,但他不能容忍,真的有妖在他的地盘上猖狂。 看出男子心情不好,土地决定长话短说、有事快办。只见其将手中的法杖往地上一指,一个长着长须,身穿灰白相间的长长道袍的男子便出现在半空中,虽然只是影像,其给人的威压却丝毫不减。 季青看到影像的同时,随手便将手中的法器收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等着男子开口。空中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钟馗上仙。当初季青挨了雷劈,成为半仙之体的时候,就是他亲自下到凡间,想要将季青收为亲传弟子。最后虽然是被拒绝了,但师徒不成情意在,他没事便会到凡间一趟,顺便给季青许多修行上的指点。不过随着季青的法力越发精深,他便不常来了,此番前来也不知有什么事情。 方一出现,钟馗上仙便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季青,他捻了捻胡须,淡笑道,“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副冷淡样子?依你的资质,若多少有点成仙之心,恐怕早就位列仙班了,哪用的着在凡间熬日子。” 季青不置可否的看着空中那人,眼神却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他内心的意思,有话快说,再不说我可走了。 无奈的笑了笑,钟馗上仙开口道,“昨夜鬼门关大开,本不是什么大事。但除了常乐都外,其他四处都出现了恶鬼屠城的惨状,就连城中的修道之人也未曾逃脱。玉帝派我下界查看,唯恐三界生变,你也应多多注意。”说道这里,钟馗上仙眼中隐隐露出忧色,虽然不易察觉,却仍是被季青发现,看来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看着下方男子仍看着自己不语,钟馗上仙挠了挠头,“还被你看出来了,此番找你,是希望你能去常乐都旁的镇妖塔查看一番,尽管常乐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还是小心为妙。东西已经交给土地了,希望下次再遇,你已位列仙班。” 男子的影像消失的很快,季青若有所思的瞧着其消失的地方,脑中不知在想什么。土地见此,没敢吭声,转身就要离开。没走几步却不知被什么绊倒,面部着地,摔了个灰头土脸。挣扎着爬坐起来,土地满脸不忿的盯着身后淡漠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物来,丢过去道,“这你倒记得清楚,小老儿我一把年纪了,你也不知爱戴几分!” 季青将东西收起来,反手扔了个什么给他,面色不变道,“这个给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看着常乐都。” 见男子潇洒离去,土地喜滋滋的打开手中的瓷瓶,心道,算你小子有良心!但当他打开瓷瓶,看着里面所剩无几的几口佳酿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脑子也有些昏沉。缓缓撑着法杖站起来,土地一脸铁青将瓷瓶收起,他告诉自己,没事没事,不就是将喝剩下的仍给自己吗!不就是那剩下的那点,还是从自己这里掠夺的吗!自己这千百年可不是白活的,被这点小事气死,不至于,不至于...... 第四章 酒也疗伤 拐个弯,进入迎客楼。季青将手中玉制的酒壶扔给小二,叫他务必将酒壶打满,小二拿了银子便到后厨打酒。这酒一打便是大半天,出来的时候小二哭丧着脸,他将酒壶递到季青手上,顺便还将银子也还给他道,“这位客官,您还是去别处打酒吧,掌柜的说,银子我们不要了。” 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感受到里面确实装了不少酒液,季青又扔下几锭银子道,“我不白拿。”看着那白袍男子飘然离去,迎客楼的掌柜才从后院钻出来。他看了看桌子上的几锭银子,顿时欲哭无泪的感叹道,“确实没有白拿,但这跟白拿也差不多了!” 从常乐都出来,季青便赶了辆破旧无比的马车,一直沿着官道往北走。这车是他用城外废弃的破车,外加几块旧木做的,又寻了头老黄牛来拉着。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像样子,用起来还是很顺手的,既不用他看顾,也不用他控制方向。他便只需躺在马车里,漫无目的的透过空空如也的车顶,欣赏外面的风景。 那老黄牛毕竟是老了,尽管脖颈上系着铜铃,不断的叮铃作响,前进的速度却是很慢。季青虽说并不赶着去镇妖塔,躺在铺满苇草的马车里也比较舒服,但到底还是受不了这速度,只见他手下划了个奇怪的符号,随意往那拉车的黄牛身上一丢,黄牛的四蹄便离开了地面,飞也是的在官道上驰骋起来。 于是诡异的场景便出现了,只见官道之上,一头黄牛拉着几乎快要散架的马车,四蹄交错下,便掀起一路烟尘,风驰电掣的前行着。路上的行人见了纷纷避让,生怕被这撒了欢般的黄牛撞到。一书生样的男子骑在马上,目露惊疑的瞧着官道那头,直到路上的烟尘落定,他才对一旁随行的小厮道,“你可瞧见刚刚的马车了?为何我见那拉车的黄牛,四蹄悬空,不似凡物。莫不是没吃饭,饿的眼花了?” 一旁的小厮闻言,以为自家公子是在提醒他照顾不周,行了一路也不见招呼用饭。便连忙解下身后的包袱,取出几块干粮来递了过去,“公子,您可是饿了,快吃点东西吧。”书生见此,将那干瘪的馍块接过来,咬了一口,仍是含混不清的嘀咕道,“我明明看的很清楚,可黄牛又怎么会腾空呢?果然是饿坏了吗!” 叮铃的铜铃声一路响着,从官道一直传进窄路,又进了深山,待季青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老黄牛毕竟是家养的牲口,何时在这么黑的夜里赶过路,此时正停在一棵巨大的沉香树底下,四蹄踌躇着不肯前进分毫。季青从马车里出来,稍稍打量了一下周围,便决定在此处露宿。利索的将辛苦了一天的黄牛拴在近旁,季青寻了块石头坐下,随手生起一堆篝火来。这里荒山野岭的,他可不想用整个晚上来收妖,这点火光足够将部分精怪驱散了。 习惯性摸了摸腰间的酒壶,季青打算消磨一下时光。手碰到腰间的缚带,却没摸到酒壶,男子眉峰微皱,紧接着有些了然的望向了对面。那处正有只小妖,躲在树干后面,也许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够好,却还是被季青瞧了个清楚。季青淡然的将手收回,然后从怀中另取了一只玉制的酒樽来,放在唇边轻尝了一口。此时,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微风,将醇厚的酒香吹散,直往远处飘去。 都说独饮易醉,没喝一会儿,季青双目就有些迷离起来,倚坐着身后的岩石打起瞌睡。篝火中跳动的火苗将他的眉眼照亮,暗红色的亮光也在他脸上闪动不停。树下悠闲吃着草的黄牛忽然叫了一声,声音在林子中回响好久,却不见男子起身看看。 合欢树硕大的树身后,终于有一双雪白的耳朵缓缓露出来,紧接着是一双狡黠的眸子,那眸子狭长而明亮,倒映出不远处燃烧的篝火,以及那个貌似睡得正熟的白衣男子。 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一只通体雪白的狐妖,出现在合欢树下。只见其一身白色茸毛蓬松的贴在身上,纤细的尾巴则微卷的立在身后。此时从树后钻出来,一双银色的眸子仍是不断打量着酒醉的男子。也许是受了伤,白狐一只前爪始终悬空着,并未落地,似曾相识的梅子酒香味从其身上散发出来。 终于用将男子手中的酒樽抓在爪中,狐九命松了口气,并感叹道,这冷面道士还挺厉害的样子,灵气如此充足的酒都能搞到。还不等他将爪子缩回来,本来应该睡着的人,却忽然伸手抓住了他毛茸茸的爪子。 一双狐目对上那人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狐九命知道,自己被骗了。季青打量着眼前的白狐,便发现其身上并没有什么妖气,只有仔细查看时才能发现淡淡的几丝,怪不得能从他手中偷酒。 不待季青采取行动,被他抓着爪子的白狐,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毛茸茸的爪子仿若无力般松开,那玉制的酒樽就从空中落了下去,马上就要摔在地上。季青瞧到了,连忙伸手去接,先不说里面的酒液来之不易,那酒樽也是他很喜爱的,他可不想暴殄天物。 同一时刻,狐九命身形飞快缩小,将自己的爪子从男子手中抽了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朝树林深处跑去。季青见此,一手将酒樽抓在手里,一手朝身后的迷你白狐虚空一抓。只见白狐周身瞬间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囚笼,将正要逃命的白狐禁锢住后,轻飘飘的悬浮在空中。招手将那金色的圆球拉到眼前,季青手指穿透球面,点到正眯起眼睛盯着他的白狐身上。 狐九命整个狐身被禁锢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那根修长的手指,将自己全身戳了个遍。季青没戳出什么东西来,便将手指缩了回来,淡淡道,“将东西交出来吧。”说实话,自季青成为半仙以来,他从未对哪个妖这么和声细语过,如果不是眼前的狐妖,身上并没有什么妖气,显然并未做过恶事,季青早就以雷霆手段将他处置了。 银色的眸子眨了眨,狐九命并未出声回答,反而将自己的前爪抬起来,示意季青自己看。 季青见白狐将爪子抬起,才发现其一只前爪的毛色有些深,隐隐透着些红色的血迹。闻着上面传来一阵冷冽的梅子酒的味道,两眸再次相对,季青额角止不住的跳了跳,“你将我的酒,都用来治伤了?”回应他的是理所当然的眼神。 为自己还没喝到的酒默哀一句,季青就随手撤去白狐体外的禁制,决定将这只大逆不道的妖放掉。不是他忽然转了性,而是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将眼前这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妖灭掉。 被毫无人性的扔到地上,狐九命没及时收回嘴巴,被自己白花花的狐毛塞了满嘴。吐掉口中的异物,他便一瘸一拐的迈着短腿,凑到了男子身边。然后用爪子将男子的道袍拉到身下,旋即卧了上去。 狐九命知道自己受伤了,漂亮的九条尾巴暂时只剩下一根,被这样对待也属正常,但一切的一切,还是要归罪于那个不长眼的妖王,作为一只有良知的狐妖,他是不会怪罪别人的。将身子蜷成一团,狐九命伸出舌头,将自己受伤的前爪舔了舔。自出生以来,他从没受过这么厉害的伤。这个道士虽然看起来有点呆,但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暂时呆在他身边,一定能躲避不少麻烦。 完全不知道缩成毛球的狐妖想了些什么,季青将袍子拉回来,却又再度被一双毛爪子拽回去,无奈之下只能放弃。瞥了眼一旁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毛团,他本能的觉得有些不习惯。这么多年,妖也好,人也好,从没有什么能够如此靠近过他,平淡寂寞他都习惯了。 看着缓缓西沉的明月,季青忽然觉得看了无数遍的大夏朝有些不一样,挥手将凑过来的几只小妖赶开,他能看到夜幕中飞起几只未眠的鹧鸪,迎着月色往山林高处去了。 狐的梦总是很长,并带着浓浓的桃色,狐九命伸着爪子醒来的时候,眸子里的情谷欠还没完全隐去。待整个狐都清醒过来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身下白色的道袍,然后是不远处熄灭变冷的柴堆,再一抬头,原本他依偎着的那个身着白袍、面无表情的道士却不见了踪影。 一双狐目染上冷色,狐九命抖抖毛茸茸的身子,站了起来。随着他站起身来,一个透明的结界在其头顶破碎开来,发出“噗”的一声。将脚下被撕裂的袍角叼起来收好,狐九命动了动鼻子,便循着某个方向奔去。在他看来,这人虽然是个道士,但是却是第一个与他睡过的男人,居然就这样将他扔在这里,实在是有些过分。 第五章 把他给我 狐的梦总是很长,并带着浓浓的桃色,狐九命伸着爪子醒来的时候,眸子里的情谷欠还没完全隐去。待整个狐都清醒过来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身下白色的道袍,然后是不远处熄灭变冷的柴堆,再一抬头,原本他依偎着的那个身着白袍、面无表情的道士却不见了踪影。 一双狐目染上冷色,狐九命抖抖毛茸茸的身子,站了起来。随着他站起身来,一个透明的结界在其头顶破碎开来,发出“噗”的一声。将脚下被撕裂的袍角叼起来收好,狐九命动了动鼻子,便循着某个方向奔去。在他看来,这人虽然是个道士,但是却是第一个与他睡过的男人,居然就这样将他扔在这里,实在是有些过分。 整个大夏朝划分为十洲,而常乐都就位于十洲中最大的一个洲——凤麟洲。凤麟洲呈现不规则形,但若从天上俯瞰,却能清晰的看出,这片洲际被划分成一展翅欲飞的凤凰模样。而凤麟洲最北面便是一高耸入云的八宝塔,此塔高八层,从基座开始层层缩小,直入九霄。塔外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宝塔周围也围满了七彩符条和玲珑法器,远远看去十分美丽,却是传说中的镇妖之塔。 破旧的牛车翻过月河山,便到了常乐都北面的第一座城镇——月河城。在经过月河山山顶时,季青往北方一望,便隐隐可以看到镇妖塔的一角,以及塔外飘荡着的浓浓妖气。进了月河城,季青特地挑了家比较小的酒楼歇息,看着头顶刻着食客居字样的青色木匾,季青可以肯定这个地方,他以前没有来过。 让店内的小厮将牛车安顿好,季青便将掏出玉制的酒壶递给小二,要求仍是打满即可。知道此番定是要打上一段时间,季青便在堂中寻了个角落,打算边坐边等。邻桌坐了几位身穿华服,头缠玉带的公子哥,手持各式各样的折扇,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要说做了半仙,也是有好便有坏,五感皆通的情况下,季青免不得就将几人的言语收进了耳中。 “听说大夏朝长公主来咱月河城了,你们怎么没去凑个热闹?” “这热闹咱们可凑不起,在下早听人说了,这长公主虽长得花容月貌,却不似平凡女子那般,喜爱文才翩翩的佳公子,偏爱那有本事除妖捉鬼的粗汉。而且,长公主此次来月河城,就是听说咱凤麟洲这样的人才最多,才来寻觅佳婿来了......”几人越说越兴起,全然不顾公子形象,竟是你来我往的嚼起舌根来。 小二终于从后堂出来,季青照常给了几锭银子略作安抚,接着便牵了牛车,利索的出了月河城。不过在路过城内的祭台时,他见到不少或身穿道袍,或手拿法器的人从车外经过,且各各神色匆匆,仿佛急着去做什么事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季青看过了,便也没放在心上。 一道银色的身影跃上了月河山,在树丛的掩映下,那银色的身影显得更加小巧。一路来行的有些急,狐九命身上松软的狐毛上沾了些灰尘,整个狐都看起来有些狼狈。如果不是事情比较紧急,他是绝不会牺牲自己的形象,用来赶路的。要知道,所有关乎他魅力的事,一向都是头等大事。 从月河山上下来,狐九命便看见前方波光粼粼,竟有一条形如月牙的小河。狐九命凑到水边,一边注视着自己的影子,一边想着,待之后遇见那冷面道士,要不要变成人形,先将那其勾引一番,让他收留自己。 正犹豫不决时,狐九命察觉到,身后有一丝可疑的危险传来。这无关法力,而是妖的直觉。但即便狐九命察觉到不对劲,一个血迹斑斑的铁笼已经从天而降,将他兜头罩住,生生带进了水里。 感受到铁笼上传来的血腥味和熟悉的妖气,狐九命知道自己霉星高照高照了。努力将自己的身形缩小,企图从铁笼的缝隙中钻出去,可那铁笼竟仿佛有意识一般,随着他一起变小,始终牢牢的将其困在里面。 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狐九命抬起脑袋看了眼来人。只见来人身着灰色衣袍,半张脸被面具遮着,腰间系满了稀奇古怪的捉妖器物,背后则背了一方形竹箱,不知有何用处。 方信天招手将水中的铁笼取到眼前,狭长的眸子盯着笼中*的狐妖半响,才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的说道,“竟是捉到极品了。” 感受到笼中狐妖眼中浓烈的怒意,方信天嘴角噬了一抹冷笑,只见其十指一攥,原本方正的铁笼立刻散发出一阵白光,缠在了白狐身上。 狐九命在白光钻入体内的瞬间,立刻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蚀骨腐髓一般,要将他撕裂。全身一阵颤抖后,狐九命终于忍不住怕跪下来,一双狐目也染上了些许红色。 此时,他听得那道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妖就是妖,始终是野性难训。若不进行必要的调教,如何能献给公主?待成了大事,再来享用也不迟。” 月河城外,一条官道从城门处延伸出来,在指向月河山之后,转了个弯,再度伸向北方。一辆青色的马车,由黄牛拉着缓缓从城门处出来,“叮铃叮铃”的沿着官道前行。 来往的百姓无不指着这马车,议论道,“世间真是无奇不有,黄牛拉牛车便罢,偏要拉上一个起了车厢的马车,真是怪哉。”季青哪会在乎这些个俗套,若他与旁人一样,他便不是他了。 方信天走在官道上,同样也是见了那形状怪异、搭配奇特的马车,不过他却未嘀咕什么,只是默默看着马车从他身旁经过。 黄牛走得闲适,马车便走的慢,在经过方信天身边的时候,车厢中似是传来了什么响动,紧接着马车仍是平稳的从他身边经过,继续往前走去。看着马车拐了个弯,顺着官道一路往北,方信天才转回身来,进了月河城。 月河城高高的祭台上,一红衣女子背光而坐。站在台下,众人只能瞧见其袅娜多姿的身形,以及高高盘起的繁复鬓发,光线将女子的身形包裹起来,显得有些不似真人,但其身上淡淡的幽香还是从祭台顶上飘了下来,让所有闻到的人都有些心猿意马。 几道身影同时跳上祭台,他们互相隔开几丈站定,接着便气定神闲的等待起来。只见祭台中央摆了一只硕大的香炉,炉中然了一只长长的香炷。随着时间不断推移,香烛变得越来越短,直到整根香烛燃为灰烬,尽数落入香炉之中。 灰烬落下的同时,站在长公主身侧,身着一袭紫衣的首领太监,将手中玉罄一敲,尖声道,“时辰到!” 一袭红衣的长公主从座位上起身,纤长的身形被凸显的更加曼妙,微风浮动间,其面上的白色面纱随风而动。台下寥寥数位男子见此,无不屏息凝视,方信天也在其中,他幽深的瞳孔中没有一丝波动,脸上的表情也被面具尽数掩盖。 长公主俯视下方并排站着的七位男子,明眸波澜不惊,她素手从袖袍中伸出,指着一旁婢女端着的一个玉匣道,“此匣中有一玉佩,乃我父皇钦赐,得之者即可随我入都,面见父皇。” 女子清脆的声音落下,台下站着的七人都是面面相觑,此话传达的意思很简单,只要得了这玉匣,便有机会迎娶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做这大夏朝的驸马了。此时,高台上的女子已经取了根玉条在手,目光一一扫过台下站着的七人,然后用手中的玉条,指了指其中三人,示意将这三人留下。 待其余人退下,一旁立着的首领太监才再度出声,“将你们捉到的东西,依次拿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为首的高大男子,从怀中取了只黑色的玲珑骰子,轻轻一摇,那骰子便散发出一道黑光,从中现出一人面蝴蝶来。紧接着,中间的书生样男子,将腰间的折扇取出,方一打开便从其中飞出只满身翎羽的凤尾鸟。 方信天站在最后,银色的面具将他的半张脸挡起,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只见他随手一挥,铁制的圆笼便出现在半空中,笼中一白色毛团正缩在那处,尖尖的毛耳朵竖起,银色的眸子也注视着外部。 狐九命何时被如此对待过,更令他气闷的是,先前他明明感觉到冷脸道士的出现,后来竟又再度消失,显然那人是没打算将他救出来。悄悄将怀中的袍角扔下,踩了几脚,狐九审视这周围,以后再遇见那道士,一定要给他好看。 长公主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平凡女子,她也看出那白狐的不凡,心中对台下站着的蒙面男子多了几分赞赏,她红唇轻启道,“可否将你的面具摘下?” 方信天闻言,也是洒然抬手,将面上的银色面具一摘而下,露出底下被遮挡的面庞来。只见男子皮肤白皙,目如星辰眉若远山,气质风流,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狐九命见男子摘了面具,也是抬起头来看,看过之后,毛茸茸的嘴角却是闪过不屑,此人的容貌比起自己可是差远了,就连那无情的冷道士也是比不过。 台上女子眼波流动,面纱下的朱唇一动道,“公子且上前来吧。” 方信天闻言反手将面具带在脸上,便在宫人的带领下往台阶上迈去,就在此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台阶上,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袭白衣的男子对着下方正在往上走的方信天道,“把他给我。” 第六章 风波再起 高高的祭台顶上,两个男子相对而立。狐九命漂浮在两人之间,尾巴不自觉的晃了几下,若人们能剖析狐九命的面部表情,那看到的定是相当精彩的。可惜祭台底下的人们对此并不关注,他们只知道大概有人要倒霉了。 被身形欣长的男子居高临下的俯视,方信天眉头微皱。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此人曾与他擦身而过,应该是那个赶着马车的人不假。向前迈了一步,与男子站在同一级台阶上,方信天道,“这位道兄,此妖是我捉的,恐怕不能轻易交由你手,更何况长公主还在上面等着呢。” 男子的声音不高不低,伴随着沙哑的嗓音,刚好可以让祭台上的所有人听见。高台之上的长公主自然也是听见了,明亮的眸子打量了忽然出现的男子一眼,紧接着道,“本公主念在尔乃初犯,还是速速退下吧。” 话音落下,侧对着她的男子却恍若未闻,丝毫没动。只见他修长的左手从袖袍底下伸出来,声音仍淡淡道,“是你主动交给我,还是让我动手。” 听着男子冷漠却霸道的声音,狐九命从笼子里站起身来,透过斑驳的牢笼,他能看到道士不苟言笑的侧脸。暗叹自己眼光够好,在心中默念了句“算你识相”,狐九命早已蓄势已久的锋利爪子便忽然抓了出去,伴随着法器烫伤时冒出的青烟,整个牢笼竟被抓出一个破洞。狐九命瞧准时机,立刻从破洞中钻了出来,朝对面站着的季青跑去,作为一个只尊贵的狐妖,就算季青不来救他,他也会用自己的方法逃掉。 方信天根本没料到,笼子里的狐妖还有反抗之力,一时间便被狐九命挣脱了。见此,他单手掐诀,一血红色玉盘瞬间出现在半空中,直接朝狐九命罩去。 但不待血红的光亮照在白狐身上,季青已然出手,只见其单指随意在空中一划,一道白光闪过,原本血气翻涌的玉盘已然变为两半,摔碎在石阶之上。 躲过一劫的狐九命在季青身旁站定,银色的眸子毫不避忌的望向对面,意思简单而直接:敢捉小爷的人还没出生呢! 季青面色无波,却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他本不应该回来的。月河城外,马车从此人身旁经过时,季青便感觉到狐妖的气息了,那时他正躺在车厢里喝酒,一个不留神就将酒液洒了满身。但他本就是凉薄的性子,一只妖而已,并不值得他停下来。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当马车转过弯,往北行了近千米之后,季青终于还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再度飞身回来了。 仔细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嘴里叼了块破布的白狐,季青愕然,那块破布莫不是自己割下的一块袍角?愣了一下后,季青想到自己的马车还在官道上,所以他决定不思考这个问题,回去寻到马车再说。 看着对面的男子转身便要离去,方信天面色一沉,这时,原本正要离开的男子忽然回头,其斜飞入鬓的眉峰一挑,声音平静道,“道亦有道,好自为之。”说完,男子的身影连同一旁的白狐,便瞬间消失不见了。 再次出现在马车之中,季青立刻在松软的苇堆里坐下,打坐吐纳起来,丝毫没有要搭理身旁狐妖的意思。 狐九命被季青救下,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拉下脸来道个谢,没想到竟被完全当成了空气。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嫌弃的刨了刨脚下的苇草,狐九命也决定不理那冷脸道士,互不干扰就好。 将自己叼着的袍子铺好,再度趴上去,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爪子上的伤好像更严重了。原本白皙的毛发,隐隐有些发黑,大约是当时抓破法器时,被上面的戾气伤到了。伸出舌头舔了舔,狐九命发现,伤口一点也不见起色。狡黠的狐目瞥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道士,狐九命再次打起他怀中酒液的主意。 尖尖的耳朵动了几下,下一刻狐九命便已出现在季青身边。尽管感觉到狐妖的靠近,季青仍是没有表现出来,他的胸膛随着平静的呼吸,一起一伏,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不待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腰间的酒壶微动,单手一伸,便将那只作案的毛爪抓在手中,季青好看的桃花眼微眯,“又来偷酒?” 对上道士的目光,狐九命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更加真诚,以便让男子可以看清他眸中的意思。一人一狐四目相对,季青从那双银色狭长的狐目中看到了这样的信息,哪里是偷了,我这是拿。 将手中抓着的爪子放开,季青从怀中取了个通透的琉璃碗出来,琉璃碗中透明的液体正散发出阵阵香味,狐九命一闻到那味道,便感觉身体内血气翻涌。将其中的液体倒出些,盛在酒壶中,季青道,“不准再偷。” 将搁在自己眼前的酒壶拨了拨,狐九命看着里面那一点点液体,眼神瞬间一暗,这道士真小气!当然,这话他只是想想,并未说出来。如果他真的说出来,季青说不定会立刻将他丢下车去。 就在车内一狐一人各怀心思,处于沉寂中时,马车外一只蓝色的精卫鸟飞过。在盘旋几周之后,便振翅离开。不过在其离开时,身后一根长长的尾羽落了下来,在清风的吹拂下,飘飘悠悠落在了季青特制的马车上。 一路从日沉走到月升,季青不习惯住宿客栈,马车停下时仍是在野外。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狐九命敏锐的感官告诉他,不远处便是一个温泉。 利索的从马车上下来,身上沾了些苇草的狐妖,站到季青面前,竖着尾巴往林子的东边望了望。季青大约明白他的意思,却仍是随手生起火堆,在原地坐了下来道,“不去。”一旁的白狐见此,尾巴扫了几下,以示不屑,便叼着口中的布料,径直往东边跑去。 月光照应下,一片巨大的水池莹莹泛着白光,水池中央处正有大片的水汽蒸腾起来,弥漫在周围,将临近的几棵参天大树也遮挡的朦朦胧胧。狐九命叼着自己的所有物,没一会儿便到了温泉边,虽然他的伤还未痊愈,但已经勉强可以化为人形了,不管出于什么境地,作为一只狐妖,该有的仪态还是要保持的。只有这样,才能随时随地勾引到自己喜欢的猎物。 化为人形后,狐九命毫不犹豫的跨入湖中。方一进入,立刻感觉温热的水将全身包裹起来。微微仰头吐出一口白气,那种熨帖的感觉,几乎让他口申吟出声。纵情享受间,狐九命仍不忘将那块布料取出,并清洗干净。 季青手持木棍,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眼前的火堆,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对于这只狐妖是不是有些太过纵容了,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迁就了? 将一旁吃草的老牛签到面前,季青用手抚了抚他身上布满褶皱的硬皮,自言自语道,“你说,今早我们还要不要赶路,那只小妖是捉了还是扔了?”回应他的是老黄牛粗重的喘气声,以及不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抬目往正东方向望去,季青察觉到一股浓重的妖气从不远处传来,他记得白狐身上没有这么浓烈的妖气的。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泉水流动的声音在树丛间响起,水汽弥漫间,一银发男子正仰头往半空看去,这个姿势,使其绝美的侧脸在月光的照亮下显得更加魅惑。顺着男子目光望去,半空之中正有一人凌空而立。 那人一身黑衣,浑身散发着无尽的威压,竟是擎天妖王不假。此时,其一双眼睛正赤衤果裸的俯视下方的男子,那里美妙的景色让他不禁有些欲火中烧。剽悍的面庞上挤出一丝笑容,他对下方的男子道,“本王说过,你是逃不出本王的手心的!只要你跟本王回去,先前的事本王可以不追究。但如果你还拒绝,即便现在的你修为不足,我也会将你的妖丹挖出来!” 妖王雄浑的声音飘荡开来,在这片水面掀起一圈圈涟漪,但那涟漪在到达岸边之前,就消散殆尽。知道妖王定然是设下了结界,狐九命将身体半掩在水面之下,邪邪勾了勾唇,冲上方的妖王道,“想让我跟你走很简单,只要你死,我可以将你的尸体带回云沧山去。” 早知那人的的脾性,擎天妖王便不再说话,直接从空中飞下,打算要将挑衅他的男子生擒。与此同时,一条银色软鞭从水中劈出,趁着水汽弥漫,迅速便缠上了妖王的脚踝。 狐九命自知不敌,当然要智取。只见其单手执鞭,眼神凌厉之下,便是一个用力,试图将半空中的男子直接劈甩出去。不想妖王早有防备,其浑身黑光骤亮,直接将缠在脚踝上的软鞭震荡开来。紧接着黑气夹杂着软鞭,声势不减的朝狐九命飞去,在其白皙的胸膛上留下一道血红的鞭痕。 看着下方赤衤果的男子,妖王的目光在其胸前流连一番道,“你身上的旧伤还没痊愈,不要再逞强了。待我们回去云沧山,你想玩什么情趣,我都陪你。”说完,其手中凝聚出一根黑色长锁,瞬间出现在狐九命身边,马上就要将其捆住。 狐九命见此,银发瞬间飞扬起来,就连周身的水汽也尽数散开。空中波动一起,其整个人已经消失在原处,踉跄的出现在半空中。 随着男子一次次逃脱、受伤,妖王似乎渐渐腻烦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只见其双拳间出现一枚长枪,长枪划过天际的同时,充满强横力量的一击,终于打在对面男子身上,直将他手中的长鞭震碎,其本人也被打回原形,变成了一只满身血污,浑身*的白狐。 血水伴着泉水四溅而起,在坠入水中之前,狐九命张口将空中破裂的白布叼住,闭上眼睛之前,他仿佛看到满天晶莹的碎片,以及一道白色的身影。 第七章 妖王之死 月光之下,一名白衣男子正立于半空,在其对面则站了个妖气冲天的大妖,两人剑拔弩张相对而立,一时气氛都有些凝滞。 “道士,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擎天妖王皱着眉头,却没有轻举妄动,这半路杀出的道士,竟能轻易将他所设的结界打破,看来还是有点本事。 直接无视对面之人,季青身形一动,已经将失去意识的白狐收起。当他再看向对面的妖王时,脸上已经添了一层冰霜,反正这次要去镇妖塔,不如再为镇妖塔添个新成员吧。 如此想着,白衣涤荡间,季青手中便已出现一只青色剑柄,剑柄下方气流涌动,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无尽的剑气散播开来。对面的妖王脸色是一变,不禁再度打量了男子一番,在对面的男子身上,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像是仙的气息,但却有一点不同。 季青的声音如一块石子投入湖中,清脆而干净,“既然遇到我,那便不用走了。” 话落,男子便已挥剑而出。那道剑光只是缓缓劈出,毫无光华,但待妖王察觉到时,一股锋利的气流已经轻易切割开其身前的屏障,直往他身上劈来。 挥拳将剑气击碎,擎天妖王立刻觉得手上一痛,一道血痕赫然出现在手上。他自诞生以来,直至成了云沧山中妖王,最得意的便是这对铁拳。此番与面前的道士不过是一个交手,便处在了下风,这怎能让他不心生恐惧。 心中一凛,擎天妖王决定走为上策,随即巨口一张,吐出一道黑色的妖气。那妖气犹如实质一般,所过之处万木枯萎,直直的朝对面迎风而立的男子处扑去。季青见此,仍是单手执剑,由上而下直直劈出。 一道透明剑痕迎上滚滚的黑气,只见白光一闪,黑气尽数消融。下一刻,白光便劈在了已经逃远的妖王身上,直将其劈的吐出一口血来。 瞥了眼那团滚滚而去黑气,季青手中长剑瞬间消失,显然是不想再追下去,一只道行近千年的妖,一旦受了重伤,就是他不去收,自然也有别人收。 季青捏着手中毛团蜷缩的尾巴,将满身都是血痂的狐妖扔进水里,因为看着这样惨淡的妖,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便只有先清洗一下了。随手撕下一块袍角将那团东西包住,季青便闪身回到原地,老牛还在那处吃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燃着的柴堆也灭了,正剩下冷却的余烟。 重新将火堆燃起,季青这才看清怀中白狐的情况。整个狐身都透着淡淡的血色,一双狐目也紧紧闭着,身上除了胸前的一处伤口较严重外,其他都是些轻伤。 将蜷缩起来的毛团舒展开来,季青修长的手指将其四只爪子分开,露出胸口处有些狰狞的伤口。那处是狐九命被打落时挨下的,伤口透着乌青向外翻着,显得更加可怖。 指尖亮起一道气流,季青毫不犹豫便将那处淡红色的狐毛削掉,然后从怀中倒了些液体出来,洒在了毛团周身。将手中喘息微弱的毛团从头到尾,查看了一番,并将比较严重的伤如法炮制的处理好,季青才将手中的毛团拎到火堆顶上,准备将其*的狐毛烤干。 此时,原本应该昏厥的毛团好像微微睁了下眼睛,并扭动了几下身子,但没扭几下,便被火堆上袅袅升起的青烟熏晕过去。 单手将狐妖拎在火堆上,季青一边控制着角度,一边将毛团全身都照顾到。只不过在烤的时候,他仿佛看到红色火光中的毛团好像有些冒烟。 月黑风高夜,月河城中一片寂静,只余打更之声偶尔响起。方信天站在高大竹楼顶上,其身后则站着一位一袭红衣的女子。女子面上带着白纱,竟是大夏朝的长公主夏笙。 女子此时一言不发的站着,杏眸空洞的望着前方,像是失了魂一般。方信天转过身来,面上的银色半面面具已经取下,英俊风流的脸庞上笼罩着一丝淡笑,他暗哑的声音回响在竹楼的每一个角落,“明日我们便启程回都,如何?” 月下的女子仿佛木偶一般,声音丝毫不带一丝感情道,“谨遵主人之命。” 抬手将女子的面纱取下,露出下方一张艳若桃花的俏脸,方信天道,“若不是我看上了更好的东西,今夜便要你伺候了,不过日后的时间还很长。” 随着男子的话语消失在黑暗中,长公主的眸子渐渐恢复神采,她灵动的眸子四处看了看,却只发现飘落在地上的白色纱罩,并无其他存在。但她明明感觉到,方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身边,现在回想起来,仍不禁让她有些微微发抖。 方信天身形在空中急速掠过,黑色的夜幕下,其一身灰衣逐渐染上墨色,直到与夜幕融为一体,只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往北飞去。 擎天妖王被季青打伤,虽然拼足了妖力勉强逃脱,境界却跌落了不少,要想恢复怕是需要许多时日。眼见周身的妖气已经变得稀薄暗淡,妖王勉强将背后深及骨髓的伤口止了血,紧接着身形不稳的朝前飞去。 此时,暗沉的夜色中,一个黑色的身影踏月而来。月光将其面容照应的不甚清晰,擎天妖王只来得及抬头,便已经被一个方形的透明罩子罩住。 瞬间将自己今夜的猎物吞入腹中,方信天舔了舔嘴唇,满意道,“果然是修行千年的大妖,比起那些小妖的妖丹来,有用多了。”只见其面上容颜一阵模糊,先前被面具遮挡的部分,开始缓缓变化,不论眉眼还是肤色都仿佛换成了另外一人。这个过程只持续了盏茶时间,没一会儿便又恢复正常。 方信天望了望远处的树林,神色掀起一丝波澜,紧接又很快隐去,只见那里正有几缕青烟飘起,尽管在夜色中非常隐秘,却仍是被他看了个清楚。 天界内,群仙来去,甚是匆忙,仿佛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发生。就连西天弥勒也来了几个,太白金星一边驾着云往玉皇殿去,一边整理褶皱的衣袍,昨夜喝醉了,若不是殿内童子提醒,他怕是还要睡下去。 太白金星匆匆踏入玉皇殿时,整个大殿都已站满了人,玉帝此时也高坐在殿堂中央,眉头微皱的看着半空中的一处法镜。那法镜名曰破日神镜,是太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能观三界之内任意一处的景象,不过此镜颇有灵性,若无大事从不开启,但一旦开启,那便是可能颠覆三界、毁天灭地的大事。 默默在众仙人的最后处站好,太白金星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来迟了,但愿没有人看到。 想到这里,太白金星抬头瞥了一眼前方,只见前头一个熟悉的人,正对着他淡淡笑了一下。那笑中掺杂了太多,一时让太白金星有些忐忑,这该死的月老,怎么什么时候出了岔子都会被他看到。 正在此时,空中的破日神镜再度发出一阵耀目的光亮,圆润的镜身也渐渐隐去,融入到天界虚空之中,只留下一道影像,在空中不断闪现。满殿仙佛顿时一片寂静,只有空中的破日神镜偶尔发出几声响动。 只见半空中,一副火红的画面呈现出来,四下是无尽的火海,唯有画面中心处有一孤岛耸立。孤岛上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在神镜下不断伸缩抖动,并时而往火海中冲撞,仿佛想要逃离一般。 破日神镜的画面再度拉近,那处孤岛也越来越清晰,太白金星隐隐看到那灰色雾气中,竟仿佛有一人影一般。不待破日神镜的距离再度拉近,灰雾中忽然闪现出一双猩红的眼睛,那眼睛并无瞳仁,呈现出一片红色,显得十分诡异。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破日神镜发出一声清鸣,立刻变回原形,回到了玉帝手中。 太白金星也是被那双杀戮的眼睛吓了一跳,忙摸了摸眉间那颗金星,竟隐隐有些发烫。作为征战之星的化身,他从那双眼睛中感觉到了杀戮之气。眸中升起一丝慎重,太白金星决定将此事禀报一下。 不待他张口,已经有一只手从其身后伸出来,并一把将他腰间系着的锦袋夺了过去。单看那只手,太白金星就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面露凶色的将东西夺回来,太白金星小声道,“月老,你又要干吗!” 月老撇了撇嘴,编了满头辫子的银发甩了甩,凑到太白金星眼前道,“我就是看看,我给你的东西还在不在。” 太白金星将手中的锦袋打开,里面果然又多了一条红色的长线。将那碍眼的东西拿出来,扔到地上,太白金星顿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大声道,“你再这样,我就打的你回不了宫!” 清亮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中,几乎在场的所有仙佛都将此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太白金星立刻意识到不对,不禁迎上高坐上探寻的目光,冲玉帝苦涩一笑道,“陛下,小仙今日精神有点不好,是否能批个假?” 淡淡看了下方一眼,玉帝对站在一旁的太上老君道,“此事,老君怎么看?” 太上老君捋了捋胡子,心中感叹玉帝总喜欢将这种坏事交给自己做,口上却是极其老道的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若放任下去恐怕会有很大的灾祸。我天界必须下界查探一番,我觉得太白金星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玉帝点了点头,目光再次瞧向那处,视线之内,太白金星正与月老站在一处。 在心太上老君这个奸猾的老头骂了个遍,在一片灼灼的目光中,太白金星暗暗踹了身边人一脚,苦着脸道,“小仙愿意前往。” 话音刚落,在其身旁一直未曾出声的月老也出声道,“小仙愿与太白金星一同前往。” 第八章 镇妖之塔 狐九命昏迷中,觉得自己仿佛被一个热情如火的男子,翻来覆去的侍弄。那人将他全身都细细的抚摸过,然后留下一团团燃烧的烈火,直到让他都险些受不了了,才堪堪罢手。虽然他对于这样热情的男子十分喜欢,甚至自动将冷面道士的容貌代入了进去,但那人的热情似乎有些过了,让他有魂飞魄散的窒息感。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狐九命发现自己不但没有被捉走,反而正身处于一个不断晃动的车厢之中。银色的狐目中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狐九命抬头往上一看,道士充满禁欲气息的脸庞瞬间映入眼中。 见道士正在打坐,狐九命决定暂时不打扰他,救命恩人外加第一个与他同眠之人,这样特殊的身份,足以让季青在他这里,获得特殊的待遇。 习惯性的想要舔舔前爪,狐九命低头便看到一只光秃秃的爪子,尖利指甲正收缩在粉色的嫩肉里。微微一愣,狐九命目光巡视一圈,最终停到自己胸前,果然看到一片光秃秃的皮,上面竟一根杂毛也无!这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只狐妖,狐九命觉得自己尊贵的形象被毁了,恐怕他又变成天底下第一只被剃了毛的狐妖了!想到作案之人只可能有一个,狐九命立刻朝一旁的道士扑了过去,好个道士,嫉妒大爷长得风流潇洒,也不能这么伺机报复吧! 尖利的牙齿瞬间露出,狐九命就整个挂在了季青的胳膊上,一边咬着那人的袍子,一边发出阵阵低叫。 皱着眉头看了看挂在自己胳膊上的狐妖,季青发现他两眼放光。挥挥手便将其从胳膊上甩开,看着毛团在苇草堆里翻滚了几圈,终于摇摇晃晃的站住,季青道,“你饿了?” 狐九命头顶插着几根黄色的枯草,挥着自己已经无毛的爪子,不断向季青示威。尽管他内心的怒火,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但他却又不得不与眼前的道士,远远的保持距离。因为他怕这道士一个不高兴,把他身上的毛全部剃光。 从怀中取出一块骨头仍到狐妖对面,季青就继续闭上眼睛打坐起来,在他看来狐妖应该是吃肉的,但自己身上唯一与肉沾边的东西,就是这块骨头了,待到了前面的镇子,才会有东西吃。 耷拉着耳朵将脚边的骨头踹开,狐九命默默窝在草堆里,心里却已是掀起滔天巨浪,如果不是自己现在还受着伤,一定要给他好看!银色的眸子再度将那人打量个遍,狐九命缩成一团,看这道士如此禁欲的样子,将他剥光了挂在外面,一定能给他个教训。 马车一路行到晏城时,已是正午时分。季青没有进城,反而在城外找了家酒肆,打算随便吃点便可。此处离镇妖塔还有不过半日的距离,但镇妖塔位于晏城山中又有封印,恐怕进去后会待一段时间,所以季青打算稍微带些干粮。 在酒肆中坐定,季青让小二上了两份阳春面,尽管狐九命扑棱着爪子拼命拒绝,指着对面桌子上那盘烤羊腿,直流口水,季青还是没让他吃上羊肉。因为他从季青的眼神中看得清楚,不是不吃骨头吗?那还吃什么羊腿。 暗叹这个道士的小心眼,狐九命觉得自己有些怒毛冲冠了。 小二端着量碗阳春面上来,看到季青对面板凳上一只毛团坐的笔直,不禁笑道,“这位客官,您这狗长得真漂亮。” 季青闻言,将一碗面放在对面险些气死的狐妖面前,声音清晰的嗯了一声。 小二见此人竟将其中一碗面,推给自家养的宠物,心里虽然奇怪但还是说了句,“客官请慢用。”就退了下去。狐九命一双狐目蹬着小二离去的背影,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什么眼神,居然将大爷这么高贵的狐狸,与狗混为一谈,真是瞎了狗眼了! 季青执了双乌木筷子夹起面,透过氤氲的热气,他不禁在道,若不是自己在,这小狐妖,恐怕要扑上去将那人挠死。 愤愤的将视线收回来,其实狐九命也饿了,但他作为一名血统纯正的狐妖,还是有尊严的,绝不食嗟来之食。心中这么想着,眼睛却忍不住飘向对面,只见对面的男子,修长的手中夹着双乌木筷,正不紧不慢的吃着面前的阳春面,即便是吃面,那人的姿势还是一样从雅致,一点不像其他桌上的人那般,吃的活像饿死鬼投胎。 看着看着狐九命感觉自己更饿了,面前的阳春面也好像在冲他招手。肚子瞬间战胜理智,狐九命叹气,罢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次姑且先把肚子填饱再说,一碗面还不至于跌了本大爷的份。 季青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就看到对面一只白色狐妖,连脑袋都伸到碗里去了,正奋力的吃着那碗阳春面。另一只放在桌子上的爪子,也不断的动来动去,吃的十分卖力。 过了一会儿,仿佛察觉到他的视线,专注于吃面的白色脑袋,终于从碗里抬起来,瞬间对上了季青的目光。狐九命哪想到自己如此没有形象的吃东西,竟会被对面之人看了个正着,不顾自己面上是否还沾着东西,狐九命敏捷的跳下凳子,便往马车里跑去。这下好了,自己的英俊形象完全毁于一碗阳春面了。 见那毛团跑的如此快,季青也不禁愣了一下,自己看别的妖吃饭是不是不好? 付了银子,季青又买了些东西装进储物袋后,才慢悠悠的回到马车上。待进了马车,他一眼就看到那只坐姿十分优雅,连身上的毛都十分柔顺的狐妖,正坐在车厢的角落里,蹬着眼睛看他。 假装没有看到其身后,那块沾了些油渍的白布,季青盘坐在其面前,出声道,“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明日便离开吧。”回应他的是某只狐妖高昂的头颅,被人如此明显的赶开,狐九命是绝不会厚颜无耻的要求留下的。 窝在马车的一角,狐九命虽然已经强硬的表态,自己不屑于跟在冷面道士身边,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的。有这么玉树临风的妖跟他交朋友,他居然还拒绝,真是不识货。 当天夜里,马车便行到了晏城山下,不待季青说话,狐九命已经化为一道银色的影子,迅速从马车上跳下,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将马车从老牛身上卸下,季青拂去黄牛身上的一路风尘,便转身进了晏城山,从这里开始,他便能感觉到不远处隐隐的妖气波动了,前往镇妖塔的结界就在晏城山中。 待季青的身影消失之后,一抹熟悉的银色身影便再度出现在马车旁,狡黠的眸子四处望了望,才迈着步子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此时狐九命脑中正在天妖交战,一方面他碍于面子不想跟过去,另一方面,他又想跟过去,去看看这不解风情的道士到底要干什么。 围着马车转了几圈,狐九命终于还是决定跟去看看,以他的感觉来看,这座山很不简单,隐隐透着些许威压,又让他想要接近,仿佛里面正潜藏着什么东西,既让他害怕,又让他垂涎。若是道士一个不小心死在里面,那自己的剪毛之仇找谁去报? 踱着步子循着季青离开的方向行去,狐九命嗅着空气中熟悉的味道,渐渐确定了那人的位置。追着那人的踪迹行了近百米后,狐九命便发现自己开始围着几棵固定的树绕圈,知道自己一定是被道士的法术骗了。肉爪往身上某处掏了几下,便有一块熟悉的布料掉到地上,嗅了嗅上面的气味,狐九命便朝某个地方奔去。 看着眼前熟悉的太极八卦阵,季青取出一只方形木盒,将其中一块残缺的玉盘祭向半空,只见一道黑白相间的亮光升起,眼前的太极八卦阵缓缓启动,阳鱼与阴鱼交汇,终于是打开一个一人宽的入口出来。 待季青的身形消失在入口中,一抹银色的影子飞快从阵图上掠过,然后闪身也进入其中。紧接着入口再度闭合,原本的太极八卦阵迅速消失,只剩下周围参天而起的大树,和满地茂盛的藤蔓。 进入结界后,狐九命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整个妖已经被仍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塔前面,望着八层高的古朴石塔,狐九命觉得腿有些软,却仍是站的笔直,即便眼前的镇妖塔里传来的妖物的气息,哪一个都丝毫不弱于妖王。 在云沧山时,他也曾听说过镇妖塔的传闻,那时他从未到过凡间,自然也没将那话放在心上,此番想起来,那传说中的镇妖塔,便是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吧。 狐九命作为一只妖,虽修行时日很短,血脉却是九尾狐妖,他能感觉到镇妖塔中传来的危险,但也能察觉到这座镇妖塔中,有着对其修行十分有利的东西。季青的身影早就消失了,恐怕是已经进入镇妖塔,迈着短腿跨上台阶,狐九命打算到镇妖塔中看看。 踏着青色的砖石,狐九命从彩色的丝涤之下穿过。在越过满天的丝涤时,他只觉耳边一声清亮的铃铛声传来,顺带着身体也产生一阵酥麻感,但这些都随着他的身体进入镇妖塔而消失。 第九章 龙魂入体(修) 季青进入镇妖塔后,迅速飘身上了二层,在他看来,底层的小妖是掀不起什么大浪的。就在他进入第二层的同时,其身上携带的镇妖塔之钥忽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那个银色身影进入镇妖塔的情形,尽皆显示在季青面前。 看着上面无比熟悉的小狐妖,小心翼翼的探头进入镇妖塔,并迈着短腿爬上一层的石台,季青额角青筋微跳,紧接着封闭了二楼的入口,转身向更高层跃去。 镇妖塔中空无一物,狐九命从塔门进入,便见四周是刻满梵文的石壁,连窗户也未开一个,只有墙上挂着的青灯,长久不灭的将塔内的情形照亮。站在镇妖塔一层,狐九命抬头便看到了中央处的高大石台。 石台是由一种不知名的玉石制成,踏步在石阶之上,狐九命直觉一股清心净欲的感觉,瞬间涤荡在心头,竟是莫名的舒服。空中浓重的妖气,和淡淡的檀香混合起来,有些怪异。 终于站在石台顶上,狐九命环视四周。只见光华如镜的石台上,摆满了佛陀之物,其中以莲花禅坐居多,且上面盘膝坐着各式各样的铜人,摆着不同的佛家姿态,每个人口中都仿佛在默念着什么。狐九命从他们身边穿过,继而来到了祭台中央。中央处是一片巨大的水池,水池丝毫波纹也没有,水池中的水清澈透亮,却怎么也看不到池底。 狐九命凑到水池边,想要看个清楚,他隐约可以感觉到水池中有些东西。忽然,一只血红的爪子从水中伸了出来,之所以说是爪子,是因为上面的皮肉都已经模糊,只剩下了森森白骨和上面锋利的指甲。 那双爪子一探出水面,就有一层白烟自上面升起,隐隐还能听到几声不似人声的哀嚎,但那双爪子仍是毫不犹豫的抓向了狐九命,尖利的指甲扣紧他身上的皮肉,继而迅速往水池中缩去。 狐九命来不及变回人形,只得将软鞭祭出,迅速缠上一旁打坐的铜人,打算缓一缓下落的趋势。没想到的是,那巨爪力气极大,不但将狐九命拉向池中,连带着其鞭上缠着的铜人也从莲花宝座上拉了下来,直往水中没去。 尖爪刺破了狐九命的身体,鲜红的血液从其身上滴落,融入到池水之中,让平静无波的水面都开始晃动起来,那双利爪在抓住狐九命的同时,也仿佛在吸取其体内的精气,开始生出皮肉、不断充盈起来。 镇妖塔一层的异动很快传到季青耳中,此时他已经查探到顶层,由于上面的妖物道行颇深,他费了一番功夫后,才终于脱身。 待季青出现时,石台上已经看不到狐九命的身影了,只剩下一只被银鞭系着的铜人,还在迅速朝池中滑动。身形一动出现在铜人前方,季青手中长剑瞬间出现,跃过铜人直接朝池中劈去,没想到剑气沾上池水,非但未将池水劈开分毫,反而变得无比沉重,直接往池中坠去。 季青先前听钟馗上仙说过,这镇妖塔中的妖物,都是被镇妖池所困,池中之水非比寻常,乃是瑶池之中的圣水炼化而来,无比玄妙,只是没想到这水竟仿佛弱水一般,触之即沉。 相持间,季青身后的铜人被银鞭带动,飞快的向水面滑来,并重重击在季青背后。季青毫无防备,嘴角立刻流出一丝血迹,生生与铜人一起,落入了池水之中。 被瞬间吞没后,季青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直直往池底而去,凭他的力气,竟是不能挣扎分毫。索性不再挣扎,季青将铜人踩在脚下,然后向下望去,只见那处银鞭末端,一只白色狐妖正在快速下沉,一双利爪将其禁锢着,血液从其体内四溢而出,却被那妖物瞬间吸取。 季青用力一拉银鞭,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到达狐九命身边。此时其手中长剑已经变回原形,细看起来正是一根细长透明的晶石,安装在剑柄上,正不断发着光。季青利落的朝那血手劈了一剑,便见那诡异的东西猛吸了几口血后,立刻缩回了池底。 将已经有些萎靡的狐妖搂紧怀里,季青开始朝下方望去,清澈的水流充斥着整个水池,却完全不能看到池底。狐九命缩在季青怀里,没敢有任何举动,他知道这次确实是他的不对,但他真的没料到这冷面道士回来救他。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传来,季青感到脚下的铜人,已然触及池底。此时,周围的光线已经十分昏暗,尽管能察觉到不少妖物正在自己身边潜伏着,季青却没有贸然动手,他知道总会有些妖物沉不住气的。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一会儿,一道血腥的气息迅速向季青袭来。那妖显然也是极聪明的,他选择从背后偷袭,应该也是为了试探。季青并未回头,身形微动间,那道攻击便已被他消灭于无形。 狐九命冷眼看着试图染指两人的妖物,被瞬间消灭殆尽,眼中却是渐渐升起一丝警惕,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向他们靠近。 一条触手从阴暗处袭来,瞬间缠上季青的腰身,将其往一旁拖去。季青单手结印拍在剑身之上,只见长剑迅速变为透明状,剑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壮大了几分。挥手披在腰间缠绕的触手上,季青听见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 仔细一看,那触手竟是完好无损,并气势不减的拖着季青朝某个地方掠去。镇妖池中但凡鬼物见到此物,都仿佛遇见克星一般,纷纷退避。 悠忽间,季青透过黑暗看到前方池底发出一丝光亮,光亮所在之处无数相同的触手在挥舞不停,并不时捉着几只妖物,拖入亮光之中。那处亮光呈不规则形,周围布满了裂纹,仿佛有什么东西钻破了镇妖池的封印,钻出来了一般。 季青面色骤变,从怀中取出一道符咒,那是他当日成为半仙,钟馗上仙给的,说是有大用处。但不待他将手中的符咒甩出,数条触手再度蜂拥而至,将其束缚起来,直接拖入了亮光之中。 一股浩荡的气息扑面而来,季青在被卷入镇妖塔结界的破碎处时,其周身束缚着的触手,便已经化为无形。一袭白衣立于半空打量着四处,这里已经与镇妖池中不同,完全属于另外一个空间。 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火焰,红色的岩浆翻滚不停,掀起的一股股热流浮动间,将空气都化为黑烟。这些都不足以让季青色变,他的眼神注视着半空中,那里有样东西正在盘旋不定。 赤红色的天空中,一道金黄色的身影正随云而舞,即便身形有些模糊,季青还是辨认了出来,他站在原地未动,声音却清晰的传了出去,“真龙精魄。” 空中的身影听到了他的话,身形开始凝实,金色的鳞片与威武的龙角尽皆显现出来。那龙形之物盘踞在那处,长须飘荡间吐出一句话道,“眼光倒是不俗,将你怀中的狐妖留下,我可饶你一命。” 季青淡淡望着空中,他能感受到那龙魂眼中的炙热,虽然不知其目的何在,他仍是波澜不惊道,“你不过是上古神龙的一缕精魄,我倒还不惧。”说着,便将手中的长剑亮了出来。 空中的龙形之物见此,肆意笑出声来,眼眸中明明白白的满是嘲讽。之间其龙尾一摆,便朝季青处飞来,口中声音如惊雷滚滚,响彻在整个赤红的空间中,“也罢,本太子正愁没了躯壳,你这副身子本太子收下了!” 到底是低估了上古真龙的力量,季青一个照面就被其一尾横扫开来,身上的白袍也是尽数碎裂。匆忙间将挂在胸前的白狐甩开,季青手持长剑,再度与那龙魂战在一起。尽管勉力抵挡,季青手中的长剑竟然开始出现裂纹,最后被一击而碎。 嘴角溢出一道血迹,季青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白狐,口型微动,“走。” 紧接着,季青的身体便被禁锢住,那龙魂直接自其头顶,钻入了季青体内。几乎同时,季青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他握着剑柄的手一松,那晶莹的剑柄便瞬间从其手中消失不见。 感觉到体内多了一股蛮横的意识,不断瓦解着自己的意志,季青下意识的抱住头,喉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其满头黑发也开始变成金色,眸中的清明之色褪去,换上令人胆寒的杀意与狂热。 看了眼一旁的狐妖,他竟想要将其吃掉,吞入腹中,也或许不仅仅是吃掉那么简单,这样的想法让他胆寒。由于龙魂的侵入,他脑中被隐藏的意识开始浮现出来,大量陌生的情绪涌入他残缺的七情六欲中。 狐九命眼看异变突生,连忙变为人形,朝季青靠近,却被季青伸手推开。只见其原本俊朗的脸上,已经隐隐露出些金色的鳞片,瞳孔也变得金灿灿的不似凡人,凭着脑中竟有的一丝意识,季青吼道,“滚!” 第十章 姻缘红线 被那人推开,狐九命脸色微变,却仍是迅速上前,抽出腰间的软鞭,将那人捆了个结实。紧接着,其从口中吐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圆珠来,那圆珠散发着柔和的光亮,圆珠内部则有着九颗蓝色的晶石,散发出阵阵强烈的波动。 毫不犹豫将圆珠塞入男子口中,狐九命薄唇吻上那人的双唇,缓缓将一股气流,渡了过去。 感觉到一个微凉的东西,顺着食道滑入腹中,季青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升起的狂乱、炙热开始平复起来,伴随着一股幽香触及自己的唇齿,那微凉的东西开始循着这股幽香,在其体内游走起来。每经过一处,那微凉的东西便将体内的火热祛除,直到潜伏在其体内的龙魂与之相遇。 眼看自己体内变成一处战场,两股不同的力量撞击起来,季青立刻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即便如此,季青仍是下意识的帮助那股凉意,逐渐将暴虐的龙魂打压下来。真龙七太子眼看无法夺舍,又无法离开季青体内,心中暴怒之下,竟在季青体内生生自爆开来。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季青体内磅礴而出,直接将季青震得吐出一口血来,尽管狐九命用妖丹护住其心脉,季青仍是被震成重伤,直接晕了过去。狐九命亦是脸色一白,一缕鲜红从其嘴角溢出。 而整个空间由于七太子的自爆而开始崩塌,无数灵力与精魂的碎片冲击开来,眼看此处空间的缺口开始迅速弥合,狐九命丝毫不敢迟疑,抱住已经失去意识的道士,奋力往空中而去。 池底的异动掀起无数混乱的气流,疯狂搅乱着镇妖池中的圣水。只见池水一阵剧烈的晃动后,无数妖物争先恐后从池中挣脱而出,而一袭青衣的狐九命,也抱着季青夹杂在其中。一时间,无数妖物汇聚到镇妖塔门口,从那处一拥而出,消失在天地之间。 狐九命的身影从镇妖塔前一掠而过,未做丝毫停留,迅速朝某个方向飞去。从封印中出来,他便感觉到不少强大的存在,还在周围徘徊。保险起见,狐九命将两人的气息遮掩起来,重新将牛车套起,打算借助工具先离开此地再说。 夏末时节,天气颇为燥热。夜幕降临后,城中百姓皆在河岸旁消暑,却听空中传来一声闷响,整座晏城都仿佛震动了一下。有心之人往河水中央处一看,只见一道冲天水柱拔地而起,声势浩荡直指苍天。 那骇人的声势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渐渐平缓,但待水柱消失之后,人们才发现,身后的大片河水竟是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旷的的泥地,以及一个黝黑深邃的泉眼。 众人见此,心中无不惊恐,天降异象难道是有什么大灾难要发生?恰逢人群中有一占卜师,其捻着胡须掐指一算道,“此乃天灾,天灾啊!”说着,就立刻收拾行囊走了,剩下一众百姓人心惶惶。 晏城一番异动也引起了天庭的注意,玉帝立刻传令于太白金星,让其先前往镇妖塔处看看。在设置镇妖塔之初,天界为以防万一,曾设置禁制,无论镇妖塔的那一层出现意外,镇妖池中的圣水都会立刻自行回归瑶池,以示警示。 太白金星接到玉帝指令,便马不停蹄的来到凤麟洲。嫌弃的看了眼身后之人,太白金星便首先进了晏城山,站在镇妖塔前,他手中持了柄明亮的日月镜。日月镜一现,先前在镇妖塔门前发生的一切,都展现出来。除了逃脱的几只大妖外,最惹眼的便是身着青衣的男子,以及他怀中抱着的人。 月老凑到男子身旁,一边看着镜中的景象,一边在那人耳边道,“啧,竟是一九尾狐妖,真是稀罕。” 太白金星自然也看出来了,在日月镜中,尽管男子一袭青衣英俊潇洒,却仍是在其身后的虚影中,呈现出了其九尾狐妖的本体。 感觉到那人的气息,可疑的掠过在自己耳边,太白金星猛地向前迈出一步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怀中之人很像小半仙。” 月老悻悻的站在原地,摸着自己垂在耳边的一根辫子道,“就是小半仙没错啊,你怎么那么关心他?” 无视那人的疑问,太白金星将手上的日月镜收起,便转身往镇妖塔中走去,面对这位一夜转性的好友,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此事说起来也是他的错,没事做什么找这月老小儿测姻缘呢,测得自己孤星照命、注定姻缘线浅,幸得最终有一男子生死相伴! 他做了这么多年逍遥仙,还从未听过这样的谬论,当即便让月老为他测测那人是谁,如果测出来一定要将其打死。谁知不测还好,一测之下,竟是坐在他对面,笑的一脸诡异的月老本人。 从那以后,他就再没被月老正眼瞧过,而且月老从来最信姻缘,非要将自己的红线给他,让他系在小指上,成就两人一段天庭佳话。太白金星哪肯,于是就发生了前些日子玉皇殿里的一幕,若不是那般,他哪用得着累死累活的跑下凡间,解决这些个大麻烦。 暗暗叹了口气将镇妖池中的瑶池之水补上,他觉得镇妖塔一事,还是交由玉帝裁决最好,而这也是将这个碍眼的跟屁虫打发走的最佳机会。 出了镇妖塔,太白金星正色道,“月老,此事事关重大,你还是禀报玉帝为好。” 月老坐在晏城山上的大树底下,看了他一眼刚要答话,却见太白金星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一根红线来,快速的拴在自己手上,并朝他晃了晃道,“这样你放心了吧,凭借这东西,你还害怕找不到我?” 吐出一句“等我回来”,月老便已毫不犹豫的转身,驾云而去。 面上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太白金星冲着那人的身影大声道,“我在这里等你!”开玩笑,让自己在这里等着,门儿都没有!好不容易有机会摆脱这个骚扰狂,他才不可能呆在这里呢! 随手扯起手腕上的红线,太白金星便要把那碍眼的东西解掉,但没过一会儿,他整张脸便阴沉下来,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解不开! 南天门外,值日星官看了会儿云海翻涌,便觉得有些困倦,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却见一朵祥云从远处飘然而至。待到了近前,他才看出那是月老。 别以为月老挂着牵线姻缘的名头,就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除了对太白金星以外,别人就没见他露过笑脸,不过今天是怎么了,值日星官忍不住揉揉眼睛,来人面上却是噬了丝浅笑没错。 随手翻弄着手中的红线,月老心情史无前例的好,想到那人一定在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暗自高兴,月老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那人一定不知道锦囊中的姻缘线早就被自己换掉了,现在还在原地解绳子玩呢。以前费尽心思都没成功,这次真是赚到了。 虽然看起来月老的心情不错,值日星官还是按照惯例问了个好,却没想到那人竟笑眯眯的送了根姻缘线给他。看着月老飘然而去,值日星官捧着手中的姻缘线,内心一派激动,以前用雨露琼浆都换不来的东西,居然就这么得到了,他握着手中的红线,望着另一方向上银色的月宫,在心中呐喊道,嫦娥妹妹,你等着我! 月老飘然入了玉皇殿,将镇妖塔的情形一一禀明玉帝,期间他并没有任何节约时间的紧迫感,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是绝对跑不掉了。 从玉皇殿出来,月老再次经过南天门,只见值日星官正满眼期待的望着月宫。在心中感叹了下,月老便驾着祥云往晏城方向而去,可怜的值日星官啊,也不看看月宫外的桂树上都挂了些什么,那一片红可都是姻缘线,也没见嫦娥仙子接受哪个痴情男子! 回到晏城山时,还是那棵树,还是那个人,月老凑上前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声音平静道,“我回来了。” 感受到身后人的气息,太白金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他明明换了一根姻缘线放在锦囊里,虽能以假乱真,但并非真正是姻缘线,别说解不开不可能,就是扯掉也应该很容易。没想到,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解开手腕上系着的破绳子时,那人竟然回来了! 放弃解开自己腕上红线的想法,太白金星将云袖放下,转身揪住那人的衣领,吼道,“是不是你,把东西换掉了!” 看着那人因为生气而泛着光的眸子,月老神色不变,非但没有避开男子的手,反而捉住那人攥着自己衣领的手,面露疑惑道,“什么东西换掉了,怎么了?” 看着男子满脸都是疑问,太白金星瞬间没脾气了,难道是自己弄错线了?真是被自己蠢哭了!尴尬的松开手中攥着的衣领,并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太白金星知道这次摆脱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只得闷闷道,“没事,走吧。” 第十一章 想要别的 晏城之中一片慌乱,不是因为有什么热闹事,而是因了昨夜天降异象,不少百姓都认为即将有灾祸降临此处,于是纷纷决定搬离晏城,去其他地方另谋生路。 人流拥堵中,一辆马车逆着人潮驶入了晏城,因着那马车形状怪异,又用黄牛拉着,不少人都好奇的往里面瞧去。却见破旧的马车里,正有一位青衣男子坐在其中。其身边则躺了一位白衣之人,由于阴影挡着无法看清容貌。倒是那青衣男子长得倾国倾城,气质脱俗不似凡人。 任由马车驶入城中,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慢慢前行,狐九命将道士的衣襟解开,单手附在其胸口处,缓缓注入一股股精气。离开镇妖塔后,季青就一直没有醒转,尽管狐九命一直为他输入精气,也没什么改善。 再次为男子渡完精气,狐九命的双手在季青胸膛上流连,别看这人身子不那么精壮,脱下衣服来竟还是十分有看头的。狐族本就好色,作为一只九尾男狐,狐九命自然也避免不了,甚至觉得眼前的道士越来越顺眼了。 马车缓缓停下,狐九命将季青的衣服穿好,就将其扶下了马车,朝巷子里的药房走去。将人立在一旁,狐九命上前敲门却不见有人答话。轻轻一推,里面空无一人,竟是统统搬走了。 无奈之下狐九命只得将道士放在内堂的软榻上,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亲自为道士煎点药来喝喝,虽然他来凡间没几天,但他知道凡人生病都是要煎药喝的,而且有句十分神奇的话叫“药到病除”,只是他忽略了药到病除的前提是,有一个会开药的神医。 从内堂出来,只见正厅中的墙壁上是一个两米高的药柜,上面密密麻麻的开满了药箱。站在药柜底下,狐九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用哪些药比较好。未几,其俊挺的长眉一挑,便将所有抽屉统统打开,各取了几撮药材出来,放在了煎锅之中。在他看来既然药材能治病,都放一点效果当然会更好了。 黄牛被丢在门外,悠闲地看着药房中发生的一切,在看到狐九命将所有的药材都取了一遍后,其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直到药方中一股青烟升起,阵阵药香飘出,老黄牛才利落的一个转身,兀自拉着身后的马车往旁边走去。 端着手中黑乎乎的东西,来到季青身边。虽然狐九命也曾质疑过这种东西的功效,但最终还是决定让季青喝一碗,看看情况再说,无论如何也是他辛苦煎的,绝不能就这么浪费了,而且自己为了这碗药,还被火烧掉了几缕毛呢。 太白金星与月老齐齐出现在药房的内堂时,里面正上演着诡异的一幕。只见化作人形的狐妖,正往人事不知的小半仙口中灌着什么东西,那东西黑乎乎的,还带着些许糊味。由于小半仙没什么意识,灌进嘴里的东西,大部分顺着他的嘴巴流下来,染黑了他洁白的道袍,并流到地上,顺带毒死了几只路过此处的蚂蚁。 实在看不下去了,太白金星终于忍不住出手,将狐九命手中的药碗击落。清脆的响声惊醒了执着于灌药的狐九命,其抬头一看来人,立刻意识到自己竟然大白天遇见神仙了。 从软榻上下来,狐九命擦了擦手上的药汁,淡淡道,“两位仙人来此,不会是来捉我的吧?我狐九命可没做什么坏事。” 狐九命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太白金星一愣,他能看出此妖身上妖气很淡,而且妖丹也不见了踪影。太白金星指了指躺着一旁气息混乱的季青道,“你将妖丹渡给他了?” 狐九命闻言点了点头,表示他确实这么干了,为了救眼前的道士,他可是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都交出来了。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妖与仙况且不同,妖与半仙则更不同,如果他体内的妖丹一直存在于季青体内,要不了多久不季青就会走火入魔。 太白金星几步来到软榻前,将季青扶起,对狐九命道,“他乃是半仙之体,你将妖丹放于他体内,迟早会让他走火入魔,还是速速取出来为好。” 狐九命一心想要保住季青的性命,听到此言吓了一跳,他可不想将道士害死。便依言将妖丹从季青体内吸了出来,只是吸出的过程让太白金星一阵面红耳赤。 待狐九命将妖丹取出,太白金星立刻从怀中取出绿色的丹丸,让季青服下。狐九命立在软榻旁,只见季青面上时而平静,时而闪过几道金光,又时而有几缕妖气窜过,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心里不禁有些打鼓。别的狐九命不知道,但那几缕妖气是他的没错,他知道自己可能又做了点蠢事。 眼看季青的情况有所好转,太白金星对站在一旁的狐妖道,“你虽是妖,但幸而真灵并未污染,好好修炼仍有成仙的机会,这里有块玉诀,待小半仙醒来,你便给他。里面有两枚金丹,你若能跟着他修行,其中一颗便是你的。”说完便与一旁半句话也未说的月老离开了。 踏云行在半空,太白金星走的飞快,月老驾云默默跟在其后。行了有近千米的样子,太白金星终于停下来,转头对自己身后的人道,“太上老君那小老儿与你私交甚密,为何方才你不出手相救,偏要我这穷人掏东西。” 先前太白金星喂给季青的碧绿色丹药,正是太上老君亲手炼制,不但能滋补修为、精进法力,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就是太白金星身上也没有几颗。 月老立在原处,任凭高处的流云从他发间溢过,卷起其满头系着红线的发丝。他早知道这人会这么问,便嘴角噬着笑,指了指自己道,“你想要也可以,只要你亲我一下。” 狐九命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照顾季青,即便他救过自己的命,长得又很英俊,但如果不是看在那颗仙丹的面子上,他绝对还是将此人扔下,因为季青扔掉他的事,他还记着呢。 驾着马车回常乐都的路上,狐九命经常自己偷偷溜走,但绝对会在第二天一早就回来,虽然这样让他感觉很挫败,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小小的报复一下季青,就能让他暗自高兴很久。但由于季青是半仙之体,害的狐九命每次离开都得费老大劲,布置重重禁制才能离开,不然稍有不慎,道士就变成别的妖的口中餐了。 夜幕降临,狐九命从马车内钻出,一双狭长的眸子扫了眼周围,便直接往林子中掠去。回常乐都必会经过的温泉,他已经肖想已久了,那日若不是被妖王扫了兴,他还可以更加享受的。 此时已经是夏末,许多晶莹发光的虫子在空中飞舞,狐九命迈进水池中,看着半空疯舞的飞虫,脑袋放空。狐九命其实还是挺想有朝一日,能够尝一尝欢好之味的,狐族中各种传说不少,但大多都是貌美的女子,他也想能够不用苦修就增长修为。 其实那冷面道士就挺不错的,但就一点不怎么好,他是道士,人妖尚且殊途,更何况是人仙了。晃了晃脑袋,狐九命将头缓缓埋入水中,清澈温润的泉水中,透过水流他可以看到泉眼处涌涌而动的细小白沙,还有几只红色的小鱼。 正玩的欢乐,忽然一双修长的腿迈入池中,搅动了平静的水面。方一从水中钻出来,狐九命就看到季青站在他面前,俊朗的面庞上沾了些水渍,一双眸子却是紧盯着他不放。 察觉到有些不对,狐九命上前戳了戳那人的脸道,“你怎么了?”其实在那一刻,狐九命心中想的是,不会喝了自己煎的药,把脑子毒坏了吧。 只见季青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他看着狐九命的漆黑眸子,也迅速染上金色的光,修长的手抓住狐九命的胳膊,季青声音暗哑道,“这个地方有些热。” 季青说话的时候,眉头皱了皱,脸上也闪过一丝红晕。狐九命第一次看到道士脸上,出现除了冷漠外的其他表情,便直接贴了上去,靠着道士的胸膛,不知死活的说道,“热你可以脱,不如我帮你脱?” 狐九命本以为道士会拒绝,没想到,那人只是愣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便接着道,“好啊,你帮我脱。”说着,便拉起狐九命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的缚带上。 摸到到那人紧实的腰线,狐九命心中一阵荡漾,再看看那人俊俏的脸庞,他恨不得就在这里来个野合也不错,但继而想到仙妖相合的可怕后果,狐九命还是忍住了。他反手从季青腰间的缚带中摸出一酒壶,变成原样后,塞进季青手中道,“你还是喝点酒泄泄火吧。” 季青握着手中的酒壶,心中有些焦躁,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这干巴巴的酒壶。 话说狐九命离开之后,没多久季青就醒了。醒来以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什么不同,不但体内法力浑厚了不少,自己对外界的感知似乎也有些变化。原本残缺的七情六欲被不知名的东西填充完整,并有些蠢蠢欲动。 在季青年幼时,便有位云游的道士曾说过,他天生七情六欲残缺,乃是修道的奇才。而正因为这个,他甚少对外界的事情有所触动,即便很早父亲母亲便相继去世,他也不曾感觉到多少伤悲,只是心有戚戚,对成仙修道更加无感。直到一朝不慎成了半仙,他仍是那样寡淡的性子,没有多少改变。 这次醒来,他平静无波的内心终于起了涟漪,沿着林子找到那个熟悉的温泉,并透过泉水看到那个熟悉的男子,他心中的某个念头在躁动。那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犹豫,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将手中的酒壶随手扔掉,季青再度拉住那只白皙的手,另一手鬼使神差的摸上其衤果露的腰际,季青的声音伴着空中的水汽飘散,“我不要酒,我想要别的。” 男子吐出的气息,搔刮着狐九命精巧的耳朵,手也在他腰际缓缓摩挲。敏感的颤抖了一下,狐九命来不及做什么,整个身体便软了下来。 第十二章 晕过去了 都说狐族魅惑,以诱人双修闻名妖界、人间,其实不然。狐九命修行时日不足百年,除了相貌妖媚,自持甚高之外,勾引人的手段几乎没有。此时被人摸了几下,就几乎化成一滩水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勾引季青。 感受到身前人的配合,季青觉得心中好像生了一根羽毛,不断搔刮着他,让他觉得更痒,不但身上的火热没有褪去,反而更加剧烈,他需要一种方式发泄。往前迈了一步,顶开那人的双腿,将其箍在怀中,季青觉得眼前的男子,一双银色的眸子里,仿佛盛着一潭碧水,在不断荡漾。 单手托起那人的下巴,男子绝艳的容貌立刻展现在季青眼前,看着其微微眯起的眼睛,和泛着水光的薄唇,季青缓缓低头,便想去品尝那处的滋味。 就在他不断靠近的过程中,被他捏着的狐九命,整个狐都处于游离状态。他能看的清男子不断靠近的面庞,和其掺杂了谷欠望的双眼,但他却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浑身一抖,就晕了过去。 随着身前之人瞬间消失,季青猛然发现,原本还在自己怀中的男子,竟已经变成了一只雪白的狐妖。此时正双目紧闭的被自己拎着,一副完全失去意识的样子。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将季青心中腾腾而起的无名火彻底浇灭,闭上眼睛接受眼前的现实,并将心中想要杀妖的谷欠望平息,季青迅速拎着手中的毛团回了马车。 将*的毛团架在火上烤烤干,季青就将其扔进了马车里,这项工作他做过,自然是信手拈来。用木棒挑着眼前的火堆,平静下来的季青开始思考,自己这是怎么了?如果狐妖没晕过去,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一夜无眠,待毛团从车里钻下来的时候,季青仍保持着手持木棍,戳着火堆的姿势,因为他的法力加持,火堆一直没有熄灭,但在阳光的照耀下,却变得有些暗淡,且不断冒出乌青的细烟。 狐九命迟疑的走到季青身边,靠着他趴好,也是望着火堆动也不动。其实昨晚的事不能怪他,作为一只九尾妖狐,他的血统是纯正到不容置疑,但有一点比较不幸,那就是若他想与人欢好,必须将妖体修炼完全,否则就会有昨晚的情况发生。 而经过一夜的思考,季青已经找到了昨晚失常的根源,导致他变得如此奇怪的,就是那侵入其体内的龙魂没错,若非如此,他的性情也不会不受控制的变成那样。若他猜的不错,他原本残缺的七情六欲,此番不单是补全了,而且还补多了。 火堆瞬间熄灭,季青转头对靠在自己身边,一副乖巧听话样子的狐妖道,“太白金星留下的东西呢?” 狐九命眨了眨银色的眸子,看着那人面无表情的俊脸,心道,看来道士是恢复正常了。将一块玉诀变出来,悬浮在季青眼前,狐九命希望自己的金丹不会因为昨天的事泡汤,要知道,一个高冷的道士,很有可能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 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季青在看完玉诀后,立刻催动法力,让其化为一缕精气,消散在天地之间,紧接着站起身来,冲脚边的狐九命道,“不要变为人形。” 狐九命听闻此言,立刻明白了季青的意思,反正自己暂时也不能靠双修增进法力,不变就不变。 坐在马车中央,模糊的华光不断从季青面上划过。将体内的情况查探清楚,季青口中呼出一口白气,开始静心炼化,他知道想要将体内的龙魂精魄全部清楚,还需要不少时间。如有任何差错,恐怕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蜷缩在马车的一角,狐九命神色恹恹,透过简陋的车壁往外看,他只能看到稀薄的灵气和数不清的凡人。怪不得但凡下界的妖都去做坏事了,不用人的精气滋补修为,一心靠自己修行的话,实在太慢了。眼看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看着顺眼的双修人选,却不能双修了,狐九命不得不开始考虑其他方法。 一人一狐很快离开晏城,朝常乐都而去。一路上狐九命作为狐妖,却顿顿都吃阳春面,连一点肉渣都没尝到,这不禁让他思考,是不是道士对他的报复。其实这还真的是冤枉季青了,季青只知道上次吃阳春面的时候,毛团似乎将脑袋都埋进碗里了,便以为他喜欢,再加上他生性懒得尝试新东西,便一直吃着阳春面。 就这样过了两日,在狐九命越来越煎熬的眼神中,马车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月河山。季青在山顶选了个地方歇息,就地打坐起来,剩下狐九命可怜巴巴的呆在树下,为自己毫无增长的法力叹气,其实他一直想与道士打个商量,能不能把那颗金丹提前给他?今日已经初十,再过五日便是十五了。 整个大夏朝疆域辽阔,而夏都作为一国之都,便位于十洲中的祖洲,此处地处中原,风景怡人,风流公子与美妙佳人多不胜数。又因为是国都的缘故,来往商贩众多,也是大夏朝最热闹的地方了。 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城门外,一队商旅远远行来,从其身上破败的装束来看,多半是前往西北边塞交易货物去了,此时风尘仆仆赶回夏都,马队上又装满了货物,都是满载而归。 城门的守卫例行检查,一男子从高头大马上跃下,其身形欣长,着了利落的长裤长靴,上身穿了件宽袖短褂,头顶戴着一顶围了纱绸的帽子,几步便走到前头,与城门守卫交涉起来。 此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几十队骑兵迅速策马而来。领头之人穿着青色官府,很快便在城门处开出一条道来。原本打算交涉进城的男子,此时也是被迫站在一旁,看着不远处官道上的情形,如此大的阵仗,那边来的必然不是达官贵人,就是皇亲贵胄。 果不其然,只见一队手持大夏朝皇旗的队伍首先走了过来,随后便是几队侍从,侍从之后跟了一顶高大的软轿,轿子周围用白色的纱幔遮挡着,看不到里面的情景,队伍长达几十米,浩浩荡荡好一会儿才进了夏都。 随着队伍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人群才渐渐散去,那名交涉的男子匆匆交了银两,城门守卫就示意商队检查完毕,可以入城。 利落的翻身上马,男子腰背挺得笔直,只不过在人们看不到的围帽底下,其一张白皙的脸竟是透着绯红。没人知道,就在方才,那轿撵从其身边经过时,其无比清醒的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阵阵女乔喘,还有一个声音低沉而沙哑的说道,“舒服吗?公主。” 轿撵中女子玉体横陈,躺在软榻之上,其身旁则侧卧着一脸带面具的男子。纱幔遮挡之下,只能看见男子的身形,看不清容貌,而女子则躺在那处,眼神迷离,只剩下口耑息之声,面上一点羞耳止之色也无。 方信天眸子眯起,看着一旁的女子。他并非不食女色,但女色对他来说不过是调味品罢了,若非倾国倾城之容颜,他看也不会看一眼,此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看到女子已经到达顶点,方信天手指点出一道白光,打入女子体内,女子迷蒙的眸子才开始清醒过来。 眸中情谷欠缓缓褪去,夏冰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形,自己正不着寸缕,与一男子躺在一张软榻上。急忙扯起一旁的锦被遮住自己的身体,夏冰感觉到一阵酸痛感传来。眼中瞬间涌上羞怒,夏冰低声却急促道,“下去!”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将此男子带来夏都,但此时她只想将眼前的男子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方信天面上带起一丝轻笑,他随手扯开女子身前的遮挡物,单手抓住女子的玉臂,直接将其扯入怀中,另一只手则放在女子腰际,“我与公主已成就好事,公主怎能如此无情,若我将此事说出去。整个大夏朝的百姓,都会知道他们的长公主,不过是个不知廉耳止的女子。” 女子被桎梏着,身体却因为男子的逗弄逐渐起了反应,初尝世事的她又如何抵挡的住这样的逗弄,只得一边微喘着,一边道,“放肆,本公主定要将此事告知母后,让她砍了你的脑袋!” 方信天捻起女子的一缕乌发道,“我相信公主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在下不过想求个夏朝第一巫师的官职当当,公主一定可以满足在下。” 抽手离开,方信天放开怀中的女子,转身坐到了轿撵旁的藤椅上。在女子愤恨的眼神中,他拿起一旁的娟帕,动作优雅的将手擦拭干净。如果不是因为夏都有仙界之人盯着,他才不会用这种做事方式,强势如他,若不是落到这种局面,必不会对一个小小女子忍耐。 第十三章 雨后骨妖 夏末秋初,空气仍是有些闷热,一场大雨说来就来。迷蒙的雾气随着暴雨的来临,缓缓从河岸上飘散开,弥漫在树林之间,显得十分迷蒙。 季青从来不善推算,也就不知会下起大雨,两人不过在山上带了一刻钟,便被大雨淋了个透心凉。眼看雨势越来越大,山上的小径愈加湿滑,季青便决定下山找个地方避雨,顺便捉几只妖。 当日镇妖塔一层的妖精逃脱,季青有着连带责任,月老从玉帝那里带来的玉诀,便是要求季青将镇妖塔中逃走的妖怪尽数捉回,或者捉到同样数量的妖怪也可。但不知怎么的,自从季青从晏城回来,竟一只妖都没遇上,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妖都人间蒸发了一般。此番下了大雨,又恰逢黄昏时刻,一定有不少妖精出没,实在是捉妖的好时机。 今日原是是登高赏花的好日子,因了这场大雨,不知是谁家的千金小姐被困在了月河山上,好不容易让小厮抬了轿撵迎下山,却终于还是走不动了,便在月河城外的一座破庙里避雨,打算等雨停了再回城。 轿撵一直抬进了庙堂里面,一个被淋得狼狈不堪的小厮,才从后头跑过来掀起轿帘,将里面的女子迎了出来。女子身着湖蓝色长裙,乌发半挽在脑后,做了个云鬓妆,显得十分温婉,虽然样貌仅是中等,但配上其灵动的眸子,便添了不少颜色。 女子在庙堂中的蒲垫上坐下,将腰间的丝帕掏出擦了擦额上的细汗道,“今日真不该出来,倒霉遇见这样的大雨。” 一旁的小厮从轿撵中取了只桃花扇出来,一边为女子扇着风,一边道,“小姐莫急,这秋初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说不得一会儿就停了。” 女子伸手将小厮手中的折扇取过,自己扇了几下,对那小厮道,“我听阿妈说,月河山上有神仙,你出去帮我采些随意草来,我要好好祭拜一番,看神仙能否随我心意。” 那小厮看了眼外面的瓢泼大雨,心中白般不愿,但口中还是连声称是,一溜烟便从庙堂里跑了出去,寻那随意草去了。冲进雨帘之中,小厮一边用袍子遮雨,一边在蒙蒙的水汽中瞧着脚下的花草,今日春桃不在,这姑奶奶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应着。 这么想着,那小厮没一会儿便跑出很远,顺着月河河岸埋头找寻起来,雨水不断顺着他的头发从脸上滑落,他也并未在意。 忽然一道闷雷从远处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晴天霹雳,直接照亮了整个河岸。雷光中小厮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河岸,只见那里隐约有一人影在雨中晃动,身形窈窕而妩媚,空中也不断传来女子嘤嘤的哭泣声。 那小厮见此,壮了壮胆子朝那处喊道,“是哪家的小姐?” 因为雨点拍打地面的声音太大,他的声音没传多远便被雨声淹没,见没有人回应,那小厮便往河岸处靠去。随着距离的慢慢接近,水汽迷蒙中,一个身穿红衣,长发及腰的女子显现出来。 只是不知因何缘故,女子正站在雨中哭泣,她的脸朝向河岸,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小厮下意识的低头一瞥,却见女子脚上穿了双丝线秀成的牡丹鞋,此时被水浸泡过,竟有红色的液体从里面缓缓流出来。 仿佛感觉到身后的气息,女子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只剩下骨骼的面庞,幽幽说道,“等你好久了。” 大雨又持续了一个时辰终于停了,夜幕降临下来,光线有些昏暗。苏月钗站在庙堂前的飞檐底下,手中拿着柄桃花扇不断的扇着,脸上已是有些不悦。她今日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却遇上这样的鬼天气,这阿四也是,找几株随意草就这般难么,雨都停了还拜什么神仙! 将手中的桃花扇扔给一旁的小厮,女子玉手一招道,“我们回去。” 见苏月钗自顾自上了轿撵,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凑过去准备抬轿启程。为首的小厮看了看庙外,仍是不见有半个人影,便示意众人听吩咐先回去。 不待一行人踏出庙堂,院中的红色庙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在天边的最后几缕晚霞的映照下来,一身着红衣的人影从天而降,只见那人面上只有少许皮肉,其他地方皆是森森白骨,此时喉间发出咯咯的笑声,直接朝众人扑了过来。 大夏朝之人都听说过骨妖,却没有人真的见过,因为见过的人几乎都没有性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传说中,骨妖生于墓葬,且个个都是女子。那些女子多是作为陪葬,被活活闷死在墓葬中的。 因为死后魂魄无法离开陵墓,便会在无尽岁月中,寻找合适的尸骨凝聚身躯,待凝形后则便会离开陵墓,在凡间四处吸取凡人血肉,以求复生。 花田原也是个王侯府邸中的丫鬟,因生的漂亮,便给老侯爷做了填房。奈何老侯爷生平做了太多恶事,整个人戾气缠身,没多久便得了重病。侯爷临死之前,怕入了阴间无人作伴,便请了陵墓师,在入殡那天捉了王侯府中的所有女眷人殉,可怜花田还不过是豆蔻年华,便生生被闷死在了陵墓之中。 对于那些前尘往事,花田心中还是有恨的,但做妖这么久,时间长的都让她忘掉了当初的情景,连恨都单纯只是恨而已。 看着自己已经有些血肉的双手,花田皮肉模糊的脸颊扯起一抹弧度。在侯府里她最爱的就是夫人的手,每日晨起她为夫人梳妆,都能看到她涂了丹蔻的青葱玉指,缓缓划过乌黑的鬓发。那时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也能用丹蔻染甲,然后让侯爷纳她为妾。 眼睛望向下方,花田知道自己那时的心愿无法完成,但现在已经做了妖,她便要做最美的妖。 直接朝下方一人扑去,花田身上的妖气四散开来,包围了整个寺庙。为首的小厮眼见那妖怪直接朝自己扑来,露出森森白骨的双手上,长着尖利的指甲。整个人腿脚一软,便下意识的掀了肩上的挑子。 剩下的几人反应慢了些,便生生被倒下的轿撵压在了底下,还有一人直接被翘起的轿杆敲晕了过去。 尖尖十指瞬间穿过男子的胸膛,花田将手伸到嘴边舔了舔,紧接着便将手中还跳动的东西吞下肚,“被关了这么多年,终于又可以尽情享受了。”随着其诡异的声音在空中飘散,一具干枯的尸体瞬间倒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泥水,赫然是方才为首的小厮,竟在短短时间内便成了一具枯骨。 听着外面传来的凄厉喊叫,苏月钗紧紧贴着轿壁,动也不敢动。因为轿撵翻倒在地上,泥水混着血迹渗透进来,沾湿了她湖蓝色的衣裙,即便如此她仍是大气不敢喘,她知道此行一定是碰上妖了。 先前她说这月河山上有神仙并不假,可她没有将话说完,小时候她就听阿妈讲过,这月河山上不但有神仙,更有吃人的大妖,只不过那大妖早被神仙捉走了。双手紧紧握住胸前的玉佩,苏月钗一张俏脸毫无血色,她后悔不听娘亲的话,非要出府了。 很快吸干了一众男子的精血,花田贪婪的舔了舔嘴角,她已经很久没吃这么饱了。其红色衣袍包裹着的玲珑身躯,也开始显现出来,就连模糊的面孔也开始生动。 望着自己如同正常人一般的双手,花田抽出自己衣襟中揣着的一块娟帕,将双手间的血迹擦净,她依稀记得当年夫人的仪态,好像就是如此这般。 将沾了血迹的娟帕扔下,花田望向那边静静躺着的轿撵,目光微动。在那处,她闻到了处子的芳香,于她而言处子之血是大补,想要回复容颜,怕是需要不少女子的精血。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季青带着身后的毛团从山上下来后,雨便停了。走在泥泞的山路上,季青几乎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阵阵怒气,这可怪不得他,谁知道这雨来的快,去的更快。 路过河边时,狐九命黑乎乎的爪子一顿,然后望向一旁。这个地方他很熟,当初就是在这里,他被那个叫方信天的捉妖师捉住,但他之所以停下,不是因为重游旧地,而是因为他闻到了血的味道,以及空气中还未消散的熟悉的妖气。 不待狐九命做什么动作,其前方一直缓缓行着的男子,忽然不见了踪影。感受到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波动,狐九命迅速朝男子消失的地方奔去,去的晚了可就没得补了。 湿润的空气中还夹杂着雨丝,打湿了季青飘飞的墨发,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半空中,只剩下一个仰望天空的可怜毛团。在心中暗骂那人的无情无义,将自己扔在这里,狐九命在第三次踩进水坑后,终于腾空一跃化为人形,追了上去。 身形从树梢上掠过,季青已经看到山坳处破败的寺庙,正静静矗立在在一片树丛之后。茂密的枝叶掩映之下,只能隐隐绰绰的看到斑驳的木门,但那从紧闭的木门中,季青已经感受到了浓重的妖气。 第十四章 仙界旧事 一阵熟悉的波动传来,花田来不及将轿撵中藏着的女子揪出来,就被从天而降的一道剑光劈成两半,枯木一般的身体哗啦啦掉在地上。不待她再度凝聚成形,便已被庙门口的男子收入腰间的葫芦里。 抬脚踏上一旁的树杈,狐九命从这里便能看到那白衣人影已经进了寺庙,感受着里面传来的阵阵波动,男子脸上扬起一抹淡笑,继而踩着优雅的步子,朝那处走去,因为据他估计,不等他到达那处,季青就能解决战斗。 果不其然,等狐九命推开残破的庙门,进入破庙的时候,他只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形,而庙中原本冲天的妖气,此时也只剩下一丝。隐隐听到男子腰间的葫芦中,传来女子尖利的嘶叫声,狐九命笑道,“道士,打个商量,把她给我行不行?” 狐九命说话的时候,季青正挥手将地上的轿撵掀起,露出了里面瑟瑟发抖的女子。只见女子脸色苍白,正哭的梨花带雨,此时见了两人神色都有些恍惚。 苏月钗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泪痕,只顾傻傻的盯着不远处的男子,若外面的两人真的是妖,那长得还真是挺好看的。注意到女子的眼神,季青眉头微微一皱,脚步轻滑便挡在了狐九命前头。 被那人挡住,狐九命愣了下,他不晓得自己站的位置有什么不对,他只想要那人腰间的葫芦,里面的妖不管是用来补身,还是增长修为都是不错的。偷偷往前迈了两步,他听到前头传来女子怯怯的声音,“两位公子是人是妖?” 嘴角噬了抹笑,狐九命修长的手掌从青色的衣袖中伸出来,一边摸向男子的腰间,一边想着,这里既有人又有妖。 雨后黄昏,阳光柔柔洒在月河山脚下,为残破的荒庙渡上一层神奇的光彩。富贵好不容易从山上下来,便打算在这破庙里歇歇脚。 富贵是邻近村子里的樵夫,在此处砍了这么多年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大雨。上山前,隔壁家的打铁老汉说今日有雨,他偏不听,却真的被这场大雨险些困在山上。 将背后的柴堆倚在庙外的石狮子旁,他便抬脚往庙中走去。这间破庙他常来,以往下山晚些了,便会在庙中歇息一晚,等第二天一早城门开了,再回家去。今日眼看着天已经阴沉下来,他定是要在此处先歇息一番。 待他爬过几十层台阶,站在庙门外,富贵才发现寺庙的木门此时正虚掩着,而正对面的院井里站了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满头银发,活脱脱就是传说中的妖精模样。 这青天白日的,看到这样满头白发的人,富贵想都没想扭头就往回跑,他祖上传过了,但凡是白天出现的妖,必定是大妖,最喜食人精血、挖人心脏,他连延续香火的人都还没有,绝不能就这么被妖精吃了。 这边富贵连滚带爬的就要跑,那边季青已经听见了后头的响动。单手将伸到自己腰间的手按住,季青另一只手往后一抓,便有一道透明的气流从空气中凝聚起来,紧接着飞快出了庙门。 再回来的时候,那透明的气流上,已经卷了一个男子身影。该男子相貌忠厚、皮肤黝黑,此时一双圆睁的双目,正因为恐惧而有些发红,正是方才想要逃命的富贵不假。 被人提在半空中束缚着,富贵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任命的闭上眼睛,富贵心想,希望自己死后,自家的傻媳妇能找到藏在床下的那笔私房钱,虽说是他想喝花酒来的,但最终还是没能去成。 被季青按住的刹那,狐九命立刻感觉到浑身一麻,紧接着整个身体就丝毫动弹不得了,只能继续保持着偷拿东西的姿势。 知道季青用法力禁锢了自己的身体,狐九命只能愤愤的看着道士的背影,想象自己的目光变成一把火,烧了前头这个碍眼的棒槌。 季青将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的人放到地上,扔了两枚符纸他面前,随即看了一眼跪坐在原地的苏月钗道,“近日山里不安全,你们还是结伴回城吧。” 听闻此言,富贵望了望一旁貌美的女子,又看了看身着白袍的季青,和其身后无法动弹的狐九命,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刻将狐九命脑补成欲要伤人性命的妖精,将苏月钗脑补成遇害的千金小姐,将季青脑补成仙风道骨的道士,富贵才道,“原来是仙道在此降妖,富贵在此谢过道长的救命大恩。” 眼看那白袍道士一点特别的反应也没有,富贵便想到曾经有人说过,道士性格多半清高,且现在是捉妖的关键时刻,他与身旁的女子在此必定多有不便。想到这里,富贵又冲季青道了声谢,便捡起地上的符纸,拉起还在一旁魂不守舍的苏月钗,跑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季青才转回身来,看着仍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薄唇微动道,“你刚刚想干什么?” 感觉到身上的禁制瞬间解除,狐九命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凑到季青身旁,谄媚的笑道,“不干什么,就想看看你捉的妖长什么样子,到凡间这么久,我还没见过别的妖呢。” 季青瞥了那人一眼,什么都没说,便挥手将庙门关上,转身进了庙中。刚好先前的小厮已经将这里略微打扫了一遍,并不算太脏,季青便直接找了一处坐了下来,合上眼睛不看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被冷冷甩在外头,狐九命想也没想便跟了进来,一掀袍子便坐在了季青对面,“你到底给不给我,你不给我,我就自己动手取了。” 说着伸手朝季青腰间摸去,哪知男子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立刻准确截住了他的手。感觉到一股酥麻感传来,狐九命发现自己又不能动了,而此时男子才缓缓开口道,“一个时辰,金丹减半。” 狐九命闻言立刻炸毛起来,让他就这么定着一个时辰也就算了,金丹总共只有一颗,再减半那还有什么!想到这里,狐九命不禁咬牙切齿道,“臭道士,你凭什么!” 感觉到一只小妖的怒气,季青不禁睁开眼睛,将伸到自己身前的手移开,一字一顿道,“意图用歪门邪道提升法力,一个时辰;随意变为人形,金丹减半。”说完,便又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一只不能动弹的小妖,仿佛马上要自燃一般。 近日来天庭之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前往凡间探查镇妖塔情况的钟馗上仙,一直未归。不但音讯全无,其仙命牌也出现了裂纹,似乎陷入了生死攸关的险境。众仙不禁纷纷猜测,这与前些日子,破日神镜的预兆是否有关。 这日,玉帝前往西天佛界,欲向佛祖询问情况。佛祖坐在高大的莲花佛座之上,玉帝坐于其对面,佛祖手掐乾坤缓缓测算,半响后终于睁开双目道,“此番浩劫可大可小,就看三界的气运了。” 玉帝知道,佛祖言下之意便是看天意,可天意虚无缥缈,又怎么能靠的住呢?玉帝当日便离开天界,前往了三界之中的另一界游离界,那里有着无边无际的冥海。冥海又称八方巨海,里面存在着三座上古岛屿,那里环境恶劣,人迹稀绝,却隐藏着三界的无边秘密。 身处冥海之滨,玉帝看着下方海面飘荡不停地灰色死气,神色复杂。一旦被这些死气其入体内,即便是西天佛祖,也会轻则修为倒退,重则仙体陨灭。这里作为三界唯一残存的上古之地,除了魔没有任何人能够随意进出。 玉帝从怀中取出破日神镜,祭向半空,在神镜发出的光芒的笼罩下,其身形缓缓进入冥海之中。看着脚下不断翻涌侵蚀而来的灰色死气,玉帝控制着头顶的神镜,往冥海之北掠去。 一片无边的黑色魔气蔓延开来,在整个冥海中形成一座广阔的岛屿,即便是侵蚀力十分强大的死气,也无法靠近此处分毫。玉帝的身形从远处行来,他周身沐浴在光芒之下,显得与此处的一切格格不入。 看着下方蔓延着黑色魔气的岛屿,玉帝的眉头皱了皱,他能看的出,此处岛屿似乎更加大了一些。整个黑色岛屿上,除了嶙峋的山石外,只有些干枯的树木。那些树木仿佛也受到了黑色魔气的侵蚀,统统变成黑色,且不断在空气中来回扭动,仿佛午夜的妖魔一般。 岛屿的中央是一座冲天而起的石碑,巨大的石碑上雕刻着龙凤符文,石碑下则是一只定海神龟。神龟将石碑驮负着,龟面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巨龟狰狞张开的血盆大口中竟是站着一人。那人身体被巨龟黑色的长舌紧紧束缚着,两肩被铁链穿透而过,直直插入巨龟的喉咙深处。 玉帝立于半空,其声音中夹杂了一丝莫名的波动,“莫风,好久不见。” 被束缚的人听到声音后,身形动了动,垂着的头颅一点点抬起,透过凌乱的黑发,其一双血红的眸子露出来,里面遍布着满满的杀意。但见那人嘴角嗜血般的勾起,继而惨然大笑起来,待其笑声减缓,一道与那人形貌颇为不符的清冷声音传来,“你来这里做什么,终于决定要将我杀了吗?还是想要让我将你吃了?” 第十五章 血祭大阵 心中一阵郁结,玉帝想到了万年之前。那时他还未登上帝位,上古众神仍然存在,三界之中一片混沌。因他爱在混沌中游玩,偶然间在混沌之海中,发现了一块黑色原石。那石头虽然还未化形,却极有灵性,兀自在黑暗中发光,吸收混沌中的无尽灵力。 玉帝见此觉得有趣,便留了一缕精魂在其中,希望助其早日破体化形。没想到就是那时的无意之举,却造成了上古之中的一场浩劫,也因此成就了如今的三界。 神色间闪过一丝愁容,玉帝降落在巨龟身前的石台上,望着对面的男子道,“莫风,一切都是我的错。” 见面前之人神色黯然,男子一时间竟没有答话,其身子一震颤抖之后,猛然向前一扑,却被身后的铁链牢牢锁住。挣扎间,男子肩上森森的白骨都露出体外,“没错,都是你的错,只要你将我杀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将盘踞在男子身边的黑色魔气挥开,玉帝手中清风涤荡,缓缓将男子面前凌乱的黑发理顺,后又将其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变得崭新如初。他看着容貌与他一般无二,只是眉间多了一颗黑色晶石的男子道,“三界又遭浩劫,我只是过来看看你。”话落,便转身走了。 他能看的出莫风入魔已深,当初若不是自己将他囚禁在这无边冥海,也许此番也不会多这么多难解的波折了,就像佛祖所说,他已成了自己的心魔。 看着那道身影煽然离去,莫风眼中的血红之色渐渐褪去,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但只不过维持了一瞬,最终形成了一只赤红,一只清明的两色眸子,看起来十分诡异。 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莫风模糊不清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我宁愿你,将我杀了......” 入夜,月华如水,洒满了整座寺庙。庙墙下的一棵芙蓉树过了花期,又遭了这场大雨,便有些倾颓,在月光的照应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十分鬼魅。一阵风吹过,便有两道身影跃入了寺庙之中。 庙堂里狐九命倍感煎熬的数着时辰,丝毫没有察觉院外的情景,而季青则已经入定到了完全忘我的境界。要说这上古龙魂就是非比寻常,不但炼化起来十分困难,而且还保存着较强的自主意识,有时便是季青想找,都找不到。此时侥幸找到一丝,他便完全沉下心思,一心清除体内的异魂了。 一缕幽香从庙堂外面传来,在狐九命鼻间上打了个圈,就朝季青身上绕去。狐九命眼看着那团绛紫色的烟雾将道士围起来,那人却一点感觉也无,只是坦然自若的坐在那处,一动不动。 忍不住叫了那人两声,狐九命就发现身后有两道黑色的影子,被月光拉长,一直延伸到他身下。由于身子不能动,妖力也被压制下来,狐九命根本无法感觉到身后来的是人是妖,但在这种荒郊野外,也容不得他往好的地方想了。 皱了皱眉头,狐九命道,“是哪位妖兄?” 令他没想到的是,回应他的不是阴森恐怖的怪叫,而是一道熟悉的声音,“才几日不见,我就成了妖精了?” 太白金星将手中的瓷瓶收起,转而走到狐九命面前,拨了拨他僵硬的胳膊,笑道,“这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狐九命一看清来人面目,便立刻将用来套关系的假笑带好,再次看了跟前这位货真价实的神仙一眼。说实话,对一个神仙用美男计,他还是第一次。可是不待他那带着离魂之力的眼神飘过去,身后便又有一人挡在了他面前,正是月老。 眼看小狐妖被眼前这个碍眼的人挡住,太白金星冲其挥了挥拳头,便悻悻的转过身去。月老见男子背过身去,这才看了狐九命一眼,只不过他眼神中的占有意味太过明显,不禁让狐九命轻哼出声。 狐九命哼了一声,其实是想表达自己的不屑,如果不是想要让太白金星为他解了禁制,他断然不会对他用手段。可他不知道的是,那声轻哼落在月老耳中,那就是赤衤果裸的挑衅。脸上噬了一丝云淡风轻的浅笑,月老袖中手指微动,便又为狐九命增加了不少禁制时间。 感觉到自己身上原本快要消失的压力陡然增加,狐九命一双银色的眸子瞬间要喷出火来,好样的,居然暗地里给本狐妖使绊子,别以为你是神仙,本狐妖就会放你一马,睚眦必报那可是本狐妖的天性。 没一会儿,季青体外的紫色雾气便消失的一干二净,而其本人也很快从入定中转醒。在看到两个太白金星和月老立在自己眼前时,其眸中一丝淡金色闪过,紧接着便又恢复平静。 施施然从原地站起,季青挥手将那个仿佛雕像般的男子变回原形,才道,“你们怎么来了?” 太白金星没作声,倒是一旁的月老倪了趴在原地装死的狐妖一眼,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开口道,“钟馗上仙生死不知,此番来找你是希望能够用他留下的信物,找到他的踪迹,不知道小半仙可曾将那物带在身上?” 季青将原地装死的狐妖挪到自己身边,正色道,“信物我留在了常乐都,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用到那东西。” 虽然季青还未真正成仙,但也算半个仙人,月老没打算隐瞒,便将近日来天庭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他。季青听到破日神镜显现预兆时,心中竟头一次有所呼应,这让他不禁在想,三界中的这场浩劫是否与那龙魂有关,但七太子的龙魂不是早已因自爆而不复存在了,又那么会使三界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难呢?而且,钟馗上仙的失踪,是否也与此事有关? 听着男子平静的声音,太白金星倚在落了灰的香案旁,不住的叹气。三界的大劫难,又何尝不是他的劫难。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一定还在自家大殿里清闲自在,哪用得着这么东奔西跑的,更何况还要跟月老这厮在一起。 待月老将一切交代清楚后,季青踢开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正挂在自己腿上的毛团道,“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常乐都。” 第二日清晨,季青一行人便回了常乐都,当日钟馗上仙赠与他的东西他没收着,因为他觉得一定用不到,便放在了土地那里,现在也不知道土地是否还将那东西保留着。 方一进常乐都,季青就察觉到一丝怪异,虽说现在还是清晨,街上摆卖的商铺和货郎也应该晨起了才对。可此时街上却只有秋日的枯叶,和几盏闪着微光的灯笼,十足的萧索模样。就连跟在其身后的狐九命,也动了动爪子,贴在了季青身后,他感觉不到城中有任何人气,就连妖气也十分微弱。 从常乐都主巷经过,季青隐约看到有人从门缝中偷偷看他,窄小的门缝中,只露出一双眼白过多的眼睛,那眼睛里透漏出浑浊和邪恶。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季青便听到不远处的祭台上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声,下意识的往那处看了一眼,便见那处人头攒动。满城百姓竟然都聚集在了祭台周围,仿佛正在围观祭台上的情景。 太白金星性子本就急躁,听到声响后,立刻抬脚朝那处奔去。月老来不及将其拦下,便只得跟在其后,流星赶月般的追了过去,结果不待两人靠近祭台,便有一道血红色的光柱从那处冲天而起,直入云霄,而祭台旁围观的百姓,此时见了空中的光柱,却仿佛中了魔一般,兀自在原地走动起来。 季青从半空中往下看去,只见祭台边站着的百姓,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一般,不断沿着某种轨迹走动。而随着那道血柱的出现,所有人的脸色都迅速苍白起来,紧接着其身上的精血被迅速吸干,变成了一具具干枯的尸骨。 随着半空中光柱的消失,整座常乐都仿佛被一块血色的结界蒙住,四处都被红色的血光笼罩着。而但凡被血光照射到的尸骨,都开始从地上缓缓爬起,朝四人所在的方位行来。狐九命抓着季青的袍角,看的仔细,那些人的眼白多到几乎看不到瞳孔,正是先前在街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季青将手中的长剑握起,挥手便朝其中一具尸骨劈去。只见银白色的剑光一闪,那具尸骨便被斩成碎块,摔落一地。但没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些尸骨便又拼凑成原来的模样,再度朝他们的方向行来。 太白金星见到此情此景也是一惊,在感觉到身后之人拉住了他的手腕之后,也没有挣开,反而面色沉重道,“这是……血祭大阵!” 月老知道眼前的男子乃是征战之星的化身,必然一眼就会看出此中的玄机,他将男子拉在自己身侧,点了点头道,“有大麻烦了。” 所谓血祭大阵,是一种上古魔阵,乃是仙魔大战时流传下来的困仙阵。只要被困在这仙魔大阵之中,不出五日,里面无论混沌真神还是九天玄仙都会魂飞魄散,而这血祭大阵最大的特点便是,只要大阵不破,阵中血祭之人的尸骨便能永生。 第十六章 妖皇花卿 拉着身旁之人回到季青身边,月老道,“小半仙,事态紧急,想要破除这血祭大阵,我们必须在五日之内,找到两处阵眼。这样,我与太白去寻找阵眼,你先去取钟馗上仙留下的东西。找到后,在这处汇合。” 上古仙魔大阵季青听说过不少,这血祭大阵便是其中威力最大,连太白金星都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自然也是答应下来,直接朝土地庙的方向而去。 血祭大阵之所以能克制所有仙佛,首先便是隔绝灵气,一旦大阵中没有丝毫灵气,便是仙佛也会渐渐如同凡人一般,而血祭大阵真正的危险还在晚上。此时季青尽量减少法力消耗,从迎客楼后的小路,直接拐入了土地庙中。 狐九命扒着季青的袍角,生怕一不小心便掉入下方的骨头堆里,想必一旦掉下去,下面的骨头都能将他活活埋了。 感受到自己腿上小妖不断收紧的爪子,季青心道,明明是狐妖怎的如此胆小,妖魔之间的关系不应该十分融洽吗?伸手将挂在自己腿上的狐妖拿在眼前,季青道,“不如你下去看看。” 狐九命本来以为道士转了性,终于知道自己挂着很累,要抱着他让他休息一下,没想到男子才将他拎在眼前,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将他从空中扔了下去。 眼看下面无数张牙舞爪的尸骨不断逼近,狐九命浑身的狐毛都立了起来,近日来,随着八月半的接近,他的法力越来越弱。此时经季青这么一丢,浑身法力都有些迟滞,待他终于能调出一丝法力时,一只面露獠牙的尸骨已经扑了上来,尖尖的利爪也伸向他的脖颈。 知道这下一定是躲不过了,狐九命猛地在空中转了个身,决定保住自己的脸和小命要紧,其他地方随便抓,随便咬好了,只要留一条命在,明日便还是一条好狐!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狐九命只觉得尾巴一紧,便已经落在了一人的怀里。嗅着那股熟悉的味道,狐九命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该气愤。银色的眸子瞥了那人一眼,却见那人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季青也是看着那只浑身紧绷缩在自己怀中的毛团,他扔狐九命下去,确实想知道妖魔是否能和睦相处,但他没想到这只平时傲慢到不行的狐妖,妖力居然这么弱,连最普通的飞行术都不会。 将毛团放在自己肩上,季青有些疑惑这只小妖是如何长这么大的。扫了一眼下方尸骨如山的土地庙,季青决定下去看看,在冲入下方的尸骨堆之前,他淡淡道,“抓好。” 虽然心中对方才悲哀扔下去的事情还有些介怀,但看在道士将他置于肩上的份上,狐九命决定原谅他,而且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他可不想被道士扔下,成为这尸骨大军中的一员。默默将手下的袍子抓紧,狐九命便看到眼前大片剑光闪过,然后下方便被清出一大片空地,而空地右侧则有一朱红色的木门显露出来。 施施然落在地上,季青在满地碎骨重新凝聚成形之前,便推开那扇木门,走了进去。随着季青身形的消失,那扇木门便又轰然闭合,门页闭合之间将一个尸骨的手臂夹断。 进入土地庙后,狐九命便被迫从道士的肩膀上下来,虽然他觉得那地方不错,想要多呆一会儿,但奈何道士不同意。跟在那人身后,从挂满黄色符条的外殿穿过,来到内殿,狐九命便看到一个身形矮小的老者,正倚在殿内的柱子上瞌睡。 料想常乐都出现如此异景已有些时日,季青看到土地庙外的禁制,再加上外面大堆的尸骨都涌入此处时,便意识到土地老儿会在殿内。此时见那人竟还在瞌睡,季青便直接将一旁的酒壶从桌子上拨了下来。 只听得一声脆响,土地立刻一个哆嗦,从地上跳了起来,混乱中他没摸到自己的拐杖,便拿了个酒壶横在身前聊作防范,想当初他可是用酒壶,生生拍飞了一只尸骨的。 手执酒壶一阵乱挥,直到挥的胳膊都累了,土地才停下来。伸手扶起遮住自己眼睛的布帽,土地这才看清眼前之人。只见一身白衣的男子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男子身后则跟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妖,此时狐妖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戏谑。 恨不得立刻扑倒男子身前,土地一张老脸都泛着光道,“季青,你终于来了,小老儿我等到花都谢了。” 将凑到自己身前的人推开,季青道,“钟馗上仙留下的东西还在吗?” 最然被季青推开,土地也不在意,他随手将酒壶丢开,并捡起自己遗落在一旁的拐杖,从拐杖的顶端取出一个闪着蓝光的小瓶,邀功似的冲季青晃了几下道,“小老儿我什么时候弄丢过东西。” 将那东西接,季青能够感受到里面传来熟悉的波动,正是钟馗上仙的气息不假。而瓶子中装着的,则是钟馗上仙的一缕魂魄,现在钟馗上仙被困,若不凭借魂魄的感应,恐怕难以寻到他的踪迹。 将东西收好,季青问道,“我走以后,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里冥海之滨,涛涛江河之上,一座万丈高山的虚影一闪而逝,此处是一处名为狐丘的游离界。这处游离界着中,四处充斥着晶莹的灵气,无数精怪都在其中出没,只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在这座游离山的最高处,矗立着一座黑色的宫殿。 宫殿完全用黑色的冥石铸成,每一块冥石之上都刻满了繁复的纹路,显得十分古朴神秘。宫殿之外方圆数百里草木极为繁盛,且不时传来嬉笑打闹之声。 一道粉色的身影从树丛中掠过,很快来到了大殿之前。随着殿门打开,一道明亮的光从里面射出,照在那道身影之上,而随着殿门再度闭合,那道身影也迅速消失不见。 进了大殿,桃溪偷偷瞧了上方王座上的男子一眼,便立刻跪拜下来道,“王上,云沧山擎天妖王死了。” 大殿之上,玉石所制的宝座上一男子斜倚其中,红色云袍半敞,露出其蜜色的胸膛。男子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此时听了下方的答话,便睨着眼睛看过来,狭长的凤眸中闪动着欲念之色。 单手将低头在自己身下的人推开,花卿吸了口气,嘴角挂了抹笑道,“死了便死了,这种小事也值得禀告。” 察觉到一道危险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桃溪大气未敢喘,刚想要答话,却忽然感觉周身一紧,整个人已经被提起迅速朝王座上的那人飞去。 伸手将人搂在怀里,花卿的双手从男子粉色的衣襟中摸进,不过片刻便感觉到怀中人一个颤栗,他动作仍是不停道,“若答案不能让我满意,你知道后果。” 桃溪面上带了丝绯红,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妖皇定然会不高兴,但他偏偏就是赌对了,只要能够躺在这人怀里,这就足够了。感觉到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越来越用力,几乎要将自己的下颚捏碎,桃溪才重重喘了口气道,“王上......啊......云沧山的妖精们都传开了,百年前云沧山有一九尾妖狐现世。擎天妖王动用私权,虚瞒不报,近日因为那只狐妖下界,却是死了......” 闻言,花卿神色微动,手下的力道也是越来越重。尽管桃溪用力抿住嘴,却仍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直接无视那人的反应,花卿便将嘴唇附在怀中人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不要耍小手段,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好好把握。” 感觉到男子话语中的寒意,桃溪薄唇微张不断喘着粗气,想要适应那人的动作,却只是徒劳,只得失声道,“王上.....那狐妖是只男狐。” 话音刚落,桃溪便感觉桎梏着自己身体的手臂,陡然用力,力气大的几乎要将他生生勒成两截。幽深的凤眸中波澜不定,花卿下意识的停下动作,再度将怀中人的脸捏住,放在自己眼前道,“那只狐妖现在在哪里!” 桃溪艰难的动了动嘴唇道,“在凤麟洲一带。” 看着男子毫不犹豫转身离去,桃溪黯然跌落在王座旁。他知道真正能够得到那人真心的人,已经不在了。默默整了整衣衫,桃溪便一瘸一拐的出了大殿。 站在大殿外的高台之上,他能看见下方随风翻涌的碧浪翠海,而这方天地的皇者早已乘风而动,往那凤麟洲去了。 千年前,他只是离魂山中的一棵桃树,因生在溪边,化形后便名桃溪。他曾亲眼见过这座游离山的另一位王,那人是只狐妖,生的倾国倾城,最终却被一道天雷劈的灰飞烟灭。自那人死后,妖皇大人便性情大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自那时起,这座游离界便有了新名字——狐丘。 花卿腾空于万里之外,尽管周围流云纷扰,却阻挡不住他的身形。他乃是一条烛龙,生自离魂山里炙热的岩浆中,吹为冬,吸为夏,有着滔天的本事,才做了整个妖界的皇。 第十七章 打个商量 刚从祖洲掠过,花卿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熟人拦住了去路。将脚下的流云踏碎,男子立在半空中,冲对面之人笑了笑道,“拦住本皇的去路,是想邀本皇再去你的丹殿做客吗?” 太上老君面色一僵,便想到了百年之前,男子跑到自己丹殿里的情形。只不过稍微回想了一下,他便觉一股无名肝火从肚子里窜起,直冲三清穴。将臂间的拂尘换了个位置,太上老君才道,“妖皇此番是要去哪里,我乃是奉陛下之命,想要与妖皇打个商量。” 花卿闻言,面色不变道,“老君有话直说,只要东西给了,没有什么事不能商量。” 就知道那人生性狡猾,太上老君当初并不同意选妖皇前去帮忙,却无奈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便只能听从玉帝的吩咐,没想到还没到狐丘便遇上了他。从腰间掏出一个玉瓶,太上老君直接将其扔进花卿怀中道,“里面是足足一百颗淬神丹,陛下希望你能去凤麟洲的常乐都一趟,帮个小忙。” 将东西塞进袖中,花卿一听是要去凤麟洲,便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左右他也是要去凤麟洲的,顺便去帮个小忙也不耽误。不等对面满脸褶子的老者再说什么,花卿便已经化为一条赤色长龙,腾云而去。 太上老君见那人离去后,也迅速消失在半空中,那日破日神镜显示预兆,他便觉得那一片火红的炼狱情景,像极了薪火之地。可是那魔头已经被羁押了近万年,就算没有炼化成灰,怎么也不可能从中出逃才是。 此次既然已经下凡,便去那处看上一看,而且薪火之地的不灭薪火是炼丹的最佳火种,顺手取一些也好。 花卿仅用了半日便到达凤麟洲,悄然融入下方的市镇中,他本想打听一下常乐都在何处,却立刻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波动从远处传来。俊挺的眉峰微皱,他从离开离魂山后就再也没有感觉到魔气了,现在从那处传来的波动正是魔气不假。 扫视了一下周围,花卿才察觉到这个市镇的异样,非但凡人数量极少,就连妖族的气息也十分微弱,竟像足了一座死镇。知道自己又被那个老谋深算的老君骗了,花卿将腰后别着的长萧取出,轻吹了几个音节,便有一只青雀从远处飞来。 青雀落在地上,化为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见妖皇便立刻跪拜下来,“妖皇大人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花卿指着远处的一座城邑道,“那是何处?” 女子往那处一望,便立刻回道,“回禀妖皇大人,那处是凤麟洲都城——常乐都,前些日子不知被什么人布下了大阵,已经成了有进无出的险地。我听常乐都城下的树精说,里面似乎困住了几个神仙。” 将长笛插回腰间,花卿便直接朝那处掠去。既然已经收了东西,他便会前去搭救,但救不救的出来可不能怪他了,但凡牵扯上魔字的,便是天上那位佛祖也不想沾染,更何况是他。 土地庙中,土地终于添油加醋的将季青离开后的事情一一道出。原来,季青前往镇妖塔没多久,整个凤麟洲的道士、和尚、巫师便都被一道圣旨召去了夏都,不日回来后便开始在各地布置阵台。常乐都作为一洲之都,自然也不例外,由一巫师领着以祭台为根基,建起了一个巨大的阵图,作为护城之用。 满城百姓当然无人反驳,而是十分支持,因此,在季青回来前三日,那阵台便布置成功。自那以后,城中之人每日都会莫名减少,官服几番追查也毫无头绪。土地是地上仙,自然看出那阵台不妥,但他不能擅自离开常乐都,便只能通过玉诀奏禀玉帝。 不过三日的时间,常乐都中的百姓,几乎近半都被吸干了精血,每日在街巷上游荡。由于天庭迟迟没有消息,外面又是无数想要将他生吞了的尸骨,土地法力低微,便躲进了土地庙里,直到现在。 抹了一把辛酸泪,土地坐在原处,眼巴巴的望着季青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因为土地啰嗦了半天,外面日头已经升起,挂在半空,原本暖色的阳光透过红色的膜壁照射下来,显得十分诡异。外面的符纸被红色的光线照射几下,便纷纷从木壁上脱落下来,显然是失去了灵性。 季青见到此景,又瞥了眼外面越来越多的狰狞尸骨道,“自然是先出去。” 此时狐九命已经在土地庙里翻了一遍,除了贡奉台上的几个生了霉的大饼外,他什么都没找到。作为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妖,他觉得自己明显被虐待了。蹭上季青小腿,狐九命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愿望。 土地本来还没怎么注意到狐九命的存在,此时看到他蹭上了季青的小腿,眼睛几乎就要脱框,他伸出手将狐九命拉到眼前,惊讶道,“这是只狐妖?” 银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怒色,狐九命隐藏在肉肉中的尖利指甲瞬间伸出,将捏着自己的两只枯手,抓了个花开处处。轻盈的落在地上,狐九命瞪了面前的老者一眼,便又转移到季青身边。 没料到看起来十分温顺的狐妖,性子这么烈,土地没提防之下被抓了个正着,眼看着那只狐妖再度蹭上男子的小腿,土地觉得天要下红雨了。季青的性子他最了解了,冷漠又不善言辞,别说对妖,就是对人,土地也没见他这么纵容过。 刚认识季青那阵子,土地没少被他一脚踹到天边。他记得那时候,季青周身三尺之内,几乎是人妖皆无的,可不像现在,一只小妖居然都可以在他身边随处打转。 被脚边的毛团缠的烦了,季青便以为狐九命知道一会儿要出去,心中害怕,想要爬上他肩头。便单手将毛团拎起来,放在了自己左肩。感受到毛团的四只肉爪按在自己肩上,季青非但没觉得别扭,反而觉得有些安心,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理活动,季青转身就往庙外走去。 土地还沉浸在方才看到的情形中无法自拔,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季青天生对毛绒动物没有抵抗力?那之前他收的那只蜘蛛精算什么,也长了不少毛来着。不待他想出结果,耳边便是一阵咔嚓之声,只见白衣男子已经推开门,一剑劈了出去。 明亮的剑光以横扫之势将外面成堆的骨妖,变为了满地的碎骨渣,而因为庙门大开,有不少断肢残臂被打落进来,并开始在庙内乱爬。土地见此,立刻从原地跳起,追着季青的身影出了土地庙。 方一从庙中出来,土地又便被眼前的情状惊了一下。莫说他自从躲进土地庙就再没出来,就算他一直在庙外,也会吓得打颤。 土地庙本就位于一座小丘之上,层层石阶从下方铺就上来,原是十分恢弘的。可现在从上往下俯瞰,却只能看到一条尸骨堆成的长阶,长阶上白骨森森,魔气肆虐。 此时从半空离开最安全,却十分消耗法力,季青便带着两人一路从土地庙杀了下去,所过之处虽无血光四溅,却是白骨遍地。狐九命站在季青肩头,狡黠的狐目不断打量四周,以防有什么意外。这里的诡异程度远超妖界,他还要等着道士的金丹,度过五日后的变身呢。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季青才到达祭台旁,月老二人早已在那处等着了。只见两人脚下踏着一块圆形石盘,那石盘不断旋转着,不时发出几道亮光,但已然有些暗淡。此时看到季青过来,两人都是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有找到阵眼。 季青见此,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他早已料到这上古大阵没那么好破,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毕竟这座大阵是普通凡人所建,没想到竟真的一处阵眼也没找到。 指了指不远处的迎客楼,季青道,“我们先去楼内。” 月老见那处的酒楼足有五层之高,呆在祭台边也不是办法,就答应下来。一行人入了迎客楼,月老便将脚下踩着的石盘悬在了迎客楼上,石盘上的光线照射下来,所有接近迎客楼的尸骨皆被震飞,一时间再没有魔物接近。 进入迎客楼顶层,太白金星斜倚在一处花窗旁,愤愤道,“近来真是时运不济!”说着,还瞪了身旁的月老一眼。方才在常乐都中找阵眼时,他险些掉进尸骨堆里,虽说是那人救了他不假,但如果不是那人,他根本不必下凡来。 收到男子的注视,月老只当没看见,身子紧挨着那人丝毫未动,脸上挂了一抹笑意,对季青身旁的土地道,“你就是此处的土地罢?” 土地恭敬的揖了个礼道,“小老儿见过上仙。” 月老捏着耳边的一根发辫,再次向土地询问了常乐都前几日的情形,土地闻言,自然不敢怠慢,简洁明了便将事情讲了个清楚。狐九命听着土地简短版本的讲述,头顶的耳朵不禁抖了几下。 听完土地的讲述,月老对坐在一旁的季青道,“小半仙,你怎么看?” 季青似乎习惯了肩头的毛团,进了迎客楼也未将其从肩头赶下来,此时听到月老的话,面色不变道,“此事定然与皇室有关。” 布置常乐都的巫师,是从夏都回来之后才设置了这嗜血大阵,如果不是夏朝皇室流传出来的话,就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解释了。而且,这大夏朝少不得已经易主,被不知名的邪魔控制了。 月老看着外面不断被甩飞,又不断继续朝此处靠近的尸骨一眼,神色不禁沉重了一分。若是真个凡间被邪魔掌控,那整个三界才是真正迎来大浩劫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道,“等天庭的救兵吧。” 第十八章 鸿雁之过 一行人呆在迎客楼中都是沉默,虽然土地已经通知了天界,但以天庭的效率,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派下人来。再过四日,他们若还不能逃出去,说不定就要变成那些尸骨中的一员了。 狐九命瞥了眼窗外,却是见到一队鸿雁飞过,由于此处禁制的缘故,这些大雁自飞入常乐都的范围后,就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只能在城中不断打转。看着那些膘肥体壮的大雁,狐九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真的很饿了。 爪子不安的挪动了几下,尾巴也不能自抑的竖起来,狐九命已经做好了出去捉一只回来的准备。季青自然也是察觉到肩上毛团的异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将其从自己肩上扔下来。 揪着毛团后颈的狐毛,季青将其从肩上拎下来,然后仿佛解释一般说道,“我要打坐了。” 看着那人闭上眼睛,狐九命便迈着短腿跃上了窗沿,从这里他能看到城墙底下,有一棵高大的芙蓉树。而那队大雁,应该是飞的累了,正栖息在芙蓉树上休息。再度瞥了眼酒楼跟前无数活动着的尸骨,狐九命转身从窗沿上跃下,窝到了季青脚边。 土地一个人倚在靠近楼梯的木凳上,紧盯着那边的所有动静,此时见狐九命又窝在季青脚边,他脸上的褶子皱的更深了,他不能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了?不待他再对这个问题多做研究,那边太白金星已经一脸绯红的从他面前飞奔而过,飘下楼去了。 听着楼下震天响的脚步声,土地觉得整个楼都有被踩塌的趋势,紧接着,只见月老也一脸淡笑的从他面前经过,从容不迫的下楼去了。将手边的拐杖放在眼前,土地嘟囔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回事。 踏云站在半空中,花卿打量着下方一片死寂的都城。只见都城上方,一个血红色的结界仿佛巨大的瓷碗一般倒扣下来,将整个常乐都笼罩起来。大阵将都城里的一切声音都隔绝开来,从外面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情景。 万年前的上古大战,花卿并不知情,但他曾在妖界的密梓中窥探到一丝秘密,是关于魔的。上面记载,上古之战,仙界险胜,是借助了一人之力,而那人自那场大战后便消失了。仙界重整三界后,便将最后一只魔魂镇压起来,至于镇压之地,密梓中也并未提及。 密梓中最重要的便是介绍了许多上古阵法,以及鉴别仙魔的方法,而密梓最后则提到了冥海,说那处是整个三界最神秘之地。花卿虽曾试着进入冥海过,却并没有深入,因为仅仅站在冥海之滨,他便能够感受到在浓重的死气之内,隐藏着其他东西。 此时见了这个大阵,花卿立刻判断出这是上古血祭大阵,想到有可能与上古神魔有关,他决定先在外面观察一番。即便是他,如果冒然入阵,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破阵而出。 时间过的很快,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下,黑暗来临。由于红色结界的遮挡,原本莹白的月亮也仿佛染上一层血色。月光从结界上落下来,透着肃杀的味道。 白森森的尸骨被月光照射到,立刻散发出一阵阵青色的迷雾。迷雾随风飘动,逐渐将整个常乐都都笼罩起来。迷雾之中,原本四处乱动的尸骨也瞬间消失了,天地之间都是一片死寂。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狐九命便已经再次爬上了窗沿,看着下方魔气森森的街巷,他做好了出去的准备。偷偷看了眼原地打坐的人,狐九命便迈着短腿下了楼。 月老先前将太白金星气跑,此时正在迎客楼底层哄人,说话间,眼神一瞥便看到一抹银色的身影,迅速从门口溜了出去。他推推坐在一旁的男子道,“我看到那只小狐妖跑出去了。” 太白金星原本没打算理月老的,此时听了这话,忍不住回头一看,却被那人立刻捏住下巴,吻了上来。感受到唇上传来的温热感,太白金星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敢吻他,只见其左手瞬间出现一根长棍,当即冲着那人的后背敲了下去。 感受到后背掀起一阵疾风,月老单手箍着那人的身子,另只手出现一柄玉扇,就将那根长棍挡在了半空。 狐九命从迎客楼出来,几步便钻进了青色的雾气中。起先他还是比较警惕的,但很快他便发现周围一只尸骨都没有,静悄悄的,街道上只有几只昏黄的灯笼在雾气中飘摇。 瞬间化为人形,狐九命便朝城墙根处的芙蓉树走去,行走间,他的身体隐隐有些不稳,在雾气的映衬下,倒像极了鬼魂。想到今日的晚餐终于有了着落,狐九命还是走的脚下生风,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无数长着翅膀的夜叉鬼,正贪婪的盯着他的背影。 芙蓉树上,数十只鸿雁正停在那处歇息,为了抵御夜晚的低温,他们将脑袋缩在翅膀底下,从远处看起来像是树上挂了几个圆球。狐九命仰望着上方的树枝,在他眼里,那些熟睡的鸿雁,早已变成了香喷喷的烤雁。 目光锁定最大的一只鸿雁,狐九命左手已经出现一柄银鞭,并瞬间朝那处甩了过去。清脆的鞭声惊动了树上歇息的大雁,除却那只被束缚的大雁外,其他几只纷纷飞上了天。狐九命左手用力,便打算将到手的大雁从树上拉回来。 忽然一阵阴冷的风从上方飘来,狐九命来不及将银鞭收回,便看到几只长着翅膀,青面獠牙的夜叉鬼从上方扑了下来。此时狐九命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入夜后,他一只尸骨都没看到,原来他们在晚上竟能够变身为会飞的夜叉鬼。 只见他们飞快的扑上那只不断挣扎的大雁,没一会儿,一只活生生的大雁,便已经只剩下骨架,从上面掉落下来。 明明好好一餐,就这么被破坏了,狐九命心情瞬间变差。躲开从天而降的尸骨,他将手中的银鞭再度劈出,便将那几只夜叉鬼拦腰劈断。瞥了眼半空中消散成青烟的夜叉鬼,狐九命便准备回去,料想方才被他惊走的大雁也是被这些东西吃了,他觉得还是回去找道士,要点东西、填饱肚子更好。 银鞭瞬间缠回腰际,狐九命才一转身,便立刻后悔自己偷偷跑出来这件事了。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长着翅膀的夜叉鬼,他们睁着绿油油的眸子,或高或低、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半空中,正盯着狐九命一动不动。 默默将腰间的银鞭再度握回手中,狐九命扯了扯嘴角,开始缓缓后退。一鞭子抽死几只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要抽死眼前这些,难度系数恐怕跟与道士双修差不多了。 随着他不断后退,无数夜叉鬼便开始慢慢向前,显然先前狐九命一鞭子抽死数只夜叉鬼的事,让他们有些忌惮。眼看包围圈不断缩小,狐九命的后背已经贴在了身后的树干上,他本以为能拖到道士来救他,现在看来,只能一拼了。 长鞭瞬间化作数丈长,环绕在身侧,狐九命将所有近身的夜叉统统劈飞,便一个纵身朝芙蓉树顶掠去。若他一直在树下,绝对会被这群魔物吃的渣都不剩,高处虽然更危险,但至少此处的异动,能够被季青他们发现。 感觉到体内妖力不断减少,狐九命劈飞一只夜叉后,周身白光一闪,身后便显出了四条雪白的尾巴来,这个数量对他来说已是极限。或许是他九尾妖狐的本体极具诱惑力,在他半化身之后,更多的夜叉鬼蜂拥而来,一时间整个芙蓉树上空,便出现了一个青色的巨大圆球,而圆球中央隐隐透出几丝亮光来。 此异象方一出现,立于常乐都外的花卿便立刻察觉到了,由于那处靠近结界边缘,他更是将那处发生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楚。只见无数青黑色的魔物,正将一人包围起来,那人尽管勉力抵抗却仍不敌,逐渐被淹没在魔物之中。 花卿看着那处的情形,却没有想上前帮助的意思,就算那人是天上的神仙,也不能成为他出手相救的理由。 就在他打算袖手旁观时,半空中的灰色圆球忽然炸裂开来,无数青灰色的魔物被轰飞,只剩下半空中一团白色的光球。光球中,一只身后生着九条白色尾巴的狐妖正立在那处,浑身散发着浓重的上古之气,身形却有些摇摇欲坠。 狐九命立在半空中,虽然将周围讨厌的东西都赶开了,却感觉眼前的一切瞬间模糊,接着便瞬间失去知觉,从空中掉了下去。 季青感觉外面有异样的波动传来,下意识睁开眼睛,朝自己脚边望去,却意外没有看到那只粘着自己的毛团。起身来到窗边,只见远处正有一只九尾妖狐立在半空,此时那狐妖身体晃了晃,便朝下方落去。 瞬间消失在原地,季青迅速朝那处飞去,只留下一阵清风飘过,掀起了土地花白的胡髯。土地睁开眼睛打量四周,却见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整个顶层只剩下他一个。睡意全无,土地摸起一旁的拐杖,便下楼去了。 在看到空中的毛团坠落下去的刹那,花卿想都未想,便冲那个身影而去。毫不犹豫进入结界内,花卿却见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俊美道士,已经先他一步将毛团抱在了怀中,此时见他突兀出现,正朝这边看来。 第十九章 身陷困阵 从狐九命现出原形,到季青出现,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花卿没想到自己此番想找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一时间便立在半空没动,不过他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已经昏睡过去的狐妖身上。 因为对面男子的眼神太过明显,季青眉头皱了皱,直接将怀中的毛团搂得更紧。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的幼稚,反而将对面之人打量了一番。只见来人身着一身艳红长袍,两襟相对处只用一根细绳系着,露出大片麦色的胸膛,满头墨发披散在身后,腰间则别了一根长萧。 季青做半仙也不是一时半刻了,妖皇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就连玉帝也要忌惮几分,而当年随钟馗上仙修行时,他也曾见过那人背影,如今将眼前之人稍稍打量一番,季青就已经知道此人身份,定是妖皇不假。 被眼前的道士毫不避忌的打量,花卿并未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有趣,他做妖皇这么多年来,已经很少遇到敢这么看他的人了。脸上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花卿看着对面的男子道,“不是说这血祭大阵里困了两名上仙吗?怎么上仙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个半吊子。”说着,他将本就凌乱不堪的衣袍,象征性的整了整,接着道,“可怜本皇还特意闯到这阵里来,无趣。” 不知为何,季青就是看对面之人不顺眼,随即淡淡道,“觉得无趣,妖皇大可以即刻出去。” 感到一股庞大的威压从对面传来,季青面色不变立在半空,只有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轻吟,随即便是一阵沉默。而此处的诡异气氛,反倒是让周围蠢蠢欲动的魔物丝毫不敢靠近,只能散布在两人周围,意图伺机而动。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波动,三个人影从雾气中显出身形来,为首的男子面容清秀,面色却不太好,正是月老不假。花卿一见为首之人,脸上立刻换了个不屑的表情,冲着男子道,“怎么是你?” 月老见了半空中的男子,却是立刻喜上眉梢,就差满头的发辫都翘起来了。本来他正在进行人生的最大事业,被土地打扰了心里正不痛快,此时一见花卿出现在这里,立刻意识到他大约就是玉帝派来的救兵,眼看出去有望,他自然不在乎刚刚那点小插曲了,正所谓来日方长。 玉扇划过,将大片魔物化为青烟,月老便先到了两人中间,虽然感觉到气氛略僵持,但他还是先冲花卿打了个招呼,“妖皇终于肯离开狐丘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花卿闻言面色一僵,当年那人一走了之,虽说他用尽了各种方法,却仍不能使那人复生。自那以后,他便去冥界奈何桥守了千年,也是在那时,他遇见了月老。月老最擅人间情爱之事,主动为他测算,说他早晚有一日会找到此生挚爱。 那时他听了,便抬起醉意满满的眸子,望着对面之人道,“找到此生挚爱?可是,本皇此生挚爱已经死了。” 月老那时候不过才刚刚成仙,对花卿与那人的事并不清楚,便直言道,“怎么可能,我已为妖皇测算过了,虽说时间算不清楚,但能肯定的是,妖皇此生挚爱就在人间。” 狠狠将手中的酒坛摔在地上,任凭酒水溅湿两人的衣袍,花卿眼睛通红真就是个妖怪的模样,他单手掐着对面之人的衣领咆哮道,“在凡间?笑话,简直就是笑话!” 被那人狠狠甩开,月老不明所以的看着男子状若疯癫的乘风而去,之后的千万年时间,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妖皇了,因为那人竟是放出话来,此生再也不出狐丘山。也是在那之后,月老才知道,狐丘的那一位王,就是因了凡间一男子才遭了雷劫而死,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一双凤眸扫了身前之人一眼,花卿道,“呆的闷了便出来透透气,倒是你,测算的水平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吗?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就要被玉帝那小儿赶出天庭了。” 月老闻言只是笑笑,眼神却瞥向了那个站的离自己有十万八千里远的男子身上,只见那人正站在季青右手边,一副视自己为洪水猛兽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月老才说道,“既然妖皇来了,那我们出去可就指日可待了。” 听着男子恭维的话,花卿却是将自己腰间的长萧抽出来,拿在手中抚了抚道,“这你可就想错了,我并不知道破阵的方法。” 月老觉得眼前一黑,不能相信道,“那你进来做什么!” 面对月老的质问,花卿想也不想回答道,“救妖。” 季青闻言神色微变,他本以为此番定能够破阵,没想到花卿却是说了这样的话。感觉到怀中毛团的气息越发微弱了,季青转身便朝迎客楼而去。先前他并不确定狐九命本是九尾妖狐,因为在他看来,作为一只九尾狐妖,狐九命实在是太弱了,直到看到方才那一幕,他才确定了毛团的本体,此时的毛团气息混乱,想必伤的不轻。 眼看季青转身而去,月老本想阻拦,没想到花卿脚步一抬,也是立刻跟了上去。想到先前两人单独相处时的火药味,月老立刻朝太白金星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去,男子却是瞪了他一眼,就踩了风火轮一般的离开了,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只剩下他与反应迟钝的土地,还立在原地。 还未到迎客楼,季青便被一群魔物阻挡了脚步,只见面方半空中布满了夜叉鬼,这些夜叉鬼不同于寻常鬼物,是侵染魔气变化而来,只要稍微被伤到,便会被魔气侵染身体,严重者会变得与他们一般无二。 手中长剑瞬间出现在手中,季青挥手便要将眼前碍眼的东西统统送回老家,此时却有一人迅速越过他,手中长萧轻吹几下,便有大片风火凭空出现,将对面的魔物化为灰烬。紧接着,男子似乎无意的看了他怀中的毛团一眼,便立刻再度向前行去。 季青单手将周围剩余的几只魔物砍翻后,面色一变,即刻向后退去。只听得“嗖”的一声响,一根萦绕着黑气的骨箭从其方才所站的位置一穿而过,继而钉在地上,将那处的地面侵蚀出一个硕大的黑洞。 花卿行在前头同样遭遇了一样的状况,只不过他面对的数量更多,使他不得不停在空中闪避起来。太白金星离两人最近,殃及池鱼般遭到了同样的对待,无奈他神经太过大条,待他发现背后的骨箭时已经躲闪不及,只得用手中的浑天棍阻挡了一下。 浑天棍在与那黑气缭绕的骨箭接触的刹那,那些黑气便仿佛活过来一般,迅速缠上了他手中的长棍,并向他的手臂缠来。太白金星不过愣了一瞬,那些魔气便已经爬上他的手,朝他体内钻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双莹白的手挡在了他身前,那股黑气便顺势侵入了那人体内。单手环住男子的腰,月老笑道,“让你不跟着我,就知道惹麻烦。” 太白金星眼见那股魔气钻入了男子体内,那人竟还云淡风轻的与他调笑,心里不禁着急道,“你怎么样?” 感觉到男子焦急的语气,月老不禁笑的满脸桃花开,“我没事啊。”说完,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手一松,太白金星连忙将那人扶住,看着其紧闭的眼睛以及脸上不断浮动的黑气,他竟头一次感到不知该怎么办好。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以前无论什么事,仿佛都是这人冲在前头,为他操办,他一向只用呆在那人身后便好。可是现在这种危险关头,这人居然扔下他,让他来面对! 将怀中人搂紧,太白金星一边躲避着空中的箭矢,一边朝不远处的季青等人靠近。此时土地也赶了过来,一身土黄色的袍子不知被多少箭矢穿过,已经变得破烂不堪,配上其本就不甚仔细的打扮,显得更加狼狈。 花卿也是瞧见月老受了伤,只见其轻呼一口气,一颗滚圆的珠子便从他口中飞出。圆珠浑圆无比,呈现出黑白两种颜色,方一飞出便形成一个圆形的结界,将几人统统笼罩在其中,而外面黑色的骨箭落在结界上,只能戳出几个涟漪,并不能透过。 将珠子操控在空中,花卿正色道,“即便用风息珠,我也只能支撑一炷香的时辰。若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不能破阵,我们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说着,他看了一眼季青怀中的毛团,接着从怀中掏出一瓶淬神丹扔到季青面前,道,“这个给他服下。” 季青将东西接在手中,便意识到里面装的是一整瓶的淬神丹,这淬神丹有韵养法力、起死回生之效,非太上老君,无人能炼制。毫不客气的打开丹瓶,季青将一整瓶丹药倒在手中,又从怀中掏出两枚金丹,喂进了毛团口中。 看到季青如此暴殄天物一般,将一整瓶仙丹都喂给了那半死不活的小狐妖,太白金星怒道,“你们就不关心一下这里的人吗?他都快死了。” 季青闻言回头,却瞄到了某人隐隐弯起的嘴角,额角闪过一道青筋,他便又回过头去观察外面的情况去了,反倒是花卿大笑一声道,“我也要死了,笑死的。” 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怀中人身子的颤抖,太白金星才明白过来,这人是在骗他,揪住那人发顶的几根辫子,太白金星用力一扯,便听到那人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闷哼。月老知道再装不下去,便睁开眼睛,佯装虚弱的对眼前的男子道,“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第二十章 毛团考验 整个结界一阵颤动,只见空中无数箭矢竟汇成一柄更大的骨箭,戳在了结界顶上,任凭花卿如何抵挡也是徒劳。月老翻身从男子怀中站起,手中玉扇瞬间化为一柄温润的令牌,冲即冲将穿透而下的箭矢而去。 两者在空中瞬间碰撞,掀起一阵飓风,花卿将风息珠收起,瞬间朝常乐都西城而去,在城外时,他曾见那处有一口古井,古井中水汽朦胧、毫无波澜,若他猜的没错,这血祭大阵的其中一处阵眼就在那里。 季青等人见此,也是立刻跟了上去,现在他们之中的最大战力非妖皇莫属,而且妖皇是在阵外观察过的,兴许找到阵眼也未可知。将满脸皆是鄙夷之色的太白金星拉到身旁,月老对方才自己使小手段得到的结果,还是颇为满意的。 一行人终于来到城西,只见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槐树下,正有一口古井,此时即便处于这魔阵之中,仍然水汽氤氲、仿若寻常。月老他们先前不是没有看过这口井,但因为这口古井实在太普通了,便没有多做考虑,此时在夜里看来,反而看出了这口古井的不同。 槐树属阴,最易招惹鬼怪、汇集阴气,此时若是用来做凝聚阵眼之用,果然妙极。月老从怀中取出一柄明镜,放在井口处照了照,只见古镜平静如常,他点了点头道,“井中并无危险,应该是一处阵眼不假,但血祭大阵的阵眼一般为两处,需得找出另一处才行。” 季青看了看这口古井,觉得似曾相识,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他曾在常乐都都台大人的府邸中见过一口类似的井。那时都台府不知因何,招了只夜啼鬼,府台大人用千斤竹叶青请他捉鬼,他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就是在那次,他见了都台府后院的深井。 知晓两处阵眼需得同时激发,才能将此大阵破除,季青直接开口道,“我知晓还有一处,等我半柱香的功夫,一同激发阵眼。”说完,便转身进入了雾气中。 土地本想跟上,无奈男子一点想要带上他的意思都没有,而且就他的看来,还是跟着妖皇更加安全,就呆在原地没动。 季青离开城西后,一路往都台府而去,路上沾了魔气的骨箭越发密集,仿若所有的夜叉鬼都被他引过来了一般。瞥了眼沉沉睡着的毛团,季青脚步更快,直接在灰色的雾气中化为了一缕白烟。 终于到达都台府,季青很快找到了后院中藏着的古井,此时古井边摆放了无数女子的衣裙,轻飘飘在一旁浮动,而每一处衣裙上都散发着处子的血的味道。眉头皱的更紧,季青往井中一看,便见里面全是白皙的肢体,在井中水面上沉浮,眼看半柱香的时间已到,他便将手中长剑亮起,直接跃入了古井之中。 随着男子身形的消失,常乐都上空传来一声嗡鸣,空中两道白光同时亮起,笼罩在整个常乐都顶上的结界瞬间破碎成片。无尽的魔气消散之间,季青已然出现在常乐都外,而其白跑边沾着的一丝血水,证明了他方才从何处而来,将怀中的毛团抱好,季青便朝常乐都外的一处破庙走去,那里他常去,可以暂且度过今夜。 随着血祭大阵的破除,花卿等人也是出现在阵外,不过是与季青相反的方向。月老因为魔气入体,不得不回天庭,而此处的惨状也必须禀报玉帝,于是太白金星便心不甘情不愿的扶着某个装病之人离去,土地因为常乐都被毁,等于暂时丢了饭碗,也跟着两人回天庭去了。 待得无关之人都走了,花卿身形一动朝西方掠去,在那里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看上的人,无论死活都不能被别人霸占着。 秋日的夜里渐凉,季青怕将毛团冻着,顺手点了火堆不说,还特地从乾坤袋里取了件衣服为他披上,殊不知某个皮糙毛厚的狐妖,此时正因为吃了无数仙丹,法力飞涨,体内正如着了火一般不断灼烧着。 当初狐九命为了一时口舌之欲单溜,为了在季青来救他之前,不被魔物啃成渣,他便强行提升法力,化为原形。借助九尾之力他不是没试过,虽无性命之忧,却有些奇怪的后遗症,但在他看来实在无伤大雅,不过是在将来的几天万分迫切想要双修罢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季青会喂他吃那么多仙丹,仙丹之力汹涌,以他小小狐妖的法力是无法完全内化的。而此时此刻无数仙丹所化的灵气,与他本身诡异的后遗症同时发作,让他身如火烧,恨不得跳入万年寒冰中冻成狐妖雕像。 整个脑子被一阵阵谷欠望冲成豆腐花,狐九命四条短腿踢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衣物,便朝一旁的道士挪去。晃晃悠悠磨蹭到那人身边,狐九命便开始在那人腿边不断磨来磨去,思想完全离家出走的他,竟然不记得变为人形。 季青看着毛团在自己身边不断磨蹭,却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只能看到毛团一双银色的眸子眯成线,正望着他闪闪发亮。想到之前毛团从空中跌落的事,季青立刻意识到,狐九命大约是在为那件事后怕,此时向他献殷勤,是希望他能原谅他的私自外出。 自认为想的入情入理,季青将在自己腿上乱蹭的毛团抱起来,头一次夹杂了一点点温柔的说道,“这次便原谅你。” 被拎在半空的毛团,身体上没了东西蹭着,顿时感到一阵空虚,努力扭了几下身子,却发现挣扎不开。完全被一把丹药火点燃的狐妖,那叫一个难受,不能自抑之下,爪子一伸,便将抓着自己不放的人挠了个愣怔。 被无情的抓了一把,季青忍住怒气,将手中的毛团放在了腿上。到底是看在狐九命还是伤员,季青没舍得下狠手。倒是那个毫不知情的毛团,一被季青放开,便开始在他腿间来回磨蹭个不停,一边磨蹭,还一边享受似的叫了几声。 季青虽说是个道士,但也是个正常男人,此时腿间传来阵阵异样的感觉,不禁让他头皮发麻。脑中原本消失的情绪系数涌现,冲击着他的理智和灵台中的清明,季青脑海中瞬间有一男子的身形一闪而过。他看的分明,那男子满头银发披在身后,一双狭长的眸子里仿佛盛着春日里的浅雪,几乎要化成春水将人溺死,朱红色的薄唇轻咬着,正是当日他看到狐九命变成人形的模样。 勉力将脑中的某个身影驱走,季青心中有些纷乱,他拎起腿上不断打滚的毛团,将一道白光打入毛团体内,只见毛团的动作僵了一下,便立刻平静下来、沉沉睡去。再度将毛团放在蒲团上,用衣服盖好,季青才长舒了一口气,这只狐妖是来考验他的吗! 没待他将气喘匀,庙门口已经有一熟悉的身影显现出来,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季青坐在原地未动,语气中却加了些冰冷道,“妖皇不用回狐丘山?” 花卿迈过门槛,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季青一眼道,“本皇去哪里,你个小小半仙也管的着?”说着,他便十分自然的坐在了庙堂东边的石凳上,眼睛却是盯着供案底下,趴在蒲团上睡着的狐九命。 话不投机半句多,季青闭上眼睛便开始打坐起来,在他看来,解决体内每逢一段时间就会冒出来的东西才是当务之急,那龙魂不知不觉间竟对他产生了影响,就像方才发生的事,本就是不可能发生之事,此时却是发生了。他也能隐隐察觉到自己的改变,这绝对是大病,必须尽快根治。 从远处遥望夏都,只见错落有致的商铺街巷中,重檐层层,粉墙黛瓦连成一片。偶尔有九重高的楼阁挺立出来,在日光中投射下长长的阴影。 自长公主回朝以来,这大夏朝第一巫师的名号,便加在了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子身上。刚开始都中还有人遥声反对,当即便被当今圣上一道圣旨拉出去砍了,后来便再没有人敢说个不字。那新晋的巫师长得风流俊逸,一双星眸不知勾了多少无知少女的心思,但他整日却只想着除魔卫道、保全皇室气运,整日也见不到人影,直叫那些闺阁小姐们等到日落掌灯,也难以再见其貌。 皇帝为嘉奖他,便在都中为他盖了座大宅。选的是极佳的位置,就临着皇宫,一来为表示对他的重视,二来也是为了方便帝王时刻召见。 也是因着人到末年,皇帝越发紧着自己的性命,便想要遍寻天下仙士,以求长生不老之药。这日,皇帝便宣了自己最中意的巫师前来谒见,想将寻找长生不老药的任务,全全交由他来办。 方信天刚一从远处行来,眼尖的管事太监便已经为他将门推开,抬步迈入太白殿中,方信天便见到了鎏金皇椅上坐着的男子。男子虽着了金冠,披着黄袍,却仍难掩一股倾颓之气,臃肿的脸上隐隐透着黑气,明显是时日无多的样子。 朝堂上那人随意的拜了一下,方信天道,“不知陛下此番找我,有何事?” 皇帝一见方信天来了,脸上挂了抹笑意,面前的珠帘颤了颤道,“爱卿可知什么是长生不老药?” 心中早已知道上面之人的意思,方信天心中有数,面上却是一片深沉道,“都说冥海之中有仙岛,那岛上便有陛下想要的东西,可是……” 夏皇有些焦急,他问了无数人,没有一人知道何处才有长生不老药,此时方信天摆明了知道,却卖关子,这不禁让他有些焦急道,“可是什么?” “可是,想要进入那冥海之中,须得遍寻天下法力最高强的道士、巫师五百人,方能进入冥海,取出宝物。” 高座上的人听闻此言,臃肿的身子不禁向前倾了几分,立刻道,“这还不简单,我这就下令,将全国之内所有有名的术士都找到都中来!” 方信天捋了捋胸前的缎带,摇了摇头,“不可,这五百名法力高深之人,必须由我亲自挑选才可。臣这里有一枚增岁丹,若陛下信得过我,便将此丹服下,等臣一年后寻得五百人,再去冥海取得仙药如何?” 夏皇一听此言,立刻挥手让身旁的太监,将那增岁丹取了上来,用银针察验一番后,立刻吞了下去。体内升起一股热流游走全身,夏皇立刻感觉僵酸的身体变得轻盈了不少,喜不自胜下,夏皇对下方的男子更加信任,他大手一挥道,“就按巫师说的办。” 第二十一章 龙珠聚魂 当日夏皇便颁布诏令,特命方信天为钦命寻仙师,遍寻整个夏朝,以找到法力最为高深的术士。朝堂之内皆为震动,但碍于夏皇残暴,无人敢有丝毫异议。 当夜,大夏朝长公主夏冰便乔装打扮进了巫师府,当日她为方信天所威胁,便当真向其父皇引荐,最终使得方信天得到了大夏第一巫师的位置,自那以后,她每隔几日便会到方信天府中。不单单是因为夏皇已经全然相信方信天,更重要的是,即便她不情愿,她父皇都恨不得将她下嫁给方信天,以使方信天衷心为他做事,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穿过长长的回廊,夏冰毫无阻碍便来到了巫师府后院。推开精雕细刻的楠木门,夏冰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男子。房间中并无其他人,只有方信天一人正坐在软榻上假寐,此时感觉到有人进来,男子便睁开双目,看向来人。 夏冰坐在一旁的矮座上,白皙的脖颈高高昂起,眼中的不屑不言而喻。方信天从软榻上走下,单手掐住女子白皙的下巴,声音依旧暗哑道,“公主来此,所为何事?” 被人强迫抬起头,夏冰直直盯上男子的眸子,面对那双幽深的眸子。她虽然感到恐惧,却仍是竭力平静下来道,“先前向父皇提议,招凤麟洲的巫师、道士进夏都的事本公主已经做到,答应本公主的东西是不是可以拿出来了。” 说话间,女子脸上白皙光滑的皮肤竟开始皲裂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其满头青丝也瞬间花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夏冰挣脱开男子的手,慌乱的用脖颈间的纱巾将自己包裹起来,她一边颤抖着一边用干枯的双手摸着自己的脸颊。 看到原本美丽的女子模样已然不再,而是完全变成了一个被热水烫皱的布娃娃,方信天嘴角噬了抹笑意,继而从怀中取出一枚朱红色的丹药,走到女子身旁并喂她吃下,才继续说道,“东西自然会给公主,更何况公主为我做了这么重要的事,我又怎么能食言,答应公主的青春永驻,我当然还是要竭力做到。” 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夏冰看到自己的双手开始逐渐丰盈起来,那处白皙的肌肤,甚至比之先前的更好,莹白的几乎要散发出光芒。可是不待她张口说些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也开始变得灰白。紧接着,她涂满了丹蔻的手不过向前伸了一寸,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看着女子完全变成一尊玉人,方信天从怀中取出一道符咒,打入女子体内。片刻间,女子呆滞的双眸便灵动起来,其看着眼前的男子,恭敬道,“主人。” 方信天回身倚在软榻上,指着一旁的梨木桌上的丹药道,“将这个带回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女子依言退下,方信天的脸色不禁有些阴沉,在女子进门之前,他冥冥之中产生感应。若他的感应无错,主人身体的四个部分都已有了下落,独独心脏处的魂魄不见了踪影。若那处的魂魄已然自行消陨也就罢了,若被他人占据,恐怕事情就有些麻烦。 单手揉捏着手中一颗圆珠,他能察觉到有一抹熟悉的气息正朝此处而来,而其手中的圆珠也不断散发出微弱的亮光。那圆珠乃是真正的龙珠,但并无丝毫气息,龙珠呈现出透明之色,显然里面的精魂早已不再。 眼神变得深邃,方信天知道,待得五魂齐聚,再加他手中的龙珠,主人便可彻底解脱苦海了。 一阵微弱的响动从院外传来,方信天瞧了眼外面,只见明月已被黑云遮盖,只露着一片模糊不清的亮光,而院落中的巨大石阵中正站着一人。那人立在石阵中央巨大的石碑顶上,身体被昏暗的光线照射后,立刻变得透明起来。 瞬间出现在石阵之上,方信天笑道,“不愧是主人真魂,实力果然不凡。” 那处的人影听闻此言,发出几声不似人声的闷笑,接着冲方信天道,“那是自然,只是没想到你一个小小龙珠,都已化作了人形,真是让我意外。不过也好,免了我再去夺舍的麻烦。” 人影说完,便立刻扑了上来,上古时他可是堂堂龙子之身,即便被人分魂抽魄镇压起来,也万没有让自己的附属品得意的道理,况且,若此时他能将龙珠夺回,又怎么还用再去救那个真身,这三界之内还不是任他驰骋吗? 一道疾风从对面袭来,方信天动也未动,只是浅笑一声道,“不自量力。”只见其双手掐诀,透明的龙珠凭空出现,直接朝对面的人形盖去,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原本还嚣张不已的精魂,已经被收入了龙珠之中。 直接将龙珠吞下,方信天便从石阵上跃下,想他已在凡间待了百余载,法力没有恢复一半,也已有了三成,这龙魂生前虽强大无比,可是被镇压了数万年,方一出来又怎么是他的对手,因此便只有被他收取的份。 悄然出现在屋内,方信天挥手打开软榻下的机关,便潜入到密室之中。明日他便要前往凤麟洲,查探先前实施计划的最后结果,今夜他需得先将这缕精魂炼化,增进实力才行。今日来的是龙魂中最差的一个,乃是龙尾,若他日遇上其他精魄,恐怕就没有今日这么简单了。 狐九命足足昏迷了三日才终于醒转,但千万不要以为是伤得太重的缘故,一切都要怪季青喂得药太多。那日毛团因为不堪药力,险些将自己一把火烧了,季青顶不住他的磨蹭,便直接封了他的五识,将他扔在了一旁。 可怜毛团外面表现的安静,体内却是万马奔腾,将他整个狐塌了个稀碎。直到他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醒转的时候,他浑身的酸软无力感仍没有褪去,而且全是谷欠求不满导致。无力的睁开眼睛,狐九命立刻察觉到,有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视线正在盯着他看。 透过四处透风的车壁,狐九命立刻瞄到了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男子长相妖媚,嘴角带笑,此时正骑在一头通体枣红的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狐九命心道,自己认识此人? 不待他思考出答案,身后已经有一双大手将他拎起,拖向了马车的另一侧。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的有点眩晕,狐九命的两只爪子下意识抓住那人的手臂,被人拎在空中半晌,狐九命才看清抓着自己的人是谁。 看着毛团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季青轻咳一声道,“你醒了就好,欠我的金丹,日后还是要还我。” 季青说完这些话,瞬间觉得有些尴尬,虽然他原本不想说这个的,但方才狐九命一醒来便朝外面看,实在让他有点气闷。将手中的毛团放在一旁的软垫上,季青朝车外看去,只见骑在马上的男子,正一脸得意的冲他笑了笑。 当日花卿在破庙中赖着不走,季青索性就没有理他,钟馗上仙的真魂还在他手中,他不能置之不理,第二日一早便带了毛团上路,循着真魂的指引,前往南海。而因为狐九命的缘故,季青再次用法术做马车的时候便用心了些,放了几块软垫。 驾着颇为寒碜的马车,季青丝毫不认为堂堂妖皇会跟自己一路,可惜的是,他只猜对了一半。花卿虽然因为马车太破没有上车,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匹汗血宝马,悠然自得的跟在了季青所驾的马车旁。而两人三天下来,除了那晚不愉快的对话外,便没有了丝毫交流,直到今日狐九命苏醒,两人才有了眼神接触。 被放在软榻上,狐九命用尾巴将自己包住,便缩在那处不动了。他知道是季青救了他,这么长时间下来,道士淡漠的性子他摸得门儿清,作为高傲的狐妖,他便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况且他九尾狐妖的真身已经因为这件事成了个七七八八,以后上天庭偷些金丹银丹,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想罢,狐九命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外面的男子身上,这人长得这么俊美,看上去像个凡人,给人的感觉却深不可测,总不可能是道士雇来的保镖吧? 花卿也注意到狐九命的视线,立马绽放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标准微笑,隔着破败的车壁朝里面的毛团道,“你终于醒了,是不是饿了?” 男子的话成功将狐九命的注意力转移到肚子上,他先前就是因为这不争气的肚子,才差点死掉,可是不能忽略的是,他确实饿了,而且非常饿。用毛茸茸的爪子摸了摸肚子,狐九命委屈,修行百年,他还是头一次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地步。 抬头望了望身旁的男子,狐九命眼中的意图是明显的。当日狐九命偷跑,季青并不知道源于何事,如果他知道眼前的毛团不过为了顿晚餐,便甘冒性命之险,他一定毫不犹豫将这只蠢妖扔掉。 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瘪的大饼,季青道,“再过几个时辰便有酒肆,你且忍着。” 看了眼脚边的大饼,狐九命却没动口,没错,他是有尊严的,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品味从阳春面,再度堕落到没有任何滋味可言的大饼。正当他含泪挥别眼前的大饼时,一股引人垂涎的肉香味从外面传来。 狐九命扭头一看,只见一只烤的酥黄的鸡腿正放在马车外面,由于他实在太饿了,导致他只看到鸡腿,却没看到拿着鸡腿的人。花卿看到毛团的眼睛都直了,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鸡腿,成功吸引到毛团的视线,他才道,“你过来,我便将这鸡腿给你。” 先前花卿并非不能将毛团从季青身边带走,但他没选择动手,相对于抢夺来的,他更享受自己看上的东西,主动投入他的怀抱的快意。自那人走后,他再不是原来温柔随和的性子,许是应了那句过犹不及的古话,变得花心薄性了太多。 第二十二章 一只鸡蛋 看着男子将手中的鸡腿向前一送,狐九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想要伸手去接,可是外面的男子却是再次将鸡腿拿了回去,并放在鼻间嗅了嗅,那副享受的模样,让狐九命干咽了下口水。 将伸出去的爪子收回来,狐九命扭头望了季青一眼,正对上男子冰冷的目光。立刻打了个寒颤,狐九命已经清晰感受到来自道士的低气压了。聪明如他,立刻意识到季青与外面的男子有些不对付,即便他猜不到原因,但总归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再次向外面的鸡腿抛了个挥别的眼神,狐九命就闭上了眼睛,正所谓眼不见为净,他可不想因为这个,被道士扔掉。至于为什么不想被扔掉,当然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道士双修了,待他成了仙,就把道士吃掉。 眼神透过稀疏的车壁,看到那个耷拉着脑袋装睡的毛团身上,花卿面上闪过一丝冷笑,随手便将那根令狐九命垂涎三尺的鸡腿扔了,察觉到毛团的耳朵抖了几下,花卿叹了口气,“可惜这么好的鸡腿,便只能祭天了,啧啧,真是可惜。” 在狐九命的克制之下,马车终于到达一处村落,正如季青所言,村头便有一个简洁的酒肆。酒肆旁一柄蓝色的大旗正迎风飘扬,上书招仙二字。 狐九命在看到酒肆的时候,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溜烟就进了酒肆,挑了个不错的位置坐了上去。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一个红衣男子打头里先走了进来,正是花卿,他毫不客气的坐在了狐九命左边,并招来小二点了一桌山珍海味。 没一会儿季青也走了进来,在看到花卿与毛团坐在一处时,整个人的气场都是一变。他从来没觉得毛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傲娇,就是贪吃,为何妖皇偏偏就盯着他不放呢。 顺势坐在毛团右边,季青也是招来小二,在毛团期待的目光中,点了两碗阳春面,一碗如常,另一碗……加了一个鸡蛋。被道士的行为气的差点吐血,狐九命此时已经彻底对季青失去了希望,想要这呆愣的道士给他点些肉吃,简直比让如山不冬眠还难。 如山是狐九命在云沧山最好的朋友,是一只上古玄貂,平日里最怕被人捉走,扒下他最引以为傲的水亮皮毛,所以最爱做的事就是躲在山洞里睡觉,每逢秋末,他必定躲起来冬眠,任谁也叫不醒他。 看着自己面前加了蛋的阳春面,狐九命欲哭无泪。而同一桌上的另一位,已经用竹筷夹起一块东坡肉吃了起来,东坡肉的味道不经风吹,便已经钻进了狐九命的鼻子里。努力咽了口口水,狐九命便埋头在自己的阳春面里。 以前他没觉得这面有多难吃,甚至每次季青点了,他都会吃的一点不剩,这次也不知怎么了,不过吃了几口,狐九命就饱了,一双狭长的眸子不住的往一旁望去。 只见同一张桌子,简直被划分为了贫民区和富人区。花卿面前摆的是水晶虾饺、东坡肉、鸳鸯炙、翡翠汤,还有许多狐九命叫不上名字的,而季青与狐九命面前,则只放了两碗阳春面,粗细不一的面上仅仅飘了两朵翠绿的葱花,简直凄惨极了。 正待狐九命看的入神,季青已经放下筷子,他看了眼一旁聚精会神的毛团,声音如常道,“想吃吗?” 狐九命闻言,先是打量了一下季青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发怒的征兆,便真的点了点头,季青见此,面色不变道,“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酒肆。 狐九命坐在凳子上,眼睛都发出亮光,他不知道季青说的是真的,还是特意考验他。不待他想出结果,一旁的男子便已经将他面前的阳春面推到了一旁,继而夹了一块酥软的东坡肉放在他面前。 抬眸对上那人的目光,狐九命接收到“快吃吧”的信息,馋虫上脑,狐九命立刻不作任何挣扎,将自己面前的肉块吃到了肚子里。终于得到满足,狐九命的尾巴都忍不住动了几下。 花卿见此,心中却是想起了那个人,他还能清晰的记起,他与那人第一次到凡间的情景,他记得那人最爱吃的就是芙蓉糕。夹起一块芙蓉糕放在毛团面前,花卿道,“吃点这个。” 毛团一见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立刻晃了晃脑袋,并用眼神表达出自己只想吃点肉,不喜欢吃甜点的想法。没想到,对面的男子竟仿佛不明白一般,又夹了一块桃花饼放在了他面前。 舔舔嘴巴,狐九命就打算继续拒绝,对上男子的眸子,狐九命立刻感受到一股强悍的力量袭来,即便只是视线相对,都让他不能自抑的颤抖。立刻意识到眼前的男子不简单,狐九命叼起一块芙蓉糕,便吞下了肚。 男子见此,面上再度挂上一抹笑意,修长的手臂一伸,便将整盘芙蓉糕都放在了狐九命面前,并温柔的说道,“我就知道你喜欢。” 狐九命挤出一丝苦笑,只得一边流泪,一边将整碟芙蓉糕都吃了下去。期间他不止一次被甜腻的芙蓉糕噎到,身旁的男子都会贴心的递上茶水,让他缓解一番。直到他将桌上的甜点吃了个七七八八,男子才指着一旁大盘的肉类道,“别总是吃甜的,也吃点肉吧。” 终于听到男子说吃糕点以外的东西,狐九命非但没有开心,反而摆了摆爪子示意不吃了,再吃下去,他恐怕就要成为史上第一只被撑死的狐妖了。花卿见此,伸出修长的手,摸了一下狐九命毛茸茸的脑袋,有些宠溺道,“任性,既然你不想吃那就算了,我们走吧。” 看着男子转身离去,狐九命有些笨拙的从凳子上跳下来,踉跄着朝门口奔去。经过这一次的吃饭经历,他再一次体会到了道士的好,什么叫“那你不想吃就算了”,他不想吃芙蓉糕的时候,是谁强逼他吃的! 好不容易从门口跳出去,狐九命便看见一群人将季青围在了中间,一袭白衣的男子站在人群中,脸色有些不耐。拼命从人群中挤进去,狐九命便看到道士面前还站了一人,那人身着灰色长袍,腰间系着不少瓶瓶罐罐,端的是一副巫师的模样。 “在下张司青,还望仙长能随在下走一趟。”男子虽是这般说,手却早已放在了腰间,显然就算季青不答应他,他也会将季青强行带走。 话说季青先从酒肆中出来,便站在院外等着狐九命,他说那番话,虽有几分让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意思,心里却是想要毛团跟着他出来的,没想到狐九命真的没出来。心里燃起无名火的季青站在院外,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正巧一队官府招仙的队伍经过,看到季青站在招仙的旗子底下,便以为他也是参与选拔的术士,便要将他带走。季青看到这群人凑上来,自然觉得莫名其妙,反手便将一个凑上来的人甩出老远,为首的巫师一眼看出他法力高深,更加坚持要他前往府衙,便造成了狐九命出来时看到的情形。 季青一见狐九命出来了,正扒着自己的裤腿想要爬上来,便想要将他抱在怀里,但当他拎起毛团,看到其吃的圆滚滚的肚子时,手指一松,便又将毛团仍在了原地。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季青转身便往马车的方向行去。 被仍在地上,狐九命打了滚就朝季青跑去,这人绝对是生气了,但在认清花卿的真面目之后,狐九命又怎么可能再把季青气走,便立刻不顾脸面的扑了上去。 张司青一见男子丝毫不给他面子,半句话都不说就想走,顿时觉得颜面全无,只见他单手一抓,便将那只胖了不少的毛团抓在了手中,冲正要离去的男子道,“仙长若还想要这只狐妖,便请留步。” 脚步一顿,季青转头便看到毛团被人粗鲁的抓在手中,脸瞬间黑的像要下雨,季青声音仿佛夹杂了寒冬的冰雪,飘荡在张司青耳边,“把他放下。” 张司青做了这么多年巫师,什么大妖没见过,即便被季青冷冷的话语惊得打了个机灵,却还是迅速镇定下来道,“仙长不要不识时务,这次的招仙,是当今圣上下旨,由我朝第一巫师主持的,若能被选上那是你的荣幸。” 眼看耐性要被磨光,季青手还未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人群中的花卿,却掩面笑起来,他单手指着自己冲掐着毛团的巫师道,“巫师不如看看我够不够资格,参与这招仙盛会啊?” 将手中的毛团抓的更紧,张司青没将花卿放在眼中,只是瞥了他一眼道,“你可以跟我回府衙,待我测验一番之后,才能知道是否有资格参与。” 花卿闻言,抬起手掌看了看道,“何必等到回府,巫师不如现在就与我比试比试吧!”说着就朝那人拍了一掌过去。 根本没料到男子会突然发难,张司青立刻挥手迎了上去。即便那一掌看上去软绵无力,不过一个接触,他却立刻感觉到一阵剧痛传来,整个人就立刻倒飞了出去,而其手中掐着的毛团,也被他扔了出去。 狐九命刚吃饱,立刻被人掐着脖子拎了半天,早就飘飘欲仙了,此时被扔得老高根本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倒是季青与一旁的妖皇同时出手,想要将他接住,但两人一见对方出手后,却立刻又都收回了手去,只剩可怜的毛团“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差点连吃的东西都摔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见异思迁 狐九命被摔得两眼直冒金星,好不容易缓过来,便看到众人正将他们围在中间,而那个倒霉摔断了手的巫师,正一脸铁青的看着他们,只见那巫师无力垂着的胳膊上,缓缓流下不少血来。 花卿倪了那人一眼,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一块白娟,擦了擦手后,便扔在了地上,那动作的挑衅意味不言而喻。季青懒得与人牵扯,转身便往外走,围在周围的人一看,下意识的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来,狐九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立马跟在了季青身后。 张司青本就觉得丢脸,又一次被季青无视,心中的不忿就全都怪在了对他出手的花卿头上。招呼了周围众人,张司青咬牙切齿道,“谁能替我拿下此人,回府我便向都台大人引荐谁!”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变得跃跃欲试,不断朝花卿逼近,要知道他们做了半辈子巫师、道士,从来想的都是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而去夏都就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花卿一见众人将他围住,在心中默默为他们点了支香,笑道,“你们想看本皇的真身吗?”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张司青站在前头,手中的法器都已经蓄势待发,待他发觉有些不对时已经晚了。原本邪魅不羁的男子,脚尖不过朝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已经飘在了半空,其一双眸子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竖瞳,忘了下方众人一眼,瞬间变成了一条身披金鳞、头顶龙角、悍猛无匹的长龙。 方一现出身形,花卿便朝下方吼了一声,云雾翻涌之下,一道龙影顺势而下。张司青首当其冲,连讨饶之言都未曾出口,他便已在这一声龙吟之下化为齑粉。而其周围众人,则不堪忍受统统眼前一黑,不知人事。 翩翩然落在地上,花卿便朝一旁走去,此时季青正站在马车旁,看向此处。而他身旁的毛团,则是一脸震惊,在云沧山的时候,他便知道整个妖界最尊崇的存在便是妖皇,而妖皇则是整个三界仅存的一条烛龙,若此时他的眼没花,眼前这个逼自己吃芙蓉糕的变态男子竟是妖皇?! 花卿一看到毛团的表情,脸上笑意更盛,倒是一旁的季青冲他道,“堂堂妖皇,怎么还使这样幼稚的把戏。” 知道季青是在说他化为原形、吓人的事,花卿无所谓道,“本皇爱如何就如何,而且本皇是变给九命看的,干你什么事?”说着,他便看向一旁变胖了的毛团,接着道,“方才是不是很厉害?” 狐九命扯扯嘴角,他哪敢说不厉害啊,连忙点了点头,花卿见此抚了抚自己的衣袍道,“还是你有眼光,要不要以后跟在本皇身边?只要你跟在本皇身边,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不像跟着某些道士,明明是只狐妖,还每天吃的像出了家的和尚一样。” 花卿此言意有所指,且指的十分直白,搞得狐九命不得不抬头看了道士一眼。没想到,那人却似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上了马车,催着马车便要启程。狐九命见此,连忙冲身后的妖皇挤出一丝笑意,就迅速钻进了马车中。只是在钻的时候,他感觉车壁之间的缝隙似乎小了,差点将他卡住。 虽然被无声的拒绝了,花卿翻身上马,继续对着里面的毛团道,“没有关系,你可以好好想想,待你想清楚再跟我走也不迟。” 花卿的话似乎料定了毛团会跟他走,这不禁让闭目打坐的季青心中一动,冷哼一声,季青才不相信毛团会跟这个无聊、恶趣的妖皇走。但仔细想了想后,季青又觉得毛团会跟妖皇走,毕竟妖皇是妖,狐九命也是妖,妖皇能给他东坡肉吃,自己却给他阳春面吃。经过这么一思考,季青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毛团。 只见毛团正窝在软垫上,闭着眼睛不知在做什么,一想到毛团可能在思考是留下,还是跟妖皇走这个问题,季青的目光就不自觉的变得有些犀利。狐九命本来在查探自己体内的情况,在感觉到季青的视线后,立刻睁开眼睛朝这处看来。 对上道士强烈的目光,狐九命疑惑,自己又做什么事了?怎么这道士如此看他?视线相对了半天,狐九命也没读懂季青的意思,想到今夜就是月半,他不禁有些忐忑,便首先扭过头去,闭上眼睛继续潜修起来。 被毛团冷冷甩下的背影刺激到,季青眯着眼睛又盯了毛团半晌,才缓缓闭上眼睛。虽然季青外面表现出一副潜心修行的样子,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他自认为对狐九命很好,没想到这只小狐妖却见异思迁、花心不专! 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季青忽然发现自己用了“见异思迁、花心不专”两个词!立刻将自己奇怪的想法归功于龙魂作乱,季青再度开始着手于炼化体内的异魂,这太要命了,如果哪一日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可怎么办! 狐九命完全不知道士是怎么想的,只是一心准备今夜渡劫的事。先前的金丹已经为他提升了不少法力,此次若能一次成功最好,若是不成,以后每逢十五月圆,他便要遭受腐心蚀骨之痛,直到他再度凝聚真身。为了不牵连季青,他打算今夜偷偷溜出去,找一个无人处自己渡劫。 话说方信天离开夏都后,便一路前行到达凤麟洲。为了行事方便,他没有拒绝夏皇为他配备的帮手,只不过那些帮手早已被他吸尽精气,化为傀儡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入晏城,方信天将一块血红色的玉盘交给身前一名男子,男子立刻消失在街巷之中。不过一会儿男子便又回来了,手中的玉盘仍在,但是却多了一个瓷瓶。 将瓷瓶拿在手中,方信天能够感受到里面的血腥之气,这个瓷瓶中装着的,便是整个晏城中所有活物的精气。在凡间行事多有不便,为此他特地想了这么个布阵聚气的妙法,现在看来还是极为奏效的。 挥手让手下人将东西重新放回原处,方信天便打算直接前往常乐都。除常乐都外,当初他命人布下的法阵都只是普通法阵,只有常乐都中所置的才是血祭大阵。虽然他不知道,他此番举动曾真的困住了两个神仙,一个半仙,以及后来闯进去的妖皇,但凭借他的推演,常乐都乃是大气运之地,那处的生灵所拥有的精气更多,布置血祭大阵最为合适。 当夜,方信天便让队伍停下,驻扎在了月河山上。此处距离常乐都不过还有一天的路程,他不急于一时,因为今夜,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初他化形后吞噬的第一只大妖,便在此处,而通过擎天妖王的记忆,方信天知道了云沧山的入口。三界之内,游离界最为神秘莫测,除非从游离界中出去的妖精,和天庭掌管游离界之人外,无人知道游离界的入口,此番方信天便是要去游离界走一趟。 时空交错间,形成一道奇异的折射,但凡外面之人,都只能在此处看到一片虚空,而里面之人,却能清晰的看清外面的一切。方信天循着擎天妖王的记忆,很快便找到云沧山的入口,并轻易的进入其中。 入夜乃是妖界的狂欢,方信天很快便来到了一片巨大的沼泽前,而沼泽后便是云沧山妖王的大殿。轻松越过眼前的沼泽,方信天旁若无人的穿过一个巨大的山洞,来到大殿之内。只见大殿之中灯火辉煌,形形色色的妖精盘踞在洞内各处,酒香伴着嘈杂一同扑面而来。 而大殿中央的王座上,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男子,正搂着一长相妖媚、身材火辣的女子对饮,此时见方信天出现在殿中,立刻单手一挥,止了殿中的喧闹,声音清亮的响彻在大殿之内,“你是魔?” 方信天在进入大殿的一瞬间,立刻将自己身上的气息泄露出来,即便只是一丝,也足够王座上的人察觉到。知道自己找对了人,方信天脸上挂了抹笑道,“妖王好眼力。” 玄生眉头微皱,他虽刚刚登上妖王之位,却不是只修行了几日的无知之辈,整个三界要说有魔,便只有冥海一处有这种可能,而眼前之人给他的感觉确实是魔不假。将怀中之人推开,玄生冲下方之人道,“不知阁下到我云沧山来,有何贵干,我云沧山庙小,恐怕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在场所有妖精,在听到玄生称这位不速之客为“魔”时,心中都是一惊,魔早已在三界消失数万年,此番竟会在云沧山出现,莫非这云沧山又要易主了? 感觉到男子表现出的敌意,方信天当即说道,“妖王不要误会,在下此番来云沧山,是有桩好事要与妖王商量,不知妖王是否有兴趣?” 自古邪魔皆不是好相与的,玄生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本王没兴趣,阁下好走不送。” 此番方信天到云沧山,是来示好的,自然不会因为上面之人拒绝,就立刻走人,他身形未动立在那处道,“不知玄生兄是否对妖皇之位感兴趣?” 玄生一听此言,面色骤变,他环视周围,接着道,“今晚发生的事,任何人都不准说出去,若有违逆者,你们知道后果。今夜就到这里,你们都各自散了吧,方兄且跟我来。”说完,便兀自从王座上下来,朝大殿后的石门走去。 第二十四章 九尾妖狐 缓步从石门处进入后殿,方信天便见后殿与外殿截然不同,除了几株幽草长在山壁上外,便只剩一张玉床和几个石凳,后殿的正中央则有一巨大的水池,此时在昏暗之中透出些许亮光。 玄生坐在石凳上,此时见方信天进来,便招手邀他入座。待得男子坐下后,玄生斟了杯酒递到方信天面前。 方信天也不客气,当即一饮而下,随后将酒樽放在石桌上道,“妖王可是同意方才之事了?” 玄生细长的眼睛眯了眯,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他乃是上古玄莽的后裔,在数万年前,玄莽一族也曾是妖界的皇者,直到花卿横空出世,以莫大的本领将玄莽一族推下神坛,夺得帝位,玄莽一族才从整个妖界销声匿迹,就连血脉也几乎断绝。直到近百年来,他们才又在妖界现身。 作为上古大族之一,玄生从未放弃过重得帝位,其父亲自幼就教导他,有朝一日,势必要将妖皇之位夺回。此番听了方信天之言,玄生内心动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抿了口杯中的酒液道,“空口无凭,若我有这般想法,方兄又待如何助我呢?” 知道眼前之人必是心动了,方信天张口吐出一枚圆珠,捏在手上。只见那枚圆珠澄澈中泛着少许金光,正发出阵阵明亮的光彩,玄生见此出声道,“这莫非乃是龙珠?” 方信天笑笑,随即将手中的龙珠祭向半空,并指着空中兀自旋转的珠子道,“妖王应该知道,这世间早已无真龙存在,就连那妖皇也不过是条烛龙,而我手中之物便是真正的龙珠,龙珠照世,万物皆可显形。” 说罢,男子伸手向空中的圆珠一点,圆珠立刻停止转动,并显现出一副场景来。透过透明的珠壁,玄生能够清晰的看到,那处有一座高大的山岳,山岳被时空遮掩,时而消失时而出现,而山巅之处一座黑色的宫殿矗立于上,正是妖皇所居之地——狐丘山。 花卿斜倚在树杈上,俯身便能看到下方的毛团。一旁点起的柴堆散发着暗红的火光,照在毛团身上显得有些虚幻,就仿佛整个狐妖都沐浴在火光中一样。这个场景他曾经见过,只不过远没有现在这么平静罢了。花卿闭上眼睛,他想回忆那时的点点滴滴,却发现因为时间的磋磨,让他对那人的印象已经变得模糊,只是想起来的时候,便感觉心口坠了一块巨石,堵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窝在火堆旁,狐九命已经假寐了一个时辰,奈何身旁的人都没睡。一个拿着树枝戳着面前的火堆,另一个则在他头顶的树上,时而看他几眼。终于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狐九命望了望天上那一轮圆月,不消片刻便是真正的午夜了,他可不想发狂,将道士伤了。 见季青正聚精会神的戳着火堆,丝毫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狐九命便轻手轻脚从原地站起,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迈着短腿便朝一旁的树林中溜去。可不待他挪动几步,身后便传来道士熟悉的声音,“你去哪?” 认命的转回身,狐九命便看见道士已经将手中的木棍扔下,朝他看过来。狐九命下意识的晃晃尾巴,白爪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示意他要去方便一下。季青与毛团待了这么久的时间,哪还不知道他的心思,每次狐九命撒谎、卖乖都会不经意的摇尾巴,那么这次呢? 季青面色不变道,“尽快回来。”狐九命一看道士应允了,立刻撒丫子钻进了树林里,很快在月光的照应下化为一道银色的弧线。 待毛团走了一会儿,季青便从原地站了起来,朝毛团消失的地方望去,而原本躺在树上的人,也翻身一跃,落在了地上。花卿踱着步子到季青身边,白皙的手指摸了摸下巴道,“你也发现了。” 季青轻轻点了点头,立刻朝树林中掠去。花卿见此也是立刻跟了上去,一边踏着脚下的树杈,他一边想着,一只离家出走的小狐妖,最适合诱拐回去了。 为了节省时间,狐九命自觉离得够远后,就立刻变为人形。虽然狐妖之形十分舒服,但他还是更喜欢自己这副皮囊多一些,做有些事的时候,没有这副皮囊怎么行。行了许久后,狐九命发现树林深处正好有一处矮丘。迅速跃上矮丘,站在矮丘顶上,狐九命任凭月光将其包裹。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清冷的月光照射在下方妖媚的男子身上,立刻化作了绵软的曲线,仿佛蒸腾的热气一般,一缕一缕的缠在了男子身上。狐九命双目紧闭,悄然将体内的法力调动起来,从外面看来毫无温度的月光,,每缠在他身上一丝,便让他觉得炙热一分,这不禁让他有些后悔,为何当初傻得自己跑来渡劫。 屏住呼吸,狐九命尽量自己的感知降到最低,因为他知道,只有月半午夜降临之时,才是渡劫的关键时刻,若在这里浪费太多法力,那么此次渡劫必定失败。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这一方天地间,明月已然挂在半空,而原本柔柔照射在狐九命身上的月光,也如暴雨一般直落而下,显得站在那处的身影更加单薄。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轮明月便开始缓缓残缺,直到整个被遮挡起来,露出一轮血红的红月。红月一出,狐九命的气息陡然一变,就连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季青从树顶掠过,也是察觉到这个异象,他脚步更快的朝狐九命所在的山丘而去。花卿跟在季青身后,在见到这轮血月时,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当年那人不过是只普通的狐妖,他为了帮他渡劫,不惜闹上天庭,偷了太上老君整个丹殿的仙丹,才终于让那人成就妖体。而狐九命修行不过百年时日,又是九尾妖狐之体,现在就渡劫是否太早了些。 感受到身体之外撕裂般的疼痛,狐九命面色一白,便自嘴角流出一丝红色的液体。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妖丹正缓缓旋转,吸纳着每一丝落在他身上的月阴之气,而每有一丝月阴之气进入他体内,他的面色便苍白一分。自古狐妖多女子,就是因为凝聚妖体需要吸纳足够的月阴之气,而狐九命身为男子,阴阳相斥之下,便会令他在凝聚真身时格外艰难。 就在狐九命倍感煎熬时,血月散发出的红色月光瞬间照射下来,那些红蒙蒙的光线仿佛被吸引一般,往狐九命身上蜂拥而去。而从远处看去,那奔腾而去的月光,就像是月亮降下的红色的血柱,直插地面。如此浩大的声势,几乎让方圆百里潜藏的妖精都冒了出来,他们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是纯正的血统之气。被这股百年难遇的味道蛊惑着,无数妖精都朝那处奔去。 与此同时,季青已经到达山丘之下,只要稍微抬头,他便能看到那个被一团红色月光包围着的男子,此时男子的身体仿佛被隐藏在雾气中,看的并不分明,但季青能够清晰听到那处偶尔传来的一声闷哼。妖精渡劫,季青不是没有见过,但像狐九命这般惊天动地的,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若不是妖皇告诉他渡劫决不能被打断,他早就不在山下了。 古言道,“关心则乱”,看着那处的男子身形越来越不稳,季青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被人掐住了,就连周围出现了无数蓄势待发的妖精,他都丝毫没有察觉。还是花卿首先反应过来,像毛团这样难得一遇的妖体,还不知有多少妖觊觎,此时毛团渡劫,无论成败与否,实力都会大损,正是这些小妖的下手之机。 暗叹这群小妖打的好算盘,花卿瞬间腾身半空,化为原形。花卿才不过露出本体,便将周围蠢蠢欲动的妖精吓得跑的跑,逃的逃,只剩下些反应迟钝的和已经吓死的,还留在原地。但不过片刻功夫,除了已经吓死的便已经再没有别的妖,还敢待在此处了,花卿见此甚是满意,龙尾一摆便要落下地来,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一旁树下正站了个青涩的少年。 少年身着浅紫色短衫,额间缠了条白色的布条,脸上稚气未脱,不过十六七的样子,此时见花卿看过来,脸上虽闪过一丝害怕,却仍是迎上了花卿的目光。 花卿觉得有趣,龙尾顺势一摆,将那处的少年卷起来,放在了自己面前。此时凑得近了,少年一见巨大狰狞的龙首已在自己面前,心里便慌乱起来,立刻举起手中的匕首便刺了下去。只听得“叮”的一声,少年便见自己手中的匕首竟生生被震断了,而他握着匕首的地方则缓缓流出血来。 没料到眼前的少年不但没有求饶,反而敢拿匕首刺他,花卿顿时将杀人的念头压了下去,反而化为人形落在地上,将少年放在一旁道,“别想跑,一会儿我再好好调教你。” 少年腿脚虚软的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只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但他手上传来的痛感,却不断提醒他,这确实是真的。他不敢相信,自己被妖怪捉住后,还能活着,难道世间的妖精,不是师傅所说的那般可怕。 经了这番折腾,空中的血月已经再度变为原样,而山丘之上的狐九命情况却十分不妙。且不说他根本没能炼化所有的月阴之气,就连一半他都没能吸纳完全,此时他体内的妖丹已然变为赤红色,妖丹中无论炼化的、还是未炼化的月阴之气正在相互缠斗,在狐九命体内掀起一阵狂风巨浪。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狐九命再也无法维持人形,瞬间化为了一条长着九条尾巴的狐妖。 只见月光的照耀下,狐九命身后的每一条尾巴都虚幻不定,在空中肆意狂舞,季青一见此景,就知狐九命渡劫失败,并立刻朝山丘顶上掠去。站在狐九命身前,季青清楚的看到他原本银色的狐目,已然变成赤红,满满的都是嗜血的凶性。 完全失去自主意识的狐九命,此时看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毫不犹豫挥爪朝那人扑去,其力道之大,让季青完全不敢硬抗,只得纵身超后方掠去。可是季青方一跃起,便见狐九命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紧接着,他便被一条雪白的尾巴缠住,重重摔在了山丘之上。 第二十五章 爹爹莫气 变故只在一瞬间,花卿来不及阻止,季青便已经被狠狠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鲜红的血液沾湿了雪白的狐尾,而狐九命已经迅速扑上来,伸出尖利的爪子按在了季青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自己按到在地的人,狐九命早已不知那人是谁,他只能感受到那里有一颗跃动的心脏,在召唤他,让他挖出来品尝。 被压在地上,季青能感觉到胸口处的利爪已经轻易刺破他的皮肤,即将穿透而过。忽然季青听到一阵清凛的箫声传来,箫声夹杂着风火、生死之气正像他们扑来。只见身前的狐妖迅速转回身去,三条长尾轻松一挥,便以横扫之势将眼前的风火之海破开,而季青则再度被狐九命用尾巴卷起,悬在了半空。 皱眉看着眼前的情况,花卿没想到九尾妖狐渡劫会有这么大的阵仗,而且若是狐九命真的走火入魔,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想到这,他看了一眼被卷在半空的季青道,“道士,快想想办法!” 季青被禁锢在空中,只见其左手正拿着一柄透明的长剑,长剑周围隐隐透着肃杀之气,连靠近剑身的狐毛都近之则断,但那长剑不过出现了一瞬,便又立刻消失。花卿见此脸色不禁一沉,因为已经化为九尾妖狐的狐九命已经朝他扑过来了。 此时的狐九命只剩下本能,完全忘记了身法、妖术之类的东西,但凭几条狐尾和一双利爪便将花卿赶得上蹿下跳,在他眼中,无论是季青还是妖皇都不过是进补之物。追逐之间,狐九命长长的狐尾再度将一棵大树劈断,眼中已是一片癫狂。随着其血红色的瞳孔瞬间加深,狐九命仰起头,朝着头顶的圆月发出一声长吟。 一时间,清脆的狐吟声响彻山岳,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声长吟便仿佛染上了魔力,百里之内的所有活物,但凡听到者都渐渐失去意识,立在原地。而原本已经偷偷跑了几十米的少年,在听到这声长吟的刹那,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眼中呈现出一片迷蒙之色,少年轻声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清脆的狐吟声响彻耳边,季青体内的清心咒虽然自动运转,却渐渐有些无法抵抗。眼看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虚幻,山岳树林转便为一大片粉色的烟雾,季青迟疑之下,终于还是将一条银色锁链祭出。 只见那银色的锁链迎风见长,很快便长为几十米长,并飞快朝狐九命缠去。狐九命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异动,却仍是反应不及,一时被长链一圈圈套了个结实。感觉到一阵抽魂摄魄的剧痛从锁链上传来,狐九命眼中血光更盛,他本能的挥舞着身后的尾巴,将周围的一切尽皆化为齑粉。而季青被其用狐尾束缚着,接连撞上了数十棵大树,待发狂的狐九命终于平静下来时,他也已变得狼狈不堪。 感觉到缠在腰间的狐尾终于松开,季青当即将狐九命身上的锁链收回,踉跄的落下地来。在落地的刹那,季青便再度被一双利爪扑倒,而利爪的主人,则迅速张口咬在了季青的脖颈上。 脖颈间传来微微的刺痛,完全不用季青动手,他便看见原本将自己扑倒在地的巨大九尾妖狐,此时已经变为了毛团的样子,虽然嘴巴还咬在他颈上,却已经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力道。呼出一口白气,季青连忙将趴在自己胸前、并坚定的咬住自己不放的毛团拎起,左右检查了一番。只见毛团还是毛团,除了狐目赤红一片之外,并未受什么伤。 单手摸了摸脖颈,继而又摸了摸胸口,季青脸色有些变幻莫测,他不知道如果方才拼命赶来的事不算关心算什么?!他也不知道如果甘愿被挠上几爪子的事不算宠溺算什么?!他更加不知道他明明将剑祭出来,又默默收回去的事不算下不了手算什么?!他只知道,他可能以后都不会成仙了。 将毛团抱在怀里,季青回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的妖皇,正站在一棵芙蓉树下一动不动,观其神色,应是中了毛团的幻术。抬步朝妖皇处走了几步,季青忽然感觉怀中的毛团咬了他一口,将埋在自己手腕上的毛脑袋拨开,季青挑起毛团的脑袋道,“怎么了?” 只见毛团眨了眨眼睛,便说出了让季青想掐死他的第一句话,“爹爹,你为什么不理九命?” 感觉整个世界天雷滚滚而过,季青将怀中的毛团扔到地上,气的有些发抖道,“你叫我什么!” 被扔到地上的毛团显然因为刚刚渡劫还有些脱力,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此时听了季青的话,却仍是勉力抬起头来,弱弱道,“爹爹,你不要九命了吗?” 察觉到有些不对,季青将手腕上挂着的银色锁链取下,额角顿时青筋暴起。彼时即便狐九命丧失神智,差点将他的心脏挖了,他都没用手中的银链,直到最后迫不得已他才将银链祭出,是因为当初钟馗上仙将银链给他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这条银链名曰锁魂链,乃是收妖至宝,无论是什么样的妖,被此锁链缠住,都会立刻失去抵抗能力,但有一点不太好,就是这锁魂链有一定的副作用。 当初的季青哪里管什么副作用,只要能捉妖,其他的他都不关心,因此根本没等钟馗上仙说完,他便已经拿着链子喝酒去了。直到此刻,他终于知道,钟馗上仙所说的副作用是什么了,锁魂链,锁魂链,莫不是吸取魂魄,以使被缚之妖失去意识、徒剩一道空壳! 想到这里,季青连忙将地上的毛团捡起,抱在怀中,看着眼中透着委屈的毛团,季青将一缕真气输入其体内,果然发现此时的毛团,魂魄已经变得残缺不全,甚至连神智都有所影响。被季青重新抱进怀里,狐九命道,“爹爹,你不要生气。” 揉了揉毛团的脑袋,季青忍不住挤出一抹淡笑,朝不远处的妖皇走去。曾经的他七情不全、六欲残缺,没有人打扰他,没有人能影响他,日子不过是有些寂寞罢了。世间变幻无常,他见过太多了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可他的心却从未被触动过,无论是谁,于他而言皆是过眼云烟。可是自从毛团出现以后,他的世界变了,原本筑起的围城倒塌了,尽管他接受的辛苦,可他却甘之如饴。 原本狐九命变回原形,幻术便应解除,季青站在花卿面前时,他却仍是皱着眉头、双目紧闭,即便不知道花卿见到了什么,季青也能从他的眼角猜出一二。将一道法诀打入男子体内,季青便立刻转过身去。 身形猛地一震,花卿立刻睁开了双目,那双已是竖瞳的眼睛里布满了迟迟未退的惊恐,他忍不住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半晌才回过神来。花卿以为那人离开的情景,他此生都不会记起,却没想到,一个幻术便将那些他以为忘记的东西系数勾起。自嘲的笑了笑,他探手搭在季青肩上,已是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真没想到,我居然会栽在这只未成形的狐妖手里,这次算我欠你的。” 季青闻言转过身来,并将手中的锁魂链取出,冲花卿道,“妖皇可知道这是何物?” 不过瞥了一眼,花卿便脱口而出道,“这不是锁魂链吗?你手中怎么会有,这东西可……”话未说完,花卿立刻察觉到季青的脸色一黑,缓缓将视线投射到季青怀中安静的毛团身上,花卿迟疑道,“你不会用它……” 季青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怀中的毛团却先声夺人道,“爹爹,这人是谁?” 只见对面男子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转青,最后完全黑成锅底,花卿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想说些什么,却无奈笑到说不出来。季青瞥了他一眼,强忍住摔狐的冲动道,“我还要去天庭一趟,就此别过。” 见男子转身离去,花卿想到待狐九命补全魂魄,知道自己此番表现会是怎样的窘况,心中不禁乐开了花,便连忙跟上去道,“本皇跟你们一起啊。” 随着两人驾云而去,附近的妖精们都开始逐渐回过神来,但想到此前遇到的可怕场景,根本没有哪一个还敢留在这里,都是一溜烟跑了个精光。最后还剩下一个清秀的少年,此时正坐在树下哭的不成样子,若花卿见了必定大吃一惊,这人即便被他掐在手里也没哭这么惨过。 南子木擦净了这波眼泪,立刻又有另一波眼泪袭来,最后他索性不擦了,任凭眼前的一切模糊下去。他幼时,便有算命先生曾说,他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声之子,乃是天煞孤星,注定命中克尽所有亲近之人,若无贵人在侧,注定一生孤苦、止于加冠之年。 他本不信命,这样的无稽之谈他更是不信,可自父母双亲故去,师傅也离他而去,哪怕他再不信,也抵不过内心的煎熬。今夜是师傅新丧,他见山中异象,便毫不顾忌的摸进山中,他记得师傅曾说过,这山中妖精颇多,哪怕遇上最弱的一个都能取他性命。于是他真的遇上了一个强大的妖精,可那妖精却没有取他性命,难道他这样的不详之人,连妖精也不屑于与他扯上关系? 从原地站起,南子木望着不远处高耸的山丘,眼中悲伤早已掩藏的毫无踪迹,他将额上白色的绫带取下,握在手中。天地之大,既然无人敢收他,他便偏要活过加冠,才不枉父母双亲和师傅的养育、教导之恩。想罢,南子木便转身离去,只剩下那条白色的绫带躺落在地上,一阵风吹过,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二十六章 南斗星君 狐九命窝在季青怀里,虽然浑身酸痛,他却舍不得闭上眼睛休息,明亮如镜的月宫近在眼前,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要知道,这可是他头一次跟爹爹一起赏这样的景,他可不想错过。悄悄抬头看了抱着他的人一眼,狐九命想看看自家爹爹的脸,却只看到其坚毅的下巴,其他的则通通被飘过的流云遮盖住了。 默默低下头,虽然狐九命不知道为何他的爹爹与他长得不一样,但他已经咬过他,并在他身上种下痕迹了,又怎么会错呢?他依稀记得还在云沧山的时候,他总是被山中的妖精嘲笑,那些妖精说他没有爹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有如山会帮他说话,但如山自己确实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现在他终于找到爹爹了,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他了。 在心里暗自高兴了下,狐九命抖抖耳朵道,“爹爹,以后你会一直跟九命在一起吗?” 毛团问这句话的时候,月宫已过,嫦娥仙子正坐在广寒宫中对镜梳妆,而玉兔则为她衔来一枝刚开的月桂,盼她今日能够戴上,季青脑中有些杂乱,接近天宫的地方风有些大,他抚了抚怀中的毛团,鼻间发出一个单音来。 被男子温润的掌心包裹着,狐九命立刻感到一阵安心,便用头顶软软的狐毛蹭了蹭,并发出一声喟叹。他觉得这样的触感很熟悉,却想不到在何时遇见过,彼时有人摸他脑袋,还是他初初见到如山的时候,那时候他不过才出生不久,如山摸着他的脑袋道,“还好你是只白狐,不然这毛色可就比我好了……” 感觉到毛团的动作,季青动作一僵,却没有将手拿开。瞥了眼不远处的南天门,季青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妖皇道,“妖皇可有把握?” 只见花卿摇身一变,瞬间变成月老的样子,并捻起脑袋上的一条鞭子,笑着对季青道,“这样不就可以了。” 瞬间意会,季青也是摇身一变,变成了额间有颗金星的太白金星的样子,而他怀中的毛团则被他塞进了衣襟里。被男子的衣襟包裹着,狐九命虽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却仍是乖乖的贴着季青的胸膛,不敢乱动。此时,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隔着皮肤,钻进了狐九命的耳朵里,下意识的动了动耳朵,尾巴也抑制不住的摇了几下,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异样。 完全不知道毛团此时的异样,季青已经与妖皇并肩来到了南天门外,飘然落在石阶之上,两人便看到高高的天柱之下,一人正睡眼朦胧的看过来,正是每日都睡不醒的值日星官。感觉到有人过来,值日星官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了来人,正是月老和太白金星。 心中有些纳闷两人不是方才刚刚出去,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值日星官便开口道,“两位上仙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只见原本应面无表情的月老,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并勾住他的肩膀道,“我们有些东西忘了带,这不赶回来取了。再过些时日便是蟠桃盛会,到时候我请你喝酒。”说着,便与一脸正经的太白金星走了。 眼看两人脚步轻快,消失在云霞之间,值日星官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方才好像有什么东西错乱了,月老什么时候与他勾肩搭背、如此亲切过,而且太白金星居然脸拉的比天柱还长,真的没问题吗?他正冥思苦想的时候,天边有两道身影缓缓行来,行走间,位于前面的男子不知因何,脚步似乎踉跄了一下,差点从云头上跌下。 当熟悉的面孔在值日星官面前无限放大时,他顿时有种天黑了,该睡了的感觉。有没有搞错,又是月老和太白金星? 伸手将两人拦下,值日星官面色凝重道,“你们俩到底是谁,再不现出原形,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自觉气势很足,却没想到太白金星在看到他伸出手的刹那,便已经迅速从他手边溜过,并在进入了南天门后,回头冲他喊道,“星官,我今日还有事,改日请你喝酒。” 看着那人绝尘而去,值日星官暗叹自己太蠢,早知会被那人逃掉,他就该直接动手将人绑去面见陛下。不过还好,不是还有一个吗?将目光锁定在剩下的“假月老”身上,值日星官郑重的将腰间的玉牌取出,便要放出大招来,却不料那人不过面无表情的冷冷看了他一眼,便驾起脚下的祥云,淡然离去。 手中的玉牌掉落在地,值日星官就差一头撞死在南天门下,他好歹也是个仙人,被这么无视他也是很受伤的,更何况,昨日他听说广寒宫的嫦娥仙子已经找到了人间的情郎,不日便要下凡去了,这是要逼她辞官回家的意思吗! 轻车熟路的来到离恨天外,花卿指着上方三十三层的宫殿楼阁对季青道,“你想找太上老君那小老儿帮忙,恐怕没那么容易,单是这离恨天就够你闯一闯了。” 立刻明白妖皇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季青面色不变,从怀中取出一颗如意果,放在手中。只见那如意果呈现出绛紫色,竟是已逾万年的样子,此果一出,整个仙界的仙鹤都躁动起来,各各争先恐后的朝离恨天处飞来。 花卿在看到如意果的瞬间,眼睛也是有些发直,且不说太上老君的仙丹如何,单是这一颗如意果,便能让他省去近千年的修炼。脸上挂起一抹笑意,花卿冲身前的男子道,“道士,你将此物给本皇,本皇便助你上三十三重离恨天如何?” 季青瞥了眼远处,那里正有大片仙鹤振翅而来,继而淡淡道,“不必了。”说话间,远处的仙鹤已经飞来,并以雷霆之势将季青的身影彻底掩埋,花卿一见如此大的动静,势必会引起玉帝的注意,长袖一挥便消失在远处。只剩下半空中不断盘旋而上的仙鹤,正声势浩大的朝三十三重离恨天而去。 被群鹤包裹其中,季青尽量用真气护住身体,直到到达离恨天顶层时,才将手中的如意果一抛而下。踉跄着落在兜率宫前,季青身上的白袍已经被撕得破败不堪,比之先前被狐九命按倒还要狼狈。感应到外面外面瞬间变得安静下来,狐九命从季青相对比较完整的前襟里钻出头来,向外望去。 只见眼前已是一座巨大的宫殿,殿外碧泉绿树相映成趣,而头顶的天空则呈现出五彩斑斓之色,显得十分神秘。将先前的复杂情绪一扫而光,狐九命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抓住季青的衣襟道,“这是我们的新家?” 季青眸子暗了暗,没有答话,却是立刻抬步朝兜率宫走去。太上老君的脾性是整个天庭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又知道炼丹,在他看来,如果太上老君不在最好,在的话,他便只能强抢了。 想罢,季青走得更快,但不待他迈上兜率宫外的台阶,殿门便被推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童子从殿门处露出头来,此时看到季青站在台阶底下,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开口道,“来的是哪个宫里的上仙,家师出门了,不在宫里,还请改日再来吧。” 暗道此行来的正好,季青毫不犹豫纵身来到宫门处,顺手封了那童子的五识,季青便已经潜入到兜率宫内。只见巨大的宫殿中央,摆了个三足巨鼎,鼎下正燃着暗红色的火焰,将鼎炉中的东西烧的“噼啪”作响。季青绕过巨鼎,他知道那是太上老君炼丹用的丹炉,此时丹炉中的丹药定是还没有练成,他此行的目的是丹殿内所有已经练成的丹药,无论哪一种都给狐九命试试便可。 迅速来到内殿,只见空荡的大殿中只摆了五只蒲团和一张几案,而几案上则摆了三只锦盒。取了其中一只锦盒打开,季青瞬间感到整个兜率宫在他打开锦盒的瞬间颤了一下,内殿的殿门便轰然关闭。意识到太上老君离开之前定是下了禁制,他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季青便将盒中的丹药取出,并另外两只锦盒也打开来,只见另外两只锦盒中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将怀中的毛团拎出来放在脚边的蒲团上,季青将手中的丹药放在狐九命面前道,“吃了。” 狐九命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东西是什么,在听了季青的话后,也立刻将眼前的东西吞了下去。感觉到口中传来一阵清香,眼前的一切也仿佛湖水一样的荡漾开,狐九命喃喃道,“真好吃。” 将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毛团抱进怀里,季青便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波动,看着男子轻松穿过结界进入内殿,季青道,“南斗星君,你怎的来了?” 来人生的十分平常,丝毫看不出任何独特之处,但其身上透露出的气质却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南斗星君先是瞥了眼季青怀中的毛团,又看了看几案上空荡的锦盒道,“小半仙,你可知道那盒中装的是什么,这下这小狐妖可要睡上几个月了。” 季青闻言脸色一变,他本以为锦盒中装的是蕴神丹,难道不是?南斗星君一见季青面色,立刻知道他不晓得那是什么,便忍不住笑道,“这下你可听不到这小东西叫你爹爹了。” 将毛团再度揣进衣襟里,季青道,“我不是他爹爹。” 第二十七章 那档子事 “我不是他爹爹。” 自季青进入三十三重离恨天时,南斗星君便已经在兜率宫里了,前几日太上老君有事出门,临走前用两瓶金丹作报酬,让他帮忙看家。作为天庭最好说话的人,又有仙丹做报酬,他又怎么会拒绝,只是他没想到太上老君不过才走了几日,便真的有人来兜率宫偷仙丹了,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季青。 见季青将怀中的毛团藏了起来,南斗星君暗道有问题,继而将袖袍一挥,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冲季青道,“怎么,莫不是你嫌这小狐妖将你叫老了?” 季青没找到丹药,也没什么兴致与南斗星君聊天,他知道既然南斗星君在这里,另外一人也一定在这,便道,“怎的不见北斗星君,他还欠我一壶好酒。” 只见南斗星君眉头微微一皱,便露出一副被戳中禁区的样子,其实他来兜率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前些日子,他宫里的星象盘又坏了,那始作俑者却是与他的住所隔不过二十里的北斗星君干的。他二人虽是一同升上天庭,却从来都不对付,他主天下众生生生不息,北斗星君却主普天之下幻灭轮回,两人一主生、一主死,每次见面都要大战几百回合。 当然,依他的性子自然不会与那人动嘴,但每次那人都会让他忍不住回应,此番到兜率宫来,为了避开那人才是正事。此时南斗星君听明白季青的意思,立刻从蒲团上坐起来,冲他道,“小半仙,有话好说。你怀中狐妖吃的丹药名叫千日醉,即便醉不了一千日,也会睡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要我说,你想在此偷得丹药,倒不如待到来年三月三日蟠桃盛会,那时不但有西王母赏赐的蟠桃,更有群仙献上的珍奇之物,谁顺手拿上几个,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听了南斗星君的话,季青知道此番想要拿到丹药恐怕没那么容易,便决定转身离去,南斗星君见此,立刻挥手将结界打开,当日太上老君临走,可是将兜率宫中简要的机关都告诉他了,彼此都是老友,又各自捏着各自的小辫子,谁怕得谁呢。 看着男子快步走出结界,南斗星君本以为终于将这尊大佛请走,自己也能再睡上个几天几夜,却没想到眼前的男子在经过丹炉时,忽然停下不动了。站在巨鼎旁,季青即便并未靠的太近,也能感觉到鼎内的热度已经积攒到极限,而鼎中则隐隐有一股力量要喷薄而出。只见整个青色的丹鼎发出一声轻吟后,瞬间变得赤红,而鼎下的暗红的火焰也在瞬间将丹鼎包裹起来。 不过片刻之后,一切异象瞬时消失,而巨大的丹鼎也砰然打开,从中飞出一枚五彩的丹药来。不待南斗星君有所动作,其身边的男子已经伸手将丹药握在了手中,将丹药收好,季青冲面色有点僵硬的南斗星君道,“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南斗星君本来还在想着,如何将丹药从季青手中骗过来,此时听了季青的话,不禁下意识的往殿门外看去。只见一顶玉冠正从门槛处露出来,紧接着便是一双黝黑的双目,接下来则是笔挺的琼鼻,待来了整个站在兜率宫门口,南斗星君脸上的神色已是五彩斑斓,他怎么也无法料到这人来的这么快。 仿佛想到了什么,南斗星君看了身旁的季青一眼,只见男子正对来人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指着他道,“两壶。” 北斗星君气势阴沉的迈进兜率宫,此时看到季青身旁的男子,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他想也不想对季青道,“别说两壶,就是二十壶,我也请了。小半仙,我与南斗星君还有些私事要谈,就不送了。” 感觉到身后的殿门被狠狠摔上,季青脚下升起一片祥云,便施施然离开了兜率宫。北斗星君的性子他最了解了,里面那人少不了要被修整一番,既然南斗星君设计他在先,又害的毛团吃了千日醉,他才懒得管他会不会被生吞了。 离开离恨天时,季青看到几十队天兵天将正急匆匆朝玉皇殿飞去,看样子似是出了什么大事,而西天界那边也是人头攒动、一片熙攘之声。没有在那处感觉到妖皇的气息,季青便转身朝南天门而去,想到此行没找到丹药的结果,他不禁微微张口吐出一缕白气,以后的一段时间恐怕都不会清净了。 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飞过,值日星官抬头,却什么都没发现,正想追上去看看时,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值日星官方一回头,便见玉帝正站在他身后,虽然有些诧异陛下会用这样的方法引起他的注意,值日星官还是恭敬的行了个礼道,“陛下有什么事吗?” 只见眼前之人挂了一抹笑,又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没什么事,就是闲来无事出来溜达一下。” 值日星官被眼前之人的笑容晃得有点眼花,他不知道今日是撞了什么邪,月老和太白金星反常也就罢了,怎的连陛下都不正常了。用力的揉了揉脑袋,值日星官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往后一看,便见乌泱泱一大波天兵天将正朝这边本来,且为首的那个手持金戈,正朝他喊道,“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不明白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值日星官冲玉帝笑了笑,继而对着那手持金戈的天将道,“抓住谁?”说话间,值日星官便听到身旁的玉帝发出一声淡笑,接着便化作一缕清风离开了南天门。 遥望着远处的天兵天将飞奔到眼前,值日星官连忙凑上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为首的天将面色红润,拿着金戈的手直哆嗦,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定要将此事禀告陛下。”说完,不待值日星官再问上几句,便领着身后的人走了。看着一群人绝尘而去,值日星官摸了摸刚刚被人指过的鼻子,自言自语道:“莫名其妙。” 再次来到瑶池仙境,为首的天将不敢多看,立刻停在一旁忐忑道,“陛下,让那妖物跑了。” 在场众仙家闻言,都是看了一旁已经不省人事的仙童,眼中皆是同情之色。他们听见动静赶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狼藉一片了,至于为何,他们也不过是听了些只字片语,若是没猜错的话,必定又是那妖皇大摇大摆跑来天庭,做下了这种不知羞耻之事。 玉帝自然知道是妖皇所为,此番也没指望几波天兵天将便能将其擒来,若是真能如此简单,他也不用这么多年都任凭妖皇在下界逍遥了,挥手示意此事就此为止,玉帝便命人将此仙童的命格一一改过,又将其升为了上仙,这才对围在一旁的众仙道,“众位仙家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各自散了吧。” 今日是什么日子,玉帝最清楚不过了,他本没打算从玉皇殿里出来,此时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正可谓是避无可避。果然,不待他转身离开,众仙家中已经有一人站了出来,此人身披紫袍、头戴银冠,手中拿着一只玉瓶,正是紫宸星尊,他不过方一站出来,便声音干脆的说道,“陛下忘了今日是何日了吗?今日正是千年之约,不知陛下是否下了决心了?” 玉帝闻言,转过身道,“此事不用再提。” 紫宸星尊闻言,面色一变道,“破日神镜显示预兆,钟馗上仙踪迹全无,而凡间的镇妖塔又出现异象,这一切的一切必是与那人有关。陛下乃是天界至尊,怎能不将三界与苍生放在心上,如此肆意妄为。再过千年,女娲娘娘所留之物也未必挡得住魔气的侵染,陛下就忍心看三界之内,生灵涂炭吗!” 在紫宸星尊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站在其身旁的众仙也纷纷劝谏起来,都是请求玉帝尽快将那人除去,以免多生枝结、造成祸事。挥手将众人的声音打断,玉帝面若冰霜说了句“不是他!”,便转身离去。 此时见玉帝挥袖离去,紫宸星尊眸子闪动了几下,也离开了,他就知道当年之事不该由着陛下,若是今后冥海之中出了大事,他如何对得起女娲娘娘的嘱托,此事他还要与佛祖商议一二。 众仙一见紫宸星尊离开了,也是纷纷离去,只剩下月老与太白金星还站在原地。月老轻咳一声,试图唤醒对面之人仍处于震惊中的意识,却没有获得丝毫反应。明白那人肯定还在想方才的事,月老便上前一步,伸手戳了下那人的脸颊,却没想到那人一被他碰到,立刻下意识的将他的手隔开,并向后退了一步。 太白金星稳住身形,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想到先前看到的事,他不禁觉得脸上一阵燥热,连忙说道,“我先走了。” 看着那人逃也是的离去,月老面色阴沉下来。先前两人经过此处,碰巧看到了妖皇正拉着一名仙童做那档子事,男子的动作那般露骨,即便是他看了也不禁有了感觉,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到陛下那里,而看那人的反应,他知道那人还是不能接受他。 第二十八章 漫天飞雪 距离南海近千里的地方有一座枯木山,此山位于淮江以北,整座山上长满了冬梅,山峰高耸入云,陡峭无比,平日里罕有人至。此时正值寒冬,山峰被皑皑白雪覆盖起来,显得更加俏丽,满山的冬梅遇雪即开,此时铺天盖地的开了满山,即便在山外百里,也能闻见梅花的清香。 寒风夹着奇寒从北方吹来,一过淮江便在这枯木山中下起纷扬大雪,雪花夹杂在料峭的北风中急急的下了一夜,直到第二日还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山脚下的积雪已经将小路完全掩埋,枯木山中一片萧索之色。 寒风从山间吹过,发出一阵古怪的呜咽声,这一片银色的天地间,一白衣男子正站在雪中,偶尔身形闪动下,便将眼前的飞雪尽数斩成碎片。而周围梅花开遍,夹杂着白雪飘飞,几乎将男子的身形与这一方天地融为一处。 背对风雪的山谷中有一处茅屋,此时正孑然立于漫天飞雪之中,显得十分突兀。茅屋周围长着几蓬嫩草,屋顶上一片雪花也无,让人觉得好生奇怪。忽然,一阵风吹来,掀动了茅屋上的卷帘,透过卷帘可以看到屋内正摆了一张木桌,几张板凳和一处卧榻,而卧榻上青色的锦被底下,此时正有一只白色的毛团酣睡。 此时距离季青离开天庭已经两月有余,凡间四季更替,也从深秋进入寒冬,而狐九命自从吃了那颗千日醉后,至今仍然未醒。季青虽有意去南海寻找钟馗上仙的踪迹,却碍于毛团迟迟不醒,便没有动身,更何况他方一从离开南天门,便被随之而来的妖皇逮了个正着,前去救仙的事就更多波折了。 日头被厚厚的雪云挡住,花卿一路走,一路喝着手中新得的好酒,没一会儿便到了枯木山中。不过搭眼一瞧,他便看到季青正站在那处,脚下生风落到那人身前,花卿道,“毛团还没醒?” 当日在天庭不是他不想帮忙,只是他不去瑶池弄出些动静,又怎么能吸引天界的视线?况且那日在瑶池外遇见的仙童,长得确实很对他的口味,离开狐丘山这些日子,他一直没开荤,便顺便乐呵一下了,只不过他忘记了太白老君这人的脾性,对太上老君而言从来只有更精明,没有最精明,这不立刻让季青尝到了厉害。 轻轻劈出一剑,将眼前的飞雪尽数斩落,季青手中长剑一收,淡淡道,“还未醒。” 妖皇将手中的酒壶扔给季青,又从怀中另取出一壶来,仰头喝了一口道,“你不是要去救钟馗那个道士,不如你快点去,我来看着狐九命,有我在,你大可不必担心。” 眼看着那只酒壶携着风声而来,季青袖袍一挥,隔空便将酒壶又抛了回去,转身之前才出声道,“不必了。” 将空中的酒壶震碎,花卿面上带笑,仍是跟了上去,虽然他懒得在这枯木山中多呆,但是毛团在这,他少不得要过来看看。在他找到更有意思的东西之前,他并不想放弃眼前还未到手的狐妖。 山间的风雪渐大,很快将两人的足迹掩埋,天边的光线已经渐渐暗淡,倦鸟早已归巢,在这片荒寂的深山之中,兢兢战战的缩起身体,等待明日的晴好,但今夜注定又会是一场大风雪。 将设下的结界打开,季青便进入茅屋之中,而他身后的妖皇站在风雪中未动,仍是喝着手中的美酒,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当然若他想进去,季青这点小手段是拦不住他,他不过懒得进去罢了。 结界中气息温暖如春,季青一进入其中,便觉身上飘落的雪花开始迅速融化。将身上的积雪尽数震开,季青才抬步走到床边,将青色的锦被掀起,准备看看今日毛团是否有苏醒的趋势。意料之外的没有在床上发现任何东西,季青将锦被尽数掀起,却发现床上连根狐毛都没了,这么大的风雪,狐九命去哪了。 将手中的锦被扔回床上,季青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他想不到这小狐妖不过刚醒,便立刻给他找了麻烦。推门出来,只见花卿正倚在结界上看他,此时看到他面无表情的出啦,不禁咧嘴一笑道,“还没醒?” 季青此时完全没注意妖皇说了什么,挥手撤了结界就消失在风雪之中。结界瞬间破碎,妖皇稳住身形将空空如也的酒壶仍在地上,他头一次见季青脸色这么差,这天地间很少有人敢这么对他,季青就是其中一个。迈着懒散的步子,进入茅屋内,花卿立刻知道那人为何脸色那么难看了,不错啊,这小狐妖一醒过来,就知道到处溜达了。 想到说不定一会儿就能捡到一只迷路的狐妖,花卿立刻觉得有点小兴奋,若此番不将其带回狐丘山,更待何时!想罢,花卿身形一变,就从窗户中飞了出去,直接隐没在阴沉沉的雪云之中。 话说狐九命吃了千日醉后,便立刻陷入了昏睡之中,可即便是在梦里,他也没少与他的“爹爹”游山玩水、肆意逍遥。只不过他虽是做梦,有时却会梦见自己变成男子,与他的“爹爹”在温泉沐浴,那温泉他不记得他去过,却总感觉有些眼熟,更让他觉得纳闷的是,梦中他清晰的感觉到“爹爹”的手拂过他的腰际,又慢慢往下,让他不禁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尽管他知道这样不对,但他又不想拒绝,便成日在梦中与“爹爹”在温泉戏耍,但不知为何“爹爹”所有的动作都止于此,不过是在他腰间打转,偶尔会给他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其他的便再也不会做了。狐九命想要,那人也不会给他,他便气道,“我不要你做我爹爹!” 喊出这一句的时候,狐九命拼命想将眼前的人抱住,却发现抱在胸前的是一床绵软的被子,想到先前吃掉药丸后一阵昏沉感涌上来,狐九命立刻知道先前的一切都是做梦,但他真的不想那人再做自己的爹爹,若那人是自己的爹爹的话,他一定不会像梦里那样对自己了。想到这,狐九命迈着短腿从床上跃下。 但显然两个月的卧床休息让他四肢无力,窝在床边许久,狐九命感觉差不多了,便迈着虚晃的的步子挪出了茅屋。一出茅屋他便被眼前天地一色的景象吸引,并不知不觉从结界中走出,望着满天洋洋洒洒的大雪,他觉得有些眩晕,便毫不犹豫躺倒在雪地中,并打了个滚。 看着雪花落在自己白色的狐毛上,变成晶莹的水珠,狐九命不禁从雪堆中爬出来,并抖抖粘黏在身上的积雪,飞快朝远处的梅花林奔去,他要去告诉季青,他不想叫他爹爹了,那他可不可以像梦里一样,温柔的待他。 雪越下越大,狐九命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天地间,无迹可寻,而他留下的足迹,也迅速被飞扬的雪花掩盖起来。终于从树林中钻出,狐九命满身都是飘落的梅花与雪花,从这里他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熙熙攘攘之声,并闻到空气中不时飘来一阵淡淡的香味,他知道不远处便是城镇,或许季青会在那里也不一定呢。 用了一个时辰才从山上下来,狐九命踏上前往城镇的小路时,他都能听到自己的肚子在不断叫嚣,他有点饿了。此时一辆马车从他身边经过,赶车的车夫丝毫没看到他的存在,驾着马车从他身边驰骋而过,长健的马蹄差点将他踏成狐饼。 被踢到一旁的雪堆里,狐九命费了半天力气才从雪堆中爬起,不过他才从雪堆中露出头来,便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眸子。眸子的主人长得眉清目秀,肩上还背了一个精致的木箱,白皙的脸颊被寒风吹得有些泛红,此时见到狐九命从雪堆中冒出头来,立刻伸出手来,将狐九命抱在了怀中,并哆嗦着道,“哪里来的小狐狸,让我带你一起走吧。” 狐九命被少年抱着,感觉到一阵温暖感传来,便立刻虚软的窝在了少年怀里,没有一丝挣扎的意思。少年一见怀中的狐狸如此乖巧,便将兜帽戴上的围巾再度往上拉了几分,一脚深一脚浅的继续往前行去,今日他本不想出来的,可城中太吏要嫁女儿,非要他前去雕一对木礼放在堂间,实在由不得他拒绝。 终于到达清河镇,少年将兜帽上的雪拍了拍,便往镇子中走去。此时大雪虽仍在下,清河镇中的主道已经被清理出来,供行人商客来往,少年方一站在主道上,便觉得怀中的狐狸动了几下。少年顺着狐狸的视线往右边看去,只见那处立着一处两层高的客栈,正是清河镇中最大的客栈——客来居,里面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狐九命的视线越过里面众人,往角落中的一男一女身上看去,那名男子他并不认识,但是女子他却熟的很,正是云沧山中最有美的女妖——夜姬,当初如山可是经常在他耳边提起她,说她如何貌美如花、引人遐想。说起来,这个女妖可是擎天妖王身边的人,此时居然跟别的男妖在一起,好生奇怪。 尽管此时正值寒冬,客栈中的女子仍是穿的异常火热,一袭粉色的纱衣轻轻罩在身上,胸前的布料也有些“缺斤短两”,此时夜姬方一看到狐九命,眼中立刻闪过一道亮光。 虽然狐九命现在早已不记得当初离开云沧山的情景,夜姬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那时狐九命不但丝毫没被她的美貌吸引,更是直接甩手将她定在了原地,一点面子都没给。生平第一次被那般对待,夜姬可是记了许久的,左右此番与玄生妖王来此也是有事要办,她定要顺便整整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妖。 第二十九章 形毕露 夜姬眉梢一挑,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后,立刻俯身在一旁的妖王耳畔说了些什么。玄生听完她的话,当即朝客栈门外望去,只见纷飞的大雪中,一穿的有些单薄的少年正站在青石道上,朝这处看来,而其衣襟前正趴着一只雪白的狐妖,尽管那狐妖气息极弱,但玄生仍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九尾妖狐的本体,如此罕见的血脉,即便不用来双修,将其妖丹吞了也是大补。 眸子里寒光熠熠,玄生早就知道当初擎天妖王是因何而亡的,此时即便看到狐九命虚弱不堪,他却仍没有立刻动手。依他之见,狐九命不过百年的道行,断断不可能是擎天妖王的对手,但擎天妖王却因他而死,这怎能不让他心生警惕。再度将视线放在少年身上,玄生眉头皱了皱,眼前之人要么真的是个凡人,要么就是法力深不可测。 正在玄生权衡之际,一个身穿灰色连襟窄袄,头戴黄色毡帽的男子一溜烟从巷子那头跑了过来,并在少年前头停下来,急切道,“南师傅,你怎么才来,我家小姐已经再催了,速速与我进府吧。” 少年听了男子的话,看了一眼巷头那家高宅大院道,“路上大雪封了路,这才耽搁了些时辰,我们走吧。”说着,就在男子的带领下,朝巷子的另一边走去。 夜姬一见狐九命被带走了,脸色立刻有些难看,她娇嗔一句,扑倒在玄生怀中道,“王上为何让他走了?” 摸着怀中女子满头的乌发,玄生眸色深沉,此番来清河镇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若是此事一成,别说一只小小的狐妖,就是天庭也任他来去将。将一块红色圆石放在桌上,玄生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给你一个时辰,去将此物安放好。放好以后,在清河城外等我。” 女子一听玄生的语气冷了下来,立刻不敢再放肆,乖乖将桌上的东西收好,就扭着腰身出了迎客楼,朝清河城中最高的钟楼走去。一路上大雪纷扬,夜姬撑了柄艳红色美人伞,渐渐消失在清河城中,而玄生在女子走后,身形也缓缓消散。两人的身影不复存在后,迎客楼中的其他人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该喝酒的喝酒,该谈天的谈天,好不惬意。 跟着管家从侧门进了太吏府,立刻有人上前来接少年背上的箱子,不待那些人靠近,少年便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自己带着便可。”说完,少年抖了抖兜帽上的积雪,便将头上的帽子扯了下来,顺便也为怀中的毛团掸了掸身上的雪,随着少年缓缓抬头,其容貌才清清楚楚的映入众人眼中,此人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不是别人正是南子木。 管家见少年不让别人伺候,便以为他不习惯,也不再勉强,便领着他顺着长廊往府内走去。两人一前一后过了片梅园,又穿过一大片造型别致的房屋,才终于在一处阁楼前停了下来。方一在门口站定,南子木便闻到了浓浓的脂粉香,便知道此处便是太吏府千金的住所了,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既然是太吏嫁女,府中为何半点喜气也不见,就连最普通的喜对都未挂。 不待他多作思索,管家便已经推开木门,请他进去。南子木跟在管家身后进入楼中,一进门便看到一扇牡丹争艳碧纱橱,除此之外房中便只有几株凋零的白梅正插在琉璃瓶里,而纱橱后则依稀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狐九命早在进入房中前,便已经在少年怀中蠢蠢欲动了,饿了这么久,他根本闻不到什么脂粉香,他只能闻到楼中隐隐传出的饭菜香味,此时见少年终于进入楼中,便立刻从少年怀中跃下,朝纱橱后面跑去。 南子木本以为怀中的狐狸十分乖巧,便一直没留意,直到狐九命会突然从他怀中挣脱,朝纱橱后跑去,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朝后面奔去。方一从纱橱后露出头来,南子木便看到一个身着凤冠霞帔的曼妙女子,女子此时正站在窗边,以娟帕掩面、嘤嘤哭泣,即便见了南子木进来也没有理会。 管家从后面跟过来,先是瞥了南子木一眼,紧接着就走到女子身边,将她身前的折页窗关上后,才道,“小姐,这么冷就不要吹风了,老爷为小姐请的雕刻师到了。” 女子眼看着窗户被关上,便木讷的转过身来,坐在了窗边不知早已放好的梨花木凳子上。只见其纤纤十指从面上移开,其脸上的纱巾却没有掉下,竟是戴着面纱。女子眼神幽怨,她看着对面的少年道,“快些。” 南子木环视周围,也没有找到先前跑进来的狐狸的影子,此时听了女子的吩咐,只得将背上的木箱取下,并将里面的东西都摆了出来,两块大小相当的上好木料,几十柄大小不一的刻刀,都整齐的放在了一旁。将其中一块握在手中,南子木将女子打量了一番才道,“小姐,请将面纱取下。”本来南子木都打算开工了,却忽然发现女子还未将面纱取下,做木礼最重要的就是样貌,如此这般难道让他自行想象一张脸,刻在上头吗。 只见女子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一旁的管家见此,开口道,“南师傅,小姐不愿摘面纱,你就这般雕刻便是。” 南子木心道一声古怪,便动手雕刻起来,只见其指尖翻转、刻刀转换之间,一柄女子的雕像便已经有些成形,但要真正做好,还需细细雕琢。就在南子木忙着雕木雕时,狐九命已经从房内的桌子,顺口叼了一只烧鸡躲在床下吃起来了,虽然这烧鸡的味道有些古怪,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 一边啃着口中的鸡腿,狐九命一边打量着外面的情形,这少年待他这么好,他定是要留一些吃的给他。想到这里,狐九命不禁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咬的不忍直视的烧鸡,上面还沾了些不明液体,再度低头咬了几口,狐九命决定等他找到季青以后,还是让季青带那少年吃些好的得了。 正吃的尽兴,狐九命忽然发现少年身后立着的人有些奇怪,只见其原本正常的双手忽然生出寸许长的指甲,嘴巴里也长出尖利的獠牙,此时正朝浑然不知的少年身后靠去。狐九命再度咬了口鸡腿,长相如此的人他见多了,在云沧山时,哪个妖怪长得好看,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不过这只妖怪打扮的人模人样的,怎么只知道使些偷袭的小伎俩。 迅速从床底下钻出,狐九命直接扑在了那个凶神恶煞,并露出獠牙的妖怪身上,并在扑上去的同时露出尖牙,狠狠咬在了其小腿上。南子木听到动静,才一回头便看到他刚刚捡回来的小狐狸正挂在管家腿上,而管家的脸此时也有些铁青,立刻意识到狐狸可能闯祸了,南子木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管家身边,一边扯着挂在管家小腿上的狐狸,一边赔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是我没有管好,此次出工的钱我只收一半”。 话音刚落,南子木便听到一声衣料撕裂的声音,然后嘴巴上还叼着布料的狐狸,便被他拉进了怀里。泛红的眼睛盯着对面的男子,狐九命已经尽量表现的很凶了,可是对面之人一点都不理会他,面上再度挂起一抹笑意道,“南师傅,一件衣服而已无碍的,我看这狐狸定是饿了,不如我带他吃些东西?” 狐九命闻言,将口中的布料吐掉,再度做出要与他决一死战的架势,无奈却被抱着他的人死死拦住。南子木顺了顺怀中莫名激动的狐狸的软毛,淡淡道,“不必了,不出一刻钟小姐的木雕我便会雕好,就不劳烦管家了。” 说完,南子木便抱着怀中的狐狸,再度坐了回去,拿起还未完工的木雕再度雕刻起来。狐九命趴在少年怀里,眼睛却透过少年的肩膀看着其身后的男子,只见其面上露出一丝狞笑,整个人已经飞快的扑了过来。 想他宋玉自来到清河镇后,日子就一直过得逍遥快活。前几日他才将太吏府上上下下六十口人命统统收入囊中,今日不过想给自己弄点新鲜的吃食,就遇到了别的妖,真可谓是好运连连。如果能将这小妖的妖丹吞了,他的功力必能大涨,想到这,他不禁舔了舔嘴唇,尖利的十指直指少年心脏。 狐九命一见对面之人原形毕露,再也顾不得抱着他的少年,立刻从其怀中钻了出来,并在身后现出两条雪白的尾巴来。可即便现出两条狐尾,在对上男子的利爪时,狐九命根本无法支撑片刻,就被巨大的冲击之力震飞出去。宋玉本来想着先杀了那个碍眼的少年,再来收拾这只小妖的,没想到狐九命连想都不想就冲了出来,宋玉便举爪一挥将其拍飞了出去。 眼看狐妖撞破窗户,跌落在外面的雪地之中,宋玉立刻追了出去,尖长的爪子瞬间出现在狐九命胸前,下一刻就要将其开膛破肚、杀妖取丹。变故发生的太快,南子木还未反应过来,原本还窝在他怀中的狐狸便已经被拍飞出去,而那早已不似人形的管家,也闪身扑了出去,将手中的东西扔下,南子木就要奔出窗外,一直坐在他对面的女子此时却站了起来。 第三十章 怒火燎 只见女子方一从木凳上做起,其面上的纱巾便被摘下,露出一张万分诡异的面容来。只见女子原本露在外面的面容白皙光滑,纱巾之下的地方却长满了金色的羽毛,半人半兽的脸方一露出来,便将南子木吓了一跳,但鉴于他看到过更加狰狞的,他立刻将手中的刻刀握起,指着对面的妖人道,“你最好不要过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女子听了他的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千变,终于还是嗤笑一声,继而盯着南子木冷冷道,“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说着,便从原地腾空而起,两手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两根长羽,已经化作利刃朝南子木飞了过来。 知道里面之人已经现出原形,宋玉将目光再度锁定在不远处的毛团身上,先前被其逃掉,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狐九命站在雪地之中,其胸前五道长长的爪痕正缓缓流出血来,血液滴落在地上,将那处的雪融化开,显得十分耀目。眯了眯眼睛,狐九命就朝一旁奔去,因为他看到房中的少年已经顶不住了。 闪身拦在狐妖身前,宋玉眸中嗜血,他一边向前逼近,一边道,“自身难保,还想着别人,我现在就送你们上路。” 一双利爪在眼前不断放大,狐九命眼看闪身躲避不过,便直接迎了上去,他乃是九尾狐妖没有那么容易死,即便丢上个七条八条的,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呼啸的风声夹杂着雪花飘落,狐九命意料之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睁开眼睛之时,他便发现自己已经被一个熟悉的怀抱包裹住了,而这几个月来天天在梦中陪他的男子,此时正看着他,面色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愤怒。 季青不敢想象他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眼前这只蠢妖真身都未练成,就这么往别人的利爪上冲,脑子不好也就罢了,难道是因为吃错了药,连眼睛也不好用了。懒得再看怀中的毛团一眼,季青怕忍不住自己的怒气,将这只毛团就地正法,便直接将视线放在了那个刚刚被自己一脚踹飞的妖物身上。感受到从对面传来的血腥气味中,夹杂了一些毛团的气息,季青眼中的怒火直接燎原。 宋玉没想到会碰上仙人,以他的水平能判断出忽然出现的男子是仙就已经不错了,于是毫不犹豫的“噗通”一声跪在原地,宋玉喊道,“求仙长饶命,求仙长饶命啊!” 不待男子说完,季青手中长剑已经亮出,只见其手臂一挥,对面的妖物便已经被斩杀成千片万片,消融于天地之间。要说宋玉也是倒霉催的,碰上别的道士,或者碰上季青心情好些的时候,或许还会留他一命,将他关入镇妖塔几百年,可是谁让他碰了季青的逆鳞呢,而且还是这么粗暴的碰的。 眼看着刚刚还压着自己打的妖物被一剑斩杀的神魂俱灭,狐九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他不敢看季青的表情,他只觉得抱着他的人,散发出的气场比这满天冰雪更加“冻人”。正在他准备龟缩下去的时候,头顶的男子已经开口了,只听得其冷冷的声音飘荡在耳畔,“狐九命,变回人形。” 听着季青的话,狐九命疑惑的抬起头来,他看着男子变幻莫测的脸道,“爹……恩……我不会。”狐九命本来顺口便要叫那人“爹爹”的,终于还是忍住了,他不想那人做他的爹爹了,他现在不喜欢了。 毛团话一说完,季青的脸就彻底僵成一块了,他忘记了,毛团现在化形失败、又失了大半魂魄,哪里还能变幻人形,以前不让他变,现在可好想要也要不来了。抑制住心中无出宣泄的怒火,季青伸手打算将怀中毛团按进衣襟中,以图眼不见为净、清净视线,却在碰到毛团时,听到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立刻将手劲变软,季青下意识的摸了摸毛团的脑袋,将其慢慢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他对自己此时的心情不甚明了,但他知道,在他心中早已响起无数声慨叹,他何时这样对待别人过,不过是他,也只有他。 随季青一同来到太吏府的,当然还有妖皇了,他作为一个势必将毛团弄到手的有志之士,决不放弃任何接近毛团,并将其带回狐丘山的机会。穿过大片的楼阁,瞬间出现在太吏府后院,他一眼就看到那只马上就要被利爪抓碎的毛团,他本想上演英雄救妖的戏码,却眼神一扫看到了闺阁之中,一个熟悉的人影。 只见少年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割得破败不堪,在女妖的不断逼近下,少年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眼看着一柄羽刃就要从其胸口穿过,妖皇终于忍不住一个闪身飞进了闺阁之中。轻轻松松将少年身前的羽刃隔开,妖皇腰间长萧微动,那只女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已经化为灰飞消散在两人面前。 南子木咽了口口水,看着方才还要将他杀死的女妖瞬间被灭,他的心情有些难以平复。此时,背对着他的男子忽然开口道,“又见面了。” 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南子木迅速从原地站起身来,只见对面的男子已经转过来,妖媚的脸上挂了抹熟悉的笑容,冲他道,“我记得让你不要乱跑来着” 心中闪过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的念头,南子木表情僵硬,一时有些失语。那日师傅新丧,他去山中吊唁便是差点被眼前之人随手灭掉,已经见过此人真身,现在又见到此人,他实在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将手中的刻刀揣进怀里,南子木道,“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能走了吗。” 南子木知道自己手中的刻刀,对这人一点威胁都没有,索性就收起来了,他不认为此人救了他的命,转眼又会想要杀他,便直接说出这番话来。正如他所料,花卿听了他的话后,非但没立刻掐死他,反而笑了笑没说话,在他看来,眼前的少年确实与常人不同,当日他没选择将其杀了,果然没做错。 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花卿虽然对凡人有着绝对的反感,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但眼前的少年给他的感觉确实不同,或许喂他吃个妖丹、仙丹什么的,将他直接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也不错。这么想着,花卿便开口道,“要不要跟我走?” 听着男子的问话,南子木几乎没有考虑就点了点头,不要以为他是真心的,是他面前的男子虽然面上带笑,眼中的意图已经无比清楚的表达出来,而南子木也明明白白的接收到了,那就是“如果拒绝,好好掂量掂量”。 对少年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花卿转身朝外走去,边走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答复,花卿虚浮的踩在雪地上,嘴角邪邪一笑道,“既然你不说,以后就叫你梅花好了,左右你与这冬日里的冬梅一样,虽然桀骜不驯,但是我喜欢。” 南子木就知道那人有着各种方式逼他就范,挫败的握了握拳头,少年声音有些低道,“南子木。” 尽管南子木特意压低了声音,花卿仍然将“南子木”三个字准确的收入耳中。轻轻扯了扯嘴角,花卿的眼睛却看向院中的另一个方向,只见那处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已经凌空而起,马上就要消失在空中。瞬间出现在少年身旁,花卿单手搂住少年的腰,将其紧紧箍在怀中,在腾空而起的瞬间说道,“我还是觉得梅花好听。”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暮色四合之下,大雪几乎要将整座清河镇掩埋,季青见此便直接在一处客栈中落了下来,并随便选了个房间推门而入。在进入房间后,季青立刻设下结界将整个房间隐藏起来,此处在外人看来便已经成为一处光滑的墙壁。 将怀中的毛团掏出来放在被褥上,季青便发现毛团已经睡着了,只见其四只爪子蜷缩在身前,耳朵贴在脑袋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季青从怀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的东西,却发现没有什么适合给毛团疗伤,先前让毛团吃错了丹药,让他现在不敢再给毛团喂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到还有一月就是三月三蟠桃会,季青便又将东西都收了起来,只留下一个绿色的小瓶。 将团成一个球的毛团摊开,季青将瓶中的液体一点点抹在了毛团胸前,看着毛团胸前的狐毛被染成淡红色,然后迅速结痂,季青将瓶子随手扔在一旁,便将毛团用锦被包了起来。 转身坐在一旁的木凳上,季青觉得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毛团扑向那双利爪的情形,双手慢慢收紧,季青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开始不断闪动着金色的光芒,其额间也渐渐出现一抹龙形的印记,正是龙魂又开始作乱了。深吸一口气,季青想要将脑中不断涌现出来的杂乱情绪压制,却发现越压制越糟糕,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想要将床上的毛团拎出来,放在怀中。 一步一顿的来到床榻边,季青双手颤抖的将锦被掀开,只见毛团还窝在那处酣睡。呼吸变得沉重,季青的双目已经完全变成金色,额间的龙纹也发出金色的光,眼前的一切变得摇晃不停,季青双手伸向毛团,掐着他的脖颈将其从原处提了起来,口中喃喃道,“醒过来,给我醒过来!” 第三十一章 心乱如麻 狐九命因为妖力没有完全恢复,不久前又受了伤,因此被季青拎在空中,也只是弱弱的挣扎了几下,完全没有醒转。即便如此,季青仍没有松手,反而直接将内体法力源源不断送入狐九命体内,此时的他眼神中全无半点清明,只有暗色的谷欠念在不断沉浮。 昏昏沉沉之中,狐九命感觉到一阵灼热感将其包裹起来,并逐渐到达他内体各处,让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终于睁开眼睛,狐九命便发现自己正被季青掐着脖子,拎在半空,而拎着他的那人,神色太过诡异,让他不禁开始挣扎。 但狐九命不过才挣扎了几下,便被季青一把按在了床上,感觉到体内的灼热感仍在增加,狐九命低叫道,“爹爹,你做什么?” 男子额间沁出了一缕细汗,眼神却是从未移开半分,此时听了手中毛团的话,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声音低沉而沙哑道,“不准叫我爹爹。”说话间,狐九命只觉体内的燥热积蓄到顶点,身体立刻有些承受不住,终于在一片白光中变为了人形。 而就在狐九命变为人形的刹那,季青已经准确的吻住了他的嘴唇,并将他压进了锦被里。变为人形的身体被男子紧紧压着,狐九命觉得冬日的冷风催着他与男子贴的更近,身上那人的一举一动此时都像被放大,而他则只能承受,并微微颤抖。眼前的一切像极了他梦里的场景,他能感觉到男子的手在他腰间打转,而这个深吻则让他喘不上气来。 季青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人的渴望竟然这么强烈,他感受着身下之人的气息、颤抖,他没有丝毫想要停下来的想法,他想要更多,他想要这人永远成为他的。顺着男子白皙的脖颈一路往下,季青感受着那人起伏的胸膛,另一只手已经到达那处湿热之地。缓缓在那处打转,季青抑制不住想要进入,不料却被一把握住。 抬头望向那人的脸庞,只见其身下的男子已是一脸绯红,银色的眸子中全是氤氲的水汽,此时正喘着粗气看向他,红唇吐出一口白气道,“爹爹,你是仙人,不能跟九命做这样的事。”狐九命本就是狐妖之体,被季青轻轻碰了几下便有了感觉,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万分不易了。他此时虽然魂魄残缺,却仍知道仙妖有别,即便他如何在梦中肖想与眼前之人的一切,他也知道这事不能做 骤然被身下之下打断,季青面上闪过一丝怒色,此时此刻,他哪里还听得到狐九命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身下之人在阻止他。将那人的双手举过头顶,并狠狠压住,季青修长的手指已经找到那处,并瞬间插入。 口中溢出一声低叫,狐九命整个身子都泛起粉色,而此时他想要这人更深的拥有他,却又害怕的心情不禁让他并拢双腿。察觉到身下之人的抵抗,季青强势将那人的腿分开,手指立刻动了起来,他想要拥有这人的心情,任谁都不能阻止! 狐九命没被侍弄几下,立刻开始喘不成声,彻底软了下去,而他被分开的双腿也情不自禁缠上了那人腰际。感觉到身下人的配合,季青动作变得有些粗鲁,他等不及想要将这人彻底拥有,眼前之人总是让他担心、害怕,他知道只要将他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那便是解脱了。 一阵狂风卷着飞扬的白雪从屋外飘入,直扑打在季青背上,只见男子眼中金光闪烁不定间,一丝清明缓缓浮现。冰冷的风雪将季青内心的谷欠望驱散,而他体内被阻滞下来的龙魂,则让他喉间一甜。 终于恢复清明,季青看向身下的男子,只见那人胸前此时已是一片嫣红,皆是他方才留下的痕迹,而男子的眼角泛红,闪动着明白的情谷欠。顿在那处半响,季青终于将手从男子身后处移开,而伴随着他的离开,身下的男子发出一声口耑息后,也瞬间变为原形。只是那声压抑的喘息,明明白白的像季青诉说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迅速整好衣袍,季青将毛团塞进怀中便出了房门,他在房中设下禁制,若不是妖皇有意为之,破了禁制,他也不会察觉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并在紧要关头停手。从客栈中腾身而起,季青立刻看到妖皇正站在客栈之上,遥望远处,其身后则跟着一清秀少年,少年此时正紧紧贴在妖皇身后,生怕一个不慎跌落下去。 站在那人身边,季青迟迟没有说话,他知道先前房中之事,一定被此人察觉了,但他还是等着那人开口为好。果然,不过几个呼吸之后,花卿终于忍不住道,“真是看不出来,仙界也有你这样的人才,都什么时候了,还拉着我妖族的人双修!” 本来花卿发现了新大陆,便打算今夜与南子木好好玩玩,顺便调教一下此人不服管教的性子,没想到他还没动手,便感觉到季青房中传来的异样波动。起先花卿并没在意,直到他听到那处传来细微的呻口今声,让他瞬间邪火烧身后,他才终于意识到不对,但他好歹也是妖皇,即便知道季青在对自己看上的妖下手,也不好坏人好事,便生生将想要冲过去的念头压了下去。 而在看到自己房中摆着的少年后,花卿便打算直接将南子木生吞了,以满足一下自己叫嚣的身体。在他稍稍耍些手段,将那人禁锢在方寸之间,并成功将那人的外跑脱掉时,花卿却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他发现这座清河镇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若他不尽早离开此处,恐怕小命不保。 花卿乃是龙族,天道感应乃是本能使然,将手中之人放开,花卿挥手打开房门,果然在他踏出房间后,立刻感觉到一道古怪的亮光消失在天边,虽然大雪纷飞有些遮挡视线,但花卿知道这个镇子,此时一定已是危机四伏。 翩然跃于飞檐之上,花卿便抽出腰间的长萧轻吹几下,只见几道音波立刻仿佛实质一般将周围的雪花冻结,然后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但没过多久周围的雪花便加速下降,再度落在了地上。花卿见此面色一沉,若是方才的箫声传出,方圆千里之内的妖物见此讯号都该到此,而此时没有任何动静,足以证明情况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十分不妙。 也正是源于此,妖皇才毫不客气的坏了季青的好事,虽然现在情况有些不妙,但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他从季青的脸色可以看出,他一定没有吃到。如此正和了花卿之意,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会先将那只变鱼唇的狐妖搞到手的。而瞥了眼身旁仍是波澜不惊的道士,妖皇暗道一声“面瘫”。 看着不远处的城墙,季青能够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波动,先前被龙魂控制了身体,他竟丝毫都没有察觉到异常,微微皱了皱眉头,季青道,“我们可能无法出城了。” 明白季青话中的意思,花卿将手环在身旁之人的腰际,顺便摸了一把,才特地看了季青一眼道,“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自从碰到你,本皇就没遇上过好事。”说完,便搂着身旁的少年往城门处飞去,他冥冥之中觉得,或许此番情况针对的是他,季青他们能出清河镇也未可知,如果能不连累他们的话,那就最好了。 跟随妖皇来到城门处,南子木便见城门处,两个看守之人已经倚在墙角昏沉睡去,雪花在他们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而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显得有些诡异。刚想上前叫醒他们,南子木便听到站在他身边之人说道,“已经死了,你还是别过去为好。” 听了花卿的话,南子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若是人还活着,雪花落在身上早就化了,又怎么会堆积起来,默默向后退了几步站在那人身边,南子木觉得即便身边之人变幻莫测,方才又刚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也比那几具尸体更亲切,不待他问问这人为何死了,身边之人便已经又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脱离本皇的魔爪吗,现在你可以出城了。” 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南子木唏嘘道,原来这人还知道自己的手是魔爪啊,不过,这人真的会这么好心,让自己走?从那人身旁推开一步,南子木望了望城门旁的小门道,“你真的让我走?” 就在他说话间,季青也从后面跟了过来,他将怀中的毛团拎出来,塞进南子木怀中道,“帮我照看一下,不日我定去领取。” 狐九命被季青拎出来,虽然拼命挥着爪子想要回去,却完全被众人无视,先前季青虽然在关键时刻刹车,却也弄的他浑身无力,无法挣脱少年的双臂。此时看着季青再度恢复正常的面容,狐九命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现在这人将他送给别人,是终于意识到仙妖殊途,打算将他扔掉了吗。感觉到怀中的毛团不再挣扎,南子木脚下生风,就朝城门处跑去,生怕妖皇一个反悔再将他捉回去。 看着少年顺利出了城门,季青与妖皇对视一眼,同时朝城门处走去,只见两人刚刚接触的城门的边界,一道白光就立刻从远处升起,急速朝两人射来。白光中紫色的火焰几乎将天地间的一切焚毁,而满天冰雪在白光出现的瞬间,立刻开始消融,季青与妖皇见此,面色都是一变道,“天火!” 第三十二章 没有鼻息 站在城外,南子木感觉到一股灼人的气息从远处传来,他下意识的打眼一瞧,立刻感觉眼前一片灼热,隐约间他只能看见一道白光划过视线,那白光太过耀眼,不过瞧了一眼,便有两行清泪便从其眸中流下。伴随着一阵刺痛感传来,待南子木闭上双目时已经晚了,隔着禁制一股热浪轰然掀起,将站在城门外的南子木和其怀中的毛团一起掀飞,直直射向远处的树林。 狐九命眼看两人就要被摔个粉身碎骨,只得勉力从少年怀中挣脱,轻身术刚刚使出,两人便已经被狠狠摔在地上。虽然狐九命的法术太弱,但还是将两人的下坠之势阻了一阻,有了这个缓冲,少年虽然摔在一棵古树上,也只是脸色一白,并无性命之忧,而狐九命则刚好落进少年怀里,也无大碍。 感觉到腰际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南子木知道此番定是摔断了肋骨,缓缓展开眼睛,他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无论什么东西都只能看到一个影子,灰白灰白的毫无生机。轻轻抚上双目,南子木发现他的双目不断有泪水涌出,他却丝毫都感觉不到,将腿间一个模糊的白色东西抱在眼前,南子木知道他的眼睛坏了。 狐九命看着眼前双目无神的清秀少年,立刻意识到方才城中的白光竟然生生将他的眼睛灼瞎了,那么如此大的阵仗城中两人又如何了!立刻朝后方望去,狐九命便发现原本安静古朴的清河镇此时已化为一片火海,以城墙为界,外面雪花飘荡,里面却已是烈焰滔天,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倚坐在树干上的少年,也是感觉到那处的异样,尽管他的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他也能看到原本的雪白的世界里,掺杂了一抹耀目的红光。 抱着怀中的狐妖从原地站起,南子木摸索着朝那处而去,先前离开城门的情景还在眼前,那人急着让他离开,竟然是早就预料到现在的情形了,看来这世间的妖也并非师傅说的那样,都是杀人恶魔,如今他却是被一只很厉害的妖救下了性命。 磕磕绊绊离开树林,尽管南子木想要再向前走,那股灼人的热浪却仿佛要将他的衣服都点燃一般,推阻着他不让他往前,此时天空中的雪云被这股热浪炙烤,空中的雪花全部化为大雨,瞬间浇下。狐九命看着远处火光大胜的城池,努力搜索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是徒劳,他只能感觉到那处的禁制快要炸开了,而禁制之内正有一股磅礴的力量要宣泄而出。 果然,喷薄而下的大雨中,远处的禁制迅速炸开,无数火红的火焰从中飞出,溅落在四面八方。幸好南子木乃是凡人之体,无法靠的太近,热浪不过掀动了他的衣袍,便没有在继续前进,而随着禁制的瞬间破灭,一缕缕灰色的风从城中飞出,直升天际,暴雨夹杂着狂风四散开来,瞬间令周围的一切化为虚无。 待一切平静下来,狐九命银色的瞳孔缩成一团,看着不远处空荡荡的城池。只见原本是城池的地方,此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半米高的深坑,深坑周围一片焦糊之色,别说人,就连一株草都没有留下。挣扎着从少年怀中跃下,狐九命毫不犹豫朝那片毫无生机的地方奔去,他不相信那人会如此轻易就死了,就算是化为灰,他也要将那人翻出来。 站在巨大的坑洞边,狐九命能够感觉到热气熏蒸着他的身体,视线迅速聚焦在坑洞的中央处,他看到那处隐约有两个身影躺在那处。迅速从坑边跳下,狐九命感觉到地面传来一股余温,尽管只是余温,也足以让他感觉到刺痛。而就在跃下的同时,其身后也有一道身影跳了下来,正是南子木,虽然他看不见,但他还是摩挲着从坑边跳了下来。 此生厄运接踵而至,他早就已经习惯了,那人虽是妖性情又十分古怪,但确实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了他的命,不论如何他都要看看他是否还活着。影影绰绰中的毛团跑的飞快,南子木虽然肋骨处剧痛无比,也只能单手轻轻捂着,迅速朝某个方向而去,他怕一不小心就跟丢狐狸的踪迹,也怕去的晚了,那人就死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狐九命已经看到了那处是两个熟悉的人影,妖皇正背朝上的扑倒在地上,而他身下则有一片白色的衣角露了出来。迅速扑到两人身边,狐九命叼着那片白色的衣角想将那人拖出来,不料,衣料早已破败不堪,经他一用力便立刻碎了。摔了个跟头后,狐九命便开始顶着一身黑掉的毛围着那人打转,并对着那只人露出来的手又咬又舔,想要将那人唤醒,可是无论他做什么,那人仍是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南子木也终于到达,他的视线中,有一席破败的红袍扑散在地上,隐约像有个人影,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生机。直接坐在那人身旁,南子木摸上那人的身体,摩挲着找到那人的肩膀,才终于确定是那人没错。费了些力气才将那人的身体翻过来、挪到身边,南子木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最终还是移到了那人鼻下——气息全无。 面上挂了一名苦笑,南子木自从眼睛坏掉以后,就有些控制不住泪腺,即便他不知道是在为他自己难过,还是为眼前躺在地上的人难过,但晶莹的液体还是从他眼中缓缓流出,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躺在一旁的男子脸上。 感觉到一抹冰凉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脸颊,流入脖颈,妖皇眉头皱了皱,终于吐出一句话来,“本皇是妖,没有鼻息也死不了……”简单的一句话,牵动了他身上的伤,然他不禁咧了咧嘴。终于睁开眼睛,妖皇便看到那人脸上挂着泪痕,又有些愣怔的样子。 在那一瞬间,妖皇觉得自己可能被天火烧坏了脑子,在看到南子木的那一刻,他觉得眼前之人像极了那人,哭的默默无声,却让人看起来比谁都痛。将纷乱的思绪扯住,妖皇勉力打出一道法诀,射入季青体内,紧接着便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脑袋移到那人腿上,并抬眸对少年说道,“看在你这么舍命就本皇的份上,本皇决定给你个名分。” 南子木听着那人熟悉的声音,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心中却彻底松了口气,即便她不知道今日的事因何发生,但他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人再无端死去了,即便那人与他仅有几面之缘,即便那人是个妖。将那人的脑袋从自己腿上移开,南子木摩挲着站起身来,便要离开,这人已经放自己走了,现在他既然没什么大碍,自己当然应该离开了。 被那人推开,花卿立刻抓住那人的衣袖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南子木没回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却发现那人拉的很紧,怎么也扯不开。从怀中掏出一柄精美的刻刀,南子木挥刀便将自己的袖袍割下,继续向前走去,以前他不想呆在这人身边,是因为他乃是不详之人,他不想呆在任何人身边,现在他转身离开,是因为他眼睛看不见了,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左右还是他孤身一人最好。 没走几步,南子木便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形一个不稳便要跌倒,但在跌倒在地之前,一个熟悉的人影已经向他伸出手,并将他抱进怀里。 将自己的脚收回,季青单手摸着毛团的脑袋,冲妖皇道,“救命之恩,两清了。” 其实在看到天火的刹那,妖皇便知道那种程度的天劫不是季青小小半仙所能抵挡的,便立刻化为原形,封了季青全身经脉,将他护在了身下,因为妖皇知道,这样的阵仗不是一般妖能搞出来的,他可不希望季青因为他的缘故白白送命,这对他妖皇的形象影响实在不好。季青自然乐的被护着,只是他二人都没想到,这天火的威力如此之大,妖皇不过接了一下,便直接被轰击在地上,如果不是其风息珠有天生克制天火的作用,两人恐怕早与整座清河镇一般,被烧成飞灰了。 季青被妖皇护在身下,虽然不能动却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毛团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的看在眼中,因此一被解开经脉,他便将狐九命抱在了怀中,自狐九命魂魄有失、神智受损以来,季青早已知道这只小妖在他心中的地位了,又经历了这场无端的灾祸,他对自己的心看的更加清楚了。 将怀中乱动的人制住,妖皇看了一眼那边搂着毛团,面无表情的道士道,“这次三月三蟠桃大会,本皇跟你一起去。” 知道妖皇是想为怀中之人弄些仙丹,季青还是忍不住道,“这次的事一定惊动了天界,你最近恐怕不会好过。” 花卿闻言从原地站起,在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之后,他才一脸淡然道,“何止是天界要派下人来,我妖界恐怕也要生出事端了。”其话音刚落,只见北方便有一片黑云急速朝这边飘来,其声势之浩大,与佛祖召开仙佛大会一般壮观,黑云之首正立着一身穿白衣、斯文瘦弱的男子,男子相貌妖媚,方一看到妖皇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喜色,并急速朝这边奔来。 第三十三章 分道扬镳 俯身恭敬的行了一礼,男子便已将一枚令旗取出,放在了妖皇面前。淡淡瞥了眼绛紫色的令旗,花卿道,“出什么事了,何至于将聚妖旗也取出来了?” 在看到令旗的刹那,花卿就知道妖界出了大事,自他继承妖皇之位以来,聚妖旗分散在诸位妖王手中,若无大事从不召旗,而此番将完整的聚妖旗取出,花卿就知道妖界要变天了。 见花卿将聚妖旗收起,白华才苦着脸道,“王上,这段时间您去哪了,妖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各路妖王举兵造反,您还不赶紧回去看看,现下狐丘山就柳四爷一个人顶着,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那群叛徒攻下了!” 说话间白华已经挤进了花卿怀里,在看到一旁占据着自家王上半个怀抱的男子时,白华不禁皱了皱眉,心道,这是哪里来的贱民,居然斗胆呆在王上怀中。但不待他思量出什么,一袭红衣的男子已经挥手将他从怀中甩了出去,并对怀中少年道,“怎么了?” 南子木刚刚打了个喷嚏,此时正单手揉着鼻子,在听到花卿的话后,想也不想的开口道,“没什么,方才不知有什么东西熏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感觉到一道冷冷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白华扶着柳腰,忐忑的看了眼那边的男子一眼,只见那人正扫视过来,性感的薄唇张了张道,“你,以后必须站在本皇五丈开外,看你把人熏得。”眼看着王上将那少年郎体贴的搂在怀里,白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那人生吞了才好。 无论白华如何不掩饰视线的瞪过来,南子木都是低垂着眉眼,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谁让他的眼睛坏了,根本看不到来自对面的锐利视线,现下被男子箍着,他只想着怎样脱身才好,即便看不见了,他觉得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在思忖了片刻之后,南子木终于还是决定与这位喜怒无常的妖皇打个商量,可他不过才清了清嗓子,男子的声音便已经清晰的传来,“道士,此番本皇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陪你游山玩水了,三月三再见了。” 裹挟着怀中之人置身云雾之中,花卿只管朝狐丘山的方向前行,丝毫不管身后的妖兵是否跟来,在行了一段时间后,他才开口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南子木清晰感受到清风划过发丝的轻柔触感,再度置身半空,即便他看不见仍是有些怕的,此时听了花卿的话,他也只得转了话头道,“没什么,就是嗓子痒。”撇过脸去看着眼前的模糊白雾,南子木决定不再答话,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男子在听了他的话后,立刻扭头冲后面喊道,“你,以后必须站在本皇十丈之外。” 奋力跟在花卿身后的白华一听此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下云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眼睛紧紧盯着男子火红的长袍,低声骂道,“哪里来的狐狸精,可真是好手段!” 浩浩荡荡的人马随着妖皇的离开,消失的了无踪迹,季青也从原地掠起,伸手取出一辆精致的马车,置于地上。俯身钻入马车之中,季青便打出一道法诀来,只见白色的光团笼罩下,马车前立刻出现两匹白色骏马,骏马四蹄飞踏之下,便在雪地上飞驰起来,而浅浅的车辙则一路向南,直往南海而去。 将狐九命放在软榻上,季青便自顾自坐到一旁的几案前斟了杯酒来喝,这辆马车名叫万宝车,自季青得到它便从未用过,此时将马车用上,季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狐九命魂魄缺失、旧伤未愈,而他又因了天火之灾,受了些伤,想要在蟠桃会前赶到南海,救出钟馗上仙,他也只能以马代步了。 将手中的酒樽放下,季青看着一旁软榻上昏昏睡去的狐九命,心中一阵烦躁。这只狐妖最狡猾了,总能在挑动了他的心情之后,一走了之,除了昏迷就是睡觉,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挥手将那团白色的毛团挪到自己身边,季青捏着狐九命的耳朵,叹了口气道,“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就在季青捏着狐九命的耳朵自言自语时,马车外传来阵阵呼啸之声,那声音仿佛寒风穿过山谷时发出的嗡鸣,让人听来便觉得有些诡异。季青将毛团抱进怀中,掀起轿帘往外看去。只见冰天雪地之中,一个马蹄形山谷正在马车的正前方,而山谷外隐隐有华光闪过,竟是一个巨大的禁制,将整个山谷笼罩起来。 站在禁制之外,季青从怀中掏出一个闪着蓝光的琉璃瓶,只见瓶中的精魄此时正来回转动,显得十分焦躁。季青环顾四周,这里距离南海已经只有不足一天的路程了,此时精魄显现出这般预兆,难道钟馗上仙被困在这座禁制中不成?想到这里,季青手中长剑瞬间显现,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后立刻朝眼前的禁制刺去。 可就在此时,狂暴的风雪瞬间而至,只见白雪夹杂着迷雾,正从山谷深处涌来,季青凝神朝那处望去,只见暗红色的雾气中,正有点点蓝色的幽光闪现其中。尽管那亮光极为微弱,季青仍然看了个一清二楚,且那些破碎的亮光上分明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应该是钟馗上仙的没错。 感觉到手中的琉璃瓶发出一阵猛烈的颤抖,季青反手就将瓶子扔到了半空。只见风雪之下,蓝色的幽光大盛,直接将养魂之用的琉璃瓶炸碎开来,紧接着半空中便出现了一个米粒大的空洞,空洞中玄而又玄的气息散发出来,立刻扑击在不远处的禁制之上,将那座巨大的禁制开出一个碗口大的口子来。 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此处禁制才被打开一个口子,山谷中的暗红色雾气已经瞬息及至,立刻拥堵在了禁制的缺口上。雾气弥散之间,几道蓝色的亮光从缺口中溢了出来,剩余的则被暗红色的雾气尽数吞没,随后禁制上的缺口便弥合如初,只剩数缕雾气徘徊在空气中。 季青虽然不知那处的暗红色雾气是何物,但直觉告诉他还是谨慎为好,他心中念头才落,就见半空中红蓝两色的亮光都朝他扑来,虽说蓝色的精魄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在空中打了个转后,跟在了红色雾气之后。季青一见此景,立刻朝后方退去,可是一进一退之间,那暗红色的雾气便已经追了上来,直朝季青灵台而去,左手持剑用力一斩,季青却眼见那雾气一分为二后迅速没入了他的灵台,紧接着,跟在雾气之后的蓝色精魄也钻入了季青体内。 一阵熟悉的钝痛传来,季青双目迅速变得赤红,他能感觉到那些蓝色的光点,乃是钟馗上仙的魂魄没错,而那些暗红色的雾气中,却散发着龙魂的气息。立刻盘坐在原地,季青脑中传来钟馗上仙的声音,虽然透着虚弱,语气却是万分焦急,“季青,听我口诀,不要有任何顾忌,必须将我与这上古魔龙的残魂一同炼化,如若不然,生灵涂炭!” 季青一听此言,便知道钟馗上仙要传他玉石俱焚的法子,心中微动,想要开口却被钟馗上仙打断,“我的真身已被魔气侵染,回天乏术,此事一了,你要立刻前往天庭,告诉玉帝魔族未除,魔族未除啊!” 此话一说完,钟馗上仙便自顾自念起法诀来,季青知道无可转圜,只得默默将法诀记下,炼化起体内作乱的龙魂来。也许是知道季青的用意,原本呆在其内体的暗红色魔气开始乱窜起来,但无论其如何窜动,都始终围着季青七情六欲所在之处,仿佛那处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季青见此立刻想到了当日在镇妖塔时,侵入其体内的龙魂来,明白两者定是出自同处,便立刻将*所在处敞开,将那股暗红色的魔气引了进去。 那魔物毫无灵识,只想往吸引它的地方而去,季青方一打开*所在,那股暗红色的雾气便尽数钻了进去,直朝残存的龙魂处扑去,季青一见事成,立刻在心中念起法诀来。但超出他预料的是,原本已被他炼化的七七八八的龙魂,在与魔气结合之后,竟然立刻威力大增,开始冲击起季青的意识来。 季青本就受了伤,此番夺舍根本不是龙魂的对手,一来二去便被那龙魂占了上风,意识逐渐不清醒起来,其身上白色的道袍也被周身陡增的狂风撕成粉碎。狐九命原本被季青揣在道袍之中,随着道袍的消失,便从季青胸前掉了下来,滚落在了一旁的雪地上,兜头一阵清凉感传来,狐九命晃晃脑袋才清醒过来。 但不待他彻底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便已经注意到一旁面色异常的季青了,只见其面上金光频现,双目中满是杀意,这样的季青他从未见过,却觉得莫名的熟悉。立刻意识到自家爹爹多半是走火入魔,狐九命立刻从雪地中爬起,直接跳到了季青肩上,“爹爹,你怎么了,不要吓九命!” 只见那人闻言转过脸来,一双赤红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薄唇微张吐出一句话来,“九尾狐妖,乃是大补之物。” 第三十四章 一片花海 季青面容未变,声音中却完全是两人初遇时的冷漠,此时他淡淡的话语飘入狐九命耳中,让狐九命感觉异常陌生。将毛茸茸的爪子按到男子脸上,狐九命道,“爹爹?你没事吧。” 纤长的手指捏住面前毛团,季青揪着狐九命的后颈,便将他从肩上拎了下来。狭长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毛团一番,季青十指瞬间伸长,紧接着从狐九命的喉咙开始,缓缓向下,一直滑落到其柔软的腹部才堪堪停下,呼吸不可自抑的加重了不少,季青舔了舔嘴角,吐出一道白气,“都说狐妖生来便是双修的最佳选择,此番即便要取了妖丹,也不能浪费了这大好的资源。” 说着,季青手中便有一道金光闪过,金光在进入狐九命体内后,便立刻在其体内翻涌起来,一直将其妖丹内所有的潜力激发出来,才算罢休。狐九命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却未曾阻止,这样的暖洋洋的感觉让他觉得骨头都要酥了,正当他还在眯着眼睛享受的时候,他便已经瞥到自己原本满是纤细绒毛的爪子一点点变长了,而原本被人拎在半空的身体,也已经转而被压在雪地上。 裸露的肌肤接触到冰凉的晶体,让狐九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狐妖都是不爱阴冷的动物,这样的环境让狐九命不禁皱了皱眉头,而埋首在他身上的男子,更让他有些诧异。虽然他不知道自家爹爹为何忽然如此热情,但他却不想阻止,在他看来就这样跟季青亲热原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拥抱着身下人暖烘烘的身子,霸占着季青身体的龙魂觉得自己还来不及适应的身体,都开始变得没那么僵硬了。尽管被原主人的魂魄抗拒的厉害,但龙魂仍搂紧身下人的身子,低头吻了下去,在接触到男子温软唇舌的刹那,龙魂便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没错,而被禁锢在神魂中的季青,也被这熟悉的感觉刺激的停顿了一下,而就是这一个刹那,季青耳边响起了钟馗上仙的声音。 原本暗红色的雾气便是魔气所化,而魔气便随着钟馗上仙的精魄一同进入季青体内之后,就产生了惨烈的吞噬,即便钟馗上仙精魄之力有限,在被压制的情况下被吞噬了大半,但仍有许多在季青的体内潜藏着。此番龙魂将季青的身体暂时夺去,本就无法查探,此时又专注于做别的事情,便让钟馗上仙得了机会,现身与季青传音起来。 季青此时被困在识海,无法挣脱,而钟馗上仙虽然仅剩了几许残魂,没有任何法力,却到底还是修成了上仙的人,知晓如何重新夺回身体的办法,只不过其在将办法说与季青之后,便很快消散在季青体内,只留下一句“双修之际,最为适宜”的残音,一直在季青脑子里回荡。 双修……双修…… 这事季青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他在接受狐九命后,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因了狐九命丧失了大半魂魄,变得不再像原来那样天天盼着双修,这也让季青喘了口气,暂时将此事放了下来。可现在看来,除了钟馗上仙说的这个办法,季青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将体内的龙魂镇压下来。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身体之外传来的柔软触感,季青叹了口气,等待时机起来。 狐九命被动变为人形,本就寸缕未着,此时被季青压在身下,两人便是肌肤寸寸相贴,想要不擦枪走火都是不可能的了。被男子侍弄了一番后,狐九命的脑袋便已经晕乎乎的,纤细的双手也已经不自觉的环在了男子的脖颈上,感受着男子动情时散落在颈间的墨发,狐九命薄唇微张道,“季青……” 龙魂在被囚禁镇压之前,一直过得都是潇洒自在的日子,那时候天地乃是一片混沌,整个魔界没有一人敢对他说个不字,每日都是温香软玉、歌舞声声。而自从被镇压以来,他便再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日子,此时抱了狐九命在怀,由于狐九命本就是天生的九尾狐妖,魅惑之力浑然天成,此时只需露出几分,便已经让他有些飘飘然,再加上季青的意识在识海中一动不动,这便让其更加肆无忌惮的下起手来。 单手将身下男子莹白的腰肢抱起,龙魂眼中早已满是嗜血的炙热,两人脖颈相交,阵阵细密的汗液便伴随着两人的动作将片片冰雪融化,而狐九命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的穴口。噬满了水汽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生涩,狐九命推了推埋首在其身上的人,声音有些微喘道,“慢……慢点。” 俯身看了一眼怀中的男子,龙魂便觉他上辈子抱过的任何男女都抵不上怀中的这个尤物,舌头缓缓舔过那人的眼角,他便抬起男子纤细的长腿,决定长驱直入。如此隔靴搔痒的感觉,真的让他不能忍受,他渴望将此人的身体彻底占有,他想要体会那人体内的柔软与紧致。 就在狐九命微张着薄唇,大口呼吸着空中带着寒意的空气时,画面在瞬间定格,而被欲火彻底燃烧的龙魂也被迫在此时停下,季青的神识从识海中冲出,带着满天的清冷白光,将两人彻底笼罩,而繁复的佛光也从西南方缓缓降下,洒落在相拥在一起的男子身上。感觉到身体的主动权彻夺回,季青来不及观察被重新禁锢起来的龙魂如何,满怀满眼都只剩下了身下满是绯红的男子,无论是其微合的双眸,还是其扬起的脖颈,都让他舍不得退出,舍不得放手,就想这样一直做到最后。 而季青也确实那么做了,他俯身在狐九命耳边说道,“别怕,怕就抱紧我。” 南子木坐在梨花木门边,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光景,眼睛看不见让他变得有些沉默,而花卿对他的态度,则让他莫名。按常理说,人妖殊途,作为妖界的皇者,花卿不该将他留在身边,更何况光明正大的将他带在身边,带回妖界。而花卿却的的确确这么做了,不单这么做了,还在外出之余派遣了不老少的手下哄南子木开心,这不才两天不见,南子木跟前的曲子又换了一批了。 自从知道上一批奏乐的妖精,因为他那一句“没什么意思”,便被花卿直接送回了娘胎重新修炼,南子木就再没说过这些曲子不好听了。但花卿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若是他说好听也就罢了,若他什么都不说,那南子木第二天听到的曲子必然又会是新的。这不,才几日的功夫,南子木已经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新曲子了。 暗暗感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南子木一边捏着腰间系着的圆润玉佩,一边想着该如何与脾气阴晴不定的妖皇打个商量,让他早日放自己离开。这枚玉佩是花卿给他的,说是用来辟邪的,可是连他这样的妖怪都避不了,着辟邪的说法还真是大有水分,正这么想着呢,南子木便隐隐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红色,进入了自己的视线,即便轮廓模糊不清,但南子木仍然能够在一秒钟内判断出来人是谁。 下意识的将手中的玉佩放下,南子木想要从原地站起,却被人一把揽住了腰肢。花卿早就看到南子木蹲坐在门边了,连日来妖界乌烟瘴气的事着实让他烦心,也就这人呆呆的样子,还能够多少让他觉得新鲜,感觉到怀中少年的僵硬,花卿将人揽在怀中,直接跃上了狐丘山的最高处。站在山巅,花卿望着周围弄弄的云海,他指了指前方闪着紫色霞光的地方道,“你知道那是哪么?” 南子木倚在那人怀里,听着头顶飘来淡淡的话语,不禁抬起头来,睁开迷蒙不清的眼睛朝前方看去。虽说只是想些模糊的光点,南子木看了半响终于说道,“是花海吗?” 感觉到那人停顿了一下,南子木接着道,“我眼睛看不见,你就别为难我了。” 花卿笑出声来,将怀中人被风吹乱的青丝一根根安放在脑后,才道,“那里确实是一片花海,而且每一朵紫色的花,都代表一个生命的开始与终结。” 虽然男子的语气仍然温暖,南子木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也许是眼睛不好的缘故,南子木的鼻子变得更外敏感,他能嗅出今日风中夹杂了些许血腥的味道,或许不那么浓重,却仍能够察觉出来。他缓缓抬头,用已经失去神采的眸子注视着那人道,“你受伤了?” 花卿虽然知道南子木看不清,却仍是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夹杂的,正是与温柔语言相反的东西。随着花卿的视线往远处望去,那里正是妖界的几座游离之地,在叛乱发生之前,整个游离界都由他妖皇统帅,以狐丘为中心、呈现拱卫之势。而此时,狐丘山的正前方则有一处游离界异军突起,从其他游离界中分离出来,并伴随着几座其他洲岛的簇拥,与狐丘山相对而立。 而两座明显的游离界之间,隔着数万里的遥远距离,弥漫了皑皑白雾的地方,正有无数妖兵混战在一处。每有一名妖兵死去,都会化为一片紫色的血雨,伴随着灰飞烟灭的雾气在远处升腾起来。远远看上去,还真的就像是一片开的灿烂的花海一般。 花卿的沉默,让南子木重又转回头去,看远处那片灿然的花海,只见花海中云雾翻涌,偶尔还有紫色的花朵绽放,美则美矣却有些凄然。 第三十五章 三魂聚齐 花卿站在云头的功夫,便又有一男子从远处行来。男子书生样貌,驾云时身形晃动了几下才稳定下来,其一双猩红的眸子闪烁了几下,便飞身扑了过来,那架势不像受伤,更像撒娇。 余光将来人看了个清楚,花卿便转过身来,将怀中的少年露了出来。只见来人在看到花卿怀中倚着的南子木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继而立刻变得幽怨起来。 知道对面之人的性子,花卿单手抚着怀中人的发顶,抿了丝笑意道,“如何了?” 白华瞥了一眼南子木,想到妖皇将此人带回狐丘山、并一反常态的将一个凡人留在身边,心里便万分不忿。他在这狐丘山早已有千万年之久,妖皇不待见凡人是整个妖界都知道的事情,如今却对这个凡人如此特别,实在让一众手下有些错愕,尤其是白华,在见到南子木的瞬间,他便起了杀人的心思,但在没有猜透花卿的意思之前,他还不想冒失动手。 尽管心中一百个不愿意,白华却还是直了直身子,将花卿怀中的少年忽视后,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道,“王上,云沧山派人传话来了,我们……” 不待白华说完,花卿已然摆了摆手道,“直接杀了。” “可是……” 口中的话再度被人打断,白华见那人薄唇微张,纤细的眉眼上挑,接着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男子洒然离去的背影,白华神色微动,难道在这个凡人面前,王上什么事都不愿言明?怎么都想不通,男子立在原处半响,终于转身离开了狐丘山,朝不远处的冥海行去。 越靠近冥海之滨,海上的雾气吹上地面显得越发迷蒙,白华儒生样的袖袍沾了水渍,颜色便变得有些深,加之其行的急了,鬓发也随风飘散开来。感觉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样子足够狼狈了,白华才瞥了一眼下方的小岛,缓缓落了下去。墨绿色的小岛上生满了盘根错节的藤蔓,白华轻易将面前碍眼的山石挥开,便看到了此行的目标人物。 方信天微眯着眼睛,坐在藤椅之上,白皙的手中还把玩着一只圆润的玉球,尽管他此时将一身法力收敛在肉身之中,在白华看来这个丝毫法力都没有的凡人,却分明透着令他畏惧的气息。一向喜欢单刀直入的男子,将长袍一敛便坐在了方信天对面,方信天只当他认为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凡人,才如此行事,便将手中的圆球塞入袖中道,“不知妖皇是否答应了?” 只见对面的男子撩了撩头发,将原本散乱的墨发一一整理好,才道,“你看我这狼狈模样,像是答应了?” 白华语气中虽未透露出不满,但他的神态却让方信天心中了然,他挥手让一旁侍立的手下上前,将一枚方形的木盒放在二人面前的桌上道,“先前的提议,不知白兄是否还愿意考虑考虑?” 伸手将桌上的木盒拿起,白华十指一翻,就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一块闪着淡金色的鳞片来,单凭上面散发的气息,白华就知道此物正是云沧山的那那位身上的玄鳞。再度将木盒放回原处,白华道,“这是何意?” 听闻此言,方信天面上带笑,从藤椅上起身走到桌案一旁,伸手指着不远处道,“且不说妖皇性情怪异,一般人难以捉摸,就说此次妖界混战,云沧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反倒是妖皇那懒散的性子,让数十座游离界的王上倒戈相向,早已没有多少追随之人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白兄知道该怎么做。” 白华也瞧向那处,只见云雾翻涌之间,一道紫色的天堑将整个妖界分为两半,相对于云沧山而言,狐丘则显得有些寂寂,已然呈现出颓败之势。默默收回目光,白华捏着肩上的几缕发丝,淡笑着道,“就算狐丘山败了又如何,我白华此生都誓死追随妖皇大人,岂是他一个小小蛇族,能够拉拢的。” “整个妖界无人不知白兄你用情之深,但有一点白兄怕是忘了,在下不得不提醒一下,听说前些日子妖皇下界,带回来一个面目清秀的凡人,名字在下不知道,却听说那凡人深的妖皇喜欢,妖皇还特意将半个风息珠化为玉佩挂在其身上,不知道此传闻是否可信啊?” 方信天说完,便转身将桌上的木盒拿起,继续对坐在原处的男子道,“只要白兄肯相助,一个小小的凡人,在下保证三日之内,让其永远消失在三界中,且答应白兄,待得玄生妖王得了妖界大权,必不伤及妖皇性命,还能让你二人双宿双栖如何?” 在听到双宿双栖时,白华隐藏在儒袍下的手紧紧一握,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他此生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成为王上怀中之人,奈何王上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无论他如何为王上着想,王上也不会有丝毫的回应。就连狐丘山上的那块石碑,每年都能在同一个时间得到王上的触碰和驻足,而这么多年来,他活的还不如那块冰冷的石碑,从未得到过王上的一丝注意。 以前的时候,他尚且想得开。因为即便王上心中没有他,也不会有别人,可此番又不同了,王上下界便横生枝结,带了一个叫南子木的凡人回来,在他眼中,王上对那少年尽管不是百般怜惜,也是颇为在意的,这又怎么能让他接受?他比不上已化作尘烟的人也就罢了,难道还比不过一个瞎了眼的凡人,他不甘心! 伸手接过木盒,白华清澈的眼睛中染了些血色,他绝不会容许一个凡人爬上王上的床榻,“东西我收下,希望方兄能履行自己的诺言。” 知道白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条件,方信天立刻命人取了酒水上桌,并斟了两碗道,“白兄大可放心,静候佳音即可。” 白华取了酒樽在手中,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他知道方信天还需要他,必定不会做什么手脚。将酒樽搁回原处后,白华便将木盒中的玄鳞取出,放入衣襟之中,方信天见此,面上立刻噬了笑意,若是白华此时不将信物佩戴在身上,他或许还在怀疑其投诚的真实性,现在看来,他倒是想多了。因为这玄鳞乃是玄生妖王身上的至宝,将鳞片放在身上后,鳞片上的气息会自动侵染其他妖物的妖体,时间一长,但凡佩戴此鳞片者便会与玄生妖王缔结契约,一旦妖王性命不保,那么此人的性命也会随之湮灭。 虽然方信天面上没有任何显露,白华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却不过轻哼一声,便离开此处朝狐丘山的方向而去。方信天眼见白华离去,才宣了一人上前,只见那人生得普普通通,毫无特点,此时见了方信天连忙跪拜下去,恭敬道,“主人。” 方信天摆摆手,示意那人起身,又取了方才白华喝过的酒杯,扔给那人道,“禁蛰,将这个味道记下。” 只见那人张开大口,直接将酒樽吞了下去,不过一会儿,便开口道,“主人,属下已经记下了。” 方信天点点头,“这个人的味道,是你成事的重要因素,到了狐丘山后还是要谨慎行事,若出了什么岔子,你知道后果。”说完,方信天才将体内的法力尽数释放出来,驾云而去。其实他本不想隐藏法力,但玄生妖王告诉他这个白华生性多疑,且十分厌恶强权,若非他扮作凡人模样,让人一看就毫无威胁,此次拉拢还不知要费多少口舌心思,好在此次计划顺利成功,也省的他亲自动手、劳神费力了。 驾云一路从祖洲来到凤麟洲,方信天并未现身,直接从城门上飞过,来到了当今夏皇为他设下的寻仙府中。想当初,他为了收集精气,吸纳龙魂,特地请命为夏皇寻找能人异士前往冥海寻药。寻药是假,搜魂是真,到现在为止他已成功聚集了三个部分,除去先前炼化的龙尾,龙头与龙身他都已集齐,只剩下最重要的龙心与龙爪还未寻到。 一想到很快便能与主人相见,方信天心中便无限感慨,想来主人若知道是自己将他解救出来,必定不会再对自己熟视无睹了。悄然进入寻仙府,方信天兀自打开密室,进入了密室之中,寻仙府上上下下几百人,皆被他变为了傀儡,即便看到这一幕也不可能有什么想法。 进入密室之中,方信天缓缓打开石门,便看到一个个紧闭的石室,每间石室中都有一个修道之人静心盘坐。一般人自然看不出什么,但从方信天的方向看去,便能看到空中一个透明的圆珠,不断从各各石室中吸取精气,在众多精气的滋补下,圆珠不断变得明亮丰盈起来。而细看下方之人便会发现,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是在静心打坐,实则每个人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精气的抽离,让他们剧痛难忍。 如此取精养珠的法子必然害命,不多时便会有人不堪承受,痛苦死去。而方信天见此,便会随手将那人的尸体化为灰飞,左右失去精气之人都不能投胎,只能做个游魂野鬼,方信天认为直接让他们一了百了,才是解脱。 第三十六章 桃溪之计 方信天只在密室中待了个把时辰,便将龙珠取走,只身前往云沧山。现在即便在凡间有了炼精的密室,他还是希望能够更快的将龙珠唤醒,此番之所以帮助玄生妖王,掀起妖界大乱,他自然是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念头。只要妖界的乱子不平,这世间便会有更多的离魂与精魄,凭空为他唤醒龙珠,增加不少的助益。 而此次成功将白华拉拢过来,他自然可以向玄生妖王提出更多的条件,想必借取一万妖兵,也不在话下。只不过这妖兵借来了,能否归还就要看天命了。想罢,方信天驾云而起,冬日的寒风掀起他灰色的衣摆,闪动间其人便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剩下凤麟洲一片寂静,只余几声刺耳的更鼓,回荡在城墙之上。 南子木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摩挲着从床榻上起来,他便闻见一股奇异的香味从不远处传来,不待他穿好衣物,屏风外便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那脚步虽轻,却又刚好可以让他听到。 “公子,王上吩咐,今日让我陪公子在这大殿中休息,就不要出去了。” 南子木点点头,推开那人想要帮他穿好衣服的手,便循着印象往寝殿外走去。南子木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被他推开之人脸色必定难看之极。他本也不想这样的,但自从被花卿带回来之后,几乎没有哪个妖精不在暗地里耍些小手段,最后被花卿知道后,免不了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这样的事情多了,南子木也懒得再与这些个妖怪计较,不论来的人是谁,南子木都不理也就是了。 伸出的手被人轻轻推开,桃溪脸色不变,跟在南子木身后去了外殿。行走间他摸着自己的手,不禁在想凡人与妖精最大的不同便是体温了,妖无论何时都是冷的,而凡人就不同,刚刚被此人推开,触碰间分明能够感觉到那人手指的温润柔软,确实是妖物所不能比的,难道这就是王上会看上他的原因? 二人各怀心思,一前一后出了寝殿,待南子木草草洗刷了一番,桃溪便已经将一碗白色的羹汤盛出来,放在了南子木面前。碧绿色的玉碗,徐徐的冒着热气,热气飘散之处,皆是一股芬芳的味道,而先前南子木在寝殿中闻到的味道便是它了。 南子木左手摸着玉碗的边缘,右手将木勺拿起,不过送了几勺羹汤在口中,就皱着眉头将眼前的玉碗推开了。这羹他每日都喝,尽管闻起来十分芳香,入口却万分苦涩,不过喝了几口,便让他觉得胸口发闷。桃溪眼见少年用骨节分明的手将汤碗推开,面上立刻闪过一丝冷笑,这碗羹乃是用狐丘山上的灵草熬成,有修养经脉、提升法力的妙用,无数妖精求也求不来,此时却被一介凡人轻易推开,实在讽刺之极。 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撤走,桃溪道,“今日王上命人准备了新曲子,公子且在此处稍等,我这便去将人找来。” 自从来到狐丘山,南子木每日都会听曲子,反正也无事可做,他自然都遂了花卿的意思。点点头表示同意,南子木便听到殿门打开又轰然关闭的声音。知道左右再无别人,南子木便将腰间系着的玉佩取了下来,捏在手中繁复摩挲。说来也奇怪,自从花卿连哄带骗的让他将这块玉佩系在腰间后,整个狐丘山就再无一只妖怪敢欺负他,虽然当日花卿说这玉佩有辟邪的妙用,他也是绝对不信的,这世间哪有妖物辟邪的说法。 将玉佩翻转过来,南子木一边摸着上面繁复的纹路,一边想着这几天以来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对于花卿而言,一个凡人能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既不是唐僧,吃了他的肉不会长生不老,也不是……绝好的双修对象,为什么要一直将他圈在身边呢?他原本是不知道双修之事的,在他看来男人与男人之间如何修的?可先前几个小妖的对话,还是彻底让他开了眼界,也终于让他意识到,花卿将他捉来的目的必定是双修无疑。可就在他不知所措时,将他捉来圈在此处的那人,却什么都没做,每日不过是带他出去溜达几圈,过分一点便是搂着他,与他同榻而眠,而那些事情却是从未做过的。 将手中的玉佩放在桌上,南子木站起身,打算去不远处的软榻上小憩。自眼睛看不见以来,他已经习惯了黑暗,白日的辰光反而让他有些瞌睡,即便才刚刚起身,他还是免不了想要上去躺一躺。 桃溪阖上殿门,从妖皇大殿一路来到后山,只见那处已经有数十人在一处凉亭外等候了,为首之人面若桃花、墨发如瀑,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样。桃溪从云上下来,足尖一点便落在了凉亭的飞檐上,他将下方众妖扫视了一遍才道,“王上的规矩大家想必都听说了,若是将那人伺候好了,便是前途无量,倘若伺候不好,那就只能怪你们命不好了。” 为首之人面上带笑,听闻此言,将手中的琵琶换了个位置道,“听说那人不过是个凡人,难道果真如众妖传说的那般,王上对他一见倾心?” 桃溪闻言,笑道,“是否如传闻那般,你去试试便知道了。不过,若是你闯了什么祸,惹怒了王上,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说完,桃溪便转身朝王殿处飞去,而下方众妖也立刻跟了上去,只剩方才说话之人,面上一阵红白交替,终于还是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王上是否真的倾心于南子木,桃溪并不关心,若是有人能将这个碍眼之人除去,他自然乐见其成,更不会横加阻拦。只是这么多天以来,凡是有什么不轨之心的,都被花卿以雷霆手段收拾了,这不禁让桃溪更希望有人能够替他出手,将王殿中的那个凡人碎尸万段,让其永远消失在三界之中。 从云上落下,桃溪刚要踏上石阶,便看到一儒袍书生从远处行来,行走间书生样的男子发鬓微乱,显得有些焦急,但其在看到桃溪的瞬间,其眼中的焦急立刻隐藏的一干二净。 桃溪虽然觉得来人有些不妥,但仍是立在远处,朝那人喊道,“白华,你怎么来了?” 男子落下云来,轻笑道,“王上吩咐,让我带里面那人出去一趟,这新排的曲子改日再听。” 桃溪闻言点点头道,“既然是王上的吩咐,我们必然遵从,小弟这便带他们回去了。”说完,桃溪便带着身后众妖转身离开了王殿,朝后山飞去,行到半途,桃溪袖袍微动,指尖翻转间便投了枚粉嫩的桃花出去。那桃花一进入空中便立刻消失无踪,只留下一道为不可见的白光,消失在空气之中。 跟在桃溪身后的众妖法力低微,自然是看不出桃溪暗中的举动,仍是不断讨论着此番失了良机,无缘至高心法。众妖讨论的热闹,只剩桃溪一人眼眸中暗流涌动,想着方才之事。若他没有赌错,方才与他对话之人绝不是白华,他与白华虽不是青梅竹马,却也交情颇深。真正的白华,乃是一个极其注意自己形象之人,即便遇上再危急之事也不可能鬓发凌乱、行走匆匆,而方才那人虽然与白华的气息完全一致,却显然不知道白华秉性,才让他一眼便看出蹊跷。 整个狐丘山之妖,没有一个不想出掉王殿中那个碍眼的凡人,不管冒充白华之人是谁,桃溪都决定顺水推舟、暗中相助。方才他所作的小动作,足以让王殿外的守卫睡上几天几夜,若那人能成功最好,如若不能,那也与他无干。 白华眼看着桃溪带着众妖离去,消失在云雾缭绕之地,才转身瞧了瞧不远处紧闭的殿门,抬步朝上方行去。今日之事若能成功,他将永远摆脱傀儡的身份,这样的条件,让他不得不选择牺牲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用一个无足轻重的生命换来他的自由,这样的买卖他无法拒绝。 迅速来到王殿之外,白华却发现原本在殿外值守的妖兵,此时都已晕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没了用处,白华不禁暗叹,此乃天助。毫不犹豫的踩着那些化为原形的妖兵的身体,白华大掌一推便打开了王殿的大门。 南子木躺在软榻上,自然听见了殿门打开的动静,但他以为是桃溪,便没有睁开眼睛。在他看来,左右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索性便不动了。但片刻之后,南子木才意识到不对,若是桃溪进来早该告诉他一声了,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声响,岂不是有些奇怪?如此想着,南子木便转身坐了起来,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不过方一转身,立刻感觉脖颈上挨了一击,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将少年抱在怀里,白华喜不自胜,他也没想到能如此轻易便能得手,若不是门外的守卫都集体昏倒,若不是传说中妖皇给这个凡人的风息珠根本子虚乌有,此次能够将人弄到手,他可是想也不敢想的。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能恢复自由,白华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乾坤袋,将昏睡的少年装了进去,紧接着便急匆匆离开了狐丘山。 第三十七章 为何躲我 离开游离界后,原本儒生样的男子,形貌一变,立刻成为了一个看上去毫无特点,其貌不扬之人。此人果真如桃溪所想,不是白华,而是当初跟在方信天身边的男子。男子一路离开祖洲,日夜不停来到凤麟洲的边界地带才敢停下,其生怕一不小心被妖皇捉住,便是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男子虽法力不济,但日以继夜的赶路,也在三日内离开了祖洲地界。当夜,他便悄悄来到一座无名山上,准备送乾坤袋中的少年上路,而此时正值冬末,极北的寒风吹来,便下了大雪。整个荒山被大雪覆盖,寒风呼啸而过,百里之内人畜皆无,就连妖精也见不到几个,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只见男子将乾坤袋掏出,双手掐诀,紧接着手腕用力一抖,便将里面生死未知的少年扔了出来。浑然无觉的南子木被仍在雪地上,立刻软绵绵的倒在了雪中,而此时的他完全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墨色的发扑散在雪地上,将他苍白的面颊映衬的有些楚楚可怜。男子见此,心中竟生出些个不忍,却终于还是取了长刀在手,默念道,“死了才是解脱,做了鬼魂也莫要怪我。” 月色之下,长刀上流光一闪,便斩落下去。就在男子眼看便要得手之际,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不能动了,而其手中的长刀则恰好停在少年的颈间,只需再前进那么一点点就能将少年的头颅割下,可就是这一点点,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寸进。正当他心中焦急万分时,月色下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远处行来。 男子抬头,只见皎洁的月光,散落成一片银色的匹练铺上那人肩头。来人一身白衣,几乎与远处的雪地融为一体。白色的袍子,即便在寒风中也无一点波动。明明是很远的距离,男子却发现那人不过迈了几步,便来到了他面前。 只见来人身着素白道袍,墨发冠于脑后,生的眉若远山,眸若星辰,一双桃花眼深不见底,几乎要将人的魂魄吸入其中。其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那狐狸双目微眯,似在小睡。 季青瞥了地上的少年一眼,心中疑惑,当日妖皇待这少年非同一般,必不会让其轻易被人捉来,况且眼前之人,身上的气息颇为怪异,这妖界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想罢,他不过随意弹指,便将男子手中的长刀击落,紧接着开口道,“你非妖非魔,到底是什么人?” 知道自己此番已然失败,男子口中发出一声长啸,目露疯狂之色道,“既然你们不让我活命,那我便要与你们同归于尽!”说完,男子身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伴随着白光的出现,只见男子的身体轰然炸裂开来,竟是自爆了。 季青早有预料,在男子自爆的威力波及之前,便已经将地上的少年抱起,迅速退避开来。但男子自爆引起的气浪,却仍是以其自身为基点,迅速向周围扩散开来。看此情形,若不是季青躲避及时,多半也会受些牵连。气流卷起地上的积雪,疯狂的飞向半空,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暴,风暴随着寒风游走,很快便将荒山顶上的积雪刮落下来。 眼看着一场雪崩即将形成,季青将已然熟睡的毛团塞入怀中,另一只手则携着南子木,飞身离开了荒山之上。只是在离开之前,季青分明看见那自爆的男子之后,体内竟没有丝毫魂魄扩散出来,要知道,无论妖魔神仙,都是有魂魄的,而此人没有魂魄,便不是三界中的任何一种。若他猜得不错,那此人便是傀儡之身了。季青记得傀儡之术早在上古大战中遗失,而此番遇到的男子若真是傀儡,那么三界中,一定生了大变故了。 山崖之上的积雪崩塌,大量的积雪,如奔涌的白色河流一般倾泻下来,发出一阵轰然巨响。季青站在两山交界的峡谷之中,其身后的荒山则瞬间倾颓了不少,在周围再无动静后,季青长剑一闪,便轻易在山壁上削出一处洞穴。随手在周围布下禁制,季青才携着毫无知觉的南子木,以及怀中困乏不堪的毛团进入了洞穴之中。 狐九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便感觉眼前像被蒙上了一块白布,整个世界都模糊的看不清楚。挣扎着将前爪伸出去,狐九命立刻感觉到一阵冷风吹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哆嗦着将爪子缩回来,狐九命意识到自己一定在季青怀里,怪不得方才他觉得眼前的白布这般熟悉,正是季青的道袍不假。狐九命将身子倚在那人身上,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流将他环绕其中。或许是睡醒了的缘故,狐九命的感觉的变得敏锐了许多,不论是季青弯腰将南子木安放下来,还是季青生火的动作,狐九命都能察觉的一清二楚,但他现在还不想出去,因为……太尴尬了。 虽然他喜欢上季青是真的,但他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跟自己的爹爹做了那档子事,而且……还不止一次。 原来,南海一行,季青虽在最后关头,听取钟馗上仙的方法将体内的龙魂彻底炼化,但在夺回身体的刹那,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要了狐九命。季青从出生便无七情六欲,而狐九命的出现、龙魂的侵扰,都促使他将狐九命看作了生命中最特别之人。只有在狐九命面前,季青才能真正感觉自己还活着,才真正有了喜怒哀乐各种情绪,即便在初时他并不能将自己的感情把握清楚,并且也曾数次将狐九命推开,但这都不能让他拒绝这只狐妖,不但不能拒绝这只狐妖的靠近,最终,他也未拒绝这只狐妖在他心里占据一块位置。 所以,在将那人抱在怀中的刹那,季青脑海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将那人拥有。而他也确实那么做了,他记得他挺身而入的刹那,耳边传来男子吃痛的口耑息,但他没有停,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将其占据,只有这样,眼前之人的一切便都因他而起,眼睛也只因他而泣。 躲在季青怀中的狐九命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只道自己与季青做了那档子事,势必会引起天道惩罚的。因此,从那天之后,狐九命便都躲着季青,他怕是自己狐媚的本性勾引了自己的爹爹,日后害得他爹爹遭雷劫劈身。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季青死在自己面前?从那之后,狐九命就从未变回过人形,他生怕再将自己的爹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换了个姿势,狐九命动了动耳朵,想着自己应该继续装睡,还是继续装睡。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揪你出来?” 知道季青已经发现自己醒了,狐九命只得将两只爪子伸出去,拉开那人的衣襟,将脑袋露了出去。可他方一将脑袋露出去,后颈便被人揪起,紧接着,整个身子便被人拎在了空中。下意识抬起眸子看向那人的眼睛,狐九命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人的眼睛生的真好,比他见过的任何人的眼睛都要明亮惑人。 “为何要躲着我?” 感受到对面之人散发出的阵阵寒气,狐九命知道那人定是生气了,于是忙不迭的挥挥爪子,示意自己真的没有躲着他。末了,还主动将爪子向前伸了伸,示意自己真的很需要他的爱抚,真的没有任何躲着他的意思。 季青看到眼前的毛团,一副讨好的模样,心中却愈加憋闷。自从狐九命失了魂魄后,他便处处忍着,在他心中,若不是他用锁魂链将狐九命捆了,狐九命也不至于魂魄残缺,变成这般模样。无论毛团做什么,他都能面不改色的接受,唯独一点他不能忍受。那就是自从那夜之后,眼前的狐妖竟一直躲着他,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季青还是感觉的到。 用另一只手将毛团的爪子握住,季青道,“变回人形。” 狐九命两只爪子一颤,尾巴也不自觉的缠上季青的手腕,他努力用自己可怜巴巴的真挚眼神,表达着这样的意思:不要了吧,爹爹…… 奈何季青这次真的不打算放过他,只见其指尖微微一亮,便有一道气流进入了狐九命体内。而随着那道气流的进入,狐九命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化,原本毛茸茸的尾巴首先消失不见,紧接着是爪子,最后只有一双白嫩的耳朵还保留在银色的发间,其他的部分均都变成了凡人模样。感觉到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狐九命下意识的蜷缩起身子,钻入了季青怀中。 季青乐的如此,便毫不犹豫的将人搂在了怀中,紧接着开口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何要躲着我。” 刚刚被温暖包围的狐九命,在听到季青的话语后立刻僵住,在思索了一番之后,他抬起头,望着将他搂在怀中的男子道,“我没有……” 双手下意识收紧,季青看着男子俊美无邪的面容,心中跃起一团欲火,毫不犹豫的将怀中人压倒在一旁,季青声音暗哑道,“看来,我不能再这么宠着你了。” 第三十八章 重新修炼 狐九命被迫变回人形,本就寸缕未着,此时被季青压倒在地上,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凉,而压着他的那人则格外温暖。两种异样的感觉结合在一起,不禁让狐九命低低的叫出声来,双手也下意识的推着季青的肩膀,想要从他的桎梏中摆脱。 没想到耳朵还没收好的小狐妖还会抵抗,季青眼神顿时暗了下来。轻松的将抵在身前的手捉住,按在一旁,季青道,“若你现在告诉我,为何躲着我,这次就不做到最后。” 最后…… 季青的声音在狐九命脑子里盘旋,这不禁让他的身体泛起一丝粉红。虽然那次不过做到一半,他就昏了过去,但由于他狐妖的体制,他的身体还是分外诚实的,将那一切一切的感觉都分毫不差的保留了下来。以至于此时,狐九命不过被季青摸几下,身体就不由自主的产生反应。知道季青这次是来真的,狐九命只得用噬着泪的眸子望向身上的男子道,“我讲实话的话,你不要生气,其实……” 不待狐九命说完,他便听见一阵男子的口耑息,而与此同时,原本还将他按到在地,准备将他再次吃干抹净的男子,已经迅速用袍子将他裹了起来。疑惑的看向一旁,狐九命耳朵一抖,只见原本应该还昏睡不醒的少年,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其有些灰白的眸子,正茫然的望向此处。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救星到了,狐九命毫不犹豫变为原形,便扑到了少年怀中。 季青在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时,也立刻将道袍一兜,奈何狐九命变为原形后身体太过灵巧,不待季青将他捉在手中,便已经化为原形钻进了少年的怀中。看着窝在南子木怀中,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的毛团,季青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随手将袍子丢在地上,便打算亲自将这个狡猾、耍赖的狐妖捉回来,但不待他靠近,少年的声音便已经响起,“九命?是你吗?” 狐九命抬起头,望向眼前的少年,他自然是记得他的。当日他离开季青身边,就是此人救了他的性命。想到这里,狐九命立刻卖乖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南子木的手,其实加上方才这次,南子木应该是救了他两次才对,若不是他及时醒过来,恐怕自己又要跟爹爹做出什么有悖天道的荒唐事了。虽然他不得不承认,方才被摸得还是挺舒服的,舒服到他差点就要把持不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南子木摸着怀中毛团的耳朵,一边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一边问道。在他看来,这里应该不是狐丘山才对,如果这里不是狐丘山,那么肯定是怀中的毛团将他从那里救出来的。 但还未等到什么回答,南子木便看到一个模糊的白影从他面前闪过,而与此同时,其怀中的毛团也不翼而飞了。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南子木笑了笑道,“可是季青道长?” 季青闻言淡淡的应了一声,只见其修长的手指,也轻轻放在怀中毛团的耳朵上,从上到下扌无摸了个遍。而狐九命被季青捏着后颈,在感觉到他的手指反复从自己耳朵上划过时,整个狐都不好了。季青从来都是比较淡漠的,此时这么温柔的对他,莫不是这次真的生大气了,要将他就地正法! 其实狐九命只猜对了一半,季青此番确实是生了大气了,但他一遍遍的抚摸他的耳朵,才不是要将他就地正法,而是就在方才,南子木用手抚摸他的耳朵时,季青忽然感觉到心中一阵烦闷。他看到南子木抚摸毛团的动作,就仿佛看到他最爱喝的好酒被别人喝掉一般,让他顿时觉得头冒青烟,难以自制,这才立刻将毛团拎回自己怀中,让自己的所有物只带有自己的痕迹。 在几乎将狐九命耳朵上的毛都摸掉大半后,季青才觉得心中的别扭散去了些许,这才开口道,“你方才差点被人害命,难道妖皇不知道你离开了狐丘山?” 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南子木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若是知道了,我又怎么能走的了。”他不知道妖皇为什么要将他留在身边,像他这样的凡人,天下间多不胜数,要双修又为何偏要找他呢?此番虽是差点丢了性命,但终于还是离开了那人的桎梏,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么想着,南子木便摸索着站了起来,但因为长时间被困在乾坤袋中的缘故,他方一站起身便险些跌倒,还是他及时扶住一旁的石壁,才勉强站稳身形。待头脑中的眩晕感彻底消失,南子木看着面前的一团白影道,“南子木在此谢过道长的救命之恩,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就不打扰道长的修行了。” 眼看着少年脚步踉跄的转身离去,狐九命用爪子揪了揪季青的道袍,银色的眸子中意图明显:道士,他身体还未休息过来,眼睛又看不到,你怎么能忍心让他这么离开呢! 季青也感觉到怀中毛团的动作,方低下头,立刻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只见雪白的狐毛间,银白相间的眸子中满是哀求,而一双粉嫩的耳朵此时也耷拉着,季青面色不变,桃花眼中的意思也明明白白的表达了出来:你凭什么让我将他留下?想要我留下他,那就拿出诚意来。 很少见到季青这般模样,狐九命不禁一愣,他转头看了眼正摸索着离开洞口的南子木,又望了望一脸淡漠的看着他的道士,心中一阵纠结。但不等他纠结几下,他妄图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的念头,便被季青就地打坐的动作打断。意识到抱着自己的道士没耐心等他想好,狐九命爪子一紧,立刻表达着如下意思:把他留下来吧,我以后都听你的!! 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季青单手掐诀,便将原本已经快要走出洞口的南子木拉回了原地,其实,只要他不将结界撤去,南子木就不可能走出这个洞穴,但季青不想将事实说出来,只是带着得逞的舒畅,对还有些愣怔的少年道,“外面风雪太大,且已经快要接近傍晚,不如明日再走吧。” 南子木被季青一个法术变回原地,白皙的脸上多少还是带着诧异的,他一直知道季青算是半个仙人,但真正被他施法还是第一次。想到季青一定所言非虚,外面冰天雪地,他的眼睛又看不见,此番出去多半有死无生,他略一思索便坐了下来,出声道,“那就有劳道长了。” 季青应了一声,单手便将怀中的毛团拎了出来,狐九命被季青揪着,慌忙间想要抓住他的衣襟,却捞了个空,只得可怜巴巴的被人拎在半空中,整只狐都僵硬着。 眼看着对面之人手一挥,便弄了个结界出来,将两人罩在了其中。狐九命环顾周围,只见半透明的结界,将他们与外面毫不知情的南子木完全分隔开,无论是外面的声响,还是里面的情景都仿佛分裂了一般。心中立刻咯噔一下,狐九命看着对面之人幽深的眸子,终于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今天真的逃不过了,怎么办,怎么办…… 狐九命僵硬的面部表情自然被季青察觉到了,他瞥了一眼结界外呆坐的南子木,便直接将狐九命变为了人形。看着还有些蒙的狐九命,季青手中的衣袍瞬间出现,继而盖住了对面的一片春光。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季青道,“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本来已经做好英勇就义的准备,狐九命一听此言,心中既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其实只要能永远陪在季青身边,他就已经很开心了。往那人温暖的怀抱里钻了钻,狐九命闭上眼睛哼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其实对于狐九命而言,他愿意永远听季青的话,就算他让自己献出生命,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只是,狐九命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而让季青受伤。 此时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一轮圆月正悬挂当空,银白色的月光倾泻下来,穿过透明的结界,从洞口照进,洒落在狐九命的脸上。月光下,狐九命的睫毛微微弯起,在其脸上形成一片小小的阴影,季青就这样看着怀中之人,眸中露出罕见的温柔。他之所以不让狐九命忘记他说的话,也不过是怕日后狐九命补齐魂魄,便会忘了今日之事。其实季青笃定狐九命不可能忘记他,他只是有些怕。 夜风还是有些冷的,又添上冬日的寒风,便在整个夏朝翻搅起来,各洲一片岑寂,皆隐没在茫茫雪海之中。相对于凡间的冷寂,狐丘山就显得格外热闹,无数妖兵都在四处巡查,不知发生了何事。 花卿坐在王殿中央,手中捏着一枚玉佩,脸上的寒意不需仔细看,便能感觉的出来,以至于王殿之内的所有人都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在众人都沉默无言时,王座上的男子终于站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其清冷的嗓音也响彻在所有人耳边,“若他死了,你们也可以重新修炼了。”言罢,男子便转身离去,只剩殿内众妖面面相觑,而桃溪就站在大殿的中央,他清楚的看到了王上离开之前的眼神,那眼神简直像将他推入冰窟之中一般。 桃溪从未见过王上这样的眼神,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后悔帮助那个人进入王殿。 忽然,整个王殿都安静下来,敞开的殿门外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立于那处,桃溪循着众人的眼光望去,只见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正背着一柄长弓望向殿内,竟是柳笙。众妖一见男子皆是众口齐称“柳四爷”,原本站在最前面的白华,也是转过头来,冲着男子道,“小柳,你回来了!” 第三十九章 长留湖畔 柳笙站在殿外,明亮的月光从其头顶洒下,与他一身黑袍相互映衬,显得分外妖冶,再加上他背后隐隐泛着寒光的长弓,殿内众人每一个敢上前,只有白华直接闪身来到他面前,笑道,“你可是想我才回来的?” 将眼前之人上下打量一番,柳笙一字一句道,“王上呢?” 被眼前之人冷冷的语气逼退,白华抱着肩膀站到一旁,撇撇嘴道,“就知道找王上,我让你带的东西呢?”话音刚落,白华便看到有一明晃晃的东西朝他飞来。伸手将东西接住,白华看着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喜不自胜道,“王上在后山。” 迅速来到后山,柳笙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站在山巅之人的背影,想到近来发生的事,他心中就像蒙上了一层油纸,闷得无法呼吸。就在他愣神的片刻,原本还未回身的人,已经瞬息而至站到了他面前,红色的长袍上繁花锦簇,显得那人更加明艳无匹。 恭敬的行了一礼,柳笙道,“王上交代属下的事已经查明,玄生妖王确实是玄莽后裔,至于此番云沧山之事,倒是有些蹊跷。” 花卿对此事早有预料,只是一直未放在心上,况且当初他夺取妖皇之位,也不过是为了那人,灭了玄莽一族,也只是因为他们险些伤了那人的性命。可是现在,妖界大乱,狐丘山众妖兵伤亡惨重,这让他不得不将此事重视起来。做不做妖皇他不在乎,但不能对不起一直跟着自己的众位部下,那人早已不在,他不必再守着这狐丘山,可是完事都要有始有终才是。 “此事本王知道了,明日我要出去一趟,狐丘山的各大事务便都交由你来打理。” 柳笙闻言,猛然一怔,其一双漆黑的眸子中闪着些震惊,“王上,确定是明天?” 花卿用手点了下额头,狭长的凤眸眯了眯道,“怎么,明天有什么事?” 眼见对面之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柳笙心中的疑惑更大,才不过半年的时间,他不知道这半年来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让王上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忘记。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柳笙终于还是开口道,“明日乃是三月初三,一离大人的忌日。” 男子干净的嗓音,旋绕在花卿耳畔,也敲击在他心上。是啊,明日是一离的祭日。自从一离化为灰飞消失之后,他从未忘记过他的忌日,即便明日乃是蟠桃大会,无比的热闹,他也从未记得去天宫闹上一闹,就是因为明日也是他的祭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花卿不能理解,他竟然将这个日子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无知的凡人,想的都是他是不是还活着。 眼看着王上的表情顷刻间颠覆,柳笙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王上,是属下说错了吗?” 花卿摆摆手,身形一闪便化作长蛟,消失在了天空之中,只剩下柳笙一脸纠结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柳笙知道王上一定是去祭拜那位大人了,可是,明日之后都由他来打理狐丘山这件事,到底是如何?王上明日是出去还是不出去了?就这样一声不吭的都掉真的好吗?他刚刚到底说错了什么! 在思考无果之后,柳笙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淡定样子,王上行事从来都是如此,这么多年他还不能适应实在是能力不行,还需多加历练。行走在苍天古树之间,柳笙想起了一事,那事与白华有关,但他不知王上是否知道。若是王上知道,那就不用他来捅破,若是王上不知道,那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毕竟他与白华从小一起长大,他不想看到他死在自己面前。 脑子里再度天人交战,柳笙脸色一阵阴沉,一阵更阴沉,最终还是默默的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此处乃是狐丘山的禁地,就位于后山不远处,虽然景色颇好,却被花卿用法力封印起来,无论是谁都不能踏足此处。站在泛着碧波的长留湖边,花卿闭上眼睛还能想起当年的情景,尽管已经有些模糊,但却是他的心日夜都会飞来的地方。狭长的眸子随着夜风的翻涌悄然睁开,花卿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过他了,是十天还是半月,他不想去细想。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自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用匕首隔开他的利爪,用毫不惧怕的眼神看着他起,他就再也没有梦到过他了。 “阿离……” 花卿默默念着那人的名字,眼中却能够回忆起当日,一离站在长留湖畔,温柔的看着他的情景,他听见他说,“花,我想我也许有喜欢的人了。” 那时花卿心中一颤,同样看着他道,“是吗,我们阿离终于知道什么是爱了。” 那时候,一离每次回到狐丘山,都会对花卿讲凡间的事情,仿佛无论是凡间的花草,还是城池,都能轻易引起他的兴趣,然后,花卿听到他说,“恩,我想我喜欢上了一个凡人。” 一离的话飘散在湖面上,花卿记得他的眼神是向往的,也是干净的。当初是他教会一离去爱,可是没想到最后,一离爱的人不是他。也正因为如此,花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消失在雷劫之下。在一离彻底消失的那刻,花卿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就是那句话,仿佛一记重击,将他的心拍成了碎片,最终将他变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紫色的尘烟中,一离身后的狐尾尽数消失,他说,“替我照顾好他。” 花卿抬步来到一株巨大的桃花树下,只见光洁的树干上几点嫩芽早已长成,粉色的花苞也悄然开起。即便他能阻止大雪侵扰这里,却不能阻止生命的轮回,四季的更替。抚摸着桃花树下冰冷的石碑,花卿道,“阿离,这是我做后一次来看你了。” 说完,花卿便挥手将结界撤去,白色的雪花伴着寒风从远处飘落,终于降临了这片千年未曾踏足的旧地。而大雪纷飞之下,几株梅树在湖边悄然开放,竟是多年未见的盛景。花卿将手中的玉佩执起,稍加辨识便认定了方向,或许从前的他也是不会爱的,但从今往后,他绝不想再放手。 狐九命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一夜的大雪将洞口封了大半,阳光从缝隙中泄露进来,照射在石洞的各处,显得分外明亮温暖。动动尾巴将自己裹得更紧,狐九命眯眯眼睛便想再睡上一刻,但不过才刚闭上眼睛,他就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又变回原形了,而季青不在。 瞬间炸毛的从原地站起,狐九命将周围的袍子踢开,满脑子里都想着昨夜的事,难道爹爹生气了?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不论任何后果,毫不顾忌的与季青做上一夜的!不待他懊恼沮丧完,他银色的眸子一瞥,就看到不远处季青正坐在一张石凳上与南子木说着什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聊得投入。 季青也是看到毛团的动静,以往狐九命都是很贪睡的,没想到今日起的这么早,而且起床的动作是史无前例的利索。伸手将不远处的毛团移动自己怀里,季青拿起一旁还冒着热气的汤碗,放在狐九命嘴边道,“早饭。” 闻着嘴边不时传来的香味,狐九命立刻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尽管他不喜欢素食,但是只要是爹爹做的,什么他都可以接受了。一口一口喝着碗里的汤,狐九命品尝自己爹爹手艺的同时,也不忘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今日风雪已停,那我就告辞了。”昨夜,南子木几乎一夜未眠。倒不是这洞中的情况多么恶劣,而是他不时会想起那个脾气古怪,又霸道的妖皇,以前他不常依靠别人,倒是在狐丘山的日子,他从未离开那个人的照顾,这么一离开,他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有一点诧异,他为何不告而别?不过,那人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吧,毕竟他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季青摸着手中毛团柔顺的狐毛,一边开口道,“并非我不让你离去,而是此时就算我让你走,你也走不了。” 南子木转身的动作一滞,双眉微蹙道,“还望道长能将洞外的积雪除去,放我出去。若日后再相见,我南子木必当竭力报答。” 随手弹出一道白光,将洞口的积雪尽数除去,季青才道,“阻碍你的不是雪,是妖。” 说话间,南子木已经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那味道清冽又带着些魅惑,每每都让他离不开,推不掉。知道自己又落在了妖界最厉害的人物手中,南子木扯扯嘴角,“妖皇大人,你来的真快。” 花卿也不含糊,单手托住怀中人的下巴就吻了上去,尽管只是浅尝辄止,花卿在放开那人时,还是长吁了一口气。自他看到空荡的王殿中毫无一人,而他给南子木防身用的风息珠被放在桌上时,他整个人便乱了,尽管他已经尽快赶过来了,但在未见到南子木安然无恙前,他的心便仿佛一直被掐着,哪怕一点不好的消息,都能让它破碎。 轻抚少年略带震惊的面庞,花卿道,“还好你没事。” 而南子木听了花卿的话,则用力抹了抹嘴唇,用灰白的眸子看着面前的红色影子道,“你果然还是想与我双修吧。” 整个石洞的人,外加一只还在喝粥的狐妖听到此话皆是一愣,季青眼中少有的闪过一丝戏谑,他将已经喝到肚子圆圆的毛团抱在怀里,顺手将瓷碗放到一旁,忍不住道,“妖皇,看来你这辈子,都注定要单相思了。” 第四十章 三月三日 妖皇脸上闪过一丝可杀气,紧接着捏住南子木的下巴,神色难看道,“谁告诉你这事的?” 花卿心下想着,一定要将那个带坏南子木的人千刀万剐,可他的话落到南子木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尽管躲闪不开那人有力的手,南子木缩在袖子中的手紧了紧,执拗的没有说话,在他看来,花卿所言,即是承认了他将他留在身边的目的,就是双修罢了,既是如此,他无话可说。 感受到南子木的抗拒,花卿单手搂住他纤细的腰肢,便转身离去,只不过在离开时,他的动作大了些,将洞外的积雪尽数卷起,吹到了石洞中。妖皇深知,调教自己看上的人,就要私下进行最好,而石洞中那道貌岸然的道士,昨晚一定是欺负南子木了。如若不然,为何怀中人眼睛下有着重重的乌青,吹点雪进去算是便宜他了。 随着妖皇龙卷风似的离去,季青也抱着狐九命从石洞中走了出来,这下他算是彻底将妖皇的九命之情还清了,还有一日便是蟠桃会,这次的蟠桃会无论如何他都要去。 狐九命趴在季青怀中,他能感觉到一大早吃过的粥汤让肚子暖暖的,再加上这人炙热的体温,与外面森冷的寒风完全不同,让他更加想要窝在他的怀里。往衣襟深处拱了拱,狐九命不过刚睡醒,就又困了。他感觉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在阵阵困意中挣扎了一会儿,狐九命终于忍不住睡着了。 狐九命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待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九重天宫外的阆风苑中。只见周围尽是满天的神佛,正享受着杯中的美酒,谈笑甚欢,而流云深处,则有一个更大的金銮宝座。宝座被一分为二,左边为凤,右边为龙,其中一人便是玉帝。 飘渺的仙乐从远处传来,狐九命只觉得那声音仿佛从满天霞光中传来,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他心上,让他眼前闪现出许多模糊的画面。 “又来偷酒?” “这哪里是偷了,这明明是拿……” “再偷我就把你丢出去。” 画面一转,他变成人形站在湖畔,季青从后面将他抱着,虽然他看到那人脸上仍是一脸的禁欲表情,但他却能感受到那人拥着他的手颤动了,眼神也没那么清明了。 画面不断变幻,狐九命记不起这些,却感觉原本就颤动的心更加难以平静。每一个画面都好像在召唤他,让他去往另外一个他不知道的世界,不能自抑的站起身,狐九命纵身便想要投入那个世界,里面有吸引他的人还有他想知道的事。 就在此时,一滴水从天空坠落下来,砸在狐九命眉心,他抬起头只觉得一阵眩晕,周围的景色就立刻变了。不再是那些他似曾相识的场景,而是瑶池、阆风苑,还有正将手从他眉间拿开的道士。 眨了眨眼睛,狐九命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到桌子上了,两只前爪底下正按着一个圆润粉嫩的桃子。那桃子的味道极好,狐九命不过闻了几下就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体内枯竭许久的妖丹也一直动个不停。他好不容易忍住口水,压下想要立刻将其吃掉的冲动,转过头看了季青一眼。 季青原本没有回头,眼神飘忽似乎在寻找什么,可狐九命的视线才一落到他身上,他便立刻感应到一般回过头来。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季青单看毛团的眼神,就知道他的想法了,立刻将自己眼前的那枚桃子也推到了狐九命面前,季青道,“都吃掉。” 得到许可的毛团,顾不得擦擦嘴角的口水,三两下便将自己爪下的桃子吃了个精光,就差没把里面的核也吃掉。吃完眼前的,狐九命立刻用爪子将另一个也扒拉过来,抱在了怀里,虽然想着一定要给道士留一点,但想着想着,他就已经将两个桃子都吃光了,只剩下两个光秃秃的桃核躺在桌上。 蟠桃的美味让狐九命回味无穷,眼看着两个都没了,他只能将桃核藏起来,打了个春天自己种点桃树的想法,想着以后若是自己有了能长出这样桃子的桃树,那想吃多少不就可以吃多少了。 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行来,其中一人生的普普通通,另一个则凌厉万分,让人一看便知是两个极端。季青看到两人的身影,眼神不禁一闪,此次的蟠桃盛会是偷取聚魂丹的最佳时机,太上老君没有现身,季青便无法弄到丹药。若失了这次机会,以后再入天庭便是难上加难,再加上狐九命已经出现嗜睡的症状,若不尽快将其魂魄补全,恐怕有生命之忧,如此一来,季青便只能找上南斗星君了。 将一旁正在藏桃核的狐九命抱起来,季青已经看到不远处南斗星君正坐在了玉桌后,而北斗星君则紧随其后。两人与周围的仙友随口聊了几句,便各自执了酒樽喝酒,都是一副各怀心事的模样。 狐九命被抱着,整个身子蜷缩成团,再加上吃了蟠桃的缘故,整个妖的气味便浓重了起来,瞬间吸引了周围几个小仙的注意。季青原本刚刚站起身,立刻感觉到许多视线黏在了他的身上,当然那些视线最终都汇聚到他怀中的毛团身上。虽说狐九命身上的妖气并不浓,且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更加淡了,但到底还是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一但被发现少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再度坐回原处,季青想着如何才能脱身,以往天庭也不是没有妖出现的,只是最后大多都消灭在了九重天的罡风中,况且以季青的仙位是没有参加蟠桃会的资格的,这次来天庭,他也是费了不小的功夫,决不能就这么离开。这般想着,季青便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不过一个抬头,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一袭红衣的男子,怀中搂着个清秀的少年,此时正巧从一个玉桌上跃起,在感觉到季青的视线之后,身形迅速朝此处飞来。季青想躲都躲不过,便站起身,同样从原处飞起,并一个纵身从长满青荷的瑶池上飞了过去,直朝南斗星君处飞去。 两人这一番动静马上引发了一阵骚动,坐在銮座上的玉帝自然也是看到了,他挥手让一旁的天兵不要妄动,一边道,“妖皇,你不在妖界平乱,却来蟠桃会凑热闹?” 妖皇一见季青已经落在了瑶池对面,便停在了半空,与銮座上的玉帝对视道,“怎么,天庭这样的风水宝地,本皇还不能来了?” 说话间,妖皇便将手中一物递给了怀中的少年,众仙家仔细一看竟是一个透明的乾坤袋,袋子里一颗颗粉红色的珠子晶莹透亮,散发着熟悉的气息,像极了蟠桃。果不其然,待众仙低头一看,自己桌上的蟠桃均是无一例外的少了一颗。 这些动作怎么会瞒得过玉帝的眼睛,他看了妖皇一眼,视线便跨过瑶池,直朝树荫下的一个石桌望去,那里刚好站着三人,其中一个正是季青。季青怀中自然也有一个乾坤袋,里面装的蟠桃数量丝毫不比妖皇少,既然怀中的毛团喜欢,他又怎么能不做点什么。玉帝看着季青,开口道,“你是季青吧,你可是遇到过钟馗上仙?” 原本玉帝并未对季青多加留意,只不过方才的动静,让玉帝注意到了他,并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一丝钟馗上仙的气息。钟馗上仙自下界后就一直毫无音讯,其本命仙灯也在不久前碎裂,整个天界都大为震惊,为此众仙家又在朝会上提起了那事……那事玉帝本不想再提,可眼下之事又不得不弄个清楚,若是季青此番能够将此事解释清楚。那就再好不过了。 狐九命缩在季青怀中,银色的眸子从衣襟中往外看去,只见不远处云雾翻涌,一个仙风道骨,面有垂珠,身着金袍的人,坐在云雾之始处望向这边。在与那人视线相对的刹那,狐九命感觉自己仿佛又听到那飘渺的仙乐一般,心生神往。 就在他神智不清时,一双莹白的手出现在他面前,紧接着,狐九命便感觉那双手覆上了他的双目,与此同时,他耳边也传来熟悉的声音,“季青见过玉帝,我确实在半月前,在南海之滨的一处结界中见过钟馗上仙。” 玉帝一听此言,面色微变,“南海?” 不待季青再做回答,妖皇便已经从瑶池之外掠了过来,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携着树荫下的三人瞬间消失。不过在消失之前,他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天庭之中,“玉帝,你还是快担心一下天界吧,告辞了!” 众仙家也是将季青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南海结界是整个仙界人尽皆知的秘密,尽管众人都听说过关于南海的传说,却都不知道真正的情况如何,而若是钟馗上仙真的死于南海结界,那么三界浩劫的源头,便一定与上古魔族有关。 一时间阆风苑中一片寂静,玉帝看着下方,知道此番必定是躲不过了。果然,不过片刻,便有人站起身道,“陛下,冥海中的那人真的不能再留了!” 第四十一章 月老的药 “冥海中的那人真的不能再留了!” 众仙一听此言,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说的莫非都是上古大战的那些旧事。就在众仙都在议论时,坐在銮座另一端的西王母站了起来,其着了一身七彩霓裳,高贵华美的发鬓贴于脑后,一柄如意天花簪则正插于额前,簪上细碎的流苏垂下来,显得其妆容更加柔媚,比之月宫的嫦娥都美上几分。 只见其单手一挥,整座阆风苑中的蟠桃树便摇曳起来,无数盛极未衰的桃花纷纷从枝头掉落,形成一片巨大的粉幕,很快化作无数灵气消散在空中。但凡闻到这股灵气的仙佛都安静下来,静静吸收着这来之不易的天地精华,这些东西,比蟠桃还要珍贵上几分,他们都来不及继续方才的话题了。 苏锦眯着眼睛望着下方,待众仙人安静下来,才轻启朱唇道,“众位仙家姑且将此事先放一放,破日神镜现象之事,还需各位多加查探,如今多番提起上古大战之事已是徒劳了。” 玉帝没想到西王母会说出这样的话,人人皆知玉帝与王母乃是夫妻,殊不知两人不过是这三界中最特别的男子与女子罢了,尽管两人共同掌管天庭,却从未曾行思一致过。当年上古大战刚刚结束,最主张杀掉莫风的人,便是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了,现在她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怎么能不让玉帝吃惊。 天庭众仙家本就分为两派,此时王母一言已出,皆是没有人再敢上前说话,玉帝见此也是从原处站起道,“众仙家若是没有别的事,今日的蟠桃盛会便止于此吧。” 玉帝说完便转身而去,苏锦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那人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瑶池。水文彩帛织就的华服中,苏锦纤长的手指紧了紧,终于还是松开了,现在她知道,无论是对立还是顺从,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注意她。 一旁侍立的仙姬见此,端着块翠绿的罗盘过来,呈在苏锦面前并轻声道,“娘娘……” 翠绿色的罗盘摆在面前,苏锦微微垂首,便能看到罗盘上有一深色的圆点在不断前行,而其前进的方向就是凡间。将罗盘拿在手中,苏锦默默抚摸着上面微微闪光的圆点,眼中的神色却夹杂了一丝莫名的凄然,只要提到那人,玉帝就会去冥海,即便不进去也会在冥海之外徘徊。眼看约定之期已到,他一定做好了抉择吧。 妖皇没一会儿便来到九重天上,因了蟠桃会的缘故,几乎没有几个天兵天将在此把手,这不禁让妖皇省了不少功夫。站在兜率宫门前的石阶上,妖皇红袍一挥便将季青等人放了出来,若是季青毫无法抗被带过来,是因为早就知道妖皇的意图,但南斗星君二人也未做挣扎,倒是在妖皇的意料之外。 “北斗星君,好久不见啊。” 北斗星君站在石阶底下,他抬起头看了妖皇一眼道,“妖皇大人,好久不见。” 多年前,妖皇曾与北斗星君打了个照面,那时他上天庭偷取丹药,北斗星君上前阻拦,最后被妖皇一掌打下九重天,差点灰飞烟灭。现在两人再度碰面,气氛自然好不到哪去,妖皇撇撇嘴道,“当年若不是本皇手下留情,你哪能活到现在,况且,你旁边那人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妖皇此话一出,季青明显感觉到左手边传来一股寒气,侧脸一看,果然是北斗星君一脸阴沉,明显是碰到逆鳞的架势。就知道与妖皇合作免不了各种麻烦,季青抬步上前,直接从妖皇身边掠过道,“丹药,先到先得。” 瞬间明白季青的意思,妖皇冲下方之人笑了笑,又比了个“不服来战”的手势,这才化作一道红光冲进了兜率宫里。 季青先一步踏入兜率宫,只见周围的景象与他先前所见的一模一样,就连先前被他封闭五识立在门后的童子,都还在原处一动未动。直接无视大殿中央的丹炉,季青知道内殿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那么太上老君的丹药一定都藏在某个隐秘之处才对。 太上老君若是费尽心思将东西藏在某处,未免有失其老奸巨猾的称号,而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想到这里,季青转身便朝方才的丹炉处走去。若他猜的不错,丹炉底下就是藏丹的所在。 北斗星君此行也是有自己的目的,太上老君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而南斗星君的丹药应该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不来取点恐怕不成。于是,在看到季青与妖皇先后进入兜率宫,北斗星君也拖着一旁想要逃走的人进入了兜率宫。 千年前,北斗星君差点殒命九重天,是南斗星君救了他。由于两人一主生、一主死,两道相悖,南斗星君逆天而行,最终导致体内生死之气相互混杂,险些入了魔道。北斗星君尽管性格孤僻,却唯独将那一人看在眼里,自那以后他与太上老君定下约定,每半年取一次金丹,来祛除南斗星君体内的生死混杂之气。 南斗星君被那人拖着,平静的面上难得现出一丝波动,他想抽开自己的袖子,却是被那人拽的更紧,眼看着季青已经将殿内的丹炉掀起,露出下面印满仙纹的阵门,南斗星君道,“你做什么也要偷丹?” 北斗星君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你管。” 妖皇不是没有来过兜率宫,只不过前几次他来,都凑巧赶上太上老君练出丹药,还没来得及藏好,他根本都是抢了现成的。如今在看到季青的举动之后,他才明白,前几次的偷丹行为,根本只不过让太上老君那老儿损失了九牛一毛罢了,那人竟然真的厚脸皮的在玉帝面前告状,说他偷光了他的家底! 誓要偷光整个兜率宫,妖皇抽身来到季青面前,三两下就将太上老君布置的阵法破坏了个七七八八,紧接着阵门便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毫不犹豫从阵门中进入,季青看到整个地下都被改造成了藏丹室,墙壁上大大小小的丹格如天上繁星一般。暗自感慨太上老君深藏不漏的同时,季青已经一眼瞄到了角落中的一个丹格,上面用金笔写着三个小字:“蕴神丹”。 瞬间出现在丹格前,季青手中白光一闪,几颗蕴神丹便出现在手中。在将丹药喂入毛团口中后,季青才放下心来,自从吃了两个蟠桃之后,狐九命就陷入了昏睡,尽管蟠桃灵气浓郁,也无法阻止其魂魄越来越脆弱的情况。现在终于找到蕴神丹,季青相信不出三日,狐九命就能补全魂魄再度醒来。 就在季青喂药的同时,妖皇也开始了旋风式清扫,无论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统统都被他收到了自己的腰包里。根本没过几分钟,整个藏丹室的丹药便不翼而飞,仅剩下无数被粗暴打开的丹格,七零八落的竖在墙壁上。 北斗星君晚了一步,在进入藏丹室之后,不待他看清格子上写了什么,里面的丹药便都被抢空了。将每一个丹格都看完一遍,北斗星君看到了一个被打开的丹格,里面的金丹已经不见了。面色终于从一片死寂,变成一片阴沉,北斗星君道,“希望两位能将这个丹格的金丹给我。” 季青听到北斗星君的话不禁一怔,两位?难道藏丹室中还要别人? 季青循着北斗星君的视线往另一侧看去,果然在角落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月老…… 藏丹室中本就没什么藏身之处,月老站在角落中,即便刻意去躲也不可能不被发现。若不是季青与妖皇心中都有想要立刻得到的东西,恐怕早就发现他了。想他不过偷了一次东西就被人撞上,不可谓不倒霉。 将已经拿到手的东西塞到袖子里,月老脸上挂了抹淡笑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大家怎么都来兜率宫了,真是巧啊。” 妖皇心中也是郁闷,凭他的本事,这么久都没发现月老的存在,实在太丢脸了。刻意的瞥了月老的袖口一眼,妖皇开口道,“确实是巧,本皇对你袖中的东西可是很感兴趣。” 妖皇此言一出,北斗星君立刻意识到,先他们一步进入藏丹室的月老,可能已经拿了什么东西。若是此丹他想找的东西,今日就算大战上一场,也一定要抢过来。神色立刻转变,北斗星君道,“月老,希望你能将东西交出来。” 北斗星君气势一变,站在他身旁的南斗星君立刻感觉到了,他不禁扯了扯那人的袖子道,“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下次再来吧。” “不行!”回应他的是无比简洁的两个字。 季青已经拿到蕴神丹,又喂狐九命吃下去,自然再没有别的事,便坐在一旁,看着剑拔弩张的几人。他之所以不离开兜率宫,是想要等狐九命醒来,看看他醒来以后情况如何,若是还有什么差错,他还是要就地取材的。 月老眼看自己被围攻,围攻自己的又分别是妖界的皇者,和天界的战斗大神,根本有赢得可能,便只好舍弃自己这张老脸,破罐子破摔的将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并开口道,“我只拿了这个……” 北斗星君与妖皇一看月老妥协了,便都将视线放到了他的手上。只见月修长的五指捏着一只圆润的瓷瓶,瓷瓶上刻有两个小字:春艹约。 第四十二章 不灭薪火 瓷瓶上的两个小字在妖皇眼中瞬间放大,他忍不住将月老上下打量一番,才将手伸出来道,“见者有份。” 月老一听此言,脸上的表情瞬间释然。也对,妖皇本就好男色,又风流不羁,如今就算分一点给他,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反正这药的效果好得很,一点点就足够达到他想要的目的。立刻从瓶子中倒出两粒放在掌心,月老的目光在对面之人身上转了一圈道,“北斗星君你也拿一粒?” 月老此话一出,南斗星君立刻感觉到拉着自己的人身子一僵,紧接着他便看到月老手上的两枚丹药瞬间消失,分别飞向了妖皇和……北斗星君。诧异的忘了身边人一眼,南斗星君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磕巴,“你……你要这个做什么。” 北斗星君面色不变,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反而转过身看向妖皇道,“还请妖皇将玄清丹给我,若是今日能得到此丹,将来小仙定当涌泉相报。” 第一次看到北斗星君如此放低姿态,妖皇不禁感慨道,“不过是几粒玄清丹罢了,本皇还没那么小气,倒是星君你怎的这般看重此丹,莫非是有看上的姑娘走火入魔……” 不待妖皇说完,北斗星君便面色难看的打断了他,“还请妖皇不要妄加猜测。” 就在北斗星君脸色难看,誓要与妖皇拼个你死我活拿到丹药时,站在他一旁的男子忽然动了。只见南斗星君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瓶子来,紧接着对他道,“你说的玄清丹莫非是这个?” 北斗星君一见瓷瓶,立刻僵硬道,“你已经拿到了……” “老君走前给我的,说让我按时服用,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这瓶丹药给你。” 北斗星君:…… 他原本就是为南斗星君来此的,没想到丹药竟然就在他手上了,若是早知道是这样,他哪至于如此低三下四的说话,哪至于与一个妖界之人说这么多话,哪至于……老脸都丢尽了!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北斗星君受够了这人后知后觉、不温不火的性子,他这次真的决定跟他谈谈人生,谈谈理想。默默攥紧到手的春/药,北斗星君拦住身边人纤瘦的腰际道,“我有话跟你说。” 眼看着两人光速消失,月老脚底抹油,也准备溜之大吉,只是在经过季青身边的时候,他听到一向不怎么说话的人,突然开口道,“不知道太白金星知不知道。” 月老心里咯噔一下,笑话,这样的事怎么能让那人知道,若是被那人知道了,他想做点什么那不是要比登天还难了!深深的看了季青一眼,月老想要从其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最终还是放弃了,乖乖将瓶中的丹药取出一颗,月老道,“小半仙,咱们什么交情,这颗丹药就送给你了,祝你今夜无眠。” 月老说完便溜之大吉,整个藏丹室瞬间安静下来,妖皇知道南子木乃是凡人,以凡人之躯吞吃蟠桃,非但不会治好他的眼睛,反而会让他更早投胎。于是妖皇决定先在天庭找个风水宝地,将南子木的命格改掉,再将得到的蟠桃、仙丹一股脑喂给他,至于季青怀中的狐九命,他决定等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里,妖皇邪邪一笑道,“小道士,本皇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随着妖皇的话音落下,藏丹室内立刻掀起一股劲风,劲风过处整个墙壁上的丹格纷纷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噼啪”之声。季青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地,只待妖皇走后才睁开眼睛,看了眼周围狼藉一片的丹格、药瓶,季青知道以妖皇的性子,定是还没有放弃带走狐九命的心思,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蕴神丹的功效需要十日才能真正发挥作用,尽管季青已经用数百蟠桃作引,但想要让狐九命集齐魂魄,则还需要五日的时间。这五日,季青必须时刻守在狐九命身边,不能有任何一丝差错,而在最后关头,还需要季青用自己的一缕魂魄做药引,才能真正令狐九命的魂魄完整起来。单手掐诀设下一个简易的结界,季青便将怀中的毛团掏出来,放在对面的蒲团上,开始打坐起来。 兜率宫中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一个倾倒的丹炉凄然躺在宫殿正中,而此时作为兜率宫之主的太上老君,则完全不知道自家后院的情况。但即便太上老君知道自家被盗,家里珍藏多年的丹药也被偷到一空,太上老君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因为他现在被困在薪火之地,马上就要化为一缕灰飞了。 当日,太上老君在狐丘山外与妖皇相遇,耍了些伎俩让妖皇前往常乐都搭救季青后,便调转云头,直接朝极西的薪火之地而去。在足足行了三日三夜之后,太上老君到达了一处灰色的平原上。 此处乃是整个三界的禁地,是不灭薪火的源头,万事万物都不能在薪火中生存,但另一方面,这里长久不灭的火种又为三界带来光明,乃是一处极与极相遇的神奇之所。太上老君乃是玄仙,肉身足够强大,能够抵挡薪火的灼烧,这才敢来到薪火之地,查探一下禁地的情形。 数万年前的上古大战,虽然差点因为魔海之中的龙族而惨败,但最终还是女娃娘娘拼尽全力,将整个龙族镇压在冥海之中,又施以妙法,将龙族的最后一个太子镇压在了薪火之地。这么多年过去了,新的三界形成,魔族也未再现世,不论是玉帝还是佛祖都以为魔族已灭,对于禁地的勘察也从百年一次,变为千年一次。而太上老君此次来到薪火之地,距离上一次巡查,已经过了万年之久。 太上老君将臂上的拂尘取下,在空中迅速划出一个太极来,随着其动作的不断改变,阴鱼与阳鱼渐渐相会,终于融为一体。此时,太上老君才从指间取下一滴血来,迅速滴在阵图之上。随着血液的消失,整个灰色平原上传来一声巨响,一道赤红色的墙壁缓缓从地下升起,将真正通往薪火之地的道路显露出来。 万年以前,太上老君也曾来过薪火之地。那时他被整个仙界之人称为“药痴”,除了炼丹什么都不关心,为了能够炼制出整个仙界最好的丹药,他曾跟随佛祖到薪火之地采集过不灭薪火,那时的情形与此时几乎没有什么不同。意识到应该没有什么不妥,太上老君从云头落下,直接从墙壁的入口,进入了薪火之地。 赤红色的墙壁之下,灰色的平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赤红,太上老君走在灵石铺就的飞桥上,面色渐渐开始凝重起来。薪火之地果然名不虚传,当年他跟随佛祖走在这座飞桥上,乃是受了佛祖的庇佑,丝毫没有感觉到薪火的炙热,而此时独自进入薪火之地,他立刻感觉到这个古老之地的强大。若不是及时用法力护住全身,恐怕他此时早就与周围的岩石一般,化为齑粉了。 只见周围全部是赤红色的山石,有些山石嶙峋交错,有些则被红色的火苗包裹,发出透亮的光芒,整个世界都仿佛被赤色的艳霞笼罩,虽然美丽却掺杂着恐怖。 随着太上老君不断朝薪火之地的源头走去,飞桥边冒出的薪火也开始从赤红色,转变为淡紫色,有些甚至直接变为了白色。而但凡白色火苗所在之处,百里之内无一块岩石,竟都是被炼化尽了。 太上老君见此奇景,忍不住单手向前一抓,将一缕细如发丝的火苗取了过来,那火苗方一被抽离原地便瞬间变大,并不断在空气中发出“哧哧”的响声。看着眼前的空气都放佛变得扭曲,太白金星一面感叹不灭薪火的厉害,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迷你的丹炉来。这个丹炉是太白金星最爱的炉鼎,乃是用万年玄铁打造而成,不但能承受极高的温度,而且能令炼丹的成功率提高百分之十。 隔空将丹炉变大,太上老君挥手便将空中的火苗装了进去,而就在他完成这个动作的瞬间,其最爱的丹炉便立刻化为了一滩铁水,从空中掉落下去,而原本被太上老君摄取而来的火苗则紧随其后,将整个丹炉生生烧尽、消弭于无形。 一看此景,太上老君不禁一阵心痛,他明知道不灭薪火并非池中之物,却仍忍不住去尝试,现在果然将最爱的丹炉搭了进去。捋了捋胸前的佛尘,太上老君决定先去禁地查看一下,再回来摄取薪火,有了这次的经验,他决定还是暂时先取一些神色的火焰来用,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悬于半空的飞桥终于走到尽头,太上老君面上已经有了些晶莹的液体,即便是玄仙,在薪火之地也无法呆的太久。单手在胸前结印,太上老君口中默默念着,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的在身前的空中,画下了一个瓷盘大小的圆圈。而随着太上老君的仙诀不断加快,其手间的圆圈便开始发生变化,变得耀眼起来,没一会儿便仿佛融化一般,从空中先露出一个黑色的空洞来。 做完这一切,太上老君才擦了擦前额的冷汗,从怀中掏出一只圆珠仍进了面前的空洞之中。 第四十三章 冥海求助 飞桥的尽头便是困压魔龙的结界,太上老君单独开启结界,实在消耗了不小的法力。魔龙乃是上古龙族,法力滔天,以太上老君的道行恐怕难以与其相抗衡,于是他才小心翼翼的在结界上开了一个小洞,只要能看清结界中的情况便足以了。 散发着微光的圆珠一进入虚空之中,立刻变得明亮起来,将整个黑暗的空洞映出许多暗影。太上老君凑上前去,一眼便看到了结界中央处的巨大石柱,石柱上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长龙。长龙满身都是金色的鳞片,此时被镇压在石柱之上,正阖眼酣睡,虽然身处薪火之地却不见一丝伤痕。 太上老君暗暗咋舌,这千万年以来,龙七太子竟能在这里存活至今,果然不是一般的魔物所能比的。 明火珠脱离太上老君的掌控后,没一会儿便熄灭了,整个虚空再度陷入黑暗之中。太上老君在火光熄灭之前,再度打量了那处的金龙一眼,却发现其腹部竟有一个难以察觉的空洞。空洞? 太上老君暗觉不妙,立刻又从怀中掏出一枚明火珠来,丢入了虚空之中。一面隔空控制着明火珠朝石柱旁靠近,太上老君一面观察着魔龙的腹部,其果然在腹部看到了一个破败的缺口。无数鳞片在缺口处破碎,参差不齐的悬挂在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中钻出来似的,而此时再仔细观察石柱上的龙七太子,太上老君立刻感觉到他根本不是在沉睡,而是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太上老君迅速从结界处向后退,可石柱上龙七太子的空壳已经开始松动起来。只听得“噼啪”之声传来,原本还闪耀着金光的龙身立刻变得暗淡无光,紧接着便从石柱上掉落下去,摔成了碎块。真龙之身处处都是难寻的宝贝,即便已经失去了魂魄,落在地上也未立刻被薪火所化,而是立刻从地上掀起一阵白色的烟尘,迅速朝结界的缺口处扑去。 迅速从飞桥上向后行去,不待太上老君反应过来,一股白色的烟尘已经从结界没有完全弥合的缺口处飞了出来。但凡烟尘所过之处,飞桥上的灵石尽数暗淡、碎裂,只有那些长久生长在此处的不灭薪火生生不息。太上老君眼看着脚下的飞桥断裂开来,只得纵身朝半空飞去,但没想到的是,不待他腾身半空,原本弥散的烟尘竟凝聚成形,变作一只龙爪朝他抓来。 龙爪迅速缠上太上老君的脚裸,之后便一个用力朝下方拉去,飞桥之所以建在薪火之地,乃是因为此处都是炙热的烈焰,滚烫的岩浆。当年女娲发现此处,便用一部分七彩石,炼制出了这些灵石,并用无上法力搭建了这座飞桥。现在飞桥受到魔气侵染,尽数塌陷,太上老君只得被魔气所化的利爪,抓入下方的熔岩之中。 在下坠的过程之中,太上老君试图用手中的佛尘拉住墙壁上的岩块,却发现只要拂尘落在岩块之上,便会立刻被烧断。不过尝试了几次之后,他的拂尘就彻底变成光秃秃的了。眼看着炙热的岩浆冒着铁红色的气泡逐渐接近,太上老君身上的道袍开始一点点燃烧,化为几缕青烟。 就在太上老君以为自己一定要交代在此处时,抓着他的利爪忽然间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人化作一个白色的小点,淹没在茫茫火海之中。说来也是命不该绝,太上老君的身体不再受到利爪的拖拽后,立刻在空中翻了个身,尽管他也曾勉力想要阻止下坠的速度,却发现越靠近薪火的源头,空中的空气也就越重,好像有一股强烈的吸力,拉着他不断向下。 被热气的熏蒸的眯起眼睛,太上老君在无数薪火之中发现了一个黑点,那黑点孤立在炽热的岩浆中,显得分外明显,像极了坚硬的岩石。太上老君见此,面上一喜,立刻拼尽全力朝岩石处飞去。只要不是落在薪火之中,他就还有活着的机会。 终于落在岩石上,太上老君不顾周围的火焰灼烧,立刻坐下来,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吞服下去。他平日里最爱炼丹,在修行方面反而落下了不少,若不是及时发现这块岩石,他恐怕就要连魂魄也被炼化,彻底消失在三界之中了。 时间一晃,太上老君已经被困在薪火之地月余,尽管侥幸没归天,他此时也已经快要挨到尽头了。尽管他有随身带有丹药的习惯,但再多的丹药也有用尽的时候。看着瓷瓶中仅剩的几粒丹药,太上老君单手掐诀,将一颗丹药包裹在指尖透明的流风之中,紧接着瞬间指向半空,让手中的丹药同一道符纸化作一道流光,飞了出去。 这些日子,太上老君每日都会用这样的方法向玉帝求救,只不过这么多天下来,并无一人来此地查看,看来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了。面上挂了一抹苦笑,太上老君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起来。 夜幕之中,一道白色的流光从远处划过,仿若天边坠落的繁星,一闪即逝。玉帝离开瑶池后,便来到了冥海之滨。站在灰色的死气之中,他将头顶的破日神镜收起,任凭无数死气在其身边激荡、翻涌,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站在异常平静的冥海上空,玉帝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与外界翻涌的死气,以及冥海深处飘荡的魔气相互呼应,想要破体而出,而其体外自然形成的仙像,却在不知不觉间被侵蚀,变得暗淡。 望着冥海以北的那座孤岛,玉帝知道莫风就在那里,他们本就是一体,为何会落到现在这副田地。就这么看着,玉帝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若是被关在里面的人是他,他心里便不会这般难受了吧,若是他能将莫风放走,能不受仙界众人的左右,与莫风一起离开三界,回到三界未定的上古世界就好了…… 空中一道灰扑扑的符纸飞来,在无尽的死气中飘荡了一会儿,终于落到玉帝眼前,将他从妄想中唤醒。玉帝一怔,终于还是伸手将那张符纸接了过来。 在符纸上注入一道白光,玉帝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陛下,我在薪火之地! 说完,整张符纸便消失不见,玉帝方一听到这个声音,便知道时太上老君,而从符纸中国掉落下来的仙丹,也是太上老君的珍藏丹药,轻易不会赠与别人。此番太上老君说自己在薪火之地,莫非是被困住了? 将破日神镜再度祭出,玉帝转身朝冥海之外走去,行走间,灰色的风掀动玉帝的衣袍,他眼神坚定,俊美的脸上有着不一样的决绝,莫风,下次冥海再见,让我来放你自由…… 兜率宫中三天悄然过去,依稀间,狐九命梦到自己回到了云沧山。还是那片苍翠的山林,他站在树林顶上,看着脚下参天般的树冠不断向上生长,如山着了件水亮亮的华服站在他对面,对他说,“九命,听说凡间的男子长得清秀之极,又极爱欢好之事,倒是与你差不多呢。” 狐九命踩着脚下树木的枝叶,晃了晃身子,“是吗?那我一定要去凡间看看,他们也喜欢男子?” 如山闻言,撇撇嘴道,“他们不喜欢男子,但未必不喜欢你。不过,你既然喜欢男子,为何不能与我交合?” 狐九命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便作势去揪他的衣服,只见如山面色一变,立刻从这棵树跳到了另一棵树上,怪叫道,“莫不是你也看上了我美丽的皮毛!” 白了对面之人一眼,狐九命转身从树梢上跃下,脸上挂了抹戏谑道,“我狐九命看上的男人,怎么也不会像你这般胆小。若是有一天让我遇见了,一定会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画面一转,狐九命看到自己变成狐妖的样子,站在白色的雪地里。满天的大雪与他洁白的狐毛交相辉映,让他的身体完全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正在此时,一身着道袍的男子从远处行来,其面容俊朗,身形俊逸,一双桃花眼仿佛容纳了天地万物,他就那么看着他从雪地中走来,满眼都是温柔的对他说道,“妖就是妖,仙就是仙,纵使我是你爹爹,我也不得不杀了你。” 说话间,男子从袖中抽出一把长剑,长剑上散发着血腥的气味,剑身寒芒四射、落雪即断,下一秒便抵在了狐九命的脖颈间。 狐九命站在原处,呆呆的看着男子的眼神浑身发热,他感觉天地间有着数不清的东西都在涌向他的身体,不断将他残缺的部分补全,又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填满、撑裂。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狐九命看到自己身前开出片片嫣红的梅花,而对面之人冷面的面容也变得焦急起来。 整个世界再度陷入黑暗,狐九命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然后一个个白色的亮光出现在眼前,开始凝聚成一个狐妖的模样。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狐九命觉得极为亲切,便扑向前将那个影子抓在怀里,慢慢融入自己体内。而就在这个身影融入体内的同时,狐九命的意识开始渐渐清醒,他的记忆不断补全,从十五月圆那日开始,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甚至在这段时间里,他真的与季青做了那档子事…… 第四十四章 琼浆玉液 那档子事…… 狐九命只觉得身子一个颤栗,仿佛有一只温柔的手,将他紧紧抱住。那双手从他的胸口兵分两路,一个摸上他微红的侧脸,另一个则顺着他的腰线向下,摸向了那处,而他则仿佛无意识一般的口耑息道,“爹爹……” 爹爹? 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词语冒出来,让狐九命原本已经开始翻涌的情谷欠瞬间熄灭,他睁大眼睛,看着那双手的主人从黑暗中慢慢显露出来。男子墨发披在身后,洁白的道袍已经褪在腰间,精壮的身子上布满了粉红色的爪痕,一双桃花眼已经装满了忄青色之意。男子在看到狐九命看向他时,轻薄的嘴角弯弯翘起,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这个人真的是季青?真的是那个冷面冷言、不知情为何物的道士?当初他被擎天妖王追杀,难道不是他几次三番将他抛下?当然最后他确实看上了这个空有一张好皮囊,却毫无风月之心的道士,可是……可是他真的没有堕落到放弃自己的尊严,死皮赖脸跟在他身边的地步吧!还有,“爹爹”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他因为月圆之夜失了魂魄,也不会性情大变成这副模样吧! 狐九命曾经想过,若是有一天他得了个称心如意的男人,一定要让他拜倒在他的狐尾之下,依他这样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温顺的趴伏在他人脚下,即便那个人是个道士,是个英俊潇洒的道士,是个英俊潇洒又不对他热情过度的道士…… 可是,任他如何以为,他最终还是没想到自己会依偎在一个道士怀中,任其施为,更没想到会他因为看不到这个道士而害怕,会因为这个道士的触碰而兴奋。这都不是他,这必定是渡劫失败、被劈飞了大半魂魄所制,若非如此他定不会这么反常,丢了他作为一个高贵的狐族的所有骄傲! 就在狐九命开始逐渐清醒、补齐魂魄时,季青已经在藏丹室中呆了整整三日三夜,这期间,他将所有蟠桃都喂给了狐九命,并用自己的一缕魂魄做引子,点燃引魂香,将狐九命残缺的魂魄凝聚起来。终于在最后一夜,季青将狐九命完整的魂魄集齐,再度放回了他体内,尽管这个崭新的魂魄还有些不稳,但只要细心保护还是可以很快恢复的。 看着蜷缩成球的狐毛团,季青终于放下心来,他决定在藏丹室中再呆一日,便离开天庭,若他猜的没错,妖皇想要治好南子木的眼睛,还是需要耗费些时日的,但若他不带着狐九命尽快离开,免不了会有遇上他们的可能,为了避免麻烦,季青还是决定早一点离开。习惯性将狐九命抱在怀中,季青盘膝坐在原处,轻轻合上了眼睛。 因为由于这几日丝毫未曾停歇的为狐九命护法,季青的心神损耗过大,即便已经是半仙之体也有些撑不住,他不过才闭上眼睛,便有些难以自抑的陷入了睡眠状态。他本想小作歇息,却真的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声响在耳畔,狐九命先是动了动耳朵,紧接着才将眼睛睁开,用银色的瞳孔小心打量着将他抱在怀中的道士。只见其俊朗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尽管并不影响美观,却增添了一丝病态感。狐九命其实在魂魄入体时便醒了,只不过他没想好,要怎么来面对这个他一度想要征服的男子,而他所作的那些行为,这个男人可是丝毫未漏的完全看在眼里了,这让他狐妖的面子往哪里放,他曾经毕竟是云沧山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现在却是一个死皮赖脸、卖萌求好感的狐妖…… 一脸萌像的毛团终于还是放不下自己这张老脸,毅然选择跑路,银色的眸子里闪现出多日未见的狡黠,狐九命伸出爪子往季青怀中一探,稍微摸索一番后,便从其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乾坤袋来。将乾坤袋抓紧,狐九命知道季青所有的丹药都在里面,包括一瓶千日醉。 用短爪子将乾坤袋打开,狐九命寻找一番,便发现了里面装着一个熟悉的酒樽,一枚五颜六色看不出用途的丹药,以及几个包裹严密的酒坛,在乾坤袋的角落中,狐九命发现了一个木盒,盒子上雕刻着银色的花纹,用金笔写着三个字“千日醉”。 眼睛瞬间亮了一下,狐九命爪子一动,将乾坤袋中的一个酒坛打开,便立刻将所有丹药都倒了进去。随着丹药消融在酒液之中,一股奇异的香味从中传出,瞬间充满了整个藏丹室。季青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深沉了,意识完全放松,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仙体,畅快的遨游三界,而他身边则跟了只乖巧听话的毛团。 忽然,一阵浓郁的酒香传来,季青单闻到这股味道,便知道是琅风苑中蕴藏千年的琼浆玉液,只是不知道其中加了些什么东西,让酒香越发诱人,令他许久未动的酒心越发悸动。 已经飘忽体外的意识瞬间回转,季青眼睛微微一动,便睁开来,看到了正趴伏在自己怀中,睁着眼睛看他的毛团。 狐九命早就做好了准备,在接触到季青视线的同时,其面上已经摆出一副乖巧万分的模样。他绝对不能让道士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否则,自己的计划很可能不会成功了…… 银色的眸子闪了闪,狐九命在季青怀中打了个滚,便从身子底下翻出一个迷你酒坛来,而那醇香的酒味正是从里面传来。季青看着狐九命的举动,再看其毫无异样的表现,便知道虽然魂魄已经补全,但毛团的记忆应当还是没有恢复才对。 狐九命抬起头,望向季青幽深的眸子,意图明显的表达出来:累了吧,快喝点酒,是你最喜欢的琼浆玉液! 忍不住将手伸出来,季青把酒坛变回正常大小,一边望着怀中的毛团,一边将头一扬,把整坛酒液全都喝了下去。狐九命也是僵直着身子抬头看着季青,见他将加了料的酒全部喝下去,心中一个激动,只不过道士的眼神看的他有些发毛,不过,若是季青知道他在酒中下了药,为何还要喝下去,这说不通。 一坛酒液喝下去,再加上这么多千日醉,季青没过一刻钟便浑身一软倒在了蒲团底下。平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少有的显现出一丝红润,沾满了酒液的薄唇微微张开,吐出来的气息也带着浓重的酒味。 狐九命被季青抱在怀中,废了好大力气才从其胳膊底下钻出来,慢慢踱到男子面前,狐九命用蓬松的尾巴扫了扫其俊朗的侧脸,默默道:道士啊道士,好歹我也是只万众瞩目的狐妖,此番看在你几次三番救我的份上就不打你了,但从今往后,天涯海角再也不见!愤愤的将心中的话全部吐出来,狐九命摆出一副高冷的面容,却还是控制不住的用尾巴再度将那人的面容摸了个遍,这道士怎的就生的这么顺眼呢! 敏捷的从阵门中跃出去,狐九命还不及回头,再看看那个被他撂倒在地的道士,便已经被已经被一只纤长的手捉住,拎在了空中。一股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狐九命只看到眼前红光一闪,真个狐便已经被人搂在了怀里,头顶熟悉的声音传来,狐九命立刻意识到自己入了魔爪了。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本皇才到这里便将你捉了个正着。九命啊,你一定是知道我在这里等你才跑出来的对不对!” 狐九命翻了个白眼,四只爪子用力便想从妖皇手中钻出来,可无论他怎么动,都无法挣脱妖皇的钳制。转过头来怒视揪着自己狐毛的罪魁祸首,狐九命眼神凌厉,明明白白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再不放手,小心让你断手断脚! 尽管狐九命气势够足,妖皇却不将他放在眼里,反倒是嬉笑道,“哦呀,看来是将魂魄补全了呢。本皇可是很久没见到你这样的眼神了,不知道季青知不知道。” 怒气冲天的气势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狐九命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妖皇就是他今日的救星了。虽然自己的狼狈模样也被这个人看到了,但那又怎么样,反正自己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在狐九命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跟季青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当然,不过是睡过了……而已。 妖皇眼看着怀中的毛团,眼神迅速转变,一下从凌厉变为乖巧,心中立刻了然。他单手摸着其柔顺的狐毛,嘴角上翘道,“九命是不是忽然顿悟了,终于知道离开那个不开窍的道士,想要跟本皇走了?” 狐九命闻言,忙不迭的点点头,表达着“是的是的”的强烈愿望。只要妖皇能尽快带他离开天庭,一单到了反间或者妖界,他想跑路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就算不在季青身边,他也不会跟这个引言怪气的妖皇呆在一起的。 这么想着,狐九命眼神一转,便望向了一旁。只见那处正站着一个身着紫衣、面容清秀的少年,少年长发披散着像极了仙界之人,身上却没有一丝仙气,更为特别的是,少年一双眸子竟然是灿白的银色,与狐九命的眸子有几分相似。稍微思索一番,狐九命立刻知道眼前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南子木。 第四十五章 千日醉酒 妖皇费了些心思,终于将南子木的眼睛治好,当然其中不乏些许波折,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南子木,既有可能成为仙,也有可能成为妖,左右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了。而他那双灿白色的眸子,就是妖皇的杰作,虽然现在还感觉不到异样,但很快南子木就会察觉出什么。 站在妖皇身边,南子木神色如常,只不过他一双眼睛却飘忽着望向别处,并不向狐九命这边看过来。在狐丘山的日子,南子木习惯了妖皇风流不羁的性子,他也知道这个男人的曾经,虽然并非他主动去问的,但到底还是有妖有意无意的将这些事告诉了他。只是在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也并没有在意王殿中出现的妖都是男子,可是狐九命不同。 他记得初遇妖皇时,妖皇曾拼尽全力保护过这只狐妖,那是个月圆之夜,他第一次见到妖皇化为原形,却扔取出匕首毫不畏惧。也许正是这样,他才引起了这个男人的注意,可那个时候,妖皇到底还是更在意狐九命多一些。现在再度遇上这只狐妖,南子木知道,妖皇终于找到与当年那人相似的人了,而他只是个凡人,几十年之后便会化作一捧黄土,到底是不合适…… 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一席火红的衣衫,就在南子木发愣时,妖皇已经与狐九命签下君子协议,打算一起回狐丘山去。虽说两人打的是不同的主意,但到底还是达成一致了。 单手将少年单薄的身子搂在怀中,妖皇想着,一定要将王殿里的那颗妖丹给他,这样他也不至于如此孱弱。即便搂着他,妖皇都生怕一阵风过来,就将身边的人给吹跑了。只不过他还不知道南子木是不是想要变成妖,若是他不愿意怎么办,又或者他想变成神仙呢? 这般想着,妖皇低头看着怀中人的发顶,说道,“其实做个妖也不错吧。” 南子木闻言抬起头来,见到妖皇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便点点头道,“恩。”说完南子木便又低下头去,神色瞬间暗淡,果然这个人更喜欢妖多一些,而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只那么几十个春秋便会消失在轮回之中。 妖皇根本不知道南子木所想,见到南子木点头,便以为他并不介意做一个与他一样的妖,心下分外欢喜,便一个腾身从九重天上跃下,大张旗鼓的离开了天庭。妖皇走的倒是潇洒,可怜值日星官,刚刚闭上眼睛想要眯一会儿,便被一个手持金戈的天将吓醒。来人生的极英俊,低下头来看着他的时候,直让他觉得浑身发软。 “怎……怎么了?”值日星官很害怕。 手持金戈的天将看了他一眼,幷抬手将他嘴角的不明液体抹去才道,“妖皇在天庭大闹了一番,也不是什么大事。” 值日星官只觉得被那人摸过的地方,仿佛过电一般麻痒了一下,让他浑身的汗毛都要站立起来。连忙伸手捂住嘴巴,值日星官闷声道,“这……这样啊。” 仿佛小山一般高大的天将点了点头,然左手一挥就带着身后的几十个天兵消失在值日星官眼前。只不过临走的时候,一身金甲的男子从值日星君身边走过,低声道,“今晚月宫外见。” 月宫?值日星君双目发亮,目送一众天兵天将浩浩荡荡的离开,在这一刻,他觉得为首的天将史无前例的高大。值日星君终于明白了,这个天将一定是嫦娥仙子派来的,最终的目的是要约他月宫相会,自己多年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值日星君决定翘班,先回宫沐浴更衣一番,时刻准备着夜幕降临的那刻! 慕云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如果不是说月宫相见,那个胆小鬼怎么可能出来与他相见,他记得在凡间的时候,这个人最怕黑了。若是他知道自己也到天庭来了,不知会作何感想。行在云头,慕云双目望着月宫的方向,此时正值晌午,整个月宫被耀目的白光淹没,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边缘,看起来朦胧而神秘。 妖皇一路张扬的离开,很快便回了狐丘山。站在狐丘山外的虚空中,妖皇一眼便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个头高挑,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一席黑袍后背着柄明晃晃的长弓,正朝此处看来,正是柳笙。妖皇离开狐丘山时,便是让他代为管理,此时看他的神色,整个妖界的情势好像更加严峻了。 察觉到周围气氛的紧绷,妖皇稍一转身,果然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了一队妖兵和几杆五颜六色的妖旗,从妖旗的图样上看,有几座游离山的妖王与玄生妖王联合了起来。 目光凝聚到为首之人的身上,妖皇邪邪一笑道,“云沧山的,你倒是有些胆色。” 玄生站在众妖之前,一席黑袍显得格外显眼,其细长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狠厉,即便面对花卿的质问,也丝毫未见怯懦。这几日来花卿不在狐丘山,玄生得了消息才带兵前来,5,却没想到对面同样身着黑袍的男子修为如此之高,排兵布阵的能力也不可小觑,让他连攻了五日都毫无进展,他知道那人名叫柳笙。 将眼中的狠厉收起,玄生面上挂了抹笑,高声道,“妖皇谬赞了,我们来此是请妖皇退位的。” 当初玄莽一族才是整个妖界的皇,若不是花卿横空出世,夺了妖皇之位,后来又一鼓作气让整个玄莽一族覆灭,只剩下玄生一人身上流着玄莽的血脉,在世间苟延残喘。现如今有了方信天的帮助,玄生妖王压抑在心中的念头终于再度燃了起来,若没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就永远也无法翻身了。 花卿看了对面之人一眼,脸上的笑意未退,便淡定的搂着怀中的少年朝狐丘山处走去,丝毫都没有要管身后人的意思,而柳笙则将手中的长弓拿在手中,一脸冷然的看着对面。也许是花卿一直以来的威势仍在,此时即便他毫无防备的将后背暴露出来,云沧山处却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眼看着花卿进入狐丘山中,消失不见。 几个游离山的妖王聚集在玄生妖王身后,此时看到花卿消失在狐丘山中,纷纷议论起来,在他们看来,此番颠覆整个妖界应该是易如反掌才对,至少现在的形式十分乐观。 一个身披长跑的男子,头上戴着个尖尖的毡帽,毡帽下露出一张其丑无比的面容来,一看整个狐丘山再度封锁起来,急忙道,“玄生妖王,你怎么能让花卿这么轻易的离开,这么好的机会可是没有第二次了!” 玄生皱皱眉头,转过身道,“巨元兄,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方才为何不冲过去,做兄弟的可没有阻拦的意思!” 头戴毡帽的男子面色一僵,他完全没想到玄生妖王的口气这么强硬。他好歹也是妖界一王,现在若不是想要依附玄生妖王,得些好处,又怎么会让他一个新晋的妖王这么猖狂!浑浊的眼珠转了一下,巨元妖王的眼睛不自然的像后方看去,那处正有一个俊朗的男子夹杂在妖兵之中。男子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一席灰色的袍子罩在身上,此时正看向此处。 巨元妖王与那人的目光相对,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即使在对上花卿时,他也不过觉得有些可怕罢了。而对方不过是一介凡人,身上毫无任何法力,此时不过看了对方一眼,便让他心生恐惧,实在让人觉得可怕!不过若非如此,玄生妖王也不会选择与他合作了,果然不是一般人。 花卿一回到狐丘山,便将南子木与怀中的毛团都仍在了寝殿,转而朝王殿正殿走去。不过几日的功夫,他已经察觉到妖界的状况,轻轻一嗅便能闻到风雨欲来的味道,但妖界的一切还未超出他的掌控。 坐在王座之上,花卿将下方扫视一番,才举起桌前的茶杯抿了一口。随着花卿的动作,一个长相妖娆的男子已经从珠帘后走出,袅娜的走了几步就朝花卿怀中扑去。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原本应该接住他的怀抱,一个推移便将他直接扔在了地上。 续着泪的眸子望向高坐在原地的男人,玺印捂着胳膊嘟囔道,“王上~” 花卿撩了下袍子,也没有将地上之人扶起来的意思,却是头一次板着脸道,“以后不要随便靠近本皇,否则别怪本皇不客气。” 王座上的人此言一出,下方众人皆是吓了一跳,妖皇喜男色、好风流的性子是整个妖界出了名的。此时他这一句话说出来,让下面的人实在无法适应。 桃溪站在大殿的角落里,神色恍然。先前他也曾设计南子木,他本想着若是能一举出掉他,那么王上一定会回心转意,可没成想,花卿回来的时候,南子木也随着他一起回来了,而且不仅回来了,还治好了眼睛。现在看着王上的举动,桃溪更加肯定那个碍眼的凡人就是王上生命里的一个变数,只要有他存在,王上永远也不会看到他!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桃溪回过神来,便看到整个王殿中的人都在看向他,而王座上的男人这样则对他说道,“日后本皇不在,寝殿就交给你,若是再有什么差错,你知道后果。” 第四十六章 本皇在上 桃溪知道他相助他人,将南子木掳走的事妖皇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知道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就是这么温柔又残忍,即便他看似不羁,却从不曾随意残害性命,因为不值得的人,从来都没有入过他的眼睛。 恭敬的低下头去,桃溪听见自己的声音如常,“遵命。” 柳笙站在大殿前,英挺的眉峰紧皱,他其实有件大事想要与妖皇禀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因为这可关系到那个人的性命。可如若不说,早晚上面的男人都会发现。就在柳笙纠结于说还是不说之间时,花卿已经开口了,“怎么不见白华?”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又是一片寂静。但凡狐丘山上的妖都知道,就在花卿离开后,白华也立刻离开了狐丘山,临行前还带走了一队精锐的手下,其扬言是要查探云沧山的情况,却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而且自他走后,整个狐丘山的排兵布阵都被对方看破,如果不是白华的缘故的话,也绝不可能是其他原因了。 柳笙听闻此言,躬身上前道,“白华他……去了云沧山。”依花卿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端倪,柳笙一边回话,一边暗叹自己想多了,居然还在纠结是否将这件事情禀报上来的问题。 就在整个大殿之人都等着接受妖皇的怒火时,王座上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只见花卿斜倚在王座上,狭长的眸子睨着下方战战兢兢的手下,正笑的洒然,他一边将手中的酒杯拿起,一边道,“你们之中若是还有想要离开的,一定要把握好今天这次机会,趁本皇心情不错,该走的就走快一点,本皇绝不阻拦。” 此话一出,下方立刻响起一阵议论之声,柳笙朝王座上望去,只见男子正舔了舔嘴角的酒液,朝他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瞬间明白那人的意思,柳笙转过身去的功夫,长弓已然在手,明晃晃的弓玄散发着阵阵寒意,直指殿中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 男子原本还在与人低声谈论,此时一见这催命的东西对准了自己,忙不迭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柳四爷这是什么意思,属下绝没有不臣之心啊!” 柳笙面上挂了一抹冷笑,挥手便将流光似的长箭射了出去,长箭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正中男子身体。而被射中的男子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已经瞬间化为一个死物。 招手将长箭取回,柳笙将箭端穿透的东西取下,拿在手中。众妖往其手中一看,便发现那竟是一块银色的令牌,上面写着一个繁复的古字“云”,方才之人竟是云沧山派来的奸细! 随手将那东西仍在脚下,柳笙再度将长箭安放回去,开口道,“王上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若再不走,就别怪我箭下无情了。” 眼看着一妖升天,王殿中剩下的妖都是妖心惶惶,几个站在角落中的男子,见势不对立刻拔腿就跑。现如今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选择,不论是走还是不走,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果不其然,这几人不过跑了几步,便被周围之人围堵住,纷纷种回娘胎重造。 妖皇坐在大殿中央,看着几人将已死之人的尸体拖下去,整个大殿再度恢复平静才道,“从今往后,狐丘山容不得不臣之人。” 寝殿内,狐九命趴在巨大的楠木床上睡得正香,南子木坐在一旁的石桌上,单手撑着额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其实若是仔细凑近了看,便能发现,其一双眼睛正直直的盯着腰间的一块玉佩。当日他将这块玉佩放在桌子上,便被人强行带走,此番回来,花卿竟又将这块玉佩给他戴上了。伸手抚摸着玉佩光滑的表面,南子木想着,若是那人看中的是九命,那为何还要将这个东西给他呢?还是说这块玉佩已经被他戴过了,已是旧物,便不能给九命了。 心里像缠了一堆乱麻,南子木叹了口气,将玉佩藏在袍子底下,这才站起身朝床边走去。回到这里已经大半天了,毛团躺在里面一动也不动,不禁让南子木有些担心。虽然他知道这只狐妖在那人心中有着非凡的地位,虽然他有些伤心那人在意的终究不是他,但到底他还是很喜欢狐九命的,谁让他毛茸茸的样子那么可爱,一点都不像凶神恶煞的妖。 轻轻在床榻边坐下,南子木在大床上搜寻了一阵子,才终于在一堆锦被底下找到了狐九命。此时狐九命已经在被子里不知翻滚了多少次,白色的狐毛变得蓬松极了,看上去就像一个膨胀了的圆球。 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南子木便感觉手中的毛团一个哆嗦,立刻醒转过来。以为自己将狐九命吓到了,南子木赶紧将其抱起来,放进怀里,用纤长的手掌抚摸他的脑袋道,“吓到你了吗?” 原本狐九命正在做梦,梦中他在狐丘山逍遥自在,又过上了原本风靡万千少年的日子,可是好景不长,季青不知怎么的便找到了他的所在,一把将压在身下,并摸着他的脸颊道,“你所有的样子我都见过了,包括那张呆萌至极、很傻很天真的脸,都已经印在我的脑子里,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我要告诉整个三界之人,你狐九命的真面目!” 从狐九命遇到季青时起,他就没见过季青讲过这么多话,此时听到季青说要将他曾经失魂的样子告诉别人,心中便有些着急了。他拼命想要堵住那人的嘴巴,却是扑了个空,紧接便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一脸清秀的少年抱在怀里,而满脸可怕相的季青也不见了踪影。 两人大眼瞪小眼呆愣了片刻,狐九命这才意识到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他做了一个梦,季青根本没有找到他,而他的光辉形象也还在。在脑子里默默安慰了自己一番,狐九命两腿一蹬,便从南子木怀中跳了出去。若是以前的狐九命,也许很喜欢被人抱着,现在么……一切都不同了,他哪里还是那个任凭别人捏扁撮圆的狐九命啊。 狐九命一下子从少年怀中跃下,很快便迈着步子来到石桌旁,三两下将桌上摆好的东西吃了个差不多,就再度转战到床上,决定再与周公大战三百回合。在经过南子木身边的时候,狐九命还不忘瞥了他一眼,紧接着就扭头钻到被子的海洋里了。 当初与狐九命相遇时,狐九命还只是个单纯的毛团,南子木与他相处起来可是万分融洽的,现在狐九命已然来了个大反转,将南子木打了个措手不及。坐在床榻上,看着狐九命再度消失,南子木仍没有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方才那个明显很高冷的眼神,分明像变了一个狐,这还是以前那个温顺的毛团吗? 狐九命根本不知道,在南子木眼中,他一直是个没办法变身的狐妖,法力低微又温顺可爱,跟小宠物没什么区别,现在忽然变了一个样子,让南子木原本就毫无慰藉的心,更难过了! 默默的转身坐回石桌旁,南子木再度恢复单手撑脸的坐姿。环视周围,虽然南子木现在能够看到东西了,这个寝殿中的摆设却仍在他的意料之中。深黑色的不知名石头组成了整个寝殿,寝殿中除去那张巨大的楠木床,就只剩下一张石桌,一个巨大的屏风和已经没有任何装饰的摆架。他记得当日,摆架上放着的东西就是被他打碎的,自那以后,摆架上就再也不放任何东西了。 暗叹这里的环境过于昏暗,只适合睡觉,南子木再度叹了口气,从角落中找出自己原来的东西,开始雕琢起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南子木原来雕刻用的工具,花卿都没有给他扔掉,而是放在某处无人敢动。现在再将这些家什拿出来,南子木纤细的手指徐徐转动,竟一点也不生疏。 南子木是更希望能够出去看一下外面的景色的,可花卿带他们回来后,便立刻将他们扔在了寝殿,外面的景色南子木一点都没有瞧仔细。而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来说,单单寝殿的石门,就不是他能推开的,没有人为他开门,他如何能出的去,如今便只能呆在寝殿里找些事做。 神色有些恍惚的雕刻着手中的东西,一点点细碎的木屑从南子木指间掉落,一块匀称的长木,开始缓缓显现出另外一个轮廓来。半敞的衣衫,披散的墨发,再加上一双迷离的凤眸,等南子木反应过来时,一个迷你版花卿已经出现在他手中。那人唇间带笑,手中的长萧斜指前方,当真是一副风流俊逸的模样。 “才不过半日不见,你就这么想本皇了?” 一道带着戏谑意味声音传来,南子木方一抬头,便看到一个放大数倍的俊脸,那张俊脸上的音容笑貌都与他手中的木雕一模一样。尴尬的将手中的东西藏在身后,南子木有些结巴道,“你……你怎么来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妖皇略微施力,将那人背着的手拉出来,凝视着那个精美的木雕道,“这本来就是本皇的寝殿,难道还要敲门吗?” 第四十七章 靖洲异变(捉虫) 南子木一时竟无言以对,想要抽手又抽不回来,便只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花卿将他手中的木雕拿去,然后塞进了袖子里。 “以后多刻几个不同姿势的,你不觉得本皇侧躺着的样子,也很迷人吗?”说话间,妖皇已经从石桌旁走开,优雅的躺在了楠木床上,笑的一脸得意。 没了花卿的钳制,南子木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收拾桌上的东西。不论是雕刻用的刀具,还是桌上的木块,都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掉在地上的碎屑也被他捡起来。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南子木指着紧闭的寝殿大门道,“我要出去……把这些东西扔掉。” 跟花卿呆在一个房间,南子木便觉得呼吸困难,不管做什么动作都会觉得别扭,生怕不小心做错什么,被身后之人瞧见,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在乎。 花卿知道南子木的性子,就像当初即便被他抓在手中,马上就要死掉,这个干净的少年都没有屈服过。若是以后真的想要将他圈在身边,那么他就要改变策略,采取温柔攻势,花卿相信以他的无边魅力,想要虏获一个少年的芳心,应该是易如反掌的。利落的从床上坐起,走到南子木身边,花卿自然的搂住他的肩膀道,“原来你想出去?这有什么难的?” 话音刚落,花卿便已经搂着怀中的少年冲天而起,直接从大殿正上方的结界中冲了出去。尽管南子木被花卿抱着,在他眼中大殿的顶上可不是没有东西的,上面乃是像天空一般辽阔的碧绿色草地,像是倒挂在空中一样,是唯一能够为这个寝殿带来光明的所在。花卿直接带着他冲天而起,实在将南子木吓了一跳,紧张之余,他只能用双手紧紧抱着男子精壮的腰部,生怕这个喜怒无常、精神错乱的妖皇做出什么诡异的事来。 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刺目的阳光填满整个世界,南子木在踏入结界的刹那,便在心中想着,这大概就是另外一个仙界了吧!缓缓睁开双目,南子木银白色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亮光,只见此处到处都是过膝的碧绿色植物,偶尔有粉白色的花绽放在其中,显得格外妖娆美丽,他就站在这片世界的中央,感受到远处吹来阵阵微风,像是要将他永远埋在这片绿色的海洋中一样。 看着怀中人显露出陶醉的神色,苍白的面孔上满是餍足,妖皇贴着他的耳畔道,“这个地方你可喜欢?” 妖皇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鼓荡着南子木薄薄的骨膜,他忍不住打了个颤栗道,“喜欢……” 空荡荡的藏丹室中,季青一个人坐在原地,周围除了一片狼藉之外,便再没有了其他东西。将地上的酒坛拿起,季青嗅着空气中坛子散发出的酒香,就像那个哄骗他喝酒的狐妖一样,让人心生向往。 狐九命在酒坛中下了三日醉,季青怎么可能不知道,但狐妖的眼神太干净,让他无法狠心拒绝,于是一口喝下。“砰”的一声巨响,整个藏丹室中满是酒坛碎裂的回音,而原本坐在藏丹室中的男子,也随着这声巨响而消失不见。 季青没想到狐九命会悄悄离开,若是知道,他怎么也不可能轻易让他走掉。失去魂魄的狐九命不会这么做,那么先前让他喝下这酒的,就是已经彻底恢复记忆的狐九命了。季青行在云端,朝南天门而去,以前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恨离别,现在他知道了,便成了最执拗的那个,属于他的人,又怎么能让他随意跑掉! 心中积了无尽的怒火无处发泄,这大概是季青出生以来,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南天门近在眼前,季青已经下定决心,若是找到那只不怕死的狐妖,一定要将其就地正法,就算他哭着求饶也绝不能轻易放过。 正这般想着,季青便看到迎面而来两个熟人,其中一个满脸愤怒,像极了季青此时的心情写照,当然,若季青不是个轻微面瘫,那么他的表情估计比之此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那人身后则跟着个满头银发,编着鞭子的男子,男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既像极了得了三界最大的密藏,又像极了捅了马蜂窝,实在有些意思。 为首之人怒气冲天,直接无视季青的存在,风一般的挂了过去。那人所过之处,遇石石碎、遇花花败,十足的毁天灭地的架势,而跟在后面之人看到季青后不得不停下来,一脸苦笑道,“小半仙……” 将凑在面前的人推开,季青道,“这药的效果看来不错啊。”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南天门,只剩下月老一人苦哈哈的追上前去,试图阻止那人的疯狂举动。 终于追到一个僻静处,月老伸手拉住那人妄图将他掐死的手,连忙道,“不就是睡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天庭中这样的人还少吗!” 太白金星气的脸都红了,但因为身子还没恢复,战斗力直线下降,居然没有挣脱月老的手,只得大叫道,“睡了!是你把我睡了!” 耳边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让月老几乎又想起了眼前之人在自己身下喘息的情景。由于先前的春/药,药性太猛,让太白金星足足折腾了两天两夜才去了药力,现在听着其尤带着沙哑的嗓音,月老真怕自己忍不住现在就将这个人再吃一遍,将人按在怀中,月老道,“好好好,我让你睡我总行了吧!” 被按住的人挣扎的动作一滞,抬起脸道,“真的?” “真的。” 离开天庭后,季青便直接朝狐丘山而去,并不是季青早就知道狐九命的去向,而是由于在兜率宫时,季青为了补全狐九命的魂魄,用他的一缕魂魄作引,才最终将狐九命的魂魄补全。现在,通过魂魄之间的相互感应,倒是直接将狐九命的位置暴露了出来,让季青省下了不少的麻烦。 驾云在空中疾行,季青行了不过百里就停了下来,透过厚重的云层便是凡间了,从这里向下望去,他能看到大夏朝的土地。只见下方已是靖洲,巨大的山头此起彼伏,茂密山林之间时而传来几声鸟鸣,着实一副寂静安详的景象。 可正是这样的景象才令季青感到奇怪,现今已是初春,正是赏花出游的好时节,靖洲更有花都之称,在这样的时节整个靖洲却毫无人气,岂不是十分奇怪。缓缓从云头降下,季青直接落在了靖洲的一座边城之外,在这里即便人烟稀少,也能够查探出不少端倪。 行走在城外的官道上,季青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一丝妖气,路边的桃花已经开过,长出了绿色的嫩芽,只有些许开的晚的,仍有朵朵嫣红的花朵挂在枝头。从此处朝城门望去,满目都是红色的烟雾,将官道两旁的其他事物遮掩起来,看上去分外旖旎。季青一边朝城门处走着,一边想用法力直接窥探城中的场景。 只不过,他才刚在袖中掐诀,想要将城中的情况窥上一窥,几个身着官兵服装的男子已经从远处走来。原来是城门处的守城,他们在看到季青出现在官道上,便立刻围了过来,看样子是要例行盘问。 为首之人鹰眼弯眉,长得分外彪悍,其手中拿了把弯刀,凶神恶煞道,“哪里来的道士,报上名来!” 季青哪管他说些什么,一个瞬身术从几人中间穿过,进入城中。直到他消失在城中的街道上,几人才反应过来,为首之人一脸惊诧,以为青天白日遇了鬼,双腿一个发颤就跌坐在了原地。 行走在街道上,季青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人,正漫无目的地的游荡,其中有男有女、有孩童有老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惬意的表情。更有人泛舟湖上,伴着初春的微风,在湖面饮酒作诗,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几乎每一个出现在季青视线中的人,手中都拿着一把油纸伞。这油纸伞似乎比寻常的还要大些,可以将撑伞之人整个遮挡起来,丝毫看不到任何容貌。 季青手掌一翻,一道白光从其手间射出,打翻了其身边一人撑着的油纸伞。 随着那人轻薄纸伞的飘落,那人的容颜完全暴露在季青面前。只见此人生的骨瘦如柴,套在身上的衣服空荡荡的随风轻摆,而他的面容完全就是死人一般的惨白,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因为季青将其撑着的油纸伞打落,那人的眼睛暴露在阳光下,竟发出阵阵红光,显得十分诡异。 脖子仿佛僵硬一般的转过来,那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呢喃,“生人进,死人出……” 季青从看到这人容貌的刹那,就知道此人必定已经不是活人,因为从其样貌、行为来看,都像极了一具毫无生机的行尸走肉。果断挥手将眼前之人劈成两半,季青在对待这样的存在时,从来都没有留手的习惯。 长剑一挥,任何东西都无法完整存在,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季青对面的男子已经被其劈成两半,黑红色的血液从其身体中流出来,沾染在了青色的石砖上。季青的举动很快吸引了附近之人的注意,他们原本还在肆意行动,此时却都停了下来,看向此处,但似乎都没有想要行动的打算。 季青手中的长剑并未消失,他知道周围的凡人大约都与此人一般,已经不是活人了。就在季青打算将斩妖除魔的任务进行下去时,身后传来一阵“兹兹”的响声,循着声音回头一看,季青便发现原本还躺在地上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具枯骨,而尸体身上流淌出来的黑红色血液,沾染在青石砖上,竟然将石砖腐蚀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随着血液的腐蚀,一股黑色的气体升腾起来,随着风传播开来,将季青围绕其中。刚开始季青并未发觉,若不是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他都没有回头,便免不了吸入了不少气体。而周围一动不动的人群,在看到季青将黑色的气体吸入体内后,终于开始行动了。 第四十八章 靖洲花楼 先前城中之人与常人无异,现在一行走起来立刻看出端倪。这些人走起路来十分僵硬,就像埋在地下很久的尸体一般,摇摇晃晃分外奇怪。他们仿佛有意识一般,在看到季青吸入那些气体以后,纷纷将手中的油纸伞扔下,朝此处行来,缓缓将季青围在了中间。 季青面色不变,只是持剑的左手紧了紧,感到此事有些麻烦。他不知道城中到底有多少百姓变成这副奇怪的模样,若是他在此处大开杀戒,尸体散发出来的气味会不会扩散开来,加剧这座边城的情况,而若是杀的人太多,又会不会扩散到周围。可不待季青想明白,周围的百姓已经一拥而上,他们几乎毫无战斗力,只是一个接一个的扑上来,逼迫季青只得挥剑将他们斩开。 而随着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腐臭的味道。季青原本就吸入了不少尸气,现下被尸气包围起来,竟开始觉得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身体好像也开始不稳起来。 意识到这些尸气对半仙之体都有影响,季青迅速从原地跃起,腾身于半空中。而下方的人群则源源不断的朝此处涌来,拥挤在季青脚下,都在等待他重新回到地上的那一刻。 强行将视线聚焦在城门上,季青能够感觉到一股酥麻的力量,从他的胸口传开,很快将他的全身都淹没过来。持剑的手开始有些颤抖,季青知道此时以他半仙之躯,是不能抵抗尸气了,若是能在这个关头成就仙体,那他就能渡过此劫。将周围环视一周,季青最终还是决定去城楼之上,那处视野宽广,又只有一个门口通往上面,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方。 强行运气来到城楼之上,季青挥手将通往城楼的窄门关闭,又用符纸将窄门封印,依下面那些凡人的力量,没有一天一夜是破不开此门的。若是季青还有余力,自然应该走的更远一些,但此时若不是他强行压制,尸气恐怕早已进入他的心肺,将他变成的与下方之人一样了。说起来,自从季青做了半仙,他也曾跟随钟馗上仙等多位神仙修行,却从未听说过这种尸气,若不是毫无防备,他也不会被这小小的尸气搞得如此狼狈。 在城楼上坐定,季青立刻闭目运功,好在当日蟠桃盛会中为狐九命拿的蟠桃都在,用这些蟠桃之中所存的灵气,足够季青渡过天劫成就仙体了。将乾坤袋中所有的丹药、酒液统统取出,即便是季青,有了超越普通仙人的法力,在渡天劫时同样不敢大意。也正因为他法力过高,这次的天劫恐怕不容小觑。 靖洲都城名叫靖洲城,此处与夏朝的都城所在地祖洲搭界,是一处十分繁华的所在,无论是夜晚还是白天,街上的人群总是熙熙攘攘,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靖洲城中有一处花楼,乃是整个夏朝最有名的青木娄,其之所以将夏都都比下去,就是因为靖洲出美女,而此处又是繁花似锦的好地方,每年都会举行献花大典,大典之上无数貌美如花的女子都会参加,她们之中将通过层层筛选,最终选出最美艳、风情的女子做花神。单单这一个花神的名号,就让无数娜翩佳公子趋之若鹜。 此花楼名叫万花楼,立于靖洲城最中央,甚至将府台大人的官邸都比了下去,花楼高七层,越是往上里面的女子就越漂亮。此时万花楼的最高处正隐隐出传来女子的歌声,那歌声婉转动人,直教人想要一睹唱歌之人的美丽容颜。 方信天坐在躺椅之中,眯着眼睛听着女子美妙的歌声,时而用手拍打着躺椅的横杆,来应和女子的节拍。其俊美的脸上只带了抹淡笑,此时整个人都嵌在椅子中显得分外慵懒,他的眼神是不是便会在对面扫视一圈,而只要他看向那面,耳朵灵敏之人便能感觉到,耳边传来的声音立刻加了些颤抖。 一曲唱罢,方信天从椅子中站起身,随手撩了撩被压得有些褶皱的袍角道,“燕来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与那些庸脂俗粉比起来,果真犹如天上嫦娥了。” “多谢公子抬爱。” 这声音酥软之极,又夹杂了一丝紧张在里头,怯生生的让人听得心里更加痒。随着方信天的动作,薄薄的纱帘被掀开,只见一个相貌极美的女子正跪坐在床上。女子生的粉颊黛眉,杏眼琼鼻,当真人间真国色,只是她此时只着了件雪白的肚兜,白皙的手臂被白绫缚住,直直绑在了上方的横梁上,一袭青丝披散在身后,显得更加妖娆诱人。 因为被绑得久了,女子手腕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红痕,散发着女子芳香的汗液也顺着脸颊流下来,正应了那句香汗淋漓的古话。方信天坐在床榻旁,勾起女子小巧圆润的下巴道,“你怕我?” 女子眼中透着怯意,口上却不敢称是,只得红唇微启道,“奴家等着公子疼爱还来不及,怎么会怕……” 此话说的方信天心里舒服,他便挥手将绑着女子的白绫解开,将她放了下来。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的力道,女子娇口耑一声,身形不稳的倒在了方信天怀里。贴着此人精壮的身子,女子原因为这样就能结束,怎料方信天才将她放下来,下一刻就已经将她平放在床榻上,随后将系在其手上的两根白绫再度绑在了床头, 眼中多了些恐惧,女子娇声道,“公子,这是……” 方信天笑笑,用手摸了摸女子白皙的面颊道,“我知道你累了,这便让你休息休息。” 说罢,方信天拍了拍手,立刻有三个长相彪悍、身材魁梧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进来后先是朝方信天跪拜下来,在得到允许之后,才转身来到床榻旁,开始解起衣服来。 被绑在床上的女子见此,立刻害怕的哭叫起来,“公子饶命啊,公子!”不待她说完,已经有人伸手将她胸前的东西扯下,丢出了床外。 方信天听着里面传来的种种声音,心情还是比较愉悦的,随手将身后的纱帐放下,他便推开房门来到了花楼之外。站在雕花栏杆旁,方信天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传来的阵阵异动,这种感觉仿佛饿了几天,终于闻到饭菜的香味一般,难道是有龙魂出世了? 自从帮助玄生妖王挑起妖界混战后,无数死去的妖兵,被方信天收集起来用以提取精气。通过这段时日的温养,方信天体内收集的龙魂已经炼化的差不多,只待凑齐剩余的两个,方信天期盼已久的那个人,就能逃脱禁制,出现在他面前了。以往他在主人心中永远及不上别人,现在他一定要让主人重回三界,让主人看看他为他所作的一切。 仔细查探一番,方信天便确定了一个方向,那里隐隐有熟悉的气息传来,却又夹杂了些奇怪的波动,是仙? 就在同一时间,方信天看到正北方向有一股淡淡的黑烟升起,这样的东西别人看不到不代表他看不到,作为制作出那些东西的主人,方信天更加确信有猎物进入了他布下的陷阱。若是猜得不错,此人法力还不错,若果真的是龙魂的其中一个话,那就真的替他省下不少麻烦。 方信天瞬间消失在花楼顶上,在这种时候他可没必要继续伪装下去,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一只龙魂了,如果那处的真的是龙魂中的一个,他必须将其永远留下。 随着方信天的消失,房间中传来的声音也开始微弱起来,原本女子抗拒的叫喊,已经变为了微弱的口耑息和阵阵呻口今。而此处花楼的鸨妈就躲在万花楼的拐角处,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声音,丝毫不敢妄动,眼看着里面的姑娘已经保不住了,她只得筹划着培养一个新的花神。方信天可是夏皇派下来的特使,哪里是她这样的人能惹得起的。 季青盘膝坐在城楼顶上,其体外的衣服已经因为雷劫变得破败不堪,巨大的雷云在其头顶聚集起来,几乎遮住了整座边城。从上午到傍晚一天的时间里,他已经渡过了脱胎的第一步骤,只剩下重新塑造神体了。一道道青紫色的雷劫从云层中落下,几乎每一个都含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若是钟馗上仙还在,他一定也会被这声势浩大的雷劫所震动。 为了能够尽快渡过雷劫、列为上仙,将这座边城的情况查清,季青已经乾坤袋中的东西用尽,剩下的雷劫便只能靠肉身来抗了。而随着季青身体的转变,其体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限制凡人寿命的命数之痕已经褪去,剩下的是额前一个血红色的神印、以及与凡人截然不同的经络、神晶。 而季青原本就敏锐非常的五识,则变得更加灵敏,他能感觉到原本围堵在城外的凡人,因为雷劫的缘故已经全部退散开,因为害怕雷劫的威力,而与此处保持着一定而距离。这刚好合了季青的心意,可以让他将全部身心用来渡劫,但城里的麻烦解决了,城外却有更大的麻烦正朝此处而来。依季青的判断,那人不但速度极快,且气息诡异,恐怕来者不善! 第四十九章 锥心之痛 正迅速朝此处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方信天,就算是仙,也不能阻挡他想要收取龙魂的脚步,更何况在他的感知下,龙魂伴随着的气息还未完全成为真正的仙。只要他的速度够快,就算此人还在渡劫,他也可以将其拿下。 头顶的雷劫越来越密集,季青闭目承受着一个个雷劫的同时,自然也能感觉到有人在不断靠近,但渡仙劫不同于别的,中途绝不能够停下来,更不能有他人插手,否则将有悖天道、引起天道的惩罚。季青在渡劫前,尽管准备的并不充分,但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人察觉,现在来人目的不明,他却不能随意妄动,便只能勉力尽快渡劫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季青头顶原本乌紫色的雷电,已经开始变色,逐渐变淡,甚至出现了几枚银白色的雷球。而只要这样的雷球出现,季青身上必定会留下一个伤痕,足以看出此种雷劫的威力之大。与此同时,季青的身体表面也开始出现淡淡的金光,这样的光芒他曾经见过,当日在常乐都的寺庙中,那个即将渡劫成功的老和尚身上就出现过这样的佛光。 季青本就是半仙之体,渡起仙劫来更加事半功倍,夜色之下,最后一道雷劫轰然降下,直接劈在季青身上,将其身上刚刚形成的佛光瞬间劈的暗淡下来。一股焦糊之气也瞬间弥散在空气中,那个巨大的雷球竟是将季青身上的衣服尽数燃尽,紧接着劈在了季青身上,将其微白的皮肤劈的发起红来。 蕴含着巨大破坏力的雷劫扩散开来,几乎将周围的城墙削去一半,季青不得不祭出手中的长剑,向上方狠狠一劈,一道白光闪过,与雷劫的威压相互击打在一起,才终于有惊无险的将仙劫渡过。 随着季青成功渡劫,因雷劫而聚集起来的乌云也缓缓退去,显露出明亮的月色和璀璨的星空,季青来不及欣赏这些美景,他知道有人终于来了。身体因为雷劫的洗礼变得有些酸软,季青尽量保持着自己身体的平衡,靠着城墙站起来。循着深沉的夜色,季青几乎能看到来人的身影,来人虽然身形瘦弱,法力却并不在他之下。 若是没有受伤,季青或许还能与之相抗,但眼下季青不但中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尸毒,又刚刚渡过雷劫,实在虚弱之极,此时若是与那人打个照面,铁定没有什么好处。想到这里,季青立刻将身上破败的衣服换下,转身朝城门相反的方向而去。 方信天也是看到了城墙上的身影,那股熟悉的感觉告诉他,这个人身上必定有龙魂,而这个人刚刚渡过仙劫,十分虚弱。只要趁此机会将其拿下,那么龙魂就唾手可得!立刻加快速度追上去,方信天下一刻便已经到达城楼之上,看着脚下破碎的道袍,方信天觉得分外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方信天眯起眼睛,只要将此人捉住,那么不管这个人是谁都不再重要了…… 生平第一次这么狼狈,季青快速在夜色中前行的同时,只能单手抱住左臂。因为先前的雷劫劈下时,他用左手挥剑抵挡了一下,而正因为如此,此时季青的左臂受了重创,正缓缓流下鲜红的血来。即便这样会被后面的人跟上,无处可逃,但季青也顾不得了,只能尽量向与那人相反的方向前行。 通过魂魄之间的感应,季青能够感觉到狐九命的方位,就在他的东北方向。尽管他此行是想要寻找九命,可现在这番光景实在不能为他带去麻烦,这般想着,季青身形一转,便朝正北方向行去,那里有一股强大而陌生的力量吸引着季青,让他冥冥之中感觉到,若是前往那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方信天只顾跟在季青身后,一路上红色的鲜血足以让他看清逃命之人的踪迹,于是他打算慢慢追,只要在天亮之前将人捉住便可。看着别人在自己的掌心逃命,这种控制别人生死的快感,在一定程度上让方信天觉得满足,让他想要将游戏进行的更久一些。 狐丘山此时也处于夜幕的笼罩之下,因为妖界动荡的关系,整个狐丘山上点满了灵石与彩灯,将周边都照的亮如白昼。一群妖兵时不时从山中巡视过去,到处都充满了紧张的气氛,狐九命躺在王殿前的石凳上,尾巴一晃一晃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南子木则被妖皇带走,不知道去哪里了。 夜风徐徐吹过来,让狐九命有些昏昏欲睡,这几天他一直想着离开狐丘山,但奈何妖皇看的紧。就算妖皇不在,也会找几个妖兵将王殿看守起来。就像现在,在狐九命看得到的地方,有两个妖兵在兢兢业业的站岗,在狐九命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贼眉鼠目的妖兵在盯着他。狐九命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妖皇明明对他的兴趣,比对南子木的兴趣少许多,却总是不让他离开,偶尔还会逗弄他几下,这实在让他觉得不爽。 忽然,心头一阵钝痛传来,狐九命痛的浑身神经紧绷,几乎缩成一个小团。那种痛远远超过身体的疼痛,直接敲击在他心上,让他眼前一下黑了起来。这样的感觉狐九命从来没有过,暗暗将身体内的情况查探一番,狐九命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而且那股锥心之痛不过一瞬间便过去了,若不是狐九命还能感觉到阵阵心悸,他会以为是自己做了个可怕的梦。 到底是怎么了?狐九命晃晃脑袋从石凳上跃下,脚步飞快的跑回了寝殿,钻进偌大的楠木床上。 其实就在刚才,他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个人的面孔,那人生的俊朗非常,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只是有着墨色的瞳仁,却仿佛会说话一般,吸引着他的心神。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还想着那个将自己丑态看光的道士,狐九命爪子一伸就将身下的锦被撕坏,并扯出一个巨大的破洞来。 这几日狐九命除了吃就是睡,日子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只是在某个时候,他会冷不丁的想起季青。没有人更了解他自己,在狐九命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像你这样的人,就算失了魂魄,不喜欢的人也不会轻易亲近吧?就像妖皇,即便失了魂魄、没有了傲慢的本性,狐九命还是不会主动去靠近他。 将脑袋塞进满床破败的棉花里,狐九命郁闷了,难道当初他就不应该从天庭偷偷离开?方才那股惊心动魄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魂魄恢复后,得了什么后遗症?还是……那个冷面臭道士遇到了什么险境…… 这个想法不过在脑子里浮现出来,狐九命就立刻将其甩开。在他眼里,季青的法力就像他的脸一样,看上去没什么,研究一下却很有内容,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让他处于危险之中的。将安慰自己一番后,狐九命就闭上眼睛想要继续入睡,但不过一会儿,他便又睁开眼睛,因为就在方才,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为那个面瘫道士担心! 心情变得更加暴躁,狐九命爪下无情,没一会儿就将整个锦被撕得粉碎,然后将自己埋在了淡淡的悲哀之中。 妖皇搂着南子木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一只神智不清的狐妖,捉着满床的棉花乱蹦,而大殿中黑色的冥石上,此时也多了不少新鲜的抓痕,整个寝殿中弥漫着浓重的哀怨气息。妖皇上前将顶了一身棉花的狐妖拎出来,放在面前道,“呦,这是怎么了?” 狐九命看都不看他,挥爪便将妖皇的手蹬开,从床上跳了下去。在落地之后,只见白光一闪,原本还毛茸茸的狐妖,瞬间变成了一个身着青衣,银发披肩的美艳男子。男子眉间朱红色的妖纹极为耀目,眉眼之间不知不觉就散发出惑人的魅力。 以前狐九命最爱自己这幅皮囊了,在云沧山的时候,就是这幅皮囊迷倒了不知多少人,让他们心甘情愿为狐九命付出一切。但自从离开云沧山,到了凡间后,狐九命几乎没怎么变为人形过。一来是因为倒霉,老是受伤;二来则是因为跟在季青身边,他根本忘了这幅皮囊曾经带给他的优越感。而现在,再度变为人形,狐九命只有一个目的,“妖皇,我要离开这里。” 花卿是第一次见到狐九命人形的模样,也确实惊艳了一把。眼前的男子比起那人来,多了几分孤傲与美艳,少了许多温柔与平和,到底不是同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同的。淡笑着看着面前的男子,花卿松开怀中之人,上前捏住狐九命的下巴道,“不行喔。” 狐九命甩开钳制着自己下巴的手,哼了一声道,“我走不走,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看着男子头也不回的离开内殿,消失在屏风后面,妖皇面上挂了一抹浅笑。虽然狐九命与一离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但妖皇还是舍不得对他不好,也不希望他离开狐丘山。 南子木站在床榻边上,看着狐九命气势汹汹的离开,眼中竟有些失神。他从来都以为,狐九命不过是一个不会变化为人形的小妖,没想到,他不但能够变化为人形,而且相貌还这般好看。怪不得妖皇会对他这般特别,怪不得会将他圈禁在这里,不让他离开…… 第五十章 冥海龙魂 “呼啦”一下掀开袍子,狐九命坐在石凳上,浑身都带着喷火的架势。早知道妖皇会掬着他不让他离开,他就应该自己找个旮旯躲起来,只要不被那人找到,他就能继续顶着这张英俊的脸到处逍遥了。 虽是这样想着,狐九命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方才那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冥冥之中觉得不太好。狐妖的第六感也是很强的,就拿狐九命来说,他上一次觉得不太好,就是被擎天妖王追杀的时候,这次到底又要倒什么霉,他还不太好确定,不过,应该跟那个冷面的臭道士没关系吧? 郁闷的趴在桌子上,狐九命觉得这一两天就离开狐丘山。近日来他也能够感觉到气氛的紧张,妖界这场闹剧看来还要持续一段时间,趁着这个机会,狐九命一定要离开狐丘山,偷偷找到季青看上几眼。就这么离季青,狐九命确实有点不放心,想来那些日子都是他照顾季青,没了他,季青肯定会不习惯的。 此时的季青正被人追的满世界乱跑,哪里知道狐九命这种“无齿”想法,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狐九命没少给他找麻烦倒是真的! 夜色之下,方信天不紧不慢的催着脚下的一道符咒,跟在季青身后,现在两人已经越过祖洲,很快就要到达冥海之滨了。方信天稍微抬目望了望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冥海周围十里之内了无人烟,倒真是个杀人取魂的好去处。更何况,经了这大半夜的追逐,前方之人的法力体力都消耗了大半,若是与他正面相交必定不是他的对手。 略微加快脚下的符咒的速度,方信天缓缓拉近了与前方之人的距离,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决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随着方信天的靠近,季青也是立刻察觉到了,但奈何他此时手臂上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一路上流了不少血,让他此时更感疲惫,能够保持现在的速度对他来说已是极限。 夜风夹杂着海雾从远处吹来,原本黑色的天空变成让人倍感压抑的灰色,季青抬目看向远处。迷蒙的雾气笼罩之下,已经可以看到模糊的海岸,沉静的海水静静待在海岸之外,仿佛一滩死水毫无生机。暗暗感叹这可是个埋骨的好去处,季青仍朝那处飞去。 方信天也是嗅到了空气中异样的味道,只是这样的味道对于他来说,并不代表着压抑,而是兴奋。可以感受到有魔气从冥海深处传来,方信天不过呼吸几口空气,便觉得浑身都在战栗。由于他现在仍然是凡人之躯,并不能贸然进入冥海,如若不然,他早就进入冥海之中修炼了,又怎么还要这般麻烦。 季青首先选择停下,如果再不停下,他恐怕连与身后之人一较高下的力气都没有了。站在巨大的礁石上,季青身后便是沉沉冥海,乌黑色的海水掀不起半点波澜,却有着未知的力量在里面在里面不断翻涌。 很快方信天便乘风而来,他与对面所站的白衣道士不过一个照面,,便立刻想起了什么。当日两人针锋相对的情景还在眼前,正因为那事,后来方信天才第一个将常乐都作为动手的对象,只不过他没想到,此人竟然还没死。 “原来是你,你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季青将长剑换在右手,鲜红色的血液已经将半个剑身淹没,他抬眼看了看对面之人道,“你是谁……” 当日季青当众将毛团从方信天手中夺走,在众人面前驳了他的颜面,让他险些不能跟公主回夏都,从那时起方信天就耿耿于怀,将季青记在心里了。倒是季青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满脑子都在后悔自己将一个大麻烦带在了身边,日后的生活恐怕会后悔,以至于后来更是直接影响了他整个修道生涯! 方信天看着对面男子略显苍白的面容,想到今日终于能够回报那日的教训,心情难免愉悦。不论对面之人是凡人也好,神仙也罢,只要取了此人的小命,他想要的龙魂能够到手,当日的小小恩怨也能了了,当真是一箭双雕。 笑着看着对面的男子,方信天道,“反正你今日都要死在这里,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说罢,方信天手中瞬间出现出现一条锁链,并向对面的季青掷去。这条锁链乃是他专门为了抓取生魂,炼化精气用的,在他看来,季青现在的状态,一条锁链也不一定能避过。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他期内的龙魂,增补自己空洞的躯壳。 季青在看到锁链的瞬间,便已经做出反应,他单手将长剑舞出,长剑与锁链相互碰撞的瞬间,他一个借力便跃到了另一块礁石上。但不待季青在原地站稳,他便感觉胸口一痛,紧接着吐出一口血来。原来方才那个看似寻常的铁链,竟然有吸取魂魄的作用,他只是用长剑与其接触了片刻,便有一丝魂魄在不知不觉间被啃噬干净。 方信天见此,将长链再度收回手中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无论是反抗还是不反抗,等待你的都只有一死,所以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将嘴角的鲜血擦去,季青看着沾染在手指上的血液,觉得有些恍惚。其本来就已经虚弱之极的身体,因为魂魄的缺失,变得更加不灵活,现在又处于灵气稀少之地,恢复起来更是难上加难。眼神向后方看了一眼,只见茫茫海雾之中没有一丝生命的痕迹,到了现在的地步,已经容不得季青多做考虑了。 险险躲过呼啸而来的铁链,季青将长剑横在身前,迅速向冥海深处退去。方信天一见此景,立刻吃了一惊,在他看来,季青已经成就仙体,对于冥海的危险应该能够轻易感知到,可是此人竟真的孤注一掷,宁愿葬身冥海也不愿落在他的手中! 手中的铁链迅速祭出,方信天不会轻易让季青离开,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龙魂飞走。带着斑驳血迹的铁链盘旋而来,季青不敢以长剑硬接,只得勉力在空中躲闪着,但由于法力已经消耗殆尽,身体也变得僵硬迟钝,一个躲闪不及,铁链便将季青的左腿锁住,并狠狠向前拉去。 季青在被锁链缚住的瞬间,立刻感觉到体内的魂魄开始流失,意识也变得模糊,对面飞扑过来的男子也变得狰狞异常。右手再也用不上力,长剑从季青手中滑落,很快淹没在冥海之中。 意识渐渐失去,季青可以看到自己的魂魄开始缓缓游离出身体之外,而身体的最深处,有一道红色的光在不断闪烁。从那道红光之中,季青可以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魔。 一道充满蛊惑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把身体给我,把身体给我……” 这道声音在季青心中响起后,很将他剩余的意识全部填满,只见他双目之中缓缓有金色的光芒升起,很快遮盖住整个黑色的瞳仁,将其一双幽深的眸子变成了诡异的金色。 方信天见对面的道士终于被铁链缚住,心念一动,长长的铁链便朝他飞来。而从铁链上传来的点点魂魄,让他甫一品尝到,就食髓知味的忍不住想要更多。可就在他以为,心心念念的东西终于要得到的时候,被铁链缚住左腿的男子,整个人忽然变了,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不但比之先前更加凌厉,而且变得恐怖起来。 男子一双眼眸闪着金光,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也生长出金色的鳞片,像极了方信天日思夜想的主人。只不过男子身上的气息,比起他的主人来,黯淡了许多。方信天神色变得凝重,握着铁链的手也更加用力,若不是他的本体不过是一颗龙珠,他吸收主人的魂魄后,本该也有这样的表现,可是到头来他仍改变不了他不过是个龙珠的事实,眼睁睁看着一个区区小仙变成了他主人的模样。 完全被体内的龙魂控制住,季青面上露出一丝狞笑,不过一个用力,便将身上缠绕着的铁链挣开,朝方信天的方向飞来。方信天来不及祭出什么进行抵挡,便被对面飞身而来的人一拳击飞,坠落进黑色的冥海之中。 季青伸出舌头,舔舔残留在手指上的血迹,转身便朝冥海之中飞去。原本季青体内的龙魂已经被他炼化,但进入冥海之后,那些隐藏在他体内的龙魂吸收魔气后,竟开始慢慢活跃起来。尽管这些残存的龙魂已经几乎失去了自主意识,但霸占季青身体的身体后,还是会循着本能朝魔气更深的地方飞去,只要能够吸收到足够的魔气,这个魂魄便能够迅速成长。 冥海之中,一座黝黑色的孤岛上,黑色的魔气形成一股飓风不断肆虐,而孤岛中间,一座巨大的石碑立于其上,显得异常突兀。石碑之下禁锢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男子所在之处,所有魔气自动退开,在其周围百十米的地方盘旋不定。 巨大石碑上的龙凤符文时而闪过一道华光,但由于在魔气中侵蚀的久了,已经有些暗淡了。莫风长发披散在肩头,墨色的眸子时而闪过一道赤红色的血光,他望着孤岛之外的某处,低声道,“多久没有他以外的人来冥海了……” 第五十一章 上古大陆 随着莫风的视线望去,弥漫在周围的魔气自动退开来,露出一个宽阔的道路。道路之上,只有黑色的石块和已经魔化的树木,这些树木完全呈现出黑色,随着魔气的到来左摇右摆。而道路的尽头,则有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男子正腾身而过。 男子相貌俊朗,袖袍上沾染了鲜红的血迹,此时即便察觉到莫风的视线也没有回头,而是直接朝冥海的更深处飞去。莫风原本想要看看到底是谁,会有胆子闯入冥海,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个已经成仙的道士。只不过仔细看来,莫风便能发现那人的异常,只见其双目不似常人发着金光,而其俊逸的侧脸上则覆盖了许多鳞片。 来人的样子让莫风吃了一惊,在他的记忆深处,只有一个种族长得那般模样,那就是上古龙族。而自从上古大战中仙界获胜之后,整个魔龙一族便彻底覆灭,而龙族的近亲蛟族也避世不出,很快便在三界之中几近绝迹。现在冥海之中忽然出现一个貌似龙族的男子,而这个男子身上的气息又十分混杂,不但有浓重的仙气,而且夹杂着不少魔气,这怎么能不令莫风诧异。 如果这个男子真的与龙族有关,那么先前玉帝来找他的事就说的通了,果然那个人还是老样子,心中有着天下苍生,有着三界大事,就是没有他。眼看着那道身影摇摇晃晃的消失在海雾之中,莫风闭上眼睛,活动了一下左边的胳膊,老是一个姿势让他觉得身体有些僵硬,但因为这浓重的魔气存在,千万年的镇压也不能让他的身体有丝毫损伤。 看来三界之内必定有大事发生,只是莫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玉帝才会再来找他。距离他们上一次相见到底隔了多久,他不记得了,但是下一次再见,一定会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吧。 季青循着熟悉的味道不断前行,那越来越浓重的魔气,让他身体中的血液几乎沸腾。龙魂掌控着季青的身体,只想着快点接近魔气的源头,哪里知道季青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鲜红色的血液从季青的嘴角流下来,打湿了他胸前白色的衣襟。随着周围一座座看不清面目的孤岛过去,季青终于穿破层层海雾,到达了一处令人震惊的所在。 在这里,到处都散发着魔物的气味,空气中的魔气完全不是外面所能比的。原来外面的丝丝魔气,都只不过是从此处泄露出去的,这个地方才是真正的魔之圣界。只见此处是一个巨大的陆地,陆地之上各种骸骨遍布四处,其中不但有龙族也有人族,更有不知名的妖物,但此时都不过是冰冷的尸骨。 在魔气的孕育之下,无数骸骨都已经从灰白变为黑色,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季青从空中降落下来,让无尽的魔气将他包裹其中,十分享受的呼吸着周围的空气,季青在原地盘坐下来,开始大量的吸收周围的魔气,以养育魂魄。伴随着魔气的不断吸入,季青的外貌也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墨色的黑发开始变成银色,本就修长的身形也慢慢拔高,其原本镶嵌在额头上的神纹闪了闪,紧接着暗淡下来。 由于季青在进入冥海之前,将仙体修炼了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个的缘故,他才能在冥海中坚持如此之久。但就算龙魂就掌控季青的身体,他的神体也会在魔气的侵蚀下,慢慢魔化。现在掌控着季青神体的龙魂,没有了意识,只是凭着本能不断吸收魔气,但魔气与仙气本就是两个互不相容的极端,现在两者都在季青体内汇聚,自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战。 季青因为受了伤,意识陷入昏迷,原本应该占据上风的仙气没有人驱使,便显得有些无力,而龙魂本就不是季青体内之物,此时即便得了大量的魔气相助,也不能立刻占据上风。一来二去,两种极端可怕的力量便在季青体内抗衡起来,只要某一方能够占据上风,就能将季青的身体彻底改变。 无数魔气受到吸引从正片陆地上汇聚而来,原本他们都是有主之物,现下主人已死,都变成了没有意识的飘荡之物。只有几个魂魄强大之人还留存着些许意识。却因为陆地之外的结界阻挡,永世无法走出这方天地一步。 巨大的漩涡在季青头顶形成,黑色的魔气急速压缩起来,几乎变成水从天儿降,洒落在季青身上。如此浩大的声势,瞬间引起了整个上古大陆的震动。在陆地深处,一座荒芜已久的魔殿之中,两个黑色的影子凝聚起来。 他们本就是没有形体的,直接晃动几下便停在了半空中,从此处往那边望去,只见庞大的魔气仿佛一条长龙,在云雾之中不断翻涌,而整个魔气的源头,却都汇集在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身上。 飘荡几下,再度落在魔殿之内,一个身形较为高大的影子首先落在地上。其仿佛穿着长靴的脚,虚虚的踩在破败的砖石上,脚步未动就飘到了大殿的另一头,躺在一个青色的椅子上。 而后来落下的影子身形娇小,还有着仿佛繁复飘动的裙摆,其慢悠悠来到椅子旁边,也躺了上去,贴在那个高大影子的胸前道,“殿下,那边的公子生的可真好看。” 龙彦瞥了瞥看不见的嘴巴,手指透过女子的身体,好像将其搂在怀中,生气道,“白梦,你总是这样喜新厌旧,水性杨花!” 女子趴在男子胸前,笑岔了气,最后终于停下来,捧着男子的脸道,“十三皇子,你怎么总是小孩子脾气。若不是这样,也就不会被人给骗了,还未出征就死在魔殿里。不过这样也好,若非如此,你我怎么还能团聚,长相厮守呢……”说罢,女子撅起红唇,附在男子紧抿的嘴唇上,两人缠绵一番终于分开。 只不过这样的场景,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两团魔气,互相碰撞交融一番继而分散开来。 龙彦在这座上古大陆上已经待了不知道多久,他不知道外界的情形,只知道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魔族已灭,他从没奢望过能有人横空出世,将他从此处放出去。从上古时起,他便是整个龙族的耻辱,流连花丛他数第一,征战沙场他数倒数第一,也正是因为这样,被封印在此处这么久,他从没有想过要光复龙族的念头,因为这种事从来都不属于他的大脑管辖,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将怀中的女子抱得紧了些,龙彦道,“我看那人活不了多久的,你还是少看他几眼为好。” 白梦乖乖被那人抱着,虚无缥缈的身子努力维持着形态,以防被男子捏散。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不是没有人闯入过这里,但来到这里的人,也无一不变成了无数冤魂中的一个,永远得不到超脱。曾经在这里呆的最久的一人,也不过撑了五天,最后因为被白梦看上的缘故,使得龙彦一怒之下驱使魔气将其包裹起来,导致其活活爆体而亡。 看着天空中毫无渐弱之势的魔气,白梦很好奇这个男子会在此处坚持多久,但好奇也只是好奇,她从不对无关的人报任何期望。可是在上古大陆困得久了,她也会有无聊的时候,伸手晃了晃男子的胳膊,白梦道,“殿下,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白梦伸出食指,指向不远处那庞大的魔云道,“就赌那个男子,能不能撑过十天。” 龙彦就知道怀中的女子存了这样的心思,轻哼一声道,“我赌他不能撑过十天,若是我赢了有什么奖励?” 白梦娇笑一声,“若是殿下赢了,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若是我赢了,就一定要他陪我一晚。这些年来,除了殿下,白梦就没有见过别的男人了,真的好生寂寞啊。” 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怀抱紧了紧,白梦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让男子从一侧起身,稳稳将其压在身下。 狐丘山外,一队妖兵踏云而至,领头之人是个美艳的女子,身形凹凸有致,又着的十分暴露,在妖兵之中显得分外惹眼。把手狐丘山结界的妖兵见到来人,眼神都有些僵直,最终还是咽了口唾沫,将来人拦了下来,“来者止步。” 夜姬撩起胸前的黑发,伸手在胸前摸索一番,终于找到一块令牌扔到结界外道,“这是玄生妖王的约战书,若是妖皇还有点胆色,三日后云沧山外五十里的神龙潭见,到时看看真正妖界之皇的位子到底是谁的!” 说完,夜姬便领着身后一众妖兵,一步三摇的离开了狐丘山。在些个虾兵蟹将哪里入得了她的眼,自从擎天妖王死后,她便成了玄生妖王的女人,在整个云沧山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这次玄生妖王派她来此,也不过是示威的,为了显示现在的狐丘山,已经是一个女子就能叫嚣的地方,再也像以往那般,让人闻之色变了。 狐九命本来窝在软榻上睡觉,在听到大殿的石门发出一声响动后,立刻从软榻上爬了起来。自从他摔门而去后,那张巨大绵软的大床就与他再见了。他也没想到妖皇会这么整他,虽说他也不想与南子木睡在一张床上,但他不得不承认,那张大床睡起来真十!分!舒!服! 在他们来狐丘山之前,妖皇可是个风流不羁的情种,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男子陪着,而且有时还不止一个,所以在他的寝殿里就只有一张床。现在狐九命自己要求离开,自然不可能得到那张大床的优待,便来到了妖皇偶尔玩点刺激的软榻上休息了。如果狐九命知道在这张软榻上曾经发生了什么,一定死也不会躺在上面,而妖皇正是知道狐九命这样的性子,才故意没有告诉他,谁让他一个小小狐妖竟然敢一点脸面都不给他。 第五十二章 蚀骨花粉 狐九命从软榻上跃下,很快便窜到了屏风底下。因为屏风与地面还有一定的距离,他趴在这里刚好能看到殿门处的情形。 此时已经是深夜,一般没有人会到妖皇的寝殿里来,就算有也是妖皇本人。每次看到妖皇将南子木调戏一番,再兴高采烈的离开,狐九命就觉得别扭。像妖皇这样的人,就应该找一个胭脂俗粉一样的女人,怎么会找上那个呆愣的南子木呢? 大殿的石门悄然打开,一个长相妖媚的男子从外面探进头来,果然这样进来的人,都不可能是妖皇。 狐九命默默告诉自己这可是个溜走的好时机,便立刻偷偷从屏风后面迂回过去,沿着昏暗的大殿墙角,跑到了殿门的一侧。从这个角度溜出去,简直再好不过了。 不待狐九命行动,探进头来的男子已经将整个身子都挤了进来,月色照在男子脸上,让狐九命看清了他的相貌,这不是桃溪吗?怎么大半夜跑到妖皇的寝殿里来了?难道白天有落下什么东西吗? 狐九命见来人神色异常,一时间也不想走了,继续躲在门后面偷看。自从补全魂魄以后,他便被拘在这里,走的最远的时候,也是在寝殿外面的石凳上看风景。现在有一场好戏可看,他才不会错过,难道说,桃溪看上了南子木? 桃溪从殿门中悄悄进来,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响声,他一直将变成毛团的狐九命看做普通的小妖,自然没将他放在眼里,而南子木又只是个凡人,他自然不会知道自己进入寝殿的行为已经被发现了。 今夜妖皇接到了云沧山的战书,略作布置便离开了狐丘山,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今夜不来寝殿做些什么,桃溪也是不会甘心的。 月色下,大殿的石门透出一道白光,直直照在隔殿的屏风上,将上面描绘的山水图映的流光溢彩。 桃溪脚步轻移便从外殿到了内殿,屏风上折射出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将其一身粉色的衣裳照的微微发亮。他站在巨大的楠木床前,看着床上已经睡输的少年。 少年鼻息均匀,薄薄的嘴唇微抿,不知做了什么梦。白色的锦被将其整个人包裹起来,显得异常孱弱。桃溪袖子下的手紧紧攥着,他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将这个脆弱的凡人捏死,今夜本就是不寻常的夜晚,自然应该发生一些不寻常之事。 已经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桃溪不会再轻举妄动,他只需要在这个凡人身上稍作手脚,再慢慢用些东西,就能让其像得了病的普通凡人那般死去。这样,王上就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这样他才能有机会。 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桃溪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南子木面前。只见其纤细的手指微动,便将手中的纸包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白色粉末,这是桃溪特地从冥域中找来的,乃是蚀骨花的花粉。 这种花粉,无论人妖仙一但沾染便会上瘾,只有日后不断服食才能满足心头的渴望。但这种花粉,服食起来会觉得通体舒畅,服食的久了却会慢慢使心肺慢慢腐烂,并影响心智。 只要南子木吸食一次,便会食髓知味,桃溪只需在其日后的饮食中加入少量的蚀骨花花粉,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其身死。到时候,就算妖皇看出端倪,也不可能查出原因,只能眼睁睁看着南子木死去。 仿佛已经看到了以后将会上演的一切,桃溪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狰狞可怖,他轻声开口,对着下方酣睡的少年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怪不得别人。” 将手中的纸包再度向前放了放,桃溪睁大眼睛,看着南子木的胸口起伏,小巧的鼻子微动,便要将其面前的粉末吸食进去。可就在此时,一只白皙的手瞬间从后方伸出,隔开了南子木即将要吸食进去的粉末。 而这个动作仿佛令南子木有所感应,其伸手揉了揉鼻子,就再度转身睡了过去。 桃溪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之人,只见其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已经满是阴沉。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透露出的神色让其浑身皆是一软,他想要开口解释,却被男子迅速捂住口鼻,带到了寝殿外面。 寝殿中多余的人瞬间消失,只剩下狐九命单腿迈向前方,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他本来是有看戏的念头的,只不过在看出桃溪居心叵测,想要对南子木做出可怕的行为后,他就立刻朝床边奔来,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有人比他更快。此人不仅比他快,而且还无情的顺手将他点在了原地。 狐九命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怒,他可是好心要救南子木的,难道这就是妖皇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挥手将身前的人扔到地上,妖皇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男子,眼神已经完全是在看一个死物,满是冷意。 桃溪单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则用力的想要抹去嘴角白色的粉末,但这已经不能改变他已经吸食了蚀骨花花粉的事实。他抬起眸子,满眼中都是吸食花粉后带来的快感,他一边笑一边哭,说出来的话几乎连不成句,“王……王上,哈哈……哈,我错了,哈哈……” 妖皇看着下方已接近癫狂的男子,冷声道,“本皇不杀你,但也不想再看到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看着再度关闭的殿门,桃溪摇摇晃晃的从原地站起,他不想笑也不想哭,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踉跄着想要追上那人的脚步,他还没有将那人的怀抱记清楚,他都什么都没得到,他舍不得离开…… 就在桃溪苦苦挣扎的时候,一队妖兵从一旁中走出,将其轻松抬起后,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妖皇本来是想要离开狐丘山的,只不过走到半路便觉得放心不下,便再度折返回来,看看他圈养的人是否安好。结果,方一落下云头,他便看到大殿的石门半开着,屏风上映出一个人站立的影子。 心脏几乎瞬间停跳,妖皇来不及思考,身体首先做出反应,将正要“英雄救美”的狐九命点住,紧接着便拦下了不断接近南子木的纸包。将桃溪的手拦下的一瞬间,妖皇的才再度记起呼吸,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那中恐惧的感觉,仿佛烙印在妖皇的灵魂深处,让他永生难忘。而他此生也不过感受过两次,一次是现在,一次是那个人离开的时候。 再度回到寝殿中,妖皇立在楠木床旁边,盯着南子木的背影有些失神。当初他就不该仁慈,留下桃溪的性命,以至于差点让南子木从他身边彻底消失。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他将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狐九命被晾在一旁,无法出声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妖皇对着南子木的背影……发情……发情……发情,就差没把那个已经睡着的人,拉起来吃掉! 于是第二天一早,南子木刚一起床就看到两个雕像站在自己床边,其中一个就是花卿。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南子木的声音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味道,“你……你们起这么早!” 由于站了一夜的缘故,妖皇的身子都有些僵硬,此时看到南子木醒了才晃晃肩膀,状若随意道,“恩,等你吃早饭。” 狐九命在心中撇撇嘴,暗暗将妖皇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敢看不敢吃的懦夫!如果是他的话,看到道士躺在床上早就扑上去了……生了一晚上闷气的毛团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心里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此时他只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自己已经僵硬的前腿上流过,身子便能动了。 但还不待他适应一下,他整个狐便被人粗鲁的拎了起来,直接从内殿到了外殿。尽量用最凶恶的眼神瞪了妖皇一眼,狐九命作势就要变回人形,将妖皇昨夜的可耻行径告诉南子木,让他堂堂妖界之皇的名声彻底扫地! 妖皇眼疾手快的再度将他点住,面带笑容的贴到狐九命耳边,轻声道,“只要你不说,本皇允许你在王殿中自由出入。” 狐九命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面上不做表现,故作思索一番后,终于高冷的示意自己姑且可以答应这个条件。妖皇哪里不知道面前的毛团打的什么主意,在解开他的穴道的同时,在其额头点了一下道,“本皇怕你跑的太远,找不到回来的路,就在你的妖丹上种下了印记,这样你就可以大胆的出去玩了。” 真想将面前这张挂着笑的脸撕烂,狐九命咬牙切齿了一阵子,终于转身从石桌上跃下,愤愤跺着爪子离开了王殿。果然像他这样的君子,就不能跟小人打交道,妖皇简直就是小人中的战斗机!! 南子木换好衣服从内殿出来,就只看到毛团离去的背影。不待他开口询问什么,已经有人伸手将他拉下,并夹了一块糕点放在他面前道,“吃吧。” 南子木盯着面前看上去就很甜腻的糕点道,“哪有人一大早就吃点心的,桃溪呢?”以往早上都是桃溪做好早餐,今早怎么不见人了? 妖皇将已经靠近过南子木的点心放进嘴里,一点点吃掉后才道,“本皇为他安排了一个更好的去处,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既然今早的点心你不喜欢,本皇带你去吃别的。” 随着妖皇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王殿之中,只剩下一桌的芙蓉糕、绿豆糕、什锦、翡翠饼等各种各样的甜点,孤零零呆在石桌上,无人问津。 第五十三章 破日神镜 狐九命能够自由出入狐丘山本来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奈何妖皇在他的妖丹上设下了印记,无论到哪里都能被妖皇找到,这让狐九命很生气。 站在狐丘山后山的一角,从这里狐九命能够看到不远处隐隐有座游离界,游离界外成片成片紫色的血迹不断飘动着。看来妖界的混战要不了多久就能结束了,这般想着狐九命就打算从结界中出去,去外面走走。 现在让他呼吸狐丘山里的空气,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离开这个破地方。虽然他现在的法力还没有多少增长,但比之先前可是好了不少了,就算离开狐丘山的庇护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再说,在狐九命眼中,妖界这场混战不但很快结束,最后的赢家也一定会是妖皇。单从他给自己种下印记这件事来说,就足以体现妖皇的狡诈本性! 腾身半空,狐九命摇身一变再度化为人形,他觉得这样的状态比较适合飞行。踏云行在半空,狐九命看着不远处的结界不断接近,立刻意识到因为这段时间的将养,以及季青给他喂了那么多仙丹,让他的法力提高了一点,飞行的速度也仿佛变快了。 享受着久违的舒畅感,狐九命慨叹一声,便打算飞的更高一点,今日流云若锦,让他十分想要置身其中。 墨发被风掀动起来,狐九命闭了闭眼睛的功夫,便看到大片流云已经近在眼前。他伸出手将其中一块打散,瞬间可以看到丝丝缕缕的云丝,伴着微风晃动,实在美丽至极。就在他想要继续蹂躏下一片的时候,那日心悸的感觉又来了。 异样的感觉汹涌而又突然,在袭击了狐九命的心脏之后,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狐九命在那一瞬间忘了驾云,直直从空中衰落下来。这几日狐九命一直没有将这种感觉忘记,他一边害怕这样的感觉,一边又期待其再度出现。这种感觉好像一种羁绊,让他冥冥之中与什么联系在一起。 放任自己的身体不断下坠,狐九命眼睛虽然看着天上的流云,心中却在想着别的事,他想知道这样的感觉到底意味这什么? 青色的衣袍被迅速吹过的风挂的“烈烈”作响,狐九命闭上眼睛,在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断下坠的同时,身体不自觉的偏向了某个方向。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只要自己靠近那个方向,心中的感觉就越强烈。 瞬间在空中停下,狐九命身子一动便转了个方向,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望去,那处正是北方。结界之外是有些灰色的天空,而随着距离的拉远,那边的天便彻底变成了黑色。到底有什么人在那里?或者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缓缓落下地来,狐九命散心的好兴致完全没有了,他一向不喜欢这种纠结的问题,现在他就仿佛置身于泥潭之中,不是他想去想,而是他慢慢下陷不得不想。 此事到底会不会与季青有关他不知道,在整个三界之中,除了季青与他还能扯上关系,剩下的人就只有如山。如山那个家伙那么看重自己的皮毛,怎么可能会离开云沧山,去那么远的地方,莫非……他看到有人的皮毛比他好看,不远万里去追杀了? 无奈的躺倒在草地上,狐九命知道自己离开狐丘山之事是势在必行,而且要尽快执行,至于怎么离开,他还要好好想想。 一双火红色的出现在狐九命身边,狐九命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妖皇此时已经与南子木共进了早餐,并将人送回了寝殿,现在过来不过是看看这个被他明给自由、暗中囚禁的狐妖的情绪。 “只要你喜欢,哪里都可以去,本皇又不会阻拦你,何必躺在这里眉头深锁的,本皇可从来不知道狐妖里面,还有多愁善感的” 狐九命站起身,并尽量离这个阴谋家远一点后,才拍拍身上沾着的草屑道,“妖皇这样的大恩我狐九命记得清楚着呢,不用时刻来提醒,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妖皇知道狐九命想要离开狐丘山不是一时半刻了,现在这样的表现才属于正常反应,不过他是不会轻易让他离开的,就算是对当年那人的执念,他也不想放手。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妖皇也化为蛟龙投入头顶的云层之中,一切已经准备就绪,马上就有一场好戏了。 妖皇所去之处,乃是云沧山外的黑龙潭,既然玄生妖王吃错了药前来约战,他自然不能拒绝。这次前去,胜了整个妖界整肃干净,败了……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其实在蟠桃大会之前,妖皇就与玉帝见过一面。那时候他从南海边找回南子木,正在回狐丘山的路上,而玉帝在离狐丘山不远的云端上等他。 “什么仙风把玉帝吹来了?” 妖皇执掌妖界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其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滥杀无辜的人,更何况屠戮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让他觉得十分跌份,因此他与玉帝碰面的机会很少,也从未出现过什么正面冲突。现在玉帝忽然出现在他家门口,实在让他很是奇怪。 玉帝挥手布下结界,紧接着便从手中变出一个古朴的镜子。镜子在空中迎风见长,很快便成与太阳一般大小,不是放出些许白色的光芒。 妖皇自然也是看出玉帝手中镜子的来历,天界之中只有玉帝才能驱使的上古神镜只有一个,那就是破日神镜。如果他猜得不错,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破日神镜了。 知道玉帝拦下他想要说的事非同小可,妖皇手中闪过一道白光,便让怀中之人陷入沉睡。玉帝既然布下结界,那就是不想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南子木自然也不能例外,不让他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才是好事。 玉帝见此,终于开口道,“先看破日神镜的显像吧。” 说完,玉帝手中掐出一个奇怪的法诀打入铜镜之中,妖皇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会与玉帝和平共处,此时也是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态,看着铜镜中的景象。 只见平静的镜面上开始出现一圈圈波纹,紧接着空中的破日神镜便发出一阵耀目的光亮,圆润的镜身也随之隐去,融入到虚空之中。只留下一道影像,在空中不断闪现。 半空中,一副火红的画面呈现出来,四下是无尽的火海,唯有画面中心处有一孤岛耸立。孤岛上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在神镜下不断伸缩抖动,并时而往火海中冲撞,仿佛想要逃离一般。 紧接着画面一转,红色的火海消失不见,变成了灰色的雾气,雾气中一双眼睛时而出现时而隐没,显得异常诡异。而这样的画面定格了片刻之后,就变成了三界的情景,三界之内生灵涂炭、哀声遍野,无论凡人、神仙、鬼怪、妖精都无处逃生,一个个黑色的魔兵大肆破坏周围的一切,这样的情形像极了上古之战! 妖皇虽然不曾真正经历当年的战争,却也是见证了魔龙一族与上古仙界的大战,最终魔龙族被灭,才得以成就现在的新三界。 空中的破日神镜显示完一切后,彻底失去光彩,回到玉帝手中,这样的预兆乃是逆天而行,会令神镜消耗大量的神力。妖皇知道,玉帝一定要告诉他什么,并不只是单单让他知道神镜的显像。 果然玉帝在将神镜收起之后,紧接着凝重道,“你看到的,前一半乃是半年前的景象,后面的则是近日来神镜的显像。” “你的意思是,情况在不断恶化?” 玉帝点点头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若是人妖仙三界不能合力而为,破日神镜最后的景象,将会是三界最终的下场。” 妖皇知道玉帝所言非虚,他可不想活的好好的,就忽然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送上天,于是道,“这个好说,只不过本皇需要一点好处。” 玉帝也不含糊,直接道,“妖界的事,我会帮你。” 从那时起,妖皇心中就更有把握了,尽管没有仙界的帮助,他也有信心把云沧山那群乌合之众灭成渣,更何况现在有了玉帝的金口玉言,他就更加没什么顾虑了。蛟尾轻轻一摆,妖皇便已经在空中行出很远,他很想知道自己先前的安排怎么样了。 重重结界与虚空之外,苍茫的冥海上时而翻起一片浪花,时而再度陷入平静。靠近海岸的地方,一个男子正虚弱的坐在礁石上喘着粗气。男子面色苍白,嘴角还缓缓流出血迹。 伸手将嘴角的血迹擦干,方信天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冥海深处。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原本已经手到擒来的东西,会这么插着翅膀飞走。再回冥海去将人找回来根本不可能了,他本来就不能轻易接近冥海中的魔气,现在又受了伤,轻易接近冥海根本等同于自杀。 愤恨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短小的笛子,方信天拿在手中,吹了几下,就闭上眼睛查探起伤势来。他不明白,原本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为何会忽然暴起,非但挣脱了铁链的束缚,还能一掌将他拍入冥海之中。 莫非那人在濒死之际,有什么人暗中相助?若是如此,那人根本不用逃入冥海深处去,更不会让自己活到现在。暗暗将这个想法否定,但方信天又一时想不出别的解释。他此时只盼着那个身怀龙魂之人,在进入冥海之后很快魔气入体,爆体而亡,这样就算他不能得到这部分龙魂,也不会有别人将其得到。 思考间的功夫,一只青白色的巨鸟从空中飞来,在空中盘旋一阵子,继而很快降落下来。只见其巨大的羽翼一收,便落在了方信天身边。方信天此时也睁开眼睛,勉强站起身来,攀着巨鸟的翅膀便坐上了巨鸟的后背。 青白色的巨鸟在感受到上面之人已经坐稳后,立刻振翅飞入空中,在其飞起时,只要细心观察便能看到,其一双眸子竟呈现出灰白色,毫无神采可言,竟也是被变成了傀儡。在空中盘旋几下,巨鸟便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第五十四章 灰色梦魇 云沧山一片寂静,沼泽外的树林中时而有几个妖兵穿过,但都是默不作声。距离夜姬回来已经有大半天的时间了,但凡云沧山的妖都知道玄生妖王向花卿下战书的事,只不过他们更关心的是,玄生妖王有多大的把握。 干净的石殿中,灿若星辰的明珠镶嵌在大殿顶上,将整个石殿应的灯火通明。忽然,一只墨色的茶杯从下方飞出,直接将石壁上的几株草砸了个粉碎,紧接着掉进了下方的水潭中。 玄生妖王坐在寒玉制成的王座之中,一脸阴霾的看着下方传信的妖兵。战书都已经下了,妖皇迎战之事势在必行,现在手下之人告诉他方信天不见了,岂能不让他大发雷霆。狠狠将身前的玉桌拍了个粉碎,玄生妖王道,“不见了!那还不找,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本王帮你们找吗!” 下方的男子被惊得一个哆嗦,摊在地上道,“不是小的不去找,方术士可能在的地方小的都找遍了,实在是找不到啊……” “找不到?本王给你一日时间,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到,如若不然,就去陪那些死去的兄弟吧!” 玄生妖王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鸟鸣声响彻在云沧山外。方一听到这个声音,玄生妖王便知道是方信天最常用的坐骑,立刻将下方跪着的人踹开,玄生妖王喜出望外的出了王殿。 要说玄生妖王此番能做出这种反抗的壮举,多亏了方信天,若不是他适时将龙珠的秘密告诉他,他也不至于下定决心一定要反。当初玄生妖王只有反心,没有实力,想要扳倒花卿简直是痴人说梦。也正是因为这样,玄生妖王才处处低调,表现的万分无害。 可是现在,由于复仇的怨念早已在他心中扎根,方信天不过送来一粒火星,便让其长成燎原之势。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玄生妖王也是骑虎难下,因此方信天的踪迹对他来说才这般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 很快来到沼泽之外,玄生妖王便看到了鸟背上已经半死不活的人,“方兄,这是怎么回事?!”若是现在方信天完蛋了,那他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原本方信天体内的龙魂已经十分稳定,在龙珠之中毫无异动,但由于方信天被打入冥海,沾染了不少魔气,最终导致其体内的龙魂暴走、失去控制,才弄成了现在这幅狼狈模样。 借助玄生妖王的手从鸟背上下来,方信天捂着胸口道,“玄生老弟,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模样恐怕没办法帮你了……” 玄生妖王也不是傻子,他将男子请到一旁的石凳上休息,紧接着布下结界道,“方兄,你我现在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怎么还能分出彼此。有什么办法能将方兄的伤尽快治好,你尽管说就是。” 当初方信天之所以选择云沧山,就是因为他知道玄生妖王与花旗有着深仇大恨,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玄生妖王够聪明,他从来都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 “玄生老弟既然这么说了,为兄的就不推辞了,只要老弟能找来三千妖兵,让我吸食精气恢复法力,我保证让玄生老弟于明日大败妖皇!” 虽然知道方信天一定在打什么鬼主意,但玄生妖皇在听到其要求后,仍是一惊,他本以为方信天会要求什么灵丹妙药,没想到他竟会要吸食妖兵的精气,可真是有些古怪。略作思索后,玄生妖王皱了皱眉头道,“一言为定。” 方信天原本打算得到龙魂后便将玄生妖王舍弃,至于那个约战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要在妖界混战中得到足够多的好处,他并不在乎最后的赢家是谁,让主人复生才是他的心头大事。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计划好的一切都因为季青的逃脱而脱轨,更重要的是他此番还受了伤,只得再次回到云沧山这边,将伤势养好,再谈其他。 况且只有他的伤养好,玄生妖王才能借助龙珠,查探狐丘山的情况,进行精密的部署。如若不然,此战云沧山必败。 知道玄生妖王必然会答应他的条件,方信天脸上挂了抹笑意道,“多谢。” 在跟随玄生妖王找到一处静室之后,方信天便坐在静室中的床榻上,开始运功疗伤。玄生妖王知道此事最需要的是什么,便转身来到室外,将方才在王殿之中向他汇报情况的妖兵招来,对他道,“现在方术士受了伤,本王想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想要?” 那名妖兵一听此言,立刻满脸堆笑的点点头道,“但凭王上吩咐,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狐丘山中,南子木站在王殿外的空地上,其周围密密麻麻站了足足有十位妖兵,他们各各不苟言笑的站着,彼此之间虽然隔出一段距离,但隐约间又保持着某种队形,将南子木围在中间。南子木往左边走几步,他们便往左边走几步。南子木往右边跑几步,他们就往右边跑几步,像极了八卦阵里的石头。 狐九命则站在不远处的桃树底下,看着这场闹剧,脸上不禁表露出不屑的神色,不就是个长得一般的凡人吗,又不是什么宝贝,至于吗! 南子木对现在的情况也表示疑惑,这些妖兵为什么一直围着他打转,时刻呆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也就算了,连去厕所也要有人把手,到底发生了什么!终于抬眼看到不远处的狐九命,南子木高声道,“九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狐九命纵身跃起,继而站在桃树最高的枝头上道,“有人病了,就是这么回事。” “谁病了?”南子木表示不解。 狐九命没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想不想去狐丘山外面看看?” 南子木点头,他在这里待这么久,早就已经被闷坏了,而且以他的迟钝来看,妖皇跟狐九命可是一对,他则是个不折不扣的障碍物,在这里呆着绝对会影响他们。而他周围这些妖兵,一定是看住他用的,为了不然他打扰到九命。 如果妖皇在这里,知道南子木的想法,一定会用他的爪子撬开这个人的脑袋,看看他里面是不是煮了一锅浆糊。当然,还好妖皇不知道,如若不然,云沧山一战,玄生妖王将不战而胜…… 狐九命自然看出南子木对于妖皇来说,有什么不同,他想着只要将南子木带在身边,那么就算他逃走后不幸被妖皇捉住,也会有个讨价还价的筹码。只不过,他没想到南子木会答应的这么爽快,莫非……他不喜欢妖皇。 默默在心中为妖皇点了根蜡烛,狐九命决定单挑下面的小喽啰,成功之后,去正北方向的那片灰色的地方看看,到底那里有什么,让他这般魂不守舍!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狐九命再度站在桃树顶上,其原本温顺的银发有些凌乱,呼吸也有些急促。狭长的眸子将下方安然无恙的妖兵们逐个看了一眼,狐九命道,“你们等着!” 南子木想要拦住狐九命,却无奈狐九命走的太快,只说了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就只留给南子木一个洒然离去的背影。谁会料到这些妖兵竟真的挡住了狐九命,并差点无情的将他掀翻在地,好在狐九命的本事有所提高,不然他千年来的光辉形象就全部毁于一旦了。 虽然这些妖兵的本事并不高,实在是借助了阵法的威力,才将狐九命镇压下来,但对于狐九命来说,这将是他妖生的一大污点!一边往寝殿走,狐九命一边想着该如何离开狐丘山,这个妖皇实在太狡诈了,依他的聪明才智只能与他打个平手,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灰溜溜回到寝殿,狐九命躺在软榻上,看着头顶一片翠绿的结界,眸光闪动。虽然他现在可以自由出入狐丘山,但他的行踪却永远掌握在妖皇手中。只要他不死,妖丹不灭,他就永远逃脱不了妖皇的掌控。 翻身将脸埋在枕头里,狐九命有点想念季青了。那个道士虽然冷漠,又有点面瘫,却从来不会强迫他吃甜腻的糕点,也不会在他的妖丹上种印记,虽然每次只带他吃阳春面,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极好极好的了。 这么忆苦思甜了一阵子,狐九命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晚上的他总是活跃着寻找离开狐丘山的好方法,现在却是终于忍不住困意,被周公请去喝茶了。 在遇到季青以前,狐九命总是做春梦,梦里男男女女,笙歌燕舞好不热闹。当然遇到季青那天,他也是做了个春梦,那阵子他刚好想要与人双修,对某方面的渴求比较严重。但今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次狐九命的梦不再是旖旎的,而是带着斑驳的灰色。 站在半空中,狐九命郁闷的看着下方一片片的海雾飘来,遮住了原本秀丽的山川。他可不想要这样的梦,他执意要将那个美梦找回来,却逐渐在灰白色的雾气中迷了路,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忽然,陌生的空气中传来一阵阵嗡鸣声,狐九命眯起眸子,看像雾气的另一边,只见灰色的雾气之外还是雾气。在一片灰白色的天地中摸索了一番,狐九命仍没有找到先前的景象,一切都仿佛空气一般瞬间蒸发了。左右都是走不出去,狐九命便开始朝声音的源头走去,他想知道,雾气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第五十五章 龙珠再现 随着狐九命加快脚步,大片灰白色的雾气开始凝聚起来,仿佛实质一般,将狐九命包围在中间。衣袍和头发都被沾湿,狐九命却有着从未有过的执念,他偏想看看那一头藏着什么。 仿佛在迎合狐九命的心意一般,在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有一道身影出现在狐九命面前。由于那人背对着狐九命,又低垂着头,加之周围雾气的影响,狐九命一时间看不到那人的脸,只能将他的轮廓看了个大概。 应该是个男人,狐九命在心中暗暗想着。 随着狐九命的接近,那人的身影终于变得清晰。其身上穿了件破旧的白色袍子,长长的墨发披散在身后,给狐九命一种熟悉的感觉,此人莫不是季青? 狐九命加快脚步,一下绕到男子身前,将男子的容貌看了个真切,竟真的是季青! 意识到一定是道士发现他跑了,这是来捉他来的,狐九命一溜烟跑出很远。他知道如果被道士捉到了,以后的日子肯定处处被他压制,永无翻身之日,现在被他捉回去日日嘲讽,还不如快点逃跑消失。 正这样想着呢,狐九命忽然发现周围浓重的雾气开始退散了,露出头顶黑漆漆的天空,而空气中正有一缕缕的黑色气体盘旋环绕,仿佛蕴含着什么可怕的能量。 下意识的回头朝季青望了一眼,狐九命立刻发现此时的道士正被无数黑色的气团包围着,那些气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向季青体内冲撞而去。在如此多的黑气夹击之下,狐九命忽然发现季青的表情竟然变得有些愉悦。 黑色的气体从季青头顶灌入,便立刻被其吸收,而与之相伴的,季青额间的神纹开始暗淡下去,并迅速染上少量的黑色。季青如此鲸吞般的吸食,好像引起了此番天地的共鸣,更多的黑色气体向这里聚集而来,开始在季青头顶形成一个更大的漩涡。 狐九命见此,面色巨变,他也曾听人说过,无论人妖仙都不可能永生,人有轮回,生死乃是常事,但妖仙之流却不会轻易死去。除了被人强行摧毁妖丹死亡之外,还有一种致命的危险便是入魔。一旦入魔那便是万劫不复,永远无法进入天道轮回,而季青此时的境况就像极了入魔。 狐九命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季青入魔,他想也不想的冲过去,打算将季青点醒。但让他意外的事,他的手在碰到季青的瞬间,便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出现在他身后。而季青就盘坐在原处,无知无觉的继续吸收着空气中的魔气。 再次扑向季青,狐九命仍然仿佛透明一般,轻易的穿过了他的身体,扑倒在一旁的土堆上。 “道士,你醒醒啊!” 狐九命史无前例的着急,如果季青死了,他要去哪里才能找到这样一个与他一样的面瘫道士,又到哪里去找一个敢与狐妖双修的道士…… 眼看着头顶已经变得浓稠如墨汁般的魔气,即将从天而降,狐九命不敢想象,一旦下方已经人事不知的道士将这些东西完全吸收会变成什么样子。立刻飞身从地上跃起,狐九命直接迎向空中兜头而下的魔气,这次他也想反攻一次…… 可惜的是,狐九命没有反攻成功,因为这不过是他做的一个可怕的噩梦。 默默擦去额角的冷汗,狐九命喘了口气,向屏风后面望去,只见南子木正窝在床里睡得正香。翻身从软榻上跳下来,狐九命就摸出了寝殿,今晚他必须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一从大殿中出来,狐九命就看到了门外守着的一圈妖兵,他们此时仿佛预料到一般,看着狐九命从寝殿中摸出来,紧接着异口同声道,“请回。” 狐九命本来因为做了那样的梦就神经紧绷,此时一出门就看到这么多闲着不睡的人,也是吓了一跳,他拍了下沉重的石门,将越来越孱弱的心肝平复下来道,“就凭你们,也想拦我?” 为首的男子看了狐九命一眼,立刻开口提醒他今天刚刚发生过的事道,“拦过一次了。” 狐九命也不是失忆,立刻想到了先前差点被掀翻在地的惨景,如果这次真的再被放倒,那他英俊的面容恐怕就保不住了。面色平静的推开身后的石门,隐没在王殿中,狐九命决定三思而后行,好好准备准备再作打算! 经了一夜的将养,方信天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亏了玄生妖王及时找来三千妖兵,供他吸食精气,如果不然他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将自己体内的情形查看一番,方信天便发现法力有所增长,原来,他在掉入冥海后沾染的魔气,此时已经因为运功而全部吸收,非但身体无损,功力反而比之受伤前更强。 将已经变为枯骨的妖兵统统收入囊中,方信天便推门而出,想来经过了一夜的煎熬,玄生妖皇早就坐不住了吧。 果然,方信天刚一走出石室,就看到玄生妖王迎了上来。此时的玄生妖王看上去神清气爽,却是外强中干、强自镇定,话一出口就暴露了心境,“方兄可是已经好全了,能否再行占卜?” 方信天拍拍身上没有沾染灰尘的衣服,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玄生老弟快带我前往密室,一同查探情况。” 玄生妖王一听此言,自然满是欢喜,立刻引着方信天向密室的方向行去,就连面前之人刚刚取了他三千妖兵性命之事,也立刻抛在了脑后。这三千妖兵的性命,与夺得妖界之皇的位置相比,实在轻的可以忽略了。 两人很快从王殿后的密道进入寝殿,又在玄生妖王的引领下,到达了一处隐秘的石室。虽然方信天先前也曾为其卜卦,但明显并不是在这个房间,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是一界之王了,想到这里,方信天面上不禁闪过一丝狞笑,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石室中只有两把玉石制成的椅子,两人分作两侧后,玄生妖王便手脚麻利的布下了结界。即便这里再隐蔽,他也是不放心的,方信天身为魔族,又身怀龙珠之事只有他一人知晓,他可不想让此事变得众人皆知,到那时他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方信天见一切都布置妥当,便从口中吐出一莹白圆润之物,正是龙珠。此时的龙珠与玄生妖王先前所见之物,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先前方信天并没有将龙魂全部炼化,龙珠之中空无一物,不过是个空壳。现在再看上去,面前的龙珠已经有近半的部分变成了璀璨的金色,正在空中兀自旋转不停。 将眼中的贪婪之色隐去,玄生妖王道,“方兄,快开始吧。” 方信天点点头,与先前一般伸手点向空中金色的珠子,随着方信天的手势变化,空中的龙珠开始慢慢停止转动,并显现出一副陌生的画面来。 透明的珠壁上,一汪澄清的潭水显露出来,潭水之上一身着红衣的男子正凌空而立,正是妖皇。原来妖皇在接到战书后,早早就到达神龙潭,等着玄生妖王前去应战了。而其身后则只带了两名手下,其中一人身着黑衣,乃是柳笙。 玄生妖王见此暗暗点头,当日战书说的明确,两人只能带两名妖兵前去,这么看来妖皇还是比较守信的。 正在他这般想时,一旁控制龙珠的方信天忽然开口了,“玄生老弟,你可不要太天真了,你且看看此处是什么!” 说完,方信天手腕一翻,将手势变幻几下,龙珠上的画面便成了神龙潭外百米之处的一个树林。透过树林,正有一队数百人的天兵天将在那处埋伏,几乎每一个都严阵以待,仿佛在等着什么人出现。 玄生妖王面色一变道,“仙界不是不管妖界之事吗,怎么会在那处埋伏,会不会是巧合?” 脸上闪过一丝嘲讽,方信天道,“巧合?若是巧合,这些天兵天将就不会听从妖皇的调遣了。” 方信天话音刚落,玄生妖王便看到原本埋伏在树林中的一队天兵天将后方,出现了一小波妖兵,这几个妖兵身上的衣服都是狐丘山统一的战袍,竟真的是妖皇的手下。这队妖兵出现在树林中后,便立刻来到了前面的天降面前,仿佛在向其将下达什么命令。 看到这样的画面,玄生妖王狠狠拍了下身下的椅子道,“没想到,妖皇居然还跟天界有密谋,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连一丝胜算也无!” “非也,”方信天将空中的龙珠收回,一脸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道,“他妖皇有底牌,我们也不是没有准备,到时候,玄生老弟尽管听我的就是。” 玄生妖王见对面的男子这般说,心中也是安慰了一些,他此番可都是靠着方信天了,只要他有把握,那么明日一战云沧山未必会输,况且就算到时输了,他也可以将方信天供出去。一个活生生的魔物在三界之内游荡,任谁知道了,也不会将他所做的事看在眼里了。到时候,大家都忙着捉魔,哪里还管得着他。 第五十六章 生死之间 这日,整个游离界内一片寂静,无论是仍在观望中的,还是已经各自为战的妖王们,都在静静看着云沧山外百里处的神龙潭。他们都知道只要今日的事能在此处有个结果,那么妖界之事便落下帷幕。 不少人也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思,观望这次的约战。此番若是花卿胜了,妖皇之位便还是他的;但若是败了,或者受了什么重伤,可是有不少人等着落井下石、报仇抱怨呢。 妖皇站在云头,看着对面徐徐行来的三人。这三人中,其中两人他还挺熟的,另一个则直接被他无视。 玄生妖王也是感受到了花卿的目光,待选了个好位置站定,他才朝左手边看了一眼道,“白华,见了妖皇怎么也不打招呼?” 白华仍是着了那件儒生样的袍子,斯文的站在一旁,只是现在他身边之人已经不再是妖皇,而是玄生妖王。此时听到玄生妖王这般说了,他便笑笑,朝对面风光依旧的男子行了个礼道,“见过妖皇。” 柳笙站在花卿身后,在看到白华的身影时也是一惊,他没想到玄生妖王竟真的会带他前来,如果一会儿开战,那么白华必定凶多吉少。先前云沧山能够与狐丘山多做顽抗,并取得了不小的胜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白华身上。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白华为何倒戈,却都知道他是狐丘山的谋士,当年花卿一统妖界,很多计策都出自他的手笔。而且他陪伴花卿多年,对狐丘山的情况了如指掌,有他在玄生妖王身边出谋划策,便使得云沧山如虎添翼,才终于将花卿逼到现在这步田地。 玄生妖王听着身边之人的回话,心中甚是高兴,他带白华来此,虽然存了些别的目的,但最重要的还是要羞辱妖皇,想让他尝尝被背叛的滋味。只不过,他仿佛高估了白华对花卿的影响,花卿脸上仍是带着戏谑般的嘲笑,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看着对面之人的脸色由红砖白,再度转黑,花卿也懒得跟他啰嗦,直接道,“想怎么死你且直说,本皇时间有限,还等着回去疼爱新宠,没工夫陪你在此处戏耍。” 玄生妖王也是笑笑,他早就知道花卿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属正常。更何况他早就与方信天商量好对策,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都非定数。 看了身旁站着的白华一眼,玄生妖王道,“虽然战书已下,却并没有说明是否王对王、将对将,我要派白华下场,可有人要反对?” 感觉到玄生妖王的视线,花卿面色未变,心下却是一凛。莫非玄生妖王一定知道了什么?若不是这样的话,又怎么会先派白华下场? 玄生妖王话音刚落,白华便已恭敬称是,缓缓朝双方之间的空地走来,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能看到一片空蒙。他眼睛里没有其他事物,只有对面犹如神邸般的红衣男子罢了,到底是什么时候陷进去的,他也不记得,也许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保护他了,即便那人从来都不需要他的保护。 方信天看着男子从自己身边走出,他在心中数着,一步,两步,三步…… 第四步还没有迈出,原本正朝对面走着的男子便已经迅速转回身来,其袖长白皙的手上持着柄锋利铁扇,迅速划向了他的喉咙。就在同一个瞬间,玄生妖王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其手中的弯刀向前一送,便已经先一步插入男子的小腹之中。 玄铁打造的铁扇瞬间坠下云头,白华只觉得刚劲的刀锋迅速席卷了他的腹部,而原本浑圆的妖丹也被打的粉碎。失去平衡的瞬间,白华只来得及向后方看了一眼,只见那边的男子已经手持长萧飞身过来,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人眼睛里盛着的就算不是眼泪,也是怒火吧。 眼睛缓缓闭上,白华能够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在风中逐渐消失。他不能告诉妖皇,当初玄生妖王的手下将南子木掳走时,他是真的希望南子木能彻底消失在三界之中,他希望自己在那个男子心中永远都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这件事就让它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吧。 柳笙来不及将白华下坠的身体拉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空中慢慢消散,化为一缕清风,消失不见。伸臂,弯弓,白光闪过的瞬间,柳笙已经迅速射出一箭,若是可以他不介意脏了自己的弓,为白华报仇。 玄生妖王早就料到现在的情景,他只需要按照方信天的指示,将乾坤袋中的三千妖兵放出来,便能够暂时抵挡下如今窘迫的情形。一个挺身躲过妖皇的攻击,玄生妖王来不及整理瞬间变得破败的衣袍,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将身旁的男子揪过,挡住了身前瞬发即至的无形之箭。 花卿知道玄莽一族最是无情,只是他没想到,此人会无情到此种地步,连自己身边之人都毫不犹豫的拿来挡箭。今日若是不让此人彻底消失在三界之内,他就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妖皇,白长了这么大脾气! 长笛一甩发出一道暗红色的音波,音波方一出现,立刻化为实质,迎风长成十柄长剑后,直接朝对面之人砍去。 就在这一个空挡,玄生妖王已经从怀中掏出已经准备好的乾坤袋,扬手朝前方一撒。只见一堆白色的豆粒大小的东西瞬间出现在半空中,而随着妖皇长剑的来袭,数千豆粒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具具白色的尸骨,纷纷挡在了玄生妖王身前。 撒豆成兵的法术妖皇不是没有听说过,更不是没有见过,玄生妖王这番手法像极了仙术,却与仙术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质。撒豆成兵形成之人乃是真生的人形,而现在出现在空中的却全部都是尸骨,而且这些尸骨每一个都透着诡异,身上的皮肉完全消失,竟都是被人活活吸进精血而亡。 挥手让柳笙停下攻势,花卿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卿之所以有此一问,不仅是因为这手法很像撒豆成兵,更是因为在他前往常乐都寻找狐九命时,那时的上古嗜血大阵中出现的尸骨,与眼前这些尸骨几乎一模一样。那个时候花卿就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竟然还会布置那样已经失传的阵法,没想到竟然是眼前之人。 玄生妖王自然不知道花卿心中所想,他看到对面之人停手,在心中送了口气的同时,高声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狐丘山现在恐怕已经落在我的手中了!” 此话之意直接明了,花卿皱眉道,“你竟然派妖兵偷袭狐丘山?” “兵不厌诈,如果你当初不灭我族人,我们便不会结下如此深仇大恨,而你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境地。既然天要亡你,那就让我顺天而行吧!”说完,玄生妖王大手一挥,就再度化出几千妖兵,这些妖兵各各虎背熊腰不似常态,竟都是被改造过的。 此时这些妖兵一被放出,就主动朝花卿两人攻来,柳笙站在花卿身前,头也不回道,“属下知道王上早有安排,但狐丘山现在没了统帅,恐怕场面会失控,还请王上迅速回狐丘山去,这里交给属下。” 柳笙知道花卿在乎之人是谁,玄生妖王说不得也知道,若是他派遣云沧山中的妖兵闯入狐丘山,捉了南子木,那么一切就都麻烦了。现在让花卿先行回去、平了狐丘山之乱才是正事。 花卿自然担心南子木的情况,此时若是被拖住,那么一时半会儿便不能脱身,到时若真的被玄生妖王得手,那就不堪设想了。想到这里,花卿点点头立刻向后退去,这里有天庭派来的天兵天将,他相信柳笙能扛得住。 狐丘山中,一个青衣男子正坐在王殿外的石桥顶上,看着不远处愁眉不展。狐九命已经尝试过多次,将南子木带在身边,然后悄悄溜走,但奈何每次都会被妖皇留下的妖兵发现,并采用各种手段让他放下南子木、将他逼回寝殿。 现在他能坐在石桥上看风景,当然也是有原因的,而且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现在与南子木的距离,保持在至少一百座桥的距离。只有保持这样的有效距离,那群倒霉催的妖兵才不会赶着他到处跑。 距离那个梦过后,狐九命已经整整一天没有睡觉了,他不敢睡,他怕一睡觉就会梦到同样的场景。再说,这一天的时间他都用来逃跑,哪里还有空余时间考虑睡觉的事情。 四下查看一番,狐九命暗自纳闷,今日狐丘山中的妖兵可真少,除了保护南子木的那几个以外,他就没见过其他妖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狐丘山的妖都回家冬眠了吗?要是那几个碍眼的妖兵也都去冬眠就好了。 正在此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远处传来,打断了狐九命的臆想,并明确的告诉他,别胡思乱想了,现在的情况摆明了是有人趁妖皇不在,前来偷袭,而所有狐丘山的妖兵都跑去共同抗敌了! 看着不远处升起的紫色烟雾,狐九命意识到这也许才是逃跑的最佳时间,浑水摸鱼什么的他最在行,而且通过方才的沉思,他想到了一个逃跑的绝佳计划,这个计划不用带着南子木就能成功,只不过他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第五十七章 舍命分丹 不远处升起一大片熟悉的紫雾,南子木被众妖兵围在中间,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在南子木的印象中,他见过这样的场景,还是妖皇带他看的。那个时候他的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所以看得并不真切,现在再度看到这些紫色的东西,南子木才明白,这哪里是什么花,明明是死去的妖流出的血液! 看来妖界是真的发生大混战了,不知道妖皇现在在哪里,南子木这般想着,便听到头顶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循声抬头,南子木便看到头顶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紧接着,整个天空便破碎开来,化作一点点白色的光点。 狐九命从桥头飞身而来,直直奔向南子木,他知道结界碎了,很快会有无数妖兵混进狐丘山。现在情况如此混乱,他一定要看紧南子木,免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到时候他可找不到别人来助他脱身了。 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防止狐九命逃跑的时候了,奉命保护南子木的妖兵看到他靠近,并不阻拦,而是直接把狐九命也放进了保护圈。要知道,这只狐妖对王上来说也是有非同一般的意义的,他们两个中无论哪一个有点闪失,他们都吃罪不起。 狐九命终于堂堂正正的站在南子木身边一次,便偷偷按住他的肩膀道,“一会儿有什么危险,你一定要跟着我。” 南子木很少看到狐九命这般严肃的脸,他知道现在情况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便立刻点头答应下来。整个狐丘山除了妖皇以外,他最信任的就是狐九命了,虽说他性格有些善变,但南子木还是很自然的选择依靠他。 说话间的功夫,已经有一大波妖兵朝此处袭来,看他们一路披荆斩棘、毫不犹豫朝王殿而来的架势,狐九命就知道他们的目的恐怕不简单。瞥了眼身旁瘦弱的少年,狐九命在心中暗自摇头,就连云沧山的人知道妖皇看上南子木了,怎么南子木本人就一点没察觉呢,这人当真是块木头变得吧! 狐九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活动筋骨了,他看着不远处跑来的一群小喽啰,右手一抬便将腰间的长鞭抽了出来。这根长鞭乃是他的本命武器,虽然曾经受了不小的损伤,但好歹还是将养过来了,现在拿这些小兵祭祭鞭,真是再好不过了。 正当狐九命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负责保护南子木的领头妖兵忽然说话了,“九命大人,你们还是先跑吧。” 狐九命眨眨眼睛,什么叫跑?现在明显是这边战斗力更强一些,为什么要跑,他还打算展现一下自己的战斗天赋呢,再说,就这么跑了,岂不是坏了他英名远播的好名声。 负责保护的妖兵似乎看出了狐九命的想法,其将手中的刀握的更紧一些道,“其实,我们的功力根本比不上九命大人,是王上临走前,特地交与我们专门克制你的方法,所以……” 所以,自己会一直他们追着打…… 狐九命瞬间变脸,银色的眸子里满是震怒,好嘛,他就说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差劲了,连区区几个妖兵都打不过,现在看来居然还是着了妖皇的道。这人居然想出这么损的主意来打压他,亏他那阵子还真的为此事伤神不已。 混战一触即发,根本容不得狐九命多做懊恼,负责保护南子木的一众妖兵已经与来着短兵相接。果不其然,他们方一与敌军交手便处于被打压的劣势,没一会儿便可以看到残肢断臂、眼珠鲜血满天乱飞。 默默为他们点上一排蜡烛,狐九命拉起身旁的少年便飞向了半空,现在看着底下众位妖兵的惨状,狐九命心中稍微畅快了不少。他哪管被虐的人是自己人还是外人,不管谁开罪了他,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顺手将手中的长鞭挥出,狐九命轻松抽飞一个长着死鱼一样眼睛的妖兵,转身朝王殿飞去。只要狐丘山的结界被攻破,那么整个狐丘山便处处都是混战,无论躲到哪里都不安全。若是狐九命自己一个人那还好说,现在他需要带着南子木,逃起命来就有更多的考虑,如此思量下来,便只有王殿最安全。 只要一时半会儿,云沧山的妖兵无法攻上山来,那么南子木就是安全的,更何况王殿之中另有结界,只要南子木呆在其中不出来,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待安排好了南子木,狐九命再趁乱离开狐丘山,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好在从天而降的妖兵不多,且又有大半被拖住,狐九命不费吹灰之力便来到王殿前,想了想,他最终还是带南子木回了寝殿,他记得寝殿中还有一个秘境,虽然他没去过,但南子木去过。只要将他藏在秘境之中,等妖皇回来就是了。 将大殿的石门关上,狐九命指着上面那一片倒挂着的青山绿水道,“你知道怎么进去对吧?” 南子木点点头,妖皇经常带他去那里,他知道怎么去,只不过眼前之人竟然没有去过吗?他以为第一次到那里去的人,一定是九命,那么好的地方,妖皇怎么可能不带九命去看看呢? 完全不知道身边的少年如何想的,狐九命腾空而起,直朝半空中倒悬的秘境飞去。要说妖皇也是够奇怪的,好不容易做个秘境,非要倒挂在房顶上,随身挂着难道不好吗?真是令人费解。 一道白色的阵法出现在眼前,直接将狐九命拦下,站在狐九命身侧的南子木见此,立刻伸出食指对上阵法的中心。在阵法与少年食指相对的瞬间,一道白光闪过,两人就出现在秘境之中,而他们下方就是一片碧波荡漾的大湖。 将周围环视一圈,狐九命便带着身边的少年落在了湖边,踩着脚下绵软的草丛,狐九命不禁感慨这个秘境还真大,似乎比之狐丘山都要大上一些,以妖皇那样放荡的性子,居然能做出这么幽静闲适的秘境来,也真是奇了。 南子木站在狐九命身边,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抱歉道,“九命,妖皇一定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先前才没有带你来的,你不要多想。” 狐九命神色愕然的看着一旁的少年,什么不要多想!你不要多想才对吧!连阵法都是需要你的触发才能打开,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什么吗! 知道跟眼前之人解释也解释不通,更何况狐九命懒得解释,他便直接张口将妖丹吐出来,放在手上道,“我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南子木看着狐九命掌心的圆珠,立刻意识到那是他的妖丹。只见混元透明的珠子中,有九颗蓝色的晶石在闪闪发光,显得十分动人,而南子木在看到狐九命的妖丹时,心中竟然不自觉的产生渴望,好像在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按捺住心中奇怪的念头,南子木道,“九命,你将妖丹取出来做什么,快放回去,不然你会死的!” 把急的快要跳脚的人按住,狐九命的看着对面认真的少年,知道妖皇的劫难来了,谁让妖皇明明是个情种,却偏偏看上了南子木这样的七情不通、六欲难辨的傻子呢…… “只要妖丹不受到损伤,是不会死的。”狐九命好心的解释道。 南子木听到这话终于放下心来,紧接着他便看到狐九命并拢双指,划向了手中的妖丹。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原本浑圆完整的妖丹便被劈成了两半! …… 狐九命喘了口气,尽量平复心口传来的剧痛,无论是什么妖,妖丹都只有一颗,若是受到损伤便必死无疑。只不过九尾狐妖是个例外,他的妖丹中包涵着九颗晶体,每一颗晶体代表一次重生的机会,只要妖丹中的晶体不被全部摧毁,那么九尾狐妖便不会真的死去,只是这样的机会只有几次,并不代表永生。 由于妖皇在狐九命的妖丹上种下了印记,狐九命想要摆脱妖皇的控制,就必须将妖丹上的印记去除。奈何狐九命法力不够,根本不能将印记去掉,便只能想出这样一个任性的法子,想来也是很不惜命的做法。 将带有妖丹中带有浅红色印记的部分递给南子木,狐九命面色有些苍白道,“吞下去。” 这妖丹交给谁都不妥当,只有交给南子木,狐九命才最放心,这么缺心眼的人,肯定不会霸占他的妖丹不还的。再说,因为这次分丹实乃逆天而行,狐九命也因此付出了三条命的代价,性命骤减,他还是有点心疼的。 南子木看着眼前的半颗妖丹,只见里面只有两颗晶体,而狐九命手中的妖丹中也只剩下了四颗,这妖丹一分就消耗了如此多的晶体,虽然南子木不知道这些晶体代表了什么,但总归还是会有影响的吧? 看看面前貌似没什么问题的狐九命,南子木担忧道,“真的没问题?” 狐九命懒得跟他啰嗦,直接抬手将妖丹塞进了南子木口中,紧接着便消失在这方秘境之中。现在既然已经获得自由,当务之急就是循着梦境前往北方,他一定要去那里看看,是否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最好道士没有在那里,不然遇上梦中的情形,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五十八章 秘制之药 花卿一路从云沧山往回赶去,他满心都是南子木的安危,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经跟上人来。 呼啸的劲风从身后传来,宗师花卿察觉到后立刻躲避,仍是被弯刀将手臂割破,流出血来。自从坐稳了妖皇的位置后,花卿就再没流过血了,现在情况让他觉得更加兴奋,想要将对面的男子赶尽杀绝。 伸手摸了摸手臂上流出的血液,花卿伸出舌头舔了舔道,“你找死。” 先前,玄生妖王见花卿迅速离开后,也很快摆脱了混战,悄悄跟在他身后。原本他还小心翼翼的与花卿隔着很远的距离,后来在发现花卿心事重重、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后,就立刻拉近了距离,并挑准时机,偷袭了花卿。 现在看着自己弯刀上沾染的血迹,再想到方信天为他所作的安排,玄生妖王冷声道,“找死?接下来就看看到底谁生谁死吧!” 花卿单手隔开迎面挥来的弯刀,心中略纳闷,他显然没料到玄生妖王有这般大的口气。以前他只看出此人阴险狡诈,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人脑子有病,难道他真的以为,能够偷袭成功,就能取他性命了?真是可笑。 被人拦路,加之此人还用南子木相威胁,再加之其胆敢毁了自己的衣服,花卿手下便再不留情,招招要取玄生妖王的性命。今日不将此人彻底留在这里,花卿这妖界之皇的名号可算白叫了。 将扑上来的男子打退,花卿抬手将长萧寄出,随后轻点两下,便可以看到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幻影,幻影中密密麻麻全是大小不一的兵器。只见花卿手腕翻转,整个天空都被刀剑之雨覆盖。 玄生妖王到死才明白,他实在是被方信天摆了一道,而他手中的长刀就是普通的长刀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克制妖皇的毒药。 身上被插满了无数兵器,玄生妖王身子一歪便从云头上掉了下去,而花卿则看也不看转身离开。花卿原本已经计划的天衣无缝,只要能够在神龙潭拿下玄生妖王,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结束妖界的混战。可是没想到,玄生妖王竟然仿佛未卜先知一般看透了他的计划,派兵偷袭狐丘山,这实在让花卿费解。在他看来玄生妖王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他身后有什么人,还需要仔细查探。 花卿到达狐丘山时,两方人马正战的酣畅,众人一见空中来人都是一愣,玄生妖王的手下见到他更是直接停了下来。现在妖皇出现在此处,代表了什么,莫不是玄生妖王已经败了? 站在半空中,花卿道,“玄生妖王已死,还有不从者,杀。” 此话一出,下方顿时安静下来,无人再敢动手。花卿一眼便看到了自己当日离开狐丘山时,安排下来保护南子木的妖兵,而那名妖兵身边却完全没有南子木的影子。 立刻从云头落下,花卿道,“南子木呢?” 小小妖兵什么时候如此靠近过王上,现在能够如此清晰的观察王上的俊脸,他不禁兴奋的有点哆嗦,并结巴道,“被……被九命大人带……” 不待他说完,花卿已经消失在他面前,因为花卿已经感知到狐九命的存在了,幸亏当日他怕狐九命私自跑路,在他的妖丹上种下了印记,不然现在他还真的不知道去哪里找寻南子木的踪迹。 瞬间出现在王殿之外,花卿随手解决了两个不顺眼的妖兵,就来到了寝殿。虽说他先前说的是不从者杀,但也没说过不顺眼的不能杀,这几个小妖出现在王殿附近,一定是来追杀南子木来了,绝不能轻饶。 轻车熟路的来到寝殿之中,花卿便看到自己设置在殿顶的秘境入口已经被破坏,而此时正有两名妖兵朝里面飞去。怒火中烧的将两人打回娘胎,花卿便纵身跃入了秘境之中。 眼前的景象令花卿震惊,他来晚了一步…… 进入秘境的妖兵都已经被南子木全灭了…… 苍白的脸上沾着血迹,南子木银白色的眸子里满是惊恐,他此生从未害过别人性命,就算现在被他所杀的是妖,他也会害怕。而且他现在的样子,被那个人看见了。 连忙低下头去,南子木将脸埋在胸前,声音细弱蚊虫,“别过来。” 花卿自然不可能听他的,而是直接上前,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抱在了怀中。虽然他很诧异为什么他种在狐九命身上的印记会出现在南子木身上,但现在这都不重要了,第一次杀妖的南子木收到了惊吓,将他安抚好才是正道。 被男子搂在怀中,南子木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他来不及去想自己身上肮脏的血迹会不会弄脏了他的衣袍,也来不及想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便直接趴在了花卿胸前。他不想动手的,可是他们非要扑上来捉他,他不过是反抗,是自卫,却把他们都杀了…… 感觉到怀中瘦弱的身子颤抖了几下,花卿便听到少年闷闷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我不是故意的……” 花卿拍拍少年的肩膀,安抚道,“我知道。” 花卿第一次没有自称本皇,可惜南子木没有注意到,他只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淌到了他的手上,黏黏的像极了血。轻轻抬起手来,南子木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看到满手都是竟是紫色的血液。 连忙推开花卿的身体,南子木抱着他的胳膊道,“你受伤了!” 因为走得急,花卿被玄生妖王用弯刀割伤之后,也没来及的处理,便来寻找南子木了,所以伤口便一直流着血。现在看到少年为自己着急的样子,花卿忽然意识到他是多么的机智了,就算这点伤口,分分钟就能痊愈,他也不打算这么做了。 让手臂上的血流的更多一些,花卿为了效果真实,便直接坐在了地上有气无力道,“本皇为了你都受伤了,还不快点找点药。” 南子木眼看着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男子,瞬间变得虚弱不已,也是吓了一跳,他连忙伸手摸向花卿的胸膛,并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子终于找到一个红色的锦袋。将锦袋打开,南子木从里面掏出各种瓶瓶罐罐来。这些都是上次妖皇带他去天界的时候拿的,听说是太上老君炼制出来的,有着疗百伤、解百毒的奇效。 南子木随便捡了许多出来,丹药几乎倒了满手,然后伸到花卿面前道,“快点吃下去。” 花卿愕然的看着少年手中多到快要滚出来的丹药,虽说这些丹药都是他抢来的,不要钱,但也不能这么浪费啊。再说,他本来就是装病,吃这么多也是浪费,用手指指拿着丹药的少年,花卿道,“你也吃些,压压惊。” 南子木闻言,乖乖吃了不少,花卿见此才将少年手中剩下的丹药吃下。咀嚼着口中的丹药,花卿的余光瞥到了散落在一旁的丹瓶上,只见其中一个空空的瓶子上写着四个字:秘制春/药。 难道……是先前从月老那里拿来的那颗?他记得确实寻了一个好看的瓶子收藏了,那个瓶子上也确实写了这么几个字来着。 “妖皇,这里怎么有点热。” …… 冥海上空仍是黑云滚滚,连日来,住在冥海附近的百姓都不敢随意出海了。原本民间便有传说,说冥海乃是地狱之海,在冥海深处便是地狱的入口,一旦过于靠近冥海,便会直接被勾魂的鬼差取了性命。 事实也确实如此,附近的渔民只要在近海捕捞,便没有什么危险,而那些妄图得到更多的人,一旦前往深海,便再也没能回来。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知道冥海的厉害,每年举行多次献祭,来让诸天神佛护佑平安。 这几日冥海之中忽然起了风浪,非但深海之中波浪滔天,就连近海处的海面也一直难以平静。巨浪拍击着海岸,将许多来不及拖走的渔船拍了个粉碎,狂暴的海风夹杂着灰色的海雾从深海向陆地吹拂,但凡被海雾沾染之人,无一不得了重病。 靠近冥海的地方已经属于夏朝的最北端,也是祖洲的一部分,连日来异样的景象,不禁让当地的官员担心不已。这里靠近冥海,本就颗粒不收,当地的百姓每年都靠出海捕捞维持生计,现在冥海作乱搅了他们的营生,自然也是掀起一大波动乱,再加上瘟疫的传播,就更加使得附近的百姓人心惶惶。 今日冥海上的风浪丝毫不见停歇,县丞便从夏都请了个术士来此,准备设下法坛,企求上天保佑,早日平了冥海中的风浪,好让渔民能够重新出海。 来者是个身着长衫,留着大把胡子的中年男子,其身后背着一个布包,手中拿了个长杆。长杆上挂了个破败的布条,上书:万事知。附近的百姓知道此事后都出来围观,他们不求此人能够知万事,只要他能知一事,将冥海上的风浪解决了就行。 中年男子来到后,先在县丞的陪同下在冥海边上查看了一番,其虽然未深入到海雾之中,却掐指一算找出了解决的办法。 受冥海风浪所扰的百姓见此,都是精神一震,紧接着他们便听到男子意味深长道,“冥海之中起风浪,乃是渔民对阎王不敬之故。只要能够凑出千两白银,百名五岁以下的孩童祭与阎王,便能平此祸端。” 第五十九章 摄魂法术 此处的县丞是个黄土埋半截的老人了,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有不信过。做了三十多年的县丞,只要冥海一出事,他就会去夏都请术士来此。而只要他这么做,过不了几日,冥海中的异常就会平复。 但眼前的术士要求古怪,又难以达到,一时间还真让他犯了难。千两白银倒是好凑,百名孩童去哪里找寻,更何况哪家又愿意交出自己的孩子去献祭呢? “先生,必须要如此?” 只见那先生捋了捋胡子,瞥了他一眼道,“必须要如此。” 周围围观的百姓自然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他们之所以靠捕鱼过活,就是想要自家的孩子过得好一些,终有一日能够离开这个穷困潦倒的地方,现在可好,为了冥海能够恢复正常,就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出去献祭,任谁也是不能答应的。 可是……不应又有什么办法呢? 宋青天眯起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他知道这些愚民是不可能不答应他的条件的,他们想要靠冥海吃饭,想要养活一家老小,就必须做出决定,而这个决定由他帮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将手中的长杆插在一旁,宋青天故作深沉道,“本人也知道大家的难处,但只要按照本人的方法祭祀一次,就能保此处百年无忧,这可是个极好的机会啊。” 此言一出,周围的百姓都是面面相觑,中年男子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一般,让他们觉得百年太平当真是来之不易,若是为此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狐九命站在村头不远处的柳树上,从这里看过去,冥海边聚集的人群,以及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男子分外显眼。暗暗在心中将那人鄙夷了一番,狐九命再次感叹,这世间不是所有的妖都坏,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好,像他这样的已经不多了…… 像宋青天这样,明明心术不正之人却修了个半仙,学了些法术,到头来还不是残害百姓。 轻踏脚下枝叶繁盛的柳枝,狐九命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季青的模样。只见他身披长袍,手持薄剑,顺便调整一下表情后,便面带寒霜的朝冥海边走去。 其实狐九命想变成季青很久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他无法想象一个人老是面瘫着是什么感觉,不说话也不笑,还偶尔管管闲事的人生真的有意思?眼下刚好看到一个十分碍眼的人,就用道士的模样来管管好了,如果道士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好事,一定会崇拜他的。 宋青天修行时日也不久了,可总是没有契机,早日升入天庭。他父亲曾经告诉过他,他祖父的祖父就是仙人,后来因为做了错事被打落凡尘,他祖父的祖父因此曾大力培养后辈,可惜的是,后辈中再也没有出现一位仙人承继后业。 从那时起宋青天便一直想要升仙,他认为自己乃是天生的仙人,只不过任他努力了大半辈子,他仍然只是一个半仙,而且仙术修炼的也十分差劲。直到后来,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一位高人指点于他,告诉他只要吸食五岁以下孩童的精血,就能轻而易举提升法力、飞升天庭。 起初他并不相信,仙人之身能够用如此污秽的手段达成,可是当他千年如一日的没有长进时,他的心终于还是动了。于是在某天夜里,他悄悄找来一个年幼孩童,并成功吸食了其身体中所有的精血,结果他的法力果然大有长进,比之艰苦修行而来的还要厉害几分。 从那以后,宋青天就爱上了这样的感觉,只要动动手指、牺牲几条性命,他的法力就能够得到迅速的提升,这样梦寐以求的生活令他沉沦不已。因此,当县丞找到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知道越是这样的地方,越容易得手,只要再努力一点,他一定能够飞升天界的,到时候这些孩童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 想到这里,宋青天再度将周围的百姓扫视一圈,只见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迷蒙,几乎像是睡着了一般。暗暗感叹梦中之人所传授的摄魂法术实在厉害,宋青天便再度开口道,“你们可愿意交出百名孩童祭祀冥海?” 他的声音仿佛沾染了让人向往的东西,连同县丞一起,周围的百姓异口同声道,“愿意……” 想到自己毕生的夙愿就要实现,宋青天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意,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只要将这百名孩童的精血尽皆吸食干净,他的法力一定能达到渡过天劫的程度,到时他若飞仙,便受万人敬仰! 周围的百姓似乎看不到眼前之人的癫模样,各各仿佛失了心一般,朝家中走去,他们只知道要将孩子带过来,要祭祀,要百年太平…… 就在冥海边不再热闹时,宋青天看到不远处有一白衣男子朝此处行来,看其样貌像是个道士,只是其身上散发出的冷冷气势,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再观其左手,只见那处拿的不是拂尘却是把长剑,实在奇怪。 喝声让来人止步,宋青天道,“这位兄台为何来此?” 对面的男子听到他的声音后,终于停在近前,单手拿起手中的长剑,轻轻擦拭一番道,“为民除害。” 宋青天只道男子是来解决冥海问题的,心中立刻松了口气道,“小道已经想出解决的办法,就不劳烦阁下出手了。” 男子闻言,用长剑挽了个剑花,直接指向宋青天道,“你有自裁的觉悟了?” 宋青天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怕是已经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了,为今之计,觉得不能让眼前之人活着离开此地。看此人年纪轻轻就修为颇高的样子,如今栽在自己手中,也算是他倒霉了。 习惯性的捋了捋胸前的胡子,宋青天暗自催动法力,盯着对面男子幽深的眼睛道,“兄台怎么如此说话,你我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又何必兵戎相见,有话好好说。” 只见对面的男子犹如没有听到一般,直接将手中的长剑执起,飞身刺向他的胸前。宋青天见此,下意识的向后躲去,若是平常人,只要与他对视,便会中了他摄魂的法术,眼前的男子竟丝毫未受影响,实在让他大吃一惊。 狐九命披着季青的模样实在难受,而眼前之人说话阴阳怪气,又会些奇怪的法术,不禁让他心生厌烦,便直接打算就地解决了此人。说起来此人的摄魂法颇有些名堂,若不是狐九命是幻化出来的模样,说不定就中了他的法术,正巧狐九命并没有显出本体,宋青天所用的法术才没有对他产生影响。 眼看躲不过去,男子手中的长剑即将刺入自己的胸膛,宋青天张口想要求饶,却不料眼前之人并不打算给他任何机会,而是直接将长剑向前一送,穿透了他脆弱的胸膛。 感觉到周身的力量开始流失,宋青天眼前一黑,便再也看不到世间的一切。尽管他不甘心,他还没有成仙,也没有受万人敬仰,他不想死。奈何生死由天,容不得他去思考,便在一瞬间让一切尘埃落定。 狐九命看着男子的身体缓缓沉入冥海之中,才变回原貌,像这样贪心不足、泯灭人性之人,他从来不会手软,若是道士在这里,估计连说话的机会也不会给吧。看着周围弥漫着的浓重海雾,狐九命朝某个地方望去,若是那里真的有什么,会是季青吗? 随着越来越靠近冥海,狐九命体内的悸动就越来越强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不敢睡,日夜兼程便到了冥海。现在身处冥海之中,他能够确切的感觉到一个方位,那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不得不选择靠近。 纵身没入浓浓海雾之中,狐九命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其实自从季青被方信天追杀时起,狐九命就冥冥之中有了感应,直到季青在冥海中受了重伤,被龙魂霸占身体,狐九命才做了那个可怕的梦魇。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于当初蟠桃盛会后,季青为了让狐九命补全魂魄,用自己的魂魄做引,才最终使得蕴神丹生效。如今季青危在旦夕,他体内所有的魂魄都由于龙魂的出现而陷入沉睡,便只有狐九命体内的一缕能够有所感应,这才引领狐九命前来冥海,以图相救。 狐九命消失之后,原本汹涌的海面开始慢慢恢复平静,仿佛原本可怖的场景都只是一场噩梦。附近的渔民在宋青天死后,身上所种的法术也自动消失,看着自己手中牵着的幼小孩童,他们无一不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心悸。 但就在他们返回冥海边,寻找那位道长,以求能够用其他法子平息冥海的震怒时,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平静的冥海,和已经渐渐退去的海雾。县丞站在众人身前,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想到定是仙人显灵解了众人的劫难,他不禁跪拜下来,恭敬的磕头道,“多谢佛祖保佑,仙人显灵啊……” 同一时间,宋青天死去之处,黑黝黝的海水翻涌几下,便再度恢复平静。沉沉的海面之下,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的尸体浸泡在海水中,微微颤动几下后便迅速变得干瘪起来,最终只有一具干枯的骨架彻底消失在海水之中。 黑暗中,一道红光从干枯的骨架上钻出,迅速朝冥海深处窜去。 第六十章 龙七太子(捉虫) 冥海深处,一座巨大的结界将正片大陆笼罩起来,几乎呈现出黑色的魔气在其中翻涌不停。而结界外面只有淡淡的灰色雾气,弥漫在周围,冥海之中几乎只有近海才有生命,深海之中,若有也只会是魔物。 一道红光从深海中一闪而过,它迅速穿过结界便消失在了黑色的魔气中。整片上古大陆一片寂静,只有轰隆隆的魔气在空中相互撞击,偶尔发出几声轰鸣。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季青在这片大陆上整整待了四天。这四天的时间里整座大陆都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兴奋,无数无处安放的魔气尽数在空中聚集,凝聚成巨大的风暴,朝季青体内罐去。 即便是这样庞大的魔气灌溉之下,季青的身体仍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只有他额前的仙纹有一半变为了黑色,显得十分诡异。自从龙魂占据身体之后,季青的魂魄便陷入了沉睡,由于刚刚经历雷劫,紧接着便遭到追杀,使得季青的魂魄变得脆弱。 连日来魔气的侵入,使得季青体内开始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魂魄,刚开始龙魂还并不那么强大,也没有吞掉季青魂魄的意思。随着这几日的壮大,两种魂魄开始在季青体内缠斗起来,季青的自主意识已经陷入沉睡,练就的仙魂便无人驱使,久而久之已经慢慢被蚕食了不少。若不是仙魂本就强大,季青恐怕都不能撑到现在。 上古大陆的中央处,破败的王殿顶上,两个相互依偎的黑色人影正看像这边。 白梦揉着自己胸前的长发,满脸媚笑的看着远处的场景。她虽然与十三皇子打赌,心中却并不相信那边的男子能平安渡过这十日,可是四日一眨眼便过去,远处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什么异状,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转而将手搭在男子胸前,女子的声音里夹杂着笑意,“殿下,此番说不定就是我赢了呢。” 龙彦也是看着远处的滚滚魔气,暗自惊讶,若是龙族中人或许还能承受的了这般多的魔气,可是一个区区三界之人竟也能做到如此,实在让他大吃一惊。不过,若他没看错,那男子额前点着的可是仙纹,就算是仙人撑到现在也该是极限了,如果不是有着仙体,那人肯定早已被过多的魔气撑破身体,做了无魂之鬼了。 鼻间发出一声冷哼,龙彦将女子的身体搂紧,不屑道,“这几日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两人站在空中,看着下方无尽的魔气从地面上升起,进而在空中汇聚,眼中都是有些渴望的。他们脚下的这片大陆,乃是上古时期的一片陆地,这片陆地在混沌未开之际,一直沉睡在无边海底,因而才汇聚着不同寻常的魔气。只要这片大陆存在,魔气便会源源不断从中升起,滋养着原本生在深海中的龙族。后来魔族与仙界大战,这片大陆才从深海中浮现出来。可是魔族一朝被灭,其中的魔气也没有了安放之处,只能盘踞在这座巨大的结界之中。 现在龙彦已死,只剩下一个凝形的魂魄,便再也不能吸收空中的魔气接受滋养,就算他想要用这些魔气来壮大自己,也只能将躯壳变化一番罢了,再也做不到原来那般,借助魔气,施展无上法力。看着远处的男子如此肆意的吸收空中的魔气,龙彦也只有羡慕的份。 就在此时,一道红光贴地而过,龙彦敏锐的发现,却仍来不及将那东西看仔细,白梦察觉到异样,贴着他的身子道,“怎么了?” 龙彦摇摇头,他并不能肯定那是什么,但那道红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了。即便每次大小不同,但那道红光的气息他却无比熟悉,每当闻到那股气息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心头一震。 其实在很久以前,他就怀疑在这座上古大陆上有别人的存在,可是任凭他将整座大陆翻遍,也没能找到那人的存在。而他之所以遍寻无果,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根本没有那样一个人的存在,要么就是那个人比他还要强大,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才对。 破旧的大殿中,散落一地的石块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上面积了厚厚的尘土。除了龙彦经常躺着休息的石椅之外,无论明珠珍宝、雕梁画壁莫不是一个模样。由于当时的战斗过于惨烈,整座龙宫的大殿被毁坏的七七八八,殿顶早已粉碎,石柱也东倒西歪,只有龙宫正中央的龙椅还算完整。 龙椅安放在石阶的尽头,椅背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长龙。长龙四爪皆立,目如明珠,仿佛活物一般狠狠的盯着这方世界。这里在落败之前,也是受万人朝拜的所在,现在落得这副荒凉模样,也不是前人所能够预料的。 随着一道熟悉的红光从殿外飞入,龙椅上盘踞的长龙仿佛吸食一般的张开了口,将那道送上门来的红光尽皆吞噬进去。在红光消失的刹那,椅背上的长龙龙尾轻摆,通体显现出红色后才慢慢恢复平静。 若是龙彦在此,一定会吓得跌坐在地上,任凭他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他一直要找的人就藏在龙椅之中。 这座大殿曾经是整个龙族之王才能坐的,就是龙彦最佩服的七哥配拥有的位置。魔界之王的选拔并不像三界一般,是通过文明的选拔产生的,每一届的魔王在诞生之时,都是要经历腥风血雨才能最终登上王座。而龙彦的七哥,在他还没出世时就已经坐上了魔王的宝座,他记得那时龙七不过才百岁的年纪。 然而,正是因为龙七生而嚣张跋扈、手段残忍,有着滔天的本事,最终才使得魔界在共工与祝融一战中,站在了与仙界完全对立的位置,遭到了上古诸神的讨伐,进而让整个魔界遭到灭族。 当初女娲补天之际,龙七一心想要一统三界,让三界全部沦为魔窟,便从中作梗使得三界之内的秩序完全混乱,甚至差点毁灭。终于上古诸神愤怒难平,虽然历经千辛万苦将龙七镇压、上古大陆封印,却也是付出了不少神佛陨落的代价。现在形成的新三界,之所以出现游离界也是因为那场打战的缘故。 龙彦躺在石椅上,不知为何竟想到了当日仙魔大战的场景,他可从来是个没心没肺之人,当初仙魔大战,他本应率领魔兵前去相助,却因为流连花丛误了时机,导致众多魔兵全军覆没,即便是如此,他也从没有后悔过。几日忽然想到仙魔大战时的情景,实在有些不寻常。 从石椅上坐起来,龙彦看像大殿中央,那里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异样,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对劲。今日的龙椅格外不同,到底是什么不同他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不同了,莫不是近日来房事过多,身体有些虚了? 就在龙彦暗自感叹身体大不如前时,原本应该一动不动的龙椅忽然动了,只见镶嵌在椅背上的长龙四爪一蜷,龙尾狠狠一摆,便生生从椅背上飞了下来。而伴随着长龙脱离椅背,整个大殿一颤就彻底坍塌了下去,露出下方巨大的黑色深坑来。 龙彦被突如起来的巨变惊呆,他躲闪着不断坠落的碎石,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半空中的金色迷你长龙。这龙的形态他再熟悉不过了,不是龙七才真的见了鬼,难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藏在此处,难道他没死! 回答他的是一道嘶哑的声音,半空中的金龙微微张口便吐出一句令龙彦浑身颤抖的话来,“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三界是我的!三界是我的!!” 伴随着龙七的话音落下,整个大殿彻底沉入底下,巨大的黑色坑洞出现在众人面前。白梦紧贴着身旁的男子,面色难看的看像下面深不见底的巨坑,在这里这么久了,她从来不知道龙宫的大殿之下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只见黑色的魔气滚滚而来,坑下仿佛一个巨大的熔炉,制造出源源不断的黑色气体,填充这方世界。龙彦看着下方可怖的景象,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对面半空中的金色小龙,莫非他躲在龙椅中,一直在吸收魔气?可是,龙七的真身被仙界之人带走时他是见过的,好像被关在了薪火之地才对,他没有本体怎么可能吸收魔气! 龙七重获自由,站在这方天地,即便有着碍眼的结界,他也觉得无比舒畅。当日一战,他一人与盘古大战了三百回合,两人各有损伤但都不至于毙命,可就在越战越酣之际,女娲竟用了七彩石相助盘古,最终使得他险些命丧当场。幸而魔族都有移魂之法,他在最后关头将自己的部分魂魄转移到龙椅之中,才侥幸存活到现在。 若非如此,他早就不可能在这世间,也不可能再次得到机会,完成一统三界的大业了!盘踞在半空中,龙七能够感觉到自己魂魄的所在,只可惜那具肉身早已被薪火之威炼化的几近破灭,只能在日后找一个更好的寄托,目前当务之急便是离开此处。 现在大殿已经被他毁掉,封印也已经打开,三界之内必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要他能够出了这结界,找到龙珠那个小家伙,那么一切就都能够重新开始。想到这里,龙七金色的眼睛转了转,便看向了那边身着白衣的男子,他知道这个人,就是他出去的机会…… 第六十一章 脱身之计 季青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地,身体不受掌控后,他的魂魄便被排挤到识海中的一个小角落。周围一片漆黑,只偶尔有几个光点闪过,让他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这种感觉季青还是挺熟悉的,先前在南海结界中,他被结界中的龙魂所困,因了钟馗上仙才能重回身体。现在身体的控制权再度被龙魂霸占,季青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不论他如何想要从识海中冲出去,都会有一个巨大的阻力将他推回,照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就会被龙魂掌控。 先前………… 季青呆立在黑暗之中,他想到了南海之滨发生的一切,那次他几乎是借着夺回身体的名义抱了狐九命,如果不是龙魂的缘故,他也许不会要了狐九命,因为那个时候他还记得什么是人妖殊途。但他并不后悔,反而庆幸自己当初那么做了,至少这样那只毛团就永远是他的了。 周围的黑气不断凝实,季青感觉自己所能存在的空间越来越小了,与龙魂一致的气息逐渐增多之下,季青能够看到自己的身体也仿佛染上了墨色,开始变得与平常不同,就连识海之中的气息也几乎对半分开,在中间形成一道黑白分明的界线。 直到前几日,季青才察觉到情况的异样,当初被方信天追杀时,他只想着避开狐九命的所在,往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去,慌不择路之下,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到了冥海之滨。这里的事情季青并非毫不知情,他曾听天上的仙官讲过,冥海之所以称之为冥海,始于上古,源于魔族,对于三界而言就是一个时刻可能发生变故的隐患。 三界之中无论人妖仙都不可轻易接近此处,这乃是三界中不言则明的定律,人人都躲着此处,仿佛里面藏着一个庞大的妖魔一般。季青也曾到过冥海,那时钟馗上仙还是他名义上的师傅,因为季青刚刚成为半仙不久,性子又孤傲冷淡,是个什么都不怕的架势,钟馗上仙才特地带他来此,让他看看三界中令人惧怕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两人立在云头,钟馗上仙伸出右手,拈出一个法诀后,便取了冥海中的一团灰色气体在掌中,并拿到季青面前,让他看看仔细。 季青见钟馗上仙轻易取了冥海中的雾气,心中不觉得如何,只道是众人皆是夸大了此处的可怕。这般想着,他便抬眼去看,只见灰色的气团正在男子掌中来回游动,每游动一分,那气团便壮大一寸,直到法诀中的空间后来容不下这气团时,它才在钟馗上仙掌心炸裂开来,并留下一道黑色的伤口。 那时季青就知道了冥海的可怕,但当他询问钟馗上仙那灰色气体是何物时,他却闭口不言,只道是个非常厉害的存在。 现在身陷冥海,季青才知道那时他所看到的东西就是魔气,而且是极其稀少的魔气,像他现在看到的黑色气体,其实才是真正的魔气。当初在镇妖塔时,季青避之不及被龙魂侵入体内,他也曾推测过那到底是何物,况且查看镇妖塔这么多年,他从没听人提起过镇妖塔下会镇压着什么东西。 一一思量下来,其实季青心中早已有了结果,那东西既然能够让天庭不惜一切封闭消息,又兴师动众建立多处隐秘的结界,必然不是普通的存在。想来从上古到三界,便只有一种东西值得仙界如此重视,那就是——魔。 也只有当日曾与上古诸神一战,险些将三界毁灭的魔龙一族能够有这样的脸面,值得仙界如此大动干戈。而且当初在镇妖塔下,季青看的清清楚楚,那可是三界之中所没有的真龙精魄。而这魂魄见到冥海中封印着的气体便这般癫狂,则更加证实了季青关于此处乃是上古大陆的猜想。 目前身在冥海深处,身体又被龙魂控制着,季青想要脱身简直如同登天一般,但让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龙魂壮大,那也是不可能的。思及此,季青立刻盘膝坐在原地,运转起体内的功法来。 说来季青手中所持的长剑乃是他的本命长剑,是钟馗上仙传授于他的珍奇法门,无论何时,只要他的意念所及,此剑便能够能够显出原形,而且长剑之威与季青的法力有着密切的关系,只要他的法力强大,长剑的威力也会随之增长。 而这柄长剑最大的威力便是自爆,眼下季青已然无法将身体换回,便只能选择这一条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忍受一只魔界的余孽用他的身子为祸苍生,更何况,日后若是被狐九命看见他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免不了会伤心吧。 季青原本就并不留恋人间,只是因为狐九命的缘故,他的生活才换了一番摸样。狐九命之于他,就像是一粒石子之于湖水,石子落下,湖水又怎么能平静,现在他即便舍不得,却也不得不做出决定。 双手之间呈现出两个明亮的光球,随着季青将全身的法力灌注其中,两个光球开始不断变大,不断变大的同时两者迅速靠近,最终融为一体,变成一个青色的圆球。季青手中法诀不断变幻,终于将胸前的圆球稳定下来。 长剑已然祭于身前,季青双掌相对,开始将胸前法力凝结的圆球压缩,只要将其压缩至鸡蛋大小,再灌注到长剑之内,这世间的一切便都与他无关了。 昏暗的结界之内,由于大殿坍塌而起的烟尘弥漫四处,没有了龙宫的镇压,无数魔气开始翻涌出来,并更加迅速的朝季青头顶飞去。这样的异象即便离得很远,也被狐九命看到,只见深海之中隐约出现了一块陆地,而陆地之上云翻雾涌甚是可怖。 如此可怕的场景加剧了狐九命心头的不安,他根本来不及提气抵御身旁缠绕不停的灰色雾气,就一头扎进了更深的海雾之中。随着越来越靠近冥海,狐九命能够感觉到这片海上飘着的雾气仿佛有侵蚀其他东西的能力,自他进入冥海以来,他体内的法力几乎消耗一空,现在全部靠着消耗晶核中的能力勉力前行。 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古怪,让狐九命更加担心冥海深处之人的情况,即便他还没有看到道士的身影,但他却已经能够察觉到道士的存在了,这样的感觉就仿佛印刻在灵魂深处一般,自然而然就带给他讯息,让他无法选择停下。 一片巨大的陆地出现在眼前,狐九命看到黑色的雾气在大陆上空翻涌,而陆地周围偶尔有黑色的雾气出现,但很快被稀释成灰色,四散开来。不知是九尾狐妖体质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狐九命方一出现在此处,周围的雾气便都自动汇聚过来。 瞬间被环绕起来,狐九命一面支撑着不被侵蚀的更多,一面朝眼前的这片大陆望去。 阴沉的天空下,荒凉狼藉的大陆展现在狐九命眼前。整个大陆上到处都是已经变成黑色的骸骨,残破的殿堂,以及碎裂的武器,而大陆中央处,正有狼烟滚滚般的黑气从其中冒出,不用仔细观察就知道那里便是黑气的源头。 缓缓靠近大陆,狐九命立刻感觉到了结界的存在,只是这里的结界似乎有些古怪,只限制其中的气体出来,却不阻止其他的东西进入。轻而易举的进入结界之内,狐九命来不及踏足脚下的远古大陆,便已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季青! 由于此时的道士已经吸引了所有黑气,狐九命方一进入结界,环绕在他身边的雾气就全部散开,仿佛飞蛾一般朝道士飞去。 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明朗,狐九命这才发现,在季青的头顶上方有一个巨大黑云。由于那里汇集的黑色气体已经太多,天空都开始呈现出浓稠之状,并时而闪现出一道乌紫色的电光。雾气翻涌间,一道粗如小臂的黑光从上方射下,直接将季青照在其中。 这样诡异的场景让狐九命心下一惊,他飞身想要靠近季青,却发现在季青周围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结界,阻拦着任何人的靠近,只有他头顶上不知是何物的黑气能够顺利进入。 “道士,你醒醒,你在做什么!快点醒来啊!” 狐九命无法靠近季青,便只能寄希望于能够将他唤醒。但无论狐九命说什么,坐在那处的男子都没有任何反应,只见除了其胸口时而起伏一下,证明他还活着之外,便在没有了任何动作。 将手中的银鞭甩出,狐九命毫不犹豫劈向将道士包裹起来的黑气,可是他的长鞭方一接触到黑气,便仿佛打在了威力十足的天雷上一般,立刻反劈了回来。 根本来不及反应,狐九命胸前便已经被划出一道血口,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这下麻烦了。虽然进入冥海不过才短短几个时辰,狐九命就已经看出这些黑色的雾气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任由季青这般吸食下去,必定会出大事,恐怕性命难保。 再度抬起头看着上方巨大的云团,狐九命纵身而起,飞身朝云层中飞去。黑色的气流旋转起来仿佛罡风一般,将一身青衣的男子卷入其中,狐九命任由气流拉扯着,很快消失在了云层中间。 第六十二章 要事在身 狐九命出现在这片大陆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这一瞬间也足以让其余三人发现。龙七脚下踩着黑色的魔气,盘踞在空中,他没想到上天对他是如此的眷顾。原本他还想着是否能够等那边的白衣男子彻底沦为龙魂的傀儡,再夺舍以求逃生,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 夺舍对于他这样的身子来说已经太过冒险,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与季青体内的龙魂一般,被彻底吞噬,失去自主意识。即便龙七有七八分成功的把握,他也不想冒这个险。但后来出现的狐九命就不同了,龙七一眼就看出他乃是九尾妖狐之体。 这样特殊的体质,即便在上古时期也是十分罕见的,对这一族较为熟悉的龙七,瞬间便想到了逃离此地的更好方法。 龙彦做梦也没想不到还能再次见到龙七,看着半空中仍有形体存在的金龙,龙彦才明白原来这个人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当初他之所以崇拜这个男人,就是因为他可与天争、敢与地较,比之他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现在看来,自己还真的没有看错他。 即便此时不过已经只是一团虚影,龙彦还是恭敬的跪拜下来道,“拜见魔王!” 白梦见此,也是立刻跪拜下来,想到当日这位魔王的威风,她竟然还会胆寒万分,一点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如今魔王再度出现,是否代表着魔族还未彻底覆灭? 龙七见两人万分恭敬的跪拜下来,龙尾轻轻一摆,便有两股黑气从其身后飞出,将两人扶了起来。金色的眸子将两人打量一番,龙七道,“你二人还算有些福气,经历了当日的屠杀还未散尽魂魄,如今本王终于归来,也是到了回报三界的时候了!” 当年之事龙彦也不曾忘记,即便他是个风流成性之人,过了这千年万年,他心中也是有恨得。如今龙七再度现身,出去的机会便立刻变得没那么渺茫了,现在只要能离开这里,他情愿让他并未染血的双手,沾满红色的血液。 周身的气势都是幡然转变,龙彦垂首道,“只要能够离开此处,臣弟但凭魔王吩咐。” 龙七催动脚下的黑云,从巨坑上方飘然而下,继而立在两人身前,抬首看着空中翻涌不停的墨云道,“就靠里面之人。” 方才狐九命飞身升入半空,后被魔气卷入的场景三人都是看的一清二楚,若是他们这样的魔魂被卷入其中,兴许还有挣扎出逃的机会,但那人的气息分明的妖,也没有带着半分魔族的气息,被卷入魔云中真的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龙七不是不知两人的心中所想,但他知道那人身为九尾狐妖一定不会死,而且那人非但不会死,或许还能从云层中逃脱出来,救得下方道士的性命。 龙彦与白梦即便心中疑惑,也没有问出,只是静静立在原地,等着龙七开口。果然,在一个呼吸的功夫后,龙七的声音飘荡在两人耳畔,“他必然不会死,你二人若是想走出这结界,就立刻化为魔气,躲藏到本王身下的黑云中来。” 两人一听此言,都是毫不犹豫化为两道黑烟,钻到了龙七脚下的黑云里。他们哪里管龙七用什么方法逃出此地,只要能够出去,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在这座封印的大陆上待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就想出去看看了,新三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未知,只要跟着魔王,他们相信很快便能回到原来呼风唤雨的日子。 狐九命被盘踞在周围的黑气拉扯住,直接朝黑云的最中心而去,狂暴的气流仿佛刀割一般从狐九命周围划过,不时割出道道血痕,而只要狐九命身上流出血液,便会立刻被吞噬干净。 尽量从妖丹中提出更多的法力,狐九命勉强保护住要害部位,以免自己在还没有救到季青的时候,就先血尽人亡。微眯起眼睛看向云团的中心处,若不是狐九命以身犯险主动来到这黑云里面,他也不会看到这般奇异的场景。 黑云中心远比其他地方更加平境,狐九命经历了最为狂暴的外围,终于得以喘息。只见黑云中心处有一片透明的区域,那里的空间仿佛被孤立出来,只有收到强大碾压而不破碎的黑气最终才能到达那处,并从区域的下方直接传送到季青身边。这也就代表着,狐九命只有听过周围黑气的挤压,才能最终到达中心区域,去到季青身边将其唤醒。 淡淡伸出手摸了摸脸颊上的伤口,狐九命瞅准一个气势最凌厉的黑气,便纵身飞了过去。若是平时,狐九命绝不会让这样有碍观瞻的伤口出现在他的俊脸上,但眼下他是一点法力都不想浪费。因为他知道,越早将季青唤醒,季青的危险就越少,若是迟了……他不敢想。 黑色的魔气仿佛有意识一般的吞噬着周围一切弱小的力量,而狐九命也十分自然被其吸收了进去。带在魔气的中央,狐九命能够感觉到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而随着那块透明区域的越来越近,狐九命可以看到自己藏身的雾气,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起来,几乎就要全部溃散。 被巨大的压力闷出一口血来,狐九命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半颗妖丹几乎要碎裂,而他的四肢百骸中全是麻痒的感觉。深吸一口气,狐九命尽量让自己不去叫出声来,眼看着黑云离那处的透明区域越来越近,几乎近在咫尺! 随着丹田中爆发出一声脆响,狐九命所在的黑气终于透过重重阻碍,进入了透明区域之中,并随着气流的涌动直接向下方坠去。撕裂般的疼痛让狐九命几乎背过气去,但他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朝下方看去。 那人的身影就在下方,狐九命只来得及调整一下姿势,便已经撞上了下方男子的身子。随着季青与狐九命双双倒地,仿若仪式般的灌输终于停止了,但无处安放的黑气却没有立刻消散,而是在空中不断的翻涌轰鸣起来,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如同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龙魂由于吸入了过多的魔气而陷入酣睡,即便这般大的动静都没有将其惊醒,只要能够感觉到无尽的魔气,他便没有任何有意识的举动。狐九命将季青抱在怀中,眼看着从天而降的魔气就要将两人淹没,眼中闪现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张口吐出半颗带血的珠子,正是狐九命的妖丹。只见被鲜血浸染的妖丹中,除了三颗完整的紫色晶核之外,还有一片零星的碎屑,正是方才狐九命进入那块透明区域时,身体不堪重负用掉了一条性命,这才会有一颗晶核破碎。 略微有些颤抖的将手中的妖丹祭出,并看着其在空中瞬间变大,狐九命搂紧怀中毫无知觉的道士,慢慢阖上眼睛。他乞求这次风暴过后不是身死魂灭,而是劫后余生,只要道士不死,他觉得从了他也没什么不好了。 一大片黑色的粘稠黑气,山崩一般袭来,龙七站在远处都能感觉到一阵气浪从那边升起,绵延数百里才停歇。强大的压力几乎将周围的一切掀飞,大量的尘土从地面升起,掩盖住那处的场景,如此浩大的声势落在龙七眼里,也不禁让他皱了皱龙须。 同一时间,狐丘山一片狼藉的王殿中,各路人马都已经到齐,只等着原本应该在王座上端着坐着的男子出现。可是左等右等都是不见人影,那些原本投靠过云沧山的妖王们,无一不面色凝重的看着殿上的王座,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只见上方的王座也是有些狼藉的,碧玉制成的椅背上多了数道刀劈斧砍的痕迹,显得分外扎眼。默默将头埋得更低,他们只祈求那些痕迹不是自己的手下干的,当然若是被查出来,他们一定先将这些没脑子的家伙送回老家…… 就在众人都在忐忑不安的时候,柳笙从殿外行来,其实他也没有找到花卿,他之所以现在过来不过是请这些碍眼的家伙先回去,等花卿回来以后再商定该如何处罚。 站在众人面前,柳笙道,“妖皇现在有要事在身不能亲临,诸位妖王请暂且回去,等候消息。”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纷纷退出了王殿。除了那些并未背叛的妖王,其余之人都是跑的飞快。妖皇此番不出现,实在是给了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只要不是立刻查探,他们便能够找出种种理由,掩盖自己曾经背叛的事实。 随着众位妖王驾云离去,狐丘山立刻变得安静下来,柳笙将再度空旷下来的大殿环视一圈道,“接着找!” 将所有妖兵都派出去后,柳笙也是皱着眉头走出了大殿,朝后山的方向飞去。不是他乱想,而是南子木也不见了,如果一旦与他想的那般,妖皇因为南子木不幸死去而殉情的话,那可怎么的了,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就在整个妖界都在惶恐不安的时候,正主正躺在绿草茵茵,小桥流水美丽万分的秘境中睡觉,而他怀中则搂着一个已经不省人事的白净少年。少年身上满是青紫色的痕迹,足以证明他遭遇了多么非人的待遇…… 轻轻翻了个身,妖皇的胳膊随意一搭就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半睡半醒的将那东西往怀中扒拉了一下,妖皇就打算继续睡。可也许是他扒拉的力道没有控制好,被他粗暴扯进怀中的东西发出一声模糊的喘息,彻底赶走了妖皇的睡意。 有些激动的睁开双目,妖皇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人,一想到自己梦中的情景终于成为现实,他忍不住将眸子眯的更紧,并肆意将仍然没有醒来的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这次的事多亏了太上老君,多亏了月老啊,若不是他们如此有先见之明的做药、偷药,他哪能这么容易就得到少年的投怀送抱啊。 纤长的手指拂过少年身上红紫色的淤青,妖皇不禁感叹这人的身子也太弱了,他不过轻轻碰了几下,就变成这样,不过这样看起来还真的挺带感的,让他不禁觉得又有些想要了。努力控制住自己禽兽的想法,妖皇最终决定还是来一个缠绵悱恻的叫醒吻好了,这样绝对能显示出自己对怀中之人的温柔、爱慕之情。 可是事与愿违,不等妖皇实施行动,他怀中的少年就醒了过来。 入目便是一张放大数倍的俊脸,南子木吓了一跳,想要伸手将面前的大脸推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听使唤了,一动便酸痛万分。而随着他的动作,酸痛万分的地方便不止这一处了,好像整个人都被拆卸重组了一般。 再度闭上眼睛,南子木喘了口气道,“怎么回事……” 第六十三章 仙魔之体 少年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侧,让妖皇有些心神荡漾,伸手将一旁散落的衣袍披在少年身上,妖皇将下巴放在南子木肩头,轻声道,“你要对本皇负责。” 负责?什么负责? 南子木听到耳边传过一道暧昧的声音,紧接着耳垂上便是一阵湿热的触感,让他浑身战栗之下,险些化成一滩春水。伸手捂住耳朵,南子木微微动了动身子,就感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流出,而那个感觉极为异常的部位……竟然是那处! 白皙的脸瞬间变得绯红,南子木支支吾吾说不清话,“妖皇……你……我……” 拖着南子木的下巴,妖皇道,“没错,你把本皇睡了,以后一定要对本皇负责。” 南子木被强迫着抬起头来,他银色的眼睛躲闪着,不敢与对面的男子的眼神相对。没错,他是喜欢妖皇,虽然妖皇性子不像旁人一般容易让人猜透,又有些风流倨傲,可是他与别的妖都不一样,与别的人也不一样。在他孤身一人的时候,也就只有他对自己最好,可是……九命怎么办?妖皇会为了自己这样恬不知耻的人,放弃九命吗? 到头来,一定还是自己勾引了眼前之人,才让他与自己睡了的。 心头一股郁结之气翻涌上来,南子木眼中隐约有些雾气,他只想光明正大的喜欢一个人,就算得不到也不能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可是现在……却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终于忍不住胸口的闷痛,南子木嘴角缓缓溢出一缕殷红,他看着对面已经有些模糊的人,断断续续道,“不可以,九命……怎么办……” 妖皇哪里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上一秒还在他怀中的少年,下一秒就吐血晕倒,而且晕倒前还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来,什么狐九命怎么办,他管他怎么办,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怎么办! 赶紧用衣服将人包紧,妖皇心中残存的那点小激情完全被怀中的少年吓灭,执起少年的手腕,妖皇挺翘的眉梢完全皱了起来。 原来,当初蟠桃会上妖皇在兜率宫偷了丹药后,就独自带着南子木去了化仙池。化仙池乃是凡间之人飞升仙界的必经之处,只要将身体浸泡其中,再辅以丹药,会很快治好南子木的眼睛。只不过,南子木并未经历雷劫,又不是仙人之躯,很难承受化仙池中的巨大灵气,若是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直接爆体而亡。 妖皇为了能够让南子木尽快恢复,便铤而走险让南子木服下自己的内丹后,再进入化仙池医治眼睛。这个法子最终虽然奏效,却将南子木的眼睛变成了银白色,看上去甚是妖异,而更重要的是,南子木的身体因为化仙池与妖丹同时作用的关系,已经被彻底改变,若不能尽快让其成仙或是成妖,那么他便活不过一年。 这件事妖皇没有告诉南子木,就是因为他存了私心,一直想要找一个机会,劝说南子木让他变成和他一样的存在。仙界规矩那么多,哪里有妖界自在,再说,如果南子木最后选择成仙,那他怎么办?会不会也会因为违背天道而被雷劫劈死! 于是事情一拖再拖就到了现在,如果不是南子木心中难过,一时间郁结于胸,又因为狐九命的妖丹在他体内,也许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现在可好,直接不省人事,让妖皇连问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着少年微皱的眉头,妖皇决定再私心一次,直接将他变成妖好了。反正他桀骜无礼的性子人人都知道,也就不差再做一次坏事了,只盼南子木醒来以后能不要太过恨他,若是那样的话,他的感情之路不就更艰辛了! 单手托于少年背后,妖皇右手掐诀,缓缓将体内的妖气朝南子木体内灌去。幸而南子木体内的妖丹是狐九命所留,不然必然能够撑得住妖皇霸道的妖气,只要妖皇控制妖气在南子木全身各处游走一遍,那么南子木就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妖,再也不是凡人之身了。虽然到时南子木没有妖丹,法力会低微到可以忽略,只要有妖皇在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随着妖皇掌中的妖气灌入南子木体内,他原本墨色的长发开始生长,一部分墨发也从黑色变为浅白,应得他苍白的面容更加妖冶之余,也增添了几分凌厉。能够使人妖化的方法有很多,但此时此刻,妖皇只能用着一种方法来为南子木续命,尽管这个仪式将会持续一段时间,同时也会消耗他的当行他也在所不惜,因为他怕迟了便来不及了。 冥海之滨,一艘渔船正停靠在礁石旁,船上来来往往都是船夫和普通百姓,他们正忙着将刚刚捕捞上来的海货搬上陆地。尽管冥海风浪才平息了一天,附近的渔民就等不及出海捕捞了,他们多做的营生本就是海口捞金,怎么样都是冒着风险的,自然不会在岸上空等。 乔三站在船头,看着手下人忙碌着将东西往下搬,心里格外得意。从今日捕捞上来的东西看,这次出海绝对是值了。因为前些日子冥海异常,众人都不敢出海捕捞,海中的东西因了这些天的休养生息,自然积攒了不少,这才会让他满载而归。 正当乔三琢磨着,再挑个好日子出海时,船上的一个船夫忽然怪叫起来,“海雾来了快跑啊!” 循着声音回头一看,乔三一个趔趄就从船头上摔了下去,只见远处原本灰蒙蒙的雾气不见了,只剩下滚滚黑浪从那处奔来,黑气所过之处,一切尽皆消失,就连渔民们放置在近海的桅杆也“啪”的一声折断了。 这般诡异的场景,乔三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他忙不迭从夹板上爬起,就要往礁石上跳。后面的黑浪来的声势浩大,如果不能快点逃到岸上,恐怕连骨头渣都剩不下,这般想着,乔三便感觉身子一僵,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黑色。 大片的魔气蔓延到近海,瞬间将一切都笼罩起来,原本还热闹非常的海岸,瞬间变得寂寂无声…… 季青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一片陌生的情景,而他仿佛掉进了一个深坑,周围被破坏的狼藉一片,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石壁。他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上力,整个人都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动弹不得。 他明明记得自己被困在识海之中,无法挣脱,为何现在忽然又回到身体中来了? 将自己体内的情况查探一番,季青愕然的发现,他体内的魂魄变得十分诡异,原本应该澄澈透明的魂魄有一半变成黑色,仿佛被人从中间切割开一般,一面毫无表情,一面却面露狰狞。意识到黑色的那半一定是魔化的龙魂,季青心下运转功法想要将其驱逐出去,却是感觉身体一阵剧痛,所有施加在龙魂之上的法力,全都分毫不差的传达到他自己身上。 不自觉的发出一声闷哼,季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魂魄竟然与龙魂彻底融合在了一起,那么从现在开始,他既不是仙,也不是魔,更不是凡人,而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体质——仙魔体。 如果季青记得不错,这种体质只在上古时期出现过,那时魔界与上古神族关系还未恶化,两方时而会有不羁之人进行双修,以提高各自的功力,而这样做的产物就是仙魔体。只不过,自古以来,能够成功之人寥寥无几,而真正有成功之人也早就在上古大战中战死。 此番侥幸成就仙魔之体,完全在季青的预料之外,他缓缓将心神退出体外,看向周围黑气弥漫的陆地。冥海深处竟然有这样一片大陆,实在出人意料,想必一定是上古时期封印在此处的吧。 季青躺在原地,他能够感受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慢慢恢复,到底什么恐怖的力量能够制造出这样一个巨坑,而他又身处巨坑之中,又是怎样才保住性命的?他记得在即将自爆的瞬间,他感觉到狐九命的气息了,那么强烈那么真实,难道都只是一个梦? 想到这里,季青艰难的转动脖颈,想要看看周围有没有狐九命的踪迹,他感受的那样真实,莫不是那只傲娇的狐妖终于来找他了。 左边……空无一物,只有焦黑的土地。 右边……也是一片焦黑的土地,只是多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季青的瞳孔瞬间缩小,狐九命! 原来他先前感知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毛团真的来找他了。拼命挪动僵直的胳膊,季青向着毛团的方向挪动,随着他的清醒,失去的五识也开始恢复,他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伴随着那股味道出现的,是血腥味。 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季青终于挪到毛团身边,由于毛团是背对着他的,他看不清毛团的伤势,便只能伸出手,打算将他揽进怀里。可是,他的手方一碰到毛团的身体,就看到一股紫色的液体从其身下涌涌而出。 季青有些慌神,他想要用手堵住那处流血的伤口,却是徒劳,他的手无论碰到哪里,毛团身上都会更多的血液流出来。躺在那处的毛团就仿佛一个破碎的娃娃,碰一下就会彻底碎裂。 伸出的手将那么僵在半空,季青脸色煞白的顿在那处,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将手伸到毛团面前,轻轻探上他的鼻间,触手间一片冰凉…… 第六十四章 何以为祸 季青在离开天庭的时候还想着,若是遇见狐九命,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再也不敢轻易离开他的身侧。可是没想到,下一次相见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形,这让他如何接受。 眼前的世界变得有些模糊,季青不顾毛团身上流血的伤口,轻轻将他抱在怀中。完全失去生机的毛团,不但浑身银白色的狐毛变成了焦黑色,连各处的关节也仿佛碎裂了,在季青移动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仿佛一个抽掉线的木偶一般,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反应。 再度将手探上毛团鼻尖,季青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接受原本还活生生待在他身边的狐九命,转瞬间便已经成了万丈红尘中的一个过客,他生命中的过客的现实。他不允许,他还想带狐九命回常乐都呢,他还没带他一起去天庭偷酒呢。 踉跄着从原地站起,季青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但他不想再留在这个的地方。黑色的魔气仿佛感受到了季青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纷纷退避开来,在这片上古大陆上显现出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 此时结界已破,季青仿佛魔界之人一般,在黑气环绕之中离开了这片大陆,直接朝南边飞去。他怀中抱着的毛团,除了身上的血液还在不断溢出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紫色的血液顺着季青破败的道袍流下来,滴入幽深的冥海中消失不见。 行走在冥海上,季青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周身半米之内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靠近,包括他刚刚成就的仙魔体,所吸引来的黑色魔气。 他知道一定还有办法,狐九命乃是九尾妖狐,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死去,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 正在此时,一旁灰色的海雾中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他并没有死。” 季青身子一震,立刻看向一旁,只见那处正有一座黑色的岛屿缓缓显露出来。岛屿之上黑气弥漫的程度仅次于上古大陆,而此时所有的魔气都仿佛有意识一般,让出一条路来,直接让季青看到了孤岛中央的男子。 感觉到一抹熟悉的气息,季青道,“你也是魔?” 莫风站在巨龟口中,看着对面即便狼狈,也不失气度的男子,心中也是十分震惊。当日季青被方信天追杀,从此处路过的情形他看的一清二楚。自上古大陆被封印以来,并不是没有人踏足过那处,可是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死了,眼前之人非但没有死,而且还修炼出了仙魔体实在让他觉得震惊。 当初在上古时期,他也曾与玉帝遇见过一次成就了仙魔体的大能,纵使他两人联手,也不能与其抗衡。只是他没想到,在如此机缘巧合之下,竟也会有仙魔体诞生。再度深深看了季青一眼,“我是不是魔你不必关心,倒是你怀中的狐妖颇有些危险,如果你不能在十二个时辰内将他的妖丹找回,那么他将回归天地,再入轮回了。” 季青听闻此言,立刻探手在狐九命脉上。还带着些许温热的身体上没有任何脉象,狐九命体内也只有半颗彻底破碎的妖丹,剩余的部分则不翼而飞。缓缓将手从狐九命身上拿下,季青觉得自己原本已经蜷缩成团的心脏又可以跳动了,果然是关心则乱,他方一看到狐九命重伤的身子,就完全没办法思考了。 在摸到狐九命没有一丝气息时,季青根本没有心思去查看他的丹田,也就更不可能发现他的妖丹竟有半颗不翼而飞。如今被人一语道破,季青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多不冷静,若是狐九命真的连妖丹都毁了,那么他是不可能有机会抱着他的躯体的,所有的妖只要妖丹不灭就不会死,而只要彻底死了,那便会化作几缕青烟,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再度看像对面的男子,季青不难发现他是被镇压在此处的,三界中这么多秘密,也不是他一个小仙能够尽皆知晓的,只是此人这么好心告诉他这一切,难道不是有什么目的。 “有话直说。”季青没有时间与此人闲聊,他还要为狐九命找回剩下的半颗妖丹。 莫风面上闪过一丝笑意,他毫不避忌的将已经彻底魔化的异色双瞳展现出来,让季青看个清楚,“对于现在的三界来说,仙魔体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如果不想与我一般被关在这里,出去以后就一定要小心行事……” 季青微皱着眉头打断男子的话,“这些我自然知道,如果阁下想说的只有这个,就此别过。” 眼见男子就要转身离开,莫风手指微动,便有一条黑色的长链出现在季青身前,刚好将其拦下。满脸笑意的看着季青回过头来,莫风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你既然能够练成仙魔体,先前必定是仙界之人,日后若见到玉帝,烦劳帮我带句话,就说‘结界已毁,冥海祸起’。” 眼神微微闪动,季青说了句“告辞”,就转身离去。而莫风先前拦在他身前的黑色锁链,根本没有碰到季青的衣袍,就已经碎成数段,继而化为黑色的魔气消散在空中。 莫风被困在冥海之前,女娲曾找过他,若不是他答应了那个条件,恐怕他也不会被镇压在冥海,而是直接化作几缕灰飞,消失在三界中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放不下那个人,如果他死了,那么那个人无论喜怒哀乐就都与他没有关系,他也再不能看到,所以无论是以怎样的姿态,只要他还活着就够了。 因此,女娲在提出将他镇压在冥海,同时看守上古大陆的结界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而此番上古大陆的结界破碎,所有魔气倾泻而出,三界即将遭受前所未有的威胁,正如女娲娘娘当初预言所说,魔王未死,劫难未渡。 莫风之所以让季青帮他传话,告诉玉帝冥海结界之事,就是希望他能够早做准备,小心保重。只要玉帝需要,即便让他离开冥海为他而战,他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季青一路从冥海之上掠过,凡他所过之处,没有任何魔气敢多做停留,而是纷纷退避开来。从魂魄的指引来看,狐九命的妖丹竟然就在不远处,这下便能够省去不少时间。季青一边像狐九命体内注入法力,一边小心将一颗金丹塞入狐九命口中,以确保狐九命的本体不会在找到妖丹之前坏掉。 如果季青感觉的不错,狐九命妖丹所在的地方就在狐丘山附近,难道当初狐九命离开天庭是被妖皇带走的?以当初狐九命的功力来看,根本不可能顺利离开天庭,这般细想下来,也就只有妖皇将他带走这一种可能了,可是毛团的妖丹为何会被分为两半呢?这种分丹的行为也是会损耗性命的。 知道这一切都要待狐九命醒来,才能得到解释,季青懒得再想下去,加快速度朝狐丘山飞去。迅速离开冥海飞入云层之中,季青眼中是满是冷意,最好能在狐丘山顺利找到九命的妖丹,如若不然,他定要让妖皇好好解释解释。 狐丘山上热闹非凡,无论大妖小妖都忙忙碌碌,行色匆匆。会出现这种状况,倒不是狐丘山出了什么大喜事,而是整个妖界的顶梁柱一夜之间不见了。当然,说一夜也不是很确切,确切的说,妖皇自从妖界混战结束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现身过。 柳笙满脸都是郁闷之色,他几乎将狐丘山所有妖兵都派出去了,都没有找到妖皇的踪迹。就连那些曾经倒戈的妖王们,也都为了能够将功补过,在整个妖界大肆搜寻过了,就是没有找到妖皇。再这么下去,说不得好不容易平复的妖界大战,又要开始了! 一个妖兵从远处跑来,看上去神色慌张,又有点激动,他见到柳笙就立刻跪拜下来道,“柳四爷,外面有个道士,说他知道王上的所在。” 这可是近几天来,柳笙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脸上头一次闪过一道看上去像是高兴的表情,柳笙就打算赶紧出去看看。可是不待他动身,便有一个长相俊美、身穿白袍的男子从天而降,看样子就是方才妖兵所说的道士。 将来人上下打量一番,柳笙道,“请问……” 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柳笙感觉一道风从自己身侧刮过,紧接着才是男子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跟我来。” 季青哪里还有时间在此做自我介绍,他满心都是狐九命,自然不会与眼前之人客气,而是直接朝上方的王殿中飞去。他在找到狐九命妖丹的同时,自然也是感知到了妖皇的所在,对于整个狐丘山之人都因为找不到妖皇,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表现,他表示不能理解。 朝一旁站着的妖兵丢去一个加紧防卫的眼神,柳笙就迅速跟上了男子的脚步。狐丘山的结界和守卫都非同一般,前面之人既然能够破开结界来到他面前,足以证明此人功力深厚,而且听此人的口气,竟然也是急着找妖皇,莫不是妖皇又做了什么应该天打雷劈的坏事…… 第六十五章 值不值得 柳笙跟在季青身后,没行几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紧,柳笙看了眼不远处的妖王大殿,终于还是忍不住从云头落了下去。 轻轻将靠在树干上的男子扶起,抱到一旁的石凳上,柳笙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出来了?” 被安放在石凳上的男子脸色煞白,两颊上却飘着些异样的红晕,看起来颇有些病态的美感。此时因为柳笙将他带到石凳上的关系,男子正微张着唇,喘着粗气,不过几步路便让他有些受不了。 不待将气喘匀,男子就抓住柳笙黑色的袖袍道,“找到……王上的踪迹了?” 柳笙将男子白皙的手拿开,安放在一旁,又随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来,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不要忘了吃。” 柳笙避而不答的反应,让男子心中焦急,只见其袖袍一挥就将桌上的瓷瓶打翻在地。瓷瓶跌落在地上瞬间碎裂,白色的粉末洒落出来,没一会儿就被风吹散。柳笙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紧接着就蹲下身去,将破碎的瓷瓶收了起来。 看着男子的侧脸,柳笙复又从怀中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放在桌上道,“桃溪,王上找到与否,都与你没有关系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男子侧脸上划过一道细细的水痕,水痕从眼角一路向下,直到掉入男子粉白的衣襟中消失不见。桃溪转过头,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的男子,眉眼间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啊,他与王上再也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了。 将面前之人轻轻搂在怀里,柳笙道,“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季青虽然行在前头,对柳笙的一举一动却都看的清清楚楚,现在他才明白,原来狐丘山这么多人都找不到妖皇,是有原因的,全都各自组队培养感情去了,如若不然妖皇就在王殿中,还会找不到? 无视王殿前值守的妖兵,季青身形一闪就从王殿正门飘过,进入了妖皇的寝殿。寝殿中黑色的冥石吸收着所有的光线,使得整个寝殿都昏暗异常,抬头看向殿顶,季青已经能够仅凭观察就看出其中端倪。 明亮的山水倒挂在大殿顶上,山水之间绿草悠悠、流水潺潺,当真是个栖身的好地方。尽管妖皇在为南子木疗伤前,就已经将秘境的结界进行了一番改造,但还是被季青以蛮力破开,来到了秘境之中。 妖皇借助狐九命的妖丹,已经成功在南子木体内凝聚出了一个模糊的光球,只要将这个光球稳定后,压缩在南子木体内,那么一个伪妖丹就成功制造出来了。而只有这个妖丹完全形成,南子木才能够承受体内过于霸道的仙妖之力。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凝练,妖皇的法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但最后凝丹的一步却迟迟不能成功,这不禁让他有些焦急。凝丹本就是改造身体逆天行事,自然不能耽搁的太久,时间一长南子木的身体吃不消不说,还有可能会对他产生反噬。 正当妖皇考虑要不要找个人来助阵时,一道白光闪过,季青一脸铁青的从天而降。季青之所以面色不太好看,就是因为他感觉到狐九命的妖丹,竟然在别的男子身上。而这个男子此时,居然还在凝丹! 脸上露出一抹讪笑,妖皇稳住手中的动作道,“道士,快过来帮忙,如果这次凝丹失败,你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妖皇之所以没有称呼季青为小半仙,就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出季青周身的气息变化,而且其额间那道赤红的神纹,正是他已经升仙的最好证明。 季青闻言虽然面色不好看,仍是走了过去,单手打在妖皇肩上让他借力。季青当然知道凝丹失败的后果了,轻则丹毁人亡,重则丹毁所有人都亡,无论怎样只要凝丹失败,狐九命的妖丹都会保不住,根本不用他考虑什么。 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滚滚法力,妖皇手中法诀突变,直接开始进行最后一步凝丹,现在有季青在,他就更没压力了。如果不幸出了什么差错,身后的男子也会拼尽全力来助他,更何况他也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毫不犹豫的将体内的法力灌注到妖皇身上,季青已经看到南子木周身升起一团白色的雾气,只要这些雾气能够尽皆收入其体内,那么妖丹便算是凝练成了。妖皇闭上眼睛,身心完全投入到凝丹之事中,透过法力的相对,他能够看到南子木丹田中的光球已经在一步步缩小了,而光球中那半颗晶莹剔透的妖丹,也缓缓从中退了出来。 整个光球被压缩起来的瞬间,一道白光从南子木体内发出,周围白色的雾气收到吸引,尽皆汇入其中。直到此刻,南子木体内的伪妖丹终于凝练成了。 妖皇双手变幻,将身前之人转了个体位后,直接将手心划破,滴血于少年额前。只见随着最后一道白光消失,妖皇的精血也缓缓渗入南子木体内。 这个动作季青还是蛮熟悉的,妖界之人没有婚约,只有契约,而刚刚妖皇所做的举动正是妖界之中最古老的契约。但凡被滴血之人,此生都只能有一个伴侣,那就是血滴的主人。看着妖皇趁人不备,直接将这么无耻的事情做完,季青也是暗暗摇头。 将手从妖皇肩上拿开,季青道,“把九命的妖丹给我。” 季青已经助南子木凝丹,妖皇当然不好意思一直霸占着狐九命的妖丹,再说,狐九命铤而走险、分丹脱身的事,他也脱不了干系。如果狐九命因为这个而有什么闪失的话,他估计也不会好受。直接将妖丹从南子木体内取出,递给季青道,“多谢了。” 迅速将妖丹拿在手中,季青盘坐下来,将狐九命从怀中拎出来后,就立刻将妖丹喂了进去。缓缓将法力注入狐九命体内,季青能够感受到其身体中原本已经失去活性的部分,开始渐渐恢复起来。而破碎的那半妖丹在与另一半妖丹相遇之后,立刻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缩小的妖丹,而妖丹中赫然只剩下了两个晶核。 让法力在狐九命体内游走一遍,季青才将心神缓缓退出,此时的狐九命虽然还是一只焦黑的狐妖,但身上大大小小的各处伤口都已经消失了,原本一动不动的身子,也开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妖皇在看到狐九命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那毫无生机的样子,就像已经死去了一般。先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让狐九命这般狼狈,而季青又是怎么找到狐九命的?莫不是与先前玉帝找他的事情有关系…… 再度将狐九命收起,季青见妖皇搂着怀中的少年、视若珍宝般的模样,不禁有些愕然。时隔数万年,这人还是陷入情网不能自已,果然不负其情种名号。想着还要去天庭一趟,季青道,“冥海中的结界已毁,魔气外泄,妖界也未必不会受到牵连,就此别过。” 说完,季青就转身离开了秘境。当日从冥海中出来,季青便答应了那人要去天庭,向玉帝告知一切。再说,魔气肆意,三界情况危急,季青心中也是有些担心的。 魔气外泄?妖皇目光一凛,却没有拦住季青多做询问。当日他便已经从玉帝那处得知了些许消息,现在看来,三界中的劫难与此番魔气外泄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他还要早做准备,妖界刚刚安定下来,他可不希望再发生什么事。 将怀中的少年抱起,妖皇也是起身离开了秘境,现在既然将南子木体内的妖丹凝练出来,等待妖皇的就是南子木醒来诘问他,他该怎么回答。不过妖皇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大不了就来个霸王硬上弓,反正他不后悔这么做。 将南子木放在寝殿的大床上,妖皇一手布下结界后,便转身离开了寝殿。这么多天没有现身,妖皇也不知道妖界的情况如何了。当然,柳笙在狐丘山帮他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从寝殿中出来,妖皇迎面遇到遇见两个妖兵,这两人一见妖皇先是一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他们找了这么些日子的人,竟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柳四爷不是说妖皇不在王殿吗?这是怎么回事? “柳笙呢?” 两名妖兵闻言都是跪拜下来异口同声道,“回王上,柳四爷就在不远处。” 妖皇循着两人的视线朝王殿下方望去,那处密林丛生只有一个长亭建在那处,还是当初南子木眼睛看不见、初到狐丘山的时候建的,为了他玩累了的时候,可以在那处休息一下。 纵身朝那处行去,不待妖皇落下云头便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只见石亭中一个身着粉白衣服的男子正坐在那处,容貌随丝毫未曾改变,身形却瘦削了不少,正是桃溪。 桃溪抬起头来,刚好遇上妖皇的视线,他忙不迭从石凳上站起身来,却因为腿脚无力而朝一旁倒去。柳笙站在桃溪身侧,长臂一揽就将他抱在了怀里,并冲半空中立着的男子道,“王上,我们会马上离开狐丘山。” 被男子搂在怀中,桃溪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妖皇冷淡的表情后,终于还是咽了下去,他本是自作孽,又哪里值得柳笙为他如此呢。转过头看向身侧的男子,桃溪道,“柳四爷,你不必为我如此,不值得。” 第六十六章 待我如初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柳笙没有低头,而是定定的看着对面一席红衣的男子,眼神之中的意图不言而喻。 妖皇以前并不相信白华的说过的话,现在看来,也许都是真的。目光闪了闪,妖皇道,“从今往后,本皇不想再看到你们。” 柳笙脸上闪过一丝谢意,紧接着也不再说什么,便搂起身旁的男子腾身而去。桃溪被男子的臂膀禁锢着,根本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被带离了狐丘山。 站在狐丘山外不远处的云层上,桃溪费尽力气,终于将一旁的男子推开。他踉跄的站在云端,白色的云霞从他颊边掠过,竟让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透明,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他不希望柳笙因为他离开狐丘山,如果这样,那么他身上背负的罪恶就更中了。 “柳……柳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你何苦如此!” 一席黑衣的男子站子云中,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对面男子单薄的身子上,生怕一阵风吹来,就将他带走了,“桃溪,你以前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桃溪身形一阵,不自觉的有些回避,他一步步的向后退,直到站在云头的边缘仍没有停下。当初的事他不想提起,那个时候如果来的人是他,那该有多好,可是偏偏是那个坐在王座上的人,偏偏那个人眼中从来都没有他。 桃溪站在云头,只要再度迈出一步,他便能从此处坠落下去,也许这样便能一了百了。柳笙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那件事他竟一点也不想提起,伸手将不断退避的男子从危险边缘拉回,柳笙道,“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难道这件事令你如此羞耻吗。” 桃溪摇摇头,“柳笙,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是你,那个人分明是……” “分明是谁,是王上?原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以为救你的是他?” 被捏紧的双臂传来清晰的痛感,伴随着痛觉而来的,是一阵酥麻的异样感觉,桃溪神智有些不清晰,他挣脱不开男子的禁锢,便只能低声呢喃,“是王上,救我的是王上,不是你,不是你……” 柳笙将男子低垂的额头抬起,露出其一双明亮的杏眼,就是这双眼睛,在那一晚迷离的望着他,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只是在那一夜之后,这双眼睛就再也没有看过他。柳笙其实是恨的,但是他不恨桃溪,他只是恨自己走的太早,让他误以为那个人是王上。 “桃溪,那夜坐在桃花树下,你说,桃花从粉到白就像一个人从生到死,你这一生,只渴求一个男子,始终待你如初。” 桃溪眼神迷离,仿佛看到了当夜的情形。那夜也是一个大好的时节,狐丘山后的桃花开了个遍,而他不过是个刚刚凝形的桃花妖,站在桃花树下看到了一离大人在雷光中神形俱灭,而王上就站在湖边,几乎来不及扑上前,就眼睁睁的看着原本活生生的人永远消失在自己眼前。 也就是那夜,桃溪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哭的那般声嘶力竭,哭的就像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被人生生挖走了。那个时候,桃溪就在想,此生他如果也能有这样一个男子陪伴左右就好了,那样即便是死了,仍有一个人能够永远的记住他,将他铭刻在心头。 那一夜整个狐丘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妖皇下令,将后山上藏着的那批千年酒酿统统搬出来,赏给狐丘山大小妖怪,而他本人也喝得酩酊大醉。也就是在那夜,桃溪第一次喝酒,便醉倒在长留湖畔。 迷蒙中桃溪看到一个一席红衣的男子,摇摇晃晃从远处走来。男子手中执了个硕大的酒坛,远远的便能嗅到其身上浓重的酒气。 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桃溪在男子即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悄悄伸腿绊了那人一下。随着“啪”的一声巨响,随着男子的身形倒在地上,其手中的酒坛也摔了个粉碎。被绊倒的男子好像有些发蒙,揉着额头站起身来,才看到坐在一旁正笑的一脸无害的桃溪。 桃溪也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月色被遮挡,又加上酒劲上头,他看不清男子的样貌。脚下一个发软,将还在蒙圈中的男子撞倒在地,桃溪伏在男子身上,嗅到了男子身上传来的味道,清香之中掺杂了一些酒味,一点也不难闻。 不自觉的打了个嗝,桃溪将身子挪到上头,脸颊贴在男子的下巴上,喘着气道,“今夜景色真好,这狐丘山的桃花开遍,分外美丽,只可惜他们只能维持片刻的美丽就会凋谢。”说到这里,桃溪将头抬起来,用迷蒙的眼神看着身下的男子,继续道,“桃花从粉到白就像一个人从生到死,我虽是个桃妖,却讨厌片刻美丽的东西,这一生,我桃溪只渴求一个男子,能够始终待我如初。” 感觉到身下的男子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桃溪将薄唇靠近对方,轻声道,“你能不能做那个人?” 回应他的是男子剧烈的动作,几乎不待桃溪反应,他便已经被男子压在身下。略带着就味的薄唇轻轻吻上他的嘴唇,桃溪被男子的温柔吸引,下意识的回应,两人唇舌纠缠、衣衫尽褪,完全贴在一起。 那个时候,桃溪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不过刚刚凝形,什么都没经历过,便只能随着男子的动作摇摆,就仿佛挂在男子身上一般。直到男子一个用力,进入他时,他才因为疼痛微微清醒了几分,这时他听到耳边传来男子略带情谷欠的声音,“好,此生我定待你如初。” 那声音仿佛一个梦魇,就那么纠缠住了桃溪,将他拖入一个满是古欠望的深渊,让他只能感觉到阵阵欢愉,再也感觉不到疼痛。直到现在,桃溪在迷蒙之中还能想起当日的情形,他清楚的记得,他醒来时,身上盖着的正是一席艳红的长袍。 可是眼前的男子,为何会知道那夜他所说的话。难道那夜柳笙碰巧也在那处,将那一切都看了个清楚?一定是这样的,如若不然,这么多年来,柳笙为何从未将此事与他讲清楚,而是看着他一点点将实现全部集中在王上身上,丝毫不做任何解释。 将已经重若千斤的手臂抬起,桃溪勉强将手臂撑在男子胸前,与男子隔出一段距离道,“就算你知道那夜我说的话,你也不是他,我可以为了喜欢的人不择手段,却不能允许自己移情别恋……” 柳笙将男子的手拿开,放在自己胸口,“你若永远不愿承认,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说罢,他轻轻拉起桃溪的手便从云头上跃下,柳笙能够看得出他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再不找个地方将药服下,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从桃溪被赶出狐丘山那日起,柳笙就知道了此事,并暗中将其接了回来。他知道桃溪愿意跟他回来,完全是因为王上的关系,而他为了能与桃溪待的久一些,更为了不让桃溪的美梦破灭,他才迟迟没有找出妖皇的所在。现在既然被王上知道了,他愿意与怀中的男子永远离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独自一人、亡命天涯。 季青带着狐九命离开狐丘山后不久,狐九命就醒来了,虽然浑身酸痛的紧,狐九命一睁眼看到季青的那刻还是忍不住一咧嘴巴笑了,他所做的一切终于没有白费,再次看到这个人的脸,他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心安,等他好了,一定要与这个人双修个昏天黑地! 将刚刚从衣襟中露出头来的毛团塞回去,季青一边朝天庭飞去,一边道,“风大。” 感觉到自己头顶传来的熟悉感觉,狐九命觉得自己少几条命还真挺值得的,而且这个人一定忘了他偷偷逃走的事了,到现在还没有质问他。一定是自己英雄救美男的事感动了他,果然自己还是英俊潇洒的吧。 想到这里,狐九命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会儿,这次再度到天庭一定要搞点丹药,这幅身子这么差,以后留给他英雄救美男的机会不多了,一定要多弄点保命的丹药才是,就算他不要,也要为道士偷点。 正这般想着,狐九命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是什么?!再度睁开眼睛,狐九命立刻看清了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了,那一团一团的、烧焦蜷曲的东西居然是他的狐毛! 立刻在原地一个扑腾,狐九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自己原本油光水亮的狐毛呢?原本银光闪闪的狐毛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英雄救美男的代价?这代价也太大了!道士!因为你我英俊非凡的形象全毁了,如果日后你胆敢流连花丛,我第一个阉了你! 再度从季青怀中探出头来,狐九命的眼光锐利无比,他那怒火中烧的视线让季青都有些诧异。不过一个转头的功夫,毛团的变化也太大了,莫不是自己方才将其塞进衣襟的动作太粗鲁了…… 单手抚上毛团焦黑的狐毛,季青道,“怎么了?” 第六十七章 行尸走肉(捉虫) 被人用温暖的掌心抚摸着,狐九命银色的眸子眯了眯,忽然觉得有点享受。整个狐的气势一下子弱下来,狐九命用余光表达着自己此刻的想法:道士,你得负责! 季青明明白白的看清了狐九命眼中的意思,手下的动作更轻,他将已经彻底变成碳球的毛团塞回怀中道,“外面风大。” 被塞进怀里的毛团瞬间炸毛,但无论他怎么扑腾,却再也不能从那人衣襟中钻出去。外面风大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不应说我会负责吗,风大到底什么意思!瞬间狂躁的狐九命隔着内衫与用力的挠了季青几下,却不料用力过猛,没挠到季青不说,自己爪子上的毛还掉下来不少。 可怜的望着残留在季青内衫上的焦黑色狐毛,狐九命欲哭无泪,都是因为这个人自己不仅破了相,还掉了毛,如果自己变成人形的样子也破相了怎么办,那道士铁定是要移情别恋了啊…… 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狐九命周身白光一闪,原本焦黑的狐毛便开始慢慢变回银色,他决不允许自己破相,这关乎他的尊严和骄傲!眼看着全身的毛色开始变得斑驳,并有逐渐变为全银色的倾向,狐九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自己果然是真命天子,不会轻易破相的。 可就在狐九命高兴过头时,内丹中仅余的一点法力尽数用尽,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金光闪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在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了自己身体的惨状,那一块黑一块白的狐毛夹杂着,活像被人放火烧了一般,只不过烧的有些不均匀,仿佛比没用法力恢复之前更丑了! 夏都之中,王座上的男子垂垂老矣,虽然其臃肿的身子还如往日一般硕大,但其浑浊的双眼显示着他已今时不同往日。只不过尽管男子的身体大不如前,眼中对于永生的渴望却还是明显的,他看着堂下站着的年轻男子,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 “方天师,你既然已经从冥海归来,想必定是拿到了长生不老药,只要你将丹药呈上,朕封你食邑三十、黄金万两,并给你加官进爵,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何?!” 话说到这里,夏皇的脸都因为充血而有些发红,他喘了口气才继续道,“方天师,朕待你可谓是仁至义尽了,你可要想清楚。” 方信天此时躺在竹椅之中,由于上次在冥海中受了伤,他的身子还没恢复完全,于是就端着架子直接躺着上了朝堂。这金碧辉煌的地方他可是没有丝毫畏惧,再说,这次回到夏都,他已经不再满足现在的状况了。 知道上面的男子乃是擅用权谋之人,说出那番话的目的乃是先摆上好处,再让他忌惮,为的就是能够得到长生不老药。既然此人这般迫切的想要做他的傀儡,那么他自然不好意思拒绝了。 “陛下多虑了,这长生不老药本来就是为陛下所求,我又怎么可能将其私藏呢”说罢,方信天挥手,让一旁俊美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匣来,呈到堂上,“陛下,这就是长生不老药。” 夏皇将玉匣从一旁的宦官手中接过,毫不犹豫便将其打开,在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什么危险、什么忌讳,一心只想着能够快一点得到长生不老药,此生他不想就这么结束,后宫中的万千佳丽、皇室中如山的珍宝他都没来得及享用,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打开匣子的瞬间,夏皇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阵芳香,只不过闻了一下,他便感觉到身形一阵,精神都仿佛好转了许多。定睛一看,只见匣子中只躺了一枚白玉般的圆珠,圆珠表面散发着莹白的光泽,将整个匣子都照的有些亮了起来。 夏皇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指,夹住匣子中的圆珠放在眼前。单单看上去这颗丹药就非凡品,透光空中的亮光,夏皇浑浊的眼球中,一个半透明的珠子显现出来,竟是半点杂质也无,“方天师,这果然就是传说中的长身不老药吧。” 方信天点点头,“若是陛下不信,我愿意为陛下试药,只不过……这长生不老药天下间只这一颗……” 夏皇到底还是老谋深算、性情多疑,他用指甲从圆润的丹药上掐下一丝,递给一旁的宦官让其吞下后,才道,“朕怎么会怀疑方天师的本事呢,只不过万事还是要稳妥为上。” 一旁站着的宦官毫不犹豫将丹药吞下,夏皇看的真切,那宦官在吞服丹药后,面上立刻闪过一丝白光,尽管那道白光迅速一闪而过,却还是被夏皇发觉。他不过掐下一丝让这位宦官服下,他便能够显示出返老还童的征兆,那么这丹药绝对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了! 大手一挥将丹药填入口中,夏皇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回到年轻时的英勇模样了,到时别说是夜御数女,就是纵横整个夏都的花楼,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游走全身,夏皇从皇座上站起,看着自己已经长满周围的双手开始一点点变得白皙光滑,就连肥硕的身体也开始收紧,变得精壮起来。 这就是返老还童的感觉!夏皇扬天长啸一声,紧接着将已经宽大的龙袍抛下,并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新袍子呈上来,一一换上。看着自己在铜镜中年轻俊朗的模样,夏皇止不住脸上的笑意,他梦寐以求的日子终于来了,谁说天道不可违,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方信天看着上方已经状若疯狂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既然那人如此享受这样的感觉,那就让他多体验一番吧,到底也是人间的帝王,占尽了天地灵脉,一下子将其撼动少不得会引起天界的注意,还是一点点来比较好。 想到这里,方信天微微从藤椅上支起身子道,“陛下,服用长生不老药三日后,才可行房事,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若无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府养伤了。” 夏皇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此时一听到方信天的话才回过神来,他整了整发冠才道,“此次能够得到长生不老药,全凭方天师的本事,明日便要设下大宴普天同庆,不如方天师就暂时歇在宫中,待大宴过了再走吧。” 方信天哪里不知道夏皇的心思,却也没有戳破的意思,直接点头答应下来。于他而言,无论在那里都是一样的,就凭这个仿若纸糊一般的皇宫,还拦不住他。 一行人被安顿在了皇宫西殿,这里靠近夏皇的寝宫,又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此时能够为方信天收拾出这样一个地方,也是为难夏皇了。 被人抬着进了正堂,方信天倚在藤椅上,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了那个将丹药呈给夏皇的男子。男子站在方信天身边,一动不动形如雕像,此时看来才发现其中的异样,那人竟也是一名傀儡,只不过男子的神韵与旁人不同,眉眼之中显得更加灵动了一些,想必在生前还是有些法力的。 方信天抬起手来,让身旁之人搀扶着下了竹椅,紧接着便在正堂中的软榻上躺了下来。这次受伤虽说已经用近千妖兵的精血补足,但到底还是伤了元气、动了真魂,不是轻易就能补全的。 抬手将一旁的男子拉在身侧,方信天盯着男子细长的脖颈道,“玄生妖王,你一定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吧。” 被拉到在软榻旁的男子一动不动,任由方信天咬上他的脖颈,紫色的血液从男子的脖颈上流下,显得其苍白的肤色更加诡异。原来,那日在神龙潭一战,方信天一直躲在暗处,他本就没有打算助玄生妖王应得妖皇的位置,也就根本没有在那柄弯刀上涂抹什么秘药,交到玄生妖王手上的弯刀,不过就是柄比较锋利的普通弯刀罢了。 方信天真正的目的,乃是希望能够得到玄生妖王的肉身。且不说玄莽一族的血脉有助于补血疗伤,单单玄生妖王的功力,就足以让方信天恢复大半的元气。当初挑起妖界之中的混战,方信天也是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念头,因此,那日神龙潭之战,方信天一直在等机会,等一个可以直接控制玄生妖王身体的机会。 也正如方信天所愿,那日妖皇毫不留情毁了玄生妖王的肉身,顺便将其体内的妖丹也搅了个粉碎。但由于妖皇急着去寻找南子木,便没有在意身后的情形,就在那一瞬间,方信天便得了机会将玄生妖王的尸体收起,并用魔龙一族的秘术将他的身体保留完整。 现在的玄生妖王,就是一具行尸走肉,除了体内被及时保存下来的精血还蕴含着大量的法力之外,便没了其他的作用。而方信天之所以留他在身边,就是随时准备吸食他的精血,弥补自己法力上的损耗。 随着一股股血液流进自己的体内,方信天喉头微动,就吞咽了数口,这种感觉太棒了,简直让他爱不释手。因为方信天及时将玄生妖王体内破碎的妖丹封印,玄生妖王体内的精血就能够不断重造,来满足方信天的私欲。 紫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方信天终于餍足的推开嘴边的男子,喘了口气道,“能够留下这具身体,也是你的幸运。” 说话间,方信天看到一阵金光从堂前眼前闪过,消失在内堂的门帘之中,在那一刻,方信天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吸血吸多了,出现了幻觉。那道金色真的好熟悉,像极了主人…… 第六十八章 十殿阎王 立刻推开身旁的男子,方信天几乎追着那道金光进了内堂,他本是龙珠,即便占了凡人的身体,凝练出半个魔龙的躯壳,却总是不会做梦。任谁都无法想象那种想要见一个人,却连梦中都无法见到的悲哀,如果不是眼前忽然闪过这道熟悉的金光,方信天怕自己连主人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珠帘被迅速掀开,在空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此时正值傍晚,方信天挥手将内堂所有的蜡烛点亮,将周围的一切都照了个清清楚楚。 镶满了金银玉饰的屏风立在内堂正中,烛光洒下,使得一抹黑色的影子,清晰的浮现在屏风之上。只见那团黑色的影子上有着盘踞的龙尾,飘荡的龙须,以及逼人的气势,在整幅水墨图上宛如活过来一般。 方信天难掩眼中的震惊,他几乎下意识的跪拜下来,声音尖利的不似人声,“主人!” 屏风上的影子仿若在水中游动一般,摆了下龙尾,紧接着便有一道无形的手将下方的男子扶了起来。感受着来自对面的熟悉气息,龙七道,“你竟已经收集了三枚真龙惊魂,真是出乎本王的预料。” 在龙七心中,他躯壳中的五处精魂才是他重生的关键,至于只是精魂的承载品的龙珠,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他竟是错了,一枚小小龙珠竟然也能够集齐精魄,即将凝聚成完整的魔龙之体。 重又站起身来,方信天眼神痴迷的看着空中的黑影,当年就是这个人带他踏遍上古,将整个蛮荒搅得昏天黑地。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人在他心中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任何人不能对其有一丝亵渎! “主人,您终于回来了。属下终于能够与您重新融为一体了。” 方信天抬步上前,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原本他还计划着待他收集了所有精魄,就前往冥海将主人救出,可主人毕竟是主人,根本不待他出手,就已经从冥海中逃出来了。现在只要两人再度融为一体,那么他就可以再次享受原本畅快淋漓的生活了,就能够永远与主人在一起了。 可是不待方信天靠近屏风,便已经被一股力量止住了脚步,他不解的抬起头来,只见屏风上的黑影已经渐渐有些不清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龙七是怎么离开冥海的,他自己最清楚了,为了帮助那只九尾狐妖抗下冥海的魔雷,他也算是拼上了半条性命。现在虽然用了些计谋,侥幸逃出冥海,他的目的还远远不止于此,他想要将整个三界全部变为魔窟的愿望,已经从一个简单的想法,变成一个不能不做的执念。 以他现在的躯壳已经不能再度统帅魔兵,而且他也不能轻易脱身,若是轻易离开那处,他啊少不得要神形俱灭,彻底消失在三界之中。现在看来,与龙珠合体并非良机,让他替自己办些事情,倒还是非常有用的。 从身后甩出两个身影,龙七投射在屏风上的黑影瞬间消失,只剩下其阴沉的声音飘荡在内堂之中,“有什么事,尽可以找他们。” 无尽的等待只换来短暂的相遇,方信天来不及阻拦,只能看着主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他知道只要主人还存活在这世上,终有一日还会与他再见。 龙彦的记忆只停留在冥海之中,被魔王收起的瞬间,此时骤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不禁暗暗将周围的情况打量一番。只见周围雕梁画柱、金碧辉煌的,比之荒凉的上古大陆来好了可不止千百倍,莫非自己已经被魔王带出结界,来到了三界之中? 再看下方站着的男子,虽然生的一副凡俗模样,身上的气息却让他无法忽视,竟然带着魔王的精魄! 就在龙彦四处打量时,方信天也从短暂的重逢中回过神来,看着空中一男一女。在目光相接的瞬间,他已然认出了两人的身份,“龙彦?白梦?” 龙彦既然察觉到了男子身上的气息,自然不敢怠慢,立刻从空中落下来,虚虚在空中行了一礼。尽管眼前的男子气息并不纯正,却与魔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可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龙彦再次谢过魔王!” 从龙彦的话语中,方信天便知道是主人将两人带来的,虽然方法他无从得知,但主人将两人留下,定然有着不同寻常的目的。 将与主人重逢的欣喜尽数掩盖下去,方信天施施然在一旁坐下,冲两人道,“我并非主人,但却是主人身体的一部分。主人既然将你们从冥海带出来,就一定有所嘱托吧。” 龙彦听着男子的话,低垂着的眉眼中满是惊喜。他并没有将重点放在眼前之人不过是魔王的一颗龙珠上,而是放在了后半句话上。他真的从上古大陆中出来了!他终于重获自由了!这么多年的禁锢,他终于可以彻底摆脱了! 跪拜在龙彦身旁的女子,身形也是止不住的颤动,她乃是魔界最风流的女子,这些年来,她受够了只看着一个男人,尽管龙彦有张英俊的脸,也能够夜夜满足她,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寻找新鲜刺激的想法。现在终于离开冥海了,这三界中的男人还不是任她挑选…… 堪堪将心神收回,龙彦恭敬的回答男子的问话,现在就算眼前之人不过是魔王的一颗龙珠又如何,只要能让他离开冥海,任他在三界中施为,不论是听从谁的命令,他都没有异议,“魔王交代,冥海结界已破,想要龙宫下的魔气尽皆四散出来,需要有五个基点。至于是哪五个,魔王并没有交代清楚,想必您一定知道。” 方信天微皱眉头,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手下的梨木椅子,五个基点?莫非……是天界在人间设下的镇妖塔! 季青原本打算直接前往天庭,告知玉帝冥海中的一切,却不料路上突生事端,让他不得不在凤麟洲停了下来。此处已经极为接近常乐都,远远的还能看到常乐都高耸的城楼,从半空中向下看去,季青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着黑白相间的袍子,混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头顶带着的珠帘也是黑色的罪孽凝聚而成。此时正端着本厚厚的书册,圈圈点点,愁眉不展。 这个人季青并非不认识,反而有些交情,当初他作为半仙捉鬼降妖的时候,不能不跟这人打上关系。只不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仍然是十殿阎王中最弱的那个。而且看这人的面部表情,就知道又遇上什么难办的事了。 如果只是因为看到了下面之人,季青必然不会停下,因为即便他此刻七情六欲已然补全,却还是那副冷淡的性子,想要让他主动搭话的人,估计只有狐九命一个,至于下方那人,实在还没有那么大的颜面。 季青站在空中,透过白色的云层,他刚好能够看到下方男子挥笔在生死簿上画下。朱红色的笔迹一个交叉,就将一人的名字覆盖。若是正常情况,只要被十殿阎王在生死簿上划掉的名字,就将永远消失,而名字的主人也会从阳世抽离,去往阴间。可在朱笔画完的下一刻,那个名字却再度浮现了出来,明明白白的摆在生死簿的最上方。 阎王要人七更死,怎会留人到五更,这句话季青听了数次,像下面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凡人的生死怎会连阎王都无法掌控,这样的情况到底代表了什么? 正在此时,下方一直无法理解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只见其将手中的生死簿往怀中一揣,就打算回去复命。 师千百撩起头顶的帘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帘子底下一张苍白异常的脸,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从几日前就不断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因为所有人都自动选择避开这个差事,总殿阎王便只能派他前往凡间查探,可怜他堂堂十殿阎王,现在却只能做些到处跑腿的活!他没什么脑子是人尽皆知的,既然大家都知道,为何还要他出来丢人现眼,真是令人郁闷。 正当他打算拍拍屁股走人时,半空中传来的一道声音,差点将他吓瘫在地。 “怎么回事?”声音的来源自然是季青。 师千百好不容易看清半空中男子的样貌,这才扶住发软的双腿,长叹道,“小半仙,你不要神出鬼没的吓人!我胆子很小啊!” 季青从半空中下来,瞥了眼还在大口喘气的男子淡淡道,“我又不是总殿阎王,你怕什么?” 师千百缓过神来,在啊松了口气的同时,毫不犹豫将怀中的生死簿掏出来,放在季青眼前,一脸谄媚道,“小半仙,快帮我看看!总殿阎王说,今日若是查不清此事,就不给我吃饭了……” 推开贴在自己面前的惨白人脸,季青将视线放在面前的生死簿上,生死簿上定生死,这些被划掉的名字,若是能够不断的重新出现,就代表着这些人不老不死,不再受到天道的制约,莫非成了仙? 第六十九章 生死之簿 师千百撑着额头,满面愁容的看着身旁的男子,如果季青能够帮他想个好法子,把这诡异的事情解决掉最好了,倘若不能,等他回到地狱,还不知道要被总殿阎王如何修理呢?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总殿阎王真的是他亲兄长吗! 季青的手指从生死簿上划过,他指着最上方的名字道,“此人应该就在附近,怎么不见黑白无常将他带来?” 师千百也是凑过去看,在看到生死簿上黑白分明的三个字时,他狠狠摇了摇头,“此人并不在附近,虽然生死簿上显示出了此人的方位,但我派遣命黑白无常搜索附近时,却一无所获。” 将生死簿重新扔回男子手中,季青道,“此人定然在附近。”不知为何,季青的手指在划过生死簿的瞬间,便冥冥之中有所感应。虽然并不真切,却让季青觉得那人定然在此附近无疑。 师千百也是半信半疑,他乃是生死簿的主人,季青如何能够从上面得到这些个凡俗之人的信息,再说,他此次出来查探,整个巫溪城的百姓都多多少少有些异样,并不只是这一个人而已,找到这个人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就在师千百决定打道回府的时候,原本站在他身旁的男子,左手间流光一闪,就将不远处的一棵千年古木竖劈开来。凌厉的剑气从师千百发顶穿过,将其头上戴着的头冠都震得一颤,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硕大的树干从师千百身旁轰然倒地,并在原处掀起一阵烟尘。 这么大的动静吓得师千百捂着头顶的官帽,脸色越发白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更令他震惊的是,季青居然不过抬手间就劈开了一棵数人环抱的大树,法力已经远超过他了。 就在师千百还在震惊中时,冷静出手的男子已经一个动作,潜入到烟尘之中去了。季青先前觉得有人在附近,并非空穴来风,而刚刚他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若是方才没有看错,那棵树后藏着的,就是生死簿上那个应死未死之人罢。 掠过几缕烟尘,季青终于看清了树庞的一切。稍微有些杂乱的草地上,一个头戴毡帽,身着布衣的男子正仰面躺在地上。男子双目圆睁,仿佛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而其从头到脚只有一处伤痕,那就是额间的一道红线。 季青探手在男子鼻间,已经感觉不到一丝气息。季青方才出手时并没有留手,一来因为此人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二来其藏在树后不知有什么图谋,因而季青方一发现他,便直接出手了。 指尖弹出一道白光,季青很快意识到此人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身上非但没有任何仙妖特有的东西,就连他猜想的魔气也没有分毫,难道是他判断错了? 正在此时,一道黑色的气体从男子身后的断木中升起,在半空中飘荡了一下,就朝季青扑来。季青本就站在离男子较近的地方,一时之间便没有躲闪,任凭那黑色的气体进入了他的体内。 在黑气消失的瞬间,季青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块金色的绢帕,一下子变成金色后又恢复原样。师千百刚刚靠近,就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实在让他受惊不小,只听得他怪叫一声道,“小半仙,你没事吧!” 季青摇摇头,指着地上的男子道,“你且打开生死簿看看,此人的名字是否还记录在册。” 师千百顺着季青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地上正躺着一个新鲜的尸体,尸体上阴气与阳气环绕而生,明显是刚刚死去,难道刚刚季青出手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人?为何刚刚用生死簿查探时,他什么都没发现? 不解的打开生死簿,师千百顺手翻到第一页,只见上方第一行的名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人的名字。怎么回事?现在勾魂什么的难道已经没用了,必须要亲自动手才能取走凡俗之人的魂魄了?以后这么危险的工作他真的还能再做下去吗! 师千百感知不到魔气的存在,自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他只以为是生死簿出了问题,却没想到这些凡人早已不是普通的凡人。 季青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如果他可以轻易将此人杀死,黑白无常未必不能。即便他两人功力比不上他,联起手来也应该能够强行勾取此人的魂魄。黑白无常也在附近失去踪迹,莫不是与这些魔气有关? 将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巫溪城,只见月色的掩映下,整座城池只有些许灯光亮起,其他部分则完全被淹没在黑暗之中。偶尔空中传来几声更鼓之声,倒是显得整个城池更加宁静了几分。 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毛团,季青在感觉到狐九命还在睡梦中后,才对身旁的男子道,“我要去城中看看。” 师千百身子抖了抖,其实他是不想去的,但是季青话中的意思很明显,要么现在什么都没查到的回去复命,要么跟他一起去城中打探一番。现在黑白无常没有从城中出来,师千百也不敢一个人回去,要知道总殿阎王交代过,不准他一个人单溜,等不到黑白无常,他是绝对进不了冥界的大门的…… 一脸苦相的看着季青,师千百望望头顶高悬的明月道,“现在已经是子时了,两个时辰之后。若我们还查不出原因,你陪我回一趟冥界怎么样?” 现在的师千百已经不寄希望于黑白无常身上了,在他看来,那两个人天天就知道斗嘴,干正事的时候就没人比他们跑的快,还不如找个新靠山,让季青罩着他。到时候,就算不是跟黑白无常一起回去,总殿阎王也会以看在季青的面子上,赏他一顿晚饭的! 季青知道师千百是出了名的怕兄长,想必这次出来,也是总殿阎王特意安排他出来历练的。如果他私自将黑白无常派出去,并且与那二人走散了的事被总殿阎王知道了,少不得要吃上一番苦头。但季青哪里管的着这些,现在他更关心的是,这座城到底怎么了,城中的百姓已经有多少人受到了魔气的侵染。 眼看着身边的男子已经腾空而起,师千百连忙将手上的东西往怀中一揣,就跟了上去。虽然没有得到季青的回应,但他也打定主意跟着季青了,因为现在别说他一个人去找黑白无常了,就是让他一个人回冥界都有些困难。就在刚才,他夜观天象,忽然发现他看不到封鬼门的存在了,找不到封鬼门,他怎么回冥界啊…… 随着两人身形的消失,月色被阴云笼罩,原本被季青用剑气劈开的地方,有细弱发丝的黑气涌出来,这些黑气集结在一起,形成一股小指粗细的魔气。这股魔气方一出现,就迫不及待的钻入了一旁已经冰冷的尸体之中。 只见魔气消失后不久,原本应该一动不动的男子,就在月色下缓缓坐了起来。男子双目漆黑一片,十指甲盖也已经化为墨色,其在远处坐了会儿,便很快爬起来朝树林中走去。 师千百跟在季青身后,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什么动静,更加没有发现,其怀中踹着的生死簿上,原本已经消失的名字,复又呈现了出来。 灰色的平原上,四处都是隐隐蒸腾的火焰,只是因为周围温度过高的缘故,这些火焰并不那么明显。在薪火之地,永远没有黑夜的降临,天空永昼,行走在薪火之地上空,玉帝已经能够感觉到丝丝炎热侵入周身的结界,向他袭来。 自从接到太上老君的符纸,玉帝就一路从冥海之滨赶了过来,他知道如果不是遇上了生死攸关的险境,太上老君是不可能向他求救的。只是,太上老君为何会在薪火之地被困呢?薪火之地的火种乃是炼丹之人最为熟悉的,即便无法完全控制也不应被困才是。 将破日神镜取出,玉帝用其轻轻一照,就打开了薪火之地的结界。一道火红色的墙壁瞬间出现在平原尽头,玉帝收回铜镜,立刻一个纵身消失在了无尽的火焰之中。 迅速从火海中穿行而过,玉帝没有感受到一丝太上老君的气息,周围的不灭薪火与往常一样,不停的燃烧着,偶尔喷出一道火舌,妄图将经过此处的人永远留下。挥袖将数道火焰拦下,玉帝能够感觉到薪火之地的火焰要比先前狂暴了许多。 一整条布满火焰的长廊行过,玉帝终于看到了已经完全断裂的飞桥。只见整个用灵石筑起的长桥已经彻底塌陷,数百米的距离内,所有灵石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两头还残留着些许没有被破坏的灵石仍矗立着。 站在飞桥的一端,玉帝下意识朝下方的熔岩中望去,只见那里已经有许多白色的薪火遍布其中,许多纯度够高的不灭薪火已经聚集起来,在不断的灼烧着什么。 神色顿然一凛,玉帝能够看到那处隐约有个人影,尽管那人比之先前要瘦削狼狈了许多,而且又在重重火焰的包围之中,但这些并不阻碍玉帝将其辨认出来。怪不得先前一直没能察觉到太上老君的存在,原来他被不灭薪火重重包围了,估计再不救他出来,那把老骨头就要与不灭薪火融为一体了。 第七十章 生门死门 太上老君现在的状况,几乎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了,如果他现在的模样被以前他嘲笑过、讥讽过的人看见,指不定要笑上几天几夜才够。只见其原本因为长久不见阳光而微白的脸,此时已经变成了接近黑色,而其长长的白发披散在身后,在反复被汗水打湿,又被薪火的热度烘干之后,变得蜷曲凌乱。 一席灰色的炼丹袍,已经被烧去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刚刚能够遮挡住重点部分罢了。太上老君此刻的形象,比之凡间的乞丐还要狼狈几分。 调用起全身的法力,在身体周围凝聚起一个透明的结界,这已经是太上老君今日遭遇到的第五波焚烧了。按照他的经验来看,今日的不灭薪火还有两波,而他怀中的丹药已经一颗不剩了。 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太上老君知道自己这次是一定要交代在此处了,符纸已经传递出去许多天了,却没有一个人前来救他,想必定是无人收到。就在太上老君走神的刹那,一块袍角从结界中掉了出去,并迅速被烧着。 明显的热度灼伤了太上老君的神经,让他立刻反应过来,但仍然是一阵手忙脚乱才将那块袍角割下,扔到了结界之外。眼看着原本灰色的布料,在热情的火焰中瞬间化为灰烬,太上老君开始后悔自己没事到此地来作甚。 一道颜色接近于透明的火焰从一旁的山壁上游走过来,它仿佛感觉到了太上老君的存在,并想要将他炼化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在炽热的岩浆中缓缓游动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道火焰已经向这里靠了过来。 太上老君原本还在负隅顽抗,却忽然感觉到原本灼烧着自己的火焰一下子退开了,周围的热度也降了一些。随着视野变得开阔,太上老君看见除了他所在的黑色礁石之外,到处都是火海,紫色的、蓝色的火焰正飞快的从他身边逃离开来,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心中正有些纳闷,太上老君忽然看到自己的正前方,有一道气流样的东西朝自己扑来,而那道气流所带来的热度,是前所未有的,在距离他还有几百米的时候,他就能够感觉到自己勉力制造出来的结界已经开始融化了。 已经变得有些焦黑的皮肤开始刺痛,太上老君能够看到自己的皮肤仿佛脱水一般,开始迅速变得褶皱起来,而其丹田中的法力,则如同沸水、迅速沸腾起来。再也无法支撑的吐出一口血雾,太上老君能够看到自己刚刚吐出的鲜血,瞬间被扑面而来的热流,吸收的一干二净。 就在太上老君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时,一面古朴的铜镜出现在他面前。眼前一道白色的光芒闪过,铜镜在为他抵挡住焚身火焰的同时,也将他吸入了铜镜之中。 薪火之地的火焰都没有意识,它们只是凭着本能行事,在看到自己想要吸收的东西不见时,它们立刻转而围攻刚刚出现的另一样东西。只要能够提升灵阶,无论是同类还是别的什么,它们都不会放过。 炙热的火焰瞬间将铜镜包围,只见已经开始扭曲的半空中,一道古朴的铜镜微微颤抖几下,就如同一缕青烟,迅速消失在了半空。只剩下无数火焰,燃烧缠绕成一条巨大的火蛇,带着毁灭天地的力量从岩浆中升腾起来, 玉帝催动法诀,让破日神镜飞的更快,就是刚刚的一个动作,已经让破日神镜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再看下方狂躁的不灭薪火,若是不能立刻离开此地,恐怕连他也会被困在这里。 一道黑色的虚空裂缝出现在眼前,玉帝微微抬手,就将从其中飞出来的破日神镜捏在了手中。单脚踩了一下断裂的石桥,玉帝的身形开始在岩壁之内迅速后退,他能够看到不远处的火蛇已经从谷底冲了出来,迅速朝这边逼近。 热风从颊边穿过,玉帝可以看到不灭薪火所过之处,无论何物尽皆变成烟尘,这不禁让他想起当日女娲娘娘说过的话。她说,“不灭薪火乃是生命之火,但生命之玄妙就在于生死轮回,因此,不灭薪火不单单是三界的生门,也是三界的死门,只有将不灭薪火的秘密完全掌控,才能真正的确保三界无忧。” 挥袖打出一道法诀,将迎面扑来的不灭薪火拦下,玉帝这才纵身一跃出现在了灰色的平原之上。 火红色的结界出现在脚下,玉帝从指间挤出一滴精血,滴于其上,并迅速作出法阵,将已经打开的结界重新封印。由于破日神镜被不灭薪火损毁,玉帝才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封印结界,就在结界缓缓关闭的瞬间,冲破法诀的火焰瞬间扑击在了结界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几缕白色的火焰从缝隙中钻出来,再度扑向空中的男子。 玉帝神色一凛,挥挥袍子便将这几缕火焰收了起来。若是在薪火之地内部,玉帝是不敢这么做的,但现在结界已经封印,这些火焰不过是无源之水,再也不能吸取周围的能量壮大自己,这才轻易被玉帝收了起来。 将破日神镜再度祭出,玉帝朝空中的神镜一指,便有一道人影从镜面中飞了出来。那人虽然狼狈非常,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老脸上却堆满了狂喜,太上老君被收入破日神镜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终于渡了这劫,被玉帝救了。 不管不顾的跪拜下来,太上老君哪里还记得自己比玉帝的资历还老,一心只想着答谢玉帝的救命之恩,“多谢陛下相救!” 玉帝将已经一把老骨头的太上老君扶起,顺便掏出一件古朴之极的衣服来,递到太上老君手上道,“先把衣服换上。” 伸手接过衣服,太上老君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衣不蔽体,完全是一副凄惨模样的,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玉帝面前。仍旧有些黑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太上老君知道这次自己的老脸算是丢尽了。 迅速将手上的衣服换好,太上老君便随着玉帝离开了薪火之地。两人知道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更何况太上老君身上受了些伤,实在应该先找个地方修养一番才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极西之地,随后就在附近的一座荒山上停了下来。由于这里靠近薪火之地,即便此时乃是初夏,这座山仍是一片荒凉、寸草不生。 玉帝在从云头落下之后,就立刻将整座荒山与外界分隔开来。一道不显眼的华光闪过后,整个荒山仍然是一片寂静。在凡人眼中,这座荒山与平日无异,但只要靠近者,都会在山脚下绕上数圈,就再度回到原地。 从怀中掏出一瓶金丹递给对面之人,玉帝便坐在原地,打坐起来。从当日接到太上老君的符纸,到现在两人一起离开薪火之地,玉帝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他能够感觉到,这次的事非同寻常,恐怕与破日神镜的预兆脱不了干系,只盼着此事能够与冥海中那人无关就是了。 太上老君接过金丹,便立刻吞服下去,此时他体内的仙源接近枯竭,满身的创伤又没有痊愈,这样的惨景,使得他根本没有机会来挑拣瓶中的丹药。 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暖流从丹田内涌出,并迅速游走全身,太上老君掐诀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他从服下丹药的瞬间,便已经知道这瓶中的丹药乃是他亲手炼制,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服用自己炼制的丹药,真是再好不过了! 周身的伤痕迅速消失,面色也恢复成原来那般,太上老君知道此处并非疗伤的最佳场所,一切事宜还等着一旁的男子决断,便从原地站了起来,走到正在打坐的男子面前道,“陛下,薪火之地中所困的魔龙……只剩下了躯壳。” 玉帝心头一震,忍不住睁开眼睛道,“你看清楚了!?” 太上老君点头,“在我看到魔龙只剩下躯壳时,整根镇龙柱上的残躯就全部碎裂了,龙魂恐怕已经消失很久了。” 当年镇压魔龙七太子时,玉帝也参与了,他亲眼看着女娲娘娘将其镇压在薪火之地,并用破日神镜种下封印。从那时起,已经有数千万年的时间,他曾数度前往薪火之地查看,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魔龙怎么会只剩下一个躯壳了呢?还是当初镇压魔龙时,根本只是镇压了躯壳而已?! 如果龙魂早就不在薪火之地,那么会在哪里?冥海中的上古大陆也被封印,其中的魔气也尽数被镇压在其中,若是魔龙的精魄不在其中便好,若是其已经悄悄潜入,镇妖塔下的封印岂不是会岌岌可危…… 想到这里,玉帝脸上的表情难以判断,他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三界的安生不过是阴谋之下的泡影,真正隐藏在其中的,是一个从上古就埋藏下来的危机。而被困在冥海中的那个人,只因为一个魔字,就生不如死的熬了这么多年,真正的魔却丝毫没有被困住,反而正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身体之外的气流开始乱窜,玉帝的衣袍被掀起又落下,他对一旁面露担忧的人道,“回天庭。” 第七十一章 黑白无常 凤麟洲位于整个夏朝的正中央,其余各洲则以拱卫之势将其围起,即便是夏都所在的祖洲,都不过位于北侧罢了。起初方信天对于这样一种排布并没有多加留意,可是直到龙彦将主人的一番话传达出来,他才意识到这其中的秘密。 三界之内,除游离界以外,天界与凡间都是盘古开天辟地以后,创造出来的。而凡间帝王的都城,都是聚集整个凡间大气运的所在,必然会在整个凡间起运最盛之处。但偏偏夏都却靠近冥海,偏居一隅,完全没有气运亨通、天地护佑的景象。 反而除却夏都之外,其余五大洲占据着更加有利的位置,并在各洲的都城之中建造了镇妖塔,由仙界之人严加看管。若是镇妖塔中没有其他的存在,那么仙界为何会对其如此重视,而且这无座镇妖塔的摆布,明显各成犄角、相互拱卫,现在看来,竟然另有他意。 将视线转移到镇妖塔上,方信天知道他必须有所行动了,主人既然吩咐下来,他定要在主人回来之前将所有的事情办好。于是,方信天当夜就离开了夏都,并留下了几只傀儡暗中监视夏皇,而龙彦则没有跟去,他变作方信天的样子,仍待在了西殿之中。 夏都所在的祖洲虽然也有镇妖塔,但方信天明显没有去查探的意思,在他看来,只要将常乐都中的镇妖塔解决,其他几座将不攻自破。到时候冥海中封印的魔气冲天而起,遍布整个三界,他与主人就能共谋大业了…… 月色下的男子,化为一道黑色的影子急速行过,方信天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与主人重新在一起,虽然先前不过匆匆见过一面,主人就离开了,但这不禁给了他希望,他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主人能够毫不犹豫与他融为一体。 在这般强烈的愿望驱使之下,方信天在天还未亮时便已经进入了凤麟洲,并来到了晏城山外。从云头落下,他能够感觉到浓浓的妖气从山中散发出来,尽管被结界遮挡了一些,却还是被他察觉出来。 方信天记得,当初就是在离此处不远的月河城遇到季青的,可是就是因为他的一时疏忽,最终让季青在冥海中不知所踪,而他也不慎被打落冥海。再度站在山巅之上,方信天开始明白为何季青身体内会有龙魂的气息了,或许当初就是在附近,季青吸收了无处可去的真龙精魄也不一定。 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方信天虽然猜到季青是在此处得到了龙魂,却不知道,龙魂真正被镇压的地方就在镇妖塔中。世间之事皆是无巧不成书,方信天此行势必要将镇妖塔的秘密,暴露在众人眼前了。 就在方信天悄无声息潜入镇妖塔之际,季青也在巫溪城中结束了早饭。将面前的瓷碗推开,季青放下手中的筷子,打算将怀中的毛团叫起来,一起吃点东西。 师千百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看到季青已经吃完了,连忙又用竹筷夹了许多阳春面塞进嘴里。此番动作都只是他下意识的表现,以前在阎王殿的时候,总殿阎王总是嫌弃他吃的多,让他控制饮食,好不容易能够有个畅快吃东西的机会,他不想放过。 季青将怀中的毛团掏出来,抱在怀里,并伸手将毛团身上已经被揉弄的十分凌乱的狐毛理顺后,才捏了捏狐九命耷拉在脑袋旁边的耳朵道,“九命,醒醒。” 狐九命自从眼前一道金光闪过之后,便陷入了半梦半醒之中,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全是金色的世界里,也能够偶尔听到季青的身音,却总是睁不开眼睛,好像身体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一般。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狐九命环顾周围,才发现原本将他环绕起来的金色,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开始缓缓褪去,而道士那张熟悉的俊脸也开始清晰起来。 知道自己一定是做了个可怕的梦魇,狐九命用爪子揉了揉耳朵,就又钻进了道士白色的袖袍里,他打算再睡一觉,先前的梦魇让他身心俱疲…… 坐在季青身旁的师千百,刚刚朝嘴巴里塞了许多阳春面,还没来得及下咽,就立刻喷了出来。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扑上去的冲动,指着已经钻进季青袖口的毛团道,“小半仙,你居然养狗!” 将下巴上粘着的面条擦掉,师千百顺着桌沿趴到季青面前道,“让我抱抱行不行!” 能够拥有一只毛茸茸的动物,是师千百长久以来的心愿,奈何这个心愿与他想要吃足够多的东西一样,被他那冷面的兄长无情扼杀了。一想到那个看上去十分严肃的男人,也养了黑白无常两个鬼差做宠物,师千百就心怀怨恨,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养一只! 将碍事的面碗推开,师千百再度朝季青的袖口移动了一分。他是真的很想摸摸刚刚那只毛团,虽然那毛团的毛色有些奇怪,黑黑白白带着许多斑点,但这并不能够掩盖其毛团的本质! 就在师千百还在想入非非的时候,一只黑色的带着白点的爪子从袖袍底下伸了出来,那爪子上闪闪发光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师千百袭来,正是狐九命的长指甲…… 狐九命想要睡个回笼觉的想法彻底碎裂,他此生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比他长得好看的,另一种是说他不好看的。而方才师千百的话,明显触及了狐九命的底线,什么狗,哪里来的狗! 长长的指甲“哧啦”一声将布料划破,狐九命一看没有得手,抬起爪子就准备再来一下,却是被一旁一直没出声的道士拦下了。 被人从袖袍中拖出来,狐九命连忙用爪子抱住季青的手腕,才稳住身形。抬目与捉着他的狐毛的男子相对,狐九命看到男子唇形微动,“既然醒了,就用饭。” 师千百捂着自己的袖口坐在一旁,心中的惊吓之情久久不能平复。看着季青将明显不属于温顺类型的毛团放在桌子上,紧接着让人上了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师千百擦着额前的冷汗,暗叹道:原来兄长不让他养宠物,是有原因的,如果刚刚不是他反应及时,那一定毁容了。 用钦佩的眼神看了一眼季青,师千百将方才被他冷落的阳春面拖到面前,再度吃起来,养宠物什么的还是不要想了,多吃点好吃的才是正道,一会儿回到阎王殿,可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狐九命一根一根吃着碗里的面,一双银色的眼睛却是盯着一旁的陌生男子看,就是这个人刚刚对他出言不逊来着,看上去就呆头呆脑的,居然当真是个不机灵的家伙,下次单独看到他,一定要整整他,让他长点记性。 此时天不过蒙蒙亮,街上都是晨起做活的小贩,氤氲的晨曦中,整个乌溪镇一片祥和,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季青见两人吃的都挺欢快,当下神魂便分出一缕,悄悄出了客栈。 昨日经过一夜的巡查,季青在城中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仿佛除了他在城外杀死的那人之外,巫溪城中所有的百姓都安然无恙。但师千百所带来的生死簿上,明明有数十人出现了异样,即便黑白无常、十殿阎王也不能决定他们的生死,可为何却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呢? 况且,昨夜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不说,也没有寻到黑白无常的踪迹,要知道他们是奉总殿阎王之命,陪师千百出来历练的,如果师千百因此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承受不起总殿阎王的盛怒。 站在客栈的飞檐顶上,季青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见几乎每一个人都如往日一般,各自做着应该做的事,奔波忙碌、维持生计。这一切都太过正常了,正常到让季青觉得不寻常。 就在季青想着要不要去城西的荒僻之处看看时,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从远处行来。只见来着一黑一白,都戴着高高的帽子,脸颊两旁有着长长的缎带垂下来,眉宇之间印着火红的纹路,正是黑白无常。 两人一见季青就立刻腾身而来,并抬手道,“见过道长。” 季青也没想到两人会突然出现,一夜的搜寻都没有将两人找到,他二人到底去了哪里? “师千百就在楼下,昨夜你们去了哪里?” 黑无常闻言,透过窗棂看了一眼,下方正叫了一碗新的阳春面,吃的狼吞虎咽的男子才道,“昨夜小差与白无常在城中查探,搜寻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就在我们准备回去找十殿下时,却发现了一鬼鬼祟祟之人,我们一路追着那人出了巫溪城,现在才赶回来……” 季青皱眉,鬼鬼祟祟之人?莫非也是中了魔气之人? 黑无常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二人虽然追到那人,但在将他的魂魄勾取之后,才发现那人竟是个普通的凡人。一整夜都是白忙了。” 季青心中了然,他知道黑白无常并没有勾错魂,想必那人在死去时,体内的魔气就已经离开,隐藏到一旁去了,只是黑白无常一时之间没有发现。眼看在城中也查不出什么,季青道,“待他们吃完,你二人带我去那里看看。” 黑白无常知道季青所说的是哪里,其二人相视一眼道,“是。” 第七十二章 他的名字 不知为何,狐九命就是看一旁的男子不顺眼,不管是他那身黑中透着血红的长袍,还是他那张病态般白皙的脸,都让狐九命咀嚼面条的动作变得粗鲁。较劲一般的吸着碗中的面条,狐九命不相信自己会比这个瘦弱的人吃的少! 忽然,一双白皙的手从后方伸过来,狐九命还没来得及将最后一根面条吞进口中,便已经被抱了起来。眼看着一根香喷喷的面条掉到地上,沾满灰尘,狐九命蹬了下放在自己爪下的手,眼神示意: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道士无辜的眼神,季青一边自然的将已经毫无形象可言的狐九命放在肩头,一边道,“要走了。” 师千百进食的动作也是被打断,他看着忽然出现在他对面的两个熟悉的人,差点被嘴巴里的面条噎死。好嘛,他找了一个晚上的人,原来就在这里,害得他提心吊胆的那么辛苦,这俩人绝对是故意的…… 白无常看着十殿下的眼神从惊喜,到了然,再到愤怒,他知道那位殿下一定又在脑子里想了什么,而且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连忙跑到男子身边,殷勤的替他顺了顺气,白无常道,“十殿下,还好你没走丢!” 黑无常听到身旁人这么说,眼中的绝望之情更溢于言表了,白无常,你的脑子忘在阎王殿里了吗,还是说你真的不想多活几年了!什么叫还好没走丢啊,你不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性吗! 果然,就在黑无常默默祈祷之际,被呛的老泪纵横的师千百终于缓过神来了,只见其苍白的脸上挂着抹淡笑,“是啊,没走丢都是多亏了你们啊,要不要等回去的时候,向总殿阎王汇报一下,给你们加官减负啊!” 白无常看着面前之人笑的一脸天真无害,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谢十殿下!” ……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巫溪城,顺着城外的关道走了一阵子,紧接着便折进了一旁的深山中。黑白无常知道方位,在前面引路,季青与师千百则在后面跟着,虽然师千百很想马上就回阎王殿,但眼下他说话明显没有任何威信,便只能默默的跟在后面。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季青看着仍有些阴森的山路,忽然觉得前头走着的两人,略有些怪异。若是往日,黑白无常不可能不巴结师千百的,这次怎么会这般急匆匆的想要带他去看那凡人的尸体? 转眼间路过一棵参天而起的古树,季青抓起一旁的男子,纵身立在了树梢之上。这棵树必然有些年头了,即便是横生出来的枝干,都有水桶粗细,站在树梢之上,季青冲前头还在行进中的两人道,“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下。” 师千百被季青拎着上了树,明显有些不乐意,马上就要天亮了,如果再耽搁些时间,他就不能在天亮前赶回阎王殿了,“小半仙,我不怎么累,不如就别休息了?” 黑白无常听到季青的声音也是立刻停下脚步,并退回到树下道,“是啊道长,还有一小段路就到了。” 季青将还矗立在自己肩膀上的毛团拿下来,塞进衣襟道,“既然已经快要到了,不如你们将尸体带过来吧。” 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凝滞,师千百站在季青身边有些不知所措。从一开始就搞不明白,为何要千里迢迢来看一个尸体,现在他就更搞不明白,为何季青变得这么懒了,连一小段路都不想走。 回答他的是一道熟悉的气流,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将师千百逼得一退,他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不敢置信的看着下方的两人道,“你们干嘛!” 黑白无常一动不动的站在下方,就仿佛刚出手之人不是他们,不知从何处来的黑色气体将他们缠绕起来,让他们看起来就仿佛魔王降临一般,单单看上去就透露着诡异。 季青一直以为,魔气只能够侵扰凡人,现在看来,这些无处不在的魔气,已经不知不觉间侵入仙界了,那么妖界也一定不能幸免。季青看着下方熟悉的魔气,知道此战在所难免。 手中的长剑瞬间出现,季青冲一旁后知后觉的男子道,“他们入魔了。” 随着季青的话音落下,师千百连震惊的时间都没有,下一道劲风已经从下方袭来,待他手忙脚乱的将生死簿掏出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以前并非不知道黑白无常的法力如何,但方才硬接了一招之后,师千百才知道他真的小看他们了。 挥剑替身旁的男子挡住这道劲风,季青道,“总殿阎王不在,我不可能一直保护你。” 师千百明显楞了一下,他明白季青的意思,什么人都没有义务永远将他护在身后,而他也确实需要独自一个人做些事了,如若不然,他此生都要生活在他兄长的阴影底下。 咬牙将怀中的玉笔也取出来,师千百道,“我自己也可以,不用管我!”说这话的时候,师千百心里是没底的,同时操控两样东西对他来说,这是头一回。而且,不过说完这句话的功夫,他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知道师千百的水平,季青直接从树上跃起,手中流光一闪,数道剑影瞬间出现在半空,并朝下方劈去。若是普通人,必然经不起季青使出的这数道剑影,但偏偏下方的两人却抵挡了下来。 只见无数黑气从树林深处涌出,伴随着晨雾汹涌而来,直接扑向了立在树下的两人身上。而随着这些魔气的补充,黑白无常周身缠绕的魔气更加浓郁,而被季青剑气所伤的地方也瞬间痊愈。 黑色魔气翻涌包裹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季青停在半空,只能听见数道不似人声的怪笑,从那处传来。看到此情此景,季青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中计了,这座山中定然弥漫着大量的魔气,这俩人引他们过来此处,就是为了能够及时补充魔气,这样下去,情势必然对他们不利。 狐九命从季青怀中露出头来,虽说老是躲着不是大丈夫所为,但既然道士在,他又何必出去卖力呢? 将视线移到下方黑色的气团上,狐九命立刻发现那些黑气他见过,正冥海中的雾气。当初为了救季青,他可是费了九牛十虎之力,与这些东西抗争,因此记得万分清楚,即便是现在再见到这些黑气,他心中还是有些发紧的,难道冥海中的雾气都被吹出来了? 随着大量的魔气不断汇聚,季青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虽说他有把握能够解决下方两人,但他不能保证不用仙魔体,如果他乃是半仙半魔之事被传出去,少不得就要在三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但为了狐九命的安全考虑,他就不再隐瞒了。 双手同时持剑,季青汇集体内的法力,让剑诀在心中默默运转。这一招他从不轻易使用,此招一出必有亡魂,既然黑白无常已然入魔,那就怪不得他了。 一道明亮的光华开始在剑尖汇聚起来,以往季青手中的长剑都是无形之剑,能够感觉到剑气,却看到剑身,可是现在一柄青涩的长剑就出现在季青手中。 在季青双手持剑的同时,狐九命就已经注意到他手中的长剑了。只见原本透明的长剑开始逐渐显现,青色的剑身仿若九天之云缥缈却不虚幻,凌厉的剑气铺天盖地,紧接着便以无匹之势直接劈向了下方诡异的黑云。 黑色与白色瞬间相接,刺目的光华闪现过后,黑色的魔云被一分为二,狐九命窝在季青怀中也能感觉到下方的气流,带来的阵阵冲击。心下稍微放松一些,狐九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可就在此时,已经被一分为二的两团黑云忽然动了。 其中一个飞快的朝这边扑来,另一团则迅速的扑向了师千百。 师千百站在树梢上,整个身子都因为法力消耗而有些僵直,他从一开始就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兄长的话,好好修炼了,但时至今日,说什么都没用。他便只能尽量多支撑一会儿,并寄希望于季青,希望季青能尽快将已经丧失理智的黑白无常拿下。 可是天不遂人愿,当一大团黑气气势汹汹的朝他扑来时,师千百苍白的脸上色彩缤纷,虽然他在死前终于吃了顿饱饭,不是个饿死鬼了,但他真的不想死啊! 最后在心中默念了一个人的名字,师千百将手中的生死簿与玉笔同时放在身前,并迅速掐了个诀。这个法诀是最难的,乃是法器自爆的法诀,当初他整座学了三年。才将这个法诀学会,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场了。 预料之中的爆炸声没有传来,传说中灰飞烟灭的剧痛也没有传来,师千百只觉得身子一轻,数道温和的风伴随着温热的液体洒落下来后,周围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慢慢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张同样苍白的面容,师千百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来凡间历练一日,就能遇到这么多事,更可怕的事,他在死之前默念的居然就是眼前之人的名字。 不情愿的张开口,师千百道,“哥。” 第七十三章 投怀送抱 师千墨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绢帕,为怀中带着不情愿表情的男子擦着脸上的血迹,“我说过多少次了,如果你哪一次能够听我的,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即便说话的语气有点冷,师千墨还是专心的擦着手中这张熟悉的脸,他不太喜欢看到,师千百的脸上沾着别的东西。 僵硬的被面前的男子挟制着,直到整张脸都擦了一个遍后,师千百才从男子的怀抱中解放出来。完全虚脱的靠着一旁的树干,师千百实在无法辩驳,他实力差是注定了的,不过这人怎么来的这么快…… 仿佛知道男子心中的想法,师千墨将帕子塞回衣襟道,“我一直都在。” 被那人的话惊了一下,师千百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说什么!你一直都在怎么不早点出来!害我担惊受怕,差点吓死!” 师千墨扭过头看了看怒火中烧的男子,面带笑容道,“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能看到你出色的表现呢。你可知道法器自爆的法诀怎么念?” 被自家兄长反过来提问了一下,师千百忽然有点心虚,难道他方才根本是念错了法诀?不会吧,这可是他会的唯一一个高等级法诀了!转过头去看像半空中站着的季青,师千百需要一个答案。 在季青一剑劈开魔气时,他也没想到黑白无常会兵分两路,突袭师千百。由于事发突然,他便只能先将扑向他的那团魔气搅了个粉碎,再回头去救师千百。只不过,在他行动之前便已经有人更快一步,将毫无战斗力的师千百给救了。 以前季青常听说师千墨做事缜密异常,无论什么事都极少出现纰漏,现在再听两人的对话,季青立刻知道,这一切定然都是在师千墨的掌握之中的。 将已经自动钻出来的狐九命扯回来,抱在怀里,季青无视师千百可怜的目光,如实道,“除了刚开始的结印,后面全错。” 当事实可怕的摆在眼前,师千百听见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眼中带了些许泪光,他知道那一定是他的尊严…… 本来师千墨还想着让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吃点苦头的,但奈何师千百在最后一刻,同时祭出两个法器,双手向前伸去的动作像极了求拥抱! 想当初,师千百刚刚出世的时候,他还见过那个可爱的模样,可是自从师千百长大懂事以后,就再也没有对他做过那样的动作了!今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对别人做那样的动作,怎么能让他忍的住! 于是,师千墨在看到的一瞬间,便明智的出现在了师千百面前,并抬手将后面飞扑过来的东西灭掉了。只是由于师千墨心中的火气有些大,力道便有些没控制住,这才让场面有些血腥。 就在师千百羞愧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时,站在他一旁,同样穿着黑色红纹袍子的男子出声了,“非但全错,你的动作还像极了投怀送抱。这次回去,你可以不必再出来历练了。” 师千百本来是不喜欢出来历练的,但听了自家兄长的话后,他莫名觉得自己还是出来历练比较好!以后不必再出来历练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这辈子都别想离开阎王殿了…… 将还在石化中的男子拉到身边,师千墨冲对面的季青道了句“多谢”,就带着身边的男子瞬间消失在原处。 狐九命看到不远处的两人瞬间不见了,立刻挣扎几下,打算从季青怀中出来。本来他打算站在道士肩膀上透透气的,不想却被拽住,抱在了怀里。方才道士与那黑气激斗的一幕,让狐九命看在眼里,觉得浑身痒痒。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自从……自从遇到了季青。 虽然他知道现在他的法力没季青高,但也不用天天这么抱着吧,他再怎么着也是个男人,难道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吗!也太小看人了!他跟刚才那个脓包可不一样,他可是绝无仅有的天人之姿! 踢了两下没踢动,狐九命自己知道不变成人形,是挣脱不了这人的控制了。掂量了一下自己积攒下来的法力,狐九命终于还是决定跟道士谈谈,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只见怀中的毛团身上忽然发出一道亮光,紧接着其一身斑斑点点的狐毛就都变回了银色。季青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撑开了,紧接着一个浑身赤衤果的男子就出现在了自己怀里。 被男子银色的头发蹭着下巴,季青下意识的看向下方。 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季青面前,如画的眉眼,英挺的鼻梁,外加一双带着永远也无法忽视的魅惑的眸子,完完全全就是祸国殃民的模样。季青随手掏出一件白色的道袍,披在男子身上,“怎么了?” 被人用道袍兜头盖住,身体完全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狐九命神色立刻一变,并伸出胳膊将身上碍眼的白袍往下揪了揪,直到露出白皙的肩头和胸前嫣红的一点才算罢休。 伸手将眼前的道士推开一点,狐九命道,“道士,我狐九命向来爱恨分明,虽然你我已然双修,你的法力又比我高一点点,但别想把我当做弱者……” 正在狐九命准备慷慨激昂,大肆演说一番时,被他推开一点的男子已经重新走上前来,并在挥手布下一道结界后,将其推到一旁的树干上道,“你以后不能这样穿。” 说着,还兀自将狐九命胸前的衣服向上拉了一下,并将其身前微微敞开的道袍合拢,阻挡住了里面的大片春光。 话被打断,狐九命没想到季青会直接动手,亲自将他的衣服拉好。在那一瞬间,他只感觉男子的手从他胸前滑动了一下,仿佛蜻蜓点水的触碰到他胸口的肌肤,却又没有留恋的立刻离去了。 将男子想要收回的手拉住,狐九命道,“道士,不要总是要求我。” 其实从狐九命出现的那刻,季青就在隐忍,他是个正常的男人,看到一个充满诱惑的狐妖摆在面前,是不可能不动心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狐九命。 深邃的眼睛中有什么在涌动,季青轻轻拿下抓在自己腕间的手,放在男子身侧的树干上,紧接着凑近那人白皙的耳垂,一字一句道,“这不是要求,是命令。” 湿热的气流扑散在耳间,狐九命敏感的颤了下,就立刻感觉有什么吻上了自己耳垂,柔软中带着引诱,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季青。 将吻从男子的耳畔,辗转到嘴唇,季青的温柔而缱绻,直教狐九命连脚趾都蜷缩起来。一双有力的手从衣襟中毫无阻碍的穿过,来到狐九命腰间,不过轻轻打了一个圈,就开始兵分两路。 狐九命本就没有痊愈,在如此强烈的攻势底下,自然早就化成了一滩春水,软软的靠在季青怀里,任由男子施为。感觉到季青袖长挺拔的腿,将自己的双腿分开,狐九命脑子里的最后一根玄终于“砰”的一声崩断了…… …… 变故来的就是这么突然,季青眼睁睁的看着,原本还在自己怀中口耑息的男子凭空消失,紧接着只剩下空荡荡的道袍飘落到树下,顺带着还有一只浑身湿透的银色毛团,“啪”的一声摔在了他伸出的腿上…… 这辈子没这么郁闷过,季青的脸色几乎跟冥海中的魔气一般,几乎黑到了极限。明明是一手挑起事端的人,居然就这么一走了之,留下他一个人谷欠火中烧到想要杀妖! 已经有些无法维持面部表情,季青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尽量轻的将已经完全不省人事的毛团拎起来。然后倒提着毛团,转身朝山的更深处而去,他感觉到,附近有片不错的温泉,很适合做些什么! 晏城山的结界之中,一座高耸入云的石塔正岿然挺立,石塔上满是彩色的丝涤和细密的银铃。塔内由青色的石砖铺就,石壁上则挂满了古朴的青灯,青灯中豆大的光光将整座石塔照的亮如白昼。 石塔内部,每一层石塔中央都有一座石台,石台之上布满了莲花宝座,而在众多的莲花宝座中有一个沉静无波的水池。池水澄澈干净,几乎可以看到池底,干净的没有一点杂质。 就在一切都安静如常时,忽然有一股轻微的颤动传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震动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明显。直到整座镇妖塔都开始颤动起来,原本平静无波的池水,也仿佛受到了蛊惑不断的晃动着。 忽然,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传来,只见镇妖塔的塔底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紧接着,这道裂纹飞速的攀升,一路蜿蜒高歌着就蔓延到了高耸入云的塔尖。与此同时,系在塔身上的各色丝涤和银铃,尽数碎裂成片。 仿佛灾难一般,一道从地底而来的未知力量,以势不可挡之势将整座镇妖塔从中间一分为二,彻底劈开。无数青色的砖石轰然倒塌,大地都仿佛颤抖了一下,一时间巨大的烟尘从原地升起,迅速布满了整个结界。 第七十四章 即刻前往(捉虫)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烟尘中迅速飞出,并在烟尘之上停下。只见滚滚的烟尘翻涌着,将已然彻底倒塌的砖石彻底淹没,而颤动的巨响,则顺着大地传开,一直传到结界之外。 季青停在半空中,他能够感觉到大地在震动,而仿若天崩一般的巨响也已然传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天空,季青能够看到一道粗如天柱的黑气,正从大地上升起,直直插向天界。而仿佛响应那道黑气一般,在夏朝的土地上,分别有四道光柱也冲天而起。 黑色的魔云瞬间出现在这片大陆之上,早已被黑云遮挡的圆月发出赤红色的光芒。光芒从云层中照射出来,照应的下方这一片天地仿佛地狱一般,让人陡然生寒。 季青知道自己这次大约不用去天庭了,这么大的动静不用他去告知玉帝,玉帝一定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多的魔气突然涌现在凡间,一定是发生了更严重的事,地狱的事还没有任何头绪,魔气又惊现人间,这下三界的麻烦可算是接踵而至了。 那个方向乃是镇妖塔的方向,也是当初遇到龙魂的地方,看来天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是镇妖塔。 当初季青在镇妖塔之下,遇到龙魂时,他也曾猜测过,但最终并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即便在冥海中遇到了魔气,并被龙魂控制了身体,他才隐约有些怀疑镇妖塔存在的真正意义。现在看来,镇妖塔虽然称为镇妖塔,实际上却是镇魔塔! 这些塔彼此相互联系,乃是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晏城山上的镇妖塔乃是五个镇妖塔的中心,下面所镇压的一定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此处的镇妖塔一朝被毁,分散在其他地方的所有镇妖塔便也轰然倒塌。而那个重要的东西,就是冥海中的魔气。 原来,冥海中封印的上古大陆,虽然是真正的魔气产生之地,最终因为龙七的缘故,冥海中封印破碎,龙宫也被彻底摧毁,但魔气却不能立刻离开冥海深渊,而是被无座镇妖塔形成的法阵镇压着,只有几许从冥海中飘荡出来,在三界中散布开来。直到方信天潜入镇妖塔,将镇妖塔最顶端的结界破坏,整个阵法才被完全破坏。 方信天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如此轻易的得手,站在镇妖塔的最顶端,当他用尽全力使出一击,攻向塔顶上的那颗晶石时,他心中也是没底的。但当黑色的气流与彩色的晶石接触的瞬间,方信天听到塔顶上爆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几块透明的碎片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紧接着一阵更加明显的撕裂声传来,方信天便看到自己脚下,原本满是佛光的青石砖开始碎裂了。直到站在整个废墟之上,方信天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这么轻易的将镇妖塔给毁了? 回应他的是冲天而起的魔气,以及四面八方冲天而起的巨响,当巨大的魔云再度布满天空,方信天知道,他与主人的时代终于要来临了。迅速消失在半空中,方信天准备立刻回夏都,他知道如果主人知道他这么快就将事情办成,一定会奖励他的。 其实,方信天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就将镇压他毁掉,全是因为季青的缘故。 当初季青因为狐九命,误入镇妖池并被镇妖池中的龙魂附体,差点毙命于此,乃是狐九命用妖丹将他救下,并带他离开了镇妖塔。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镇妖塔中从此便没有了龙魂的存在,而塔顶的晶石乃是镇压龙魂之用,只要感受不到他所镇压的那个龙魂的存在,就再也没有了效用。因此才会被方信天一击即破。 冲天的黑气持续了许久才慢慢平息,原本赤红色的皓月,也因为异象消失的缘故而再度变为原状。季青抬眼便能够看到,漫天的魔气都在迅速消失,而随着魔气的消失,季青便再也感觉不到魔气的存在了。 那些原本与任何事物都不同的魔气,仿佛在一瞬间融入了三界之中,即便是季青也不能将其区分出来,这样的状况到底是祸是福…… 加快速度朝镇妖塔的方向赶去,季青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弄出了这般大的乱子,若是此祸难平,定然与此人有着莫大的联系。 凡间的巨大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天庭,就连正在打瞌睡的值日星官也被吓了一跳。只见黑色的云从远方滚滚而来,几道乌青的光柱瞬间穿透了天界的屏障,几乎到达了九重天上。 这气息的古怪诡异,不是值日星官这样新晋的小仙能够承受的了的,他在看到这些黑气的瞬间,只是下意识的感觉到战栗,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但没后退几步,值日星官便感觉一个宽大的胸膛出现在了背后,阻止了他后退的动作。扭过头去一看,值日星官的脸立刻变得有些黑,怎么是他? 手持金戈的天将见身前的男子面色不太好看,便向后退了一步,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一些后,才看着半空道,“这气息很诡异,应该禀告天帝。”说完,就立刻带着身后的几百个天兵离开了南天门。 望着那人潇洒离去的背影,值日星官再看看南天门外汇聚的黑云,忽然觉得有点可怕,要不还是跟上那人把,现在情况如此不明晰,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为天庭做贡献,再说,他说要赢取嫦娥仙子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呢,绝对不能轻易死去。 偷偷跟在男子身后,值日星官一路踉踉跄跄的来到了玉皇殿,一进殿门,就见满天仙佛都已经在大殿中站着了,就连西天如来都出现在了大殿之中,身后还跟着观音大士。 如此浩大的声势,值日星官此生第一次见,他知道这事根本不用禀告了,就连他都察觉到的事,天庭怎么可能还有别人不知道,只是玉帝怎么没有出现…… 察觉到这一点的并非只有值日星官,聚集在玉皇殿中的神佛,心中都微微有些发紧,从三界建立到现在,他们几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而此时玉帝竟没有路面,岂不是十分奇怪。 就在众神都在纷纷猜测时,站在大殿最前方的如来佛祖忽然开口了,“阿弥陀佛,众仙家不必担心,天帝即刻便会出现,还请大家稍安勿躁。”殿中众人听闻此言,立刻都不再做太想。这位佛祖都开口了,他们哪还需要再瞎捉摸,想必玉帝真的很快会很快出现在大殿之中。 果然,不过片刻的功夫,玉帝便施施然从殿外走来,而跟在他身侧的正是已经消失多日的太上老君。 再度看到满殿的仙佛好友,太上老君心中感慨万分,他也未曾想到,这三界的劫难最开始便会落到他的头上。但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他最终为玉帝及时救下,如若不然哪里还看得到这般情景。 在殿前的位置站定,太上老君面上的神色并没有多么轻松,他与玉帝日行万里想要尽快从极西之地赶回天庭,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在南天门外,便看到了冲天而起的大片魔气。 太上老君当初也是混沌中人,对魔气是十分熟悉的。虽然他长于炼丹,并没有参与那场混战,却在最后关头看到了仙魔之战的最终惨状。再度看到大片的魔气现身三界,他的心情极度复杂,若是那场战争再度重演,三界中将又会怎样的生灵涂炭! 玉帝坐在銮之上,虽然在离开薪火之地时,他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但他没想到,变故竟然发生的如此快。几乎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结界被毁、阵法被破,上古大陆中苦苦封印的魔气,就这样重见天日了。 看着下方站着的诸位仙佛,玉帝表情莫测,这下面站着的不乏有知道上古之战者,他们都是天庭中的旧人了,对于这些仙界秘梓他们不会轻易提起,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又怎么可能继续沉默。 一位默默无名的老者从众仙佛中站出来,他微微行了一礼便冲上方的男子道,“陛下,冥海中的那人是时候请出来了。” 玉帝微微皱眉,以前没有人同意过将莫风从冥海中放出来,现在却又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意图真是不能再明显一些了,魔与魔斗,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面上的表情未变,玉帝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派人前往凡间,不知众位仙家有哪一位想要前往凡间?” 没想到玉帝会拒绝,老者明亮的眸子一闪,就要继续开口,却不料就在此时,一个身着金色甲衣的男子已经站到了他身旁,并开口道,“太白金星,愿意前往!” 月老站在众人之间,根本来不及阻拦,那人便已经冲了出去。他知道此行有多危险吗?就算是想要躲他也不必如此,真的厌烦他的话,他真的可以永远消失在他面前的。 玉帝看着下方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由太白金星率领百位天兵天将到凡间查探,即刻前往。” 第七十五章 昆仑锁天 太白金星领兵离开玉皇殿的时候,看也没看月老一眼,径直便离开了。 月老站在众人之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早该想到的,只不过他以为太白金星接受自己是早晚的事,才一招棋错,做了那事,现在看来,那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他一眼了。 袖口下的手微微收紧,月老知道此行势必危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跟着那人下凡间去。就算那人如何拒绝,自己也要在暗中盯着,此番三界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凡间正如当年的战场一般,别说什么三界众生了,就算是神仙也是自身难保。 想到这里,月老便悄悄离开了玉皇殿,直接从南天门外的云海中离开,独自一人下了凡间。 而就在月老离开玉皇殿的功夫,原本已经被打断的话题被再度提起,站在整个大殿的中央,身着灰袍的老者身音回荡在半空中,“陛下,这么多年来,莫风之所以未死,乃是女娲娘娘仁爱怜悯,现在三界遭难,怎么能让他一人置身事外。” 老者话音刚落,太上老君就站了出来。他原本就很喜欢莫风,只是在上古大战之中,他不得不听从大能的安排,只能对那时的事冷眼旁观。而现在他不得不替莫风说些什么,这些上古存活下来的老家伙的心思,他最明白了。 “三清道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如今三界之内共度难关才是紧要之事,若是还想着以魔克魔,未免有些不妥吧!” 站在殿中的老者显然没想到太上老君会站出来替莫风求情,他活了这么多年,为的自然都是三界众生,而在他眼里,莫风一直就是威胁三界安危的人,也许如果能够早一点将他除掉,现在的三界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祸端了。 “药痴,不要再说风凉话,莫风虽然已然坠入魔道,却也是仙界的一份子。今日放他出冥海,乃是大势所趋,况且陛下也很愿意能将他放出来吧?” 说话间,三清道人直接将话题再度丢给了玉帝,殿中众人也是往上面望去,只有佛祖与观音大士,自始至终不曾言语。 以前玉帝自然是很想将莫风从冥海中放出来,但眼下的形势,不必太上老君提醒,他就能看的清楚。莫风被囚禁在冥海中千万年之久,他也曾提出是否能放莫风出来,但那时候,众位上仙是否定的。现在以三清道人为首的上仙,却忽然要求将莫风放出,定然是存了两败俱伤的念头。 此时,一道清脆的乐声从殿外传来,伴随着天籁之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先是几十位乐仙天仙,紧接着才是一个身着七彩霓裳的美貌女子。女子施施然从天而降,紧接着便出现在了玉帝身旁的另一张玉石所制的宝座上。 苏锦在宝座上坐下,今日她着的是蟠桃会上的霓裳羽衣,垂云鬓,灵宝簪,无论从哪处看起来,都甚是气度非凡。满殿的仙佛见了她,皆是郑重行礼,只有玉帝见了她不过微微点了点头。 示意下方众人不必如此,苏锦美眸中流光闪动,便开口道,“凡间出此大事,作为天庭主母,必然不能任其发展。因此不日我便会前往昆仑山,请出锁天链,还望众位仙家前去相助。” “锁天链”三字一出,满殿仙佛皆是哗然,此链乃是元始天尊去后留下的唯一法器,此链犹如其名,乃是锁天之用。为的是有朝一日,三界面临无法解决的灾难时,能够有所倚仗。如今不过是魔气再现,就用的找请出锁天链了? 一直未曾发言的佛祖此时也睁开眼睛,开口道,“此事是否与天帝商量过?” 苏锦闻言,立刻转头对身旁的男子道,“此事你可应允?” 玉帝看了眼身旁的美艳女子,微微点头。他以前从未正眼看过身旁之人,只是在那时临危受命,他不得不与苏锦做天界的支柱,只是这些年来,他也不是没有感受过那些明争暗斗。 虽然他知道,一切都是因为身旁的女子对他因爱生恨,但他没想到,自从蟠桃会后,苏锦对他的态度陡然转变。无论是蟠桃会上,还是今日,她明里暗里都是在帮他。 至于锁天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取的起来的…… 苏锦眉眼带笑,心中却似有风呼啸而过,她早就决定了不是吗?一个连看她一眼都不会的男子,她再也不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了,也不想再因为他而做她也厌恶的事。只是就算这样想,心里还是有个地方会难受。 明明是自己先遇见他的,可是天意弄人,第一个遇见并不意味着第一个爱上,就像莫风,他不过是那人身体的一部分罢了,却轻易拿走了他的心。 “锁天链并非寻常人都能开启,所以,此番前往昆仑山,还请诸位仙家能够与我走一趟。” 说话间,流风从苏锦身旁吹过,并带出一缕幽香,那味道让满殿的神佛心头都是一震。分明是瑶池中盛开碧莲的味道,清幽又让人难以抗拒,使得众人都是毫不犹豫道,“是,王母。” 三清道人没想到苏锦会来,原本他就是王母一派的,此时既然王母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下去,便直接挥袖退回到大殿中,不再言语。 玉帝此番回天庭,本来打算先解决凡间之事,便立刻去冥海。凡间魔气突现,分明是冥海中的结界被毁,而莫风就在冥海中,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不得不先去昆仑山一趟。 就在仙界众人齐聚玉皇殿时,从凡间冲天而起的魔气开始消散,无道黑色的光柱在浩荡之间,陡然消失。而随着遮天蔽日的魔气消失,三界之内再度明亮起来,玉皇殿上的众人也是察觉到这一异象,纷纷向后方望去。 原以为会弥漫数日的魔气陡然消散,反而让众人心生疑虑,这些消失的魔气去了哪里,又如何辨别?应对之策还未有,更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再度出现,玉帝皱眉,看着已经彻底恢复原有的九重天,实在忧心,如此这般让事情更加没有头绪,看来昆仑山之行,必须尽快。 季青站在废墟之上,放眼望去,周围的一切已然面目全非,无论是倒塌的石塔,还是破碎的银铃,都昭示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从季青到达之后,便一个人都没有发现,晏城山外的结界已然破碎,镇妖塔彻底暴露在世人眼前,而塔中镇压的所有妖精都已经不见了踪迹。 只要看到这里的场景,季青就可以想象到其他四处镇妖塔的情况,只是,这几座镇妖塔下,真正镇压的东西是什么?难道就是与季青体内龙魂一般的东西?为什么冥海中的魔气,会出现在这里? 所有的事情就像纠缠在一起一般,无论从哪里拉扯都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季青很快离开了晏城山,于他而言,三界之中无论发生什么,还有天界一班人顶着,不必他来插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个地方,将狐九命的身子养好,到时候…… 季青从乾坤袋中取出一辆马车后,便任由马车在道路上前行,而他则在马车中查探起狐九命的情况。离开冥海后,他本打算借着上天庭的机会,再去兜率宫一趟,可是现在玉帝一定已经知道了冥海出事,他便不用再去天界了。 将毛团放在膝上,季青从指间注入法力,一点点查探狐九命体内的情况。待法力在狐九命体内流转一遍,季青才缓缓收回手。 按照他所看到的,狐九命是因为法力缺乏,才最终导致失去意识。而其体内,除了妖丹已然不向原来那般圆润、充满活力外,身体上受的旧伤都痊愈的差不多了。 下意识的摸着毛团松软的狐毛,季青不禁想到那天的情景,这不禁提醒他,以后待狐九命醒来,一定要告诉他,有些事不能如此不分时间、地点,否则那团被点起的火可不是容易熄灭的。 就在此时,原本缓缓而行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一股血腥味透过竹帘,传到了车厢里面。 季青微微侧头,便有一道带着灰气的翎羽从他颊边飞过,继而钉在一侧的车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而随着那枚翎羽而来的,还有数道妖风,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朝季青扑来。 从容的将毛团抱起,季青并未出剑,不过弹指一挥,便有一道白光在车厢内徘徊一圈,将所有妖风消弭于无形后,紧接着透过车厢飞了出去。 只见绿树丛生的林间小道上,一辆马车正停在路中央,车前的骏马早已身首异处。马车的对面,一个长相丑恶一脸疮疤的男子,正盘踞在半空中,垂涎三尺的盯着不远处的马车。 只不过,他似乎找错了人,一道白光从马车中飞出后,只不过一个瞬间,就将半空中的男子生生劈成了两半。男子连哀嚎之声都未发出,便已然魂飞魄散。 从马车中走出,季青能够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随着男子的死去,消失了…… 淡淡看向半空,季青道,“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 第七十六章 风起云涌 季青话音刚落,妖皇便满脸笑意的从一旁走出,其怀里搂着个长相白净的少年,正是南子木。南子木身着一件紫色的对襟长袍,长袍上绣着暗红色的云纹,衬得其脸色多了几分红晕,倒是十分俏皮好看。 “几日不见,法力见长。”将季青上下打量一番,妖皇才继续道,“不过你下手也太快了,好歹是本皇的人,你居然就这么草草了结了。” 慨叹了一番后,妖皇才再度看向地上的残尸。男子原本丑陋不堪的身体已然被劈成两半,紫色的血液流了满地,但由于已经彻底死掉,男子的尸体正缓缓化为灰飞,消失在天地之间。 自那日柳笙离开之后,妖皇很快便解决了妖界动乱,只不过让他头疼的不是别的,而是他此时搂着的人。 南子木自始至终不能接受那日发生的一切,以至于在醒来以后,日日都目光呆滞,神游天外,无论妖皇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南子木正视他一眼。 其实于南子木而言,留在妖皇身边就是一种折磨,他分的清自己的感情,却不能相信眼前的男子也会像他一般,爱上他。将眼神缓缓放到对面男子怀抱着的毛团上,南子木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 季青瞥了眼半空中缓缓消散的灰色魔气后,才将眼神投射到来人身上,“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罢。” “连妖界也早已动荡不堪,本皇自然知道,只不过,你还是不要插手此事为好。” 季青倒是想要置身事外,但现在他早已不是单纯的上仙,体内的魔气之重早已不是他人可以想象的。如今魔气翻涌祸乱三界,他少不了是要插上一手的,更何况他这仙魔之体,若是被他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祸乱呢。 妖皇见季青没有回答,虽然他对于季青如何知道魔气之事有几分好奇,但鉴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也就懒得再纠结于此。那事若是不调查清楚,恐怕别说妖界,就是整个大千世界都会毁于一旦。 想到自己刚刚捡到宝,还没来得及开始人生的第一春,就有可能被这场莫名的浩劫搅得无影无踪,妖皇就立刻心中郁结。他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更何况他不过吃了一次,就再也没吃过了,这怎么可以! 将怀里的人搂紧,妖皇面色肃穆,风也似的离开了此处,现在最重要的可是他毕生的幸福,哪还有别的东西能与之相比。 南子木被身边的人吓了一跳,他本还想着这次出来,定可以找个机会,逃离男子身边,没想到从离开狐丘山的那刻开始,这人就没有松开过他。就算偶尔离开一下,也绝不会离开他身边一丈距离,这让他想跑都跑不了。 默默闭上眼睛,南子木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话说清楚,若是这个男人真的喜欢九命,为何还要将他带在身边呢? 季青不过片刻也离开了,只是让他有些不解的是,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妖皇怀中之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怪异,就像很想让他将他带走一般,莫非妖皇此番又爱错人了? 默默摇了摇头,季青决定还是先去玉皇殿。 第七十七章 比武招亲 陆庭泽走在官道上,一路上满脑子里都想着方才那两人的对话,这次他得到卓家小姐要出嫁的消息本就是机缘巧合,如果真的像方才那两人说的,是比武招亲,那此卓家定非彼卓家。但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去城中亲自看一看才能安心。 正午的日头挂的正高,白花花的阳光晃得眼睛有些发虚,陆庭泽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发现自己面前已经站了两个陌生的男子。 其中一人相貌儒雅,着了一袭紫衣正面上带笑的向他看来,“兄台可是要入城?” 陆庭泽眼看此人眉目温润,不像是心有不轨之人,便立刻回到,“在下正要往城中去,不知两位兄台有何贵干?” 对面之人一听此言,立刻笑着说,“我与兄长也是刚刚回城,听说今日城中有比武招亲,正想要凑凑热闹,方才在茶馆中听说兄台也要去,便想问兄台是否愿意一同前往?” 陆庭泽本就不是凤翎洲人,此番来到清河镇颇费了不少周折,好在半月前他就从家中出发,但因为路上需要打点,实在花费了不少积蓄,现在身上也没有多少银两可用,好不容易能遇到有人同行,来人又是清河镇中之人,他自然十分高兴,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妖皇虽然早在茶馆中就答应南子木,此番进城一切都听南子木的,但看到两人相谈甚欢,南子木好像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心中还是有些愤愤。不过才刚刚进了清河镇的城门,他便开始活动起了手指头。 于是陆庭泽原本与南子木正聊的酣畅,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块石头滚到了他脚下,差点将他绊倒。还不待他站稳,停在街角的马车也忽然受了惊吓,不知为何忽然撒腿狂奔起来,若不是南子木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便要成为马蹄之下的孤魂野鬼了。 这样下来还不算完,南子木不过扶了她一把,陆庭泽便觉自己被他碰过的地方剧痛难忍,直叫他想要叫出声来。 南子木终于明白过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装若无辜的男子道,“陆兄今日看来运气不佳,不如兄长先走,去前面探探路,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危险,等你走远了看清楚了,我们再跟上。” 妖皇想要南子木注意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立刻开口道,“我看前面应该没什么危险了,还是一起走吧。”说话间,妖皇还不忘看了正捂着胳膊,要叫不叫的陆庭泽。 其实陆庭泽在方一遇到妖皇二人时,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两人身上的区别,南子木表现的犹如一缕春风,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而妖皇,让他一看之下,便觉脊背发麻,不敢再看第二眼。 现在与妖皇视线相对,陆庭泽立刻感觉自己如坠冰窟,寒意刺骨。在四月天的艳阳里打了个哆嗦,陆庭泽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道,“时候不早了,不如我请二位去附近的酒楼坐坐,吃些东西,再去观看比武招亲,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第七十八章 我不会走 妖皇将人搂在怀中的同时,身形已然开始后退,因为南子木的关系,他还不忘顺手将一旁早已陷入幻境的陆庭泽拖走。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下方女子并非等闲,其身上若隐若现的魔气,即便隐藏的再深,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一双明眸紧紧锁在男子身上,白梦知道自己这次是捡到宝了。自从离开冥海回归三界,她就暂时与龙彦分开了,虽然她也曾在魔界之中有过一些名头,但到底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况且这次能够获得重生,一切都有赖于龙七殿下,所以她与龙彦都心甘情愿供龙七驱使,只要能够获得重掌天下的地位,她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将手上的银铃轻轻一震,一股无形的力量便从中震荡开来,直朝对面的红衣男子而去,此次虽然换了副一般的皮囊,白梦还是甚为爱惜的,不想刚刚出手就被人毁去。 妖皇仍将南子木搂在怀中,三俩步便已经从阁楼中退出,立在了半空中,倒是陆庭泽被他随手扔在了一旁,完全不打算再管。妖皇心中很清楚,下方的女子已经盯上他,若是他一直护着谁,谁便要倒霉,这样的话,倒不如把人丢下干脆。 果不其然,白梦见他毫不犹豫将人扔在脚下,看都没看那已然无知无觉的书生一眼,便直接追了出去。 立在半空,白梦越发觉得对面的男子长得俊俏非凡,再加上其狂傲不羁的样子,更是让她忍不住想与其成就好事。眼波轻转之下,她便开口道,“公子为何要离小女子这般远呢,莫不是怕小女子将公子吃了不成?” 妖皇左手一勾,从腰间掏出一根翠绿的长箫,在指尖把玩了两圈,才道,“这个本皇倒是不担心,本皇担心的是,若是一会儿下手太重,你的血会脏了本皇的衣服。” 白梦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白皙的手指轻轻扣在身侧,原本禁锢在她身体各处的银铃已然落在了她的手中。随着银铃的消失,其身上的魔气直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起来,原来,这些银铃乃是控制魔气外漏的,此时将桎梏解下,白梦感觉周身都仿佛轻松了不少,她任由自己身后的墨发尽数变成灰白,继而直接朝对面的男子走去。 随着女子的靠近,妖皇听到铺天盖地的温软细语从四处响起…… “小花,你说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白头偕老?妖也会有白头的一天吗?” “能为了他而死,是我最大的心愿。” 妖皇眼中已经有痛苦闪现,那些早已经尘封的往事,此时就像重新活过来,不断在他眼前萦绕,让他想要闭上眼睛,陷入曾经还能挽回的温柔时刻。 眼见对面之人的眼神已经不再清明,白梦十指不停弹动,身体也已经飘落到妖皇身边。青葱十指瞬间变成灰白色,白梦毫不犹豫将手插向男子怀中无知无觉的少年胸前,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此少年的重要,既然要下手,她自然不会留有余地。 十指从少年的胸前一穿而过,白梦来不及抽手,一道白光已然从其面前划过,尽管她已经尽力闪避,却仍是被狠狠打落,而那只伸出去的手已然被齐齐斩断,落在地上。 “想不到,公子的手段竟然这般凌厉,是白梦小瞧公子了,确实该罚。” 不失从容的从地上爬起,白梦一边笑着一边将落在地上的断手拾起,只见其手腕上黑光一闪,一双玉腕便已经恢复了原状,“虽说白梦身子并不较弱,但也经不住公子这般折腾,不知公子可愿手下留情呢。” 妖皇在知道冥海结界被破,魔气在三界中肆意飘散后,心下已经有了些想法。但现在亲眼看到这一幕,心中还是略感麻烦,若是每一个被魔气侵染之人都变成这样,那三界必将倾覆。 低头看了眼下方的女子,妖皇挥手将一颗圆珠弹射到半空中,紧接着其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其中。 白梦原本还想阻拦,却在看到那颗圆珠的同时停了下来,在离开夏都之前,方信天曾经将三界中的近况粗略的讲解了一番,免得她在行事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其中有几人是方信天叮嘱她尽量不要惹得,就算不得已遇上了也要能躲则躲。而就在方才,在看到那颗圆珠的同时,白梦才将自己眼前的男子辨认了出来。 她早已猜出能够将她辨认出来,知道她乃是魔者,必定不是普通人,只是她没想到,此人不仅并非普通人,而且是三界之中的皇者之一。 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白梦默默将周身的银铃再度佩戴上,也消失在了原地。虽然此次来凤翎洲并没有什么大事,但方信天曾说过,让她留意一人的踪迹,所以她暂时还不能做的太过分,暗中蛰伏才是正途。她相信,只要她耐得住寂寞,早晚有一天不论什么样的男人,都逃不出她的掌心。 南子木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胸口处无比沉重,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一般,让他喘不上气。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南子木才看清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妖皇。 此时的妖皇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他身上,一双妖冶的双目也紧闭着,整个人仿佛从明亮的艳阳,变成了沉稳内敛的星辰一般,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伏在他身上。 费了好大的力气将男子从自己身上推开,南子木推推男子的胳膊,“你没事吧?” 如果是以前,就算南子木将妖皇从身上推开,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再度纠缠过来,可是这次,他明明已经被南子木无情的推开,而且身上沾满了落叶,也没有动一下,这不禁让南子木有些担心。 赶紧将人从地上扶起,南子木将其扶到一棵树下,紧接着便开始在男子身上摸索起来,他知道妖皇身上定然会有些灵丹妙药,虽然他不知道妖皇到底怎么了,但吃些药总是没错的,就这般躺着也不是办法。 可就在南子木摸来摸去也没有摸到什么时,妖皇的身子却一个颤抖,从口中吐出不少血来。 这可把南子木吓得不轻,自他遇到妖皇以来,什么时候见他受过这么重的伤。胡乱的将男子唇边的血液擦干净,南子木从口中吐出一个银白色的圆珠,就想给妖皇喂进去,他身上唯一有点用的就是这颗妖丹了,此时情况这般危急,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就在妖丹已然凑在男子唇边时,一双虚软无力的手从下方伸出,隔住了南子木的动作。南子木定睛一看,原本还在昏迷中的男子已经醒了。 “你醒了?” 妖皇示意他先将妖丹收好,才开口道,“本皇只是受了点伤,你不用担心。” 只是受了点伤?南子木先将妖丹吞下,紧接着便开口道,“你身上应该带了许多药才是,在哪里,快拿出来。” 妖皇摇摇头,“这次出来的匆忙并未带在身上,这点伤本皇还不放在心上。本皇有些渴了,小木头你能不能帮我取些水来?” 听到妖皇这样说,南子木想也不想就跑去帮他找水了,虽说先前在清河镇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那名叫卓嫣嫣的女子出现的时候,他听着那铃声就觉得头脑昏沉,眼前的东西也开始左右晃动起来,之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妖皇定然在那里经历了一场大战,如若不然怎么会这般狼狈? 这般想着,南子木已经走出很远,自从成了妖他的感觉变得灵敏了很多,从正西方向有轻微的水声传来,只要再走一会儿便能取到水了。 要说南子木没想过趁此机会离开,是不可能的,但从妖皇醒来以后,南子木就再没有想过这事了。因为他了解妖皇,如果他并没有受伤,或者只是装病骗骗他,定然会装作伤的特别厉害的样子,可是现在他不但没有刻意表现,而且还让他去帮他取水,这不是摆明了给他机会,让他趁机走掉吗?也正因为此,南子木更不可能走了,妖皇现在这般虚弱,他怎么可能弃他而去。 终于从一大片密林中走出,南子木果然看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溪边长满了绿色的青苔显得异常宁静。 南子木找了些大片的叶子,折成碗状,从溪边取了水便匆匆离开了。虽然呆在妖皇身边有些日子了,南子木却还是什么法术都不会,比起他做凡人时,除了体质稍好一些外,战斗力一丁点都没有提高。 很快回到原地,南子木老远就看到那一袭红衣正椅坐在树下,满地的落叶衬得那人有些苍白的脸色更加落寞,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南子木道,“快喝些吧……”我不会走…… 妖皇捉住少年想要缩回去的手,一边看着少年闪动的银色眼眸,一边将水喝了下去,他何尝不是在赌,只是这次他赌赢了,他赌南子木一定不会离开。 第七十九章 病情严重 因为妖皇病的严重,半点法力都用不上,南子木一路上除了要照顾他之外,还要负责两个人的安全问题,几天下来,两人都甚是狼狈。也不知是两人运气不好还是犯了忌讳,一个小小的山坳,他们竟行了足有半月有余,才堪堪上了官道。 南子木想着若是能够尽快到城中,找个郎中给妖皇看看也好,再这样拖下去,他虽然不怕苦累,但就怕妖皇的身体支撑不住。自从那天之后,妖皇每日都会咳出血来,脸色也苍白的很,就连南子木都忍不住想问,他到底还是不是那个霸道无匹的妖皇了。 好不容易拦下一辆马车,车夫见两人衣着虽然破败,但都生的一副好皮囊,便以为两人是落破人家的公子,便没有将两人直接赶开,而是让两人上了马车。 南子木心中感激,将妖皇扶上车后,仍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作为酬谢,给了赶车的男子以表谢意。那车夫倒也没有推辞,将玉佩收好后,便叮嘱南子木道,“近来城中查的严,小的可以将两位带入城中,但请两位在马车中不要出声,待躲过了城门守卫的查看,小的自然会让两位出来。” 南子木点点头,再三言谢后,也转身进了马车中。 在拦车前,南子木原本还担心妖皇会不会因为这马车太过破旧,而拒绝上车,没想到,他竟完全没有拒绝,乖乖被他扶着钻进了马车里。 将轿帘放下,南子木回头便看见妖皇已然躺在一堆杂物中昏沉睡去,挪到妖皇身边,南子木将一旁杂乱的东西稍加规整,才从身后背着的竹箱里掏出一块细长的木料来。当日妖皇身上确实没带丹药,却是将南子木以前在人间用的东西都带上了,除了些衣物和吃的外,便是他背着的竹箱,里面放的正是雕刻木雕所用的东西。 看着男子俊美的眉眼,南子木从匣子里取出一柄刻刀,十指随着车马的颠簸轻轻翻转几下,立刻有细碎的木屑掉落在车内,每一丝木屑都蜷曲而匀称,足见南子木丝毫未忘当日的手艺。 以前,南子木的师傅常说,雕刻之所以难并不在技艺,而在心意,只有心与手通、手与意连,才能雕刻出最美的木雕。所以每次南子木跟着师傅出门,他的师傅都会与雇主把酒畅谈,而只要其师傅与人酒过三巡、酣畅欲言后,他所雕刻之人物,不论形体神态都活灵活现,充满灵气。 那时候南子木尚幼,见别人夸奖其师傅乃是鬼斧神工、技艺无双,他总是谦虚道,“师傅的雕刻不止于此。”因为他曾经见过更漂亮的木雕,也是师傅雕的,就放在师傅背着的竹箱的最底层。那是一个窈窕女子,身着普通的宫装,长发飘飘仿佛随风而动,姿态蹁跹像极了欲乘风而去。女子面上带着浅笑,莹莹目光仿佛从木雕中射出来,让人望之念之,便能感觉到浓浓的相思之意。 现在南子木手中动作不停,一个侧卧着的男子便已经跃然于其指上,男子身形俊逸、姿态慵懒,宽衣博带间神形已然有了八分,只是面容还有些模糊。 马车随着官道上路途的起伏来回颠簸,一缕发丝从妖皇额前垂落下来,南子木原本正雕的专心,此时忽然回神,有些怔怔的看了会儿手上的木雕后,便将刻刀收好,将手中的木雕也放进了竹箱中去。 常乐都经过了一年前的浩劫,天庭也曾派人来常乐都加持气运,好在常乐都乃是凤翎洲之都,为整个夏朝气运最佳之地,不过半年的时间,这里的一切便已经恢复如初。 此时正值盛夏,前来常乐都游玩赏花的不在少数,不少公子小姐也喜欢在此时吟诗作对、祈福还愿,自然热闹非凡。 一顶软轿从府台大人的后院出来,很快便在街巷中七拐八拐的消失了,轿子后面跟着几十个家丁,看样子像是要出城。要说这常乐都的府台可是出了名的清廉,他乃是五年前从夏都调来,听说因为一道折子得罪了皇上,才被贬离天子脚下,到此处做了个小小的府台。 这位府台大人曾高中状元,因为性格过于耿直,一直不受天家欢喜,但其人却实在与他人不同,满腔都是天下苍生、百姓福祉,因此他即便远离夏都也没有消沉下去,而是一心做起了常乐都的父母官,为百姓拥戴。而其膝下只有一女,年纪尚幼不曾婚配,十里八乡的公子少爷,以及有些权势的王公子弟,都有想要迎娶之心,只是这位府台大人家的千金眼界甚高,一直不曾接受哪家的求亲。 轿子离开街巷后便上了主道,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老远便能听见响声。眼下日头还未升的太高,街道上行人虽多但还不至于拥堵,马车便一路在家丁的随同下,一路在官道上行驶着,丝毫没有阻碍。 “小小姐,今日奴婢陪您还愿,您定不能向上次那般乱跑了。” 说话的是个相貌机灵的小丫头,只见其满头青丝用丝涤竖起,末了整齐的在脑后挽了个花,虽然简单却不失俏皮。这丫头此时手里拿了柄折扇,正为自家小姐扇风,去去暑热。 “这话你已然说了八百遍了,我已经答应过娘亲,自当行事小心,你就不要再啰嗦了。” 小丫头听了此言,一张小嘴撅的老高,“小小姐,您哪一次不是答应了夫人才出来的,但每次出了府您就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害的玉屏每每都受责罚。” 坐在软垫上的女子不过刚刚及笄,脸上虽挂着稚气未脱的青涩,却已经能够看出些倾城之貌来,此时听得丫鬟的话,立刻伸出青葱手指,戳着丫鬟的胳膊笑道,“你受些责罚可是自找的,不若下次我带彩屏出来好了?” “小小姐……” 就在两人嬉闹不停时,一只白色的东西飞快的从轿前跑过,闪躲间惊了马,幸而拉车的家丁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缰绳,不然在这么拥挤的街巷上定会出乱子。 家丁将马安抚下来后,立刻询问轿中的情形,玉屏掀起轿帘,露出一张略带慌乱的俏脸,“小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大碍,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方才若不是她正与小小姐嬉闹,倚靠在了轿厢上,恐怕真会让小小姐摔一跤,好在小小姐没受伤,不然回府时她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驾驭马车的家丁也没有看仔细,只知道方才有什么东西从轿前跑过,惊了马,便如实答道,“小的也不知,只是看到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让小小姐受惊了。” 正当玉屏还想要多说几句时,原本应当惊魂未定的女子,已然掀开另一边的轿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玉屏一看小小姐竟然下了马车,立刻跟着跳了下来,并一溜烟从马车后面跑过来,“小小姐,您怎的下来了,这里离城隍庙还有段距离呢,您还是回车上去吧!” 俞流萱轻轻指了指东边,嘴角挂着淡笑道,“城隍庙不就在那里吗?这点路我还走得,要么跟我一起走,要么你自己回马车上去。”说着,便轻移莲步前面走了。 玉屏一看小小姐主意已定,便只得跟在了后头,临走还不忘让人跟在后面注意保护,眼下这么乱,如果再出现什么东西,把小小姐吓着了那可怎么是好。虽说方才不知是什么东西跑过去了,但到底是惊了马车,她本来能让小小姐老老实实到城隍庙的! 俞流萱一边走,一边四处瞧着,时不时还会停下来。她很少出府门,现在能从府里出来四处逛逛,机会实在难得,因此脚步便走的很慢。 周围叫卖的货郎、摆摊的商贩都看得出她乃是富贵人家的小姐,都拼命地叫卖自家的东西。倒是玉屏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一会儿说那边的洋纸伞做工不够精巧,一会儿那边钗头有瑕疵,将凑到自家小姐身旁的人都赶开了,让俞流萱想上前看仔细都困难。 默默叹了口气,俞流萱打算继续往前面走走,她记得那处拐角的地方有一条僻静的小巷,正是在那里,她曾见过一个英俊风流的男子,不过惊鸿一瞥便让她起了思春的意思。只是一年多过去了,她后来也曾再从这里经过,却始终没有见过那位公子了。 就在女子思绪漂流之际,一只白色的毛团从她脚边跑过,那毛团浑身毛色雪白,体态轻盈,软软的脚掌踩着俞流萱的绣鞋便跑了过去。还是赶车的车夫眼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刚刚惊了自家小姐马车的毛团,大喝一声招呼众人将几欲逃走的毛团堵了个正着。 数十名家丁一下子围上来,就打算将无处可逃的毛团生擒,俞流萱此时也看到了被团团围住的毛团,知道就是它先前惊了马车,便开口道,“小心些,不要伤了它。” 第八十章 换个姿势 俞流萱见毛团长得白软,甚是可爱,她知道这些家丁手底下是没有轻重的,这才开口提醒了一声。谁知道她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虽说那团子毛茸茸的,身手却很矫健,一群家丁手忙脚乱的追着它满街跑,除了打翻了不少摊位以外,连那团子的毛都没抓到一根。 本来就是在街巷上,人来人往十分拥挤,现在被这么一闹,便完全拥堵了起来,原本有可能脱身的毛团,更是被众人围了起来,整条街巷也水泄不通。 毛团虽说被众人围着,眼中却丝毫没有惧色,反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忽然,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喊了一声,“这东西是只白狐,只要捉了它,定能得不少钱!”这句话如同石投静水,一下子在人群中炸开过来,不少人一听此言便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动手。这样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谁会拒绝? 被围在中央的毛团似乎也听懂了那人的话,脸上露出一抹拟人的讥笑,缓缓挪动四肢,在青砖上活动起来,仿佛想要逃走。而府台中的家丁们此时正站在众人最前方,开始一点点向前逼近,他们虽然不怕把这只白狐伤着,却怕它跑掉,到时若是惹得小姐不高兴可就不好了。 玉屏早在人们拥挤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家小姐拉在身后护着了,她不仅要防着别人伤着自家小姐,还要关心着那只白狐是不是被逮着了。她曾经听夫人说过,这世间白狐最为难得,且皮毛顺滑、甚为滋养女子肤色,是各类珍奇兽类中的极品,若是能捉到这只白狐,那便能给自家小姐做一件美丽的狐裘披风了,也不失为一件意外之喜了。 将一旁保护的家丁也推过去,玉屏道,“你也快去帮忙,此次一定要将这只白狐捉了。” “是!”另外几名家丁也不含糊,听了吩咐后立刻往人群里面挤去。 就在众人都要动手时,一个身穿白衣、头戴木簪的男子忽然出现在了人群之中,随着男子的出现,众人皆是一愣,而原本站在原地悠闲之极的白狐,一个转身就想逃跑,却被男子随手一招,便招进了怀里。 再度被熟悉的怀抱包围起来,狐九命终于放弃了挣扎,它明明有机会跑掉的,它明明有机会的…… 季青环视周围,知道狐九命这次跑出来又没少惹祸,左右都是需要好好□□一番的,也不差再加上这点过错了。抬步朝一旁走去,季青准备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跟怀中的团子好好聊聊。 众人见此都是开始退散开来,季青虽然长得英俊风流,活像个贵公子一般,但只要稍加打量他的装扮,便能看出他其实是个道士,再加上其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几乎没人有胆子上前搭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白狐带走。 玉屏何时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此时也是看直了眼睛,她一直不曾以为常乐都中的公子长得有多俊逸,现在看来,“常乐都中出妙人”这话定然不是虚的。但当她回过神来再想多看男子几眼时,她发现一个熟悉之人正挡在男子身前,将人拦了下来,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家小姐! “公子,这……这只白狐是你所养”俞流萱面色带着些绯红,一双杏眼仿佛含着水汽一般看着面前的男子,其一双素手,此时也在袖中绞缠着。 “正是。”季青被眼前的女子拦下心中虽有些不悦,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俞流萱不知已有多少次幻想,能够再次与眼前之人相见了,此时心愿终于达成,却是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自从那次在街巷间瞥了一眼,她便再也不能将别的男子放在心里,正因为如此,她一直不曾接受别人的求亲,别人只道她是府台千金眼界颇高,却不知她只是心有所属罢了。 “公子似是很珍爱这只银狐,日后一定要妥善看管才是,免得被人捉了去。” 狐九命本来被季青塞在前襟里,一动也不敢动,此时听到女子这般言语,忍不住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来瞧了一眼,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说出这样狠毒的话来!什么叫好生看管,他一点也不需要被看管好吗! 将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狐九命暗暗腹诽,作为一个女子却生的这般寡淡,怪不得道士连与她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有劳姑娘费心了,如果没有别的事,能否让开一下。” 被人如此明白的要求让开,俞流萱双颊瞬间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迟疑着挪了几步后,俞流萱还是有些不甘心,她想要伸手拉住男子的衣袍,却被男子闪身避开了,“公子……” 眼看着道士消失在人群中,玉屏也从后面跑上前来,她看的出来,自家小姐似乎对那道士有些情谊,虽说夏朝修行天道、巫蛊之人甚多,也从不乏道士与女子通婚,但此事到底还是颇具争议的,如果让自家老爷知道,小姐在外看上了个无名道士,这可让她如何交代? 赶紧让人将周围围着的人驱散了,玉屏拉着自家小姐的手道,“小小姐,咱们先上马车吧。” 一众家丁见小姐上了马车,便立刻赶着马车继续朝城东的城隍庙行去,他们自然看不出自家小姐的心思,只是在心中一直感叹可惜了一副上好的狐皮,可是他们又不想平白得罪修道之人,此事也便罢了。 离开街巷后,季青很快拐上了一个空无一人的行道,此处正是两座宅院的后墙,平时少有人走。不再隐藏身形,季青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再度出现时,季青已经身在常乐都外,身边也多了个身着青色衣衫的身影,单从后方看便知道是狐九命不假。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很快便消失在常乐都外的一座破庙里。 “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哎!哎!” 狐九命话未说完,便已经被眼前的男子禁锢在佛台前,单手撑在满是灰尘的桌子上,狐九命立刻听到身后传来“吱嘎”一声,很明显后面的佛台是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的,更何况,狐九命身上还揣了不少宝贝。 “把东西拿出来。”季青觉得一定是自己最近对眼前之人太好了,不然他也不会想到偷拿丹药。 “拿什么出来?我什么都没拿,不信我就脱给你看。”说着,狐九命已经开始扯自己的衣服,青色的外衫被他扯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褒衣,再扯两下,单薄的褒衣也被狐九命扯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季青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动作,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倒要看看,这只小狐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玩火*。 狐九命本来以为自己扯两下,道士就一定会像往常一样阻止他,没想到他都脱成这样了,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难道真的让他全脱了吗!心中一阵懊悔,早知道就早点认错了,也不至于搞成这样……在心中默默将季青捏扁搓圆,狐九命奋力一扯,终于将腰间那条单薄的缚带扯开了,大片春光随着他的动作暴露在季青面前。 季青微微眯了眯眼睛,将眼前之人的形容完全看在眼中,只见破败的桌案前,男子衣衫半褪神色迷离,其胸前若隐若现的两点嫣红在斑驳的日光中分外煽情,在这样的氛围下,任何男人都不会无动于衷,而季青也确实动了,他在狐九命殷切的目光中伸出手,将其挂在肩头、岌岌可危的薄衫往下一扯,让男子的身体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狐九命只觉得身上一凉,耳边紧接着传来男子毫无温度的声音,“接着脱。” 眼见美人计使不成了,狐九命知道自己这次算是彻底把道士惹火了,早知道他就不偷那么多丹药了,早知道他偷了丹药也该立刻吃了,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他就应该好好听道士的话、努力修炼的! 整个人的气势瞬间萎顿了一半,狐九命面色一变,立刻开始谄媚的为季青捏捏胳膊、捶捶肩膀道,“昨儿晚上不是才做了吗,你应该累了,今天休息一下吧,我给你松松筋骨。” 季青将不停在自己身前摸来摸去的手捉住,另一只手则放在男子的褒裤上道,“我不累,倒是你方才跑了那么久该是累了吧,今天我们可以换一个姿势。” 狐九命一听此言,整个狐都不好了,别的都好说,这裤子真的不能脱啊,里面……里面真的有东西,如果被季青当场翻出来,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都走不了了! 第八十一章 华灯初上 立刻伸手阻止男子的进一步动作,狐九命欲哭无泪道,“我真的错了,下次不再偷丹药了,你就当这次的丹药是我金盆洗手的定金好不好?” 捡起落在一旁的缚带,将怀中人乱动的胳膊捆了个结实,季青手间动作不停,才一下便将狐九命松松垮垮的褒裤扯了下来,而随着男子身上的衣物尽皆除去,五六个瓶瓶罐罐从其身上掉落下来,滚了一地。 季青本来没打算真的就地将狐九命办了的,但当他看到地上散落的东西后,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他从其中捡起一个粉白色的玉佩道,“你还去小倌馆逛了一圈?看来我这几日真的对你太好了。” “我只是顺路进去看了一眼,我真的只是顺路,而且只看了一眼!” 狐九命哪敢说实话,他确实在小倌馆里待过几夜,但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只是与里面的公子们交流了一番而已。但是这样的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单单进了小倌馆就足够他被道士好好整治了,他现在只盼着道士不知道这块玉佩的用途,如果道士知道,那他…… “这块玉佩实在不错,有了它是否出入小倌馆更方便一点?” 狐九命下意识的摇摇头,“那倒不是,拿着它……”可以招头牌。 剩下的半句话梗在喉间,狐九命已经看到道士指尖的那块玉佩,瞬间变成粉末,与地上的积尘融为一体了,感觉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忽然加大了力道,狐九命哼哼道,“你轻点。” 时间一晃便过了午时,常乐都郊外荒草丛生,在众人皆看不到的地方,一个身材矮小、相貌苍老的老者,正拄着拐杖走来走去,只不过每走几步,他都要停下来用手中的拐杖戳戳面前的空处。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土地老儿,他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大半天了。虽说他是循着季青的踪迹到此地的,且两人不是前后脚的时差,但因为他来的不巧,被季青一个结界困在了这里,好歹他也是个土地,算天庭在编的神仙,现在却连一道小小的结界都破不了,这如何不让他觉得郁闷。 没办法遁地,又不能离开,土地只能走一会儿便停下来歇息一会儿,顺便用手中的拐杖敲打一下结界,心里期待着季青能快点想起他来,将此处的结界撤去。再在此处晒一会,他都要被晒成人干了,而且是一张沧桑的人干。 终于,在土地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噗”的一声轻响传来,季青留下的结界自动碎裂了。土地一见此景,整张脸都笑成了包子,只见他脚下白光闪过,整个人便立刻不见踪影了。 再度出现时,土地已经在破庙中了,他虽然打不过季青,但还是决定要跟他好好讨论讨论,再不济也要让他知道,自己因为他,就这么被困在炎炎烈日下晒了数个时辰,一条老命都差点交代了! 环顾四处,土地立刻为自己不回洞府反而到这破庙里来的决定感到激动! 只见早已无人多年的庙堂中,四处都是散落的茅草和灰尘,庙堂中央只有一座已经残破的佛像,佛像上原本应该披着的袈裟早已不知所踪,佛像的头颅和手臂都已不见踪影,而佛像前的桌案已然散了架,断裂的木条散落了一地,但从断裂之处来看,明显是刚刚断掉不久,还未蒙尘。 最让土地在意的不是这片落魄的场景,而是不远处散落在地上的数件衣裳。那青衫、那褒衣、不是狐九命的是谁的?! 不久前季青刚刚带着狐九命回常乐都的时候,土地还在心中为他高兴了一把,以为季青终于不再像个冰山一样,不管妖也好人也罢,总算能与人正常相处了。没想到,季青带回来的何止是一只狐妖那么简单,还给他带来了一个□□烦。以前他只需要应付季青一个人就够了,可是现在,他不仅要时时避免被季青修理,而且还要担心别被狐九命欺负,整个人生都艰难了太多。 在狐九命出现的短短数十天里,他的酒壶被偷了不下二十次,拐杖不知怎么的就断了数根,就连他出门都因为怕被狐九命看见,而特意选择暗夜潜行。时至今日,土地只是看见狐九命的衣服就浑身发抖,当然他之所以发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生气…… 将手中的拐杖举起来,土地已经牟足了法力,准备将那几件衣服收拾一番,以泄私愤。他知道自己没办法跟狐九命理论,便只能暗地里做些小动作了。空气被震荡开来,掀动土地花白的胡须,土地眯起眼睛盯着地上半饷,终于将手中的拐杖掷了出去。 眼看着一道白光飞快闪过,土地保持着单手仍东西的动作不变,嘴角的微笑也已经挂起,他在等待,等待那边衣料碎裂的声音传来。只听一声熟悉的闷响,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根硬物狠狠砸中了脑袋,而其整个人也瞬间被掀翻在地。 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昏暗无比,土地能感觉到自己额头处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但他的身体却动弹不得。半睁着眼睛,土地全身上下只剩下起伏的胸口还能表现出他还活着,而在被自己的拐杖砸中的那一刻,土地就知道他这次又栽了,刚刚地上放着的可是狐九命的衣服啊,既然那是狐九命的衣服,季青怎么可能允许那衣服就这样躺在这破庙里呢! 土地想的是没错的,但他只猜对了一半,如果可以季青当然会将狐九命的任何东西留下,季青之所以将狐九命的衣服丢在这里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那几件衣服都被狐九命撕烂了,虽然从外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里面却早已经被狐九命扯了个粉碎,所以季青离开的时候,顺手布下了一个结界,这才导致了土地的悲剧。 不论土地的结果如何凄凉,始作俑者都已经离开了现场,并且已经坐在常乐都中最有名的小倌馆中品茶、听曲了,只是这杨柳心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头牌,隔着重重纱帐,只能看到其身段样貌皆是一流的,唱出来的曲子却实在有些不能入耳,可即便如此,季青仍是坐在藤椅上听的认真,丝毫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一辆马车从官道上缓缓驶来,破旧的车辙因为年头久了,“吱呀吱呀”的响个不停,赶车的车夫却毫不在意,直到行到城门底下时,才从车上跳下来,并从怀中掏出一枚木质的腰牌递给了城门处的守卫。 守卫接过腰牌看了看道,“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关城门了,你今日回来的着实有些晚了。” 赵辰嘿嘿一笑,从怀中又掏出几两银子来,塞进守卫怀中道,“今日在外面遇上了买卖,所以来迟了,小的以后还需要官爷多多关照了。” “好说好说,”守卫一边将银子塞进衣襟中,一边朝后方的马车中望去,“这次的货色如何?” 赵辰闻言,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此番可是极品,小的觉得应该有这个数。”说着,赵辰从袖间伸出手来,笔画了五下。 那守卫见此,虽然想亲眼看看马车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极品,最终还是与赵辰轻声耳语了几句,便放他进城去了。他知道,里面之人左右都是要送进那种地方,等他什么时候得空,亲自去看看便是。 马车过了城门后,一路畅通无阻拐过了几条街市,便到了城西。城西是一大片楼阁坊市,虽然没有城中心热闹,却别有一番风味。河岸边杨柳茵茵风景甚好,此时夜色已起,各色的灯笼都挂在岸边,火光映在水中显得分外好看,马车缓缓驶过了几道巷口,终于消失在夜色中。 因为先前已经被叮嘱过,入城时千万不要出声,因此南子木从靠近城门时便将东西收好,在马车中正襟危坐了,而妖皇则除了在途中换过一次姿势,非要将头枕在南子木腿上外,便一直昏睡未醒。期间马车只停下过一次,南子木知道那时应该是在城门外,好在最后马车平安进城了。 终于在又行驶了一段时间后,马车停了下来,南子木因为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马车中听着外面的动静。 好一会儿,车夫的声音才在外面响起,“两位公子,我们已经在城中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南子木听闻此言,才扶着妖皇下了马车,因为妖皇还未清醒,南子木便没忍心叫醒他,此时便只能强撑着扶着妖皇站在马车旁,“多谢兄台,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附近可有客栈?” 其实从下车的那刻起,南子木便已经将周围打量了一番,此处似乎是某个人家的后院,除了马车后的朱红木门外,四下里皆是高高的院墙。此处虽然清净,却能听到前院里隐约传来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不知到底是什么光景。 第八十二章 人间绝色 赵辰将马车赶进后巷,紧接着便轻车熟路的驶入了杨柳心的后院,这里他来了不知多少次,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从马车上下来后,他立刻让院里的看护,给前院的鸨妈报了个信 别人都知道杨柳心是一个名叫凤姨的鸨妈开的,实则不然,除了平日里在楼中待客外,凤姨是不管事的,反倒是她身边丫鬟模样的女子当家。赵辰原本在后院等着,远远的他便看见一个身穿紫色烟罗裙、头戴银灿灿叠花钗的女子,在一众护院的簇拥下朝此处行来。 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每每他带了人来,要么是护院直接将人带走,要么是凤姨出来打点,此次一见来的人是苏小姐,赵辰立刻满脸堆笑迎了上去,“苏小姐,此番怎么劳烦您亲自出来了?” “听说你带了两个不错的货色,今日楼中生意惨淡,便亲自过来看看,人呢?” 赵辰心中暗自思忖,杨柳心可是整个常乐都最好的风月场,虽说里面养的都是男子,但每一个都比女支馆中的女子更讨人喜欢,且其中各种风格的男子应有尽有,要说生意惨淡莫不是在拿他打趣? “人还在马车中,不知苏小姐打算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轮不到你操心,将人请下来你就可以走了。” 苏四心中原本就憋着火,恰逢赵辰又这般明知故问,语气便有些不耐烦,直接挥手让身后之人上前一步,打算直接让人去前院将人绑了,先在柴房中关几天再说。她可不信赵辰说的会有什么好货色,再好的货色在她眼中也顶不上前院中的那两个,只可惜,前院的那两个祖宗不是她能招惹的起的。 要说今日原本是个好日子,苏四先前去庙中祈福时特地请人算过,那人说不日杨柳心将有贵客临门,若是想要时来运转、财运亨通,应扫撒妥当、净身焚香迎接贵客。苏四向来最信这些,方一回馆中,立刻让手底下的公子,每一个都沐浴焚香以备不日贵客登门。 可惜让她意料不到的是,贵客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两个人间绝色,这两人方一出现在杨柳心门口,便招惹了不少女票客的瞩目,甚至有人暗中向她打探,杨柳心中是不是来了新头牌。 本来苏四自认也是阅人无数,但在凤姨将她唤出,看到楼下站着的两人之后,她顿时觉得自己楼中养的公子多半都是些庸脂俗粉了。派人将两人恭恭敬敬请到楼上雅间,苏四亲自前去伺候,却不料被其中一个冷面公子随手定在了原地。 单手提着裙裾,苏四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便动弹不得了,心中闪过一丝惊骇面上却无法表现出来,苏四只得用眼睛将房中之人细细打量。借着火光,此时她才看清楚,那冷面的公子身上穿着的白衣,不是别的,正是道袍,而其本人除了手中没拿拂尘、长得风流倜傥以外,无一处不像个禁欲的道士。 卦象上明明说的好好的,有贵客临门,难道所说的贵客便是个会仙术的道士不成?虽说只要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她便心中释然,但是一个道士来她这风月场做什么,难不成是来布道的,她可没这个想法啊! 不待她考虑清楚,已经在房中的软榻上坐下的男子出声道,“我看今日贵楼有黑气笼罩,实在不详,最好不要开门做生意了。” 黑气笼罩?我看黑气没有,晦气不少吧?默默在心中吐槽一番,苏四虽然万般不情愿,但还是眨眨眼表示自己明白,而且可以立刻关门谢客,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没有,能不能不要再定着她了? 只见男子微微一挥手,苏四便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踉跄着停住脚步,苏四小心翼翼道,“如果道长没有别的吩咐,小女子立刻吩咐下去将大门关起,今日不再接待任何客人。” 说完苏四便想抽自己两下,她听到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楼中一切照旧便可,不必刻意。” 什么叫一切照旧、不必刻意?苏四明明白白从中理解到男子更深一层的意思,那就是——这场子本道士包了,闲人一律不准放进来,顺便歌舞酒食样样不可缺少,楼中公子也都活动起来,本道士是来消遣的没错。 命人将已经进入楼中的客人一一请出去,苏四一边看着客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一边心疼自己的银子,可她也知道,在夏朝但凡会点法术的她都招惹不起,虽然她也请了不少会法术的护院,但从刚刚的情形看,几十个会点皮毛的护院也无法与房中的道士抗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还是老老实实照做为好,左右只是一晚上不做生意,死不了人的。 就是这样,苏四让人一切照旧收拾起来,杨柳心中虽然一片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实则只有楼上一位客人,而且还是不给钱的,这怎么能让苏四心情愉悦,适才赵辰那般贼眉鼠眼的样子,着实让她更心烦了。 赵辰不知自己如何招惹了苏四,立刻屈膝跑到苏四跟前,小声道,“苏小姐有所不知,车上那两位虽说都不错,但其中一个好像得了什么病,恐怕担不得柴房中的折磨……” 苏四眉头微皱,怎的弄来的人还得了病?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 这次不待苏四发话,站在其身后的护院中已有一人站了出来,那人伸手拎着赵辰的衣领,便将他提到了半空中,“你是在拿小姐打趣吗?若是这个活你做不了,以后可以不用再来了!” 赵辰被那人拎在半空中,整个脸憋的通红,一边挣扎着一边道,“小的怎……怎敢欺瞒小姐,那两人真……是好货色,小姐……高抬贵手。” 别人不知道,苏四却还看的出来,眼前之人是万万不敢骗她的,挥手示意可以将人放下,苏四对还在不住咳嗽的人道,“你且先将他们从车上叫下来,一切待我看过后再做决定。” “是是是,一切单凭小姐吩咐。” 不待将气喘匀,赵辰便前头朝后院奔去,他坚信只要苏小姐看到他带来的那两人,定然不会这样再对他,反而会重重赏他。原本这次他只是出常乐都办事,并没打算带人回来,却回来的路上巧遇南子木二人。赵辰一见两人皆是样貌极佳,一个病了,另一个则像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公子,便直接让两人上了马车,带回了杨柳心。 赵辰一个人先回了后院,其余人则在长廊外的拐角处站着,苏四站在最前方,她能看到不远处的马车上先是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那手掀开车帘,将车帘横搭在车厢一侧复又缩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紫衣的男子。那男子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相貌清秀倒确实不是凡品,其先从马车上下来,后又勉力将一个更加高大些的男子扶下了马车。 两人站在马车旁,先头下来的男子与赵辰说了几句,因为离得远了些,具体说了什么苏四没听清楚,但她的脚已经控制不住朝那边走了,这样的货色,只要能留在杨柳心那她日后还有什么可愁的? 赵辰原本站在马车前,一见苏四带着人从后院过来了,就立刻退到马车后不再答话了,南子木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他对于身在何处都尚且不知,自然还是打听一下为好,眼下这车夫不答话,来的人大约是此处的主人吧。 苏四莲步轻移站在两人面前,她一双水眸虽是看着南子木,余光却一直在明显意识模糊的妖皇脸上流连,暗自压制住内心的震惊,苏四面上挂着轻笑道,“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常乐都?” 南子木点点头,“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附近可有客栈和医馆?”南子木一心想着能最好能尽快找个大夫,给妖皇看看,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必须要想办法带妖皇回狐丘山了,可是问题是……他并不记得回去的方法了。 苏四一听此言,知道赵辰并没有骗她,这个身着红衣的男子确实病了,这下也省去了许多麻烦,只要能暂且将两人留在杨柳心,以后的日子还长,她有的是手段更让两人就范,也不急在这一时。 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高楼,苏四道,“若是公子不嫌弃,可以在小女子家中暂住一晚,待明日医馆开门,我自会派人请大夫来为这位公子诊治,你看如何?” 已经颠簸了一天了,妖皇虽然一直在南子木身边,却不曾吃什么东西,一天下来除了在南子木身上磨蹭以外,几乎都只是抱着他昏睡不醒,眼下看来也只能先在此处暂住一晚,明日再找大夫了。南子木略微思量了一番,便同意在此暂住。 苏四自然喜不自胜,她立刻招来几个下人,并在其耳边叮嘱几句后,才转身对南子木道,“公子可以先随家中的下人前往住处,待用过晚膳后,小女子再去拜访。” 南子木自然千恩万谢,婉拒了打算上前搀扶妖皇的下人,南子木便跟着两人拐上长廊,往后院去了。 “苏小姐,这次小的没骗您吧?”赵辰见南子木两人消失在夜色中,便立刻凑了上来,邀功还要趁早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苏四点点头,立刻让人取了个钱袋来,塞在男子手中,“今日之事你做的不错,小香就在前院等你,你不去看看他吗?” 赵辰从接过钱袋时,便已经掂量出银子的分量了,此时听到能够见到小香,立刻一溜烟朝前院跑去了,这么久没见小香,他可是想的紧了,要不是为了能见上小香一面,他何至于一直听任苏四摆布。 让随行的护院加派人手,看紧南子木两人,苏四才回了前院,方才她瞥了一眼一直倚靠在青衣男子身上之人,却好像看到其睁开双目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看来直让她脊背发寒,但当她再看时,那男子又仿佛昏迷一般不再动了,莫不是她花了眼? 第八十三章 放我出去 南子木跟着两个小厮上了三楼,一路上他看周围几案摆设、屏风帘帐一应俱全,且各处的摆设都极为讲究,比起一般人家来都要好上一些。方才路过一楼大厅,他看到此处房间甚多,便猜测,此处即便不是客栈也应当是处酒楼。 将两个小厮打发走,拴上门,南子木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端进内室,南子木发现原本应该昏睡不醒的人,此时正靠在床头上等他。 “你醒了?” 妖皇伸手将人揽进怀中,就着他的手将茶饮下,“本皇早就醒了。” 被妖皇的手牵制着,南子木想挣脱却因为方才一直搀着妖皇,胳膊酸软使不上力气,只能作罢,“既然你早就醒了,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将茶杯从男子手中取下,拿在手里摩挲着,妖皇脸上露出一副虚弱异常的表情,“小木头,本皇虽然醒了却丝毫力气都没有,你就这么不心疼本皇吗?” 说话间,男子将下巴枕在南子木肩上,唇齿中喷吐出的气息,尽数萦绕在少年耳边,那温热的感觉,让南子木浑身一颤,顾不得身后之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连忙将人从自己肩上推开,抽身离开床榻道,“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去。” 门页被重重阖上,一阵风顺着门缝飘进来,掀动了内室与外室之间的帷帐,上一秒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子,此时已经端坐在桌旁,修长的手将方才饮过的茶杯放回原处,随后又拎起茶壶来细细打量。 掀开细长的瓷质壶盖,妖皇看到茶壶中正飘荡着几枚翠绿的茶叶,茶叶在沸水中上下滚动的同时,丝丝缕缕的热气从茶壶中升腾起来,带出阵阵清香。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窗外传来,那声音一直延伸到雕花木门之外才彻底消失,妖皇嘴角挂起一丝笑意,紧接着整个人便不见了。 门外之人并不知道房中之人已醒,在等待了片刻后,便轻手轻脚打开门来,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一盏茶壶兀自冒着热气。闪身进入内室,并轻车熟路的来到榻边,来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知道桌上那的茶水定是被榻上之人饮了,如此一来事就成了一半。 一动不动的盯着榻上之人,来人眼中的古欠念显而易见,在杨柳心中呆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之人,单单想想此人在自己身下承欢的样子,就足以让他硬了。双手不由自主的伸向对方无瑕的面容,他日若真能将此人永远留在杨柳心,他便是赴汤蹈火也要此人委身膝下。 就在来人之手即将碰到妖皇时,木门被推开来,一道紫色的身影端着些东西走了进来,正是南子木。来人来不及细想,连忙从一旁的窗户跃出,趁着入夜消失在了黑暗中。 南子木也是听到了内室的动静,慌忙放下东西进来查看,只见内室中并无他人,只是床榻对面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正挂在外面晃来晃去。而那一袭红衣此时仍躺在卧榻上,笑颜盈盈的看向他。南子木觉得有些古怪,他走前那扇窗子明明是关着的,此时怎么开了? “方才可是有什么人进来了?” 妖皇摇头,“人没有,野猫倒是有一只,方才你进来时吓着了它,已然穿过窗户逃走了。” 探头在窗户边望了一会儿,南子木只看到外面各色的灯烛,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模糊不清,伸手将窗户关上,并用横木挡上,南子木冲床上悠然不动的男子道,“我已经将饭菜取来了,你吃是不吃?” 妖皇明显听出少年的意思,却是指指自己道,“本皇这么虚弱,怎么能下床呢,不如你端进内室来,我们一起吃罢!” 什么叫我们一起吃吧?明显是“你喂我吃吧”的意思吧! 转身走出内室,不一会儿南子木便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虽然没有太多菜色,却都是些滋补的东西。南子木原本没指望这么晚了后厨还有吃的,到了厨房以后他才发现,此处竟是一夜都不断酒水的,却是与普通的客栈酒楼不同。 将托盘放在妖皇腿上,南子木就准备转身出去,却不料被男子一把捉住。转身望着眼前这个看似虚弱,腕力十足的男子,南子木叹了口气道,“怎么了?” “你也留下来吃吧。” “不必了,我还留了些饭菜在外间,你吃完了叫我便是。”说完,南子木以为这次总没问题了,却不料捉着他的那双手丝毫没有松开,而卧榻上那人也是眼巴巴的看着他,薄唇张了张,便吐出这样的话来。 “本皇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本皇的手一动也不能动,你还是留下来,亲自喂本皇用饭吧。” …… 与此同时,在离此处不远的雅间中,正上演着比这还要精彩的一幕。一名白衣道士正襟危坐的靠在软榻上,隔着纱帐,有身穿彩衣的男子正翩然起舞,男子舞姿阴柔中不失男子的该有的气魄,让人一看之下便想将之压在身下,好好征服。 “转过身来。”坐在软榻上的男子忽然开口,打断了纱帐后男子的动作,几乎同一时刻,房中的奏乐声也戛然而止。 略带僵硬的转过身来,狐九命脑子是清醒的,身体却不能自控,一步一步不失姿态的转向坐在榻上的男子。虽隔着数层薄薄的纱帐,看不清男子的容貌,狐九命完全可以想象出那人此时的表情,可是不就芝麻绿豆大点事吗,不至于吧?! 嘴巴不受控制的吐出温柔的声音,“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季青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面前,并端起桌上的茶水递了过去,狐九命顺从的接在手中,身子一动,便钻进了季青怀中,白皙的手掌托着茶碗,并一只手拿起杯盖轻轻掠去杯中漂浮的杂质后,才将茶碗推到季青唇边。 看着怀中模样如初,行为却完全不同的男子,季青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就着男子的手便将其手中的茶水尽数饮下。 此时的场景,完全不是狐九命想要看到的,虽然他是有那么一点点怕面前的道士,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对他言听计从,比如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就完全不是出自他的本心!若不是当日在破庙中,季青先他一步醒来,并用封魂术将他的魂魄暂时封印起来,他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那日,男子的动作依旧轻柔,身上所散发出的杀气却足以让狐九命窒息,“既然你想与馆中的男子讨教,我倒不介意帮你一把。” 之后,狐九命就被带到了杨柳心,并清楚的看到了道士“蛮不讲理”、“不择手段”的野蛮一面,他原本还以为道士要在这里再次将他就地正法,或者与别人双修让他气急败坏,结果一切都未如他所愿,季青既没有在与他大战几百回合后再收拾他一次,也没有碰任何一个馆中的男子,而是将馆中技艺最高的小倌的魂魄放到了他体内…… 那男子并不知道自己的魂魄被人移除体外,一直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梦中,能伺候眼前如此俊朗温柔的男子,实是他毕生所愿。将茶杯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无心将身体放的更软,挪动间不断磨蹭着男子最敏咸心的部位,自无心成了杨柳心的头牌以后,就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抵御住他的诱惑,在他看来,虽然眼前的男子与他人不同,但也绝逃不出臣服于他腿间的命运。 果然,男子的双手很快动了,从其肩上挪开,移向了别处,无心缓缓挺起身子,等待着男子的双手来到他胸前,解开他的衣衫,可是半饷男子的手都没有落下。转身不解的看向那个面若冰霜的男子,无心听到他说,“跳了两个时辰,你可学到了什么,接下来的事还学是不学?” 无心不解,眼前之人所说之话没头没脑的,让他如何知道内中深意。“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无心索性壮着胆子直接望向了男子的眼睛,这么长时间,他耳又悦眼前的男子,却从来不敢直视男子的眼睛,借着这个机会,他想看看此人眼中到底藏着什么。双目对视,无心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一震,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男子的眼神太过诡异。 透过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无心感觉到眼前之人似乎是在看他,又仿佛透过了他,在看另一个人,这样的感觉怎么能让他心中生寒! 与无心的感觉完全相反的自然是狐九命了,自从他被季青施法制住,便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被旁人肆无忌惮的摆弄,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心中除了对这个叫无心的小倌的怒火之外,便是希望季青消气,赶紧将他放出来,现在好了,臭道士终于打算将自己放出来了! 奋力在自己识海中跳跃着,呼喊着,狐九命真的不想再呆在自己的识海中了,他想要出去,“道士,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回应他的是季青无波无澜的话语,“既然你不回答,那就是还要继续。” 狐九命哭喊着,“臭道士,你哪只眼看到我没回答,你倒是把我放出来让我回答啊,放我出去啊!” 第八十四章 瞎了狐眼 季青将怀中的男子推倒在软榻上,随手一挥,便将室内的灯烛尽数熄灭了。狐九命感觉到整个世界瞬间陷入黑暗,紧接着,狐九命抬头便能看到,识海上方的场景随着无心所想而完全变成了鸳鸯戏水图,一个接一个的开始在狐九命头顶炸现。 整个人被怒火点燃,狐九命终于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指着上方那不堪入目的场景破口大骂起来,“好样的,你最好别被我逮着!等有朝一日大爷重获自由,定把你打得连你爹妈都认不出来!” 喘了口气,狐九命闭上眼睛,不再看上方不断动作的男子,那人明明只喜欢自己的…… “季青!这辈子看上你!算老子瞎了狐眼!” 因为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狐九命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里显得分外响亮,听着自己的声音不停回荡,狐九命心中解气,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在识海中是有回音来着吗?是吗…… 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却见周围灯烛晃眼,熏香味缭绕鼻尖,而那个熟悉的面孔就在他面前,脸上带着轻笑定定的看向他。狐九命此时此刻更希望自己还在识海中,抓起撑在自己身上的男子的一根胳膊,狐九命露出尖牙,咬了一口,果然看见殷虹的血液从中流了出来,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原来季青已经放他出来了,可是为什么是在那个时候,为什么是在他说出那么羞耳止的话的时候! “你……” 季青摸摸男子绯红的耳廓,俯身在其耳边道,“你可知道,你方才所说的话,足以抵你偷丹之过。” 狐九命眨眨眼,“道士,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还是惩罚我好了,方才那些话你就当都不是我说的。” 看着狐九命死也不承认的样子,季青仍觉得自己这次赚到了,这只小狐狸最是口是心非,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他恐怕无论如何都听不到狐九命说出这样的话,翻身从狐九命身上下来,季青心情大好,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顿时觉得今日的茶水分外甘甜。 狐九命以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又会被狠狠收拾一番,没想到季青竟然就这么简单放过他了,只是坐在一旁喝茶不再逼问他,斜着眼睛盯着一旁的男子,狐九命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以后别想拿这事做文章,不然的话……” 不待狐九命说完,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响彻在狐九命耳边,“季青!这辈子看上你!算老子瞎了狐眼!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虽然与狐九命的不同,语气却是完全模仿他,只是最后多了一声爽朗而又放肆的嘲笑。狐九命瞬间从榻上坐起,环顾四下后,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瘦弱的男子,看着那人苍白如纸的面孔,狐九命感觉自己的狐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是谁?刚刚的话是不是你说的!” 面对狐九命的逼问,对面的男子一脸无辜,其苍白的面容配上他身上灰白的衣服本就让人觉得不舒服,现在其避而不答的反应更让狐九命气恼,这么丢脸的事被季青知道就已经够丢面子的了,现在可好,竟然还有路人作证,岂不是想赖掉都难了?! 从床榻上下来,狐九命一边逼近男子身侧,一边暗暗揣度面前之人的战斗力情况,看此人弱不禁风,瘦弱天真的模样,应该是没什么战斗力才是,只要将他制住稍稍使点手段便能让他忘了先前之事。这样想着,狐九命伸手直冲男子的灵台点去,不料他的手还没到,男子面前又出现一人,此人双目炯炯、相貌堂堂,除了面色仍苍白异常以外,比之先前的男子精壮了不知多少。 他方一出现,狐九命就停在原地不动了,不是狐九命自己不想动,而是立在他面前的男子什么都没做,却已然将他控制住无法动弹分毫。 “季青,你再不管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将雕像般僵硬的男子拉进怀中,季青看到周围昏黄的烛火忽的摇曳了几下,就变成了碧绿之色,应得此处仿佛是地狱一般,“总殿阎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倒也没什么大事,近来地府实在不安生,我带他出来散散心。”说着,师千墨便把躲在一旁默默吐槽的人拉到了身前。 师千百其实挺喜欢来人间的,人间可不像地府那般无聊,除了鬼哭狼嚎就是森悠悠的渗人景色,哪里比得上凡间半点春色,可是纵然凡间千般万般的好,只要有他哥哥在的地方,他就不那么喜欢了,说什么出来散心,难道不是来凡间调查事情吗!这么明晃晃的那他作幌子真的好吗! 不情愿的跟季青打了个招呼,师千百左顾右盼道,“季青,你养的宠物怎么不见了?” 从刚刚跟着师千墨进入这里后,他就一心惦记着在季青身边见到过的那只白团子,只是在整个房间中找了个遍,他都没看到那毛团的身影。说到宠物师千百就心中郁结,上次回地府,因为折损了黑白无常两名得力助手,师千墨派他将两人的尸骨葬于十八层地狱边缘的冥界,并告诉他只要将两人尸骨埋于那处,不出一个月两人便能脱胎换骨、再获新生。 师千百自然半个不字也不会说,黑白无常遭祸,多半也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奉命陪他去凡间办差,也不会平白丢了性命。之后师千百就独自一人去了冥界,并在冥界守了半月,终于有一天,横空一道青雷劈开了黑白无常二人的坟茔,这才成全了师千百的愿景。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两人乍一重生,便谁都记不得了,偏偏只愿随他左右、奉他为主。师千百本来是很开心的,他想着有了黑白无常帮他,或许以后偷偷下凡再也不是梦想了,可有一点他没想到,黑白无常虽然获得了重生,一身法力却低到连他都不如,别说下凡了,连最简单的变身都不会了,而师千墨则告诉他,以后黑白无常就交给他来照看了,如此一来他非但不能偷下凡间,还多了两个累赘,每每想到这里,师千百都会想到季青身边的毛团,不仅不用照管,看起来还很听话的样子,真是羡慕死他了。 师千百望着季青的眼神太过赤衤果,让站在他身旁的男子万分不爽,落在男子肩上的手加大了力道,不待季青回答师千墨已然道,“你没看到季青身边那人吗?” 师千百道,“看到了,怎么了?” 面对如此天真的回答,师千墨只能选择沉默,他忘了师千百的法力之低微,是看不出狐九命的真身的,有这样一个傻白弟弟,他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师千百见自家兄长又不理自己了,心中纳闷,自己这次又问错什么了吗?没有吧?难道季青身边站着的男子他应该认识不成?扭头看向那边搂抱在一起的两人,师千百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略微秒啊。 只见季青一手搂住狐九命的身子,另一手则贴在狐九命背上,缓缓渡了一缕真气过去。真气进入狐九命体内,便开始将其体内被封住的穴道尽数打开,而狐九命本来就憋着一口气呢,此时方一被放开,人还没站稳,就立刻破口大骂道,“总殿阎王就能随便整人啊,看你那一副死了没埋的样子,也敢到处乱……唔” 话没说完,狐九命便已经被人生生变回了原形,四只短腿扑棱着却丝毫挣脱不开季青的桎梏,一双狐狸眼圆溜溜的瞪着,就差把师千墨两兄弟就地撕了。 虽然季青对于狐九命的话略有赞同,但到底还是没让他把话说完,师千墨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只要有关他的宝贝弟弟师千百的一切事宜,都是禁忌,只要不碰触这一点几乎就能与他和平共处,但至于他的样貌嘛…… “小狐狸好眼力,我死后确实没埋。”师千墨并不介意狐九命这般说,因为这是事实。 而师千百在看到狐九命变回毛团的瞬间,先是惊愕,紧接着就想扑上去将狐九命抱回地府,他以前一直以为毛团只是毛团,没想到毛团不只是毛团,还是个会幻形的毛团! 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人无情拎住,师千百欲哭无泪道,“哥,你就让我抱……好吧,没事了。”在看到自家哥哥平淡无波的眼神后,师千百瞬间安静,并识趣的站在了师千墨右侧,这眼神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并不想在关禁闭五百年和关禁闭一千年中做出一个选择,他还是选择沉默好了! 在幽森的烛光下,房中还能掌握大权的两人,终于能够安静的对话了。一前一后在房中央的圆桌上坐下,师千墨倒了一杯茶给身后一脸委屈的男子后,才道,“你可知道妖皇也在此处?” “知道。” “那你怎么没去找他?” “为何找他?” “找他一起去昆仑山啊!” “为何去昆仑山?” …… 对话终于无法继续进行,师千墨叹了口气道,“这么跟你说吧,数日前,天后已经带领众位仙家前往昆仑山,取锁天链了。” 第八十五章 合作愉快 季青在听到“锁天链”三字时,眉头微微一皱,复又舒缓开来,“你直接去找妖皇便是,为何要来找我,我不过刚刚飞升,这点法力恐怕还不能被总殿阎王看在眼中吧。” 师千墨摇摇头,“逢此乱世,只有找对了人才能活命的道理我还是懂得,在我看来,你就是不错的人选。” 将视线转移到站在一旁默默喝水的师千百身上,季青早就知道,那日分开后,师千百定然会在自家兄长的要求下,将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只是他没想到,单凭那日发生的点点蛛丝马迹,师千墨便能把他的法力猜的*不离十,并毫不犹豫在此紧要关头拉他入伙,此人果然不能小觑。 看到季青将视线从自家宝贝弟弟身上收回,师千墨知道季青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接着道,“你我之间本就有些交情,而彼此的弱点又都各自知晓,本就没什么可担忧的,我也是经历了上古大战之人,如今的情形,比之上古时候更是危急,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成为魔族的一员,只有你我联手才能有更大的胜算。” 红烛幽暗,一个小厮从门外推门而入,苏四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此时终于见到有人回来,连忙开口问道,“事情如何了?” “正如小姐所愿,那个生病的男子已经饮下茶水,此时应该是昏迷了。” “如此正好,”苏四从圆凳上坐起,冲一旁躬着身子的小厮道,“我现在就去探望,一切依计行事。” “是!” 南子木好不容易伺候妖皇用完饭,妖皇便缠着他非要休息,想到这里一切都不熟悉,他本来打算趁着妖皇睡后,去找苏小姐好生问问这里的情况,现在看来还是要等明天了,正这般想着,外间忽然传来叩门声,妖皇瞥了一眼外间,长臂一伸便打算将南子木按在床内,不让他出去。 不料,南子木却迅速躲过他的手臂,从床尾处跑了下去,将身上被解得凌乱不堪的衣服重新系好,南子木道,“你先睡着,应该是此处的主人来了,我还有些事情要问她,过一会儿便会进来睡了,不必担心。” 若是平时,南子木本是无法躲过妖皇的动作的,若不是妖皇还要装病,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让南子木躲过自己的手,到外间去的,南子木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妖皇却知道,此时有人上门更是没安好心,可惜他还要装病博同情,不然怎么可能让南子木前去涉险。 将五分心神放在外间的男子身上,妖皇开始装睡,既然决定要做戏,那便要做的好些才是。 片刻之后,外间传来女子的说话声,正是苏四。 “公子在此处住的可还习惯?下人们若有伺候不周的地方,公子切莫帮忙隐瞒,务必要告诉妾身才是。” “苏小姐能让我与家兄住在此处,心中已是万分感激,当然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在下还要多谢苏小姐慷慨相助之情呢。” 苏四掩唇一笑道,“公子千万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妾身只是做了应该做的,此处长久也没什么人居住,公子想住多久都是方便的。” 说到这里,南子木终于想到此番谈话的目的,便为对面的女子倒了杯茶道,“我与家兄初来乍到不知此处到底是何处,附近可有什么医馆?” 苏四眸光微动,“此处乃是一处乐坊,专为官宦人家的女子所设,所以有很多闲置的房间能让公子居住。我知道城西有一处医馆,但离此地较远,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前往那处。” 两人在外间聊着,妖皇则躺在床上听着,以前南子木可没跟他说过这么多话,就算有什么事他做的不合南子木的意思,南子木也从来不喜欢与他争辩,都是默默随着他的意思,这几日到凡间,他才知道,原来南子木是不适应狐丘山的生活罢了…… 之后两人的对话妖皇都没怎么细听,在他看来一个弱女子应该并不能对南子木造成什么威胁,就在他这般想时,南子木已经接连饮了两杯茶水,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而与此同时,原本紧闭的窗缝中忽然伸出一柄薄薄的弯刀,弯刀上下一挑便将横木挑下,横木滑落下来,被弯刀一接,便斜斜搭在了窗户一旁,并未发出半点声响。 紧接着窗户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身跃入,直奔床榻而来,妖皇虽然闭着眼睛,却对房内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早就想找这个不知死活的凡人算账了,现在好了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男子方一见到妖皇独自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便立刻奔了过去,却没看到方才他用过的弯刀,不知何时已然从窗边消失,透着寒森森的白光立在他脚下,就等他踩上。白刀过红刀现,男子脚下血迹斑斑却不敢叫出声来,只得捂着嘴巴痛的直冒冷汗,他怎么就没看到脚下还有如此利器!此番若是坏了姑娘的好事,他必定是死路一条! 拖着只剩半根脚掌的残腿来到床边,男子根本顾不得止血,更来不及细看床上男子的模样,咬紧嘴唇用锦被将熟睡的男子一裹,便背到了身上,紧接着顺着早已安置好的绳索,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窗外。 今日因为季青的缘故,整个杨柳心并没有任何客人,看似热闹的偌大庭院中,只有一队队巡夜的护院,他们听从苏四的吩咐,唯恐到嘴的鸭子飞走,便一直在院外看着,一步也不敢离开。此时正值两拨人交班,正是人数最多的时候,众人忽然看到有一蹒跚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摇摇晃晃便要摔倒,众人提起手中的灯笼往那边望去,映着灯光,这才看清楚来人原来是苏小姐身边的贴身护卫。 众人都知道苏小姐安排他去那两人房间,似是有什么安排,现下看到他孤身出来,背上仿佛背着个什么东西,便都知道定是得手了。就在众人刚要松口气时,来人背上忽然出现了大片火光,火苗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明明无风却迅速燃烧起来,火蛇仿若遇了油般炸放开来,挥舞缭绕之间将来人裹了个结实,完全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 待众人赶过去想要灭火时,那人却是已经被烧的连渣都不剩了。 这一切自然都是妖皇的手段,男子背着床上的锦被离开时,妖皇就站在他身边,只是可怜他没有看见,甚至到死他都不知自己究竟因何而死。将房中的一切痕迹抹去,妖皇终于决定看看外面的场景,虽说病了这么久忽然痊愈是有点匪夷所思,但一直装病真的快要将他憋坏了。 外室已经没有了说话声,妖皇一边绕过屏风一边想着,莫非那女人已经走了?他能够感觉到南子木的气息,应该没出什么差错才是。 待他转过屏风,打眼一瞧,南子木确实还在外室,却是昏迷了,而且原本应该待在外室的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个男人,外加一只狐狸。 说来也巧,季青等人前来与妖皇打商量时,是瞬间出现在内室的,连敲门的程序都省了,他们第一眼没看到妖皇,却看到了南子木晕倒在桌上,而苏四则正意图让人将南子木抬走的场景,师千墨一看到此情景,手指一勾就将面前几人送进了自家地府里。 虽说地府是专收死物之所,但三界中的消息却是极为灵通的,师千墨早就知道妖皇已有新欢,更是打听到妖皇以装病为由,与其新欢畅游凡间,此番若是他能救下此人,妖皇便是欠了他一个大情分,日后联合之事成功的把握便又添了几分。 妖皇在看到南子木嘴角沾着茶渍,倒在桌上的刹那,便已经知道事情的缘由了。当时在南子木倒茶给他时,他便知道茶壶中被人下了药,但因为私心,他并没有将里面的茶水倒掉,而是想着若是睡前南子木能喝上一点,做那事时便会少去不少麻烦,没想到几番耽搁,他便将此事忘了。 上前将男子抱起,继而旁若无人的将人抱起放回内室后,妖皇才设下结界,再度走了出来,直接在圆桌前坐下,妖皇道,“不过才几日不见,你们有这么想本皇吗?还要商量好一起来找本皇?” 季青并未答话,也挑了个最近的矮凳坐了下来,反倒是师千墨在坐下之后,立刻开口道,“王后已经去昆仑山取锁天链了,剩下的事大概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天庭之人喜欢去哪里,可不关我们妖界的事,就是玉帝去了昆仑山又与本皇有什么关系,何必偏要来告诉本皇?”说完,妖皇转而盯着师千墨身旁一直默默无言的人道,“这就是传说中总殿阎王最疼爱的弟弟吧,虽然脸色苍白了些,样貌却还是不错的,不知是否有意去狐丘山上坐坐啊?” 妖皇此言一出,摆明了是要挑衅,师千墨端起桌上师千百刚刚放下的茶碗,喝了一口道,“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来激我,自从有了内室里那人,恐怕你比谁都希望狐丘山上没有闲杂人等吧?” 此话倒是说到了妖皇心里,以前但凡他看着不碍眼的,都可以留在狐丘山上,现在嘛,他则非常郁闷曾经留了那么多人在狐丘山上,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都赶走,就显得有些薄情寡义,都留下,那他在南子木心中刚刚竖立起来的形象肯定又崩塌了。瞥了一眼在整个仙界有“谋士”之称的总殿阎王,妖皇道,“既然你我各有所需,倒不是不能合作一番。” “既然如此,大家合作愉快。” 第八十六章 我来帮你 话说太白金星玉皇殿领兵后,便直奔凡间而去,虽说是前往凡间查找魔气的踪迹,以及此番劫难到来的蛛丝马迹,但说到底玉帝只是想让他们亲自勘察一下凡间的情况,目前三界中境况复杂,想要靠几千天兵就查出缘由,根本是不可能的。 太白金星也知道其中深意,他本来也没有不查真相誓不还的决心,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罢了。对于他来说征伐乃是常事,他并不介怀,他在意的是天庭中的那个每天缠着他不放,还对他做了那种事的男人! 只要能暂时摆脱那人的纠缠,趟了仙魔大战这趟混水也没什么,凡间又并非什么龙潭虎穴,他还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这般想着,太白金星已经带着一千天兵,在空中来回巡视了不下百遍了,单从天上往下看,凡间一切如旧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 这日,太白金星的行为终于激起了民愤。 “上仙,我们何时才能亲自到凡间探查情况,如此这般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 原本还侧躺在云端的太白金星,坐直了身子,指了指前方一大片看上去雾气弥漫的地方,答非所问道,“那处有些可疑,前去查看一番吧。” 太白金星话已说完,但等了半饷都没听到后面的答复,这才转过身来,却见众将士都在一个身着金甲,手持长戈的男子的带领下默默站在他身后,动也不动的看着他。这场面着实吓了太白金星一跳,他默默收回自己还斜叉在一旁、悠闲晃动的双腿,清了清嗓子道,“金戈将军,可是有什么事?” 站在最前方的男子,眉目间透着英武不凡的气质,着实是个将领之才,此时听了太白金星的话,将身前的长戈一横道,“若是上仙一直带我等在此处巡查,不亲自到凡间一趟,我等将上报玉帝,请他定夺。” 此话正合太白金星之意,此时将一切禀报玉帝他可不怕,且不说他们已经在外巡查了一月有余,单单从“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这句古训来说,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没错。 终于站起身来,太白金星将衣裳整理一番道,“你大可前往天庭禀报玉帝,而你们……”他指了指后面乌压压一大片天兵,“你们安心在这里等他的消息便可,在他回来之前哪都不许去。” 说完,太白金星便转身踩了朵小云,飘然朝凡间而去,终于摆脱了这帮累赘,他可要到凡间游玩一番了,先前一直在天上兜圈子,他可看上了好些不错的地方,现在正是前去的好时机。 看着太白金星化作一道金光瞬间消失在天际,金戈面无表情的转身,冲身后众人道,“各位告辞。” 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位有实力的上仙都走了,只剩下一千天兵乱作无头苍蝇,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在此处等着什么都不能做吗?在众人集思广益,细细商榷一番之后,终于还是决定在原地等着,因为他们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为好…… 此处离天庭有些路程,金戈并未打算做任何停留,可是没想到,在离开后不久,他便遇到了个熟人。 “你这是要去那里?” 金戈稳下身形,冲对面满头银色发辫的男子道,“回天庭。” “回天庭作甚?你不是跟太白金星在一起吗,难道出什么事了?” 将对面之人的焦急神色看在眼中,金戈道,“那倒没有,众将士不想在天上兜圈子了,想到凡间去,但太白金星不允,众人这便拜托我前去禀告玉帝。” 月老心中一紧,这一个月来他可谓是操碎了心,如果再出什么岔子,他就只能强绑了了太白金星,与他私奔了。“你真的准备禀告玉帝?” 金戈反问,“你觉得呢?” 仿佛想到了什么,月老面上一缓便决定直接扑到那边的兵营中,将太白金星绑了拴在身上。自从太白金星负气领兵,离开天庭以来,月老便一直跟在整个队伍后面,距离不远不近,既能不被太白金星发现,又能不将人跟丢,这样完全不能由自己掌控局面的感觉,实在让月老难受了一把,而现在,有了能将人直接带走的好机会,月老又怎能放过! “等等,”金戈将人拦下,“他已经离开兵营了。” “你说什么!?”月老觉得自己眼前一花,整个人都有点站不稳,“他、他去哪了?” “我看他离开时的样子,十有*是要到凡间去。” “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敢独自一人往凡间去!”话都来不及说完,月老已经落下云端,直接往凡间追去。这次太白金星领兵下界,他是亲自测算过的,从星象上看此番三界大劫,也是太白金星命中之劫,此劫之凶险堪比九死一生,但只要他不离开天庭前往人间便没什么大碍,现在可好,一不留神这人竟真的到凡间去了,当真是时也命也!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吹过,月老听到金戈的声音和着风声从远处传来,“不是这边,他往西边去了……” “干!”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月老急忙在空中拐了个弯,不做片刻停留的朝西边去了。 南天门外风景依旧,云海中藏着雾海,雾海四散开来,一直蔓延到天际,如此好景致,值日星官却又倚在南天门外的石柱底下睡着了。 今日值日星官从自家大殿里翻出了些陈年酒酿,那酒不知什么时候得的,酒坛都陈旧不堪,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掀开酒坛,酒香味立刻飘散开来,竟是坛好酒。值日星官想着左右每日在南天门也没有什么大事,便多饮了几杯。照他的话说,不管是谁日日在南天门外值守都会睡着,因为这里景色过于单一,看久了容易产生幻觉,再加上对面就是月宫,任谁能守着嫦娥仙子的居所不做个春梦呢? 正做着美梦呢,值日星官感觉到一阵晃动,那晃动感来自于他的左臂,似乎有人在拉着他的手臂撒娇。也是,他现在可是躺在嫦娥仙子的寝殿里,周围桂树飘香、红烛摇曳,景色妙不可言,而这个晃动他手臂的妙人,自然就是嫦娥仙子了! 扭头看向自己身侧的“女子”,值日星官发现“女子”脸上仿佛蒙了一块面纱,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她的样貌。翻身将“女子”压在身下,值日星官单手托起她的下巴,用拇指摩挲其柔软的嘴唇,傻笑道,“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愿意接受我了。” “女子”似乎并不喜欢他的动作,有些冷淡的推开他的手道,“你喝醉了。” “我没醉,”值日星官执著的将手再度放回“女子”唇边,摩挲几下后便开始往下移,“这么多年,你每次都拒绝我,这次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 说着,值日星官便循着方才的位置吻了下去,最终果然碰到了一张柔软的唇,那唇微张着,似乎在惊讶于他的动作,但正是因为这样,给了值日星官继续深入的机会,让他毫不犹豫的加深了这个吻,而他的双手也没有停留,一路顺着“女子”的脖颈往下,开始在其胸前流连。 胡乱的将“女子”的衣衫解开,值日星官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已经触碰到了“女子”的肌肤,那触手间的温热让他几乎要笑出声来,虽然“女子”的胸比之想象中要小了不少,值日星官仍是不介意的。 感觉到身下的“女子”并未抗拒,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主动,值日星官喘着粗气将嘴唇移开,盯着下方仍然面目模糊的“女子”道,“其实我不介意你小。” “女子”道,“是吗,我并不小。” 值日星官继续傻笑着,“对,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 认为自己一定是走了大运,值日星官一边饿虎扑食般将“女子”身上的衣服尽数褪下,一边撕扯着自己碍事的衣服,以前他总是羡慕那些衣着考究的上仙,能够身穿华服气度不凡,现在他连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都觉得啰嗦,恨不得不穿衣服才好。 就在他怎么也解不开前襟上的绳结时,下方的“女子”忽然翻身将他推到,继而跨坐在他身上道,“我来帮你。” 虽然有些震惊于嫦娥仙子的力气之大,但值日星官仍然没有拒绝“女子”的要求,只要她不拒绝就好了,他可是什么姿势都不介意的!胸前的衣襟被三两下解开,值日星官开始享受着全方位的服务,女子的唇舌灵巧的在他身上游走,点燃一处又一处烈火,就在值日星官觉得自己的金枪已经快要忍不住时,“女子”开口道,“会有点疼,你别怕。” 值日星官已经完全不能思考,只有古欠望反复的冲击着他的一切,迷茫中他重复“女子”的话道,“不怕,不怕……” 于是这日,一直爱岗敬业的值日星官忽然不见了,就连在南天门外打瞌睡的身影都没有出现,众人从南天门路过皆是唏嘘,三界的劫难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有人如此玩忽职守了,成何体统! 而已经被翻来覆去折腾的奄奄一息的值日星官,此时正躺在自家大殿里睡得正香,梦中他将嫦娥仙子吃干抹净,好不痛快,只是隐约间他觉得自己身上某处似乎有些酸痛,不知发生了何事。 第八十七章 颠倒乾坤 天际一道白光闪过,复又消失。今日的夏都格外热闹,数十万百姓都张灯结彩,似是有什么喜事要发生。 原来,数月前大夏朝第一巫师从冥海巡回仙丹,夏皇得到后龙颜大悦,没过多久后便传出闭关的消息。数日后,宫中竟贴出告示昭告天下,夏皇已然恢复了年轻时的风采,并欲祭拜天地、与民同庆。 时值盛夏时节,夏皇特地命人在夏都之中修建了一高约十丈的露台,露台上又引水修池,池水蜿蜒从露台上趟过,综合交错间甚是华美。池水流过之处,有凉意沁人心脾,使得炎炎夏夜也不再那么难耐了。露台周围由能工巧匠雕琢了繁花硕果,又以夜明珠点缀,使得整个露台即便是在夜间也能亮如白昼,引得整个夏都、甚至附近的百姓都不远万里前来观赏。 此时,整个露台还未开放,众人站在露台底下,只能隐约看到上面的些许轮廓,夏皇早已颁发诏书,今夜但凡想要进入观赏者皆可允准。此诏书一颁发,百姓皆是热议不已,于他们而言,此生能够得见天颜已是大幸,更何况能够亲自观赏这盛世景致,那便更不能轻易错过了。 也正因为此,不过华灯初上的时辰,露台周围已经挤满了人。一个身着白袍,袍角秀满了金色花纹的男子,挤在众人之中甚为惹眼,一来是因为其看上去衣冠楚楚,长相却实在寡淡平常,二来是因为其方才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徒手从露台上扣了个夜明珠下来,如此大胆的行径如何能不引人注目。 一个头顶两个发包,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女童指着他道,“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天家之物,你怎么能随便乱动,动坏了是要赔的。” 那人笑着将手中的明珠塞进女娃手中,并那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天下苍生的,你也是天下苍生中的一个,这个珠子就给你了。” 说完,男子便钻进人群中不见了。只剩下女娃娃手中拿着颗比她的拳头还要大些的明珠,问一旁的父亲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其父劈手夺过她手中的明珠,扔在地上道,“两斤,不要听那人瞎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皇上的,我们不过是最低贱的平民,任何东西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不能随意拿走别人的东西,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说完,也抱着女娃挤出了人群,只剩下身后一群人,哄抢着方才被扔在地上的明珠。 太白金星一边往城门处走着,一边回想刚刚看到的场景,那座露台高十丈,四壁虽都是凡俗人手工雕琢,但露台之上却被一种阵法掩盖住了,即便是他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他怀疑凡间或许有什么上古法阵的残卷被发现了,并用在了这座露台上。 于是方才,他才会徒手取下一颗明珠,打算看看露台顶上的法阵是否会被激发,若没有被激发,那么露台上的法阵应当只是一座普通法阵,并没有攻击之力,但若是被激发,那他便不得不出手,将法阵毁去,以免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索性从方才的反应来看,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逆着人潮往外走,太白金星发现因为有了那露台的缘故,今夜夏都中的人着实多了不少,他先来夏都是因为在凡间,只有夏都才是汇聚天下珍奇的好地方,有许多奇珍异兽都能在此处寻到,甚至很多天庭中见不到的技巧玩意,也能从此处寻到,可惜此番他是来错了,不论平头百姓还是商贾小贩都去看那露台去了,根本没几个人搭理他。 正懊恼是否即刻离去时,太白金星忽然看到旁边有一人与他一样,也逆着人流朝外走,且那人脚步匆匆,甚至比他还要着急几分的样子。饶有兴趣的打量了那人一眼,太白金星忽然发现那人怀中抱着的女娃分外眼熟,正是他方才在露台旁边看到的那个,他一度以为此人定会领着女娃去那露台中看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毫不费力的推开几个碍事之人,太白金星凑到男子身旁道,“我还以为你们要去那露台里头呢,怎么这就要离开了?” 男子见太白金星主动上来搭话,便稍微放慢了脚步,“公子说的露台名叫颠倒乾坤台,是当今圣上钦赐的名字,我与两斤只是过来看看,并不打算进去,看样子公子也并不打算进去吧?” 太白金星笑笑,“那又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我实在没什么兴趣进去,倒是阁下愿意带着这小丫头离开,难道就不怕错过百年难遇的机缘吗?” 男子抬头望望天,“机缘哪是那么容易得来的,人在做天在看,我只愿老天能庇佑我儿能平安长大就成。” 男子的话刚刚说完,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循着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原本高耸在夏都中央的露台上已经亮起灯光,烛光与夜色交错之下,露台周围有四道石阶由上而下缓缓落下,直到碰到地面后,形成四座天梯,似乎在等待着众人的到来。 太白金星也停了下来,虽说他已经下意识的认为这座露台没有问题,但还是忍不住将神识放出,想要窥探露一下露台上的具体情形。神识轻易的进入其中,太白金星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露台周围出现的天梯,也是几个修道之人的法力所化,将神识收回,太白金星道,“阁下若是想去看看,现在还来得及。” 不待男子回答,原本静止的人群,瞬间沸腾,他们都知道颠倒乾坤台已经开放的消息,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看看里面的场景,而原本已经挤在最前端的百姓,心中的最后一点疑虑都已经彻底打消,纷纷你推我挤的登上了石阶,消失在露台顶端。 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男子勉力抱紧怀中的女娃,却是被人挤着一点点朝露台的方向走去,虽然身不由己却已去可奈何。正在男子想不出方法脱身时,一双手臂从人群中伸了出来,一个用力便将两人从人群中拉出,拖进了一旁的店铺中。 迅速将木门关上,太白金星不得不再度感叹凡人的力量也是可怕的,若不是他急中生智,这小娃娃还真要跟着他爹爹被挤回去了。 “多谢公子了,”男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将怀中的两斤放到了地上,这里是一家绸缎铺,店里的老板早就不在了,就连店中的伙计也不见了踪影,应当都去看露台去了。两斤从来没有进过绸缎铺,方一看到满屋子色彩华丽的绸缎,立刻便忘记了方才的凶险场景,钻进一匹匹绸缎中不见了踪影。 太白金星偷偷使了个法术,将木门封住,这才转过身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我看要想离开这里,恐怕要待人群过去后才可。” 男子点点头道,“虽说当今圣上能有幸觅得仙丹,登上长生之路实在是件好事,但如此一来是否有悖天道轮回?家祖曾经也是修道之人,后来机缘浅薄没能得道成仙,但家祖曾说人间有异象、三界多祸端,我看此事可能并不简单,只是我等不过是一介凡俗,并不能改变什么罢了。” 人间有异象,三界多祸端…… 太白金星脑中回荡着男子的话,心中一种不详之感油然而生,此前他一直觉得夏皇得到长生不老丹的传言是假的,而那座颠倒乾坤台也不过是其保留颜面的幌子,如今细细想来那个古怪的阵法和夏都中如此人潮涌动,实在有些诡异。 再度将神识锁定在不远处的露台上,太白金星脑中立刻显现出台中的场景,只见台中四处皆是歌舞升平、亭台楼阁鳞次栉比,流水潺潺间有花鸟虫鱼嘻戏其中,好不热闹。而正是这番宁静的场景,让太白金星“腾”地一下从木凳上坐了起来,他怎能看到这番景象!方才明明半个夏都的百姓都进去了才是,为何一人也无?!人都到哪里去了?! 细想之下陡然生寒,太白金星急忙将神识从中撤出,不料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台中之人发现。在其想要离开之前,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从露台底下传来,生生将其神识缠住,想要尽数吞下。太白金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毫不犹豫将神识一分为二,左突右闪终于从露台中逃脱出来。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面前的素色锦缎,太白金星没想到不过一个照面,自己便处于了下风,如今的夏都竟成了龙潭虎穴,而他不过一到凡间就选了这么个好地方,实在可谓是好运当头啊! 坐在一旁的男子也是立刻跑了过来,扶住太白金星有些摇晃的身子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方才推挤之中受了内伤?” 太白金星推开男子的手,不再隐藏法力,直接将还在锦缎中玩的不亦乐乎的女娃拎出来,扔进男子怀中道,“想活命就快点离开这里,你们口中所谓的夏皇恐怕已经不是人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谁都活不了。” 第八十八章 后羿神箭 一股强大的力量顷刻间将整个房间笼罩,太白金星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如果让他自己逃命或许还有几分把握,但再加上两斤和其父亲,那他可就没什么把握了,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太白金星只得拎着两人一同夺门而出。 轰然碎裂的木门以及塌陷的屋顶瞬间掀起大片灰尘,此时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太白金星出现在半空中的同时,一条长龙拔地而起,长龙在将长街两旁的房屋尽数击碎,直朝空中的三道身影扑来。 土黄色的风龙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太白金星还未抽身后退,龙头已然声势浩大的来到他的眼前,一道金光自动从怀中跃出,化成一块金色的巨盾挡在太白金星身前,几乎在同一时刻,龙头便已狠狠撞击在巨盾上,爆发出一声沉重的嗡鸣。 先前太白金星便因为贸然前往露台探查,导致神识有损,现在带着两个拖油瓶,他便更无法施展拳脚了,此时匆忙调出斩灵剑,根本无法抵挡对方的力量,单单一个撞击便让他站立不稳,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但还不待他缓过神来,下一波撞击便又开始,将他逼的步步后退,完全找不到机会脱身。 眼看着自己离城中央的那座高台越来越近,太白金星额角渗出一丝冷汗,到了此时,他如何还不明白对方的意图,这样下去,只要他再不还击,就一定会逼退到露台附近,到时候台中隐藏之人只要稍微借助法阵便会将他困死。无论对方是什么目的,只要他被炼化在法阵之中,都将会为对方平添不少助力。 将已经嗡鸣不已的盾牌收回,太白金星将两斤塞进其父亲怀中,并从腰间掏出一根银色的长链,将两人圈在了半空中。这条长链是那人送他的,他从没用过,但听那人提过,这链子是完全由星辰钢练成的,别的用处没有,防卫功能却是在天界数一数二的,先前他不曾拿出来用,实在是不放心月老的能力。 星辰钢乃是混沌中孕育的天材地宝,能从上古大战中遗留下来的,放眼整个三界都不知能否找出一星半点,月老一掏出来便是跟一尺长的银鞭,怎么能让太白金星相信。但眼下的情形,由不得他再三思量,只得赌上一把将两人圈在了其中。 对方仿佛也知道了太白金星的用意,立刻缠斗上来,太白金星虽手持利器却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相持间,长龙重重甩尾借机将太白金星身后的银链横劈了出去。银链被劈中后根本没能做任何抵抗,立刻向下落去并重重砸在了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的同时,瞬间掀起大片烟尘。 太白金星见此心头一震,难道他信错了?再仔细向下一瞧,男子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庆幸的神色,原来刚刚一击之下整个银链并没有被击碎,而是带着两人直接嵌在了地面之上。随着烟尘散尽,地上果然露出了一条平滑无痕的长链。长链缓缓转动的同时,折射出柔和的白光,此妖龙力量之大太白金星可是亲身体验过的,被龙尾以如此巨力击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可是在银链的保护之下,银链中的两人虽然被震得昏迷过去,却并没有生命之危,果真是难得的至宝。 双指弹出一道符咒没入银链之中,太白金星决定先送两人离开此地再说,如果此时不能将两人送走,一旦他不慎败落,那么他们谁都走不了。一道白光闪过,地上果真除了残留的巨坑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迅速将长剑横在身前,右手十指掐诀滴血于上,太白金星额前晶石陡然发出刺目的金光,映得半空似有烈日降生。 原本还在肆虐的长龙虽无生命,却也在此时停滞了一瞬,而就在那一瞬间,一柄数十丈高大巨剑已然出现在半空中,长剑之上隐约有形态模糊的剑灵,看其神态竟与下方的太白金星一般无二,只是有些飘忽不定。 被巨大的长剑笼罩起来,太白金星已然双目紧闭,盘腿坐于地上,此时的他面色惨白,额前的晶石也变得暗淡无光,竟是将元神直接祭了出来。与此相对,长剑上站着的男子则睁开双目,脚尖轻轻一踩长剑,便激发出数道剑气,直接将那气势汹汹的长龙斩了个干净。 将元神祭于剑上,并非所有神仙都能使用的法术,若不是太白金星原本就是杀戮之神,能操天下万般兵器,元神以戾气为本幻化而成,任谁也是不能轻易让元神寄托于宝剑之上,让宝剑暂时拥有剑灵。此术虽然能暂时提升法力,却不能经常使用,一旦使用者稍有不慎令元神受损,那么久而久之元神便会逐渐被神兵吞噬,完全失去自控能力,而施术者也会被反噬而死。 已经被逼的退无可退,太白金星只能选择铤而走险、不退反进,森冷的月光透过剑灵的身体,重新照射在太白金星身上,已经没有元神的男子似乎发出一丝莹白的光。巨大的剑影耸立在半空,剑尖的方向直指不远处华美的露台,而整个夏都则仿佛沉睡已久的坟茔,而那座华美的露台正是坟茔上的一盏孤灯,诡异而凄然。 剑灵郑重的举起手臂,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不论躲在露台中的妖邪是谁,只待他将长剑斩下,一切都可分个高下! 正值此时,呼啸的风声陡然响起,夏都之上风云突变,一道乌青色雷球从天而降直劈在不远处的露台之上。一阵爆鸣声传来的同时,滚滚热浪翻涌开来,一路上将一切能够毁灭的东西尽数燃尽,剑灵见此声势,立刻改劈为挡用长剑隔开了奔涌而来的热浪。 感受着周围瞬间上升的温度,剑灵定睛朝不远处望去,只见原本应矗立在地上的露台此时已经漂浮在了半空中,成了一座悬浮的大殿,无数鲜红的丝涤从露台上垂下来,深深埋入地表之下,而本该明亮璀璨的夜明珠,此时也变成了一双双血红的双目,它们镶嵌在大殿周围,不断眨动,显得异常诡异。 剑灵看到此景,一股不详之感油然而生,方才那一剑他应该砍下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将手中长剑再度举起,剑灵与下方的本尊一样盘腿坐在了半空中,单手掐诀在胸前划出一道符咒,剑灵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其面前的巨剑则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缩小,直到变成一杆刻满花纹的箭矢。 箭矢看似毫不起眼,却又仿佛充满无上法力,方一出现便自动朝对面射去。 寂静的夜空中,箭矢化作白色的亮光,所过之处尖鸣声呼啸不止,而其飞驰的尽头,是一座散发着淡淡血光的大殿。大殿无声悬浮在半空中,黑色的夜色仿佛是它爪牙,有恃无恐的等待着一切挑衅者的到来。 从剑灵有所动作时开始,整个大殿外镶嵌的眼睛都活过来一般,纷纷看向这边,那一双双血目中毫无感情,冷漠的视线汇聚成一条长线,透过剑灵虚无的身体直接缠绕在太白金星的躯体上。那条长线仿若实质,将其身上的衣衫尽数撕裂,并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而那些血痕方一出现便被吸收殆尽。尽管身体被凌迟一般切割着,太白金星仍没有停止,尽管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看的很清楚,他所射出的箭矢就要射进大殿了。 就像一粒石子投入湖中,剑灵站在半空中,他能看到自己射出的箭矢穿过大殿上空的法阵,直接插入大殿中央的大片湖水中掀起阵阵波澜,却再也没有了声音。 接下来的事是令人始料未及的,箭矢消失后大殿并没有炸裂或者消失,在剑灵疑惑的目光中,一道熟悉的箭矢从湖水中再度射出,以千倍万倍的速度朝剑灵的方向直射过来,有些圆钝的剑尖毫不费力的击碎剑灵的躯体、透过结界,朝太白金星射来。 金属穿过衣料和血肉的声音传来,太白金星根本来不及动作,便已经被狠狠钉在了地上,他射出的箭此时就插在其左侧的琵琶骨上,刺骨的疼痛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都是真的。 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法力在缓缓流逝,太白金星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来,不愧是后羿神箭,力量之强远不是他这样的二流神仙所能抗衡的…… 常乐都中又发生了件怪事,一夜之间,原本红红火火的小倌馆关门了不说,但凡在其中有些地位的人也都凭空消失了,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馆中一应物件并无缺少,只是馆中的人不见了大半。若要说那些人被仇家杀死了,现场却没有留下任何尸体和血迹,若要说那些人搬离了常乐都,那么身上分文未带又能到哪里去呢? 如此一来,众说纷纭,就连县丞老爷一时也无法做出决断,虽然其后来也曾仔细盘查过若干时日,最终实在查不出什么便只能不了了之,此案最终成了无头案,被长史记录在案封存在了卷宗库中。 第八十九章 无极仙尊 这件事到底是谁的手笔,大家不用猜都能知道,只不过此时这位总殿阎王遇上了些麻烦事。 话说妖皇答应联手后,一行人便决定即刻动身,前往昆仑山。此行最大的目的,正如师千墨所暗示的那样,就是抢夺锁天链。本来由仙界之人取得锁天链,封印魔气是最佳选择,但在知道了季青的特殊身份后,大家早已默认,他才是使用锁天链的最佳人选,如此一来想要在三界彻底纷乱之前夺得锁天链,便成了重中之重。 可是几人每走两天,地府就发生了一件大事,除了师千墨以外,其余十殿阎王的生死簿都出现了异常,无数生魂一夜之间尽数失踪,生死簿上只能显示死者的名字,却无法指示死者的魂魄到底在何处! 因为师千墨不在,其余九位阎王不敢私下决断,这才急忙派人前来传信。自从魔气脱离冥海后,凡间便发生了不少怪事,有人身死却无法勾取魂魄,也有人明明还未身死,生死簿上却出现了他的名字,师千墨被这些事搅得不得安宁,这才来凡间探查,没想到才离开地府没几天,就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如果数量少些或许还能处理,但各大殿中的生死簿上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形,且数目庞大,这如何能让师千墨放心。不停搓着手中拇指长的朱笔,师千墨已经在同一棵树下转了几十圈,不知此事到底该如何应对才是。 坐在一旁装病的妖皇终于忍不住了,他靠在身旁男子略有些硌人的肩膀上,用虚弱中带着不耐烦的语气道,“再转你也想不出办法的,还是别想了。” 师千墨瞥了眼无比享受的妖皇,顺便给了他一个不要让我揭穿你的眼神后,继续开始绕着树干转圈。十殿阎王中几乎每人手中的生死簿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就连跟在他身边的师千百都有,唯独他的生死簿上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这样的情形,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的生死簿上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要么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遮掩他的耳目。 缓缓停下脚步,师千墨道,“可以走了。” 妖皇闻言,深吸一口气道,“你终于想开了,再走下去这棵树都要被你绕死了。”说完,他便要伸手将自己的座驾招来,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没进过昆仑山,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他还是很想去看看的。据说昆仑山上供奉着仙界的圣物——上古时女娃娘娘的一块手骨,那手骨吸收天地精华,时间一长便生出灵性,手骨上七色的霞光普照整座昆仑山,可以驱褪各方邪魔,守卫三界。也正是因为这样,妖皇一直没有去过昆仑上,虽说他并非仙界之人,但心中一直从未忘却过上古大战的惨烈,对已逝者他怀有绝对的敬畏。 一双白皙的手伸到面前,拉下他的胳膊,然后指了指旁边道,“他们朝那边走了。” 妖皇扭头一看,只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在云层中了,“喂,小道士!你们走错方向了吧,昆仑山在这边啊!” 季青在看到阴兵时,就知道地府出事了,后来听了那阴兵的话便知道事情不简单,如果凡间在此时出了事,那么多半与魔气脱不了干系,而先前紧追着他不放的男子身上也有龙魂,只要能找到他就一定能知道一切。从师千墨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有了怀疑的对象,此时去昆仑山的事,便只能暂时推后了。 转头看了一眼下方因为还在装病,一直不肯施展法力的人,季青道,“计划有变,太阳落山前夏都见。” 狐九命此时也从道士的衣襟里爬出来,攀着道士的肩膀朝后看,在常乐都待得太久他都有些腻了,只是没想到能在小倌馆再遇到妖皇二人,眼看对面的少年已然结成妖丹,却被妖皇耍的团团转狐九命就生气,待挑个好时候,他一定要拆穿妖皇,谁让他曾经在自己体内种下印记呢,此仇不报非君子! 默默看着妖皇招来青鸟,与南子木一同跟在后面,狐九命才回过头对一直面无表情的道士道,“我有点饿了,什么时候可以用饭。” 季青从腰间的乾坤袋中取出一块干瘪的烧饼,递到狐九命爪前,“吃吧。” 伸出爪子将烧饼抱紧,狐九命热泪盈眶,想想以前他跟在季青身边时,至少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现在可好只剩下冷冰冰的大饼了。用力咬下一口烧饼,狐九命咀嚼着咀嚼着,就嚼出了仙丹的味道,立刻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子,狐九命只看到其刚毅的下巴和挺翘的鼻峰,难道……面瘫道士转性了 狐九命一边吃着烧饼,一边感慨,这一定是他的幻觉,道士什么时候对他这般好过,想要仙丹就给仙丹?怎么可能嘛!只是这个月又要到月半了,一定要提前找好埋骨地才是,就算会被雷劫劈死,他也一定要选择死的优雅! 感觉到自己胸前的毛团吃完了烧饼,又欣赏了一会儿景致之后,便钻到自己衣襟中睡觉去了,季青才低头看了看自己前襟。白色的道袍相交处,一撮白色的狐毛露出来被风吹得来回摆动,就像此时此刻躲在他胸前的毛团一样,肆意撩拨着季青的心。 狐九命自冥海逃生后,法力便一落千丈,一来是因为妖丹有损,再者则是因为他在冥海中被魔气侵蚀筋脉,身体早已不像原来那般。在常乐都的日子,季青也曾陪他渡过几次天劫,但每次月半的天劫一次比一次强悍,狐九命几次三番差点被劈的灰飞烟灭,若不是季青从旁相助,他恐怕早就被带走几十回了。 季青原本打算将狐九命留在常乐都的,可是后来想到又快到月半,实在放心不下让它一人渡劫,这才将狐九命带在了身边。但离开常乐都前,季青早已与他约法三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听他的,尤其是出门在外要少以人形出现在别人面前,狐九命追问,“为什么?” 季青虽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狐九命幻形后的样子,却仍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行走将会,多有不便……” 将露出衣襟的狐毛塞回去,季青方向一改,朝下方飞去,他虽偷偷将仙丹融入饼中让狐九命服下,但丹药毕竟是身外之物,不是自身修炼而成,一时之间很难被炼化,他担心狐九命吞下仙丹也不能顺利渡劫,因此才打算在去夏都途中,顺便往蓬莱山借点东西。 师千百被自家哥哥带着,自然不用动用法力,悠闲的捏着前方男子的袖口,到处乱看。这不少一转头,便看到季青从云头消失,往别的方向去了,急忙晃了晃男子的袖口,“哥,季青他们怎么走了?” 师千墨捉住在自己身旁晃动的手,顺便将人从背后拉倒身前道,“他们走他们的,我们在夏都等他们便是。” 一路从凤翎洲来到蓬莱山下,季青只用了两个时辰,此处位于夏都的正东方向,只要尽快将东西拿到,他便能立刻往夏都方向与妖皇等人汇合了。望了望头顶碧蓝的天际,季青从雕刻着“蓬莱仙山”四个大字的界山石旁走过,一步步踏上了前往蓬莱山顶的石阶。 此处在凡人眼中不过是茫茫大海,而蓬莱仙山确实矗立在大海之滨,此山有神仙居住,山外有巨大的结界笼罩,避免尘世纷扰。此山东北西南走向,中央有一天堑,左侧繁华绿树美不胜收,右侧则生长着嶙峋怪石、光怪陆离,但凡来过蓬莱者,都忘不了此处的独特景色。 季青有幸来过一次,他记得岛上有一长亭,就建在两峰之间的天堑上,亭边长满了白色的浆果,乃是酿制琼浆玉液的必需之物,此果不仅能增进法力,对于海族也有奇效,正是因为这样,整个蓬莱仙山上除了八位神仙居住外,到处都是来此修行的鲛人。 自古鲛人是妖非妖,是人非人,每一个鲛人想要化出双腿、前往凡世,都要在月圆之夜吞下一颗蓬莱山的仙果,才能渡劫成功、褪去鲛尾。能留在蓬莱山修行的鲛人实属少数,只有个别心思诚挚之人才能得上仙赐下仙果,可见仙果之宝贵,此番季青前来蓬莱山,就是为了能为狐九命取得一枚仙果,渡过天劫。 越往高处走,周围便越是云雾弥漫,此处位于近海,自然有很多海雾常年不散。季青这般想着,便继续踩着石阶朝上行去,可走了半天却发现山顶早已不见了踪迹,只有大片雾海寂静的飘荡在空中,阻隔着他的视线。将神识放出体外,季青想要看看前方的情形,却发现自己的神识只能离开身体数丈,还不如视线看的远,知道此雾必有古怪,季青停住脚步道,“不知哪位道友在此,为何不出来一见?” 狐九命原本因为吃饱喝足睡的正香,此时听到季青的话,立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钻出衣襟的刹那,狐九命便感到一股海风夹杂着鱼腥味扑面而来,砸了砸嘴巴,狐九命发现自己正身处雾海之中,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道士,我们这是在哪里啊,周围哪有半个人影,你不会迷路了吧?” 狐九命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一直传出去很远,站在原地似乎还能听到远处的回声,季青没有回答而是盯着雾海中某处,轻轻勾了勾手指。 随着男子的动作,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逐渐在雾海中显现出来,那身影似是有些发福,行走间跌跌撞撞的有些不稳,狐九命好奇的站在道士肩头,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从雾海中冲出来,扑倒在石阶之上。 “不知是上仙驾临,还请降罪。”跪倒在地的人影,发出的声音男女莫辩,让狐九命更加感兴趣,一双狭长的眸子从那人身上扫过,狐九命发现来人下身竟只有一条蓝盈盈的尾巴,而没有双腿。 “起来吧,你是鲛人?” 那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却仍不敢抬头道,“是,我叫念奴,乃是蓬莱仙山无极仙尊座下记名弟子,不知上仙来此可有请柬,蓬莱仙山向来不喜外人,还望上仙勿怪。” 指了指周围的雾海,季青道,“我此行并无请柬,而是来此借样东西,这些雾气可是你用法力所化?” 那鲛人摇摇头,“这些雾气乃是念奴内丹幻化而成,尊上派遣我来此,就是为了预防有其他人混入蓬莱山。上仙既然没有请柬,还是就此止步吧,念奴也好向尊上交代。” 季青闻言,从腰间掏出一枚玉佩,递到那鲛人眼前,“我与无极仙尊乃是旧友,只要你肯将这枚玉佩转达,他必定会见我,不知你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小忙?” 那鲛人踌躇一番,终于还是接过玉佩,临行前冲季青叮嘱道,“还望上仙不要随意走动,念奴一刻钟后便会赶来。” 季青点点头,却在看到那鲛人消失在雾海中后,也消失在了原地。 第九十章 好久不见 高耸入云的石阶直通山顶,云雾环绕间,一座大殿隐隐露出半个殿角,显得神秘异常。那名叫念奴的鲛人腿脚虽然不便,却很快来到了大殿底下,擦擦额角的汗珠,念奴抬起头来看向大殿,此处便是无极仙尊的住所,他只不过是个记名弟子,平日里甚少到此处来,如今再见面前巍峨的大殿,他还是觉得辉煌无比。 从怀中掏出一块青色的竹片,念奴对着竹片说了几句,便将其投入了大殿之中。不一会儿,大殿外的石门便轰然打开,一个身着明黄袈裟的和尚走了出来,来人须发俱在、眉心处生了一点红痣,从相貌上看倒一点不像出家人,他方一从大殿中走出,便冲殿外无人处喊道,“不知哪位道友前来,无极有失远迎,还请现身。” 念奴一个愣怔,尊者这是何意?此处明明只有他一人,又何来第三人,莫非是那位仙人跟着自己来到了此处?偷偷朝后方空处看了一眼,念奴果然看到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身影,那人面容俊逸却带着冷峻之意,逼得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无极仙尊之名早有耳闻,此番冒昧打搅,还望海涵。” “师傅,这都是念奴疏忽了,还请师傅责罚……”念奴知道自家师傅的脾性,他生性最讨厌别人不请自来,如今眼前的男子非但不请自来,还假借玉佩诓骗他到了蓬莱殿外,若是师傅生起气来,眼前的男子一定不是其对手,少不得会被师傅重伤再此,于是他才斗胆将罪责承担下来,妄图让师傅不要怪罪到男子身上。 无极仙尊将跪拜在一旁的弟子扶起,眼神也在其身上流连了一圈,继而才转向不远处的男子,“你看上去应是位列仙班吧,怎么本尊从未见过?” “我不过刚刚得到成仙,无极仙尊没听说过实属正常,我此番前来是想向仙尊借一样东西,只要仙尊肯借给我,日后必当加倍奉还。” 无极仙尊驻守蓬莱山五千年,什么样的仙没见过,就连天后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如今一个小小的无名仙人竟敢如此放肆,口口声声说要向他借样东西,这何尝不是对他威严的一种挑衅! 将一旁还在低声请罪的念奴收起,放入怀中的乾坤袋中,无极仙尊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敢来本尊的蓬莱仙山借东西。你想借什么大可说来听听,若是你有能力得到那东西,本尊自然不会阻拦,若你实力不够,就别怪本尊出手无情了。” 季青看到男子的动作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我此番前来原本只想借用一两枚元和果,现在,希望仙尊能将元和果和刚刚那个鲛人一同借给我。” 瞬间将手中的玉佩捏碎,无极仙尊冷笑一声道,“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既然来到本尊的仙岛,本尊自然不能有所怠慢,只要你能接下本尊三招,本尊便答应你所有的要求;但你若是接不下,你还有你肩上那只九尾灵狐便都要留在这里,永世不得离开。” “好” 在季青的示意下,狐九命从其肩上跃下,脚步轻盈的蹲到一旁的石阶上看风景了,其从始至终没有看对面的和尚一眼。在他眼中要么是和尚,要么不是和尚,这样明明穿着袈裟却没有剃度的人最讨厌了。 无极仙尊何尝看不出对面的男子此举,无遗是对他的小视,将禅杖拿在手中,无极仙尊道,“无名小辈,你何不将那狐妖也派来做个帮手,即便是个损了妖丹的狐妖也有不少助力不是?” 季青手中长剑已经缓缓凝形,他一边抬脚朝对面走去,一边道,“不必了。” 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无极仙尊口念佛号,另一只手则高举禅杖像是要施展什么强大的法术,而季青手中长剑已然凝形,原本应是透明的剑身,此时已经全然展露出来,锋利的长剑上闪着点点寒光,风从剑身旁吹过,都似乎被斩成了碎片变得轻柔无力。 无极仙尊也是看到此景,心下也是一凛,他口中佛号不停,单脚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的同时,手中禅杖也瞬间化作一道金光,直朝对面的男子射去。季青劈手一剑,紧接着身形一动,便与白色的剑光同时朝半空中的禅杖的扑去。 季青简简单单劈出的剑气看似绵软,里面却仿佛蕴藏着无限大的力量,其与禅杖方一在空中接触,便迸发出阵阵刺目的火星,不过片刻的功夫,原本还耀目无比的金色禅杖已然发出一声哀鸣,翻滚着朝无极仙尊处飞去。 此时无极仙尊脚下法阵已成,他单手接住法器的瞬间,原本还如庞然大物般的禅杖已经变成正常大小,只是禅杖中央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裂痕,那痕迹颇深,若不是禅杖本身已经抵挡不住,被击的倒飞出去,再多支撑一会儿便会被彻底斩成两段。这根禅杖乃是无极天尊耗尽心血炼制而成,此时看到季青一个照面就差点毁掉自己的法器,直让他气得跳脚,“你……你竟敢毁我法器!找死!” 季青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直接朝对面的男子刺去,他能看出男子脚下的法阵蕴藏的力量不容小觑,但他并未放在心上,方才一招他已经给男子留出足够的时间布置法阵,剩下的两招,他已经没有耐心等他打上门来了,此番转路到蓬莱山来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接下来的事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阵阵金光布满天际后紧接着便消失了,狐九命从石阶上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便朝不远处的男子走去,他知道一切当是结束了。在此期间他不过数了会儿云,又数了会儿过路的仙鹤,便听到后方传来男子惊怒交加的吼声,道士真的有在与人斗法吗?怎么这么快就把人打趴下了?一点乐趣都没有。 季青向无极仙尊仔细询问了元和果的去向,却意外得知大殿中便有两颗已经成熟的仙果,只需从殿中取来便是,不必再去天堑处亲自摘取了,这样一来反而减少了不少时间。将狐九命拎起放在肩上,季青便直接进入了大殿,循着无极仙尊所说的路线,季青果然找到了两枚元和仙果,两枚仙果虽然一大一小,却都确确实实是成熟的,且保存的十分完整,一看便知是无极仙尊特地保存下来,作为赏赐想要赏给弟子的。 将其中一颗元和果放在玉匣中封存好,季青将另一颗元和果直接丢给了狐九命,用毛茸茸的爪子抱住,狐九命早就闻到果子散发出的甘甜香气了,此时方一拿到便狼吞虎咽的吃进了肚中。抑制不住的打了个饱嗝,不过是一个果子罢了,狐九命竟觉得有些撑了,仿佛刚刚吃的不是果子,而是吃了十碗阳春面一般。 季青再度从大殿中出来时,四周因为斗法而破坏的石阶、花木已经恢复原貌,无极仙尊嘴角处的血迹也已抹去,正衣冠楚楚的站在石阶一旁等着,一切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方一看到季青从殿中出来,便立刻迎了上来,说话间语气虽不至于太过恭谦,却也不像初见时那般,“道友若是还有需要,随时可以再来我蓬莱仙山。” 轻轻点了点头,季青道,“方才的鲛人呢?” 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男子一拍前额道,“看我这记性。”紧接着,只见男子轻轻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一个略有些肥硕的身体已然出现在原地,因为在乾坤袋中待得时间有些长,那鲛人摊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在看到自家师尊与来访者仍似对峙一般相对而立,念奴立刻跪在地上道,“一切都是念奴的错,还请师尊不要生气!” 无极仙尊虽然脸色很不好看,却仍挥手让跪在地上之人起身道,“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师尊,你可以离开蓬莱山了。” 念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了眼站在一旁毫无反应的季青,又看了眼一脸阴霾的师尊道,“师尊,您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蓬莱仙山之人,你可以跟这位上仙离开了。”无极仙尊虽然战败,但到底还是有些仙家威严的,他说完这些话后,与季青拱了拱手便离开了,他知道季青很快便会离去。 作为一个鲛人,念奴从没想过自己能有自由的一天,虽然他与无极仙尊以师徒相称,但他从来都只是蓬莱仙山上的一个奴仆罢了,不仅仅是他,所有鲛人只要接受无极仙尊的恩惠,便是与他签订了契约,而这个契约一但成立他们便永世不能离开蓬莱。无数鲛人为了获得双腿、不再月光下流泪,便只能来到蓬莱拜师学艺,实则不是做了无极仙尊的奴仆,便是成了他大殿中的玩物。 缓缓将脸抬起,雾海中日光柔和,映射出一张绝美的容颜,这张脸仿佛岁月之手雕琢,天地灵气孕育,隐藏着数不尽的柔情与豪迈,而其上嵌着的双眸氤氲着水汽,就像琉璃沉入湖水,只剩下一大片明亮与璀璨,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念奴想不到自己就这样重获自由了,即便无法幻化双腿,他也只愿在大海中遨游,在月光中吟唱,而不是呆在这座了无生气的孤岛之上。 “这颗果子留给你,望你能擅自珍重。” 头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念奴往空中望去,却早已不见那人的身影,他环顾四处,恍然发现自己所立之地已经是蓬莱山外的一处礁石,巨浪拍击在礁石上,打湿他早已经久没有浸入水中的鱼尾,而离他不远处,一枚精致的玉匣静静立在那处,海风吹过,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芬芳气息。 狐九命与季青并肩站在云头,此刻他已然变成人形,一袭青衫依旧,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你是不是看上那人了?” 季青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子,“为何这么问?” “如果你没看上他,你为什么要将那果子给了他,我只吃了一个,他也能得到一个,这不公平。”狐九命吃那元和果时,根本没尝出什么滋味,他一直以为那颗装在匣子里的果子,是季青特意留给他的,还一直琢磨着什么时候拿出来吃掉最好,没想到一转头的功夫,季青就随手给别人了,而那人似乎还长得只比他差了一点点! “你得一个,他得一个,都是一个有何不公平的?” 狐九命伸手扳过道士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自己道,“我与他难道没有分别吗?你、你喝多啦!” 面对来自傻白狐妖的质问,季青伸手搂住男子的腰,紧接着便将其带入怀中。看着男子错愕的表情,季青循到一处熟悉的柔软,深深吻了下去。两唇相接,狐九命不得不停下话头,仰头承接着这道熟悉的深吻,直到被吻得有些缺氧了,狐九命听到耳边传来男子的声音,“元和果一生只能吞噬一个,若是吃的多了,会变成半人半妖的鲛人。” 日头刚刚挂向西面,季青便已经到了祖洲地界,从时辰推算,他竟是来的最早的,想着怀中的毛团应该是饿了,他便早早从云头落下,朝一处酒肆走去。左右现在时辰还早,他便在此休息一下,顺便调查一番也不迟。 由小二引着进了酒肆,随便找了两个空座坐下,如往常一样,季青点了两万阳春面,这一切看在狐九命眼中已经十分寻常,他现在的标准已经低到不能再低,能有阳春面就不错了,他还经常被迫吃烧饼呢。 因为此时已经过了正午,酒肆中的客人不多,很快小二便端着两碗阳春面过来了。季青将其中一碗拨到狐九命面前,狐九命立刻开始十分娴熟吃了起来,正当他吃的欢畅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掀帘而入,在看到狐九命后,直奔此处而来。 “九命!你、你、你怎么在这里,而且还吃这种东西!” 狐九命嘴巴里还塞着数根面条,来不及咬断,在听到这样的质问时,只能嘴角挂着面条朝上看去。来人衣着光鲜、样貌俊秀,活脱脱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此时已经自动坐在狐九命身边,抓住狐九命的爪子道,“这么久不见,你竟然落魄到这般模样了,实在让我心痛!” “如山?”终于将口中的面条尽数咽下,狐九命狠狠抖了抖耳朵,用另一爪子按住男子的手道。 “是我啊,当初擎天妖王一直不曾回云沧山,后来甚至传来已经死于凡间的消息,着实将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你也死了呢,现在看到你还活着,我也就放心了。哎?这是个臭道士谁啊,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如山望了望坐在一旁,正看着他的冰山道士,心中想着莫不是狐九命被这个道士捉住了…… 季青心中也有些郁闷,不过吃顿饭罢了,怎么还吃出个小妖来,而且看上去与狐九命颇为相熟的样子。视线从两人紧握的爪子上扫过,季青觉得实在有些碍眼,但碍于狐九命的面子,他还是坐在一旁没有发作。 狐九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道,“他、他是我师傅,是在我游历人间遇到的得到仙人。” 眼中仍然透露出不相信的眼神,如山抽出腰间的折扇,挡在嘴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骗我,是不是他将你捉了,在你身上种下了印记,如果是这样一定要大胆的告诉我,我会救你的!” “……” 在云沧山时,狐九命就一直罩着如山,两人虽然性格迥异却相处的很好,到最后狐九命也就只有如山一个朋友,平时如山若是被欺负了,都会哭着找狐九命,要他帮忙找回面子。如今听到如山说出这样的话,狐九命只能翻翻白眼,将他那把花哨的扇子推开道,“你能不能别做梦了,他真的是我师傅,你若是想拜他为师就直说。” 悻悻的将折扇收回,如山按着胸口的位置道,“九命,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我是不可能离开云沧山的,你这样说真的让我的心好痛。” “现在看到我很安全,你应该放心了吧,你可以回去了。”狐九命抽回爪子,继续吸着碗里的阳春面,丝毫不打算再理旁边的男子,说了这么久,面都烂了…… “狐九命,好歹我们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你居然这么对我!”转头看向一旁的冰山道士,如山扑到男子面前哭叫道,“师傅,你看看师兄,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师傅要为弟子做主啊……” 额角青筋猛烈的跳了两下,季青想着,此人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方才还喊他臭道士来着,此刻却又立刻改口叫他师傅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将只剩下面汤的大碗推到男子面前,将两人间的距离隔开,季青道,“若是你不想被关入镇妖塔,最好立刻离开。” 如山眼中含泪,一把将面前的汤碗推开,扑倒在季青腿上,“师傅,你不能如此狠心啊,一日为师百日恩,徒儿不能这样就离开您老人家!” 狐九命看到此景时,正好吃了满嘴的阳春面,被惊的将所有的面都喷了出来,狐九命身子一纵便跳到了如山手上,他必须赶在季青将这只蠢貂就地剥皮抽筋之前,将他赶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了如山一口,狐九命果然如愿听到了男子一阵哭嚎。 “九命,你干嘛咬我啊!”拎着狐九命的后颈将他从自己手上拿开,如山早已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一边哀嚎着,一边看着自己可怜的手背,那里正有四个血洞、缓缓流出血来。 狐九命用后爪蹬住如山的手,几下便从其手中挣脱,跳到了地上,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假哭的男子,狐九命转身对季青道,“我有些事要与他单独谈谈,不如你先打开结界,我一会儿就回来。” 季青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子后,终于在狐九命殷切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早在此人出现时,季青就已经眼疾手快的布下了结界,因此无论这里发生什么,外面之人都一概不知,而季青之所以让狐九命与男子去外面私下商讨,是因为他实在不想跟坐在地上的男子多说一句话,如果不是因为狐九命夹在中间,他一定先将其锁了,放在炼妖瓶里关个几百年再说。 抓住男子的衣服,几步攀上男子的肩膀,狐九命用爪子狠狠拍上如山的脸,“快走!” 收回自己依依不舍的目光,如山冲季青道,“师傅,你真的不考虑收下徒儿吗,做个记名弟子也行啊。” 回应他的是男子一如既往的冰山脸,以及他肩头某只狐狸尖锐的利爪。 站在一棵大树底下,狐九命背靠树干,另一只手则掐着如山的耳朵,此处已经离酒肆有一段距离了,他再不教训一下这个头大无脑的蠢貂,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了,“你不好好呆在云沧山,怎么跑出来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如山委屈,“如今三界都要乱了,你都多日不回云沧山了,难不成还要我在云沧山等死不成!” “现在你就不怕别人将你捉住,扒了你的貂皮了!” 如山揉着被揪红的耳朵,凑到狐九命跟前道,“以前当然怕了,现在我有你做靠山,还怕什么!再说,咱不是还有个做神仙的师傅吗,有了这样的靠山,我们都可以横着走了。” 狐九命推开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脑袋,紧接着又在上面狠狠弹了一下,才道,“你以为那道士是好相处的,小心他将你的皮剥了,挂在城头上示众,如今三界这般动荡,你还不如回云……” 话未说完,狐九命忽然感到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那股感觉让他不寒而栗,“谁?” 狐九命横劈一掌,直接将身后的大树击了个粉碎,无数木屑从天上飘落,纷乱中狐九命看到一道黑影正缓缓消失在密林深处,毫不犹豫起身去追,狐九命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决不能轻易放过。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不过几个起纵,狐九命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如山的视线中,他本就法力低微,没跑几步便彻底找不到狐九命的身影了,立在一棵大树上等了一会儿,如山确定他是完全将人跟丢了。 虽然有些模糊,在狐九命劈飞大树后,他也看到那黑影了,那东西鬼鬼祟祟中透着阴冷,不知道九命独自追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这般想着,他立刻转身朝不远处的酒肆跑去,如果他帮不上忙,搬救兵还是可以的。 第九十一章 不同寻常 不等如山回到酒肆中,季青已经乘风而来,虽然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但他的语气已经泄露了一切,“狐九命呢?” 如山在季青出现的瞬间,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了上去,“师傅啊,九命那小子不知看到了什么东西,半句话都没说便朝树林中去了,我法力不如他,没两步就被他甩了个无影无踪,现在已经不知道他去哪了,”说完这句话,如山还环顾了一下四周,顺便朝季青贴近了一些道,“再说,这周围鬼气森森的,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呢,方才我还看到一道黑气飘过,你还是快去找找他吧……” 随着季青对仙魔体的日渐适应,他对于魔气的感知比以前更加敏锐,自从冥海的魔气爆发后,他能够感知到周围微弱的魔气,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厉害的魔物出现,可就在方才,他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朝此处靠近,而那时狐九命恰好刚刚离去,季青首先想到的是刚刚碰面的如山,可是现在一看,并非如此。 不再停留,季青朝树林中的某个方向行去,他能感知到狐九命似乎在那里,且从他出现到现在一直没有动过,难道被什么阵法控制住了不成? 如山见季青离开,自然一点也不敢怠慢,紧接着追了上去,他可不想自己一个人留下,若是一会儿出现什么情况,他可应付不来,还是跟上靠山更妥当啊! 滚滚黑雾弥漫在空气中,狐九命不敢呼吸,但那些黑色的雾气却放佛有生命一般,一直朝他涌来,并缓缓从他的四肢百骸中渗入,在他的妖丹中汇聚起来。狐九命想要尽力抵抗,却丝毫不能动弹,他用尽浑身力气,体内的妖丹都没有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雾凝成一颗黑色的晶核,停在了他的妖丹之中。 在那颗晶核凝成的同时,狐九命原本僵硬的四肢也瞬间恢复了控制,他感觉有一个熟悉的怀抱正环绕着他,温和的风吹动他全身的绒毛,而一个聒噪的声音也响彻在他耳边,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如山那只蠢貂。 慢慢睁开眼睛,狐九命爪子动了动,抱着他的男子立刻感应到并停了下来,两人目光相接同时开口。 “你这么样?” “我没事。” 狐九命恢复身体的控制权后,立刻将自己的身体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梦中的情形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几乎觉得是真的。当他略带忐忑的将目光投向丹田中的妖丹时,除了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两颗晶核外,梦中那颗黑色的晶核并没有出现,紫色的光亮照亮整个妖丹,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即便心中还有疑惑,在反复将自己的妖丹视察多遍后,狐九命终于决定相信方才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个梦。 季青将一脸兴奋的想要扑上来的如山定在一旁,看着狐九命的眼睛道,“九命,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来自男子的询问,狐九命思绪飘远,虽然他知道现在离他追着黑影到密林中去,应该不超过一刻钟才对,但此时让他回想当时的情景,竟有一种时隔很远的错觉,甚至只要他意图回忆当时的细节,他的脑袋便立刻感觉到一阵钝痛,放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他一般。 遵循着内心中的某种声音,狐九命断断续续的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尽数讲了出来,但唯独没有讲他做的那个怪梦。 原来狐九命在发现可疑的黑影后,立刻追到了密林之中,他虽然想着一探究竟但到底还是存了个谨慎的心思,追了几步后便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他能感觉到方才的黑影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在冥海的巨大魔气中他清晰的感觉到过,因为那时为了能救回魔化的道士,他被魔气卷入整个岛屿的中心,在那里他的感官敏锐异常,虽然只有一刹那,他还是感觉到有什么在角落中窥探他们,但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撕裂般的巨大力量便已经将他紧紧缠绕住了。 站在原地,狐九命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去让道士来探查,还是自己把握时机,他能够感知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已经快要消失殆尽,可不等狐九命有所动作,他忽然觉得身体一阵酸软,就放佛很久没有休息过一般,阵阵困意向他袭来,就连眼皮也像是挂了巨大的铅块。即便狐九命拼命在心中喊着不能睡,他还是渐渐失去了意识。 季青听着狐九命的描述,眉头微微皱起,“在你睡着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听着狐九命的描述,季青觉得这像极了夺舍,但从他的观察来看,狐九命并没有什么不妥,他怕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有,我只是觉得困了而已。”狐九命并不打算告诉季青那个梦,左右现在他现在身体毫无异常,告诉季青也只会让他担心罢了。 将视线移到一旁的如山身上,狐九命道,“如山他……” “我已经在他身上加了结界,放心吧。” 知道季青一定不会带如山上路,狐九命从季青怀中钻出来,站在他的肩膀上冲满眼都是泪花、却一动也不能动的如山道,“我们要先走一步了,近来凡间也多凶险,你一定要早日找个可靠的靠山!” 再度钻进道士的衣襟,狐九命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下,他知道此次去夏都并不是游山玩水,他对于季青来说已经是个累赘了,就更别提那个四肢不勤的懒貂了,而且听师千墨说,这大夏朝的皇很有可能已经成了傀儡,夏都更是个不吉之地,他说什么也不会带如山冒险的。 知道怀中的毛团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季青将结界再度加持一遍后,便立刻消失在了半空中,只剩下如山一个人僵硬的呆在半空中,看着周围一阵阵黑雾弥漫,太阳也开始往西沉去,他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啊,这里太可怕了,来人啊,救命啊! 也许是如山内心的叫声太过凄厉,一个庞然大物从黑雾中钻出,直朝如山所在的方向奔来。如今这个境况,如山哪里还会认为真的会有什么人从天而降来救他,而且从那团东西奔跑的姿势来看,不是善茬啊!走不了逃不掉,现在可好了,如山只希望自己这身美丽的毛皮能有个好的归宿,那样他走的也能安心些……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如山感觉罩在自己身上的结界晃了晃,紧接着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难道真的有什么人帮他挡下方才那只庞然大物了?如山终于鼓起勇气,斜着眼睛朝一旁看去,只见暗淡的夜色中,一只浑身萦绕着黑气的东西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而他面前闪着单单金色的结界丝毫伤痕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他眼前的结界帮他挡过一劫?那自家九命岂不是真的傍上了个了不起的仙人了,想到这里,如山不禁为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而懊恼,早知道他应该再主动一点了,值此乱世若是能有个仙人罩着他还怕什么?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如山并不知道这个保命的结界可以支撑多久,因此一直不敢睡去,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其他魔物的口中餐…… 在季青怀中睡得正香的狐九命当然不会知道他的好兄弟的惨状,此时正被季青带着,朝夏都的方向行去。 月色下季青的身影被拉得更长,他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那么多魔气泄露于三界之中却瞬间隐藏的丝毫不漏,实在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他本不应该让狐九命一个人出去的,今天发生的一切虽然看似寻常,季青的心中却又觉得有些不妥,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出现,那股气息透露着危险的讯号。 只要狐九命没事就好,如果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会让他牵扯其中,受到一丝一毫的危险,他都会退出,不再插手三界的任何事。这般想着,季青的眼神更加坚定,这不仅仅是他此时此刻的想法,自从有了七情六欲,他对狐九命的感情早已不能割舍,或许在遇见他之前,三界众生有着别样的意义,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值一提。 师千百已经在夏都外的驿站中等了一个时辰了,茫茫夜色中半个鬼也没有,更别说人了。将手中的茶杯转了一个圈,再转一个圈,师千百忍不住从石凳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虽然他也不想深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等人,但兄命难违,他可不想因为这个被自家兄长修理。 忍不住再往远处望了望,师千百叹了口气,谁会大半夜赶路呢,好歹他等的人一个是个神仙,一个是妖界的皇啊,大家都是有些本事在身的人了,有必要非要他一个什么用也没有的人在这等着吗! 仿佛听到了他的腹诽,一只闪着荧光的虫子从远处飞来,盘旋了一圈便落在了师千百面前的石桌上,师千百看着这只小虫,手中变出一条细长的苇草来放到小虫面前小声道,“你说说,师千墨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让我在这等着有什么用,我不过是个闲人,他倒好自己跑到房间里睡觉去了,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说着说着,师千百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屁股坐下来盯着桌上的虫子道,“如果我是兄长的话该有多好,那样就再也不用受他欺压了……” “是吗?”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师千百正说的投入,也没在意,立刻顺着说道,“对啊,如果我是兄长,我……” “你怎么样?” 师千百此时忽然回过神来,缓缓将头转了过去,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师千百一脸菜色,哭丧着脸道,“我、我不怎么样……” 第九十二章 夜长梦多 师千墨脸上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悦,手却已经将人带到自己眼前,盯着男子躲闪的眼神,师千墨叹了口气道,“以后这种事,你还是少想。” “妖皇既然到了,又何必变成一只小虫躲在一旁呢,难不成还想看什么限制级的画面不成?”在师千百愕然的表情下,原本趴在石桌上的小虫,扑闪了几下翅膀,就从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中转化了过来,并几下落到地上变成了他等了好几个时辰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妖皇。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蠢样已经被看了个彻底,师千百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想到如果他死了那还是会落到他这个无良的哥哥手中,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好歹他也是十殿阎王之一啊,再说了不是还有没看见的人吗?小半仙还没到呢! 正当师千百如此想着的时候,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季青,既然到了就现身吧,再耽搁下去就错过进入夏都的良辰吉日了。” 师千墨话音刚落,一道白色的微光在驿站外的八角亭中闪了闪,紧接着就落到了几人眼前,显然季青也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他瞥了眼师千百便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这便进入夏都吧,免得夜长梦多。” 他方一到达驿站师千墨就发现了,两人神识匆匆一接触便分开来,季青见此便一直隐身在驿站之外,他看出来显师千墨显然没有让他现身的意思,而妖皇还没来,他自然也就懒得出现了,只是好巧不巧听到了师千百的唠叨,现在再看师千百面如纸色的样子,季青心中了然,少不了又是总殿阎王的手笔,这两兄弟之间的禁断关系在整个三界都是出了名的,只不过其中一个总是不开窍罢了。 妖皇此时一个人现身,双手抱胸倚在廊柱上,正满眼笑意的看着师千墨,此时听到季青的话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我没什么意见,只不过听说当初你们仙界在夏都之外设下了不小的结界,任何有些道行的都要凭借灵符才能进入,难道此事有假?” 师千墨笑了笑,“此事真假难道堂堂妖皇会不清楚?” “本皇自然清楚,进入夏都凭你我的本事自然不成问题,但要想悄无声息的进去,恐怕有些难办吧。” “难办是有些难办,但我听说妖皇手中有样东西,凭借它便可以自由出入夏都而不受制约,不知此事是否是真的,如若妖皇当真有此宝物可千万不要吝惜啊。” 妖皇哪里听不出对面男子话中的意思,但想要让他打头阵想都不要想,都说师千墨是出了名的好谋善辩,如今几句话的功夫便让他受教了,脸上挂起一抹冷笑,妖皇指了指师千墨怀中的生死簿,仿若随意道,“本皇却是也听说了一件事,总殿阎王手中的生死簿乃是开启人间帝都的钥匙,不知此事又当如何解释啊?” 季青站在两人中间,眼看两人的口舌之争没有停止的意思,终于开口道,“今夜子时,结界最弱,一起行动。”说完便离开了驿站,直接朝夏都都城而去。 妖皇紧随其后,在离开之前还不忘送师千墨一句话,“一会儿便能看见总殿阎王大显神通了,本皇还真是期待呢,希望你能有你父亲的五分光彩。” 冷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师千墨将身后扶不上墙的人拎出来,“子时马上就要到了,待到了城下,你把握好时间进入城中便可,我们十字巷碰面,一定不要乱跑。” 师千百知道此事重大,不由得郑重点了点头,他很少能这么听话,师千墨见此立刻满意的将其揽在胸前,几个起落便也消失在了月色之下。 被自家兄长抱在身前,师千百闻着周围熟悉的味道,有些欲言又止。他其实特别想要问问关于父亲的事,方才妖皇不过提到“父亲”这两个字,师千百便感觉自家兄长的身子仿佛震了一下,或许是他眼花,又或许是师千墨掩饰的太好,他不过感觉到一丝丝,便又立刻察觉不到了。从小他就没见过父亲的样子,一切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事都是从他兄长师千墨那里听来的,小的时候,他总记得自家兄长温暖厚重的手掌,只是自从他长大成人后,师千墨就再也没对他那样好过了。 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酸涩,师千百特别想问问,父亲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又到底是为何而死的?但每每有这种冲动的时候,他总会这样告诉自己,再问也是同样的回答…… “父亲他风流潇洒,是上古大战时战死的。” 师千墨落在落在距离都城不过几十里远的地方,在他左右两侧,已经有两个男子立在那里了,仔细查探了一下星辰的位置,师千墨隔空传音道,“子时一齐动手,一旦结界打开,能否进入夏都就更凭本事了,半个时辰后十字巷见。” 妖皇与季青都不是没有进过夏都的人,听到十字巷时仅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便点了点头。师千墨作为掌管人间生死的阎王,手握上古流传下来的生死薄,既然他说要在十字巷接头,那便应该有特殊的意义才是,两人目光相接,各自站在了夏都外的东南和西北方位。 将怀中人安顿好,师千墨也在夏都上方正中央处盘坐下来,子时乃是结界最弱的时刻,凭借手中的生死簿,再加上季青与妖皇相助,想要打开结界并非难事,只是想要不惊动此时掌管夏都之人,却还是需要几人通力合作的。 被自家兄长扔下后,师千百便自己一个人慢悠悠的朝夏都的城门处行去,虽说心里还有些郁结,但师千百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朝半空中望去,那人的身影他再熟悉不过了,即便只是远远的看到他,师千百就已经感觉到心里一阵发紧,如果他能对自己再好一点就好了。 这般想着,师千百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就在他即将脸部着地时,一股柔软的力量将他拖了起来,循着力量的源头往前方看去,师千百看到一个人,银色的瞳孔中闪着几分关切,“你没事吧?”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子木,他的情况跟师千百差不多,妖皇怕他跟着自己会有危险,这便将他单独放开,让他自己混进夏都去,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师千百。 “我说先前怎么没有看到你,原来你跟我一样,是个累赘,只能自己去夏都啊。” 南子木苍白的脸上闪现一道绯红,他倒宁愿不去夏都,但是这哪里由得了他呢?将脸颊旁的冷汗擦去,南子木道,“不如我们一起走吧,我们法力不足,应该很容易就能混进去才是。” 太白金星感觉自己畅游在天地之间,一股暖流不断将他缠绕住,在他体内注入灵力,使得他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甚至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疲累。他原本是战斗之魂,不知为何在某天幻化成人形,从那以后他再也找不到回归本源的办法,只得以金仙之体永世停留于三界,再不能回归于混沌。那柄残缺的后羿之箭,是他在混沌时得到的战利品,若是以战灵之躯,他能发挥出后羿的全部力量,只可惜他已经不是当年自由自在的灵了。 即便是在梦中,太白金星也希望能够在这股熟悉的感觉中体会当年的畅快,尽管他对于混沌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他也愿意沉沦在这种感觉中,不再醒来。 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醒醒,你不能再睡了。” 太白金星不想回答,他要在这个世界中永远的停留下去。 “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你不能就这样走。” 那道声音还在太白金星耳边徘徊,这样聒噪的声音让他无法彻底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感觉到一股排斥的力量正推着他,将他往另一个世界拉去,他不想走却感觉四肢沉重,即便是一个简单的伸出手的动作,都让他气喘吁吁,巨大的漩涡瞬间吞没天地,太白金星只觉得脑袋一阵尖锐的疼痛,与此同死整个人的感知仿佛一下子回到自己身上一般,他感到身体各处都充斥着撕裂般的疼痛,那痛锥心,他却只能发出一声闷哼。 那仿若蚊蝇般的呻口今,虽然微弱却仍是飘到了月老的耳中,此时的□□声于他而言,比之月宫的嫦娥仙子的歌声更加美妙,他丢下手中的药碗,任凭其中黑色的药汁溅了一地,“你醒了?” 回应他的是一段长长的呼吸,太白金星又睡过去了。 有些黯然的坐在床榻边,月老不禁想到当日的情形,那恐怖的场面即使是此时回想起来,都让他觉得胸口凝滞,不能呼吸,如果再晚一些,眼前这人怕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第九十三章 不准离开 当月老知道太白金星已经私自下凡时,便立刻追了下来,由于不能确定太白金星究竟去了哪里,月老兜了一个圈子才决定到夏都来。他原本以为太白金星会去冥海,到了半路他又觉得以那人的性子,应该去更热闹的地方才对,这便到了夏都,原本以他这样的法力是不能轻易到城中去的,那日从云头上下来,月老未收丝毫阻拦便进到了城墙之内。 整个夏都寂静一片,唯独中央处有一座血红色丝涤环绕的巨大石殿徐徐转动,石殿周围挂满了红色的宝石,在日光的映衬下显得耀眼之极,月老从踏入此地的那刻起,便觉得浑身寒意阵阵,而远处那座石殿,在他眼中则完全是另一副模样。那红色的哪里是什么宝石,分明是一双双血红的眼球,在他出现的刹那,便都齐刷刷的朝他看了过来。 究竟是什么人在此建筑了如此庞大的魔宫,仙界之人竟完全没有察觉? 不待月老得出答案,一道土黄色的风龙瞬间从地下冲出,张开血盆大口作势要将月老生吞下去,月老早已有所防备一个闪身便躲开了风龙的袭击。但他的身形还未站稳,另一道风龙便已奔腾而来,无数细碎的物件被卷到半空中,打出阵阵巨响。月老见此丝毫不敢小视,挥手便要将其集散。 淡淡红色的光团在与风龙接触的瞬间,便被吸了个干净,月老此时才发觉自己不应该贸然出手,这风龙分明不是破坏力强大,相反,其主要是为了将一切都卷入其中。 月老使出的灵力此时被吸了个干净,顺带着月老本人也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拉力从对面传来,分明是要将其卷入远处的石殿中去。月老已经感觉到太白金星微弱的气息,索性不再反抗直接由着这股劲力将自己拉到了都城中央。 从半空中往下看去,月老发现夏都之中并非没有人了,只是大量百姓都仿佛着了魔一般,摩肩接踵的往半空中的石殿行去,他们的眼神空洞,动作僵硬,无论周围发生怎样的巨响都不能将他们唤醒。 一道道赤红的丝涤扎根于地面之下,那些血红的东西翻滚蠕动着,像是吸收着地下的灵力一般,通常人间帝王都会在灵迈最丰富的地方建立都城,相对于其他地方而言,夏都毫无疑问是个不错的地方。那些红色的丝涤不断变得粗壮,如同一根根手臂,紧紧抓住下方的土地,其中一部分被分散出来,朝着某个方向蜿蜒移动,腾挪之中似乎在拉扯什么,只是被什么东西暂时阻碍住了。 月老神色一紧,立刻挣脱拉扯着他的力量,朝那些血红的丝涤处疾行而去,他已经看到那人的身影了。 似乎被突然变得异常强大的猎物震惊了,原本拖拽着月老的两条风龙失去目标后,在半空中凝滞了一瞬,半饷之后才汇聚成一条更加粗壮的双首巨龙朝月老的方向追了过去。 月老手中并无他物,只有一条细到几乎看不到的红线,这条红线上没有任何光泽,却仿若坚韧的利剑无论任何事物挡在前方,都会被其轻松斩断,而那些赤红色的触手,在接触到红线之后便立刻失去了活力,萎顿般的躺在了地上。 熟悉的银色锁链出现在月老眼前,他伸出手轻轻一点,那条银链便立刻哀鸣一声,缩小成手链般大小,系在了月老的手腕之上。站在已经昏迷不醒的男子身前,月老这才发现事情的严峻。那人胸前的断箭他不是没有见过,那是传说中的后羿之箭,此时那箭钉在他的主人肩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挥手将人从地上拉起,月老能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意图将那人钉在原地,悄悄将手中的红线放出,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有红色仿若血迹般的东西从地下渗了出来。月老来不及多想,挥手便将太白金星从地上拉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一道血柱从男子的肩膀处涌了出来,而那柄朴实无华的断箭则牢牢的钉在了原地。 月老原本以为是那些赤红色的触手将男子拉住,却原来是后羿之箭本就有此力量,能够让所有被射中之物短时间内不能移动,那些赤色的触手不过是在吸食男子的精血,将其一身灵力与神力吸个精光。月老方一看出其中的联系,便果断将太白金星从地上拉了起来,如果再任凭男子被钉在原地,那么过不了多长时间,即便是金仙也会被吸得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太白金星的琵琶骨便彻底断了,月老将人搂在怀中,察觉到怀中人气息微弱的几乎快要消失时,一张本是温润之极的脸上早已肃杀一片。 “阁下还不现身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刺耳的讥笑,伴随着那道声音一同出现的,是一个男女莫辨的声音,“待你走出这幻境,再见不迟……” 月老心下一紧,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入了幻境?抬头望了望空中的圆日,月老方才一心想要救下太白金星,竟然都没有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头顶的太阳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而夏都中如同庞然大物般的石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人竟然利用他救下怀中之人,心境晃动的时机将他们送入了环境,如此功力让月老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眼下的幻境月老从未见过,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单纯的困敌之阵,还是拥有其他作用,思及还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月老直接将随身洞天幻化了出来,并进入了其中。他一时想不出脱困的办法,便只能先行此下策。 自那之后,月老虽时常从洞天中出来,却无法探查出此环境的阵眼,因为身居幻境之中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他并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整个幻境一直保持着他进来时的样子,就连半空中的太阳也丝毫没有移动,这一切都仿佛在告诉月老,一切都如往常一般,但越是这样平静,月老越是担忧。 将思绪收回,月老挥手将地上的残渣收拾干净,便转身继续煎药去了,好在太白金星的命已经保住,待他真正清醒过来再找逃出此幻境的方法也不迟。 一道刺目的光芒划过天际,整个夏都被照应的如同白昼一般明亮,随着三道身影的消失,一切都恢复如常。季青等人终于在子时成功打开了夏都的结界,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城中。 狐九命已经醒来,若不是结界之间的拉扯之力将他晃醒,他又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去了。静静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狐九命忽然想离开这里了,他原本是一只无忧无虑的狐妖,自从遇到身后的道士之后,他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没有了放纵嬉闹,也没有了逍遥自在,现在就连命也只剩下两条了。 虽然身后的男子比较值得信赖,但看着周围被混坏的面目全非的街道,东倒西歪的房屋,拔地而起的枯树,他真的怀疑此行的安全系数。 “从现在开始,不准离开我身边半步。” 男子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狐九命抬头看了看那人刚毅的下巴,毫不犹豫的用爪子抓住了那人的衣襟,表示自己死也不会随便离开。看看周围这混乱的场面,他才不会离开呢! 季青他们被传送进来后被随机分到了不同的区域,他此时所处的位置离十字巷最近,便直接步行朝那边走去。所谓的十字巷是夏都的中心,乃是历代皇帝为了祭祀仙人专门修建的。虽然其名字中带了个“巷”字,却一点也不狭窄,十字巷的中央是青砖白玉修葺而成的巨大露台,露台四周有数十道石柱拔地而起,显得雄伟异常。 走在街道上,季青能够看到无数沟壑纵横交错,这里的场景明显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夜色下,夏都之内华灯初上,原本应该热闹无比的街道有些冷清,偶尔有几个身影从远处走过,也都行色匆匆,甚至在昏黄的灯光的照应下,有些人脸色苍白如纸,仿佛早已死了多年一般。 季青随手拦下一人,搭手在其腕上,触手间有些温热,“你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人像看怪物般瞥了季青一眼,“这里一直就是这样啊,你这人说话真奇怪!”说着那人便甩开季青的手,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里一直都是如此?难道夏都早已成了人间地狱,仙界之人却从来都没有发现?季青暗自摇了摇头,每隔一年,天庭都会派遣一名仙人驻守夏都,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察觉,眼前的场景应是最近刚刚发生才是,可若事实如季青所想,那么方才那人所言便有些说不通了,此时还要找夏都中的驻守之人询问一下才是。 第九十四章 青石巨兽 季青在十字巷等了半饷,师千墨便与妖皇一同过来了,他二人一进入城中首先想的便是被他们安排着独自进城的两个法力低微的人来,只是没想到两人竟是一起进的城,师千墨与妖皇原本互看不爽,但见到南子木与自家弟弟呆在一起,除了眉头微微皱了下外,便没多说什么。 倒是妖皇将人拉到身边后,冲南子木道,“一路上他没欺负你吧?” 说这话的时候,妖皇的眼睛是看着对面的,显然是在表达着某种“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替你收拾他们”的意思。 南子木原本与师千百相处愉快,两人刚刚联手进了夏都,新鲜劲还没过呢,便已经被各自的宿主找到了。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南子木道,“你想多了。” 师千百当然很清楚自家哥哥的脾性,即便他此时不问,估计心里也有这样的疑问,于是笑着开口道,“我跟子木可是一起进城的,若不是有他的帮助,我可能还进不了城呢。” 师千墨不动声色的将人往身边一拉,“既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们还是尽快与季青汇合吧,一路上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夏都有此番景象估计也不在你的预料之内吧。” 妖皇自然知道事态严重,将南子木往怀中一揽,便也朝十字巷而来。如此一来,这才有了两人一同现身的场景。师千墨见季青站在石台之外,心中暗暗点了点头,从方才一靠近此处,他便感觉此处有些诡异,季青没有贸然到石台上乃是明智之举。 当初玉帝命他掌控三界轮回时,便给了他召见帝都监控之人的权力,季青之所以在此等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有师千墨在他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师千墨将怀中生死簿取出,以指为笔在空中写下两行小字,小字如月下流光般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消失在生死簿上。生死簿名义上是一本书册,实际上却薄的很,在几行小字消失之际,地下传来一声嗡鸣,师千墨等人听闻此声同时朝半空飞去。 随着脚下土地的碎裂,一头生有两角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众人面前,狐九命站在季青肩头,眼看着四散飞溅的巨石在接近季青之前便化为齑粉,“青石兽?” 季青有些诧异,狐九命竟然能认得此兽,“你是从何处知晓此上古神兽的?” 狐九命抖抖耳朵,有些得意道,“我乃上古妖兽,对于同伴还是有十分敏锐的观察力的,从到达此处起,我便已经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隐藏于地下,只是没想到会是他。” 将下方摇头摆尾的青牛打量了一番,狐九命道,“奇怪了,青石兽虽然法力低微但寿命犹长,这头青石兽才不过千岁却已经时日无多了。” 一阵阵仿佛哀嚎般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师千墨不断通过生死簿与下方的庞然大物沟通,不过片刻功夫他的脸色便已经彻底阴沉下来。季青一见师千墨表现出如此神情,便知道事情复杂。 “你们仔细看这青石兽的腹部,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众人循着师千墨的声音望去,这才发现在青石兽庞大的身躯之下,一条几不可见的黑线正缓缓延伸,无论此兽到哪里,那条黑线都如跗骨之蛆般紧紧跟随,而方才此兽出现的情景过于惹人眼球,致使他们一时都没有注意到其腹部暗藏的玄机,如此一来,季青立刻知道这只青石兽为何会如此虚弱,以至于狐九命称其时日无多了。 “若是没有看错,那条黑线便是魔气。” 师千墨虽然由此猜测却没有说出来,此时听到季青这般说,不禁印证了其心中的想法,玉帝派遣此兽到夏都却一直没有收到有关帝都的任何消息,原因就在于这只青石兽早已被魔气侵染,不能自保。从眼前这只青石兽混沌的眼睛就可以看出,其大半心智都已被魔气浸染,想要将其解救恐怕很难。 下方的庞然大物显然还有一丝清醒,其不断变幻身形想要躲避腹部那条黑色的细线,但始终徒劳无功。多日来他已在地下饱受折磨,此时被人从地下唤出,他开始冲空中漂浮着的众人哀嚎,意图找到一个可以解脱的方法,只是他的法力已经不能支撑他离开地面到半空中去了。 狐九命对于自己的同伴有着天生的怜悯之情,他忍不住动了动爪子,却被季青制住,“以你现在的法力,并不能帮他摆脱魔气的控制。” “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魔气完全控制,失去本性,如果你们能将他控制住,我有办法帮他祛除魔气、恢复如初。” 季青知道狐九命打得什么主意,狐九命乃是九尾妖狐,妖丹生来就有炼化法力、助人提升功力的妙用,世间众人皆想要得到九尾妖狐的妖丹,正是因为他可以提纯法力、避免走火入魔。虽然季青不想让狐九命冒这么大的风险,但他也知道一旦狐九命下了决心,即便是他也不能改变。 “一定要这么做吗?” 回答他的是毛团坚定的目光。 季青几人从进入夏都后便一直处于敌暗我明的被动地步,此时若是再想将此青石兽救下,恐怕更是要承担不小的风险,因此季青提出要救出下方的青石兽后,立刻遭到了师千墨的反对。 “此时将其救下,不但不能得到任何助力,反而要承担不小的风险,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师千墨是一个在采取任何行动之前,都要将利弊得失计算的清清楚楚的人,一旦弊大于利,他会毫不犹豫的提出反对意见。 季青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只要是狐九命想要做的,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拒绝,“既然如此,你们大可以在一旁看着便是。” “加我一个,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样无情冷血。” 妖皇此言一出,立刻让师千墨的脸更黑了,他无情冷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不是这样,怎能在这样的乱世中存活下去!“既然两位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再阻拦了。丑话说在前头,自从我们进入帝都召唤出此青石兽起,我们的一举一动很可能已经被监视了,之后发生什么不测,我不会插手。” 师千百本想说些什么,但他知道就算他说了也没用,便只能一脸尴尬的站在师千墨身旁,看着对面几人很快向下方飞去,其实在师千百心中,他是很希望师千墨能够去帮他们一把的,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友谊的纽带恐怕就要这么断了。 狐九命早已将计划详细的与季青说了一遍,此事能不能成就要看季青与妖皇两人能否将下方的青石兽稳定下来,只有这样,狐九命才能用自己的妖丹将青石兽体内的魔气尽数净化干净,只要将魔气清除,凭借此兽的生命力之强大,一定能够再度恢复生机。 其实妖皇本来没存什么帮助季青的心思,但谁让他身边还托着一个充满爱心的南子木呢,看着下方敦厚的小兽受到那么大的折磨,南子木眼里几乎要掉下泪来,因此在季青说出要帮助下方的青石兽时,南子木毫不犹豫的拉了拉身边之人的袖袍,用自己满含眼泪的双眸看着他,妖皇哪里受得了这个,立刻站出来决定要与季青并肩作战了。 两人相对而立,站于青石兽头尾两端,中间有巨大的阵法缓缓运转,将下方有些失控的青石兽控制在阵法之中,狐九命则立于两人之间,缓缓从口中吐出一颗透明的妖丹来,季青单手主持法阵,满眼却丝毫没有离开狐九命分毫,妖丹离体向来有巨大的风险,他不希望狐九命出事。 妖皇也是让南子木单独呆在一旁的结界中,即便是性情温和的青石兽也有失控的时候,他还是希望南子木能安全一点,有结界的保护,南子木的安全才有保证,他才能放心。 随着两人不断向法阵中注入灵气,下方的青石兽已经开始缓缓安静下来,而其腹部一直贯穿着的黑线也被法阵暂时阻断,整个青石兽都变成正常大小,四肢蜷缩起来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正在等待着狐九命的救助。 狐九命见此,立刻单手一托,将自己的妖丹向下送去,于此同时妖丹之中仅有的两颗晶石开始散发出紫色的光芒,那光芒集中于青石兽的头顶,并不断旋转起来,但凡光芒所到之处,都有黑色的魔气从青石兽身体中四溢而出。伴随着这诡异的场景的出现,躺在地上的青石兽不断发出不知是快乐还是痛苦的呻口今声。 第九十五章 碧瓦青墙 青石兽的身形不断缩小,黑色的魔气不断从其体内穿梭出来又倒流回去,即便肉眼看的不甚清晰,但那些缠绕在其体外的魔气似乎已经有所淡化。师千百站在远处,他看得出狐九命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如果不是眼前之人拦着,他也想助其一臂之力,生此乱世怎么能无动于衷? 师千墨感觉到身后传来的视线,但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空中的几人,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脚步挪了一下,将身后的人挡的更加严密,他不允许任何状况外的事情发生,所有一切他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碧瓦青墙的宫殿之内,几个身着薄衫的女子默默前行,她们踏着青色的地砖,无声绕过几道宫墙终于走进了一座大殿。 大殿之外站立着数名侍卫,他们隐隐排成一种奇怪的法阵,将殿门包围起来。当那几名女子行到近前时,他们才用毫无光泽的眼睛看了她们一眼,紧接着让几人走了进去。 朱红色的大门被其中一名女子白皙的手推开,随着殿门的打开,一道低沉苍老的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放我出去……” 那股声音轻飘飘的从大殿里传来,却被轰然关闭的殿门再次阻隔,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几个侍卫仍然笔挺的站着,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殿中传出的声音,抑或是他们听见了,却丝毫不想关心。 漆黑的大殿中,原本应该极尽奢华的器物一件都没有,只有一张大的离谱的床榻摆放在厅堂正中,浑圆高耸的石柱耸立在床榻周围,似乎将其框在了中间。洁白的纱帐在微弱的风中来回飘荡,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红烛的映衬下出现在纱帐上。那是个男人的身影,即便经过纱帐的投射,仍然清晰的显现在一旁的墙壁上,男人的动作有些僵硬,如果仔细看过去,便能发现男子的嘴唇蠕动着仿佛在说什么。 几个女子手中端着几只银色的托盘,托盘中只有一粒小小的粉红色丹药,即便离得很远都能闻到其中散发出的诡异芳香。男子原本僵直的脊背似乎抽动了一下,他也闻到了这股熟悉的味道,尽管拿味道香甜,他却一点也不想要。 艰难的将脖颈扭转过来,男子盯着那些粉色的药丸,如野兽般嘶吼的声音从其喉中传出,“走开,不要过来!” 被如此声音低吼的女子们却脚步不停,一点点靠近大殿之中这唯一的温床,她们白皙如瓷质的肌肤在幽暗的灯烛下显得暧昧不明。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开周围的白纱,女子身上薄如蝉翼的衣服早已脱得一丝不剩,其中一人首先伸手托起男子的下颚,在男子惊恐的眼神中吻上了男子的嘴唇。 感觉到身下的女子离开,男子只感觉到一瞬间的空虚,便立刻又有新的身体将其包裹,女子灵活的舌在其口中翻搅,与此同时,一股香甜的气息在其口中扩散开来,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滑下。 “你还留着他的性命?”黑暗中有人在说话。 “主人,你知道的,仙界那些老东西使了不少手段,如果此人轻易死去,少不得还要费一番周折。”男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虽然这样,还是有些麻烦到夏都中来了,我一定会妥善处理的。” 被称作主人的男子发出一声轻笑,那声音落在别人耳中,不免让人感觉一个寒战,那种仿佛来自地狱最底层的邪恶的气息是如此明显,“是他,我能感觉的到。” “谁?” 男子沉默了一瞬,紧接着道,“冥海中遇到的旧人。此番想要夺回三界其实大有捷径,如果能够将他拉下水,事情一定会顺利很多。” 冥海两个字落入方信天耳中,让他感觉心头一缩,当初他追着季青到冥海之滨,可是吃了不小的苦头才回来的,此番听到主人这样说,他不由得讲出了当初的过往,龙七听闻此言,不禁大笑一声道,“天不亡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命~我龙七注定要一统三界,女娲,你永远也想不到最终会有这样的一天吧!” 方信天此时也终于明白,正是他意外将季青逼入冥海,才让其在机缘巧合之下放出了龙七,由此也达成了他多年来的夙愿,再度向半空中虚无的黑暗投入炙热的眼神,方信天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即便龙七一直没有实体,方信天仍然能够感觉到声音的主人向他投来锐利的眼神,这让不禁让他低下头来,直接跪在地上道,“属下愚钝。” 龙七心中早已有了盘算,只要能将季青控制在手中,他何需再苦苦等上千年。真身被灭之后,他便一直藏身于魔渊之中,千百年来的煎熬痛苦已经早已将他折磨的没有了丝毫耐性,虽然现在他的法力已经大不如前,想要重新控制一切对他而言虽然有些难度却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更何况他的手中已经掌握了筹码,他相信季青一定会屈服。 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方信天看了一眼一旁大殿中的男子,原本应该垂垂老矣的夏皇此时正畅享人间极乐,即便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他已经恢复了年轻时的体魄与容颜,但他的身体早已被日以继夜的床事消磨的疲惫不堪,那红色芬芳的禁药,不过是他的催命符罢了。既然主人说已经不再需要他,那他也就不必小心伺候了。 伴随着一股阴寒可怖的力量消失在空中,方信天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主人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而眼前之人也没了任何作用。 “陛下可真是享受啊。”方信天此时站在距离床榻不远的地方,双目不断在夏皇与众女子之间流连,他看着这样淫舌乚的的场面,身体却起不了任何反应。自从主人回来以后,他再不能动情,只有想到主人那健硕的身躯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夏皇从众多女子中抬起头来,额角的汗水和他苍白的嘴唇似乎在昭示着他的生命早已到了尽头,“你,你这个妖人!”或许他还想说些其他的话,但粗重的口耑息早已让他不能成语。 方信天眼神一挑,几股清风将床榻周围的纱帐尽数吹去,将榻上的场景全数暴露出来,夏皇的身躯颤动的几乎要散了架去,却仍然不停止动作,方信天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柄铜镜,明晃晃的闪着光,刚好放在夏皇面前,“我是妖人?不知陛下觉得镜子中的这些是什么呢?” 夏皇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抬头,日复一日的床事已经将他看似年轻的身体榨干。 忽然,一双朱红色的饱满双唇送到面前,夏皇想要拒绝,想要结束这一切,却终于还是被吻上。又是一股暖流伴随着香甜的气息游遍全身,夏皇几近灰白的眸子中再度闪烁起一抹亮光,那亮光摇摇欲坠,却犹如新生般明亮,点亮夏皇生命尽头的最后一把烈火,尽管心中万般不情愿,夏皇还是勉强抬起头来,看向那面铜镜。 铜镜中一名男子与数名女子痴缠,白皙的身体与古铜色的肌肤相互映衬,是那么年轻放纵。可是就在夏皇想要得意一番时,镜中的景象忽然变了,围绕在其身畔的女子摇身一变,竟都成了干瘪腐烂的骷髅,不知已经腐烂多久的血肉布满了蛆虫,那些葱白细嫩的双手只剩灰白枯骨,每每从其身上划过便留下一道血痕。而镜中精壮的男子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一具身上还挂着些皮肉的干瘪身体在贪婪的晃动腰身,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窝中,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就像地狱中邪恶的魔鬼,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被瞬间吞噬。 这幅恐怖的场景似乎将夏皇吓得不轻,他将脸扭向一边,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样子。颤抖的声音仿佛从喉咙中挤出来一般,他听到自己在问,“那是谁?” 方信天淡笑不语,下一刻无数铜镜便出现在床榻周围,每一张铜镜中上演的都是同样一番景象,夏皇看着眼前不断向自己靠近的美艳女子,脑海中却一直闪现铜镜中的恐怖场景,他嘴里不停的叫喊着,“不要!不要!不要!” 漆黑的大殿中最后一根红烛已经燃到了尽头,昏黄的火苗晃动几下眼看就要熄灭,终于棉质的灯芯被灯油彻底浸泡,“哧啦”一声轻响后,最后一抹亮光也归于黑暗,灰色的烟雾飘荡几下,不见了。 方信天的身影缓缓消失,他知道在这个龌龊下流的皇帝死去的同时,有人也已经察觉。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今夜注定是暴风雨的前夜,而只要挨过了这些他将与主人永世同在,龙彦和白梦想必也已经撑到极限了吧…… 第九十六章 七日之约 此时天已经微微破晓,了无生机的夏都迎来第一缕晨光,暗金色的光从东方缓缓爬上,落在漂浮于半空中的几人身上。 狐九命原本耷拉着的耳朵正竖的笔直,一双狭长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下方正不断变幻形态的青石兽,方才他便已经发现青石兽的异状,但当他望向一旁的道士时,他摇摇头示意他耐心等待。此时距离净化之初已经过了大半夜,如果不是季青随身带着补充灵力的丹药,他怕早就坚持不下来了,倒是妖皇明明一直在帮忙,神情却悠然自得。 手中的结印不断变幻,狐九命有些纳闷,他的妖丹早已送入青石兽体内,按照他的观察青石兽体内的魔气应该早就消除干净才是,可就在方才他却发现其体内有两股魔气,无论如何都无法祛除体外,就连捕捉都有些困难。而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妖丹在青石兽体内不断追逐魔气,使得下方的青石兽难以忍受,不得不不断变幻形体,躲避不同的灵力在体内冲撞的痛苦。 “就是现在!”狐九命身后的神形瞬间消失,下一刻出现在青石兽头顶,随着他的出现两道黑影被一颗透明的妖丹追逐着从青石兽的后心一穿而出,两道魔气方一出现,便被狐九命碰了个正着,一道白光闪过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终于呼出一口气,狐九命朝下方飞去,若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不想用这样蛮横的手段的,奈何这两股魔气太过奸诈,逼得他只能将其从后心逼出,好在那青石兽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季青缓缓将手收回,眉头微皱,明明那两道黑气驱逐起来颇费周折,此时却被狐九命一掌劈的粉碎,实在有些蹊跷,不过在他眼中除了地上的青石兽身上还带着些微的魔气之外,周围确实没有任何魔气的踪迹了,当是方才的追逐让那两股魔气受了不小的损伤,才会如此快的被狐九命灭掉吧。 看着狐九命向下飞去,季青本想制止,但看到其脑袋上一抖一抖的耳朵,终于还是忍住了。 狐九命的神形与妖丹在其一跃而下后迅速消失在半空,而狐九命则轻轻落在了地上,其对面的青石兽显然还没有彻底从驱魔的疼痛中缓过神来,身体左摇右晃的仿佛要摔倒一般,其一双明亮的眸子里也显示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狐九命在为他驱魔时曾与他交流过,他体内的魔气虽多却不怎么强劲,此时其表现出来的反应,似乎与他先前所言不同。 口中吐出几句古语,狐九命却没有得到回应,渐渐停下靠近的爪子狐九命心中的疑惑增加,难道…… 季青也注意到气氛有些不同,他还没来得及阻止,下方看上去还浑浑噩噩的青石兽,忽然像发了狂一般的变成数丈大小,以众人无法反应的速度将狐九命吞了下去。 被下方发生的巨变吓了一跳的除了师千百,就是妖皇了,他刚想要跟站在不远处的南子木炫耀一番,便被下方的巨响吸引了去。只见巨大的青石兽猛地一跃,伴随着土石飞溅的混乱景象,狐九命的身影便被彻底淹没。原本季青与妖皇便站在半空中,此时事发突然两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狐九命被吞了下去。 长剑瞬间出现在手中,季青还未动作,便感觉身旁波动一起,一个熟悉的人形已然出现在他与妖皇之间。 面色彻底阴沉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信天脚下升起一团黑色的魔气,那些魔气纠缠在一起不断翻涌滚动,他已经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而他这样的出现方式不禁让季青暗道不好。 “好久不见啊,小道士。” 季青朝一旁的妖皇使了个眼色,方信天此时出现在这里,未必一定是自己一个人。妖皇何尝不明白季青的用心,但他此时却只能与季青一样,站在原地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原本乖乖站在不远处站着的南子木,此时已经被一团黑气裹挟起来,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出他的影子。 “你想怎样。”此时方信天出现在这里,必定有他的目的,如果不是想要要挟他与妖皇,那么也就不必如此大费周折的挟持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妖了。 “我想请几位去昆仑山走一趟。”方信天脸上挂着笑,使得他那苍白的面孔更加诡异,他招了招手,下方的青石兽便立刻缩小成手掌大小,落在其手中,与此同时只见其手中掐了个诀,那裹着南子木的魔气也迅速朝他飞来。 “妖皇大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这些魔气可都是来自魔渊的纯正魔气,暴烈无比,若是一个不小心让里面的人有什么损伤,可不是祛除魔气那么简单的了。”方信天话中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妖皇握紧的拳头复又松开,“如果他有任何损伤,本皇定让你万劫不复。” 以同样的手法将南子木吸入青石兽中,方信天笑道,“我本就已经万劫不复,只要妖皇肯屈尊到昆仑山去,在下定备好大礼迎接各位的大驾光临。” 方信天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从下方站着的师千墨身上扫过,主人早就说过此人并不是囊中之物,此时即便有机会下手也未必能够成功,这话果然不假。“白梦,不必隐藏了,想必这位总殿阎王早就看出了你的存在。” 此话一落,师千百便觉自己耳畔闪过一阵清风,而原本挡在他身前的男子,已经瞬间出现在其身侧,其中一只手正缓缓收回。师千百不明所以,但紧接着他便看到理他不远处,空间波动一闪便出现了一个相貌美艳的女子,那女子眼神怨毒的看了两人一眼,随即扶着左肩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方信天身边。 妖皇在女子出现的瞬间,瞳孔一缩,这个女子他见过。原来自己早已被人盯上,那么此番来夏都也不是偶然。 白梦站在方信天身侧,微微垂着眼睛,她方才出手不过想要试探一番,只是没想到立刻被发现,还差点丢掉一条胳膊。将视线再度投射到师千墨身上,她不得不感叹这个男人果然不简单。 自镇妖塔形成的封印被尽数破除后,禁锢在冥海中的魔气喷涌而出瞬间遍布三界,她与龙彦分头行动按照七太子的吩咐,在各地布置法阵将魔气再度聚集起来以备日后之用,直到前些日子收到召唤才回到夏都。从那之后,她与龙彦便一直呆在青石兽体内,尽管七太子偶尔现身帮助他们魔化青石兽,但为了能与青石兽本体相容,他们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借助从魔渊散播出的真魔气他们早已将青石兽悄悄魔化,虽然青石兽本体还存有一丝意识,也不能改变其早已入魔的事实。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藏身于青石兽体内不被季青发现,原本他们的计划便是各个击破,可是奈何师千墨自始至终不参与青石兽的净化,且丝毫不离开师千百半步,这才让她无机可乘,好在七太子早就料到此景,即便没有将师千百拿下,她也不会担什么罪责。 “既然你也受了伤,还是进去调养一番吧。”方信天的语气不容置喙,让白梦心中升起一阵厌烦,但想到他此时已经几乎是七太子的真身,她也只好默默化成一缕黑气,消失在了青石兽体内。 “既然没什么事,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七日后昆仑山见。”放佛知道几人必定会去,方信天自顾自收起掌中的青石兽便消失了,在其身影消失在空中之前,他朝下方站着的黑衣男子道,“若是想知道你父亲的事,那便一并到昆仑山来。” 季青看了眼下方面无表情的男子,阎王殿乃是仙界与人间的中转处,此地之所以存在乃是上古大能所为,从方信天的话看来,这其中必然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了。 先一步从云头降下,季青道,“前往昆仑山本就是我们一行人的目的,照他们对我们的了解,并非会不知道我们一定会前往昆仑山,此时他们冒险将人掳走,恐怕是到了昆仑山还有其他事情要我们帮其完成。”稍微顿了顿,季青接着道,“你约我与妖皇一同前往昆仑山,恐怕也是因为那人口中的事吧。” 师千墨看着眼前两人,脸上头一次露出一抹苦笑,“是这样没错,但眼下去与不去实在让人难以决断。” “我们还是会去的对吗?”一直默默站着的师千百忽然开口,他知道方信天最后所说的那番话未必一定是说给他的兄长的,而是说给他的,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想要前去,他对父亲的事有着不能割舍的执着。 师千墨叹了口气,都是他将身后的人保护的太好,才让他如此任性想要做什么便什么都不考虑,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一直保持着年少时的模样,让他疼爱不敢放手。 第九十七章 三清道人 瑶池。一身紫衣的女子正端坐大殿之上,即便这衣衫上并没有绣着什么繁复的花纹,穿在女子身上后却似乎华丽了几分,此时女子正单手撑着额头,眼眉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几个着粉衣薄带的女子站在身后,各自拿了些折扇、茶碗之类的器具,在相视一眼后,终于有人开口道,“娘娘,三清道人还在殿外候着呢。” 苏锦何尝不知道呢,但眼下她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当初承袭父亲玄仙血脉时她便明白,终有一日这三界的前途便要与她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那个时候她只是想着,若是能够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即便为了三界粉身碎骨她也心甘情愿,怎奈她终于趁了心愿,遭到的却不是粉身碎骨的惩罚,只是他不爱她。 前些日子玉皇殿所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该做的都做了,此时却仍要背负三界这重担,取锁天链哪里是说说便能做到的事情,若是出了任何差错,整个三界都将万劫不复。三清道人一直都是其父亲一派,自从苏锦成了天庭的主母,他便事事为她着想,此番魔气泄露三界遭难,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在莫风身上,但她却不愿意看到玉帝作难,逆了三清道人的意思,主动提出前往昆仑山请锁天链出山,眼下三清道人已经在殿外等了数日,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伸出手来轻轻按了按眉心,苏锦睁开眼睛道,“请他进来。” 不过片刻,一朵祥云自西边行来,入眼一抹灰色让苏锦不必细看也知道是三清道人不假。 果不其然,来人前脚方踏上正殿,口中酝酿多日的话语便字字如雷击在苏锦心头。“娘娘实在糊涂啊。此时即便是先人在世也未必敢如此草率便做出如此决定,锁天链是何物?即便娘娘有玄天血统能够打开昆仑山结界,也未必能够取得出啊,锁天链乃是三界基本,任何妄动都可能带来毁灭,回到混沌时的景象,如此大事娘娘为何不早些与我商量呢,现在可好,实在骑虎难下啊!” “流云,给三清道人上茶。”苏锦身后其中一位仙女应声出列,手中已然端了盏清茶,但她还未动便已经被下方的老者制止。 “娘娘,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老夫哪里还有心思喝茶!”三清道人本就是混沌中人,千万年的时光挫折与岁月流逝,让他更加面目沧桑、皮肉可怖,此时因为锁天链之事更是面色阴沉不堪,“此时该是想个稳妥的对策才是啊,老夫原本提议让玉帝前往冥海,此计最是可行啊!” 三清道人眼中的焦急是显而易见的,但苏锦并不打算接受他的提议,若是一开始她便有此打算,又怎么会提出它议,现在还要劝说苏锦找莫风帮忙,根本是不能的。“若尊者还是执意如此,大可不必再谈此事,明日我便要与众仙家前往昆仑山,尊者若执意如此,我不会勉强尊者。” “娘娘……”三清道人明知苏锦不可能会答应他的提议,却仍抱着一丝希望到瑶池来,现在看到苏锦的态度他也明白,现在的王母已经不是那个刚刚坐上主母宝座的青涩女子了。叹了口气,三清道人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娘娘定下了哪些人选,在老夫看来南斗星君是个不错的人选。” 苏锦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知道三清道人已经妥协,只要其愿意在前往昆仑山时相助一把,一切都会好办的多,“我正有此意,只是尊者是否知道玉帝的踪迹?”自从那日玉皇殿一别,玉帝虽单独前来向她道谢,在那之后她便一直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只道是他下凡去了,具体踪迹却没人知道,此时她有些后悔,不该轻易将那罗盘砸了。 三清道人摇摇头,“陛下的踪迹老夫不曾关注,不过猜也该猜的到。” 冥海吗?苏锦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紧接着她便将其从心中驱逐出去,与三清道人谈论起前往昆仑山的人选来,虽然那日有不少仙家愿意一同前往,但收取锁天链并非寻常之事,没有一定的实力只会徒增麻烦。况且魔气泄露后踪迹全无,此事必定有人在暗中操作,若是大半仙家都前往昆仑山,仙界便没了人手,若是出现什么危机的状况实在让人堪忧,此时玉帝不在也好,让其坐镇天庭乃是上策。 灰暗的雾气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苍茫的荒原和□□的礁石矗立在海畔,多年前的沉船搁浅后被海浪打成碎片,那些漂浮的木块早已呈现出漆黑是颜色,那是海水的浸泡和强烈的日光共同作用的结果。 这里原本是结界的边缘,魔气的搅动和变幻无常的大海让人们不敢随意靠近,只是在某一天,弥漫在这里的灰色海雾忽然开始消散了,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当人们打开被海风吹得几乎要散架的木门时,他们看到明亮的日光和多年都未曾现身的宽广的大海。 雾气每一日都会消散一些,没过多久便将人们心中的禁地渐渐暴露在阳光下,那些灰色的气团像是被一个庞大的怪物吞吸下去,渐渐的只剩下大海深处聚拢的一团。 终于有胆大的村民决定出海了,以前他们就在那未知的海域里讨生活,现在雾气散尽了他们没有理由惧怕。况且每天都有好消息传来,大量前人遗落在海中的宝物被打捞上来,甚至有人因此而得到一笔横财,从此远离这个贫瘠的村落,举家搬迁到富庶的祖洲一带。 这一日,孙富贵招揽了足够的人手,终于准备出海了。就在前些天,他托人请来了村里唯一的巫师为他占卜,巫师给他算了个好日子,笃定今日出海必定有大收获。原本孙富贵还战战兢兢不知该不该出海,在听了巫师的话后,他算是吃了定心丸,想他已有五十岁的人了,膝下只有一个资质平庸的儿子,家产田地几乎一无所有,若是不趁着年轻大赚一笔,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万年的惨景。 见众人都已经收拾妥当,孙富贵亲手将桅杆解开,让船顺着海风朝未知的海域中驶去,随行的除了几个伙计外,还有一个书生样的年轻人。就在今日一早孙富贵张罗着出海时,这名年轻人找到他,问他能不能带他一起出海,若是平时孙富贵肯定一口回绝,但这书生样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那玉佩质地温润、品相不凡,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孙富贵接下玉佩时,想到巫师先前的一番话,现在还没有出海便遇到了贵人,看来此行注定能够有所收获。思及此,他便将这书生样的公子也带上了船,他心中想着这公子少不了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独子,现在出来历练,只要将其伺候好了定能再有收获。 不一会儿,船便顺着海风行出了数千里,海岸上的景象已经模糊不清了,今日的海风虽然并不猛烈,却足以让船只以很快的速度航行,孙富贵在派人将网洒下后,终于有时间到船头歇息。他手中捧着一把瓷质的茶壶,茶壶的柄比起一般的长了许多,上面正挂着两只小巧的茶杯。 那名公子自上了船便一直在船头呆着,目光一瞬不瞬的眺望着远处,孙富贵原本还怕它不适应船上的风吹日晒,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将手中的茶杯倒满,孙富贵将其递了过去,“公子在看什么啊,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多谢。”男子伸手接过茶杯捧在手中,却并没有喝。 孙富贵瞧了一眼不远处那团盘踞的灰色云团,心中不禁有些发冷,现在海上已经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大家都说一定不要靠近那团灰云,只要靠近便会有不详之事发生。抬头看了看头顶半挂的日头,孙富贵想着今日这风不知怎么了,偏偏朝那处刮着,如果正午时分快要靠近那灰云,他一定会让人转舵。 偷偷瞥了眼身前站着的男子,孙富贵道,“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在下姓李,名二宝。” 那人回答的干脆,只是在开始时有一丝迟疑,孙富贵立刻想到定是自己问的突兀,但凡外出历练的公子都会为自己取一个代称,此人生的俊朗又衣着光鲜,定然不可能叫李二宝这样的名字,只是不知道他到这无边的海上有什么事情要做呢?思索一番后,孙富贵终于还是开口,“不知李公子为何到此处?是想要看看此处的风光还是为了别的?” 第九十八章 做任何事 灰色的雾气弥漫在整个岛屿上,昏暗的光线中,两根石柱拔地而起,破败的残壁与干枯的树干交织在一起,让人一看之下便觉得荒凉无比。那两根石柱之间有数条铁链在空中交错,最终都汇入一只巨大的乌龟口中,或许是在魔气中沉浸的久了,乌龟表面鲜亮的花纹早已变得漆黑一片,而其张开的巨口中,一个孤寂的身影笔直的站立着。 自从冥海中的结界被破除,所有魔气消失后,他便感觉到了久违的自由的气息,即便头顶的这片灰色雾气还在,但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便可以自由了。轻轻动了动肩膀,莫风听见耳边传来阵阵铁链与铁链撞击的清脆响声,琵琶骨上贯穿而过的铁链因为魔气的消失而变得松散,或许今天他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脚下升起一股黑白相间的风,莫风从原地飘起,身后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从巨龟口中延伸出来,直到“嗡”的一声巨响传来,莫风的动作才被迫停止。立在半空,莫风已经能够看到这座岛屿的边缘,今日的禁止之力果然比先前又衰老了不少。眼神从远处收回,再度回到头顶凝聚的灰色雾气上,莫风忽然想到了那人。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正为了三界即将到来的大难而忙得不可开交? 上古大战的场景历历在目,莫风现在心中只剩下冷漠,这个三界对于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即便现在禁制之力完全消失,他也不会再为这个陌生的三界做任何事情,如果结果是毁灭,他也愿意接受。只是那人大概会伤心吧,他心里装了整个三界的人,却装不下他。 莫风眼中有一抹赤红色的烈焰闪过,与此相对应的是从肩膀上传来的巨大拉力,镇魔石感应到他体内的变化,自动产生作用想要将他禁锢在石龟之下。鲜红的血液从莫风的肩膀上流下,却又立刻消失,他拥有一具几乎不灭的躯体。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莫风身上破败的灰色袍子被风吹得“烈烈”作响,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传来,无数铁链如同干枯的秸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化为齑粉。 巨大的石龟背后出现无数细碎的裂纹,放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要将其撕裂,两根高耸入云的石柱上,华光一闪似是在召唤什么。沉重的云团开始急速下降,灰色的灵力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开始盘旋,整个岛屿上的枯木被风卷起,紧接着碎成无数木屑,那些多年来被魔气侵蚀的柱子一点点消失,最终它们所在的地方尽数夷为平地。 半空中隐隐传来雷声,金色的闪电开始在云层中穿梭,孙富贵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天似乎被分成了两端,那一边天雷滚滚仿佛有催人性命的劫难,这一边却艳阳高挂维持着既有的和谐。 一股热风从远处刮来,声势浩大的卷起一层薄薄水雾,将整个船只都淹没了进去,孙富贵暗道不好,连忙将手中的茶壶放在一旁,指挥船上的伙计快快调转船头。就在他们忙着调转船头,朝海岸那边驶去时,海天相接处一道巨浪汹涌而来,直接将整个船只打得左摇右晃,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早已不知回岸的方向了。 一身衣裳被尽数打湿,孙富贵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忽然想起那位富家公子还站在船头,想他一个公子哥定是第一次出海,遇上如此大的风浪,可不要被掀翻到海中去了才是。想到这里,孙富贵连忙朝船头看去,只见早已被巨浪冲击的残缺不堪的船头处,一只小巧的瓷质茶壶正稳稳立在几案上,那稍长的把手上挂着两只茶杯,周围除了满地咸腥的海水外,哪里还有什么公子。 心中暗叫不好,莫不是自己乌鸦嘴真的说中了,那公子…… 连滚带爬的来到船头,孙富贵望了望周围弥漫起来的海雾,和已经恢复如常的沉默海面,心中一片冰凉。 船上的几个伙计望了望周围,皆是面如死灰,他们本想出来大赚一笔,此番却是连命都要搭进去了。 忽然,一个伙计指着孙富贵道,“孙头,你且看看你胸前,有什么东西在闪?!” 孙富贵低头一看,其被浸了海水的袍子此时紧紧贴在胸前,皱皱巴巴不成样子,只是在胸口的位置有一个圆形的突起,此时正隐隐透出碧绿的荧光。是那玉佩?孙富贵赶紧伸手在前襟中掏了掏,终于将一块品质极佳的玉佩取了出来,自得到这块玉佩孙富贵就将其系在了脖子上,都说玉能辟邪,他便将这宝贝贴身收着,生怕一个不慎将其丢了。 现在再度将其捧在手里,他才明白这块玉佩怕不止并非凡品,该是仙家的宝物吧!多年被海风吹得干枯的手掌上,碧绿色的玉佩浑圆无匹,只是此时其本该通体碧绿的色泽,仿佛被吸引一般都聚集到了一处,并微微闪着光泽。此时孙富贵已经明白,那消失的公子定然不是掉到了海中,而这块玉佩定是其留下来为他指路的宝物。 按照玉佩散发出的光泽,孙富贵指挥伙计调转船头朝某个方向驶去,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若是老天有眼,定能指引他找到回去的路。 令人汗毛直立的灵压遍布整个海面,那名书生样的公子此时就站在海面之上,浓密的海雾几乎将他吞没,但即便如此,他身上的衣衫仍丝毫未动。目光望向远处,男子额前的碎发晃动了几下,他看到越靠近那座岛屿海雾就越浓密,结界似乎正在被破除。 没有了魔气的环绕,任何人都可以轻易走进这片禁海,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这里似乎已经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在海面上站了许久,男子白色的袍角忽然被什么掀动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异象让男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想要迅速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双有力的臂膀出现在腰际,紧接着是熟悉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间,男子下意识的想要祭出破日神镜,却被人将双手反锏在身后,“莫风,别这样!” 就在男子说出这话的瞬间,其身上的一袭白衣已然变成淡金色,而男子的样貌也随之发生变化,竟是玉帝。此时被人钳制着,他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一抹别样的红晕,一张薄唇也因为惊讶而微张着。 莫风此时身着一件黑色的衣袍,胸口袖口处都绣着金色的云纹,他脑后只别了只木簪,将一部分头发束起,剩下的则随着周围的波动来回飘动,他的臂膀环绕在男子腰间,嘴唇则刚刚从男子的脖颈间收回,“别这样?你以前从来不会拒绝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你到底改变了多少。” 男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断在眼前之人身上流连,其目光中透露出的意思是那样赤衤果、明显,让玉帝不禁身子一紧。一片更大的雾气从远处飘来,将两人的身影遮挡的更加严密。玉帝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环境皆是一暗,自己仿佛正置身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中,而对面的男子早已不管不顾的吻了过来。 玉帝双手被缚,只能勉力倾斜着身子,避开男子湿热的气息。纵然他有一身无人企及的法力又如何,只要遇到眼前之人,不要说动用法力就连动一动都会困难,就像现在,他只能无力的被眼前之人禁锢着,完全没有法抗的力气。熟悉的温润在唇齿间流连,玉帝感觉自己胸前一凉,整个衣衫便已经被人粗暴的撕裂开来,双腿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打开,留给他的只有无限的感官的冲击。 不知道双手的束缚是什么时候除去的,待玉帝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双手正勾着男子的脖颈。有汗水从男子刚毅的下巴上滑下,他不能抗拒,他只能承接,那温柔的惩罚和无法消解的思念在两人融合的瞬间尽数释放开来。放纵一次吧,为了眼前之人放纵一次就好,玉帝这般想着,腰肢也开始迎合般的晃动起来。 刺眼的光亮透过眼皮照进瞳孔,玉帝从睡梦中醒来。这是一间镶满了银色石块的房间,有光从顶部倾泻下来,照应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将手挡在眼前,待到眼睛完全适应以后玉帝才拿开,眼前的景象与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重叠,玉帝知道这是在一个洞天之中。 悄悄将搭在腰间的手拿开,玉帝忍住身体的不适,挪动身体。在经过男子身侧时,他忍不住停下凝望他的眉眼,虽然他很想用手去描摹,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昨日不知做了多少次,直到他体内的灵力耗尽那人才将他松开,这使得他醒来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终于将脸别开,玉帝刚准备下床,便被一双手拦腰搂住,狠狠摔在了床榻里面。口中吐出一声轻呼,玉帝已经被男子压在了身下,“你又想悄悄溜走?” 莫风其实早就醒来了,他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为了看看男子在这样的场景下,到底会做出手什么样的举动。现在看来,无论发生什么样的状况,此人都只会采取一种行动,就像当初他喝醉了酒强要了他,那人在第二体天却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种感觉让莫风气恼,仿佛男子对于他的做法一点感觉也没有,就算是上了他,他仍然不会多看他一眼,对于他来说这无异于是种残忍的折磨。叹了口气,莫风将头埋在那人发间,低声道,“别动,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第九十九章 护我周全 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拨开云层在天界的第一道石柱上洒下,值日星官恍恍惚惚站在南天门的巨大牌匾底下,脸上不时闪过不知名的红晕,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是个大日子,听说天庭大半有名有姓的神仙,都要前往昆仑山。作为一个小仙,他可没有参加的资格,而且有人告诉他但凡要去昆仑山的上仙,都于昨日参加了王母娘娘的宴饮,并在大宴上得了不少好处。虽说作为一个仙人应当无欲无求,但仙界也是有尊卑之别的,像他这样摸摸看守南天门的小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值日星官忍不住看了眼云海滚滚的九重天外,那里的宫殿早已被日光掩埋,看不到丝毫踪迹了,但值日星官知道月宫就在那里。以前他还有些肖想,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他就觉得自己配不上那纯洁的仙子了,就连看一眼空中的月亮,他都觉得会让她蒙羞。 “你在想什么?”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值日星官打了个寒战,却没敢回头。 “没想什么。”值日星官的声音中掺杂着明显的颤抖。 从那天开始,值日星官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了,金戈皱皱眉,“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那晚的事情……” 金戈话未说完,便被一只晃动的手打断了。他能看到男子脸上明显闪过一道红晕,躲开男子扑过来的手臂,金戈听到男子小声道,“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我们就当不认识不行吗?” 将人还在不断挣扎的手握住,金戈凑近男子的脸,直到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紧紧贴在一起,他才停下来,一字一句道,“当然不行,我金戈向来说到做到,从今往后,你的一切都要在我的掌控之下。”说到这里,金戈顿了顿道,“今日昆仑山之行甚为凶险,你还是不要掺和为好,一会儿众仙家会从南天门经过,你最好回避一番。” 回避一番?值日星官掏掏耳朵,他是不是听错了?像这么重要的仙界大事,说什么也是轮不到他的,回不回避是一回事,人家根本不需要他才是真的。将眼前站着的男子上下打量一番,值日星官将手从男子手中抽出,“我还需要回避?就算十个我站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你想多了吧?我听说你也要前往昆仑山去,一路顺风!” 看着男子毫不在意,且略带厌恶的甩着胳膊离去的背影,金戈心中满是无奈。这人如此没心没肺的活到现在,几乎半点灵智都不开,若是真的被带到昆仑山去,一定会被那些老家伙拿来做牺牲的筹码,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但愿一会儿他能乖乖听话,不要出现才好。 这般想着,金戈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南天门外。他还要前往瑤池一趟,此番行动事关重大,出发之前他必须事无巨细查探清楚,昆仑山重地若是混入了什么居心险恶的人,必定会掀起不小的风波,甚至会直接影响此次行动的结局。 流烟袅袅间,一座宫殿半遮半掩的出现在半空中,宫殿周围仙乐之声不绝于耳,各样颜色艳丽的花朵竞相开放,朦胧间几只凤凰你追我赶的从云头落下,几个起落便又消失在天边。潺潺流水仿佛从天而降,将整座宫殿包裹起来,教人一看之下便觉仙气逼人。 金戈走进大殿时,众仙都已齐聚,只剩下一位尚智尊者没有出现。出现在这里的几人,几乎无一例外是三青道人推荐的人选,北斗星君赫然在列,只是其周围站着的几人都离他较远,尽管金戈不过是刚刚走进大殿,也能清晰感觉到其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死亡之气,任谁在这样的气息笼罩之下,都会觉得气悶郁结,也难怪北斗星君时常被人排挤在外。 泰然走入殿中,金戈一边将打算前往昆仑山的几人打量清楚,顺便排查他们身上是否有不同寻常的气息,一边在北斗星君身侧站定。他是北斗星君在天庭寥寥无几的认识的人中的一个,即便两人都是冷淡的性子,却不免被共同的问题吸引到一起,成了互相交换秘密的不同寻常的关系。 尚智尊者未到,众仙家不免有些议论,王母一如往常般没有出现,不待众人到齐,她是绝不会提早出现一分钟的。金戈在等着北斗星君开口,从身旁之人散发出的气息来看,心情似乎非常不愉悦。 果然,在其站定后数秒,男子开口了,“他非要同我一起去,我把他绑在了宫里。” 金戈暗道果然是这样,口中却不动声色,“这是好事啊,让南斗一起去不就可以了,你们现在的关系早已不同往日,有什么可避讳的。”这般说着,金戈心里也是真的羡慕,什么时候自家的榆木脑袋才能开光呢!如果有一天值日星官也能像北斗星君一样,愿意陪他出生入死,那该有多好。 冷冷看了身旁幸灾乐祸的人一眼,北斗星君额角不住的跳,“那你为什么要让值日星官躲起来。” “他那废柴的样子,带到昆仑山去也是个累赘,不如不带。” 北斗星君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视线,瞳孔有些放大,北斗星君不顾身边的男子还有没说完的话,下一秒已经出现在那人眼前,不顾那人的反对以及几个上仙指指点点的动作,直接将人拖到了大殿外面。 不敢相信的捏着男子的肩膀,北斗星君道,“你怎么过来了!”他明明在酒里下了药,他明明用结界将宫门封住了。 面目温润的男子脸上挂着笑,他轻轻将男子的手从肩头拿下,呼了口气道,“还好我早做准备,不然还真被你关在宫里了,你刚刚在与金戈说什么呢,相谈甚欢的样子。” 北斗星君看着眼前之人如春风般的笑容,从嘴巴中挤出几个单音节,“没什么。” 南斗星君也不管面前的男子脸色是多么难看,便决定再度回殿中去,他也想与金戈说几句话,他与北斗星君交情这么好,是不是知道许多他不知道的小秘密呢。以前他一直躲着北斗星君,并且觉得他对他不是生气发火,就是冷淡刻薄,直到近来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他才明白一切都是北斗星君羞赧的本性所致。 伸出手拉住男子白皙的手腕,北斗星君道,“能不能不去?” 回应他的是依旧温柔的话语,“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 北斗星君还有话没说出口,就被男子一个轻笑便完全堵在了喉中,他知道男子的秉性,即便平时温润如水,一旦做了决定却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即便是他也不行。 金戈看着南斗星君从殿外行来,一身白袍将其面容衬得愈发干净,那人就像一直生活在阳光之下,没有看到过黑暗一般,星辰般的眸子,让人一看便觉生机勃发。他一一向站着的列为仙家打了招呼,直到站在金戈面前。 “只有你才有让北斗退却的方法,也只有你能让他吃瘪了。”金戈说这话的时候,北斗星君刚好从殿外进来,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体态极瘦削的老者,老者手中拄了根银色的禅杖,满头白发散乱的披在肩头,在看到众仙后拿起手中的佛珠,念了句佛号后便站到了一旁。 南斗星君一边注视着朝他行来的男子,一边轻笑道,“比起值日星官来,我差的远呢。” 金戈脸上闪过一阵尴尬,只得赶紧找个话题将话头岔开,“你可知道此番前往昆仑山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去不回也是有可能的。” 点了点头,南斗星君将已经行到近前的男子拉到身侧,道,“他能护我周全。” 金戈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仙乐声吸引了注意,原来王母已经在几位仙女的陪伴下现身了。端坐在鸾椅上的女子,面容典雅端庄,正满眼柔情的看着下方众人。加上方才姗姗来迟的尚智尊者,前往昆仑山的众位仙家均已就位。 将众人一一看过,苏锦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还是暗暗打鼓,锁天链乃是仙界的根基,更是三界的根基,如果不是已经到了无法可使的地步,她不愿这么做的,可是眼下已是骑虎难下,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三清道人自然也站在众人中间,他眼睑微垂,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仿佛在认真聆听上方女子清脆的话语,三界的重担就在三言两语间交在了在场数十位仙人手上,即便他们再次之前没有觉悟,此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锁天链有失,他们不能活,三界更不能幸免。 “金戈将军,在场之人你是否都已查探过了?”在离开瑤池,前往昆仑山之前,王母将金戈留在最后,问出了这样的话。 金戈恭敬的拱了拱手道,“应是没有问题的。” 苏锦听闻此言,微微松了口气,只要能够保证前往昆仑山的众人中没有邪魔混入,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默默跟在众人身后,金戈的眼睛一直在队伍中间的老者身上游移,那名叫尚智尊者的老者是前些年才飞升仙界的,其本是苦修之人,没有仙界的血脉,却有一身磅礴无匹的仙力,因此此次昆仑山之行才得以被三清道人提名。只是,其本人一向以清修为主,起先并不打算加入,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改变了主意。 第一百章 由不得你 《男狐》第一百章 值日星官待南天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才回来,他很怕看到金戈,虽然他并不讨厌他的碰触,但那股异样的感觉让他难以自持。想想当初荒谬的行径,竟会在醉酒后将他当成了嫦娥仙子,最要紧的是,被上的那个人是他。 倚在石柱上,值日星官不断反省自己到底哪一步走错了,才导致如今这么困顿的地步。可是在挖空心思之后,他仍不得解。 有风云流过的声音从原处飘来,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值日星官发现远处正有一群仙人朝这边行来,最中央的金色銮驾格外显眼,那是王母出行时用的,值日星官一眼便看出来了,他手脚不自觉的开始往石柱后躲去。 走了几步后,值日星官忽然发现,他现在的举动完全与金戈要求的一样,他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躲起来呢?再说了,王母娘娘是不会看上他的,前往昆仑山那么艰险的路途,难道要他前去做饭?看守营帐吗? 暗自在心里将自己嘲笑了一番,值日星官调整脚步,终于挺起胸膛站回了原来的位置,他才不想躲起来呢。 金戈起先看到南天门处一人也无,心中着实松了口气,那人终于有一次可以听他的话了,可不待他彻底送一口气,原本空无一人的巨大牌匾底下,一个黑色的小人忽然昂首阔步的出现了,从那姿态和着装来看,不是值日星官又是何人?! 如果能在此时将那人拉到身前,金戈绝对不会理睬他的反抗挣扎,直接将他做到说不出话来,可是现在,他并不能这么做。他只能祈祷这群人中没有人会发现他,没有人发现他的血统和倒霉的本领。如果早知道今天会是这样的场面,金戈绝对会与北斗星君一样,直接将人锁起来,料他也没有脑子逃出来。 由于金戈站在队伍的最后,值日星官并没有看到他,只是在王母一行人经过南天门的时候拱了拱手,以示尊重。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天边来,定然又会浩浩荡荡往天边去,按照往常的情况,值日星官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欣赏那些仙风道骨的上仙,可是这次众人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一道明亮的紫色长衫映入眼帘,值日星官抬头去看,立刻意识到站在他面前之人是谁了。 “小仙见过王母娘娘。” 黑色的衣袍上绣着几道白色的符纹,男子消瘦的下巴,因为低头的动作淹没在有些耸起的衣领中,苏锦第一次仔细的看着这个数百年来一直在南天门尽忠职守的小仙,她方才收到传音,传音的内容让她忍不住停下来,打量眼前这个平凡的面孔。 “你是……玄机上人的?”虽然没有看出半点玄机上人的影子,但苏锦还是如此问。 值日星官嘴巴蠕动着,声音有些轻,“小仙是玄机上人的传人。” 果不其然,在值日星官说完这句话后,众仙之中一片哗然,他们都听过玄机上人的名号,虽然那是千万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此时忽然提起那人的名字,仍有不少人为之胆战。玄机,玄机,说的自然是奇门遁甲之术,而玄机上人也以此名冠三界,只是其在一次意外中不幸丧生了,自那以后,三界中罕有人能在排兵列阵上能与之媲美。 若是仅仅因为这样,玄机上人的名头不可能让人闻之恍然,这件事也是仙界的秘事之一,众人皆道玄机上人之死,乃是因为锁天链。当初玄机上人并不常待在天庭,更多时候他是在各种禁地中消磨时光的,昆仑山也因此成为他最常待的地方。正所谓杰出之人必有自负,玄机上人也没有逃脱此言,为了能够提升自己的能力,他竟然动了锁天链的念头,希望用自己的精血和五行八卦之法彻底控制锁天链,如此一来,他便可以控制整个三界。 玄机上人本就是一个极聪慧的人,他几乎把握了掌握锁天链的法门,却在最后关头一朝不甚被锁天链的力量反噬,直接吸干精血,驾鹤西去了。那事曾一度掀起轩然大波,但罪魁祸首已然没了性命,此事也便不了了之,只是谁都不曾想到,玄机上人还有传人。 “阵法传人?”苏锦心中如此想,也便问出了口。 站在人群中,金戈多么希望值日星官能够不要说出实话,就这么点头承认就好,可是这怎么可能。嘴角挂起一抹苦笑,金戈听见那人干净的说话声,“并不是阵法传承,小仙是玄机上人的血脉传承。” 值日星官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已经后悔了,他应该听从金戈的话躲起来的,这么大的阵仗他哪里招架的住,况且他也从来不以传承了那人的血脉为荣,大家都知道是那人差点让整个三界毁灭,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默默无闻的生活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值日星官,每天在此处看看外面的云海变迁,已经非常满足了,他并不想踏入仙界那些迷雾之中,可是现在好像是他自己把自己推入麻烦之中了。 苏锦眼中亮起一团火来,虽然她已经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但声音还是掺杂了一丝不同,“既然如此你便跟我们一同前往昆仑山吧。” 值日星官头脑一阵翁鸣,“娘娘说什么?让小仙一同前往昆仑山?这不可能吧!” 脸上挂起一抹无可挑剔的笑容,苏锦道,“当然可能。此行的关键还要在星官身上,还望不要推辞。” 女子的声音是如此情真意切,放佛天下众生都系于自己一人身上一般,值日星官虽然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不可能,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行在云头了,而站在他身边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金戈。此时男子正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他,那双眼睛里夹杂着无奈、愤怒、痛心,实在太过复杂,让他有些愣怔。 “我们……这是要去哪?” 金戈看着男子一脸茫然的样子,心里一阵气闷,已经走出天庭大半晌了,他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答应王母娘娘要前往昆仑山的!难道真的神游天外了吗? “多亏了你不听我的劝告,现在我们正一起往昆仑山去。”金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般讽刺的说出这样的话,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什么时候此人才能学会不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呢…… 不再看身边呆滞的男子,金戈视线的视线向前投注,直到落到一个老者身上。就在方才,王母娘娘得知值日星官果真是玄机上人的血脉传承时,下意识的看了老者一眼,那一眼在金戈看来,已经表明了一切。值日星官身上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他告诉王母娘娘的,可他不是才飞升不久,为何会对仙界如此陈旧的秘事知道的如此清楚呢? 放佛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老者行走之间貌似偶然的回头一望,眼神刚好与金戈锐利的视线相遇,那双无波的眼睛中空无一物,在看到金戈后,老者脸上露出一抹淡笑,紧接着便回过头去了。 金戈脸上也是挂着笑,袖间的双手却紧紧握了起来,若不是老者及时露出那抹浅笑,金戈几乎就要动手了。那人刚刚回过头时的眼神实在太过阴暗,即便一闪而逝,却让金戈立刻戒备起来。一个苦修之人,却有那样的眼神实在太不寻常。 缓缓将手松开,金戈靠近身边仍有些恍惚的男子,他向王母要求亲自带着值日星官是有私心的,既然他前往昆仑山已成定局,那他也只能勉力护他周全了。尚智尊者方才的异状已经引起了金戈的注意,如果没有必要,他不会让他接近值日星官分毫。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天庭没多久,凡间帝王一夜之间死亡的消息便传到了天庭,此时发生这样的事,天庭中却没有一个可以做主的人,让整个天庭之人都乱了套。王母的行踪已是众人皆知,但玉帝的行行踪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凡间发生这么大的事,谁也不敢擅自做主。就这样乱哄哄过了一天,太上老君终于站出来告诉众人稍安勿躁,玉帝已经前往凡间了。 众仙虽然谁都不能确定老君所言是否属实,却也没有人知道玉帝的具体行踪,便只能听从老君之言,待在天庭不要轻举妄动。而在此噩耗传来的同时,众人也知道了太白金星与月老失去踪迹的消息。这样雪上加霜的消息,更让仙界众人人心惶惶了,他们越来越感觉到三界的大限似乎真的到了。 太上老君坐在丹殿的蒲团上,面色如常,此时他正冥想,一旁的丹童丝毫不敢打扰,恭敬的站着一动不动。就在两人身旁,巨大的丹炉已经换成了新的,自那次季青大闹一场离去之后,丹童一直惶惶不可终日,老君一日不回来他就煎熬一日,他生怕老君看到此情此景会扒了他的皮。只是没想到,老君那日回来,看到大殿中狼藉一片,却只是大笑了三声,便不再多说一句了。 “不要停下。” 耳旁传来老君的声音,丹童身躯一震缓过神来,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停了手中的扇子。赶紧再度挥动手腕,丹童能够看到丹炉中暗红的火苗再度亮了起来,“是,师尊。” 第一百零一章 不要乱动 《男狐》第一百零一章 白雪皑皑的山峰上有大片五光十色的云彩来回飘动,放佛天上的佛光撒下来,被一点点折射,散发出那五色光芒的真实面貌。整座山被云彩遮挡了大半,上方一片苍茫,下方绿树成荫,中央迷蒙的雾气来回环绕着,让整座山平添几分神秘。 苏锦一行人已经出现在半空,鸟瞰昆仑山上的万千景象,对于他们中的任何人来说,昆仑山都不陌生,但深入昆仑山之内却不是所有人都曾预想过的。这群人中,除了苏锦曾在年幼时跟随父亲来过昆仑山外,其他人都不过听听昆仑山的传说,打昆仑山外路过罢了。 细细将整座山打量下来,苏锦抛出一块透明的绢布,绢布上虫鱼鸟兽,花木山石一应俱全,随着苏锦不断变幻法诀,绢布不断变大,直到将整座昆仑山遮盖起来。为了安全起见,此次进入昆仑山应当将威胁与未知降到最低,只有再放下一层结界苏锦才能放心。如此一来,不但可以阻拦想要进入山中的凡人百姓,也可以在有突发情况时给他们以警示。 众仙家看着王母此举,心里都有些发紧,连天庭的主母都这般小心,他们自然不敢怠慢。在离开天庭之前,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得了些好处,与此相对的,此行的凶险已经开始显露出来了。 直到整个绢布与下方的山脉融为一体,王母才冲众人道,“一切都已妥当,我们这便出发吧。”说完,苏锦已经朝下方云雾缭绕的地方飞去,那里正是昆仑山结界开始的地方,也是进入昆仑山的第一步,其上方那隐没在云海中的一切,此时放佛张开了巨口,只等着一行人进入其中。 其余众人丝毫没有迟疑,立刻纵身跟了上去,成为仙人的这些年岁中,他们都有自认为拿手的保命本领,不论昆仑山中有怎样的险境,他们都有把握全身而退。 金戈照例跟在最后,从现在开始,他的工作除了盯紧进入昆仑山的任何一个人外,还要确保不会被其他妖魔利用,在他们进入昆仑山时偷混进去。 已经变成实质一般的雾气缠绕上来,苏锦行在前头,自然不能任由这小小雾气将众人的视线扰乱,她掐指一弹,立刻有一颗明珠出现在众人头顶。圆圆的珠子缓慢的转动着,并散发出柔和的青光,那些青光毫不起眼,却在照射在雾气上的瞬间,将弥漫在众人周围的雾气尽数驱散了。 值日星官在这一行人中,法力最为细微,在看到雾气蔓延上来的刹那,他很怕自己跟不上众人的脚步,一不小心失散在雾气中。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担心太久,便有一双手出现,将他拉到了一旁。 抬头看了看男子刚毅的下巴,值日星官道,“你不用特地照顾我,我自己能走。”说着,便要从男子怀中挣扎出来。 可是男子根本没有给他机会,而是直接将他定在了原地,控制着他的身体追上了众人。就在值日星官思索着如何挣脱,苦苦挣扎的时候,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别动,这些雾气并不是普通的雾气,无论接触到身体的哪一个部位,都会不知不觉吸走灵力。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值日星官立刻停止了挣扎,他用既厌恶又畏惧的眼神盯着金戈的侧脸,如果不是自己的法力太差,才不会这么憋屈的被控制住呢!再说了,直接告诉他这雾气的特殊之处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这样! 似乎感觉到值日星官的目光,金戈忽然回头,将金戈的眼神看的一清二楚,他搂在值日星官腰间的手用力一握,让男子的身体完全靠在自己身上道,“如果你想着自己能过去,那我不介意让你试试,只要你眨眨眼睛,我就放开你。” 此话一出,值日星官的眼睛都瞪大了,在知道自己可能在这可怕的迷雾中丧生后,他哪里还存着自己走的心思啊……努力将眼睛睁大,值日星官此时只想表达自己不想自己走的意思,什么脸面,什么旧恨此时都已经不重要了。 看着男子睁的圆圆的眼睛,金戈尽量让自己保持严肃,心里却已经笑得喘不上气来。王母的那颗明珠乃是避水珠,任何水汽在其光芒的映射下,都会不复存在,值日星官自然看不出来,只要站在明珠的保护范围内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金戈故意这么做,不过是想更方便保护他罢了,如果能够将他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洞天中更好,可是眼下他不能这么做。 一行人在雾气中前行着,苏锦一人行在前头,她此时早已收了鸾车,为了方便行动她已换上一袭紫色便装,即便这样简易的行装,看在值日星官眼中也是分外不同的。不用自己操心如何行动,值日星官乐的自在,一心打量起周围的景色来。 雾气消融后,略带些翠色的光芒洒在周围经过的事物上,值日星官可以清楚的看到,各种盘根错节的树木相互掩映着,时而有巨大的石块散落在树丛之内,那些石块上布满了不规则的凹陷与凸起,显得十分古怪。这里已经是结界的最外层,除了没有灵性的树木和花草外,任何有灵性的生物都不会在这里出现。 行进中,所有人都没有出声,三清道人默默跟在王母身后,而与之隔了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众仙家聚集起来,紧紧跟上两人的脚步,金戈在队伍最后方,刚好能够被明珠形成的范围包括,而那些放佛能够游动的雾气,就在值日星官鼻尖滑动着,时而将其视线中的一切掩埋,时而又显露出来,让值日星官更加不敢乱动了。 金戈能够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的温顺,脸上浮起一抹淡笑,他知道那人一定被他吓到了。视线不断在前方众人与周围逡巡着,金戈尽力查探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而就在这段时间内,他们已经渐渐离开了缘区域,更加靠近昆仑山腹地。 随着周围的一切豁然开朗起来,众人终于从迷雾中穿过,见到了昆仑山结界的真面目。巨大的闪着金色光芒的结界从天而降,结界边缘与山体完全融合,将其笼罩的严严实实。如果不是周围浮动着大片稠密的云层,如此壮观的景象人谁看到都不会被震慑的停下脚步。 结界顶端不知有什么东西不断传来梵音,声音与云雾缭绕纠缠,最终在众人心中都掀起一股巨大的震荡,让他们心境不稳,几乎要跪拜下来。 值日星官能够感觉到身旁的男子轻微震动了一下,但紧接着便恢复正常,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众位仙家则都有些微的反应,虽然不那么明显,但到底还是被值日星官看了出来,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有人正暗自庆幸,还好他早就封住了值日星官的五识,不然在结界的影响下,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举动。 苏锦也察觉到此地的诡异,但到底是天庭的主母,很快便镇定下来,随手扔出一只小巧的银铃,那铃铛只有外壳,里面空无一物,铃铛外面刻满了符文此时正忽隐忽现的亮着,随着这只铃铛的出现,众人身上骤然出现的压力瞬间消失了,而内心中心境的波动也不见了踪迹,就连五识被封的值日星官也觉得通体舒泰。 三清道人资历最深,最早从振动中缓过神来,道,“昆仑山结界果然不同寻常,大家还是小心再小心才是。” 苏锦将银铃收回,看到众人都没有异状后,也叮嘱道,“此时距离我与父亲来到此地,已有上千年了。结界之中有什么样的变化都未可知,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回头忘了一眼后方笔直的石阶,苏锦道,“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听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众人早已有了思量,纷纷点头。从迷雾中出来,紧接着便被结界之力波及,大家都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景象,此时再看,均又被眼前的一切镇的口齿发颤。 众人现在所处的位置乃是昆仑山结界的入口,这里布满了灰褐色的岩石,与先前的景象完全不同。嶙峋的石块散乱的堆放着,整个空间没有任何生气,连一点点绿色都没有,放眼望去,除去那洁净光亮的石阶外,一切都如修罗地狱一般。值日星官受到的冲击更大,一路上只有他最清闲,忙着观察周围的一切,在进入此地前,他原本以为结界之内即便不会生机勃勃,也不可能太过死气沉沉,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昆仑山结界的力量之可怖。 这里景象之荒凉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但苏锦却最知道这个地方一直都是这样,如此景象不为别的,乃是锁天链吸取日月精华的结果,也正是这样,此地才被巨大的结界笼罩起来,一来是为了控制锁天链,二来则是将锁天链的力量据为己用。 而说道锁天链,则又有一段往事。 第一百零二章 瞬间消失 《男狐》第一百零二章 盘古一把巨斧分天地,混沌开,两极定。但在此之后,大千世界经历了无数征伐,导致两极偏移,混沌之力四起。恰逢此危急时刻,一块来自天地之外的庞然大物忽然穿透气流从天而降,这块巨石蕴含着无比玄妙的天地之力,其周身产生的磁场影响着周围的一切,并且在不知不觉中吸收着三界中的灵力。 此石落入三界时产生了巨大的振动,磅礴的力量迅速扩散,伴随着炙热的熔岩瞬间席卷了大半土地。众人纷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暂时停止了争斗,其中的保守人士认为这是一个休战的好时机,纷纷前去游说众仙,劝说他们戮力同心借住这块石头的力量恢复三界安宁。 原来已经有法力高深者以身相试,发觉这块巨石除了能够自动吸收各类灵力外,还会在不知不觉中吸走生机,如果一直将其放置在原地不加以管束,早晚整个大千世界都会变成死界。更奇妙的是,这块巨石出现的刹那,三界中原本已经偏移数千里的南北两极竟开始复位了,这说明只要能够将这诡异的力量利用起来,便能解决眼前的危机。 过了数日后,众人终于达成一致,先解决眼前最紧要的事,再考虑其他的。 众人拾柴火焰高,经过几日的炼化,那块巨大陨石终于被分割成五块,那些石块方一被分离出来,立刻呈现出诡异的红褐色,连同其接触的土地也在一瞬间变了颜色。众人早已有所计划,即便没有预料到眼前的景象,却也有所准备。 不同属性的灵力同时将五块红褐色的石块包围,并将其拉倒了半空中,尽管被灵力禁锢着,那些石块仍然左突右冲的想要挣脱出来。经过一日一夜的炼化,众人终于再次将五块石块分化为四十块更小的石块。从半空看去,那些石块彼此牵引按照一定的规律不断转动,隐隐露出阵法的痕迹。 当日女娃补天曾留下几块灵石,仙界有人得到女娃的传承,便一直将其贴身保存着,现在终于将其中一块取了出来。彩色的灵石散发出柔和的光,众人将其化为无数细丝,紧接着将半空中的几十块红褐色石块尽数链接起来。与此同时,真龙火凤共同吐出三昧真火,将半空中的一切都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锁天链成形之日,天空之中惊雷乍现,风流盘旋而至,一股毁灭天地的力量从半空中血红色的铁链中散发出来。众人已经辛苦了数日,此时精力早已不济,在如此巨大的灵压之下几乎动弹不得,方圆数里之内的草木在这样的压力之下,纷纷枯萎,水流也瞬间枯竭,柔软的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后,在众人有目共睹之下,变成了红褐色。 这样的景象实在骇人听闻,那血红色的链条不过静静待在半空中就造成如此人间地狱的景象,若是落到地面,落到人间岂是他们能够控制的。在此危机之际,终于还是有人想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既然锁天链已成,他们就需要发挥它的作用,只要它能将大千世界的两极牢牢固定住,他们只需将其永远封印起来便可。 此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仙界之中已无人知道,他们只知道自那之后,昆仑山便成了禁地,而三界中一切都安定下来,看来是锁天链发挥了作用,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望着眼前的一片荒凉,苏锦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深知在数千年前,此地红褐色的岩石还没有漫过石阶,可是现在,他们脚下的土地早已被侵蚀的不成样子,看来锁天链仍然在吸取着三界的生机,一直没有停止过。 从指尖逼出一滴蚕豆大小的鲜红色血液,苏锦口中发出一声轻喝,便将其弹射了出去。红色血滴毫不费力的贴在结界上,使得结界边缘泛起一道道涟漪,那些涟漪紧紧追随着彼此,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只剩下那滴鲜红色血滴在结界上一动不动。 如此简单的动作在他人看来轻而易举,却让苏锦面色一白,她轻咬朱唇盘坐下来,而站在其身后的三清道人,也紧随苏锦的动作坐在了其正后方,像是为其护法。其余众人没有接受指令,都不敢轻易乱动,只能看着两人动作着。 值日星官在踏上这片红褐色的土地时,便恢复了自由,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乱动,一直紧贴着金戈站着,在如此危险的地方,他只能依靠他了。站在队伍后方,值日星官全身心的看着前方的动静。只见在王母的动作下,结界上的血滴开始缓缓流动,逐渐变成了一道长长的法令。血红色的字迹与金色的结界融合在一起,显得格外神秘。 即便自从父亲那里学到了开启结界的法令,苏锦从来没有使用过它,但那咒语仿佛印刻在她心头,只要她想要运用,咒语便立刻浮现在她心头。 红色的符文开始闪动,而金色的结界上也开始浮现一个个细密的小点,那些小点慢慢聚集起来,形成一个一人高的正圆,在那个正圆出现的同时,苏锦的声音在众人耳边想起,“快进去,我支撑不了多久。” 虽然苏锦的血液与咒语是开启结界的钥匙,但碍于她的法力有限,只能在结界上开出这般大小的通道,只能让众仙家尽快进入。苏锦这么做也是有她的打算的,她完全可以借住三清道人的法力,合两人之力开出更大的通道,可一旦她这么做,很有可能会有人混入其中她却不能察觉。仅开出一人的通道就不同了,任何一个通过之人都将收到她的控制,即便她信任金戈的能力,她也要慎之又慎。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毫不犹豫的鱼跃而入,金戈让值日星官走在自己前头,自己则走在后头。如同镜面一般的通道内光亮无比,几乎一个闪身,众人便都到了结界的另一边,而苏锦与三清道人也紧随众人后,立刻出现在了结界中。 少了苏锦的法力支撑,那个好不容易打开的结界立刻消失了。众人面面相觑,彼此目光相对之下都明白,此行若是苏锦有什么差池,他们即便倾尽全力也未必能出去了,这也正是设置此结界之人的高明之处,这是他们对血脉传承的保护。 金戈依旧站在值日星官身旁,只是他身旁已然多了两个熟悉的人。北斗星君传音道,“这里杀气很重,说的不好听些,这里四处弥漫着毁灭之气,连一丝生机都没有。看来我们从外面感受到的气息,是从这里散发出去的,仅仅是结界透露出的气息便能造成那般景象,此地果然危险至极。” 南斗星君也皱了皱眉头,“确实如此,从踏入此地起,我便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诡异感觉,不知你们是否也有同感?” 摇了摇头,金戈道,“锁天链所在之处容不得半点松懈,此地已经有数千年没有活物出现了,里面出现什么样的异变都未可知,小心为上。” 终于忍不住从金戈身后探出头来,值日星官瑟缩道,“既然这么危险,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回答他的是男子离去的背影。 值日星官一看金戈离开,下意识的很想追着男子一起过去,但南斗星君拦下了他,“我劝你最好不要过去。” 男子面容温润,即便说起话来也是一派君子作风,值日星官虽然对于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而感到郁闷,但最终还是乖乖站在了原地,“为何?” 南斗星君神秘的笑了笑,看着金戈的背影道,“稍安勿躁,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未几,他又转过头来,眉眼带笑的冲着值日星官道,“莫不是你不想离开他身边?” “哈哈,怎么可能……”值日星官多么想解释清楚,但他还没说完,男子便已经摆摆手转过身去了,他似乎已经认定了值日星官的想法。 将还没说完的半句话咽回去,值日星官郁闷的盯着男子的背影。那人的肩膀是多么宽阔,淡金色的长靴与云锦织就的长袍披在他身上,就像天生是为他而做的一般,他此时正与一个老者交谈着,谈话间男子的神情有些冷漠。值日星官暗暗腹诽道,没事就摆出一副棺材脸给谁看,小心被打! 仿佛为了迎合值日星官的猜想,老者在与金戈谈了几句之后脸色开始难看起来,没一会儿两人便动起手来。金戈乃是天庭护卫之首,身上的本事不容小觑,但那名老者也是三清道人邀请来的人,自然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才是,可两人才过了不到十招,金戈便已经一掌劈到了老者身上,直接将人从云头打落到地上。 值日星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他根本来不及上去劝阻,金戈就已经将人伤了。这下麻烦了,他的靠山竟然一言不合就与人动手,如果王母娘娘怪罪下来,将他从昆仑山中驱逐出去,他该怎么办?! 不待值日星官想出办法,那名摔在地上老者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见了。 第一百零三章 阎王殿下 《男狐》第一百零三章 老者的身影在一瞬间干瘪消瘦下去,如同归于尘土般一下子消失了,值日星官眨了眨眼,仙人也会如此轻易的死去吗?难道不应该有魂魄出现,或留下一块仙骨吗? 金戈早已料到,他从半空中降下,朝面色平静的王母娘娘道,“人已经不见了。”望了眼前不为所动的女子一眼,金戈知道她也察觉到不对了。 原来,金戈自进入结界后,便从老者身上察觉出一股异常的波动,由于从一开始就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发现其身上的丝毫变化金戈都不会放过。他原本仅仅看出老者有些不对,直到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金戈才发现眼前之人更像傀儡,而不是其本尊。 “既然他已经自己选择离去,我们也就不用担心有内鬼了,此后的路只要多加小心即可。”苏锦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诧异的。先前正是尚智尊者提醒她值日星官身上的血脉,她才发现他的价值的,现在此人竟会悄然离去,是为了什么呢?在进入结界之前,苏锦已经将每个人都查探清楚了,此人忽然离去,究竟有什么目的? 将心头的疑问压下,苏锦将目光投注到众人身后的石阶上,“结界中的死气于修行不利,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吧。”说完,苏锦从怀中掏出数十枚透明的水滴状的石块,并将他们一一分给众人,让他们各自保管好,“这几块水滴石取自天池之中的同一块母石,在结界之中会有很多幻境与不同的通道,一旦失散可以凭借这块晶石,找到彼此。” 值日星官将那块晶莹的石块仔细的系在腰间,对于这样保命的宝贝,他可不敢懈怠,王母娘娘此话似乎有些隐含的意思,难道他们一会儿要分开吗?这可绝对不可以啊! 眼睛不自觉的朝金戈望去,他看到那人正向他走来,看着男子漆黑的眸子,值日星官很想问问一会儿会不会分开。可就在男子靠近他时,他忽然感觉腰间动了一下,紧接着值日星官便看到自己原本系的好好的水滴石已经被人一把拽了下来。 不顾值日星官的挣扎,金戈将人揽在身前,随后把那块透明的石块系在了男子脖颈上,“系在腰间一定会被人夺走,”顺手将水滴石塞进男子的衣襟中,金戈轻声道,“一会儿跟紧我,一定要走在前面,传送阵在传送时,会将人不定时传送在结界中的任何地方,进去的越早越能早早做好准备。一旦进入结界中,首先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只要没有危险就不要乱动,我会去找你。” 感觉到男子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值日星官瑟缩了一下,却还是不由得抬起头来问到,“真的不能传送到一起吗,如果遇到危险我怎么办?”值日星官说这话的时候,苏锦已经施法打开了石阶前方镶嵌着的一块玉盘,那玉盘被法令激发开始缓缓转动,在玉盘周围空间都像是被折射一般发生了弯曲,原来要想到石阶顶上,只能靠法阵传送,没有法阵即便攀爬千百年也不可能到达昆仑山顶。 金戈知道此时犹豫,耽误了值日星官进去的时机对他们来说才是最不利的,虽然他才是那个最不想分开的人,但他无计可施,只能尽力让值日星官尽量第一个进入结界。 携着怀中人来到阵盘近前,金戈在确定法阵已经被激发后,直接站到了玉盘的中心处,白光一闪,两人便在众人面前消失了。 苏锦原本还想是否需要亲自测验法阵的完好程度,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有几个机敏的也知道早些被传送的好处,再加上眼看着金戈两人已经被传送离去,不待苏锦说什么,便已经朝她拱了拱手往阵盘上飞去。只是不待他们到达,已经有人抢先一步站了上去,其中一人面容温润,另一人则面目肃杀,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禁让其他几人止住了脚步。同样是一道白光闪过,两人便也消失了。 南斗星君本不想如此张扬的,但拗不过身旁之人,到底还是在得罪了几位仙家之后,被传送走了。他们的打算自然与金戈无异,只要能尽快找到彼此,便算是安全了一半。这个法阵虽会将人传送到结界中,但传送的地点却是不同的,有时可能直接到达昆仑山山顶,有时也可能仅仅在身后的石阶上,一切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苏锦在众人都离开之后,也与三清道人一齐站上了法阵。须臾间,这片红褐色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任何生机了,只剩下一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玉盘,以及玉盘后方石阶上的幻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阵盘之前,那人身披灰色袍子,手中拿着一块黑白相间的石头,腰间还挂了个不大不小的紫色葫芦。从来人的面相上看,其与先前失踪的尚智尊者有七八分相似,但再仔细打量,又有所不同。 来人似乎早已确定此处没有其他人了,一到此处便轻车熟路的站在法阵上,被传送走了。 昆仑山外,太阳已然西沉,红色的天际在夜幕降临之前显得格外神秘。大片云彩上红色的霞光不断闪动,直到远方的余晖彻底沉寂到地平下之下。此时距离苏锦等人被结界传走已经有一天了,不时有人从昆仑山脚下走出,只是他们看起来都狼狈不堪,方一从昆仑山脚下走出,便纷纷逃也似的离开了昆仑山下的那片绿茵,朝更远处奔去,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逐他们。 苏擎步履蹒跚的从茂密的树丛中探出头来,映着天边的一抹白色,他看清这里已经是昆仑山的最外围了。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苏擎几乎从地上跳起来,手脚并用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他一度以为自己再也出不来了。 将背后的竹筐轻轻放在地上,苏擎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上坐下,打算休息一下。但刚抹了一把额角的细汗,他便立刻急急忙忙将一旁的竹筐拉了过来。有些粗鲁的掀开竹筐上的布盖,苏擎看到竹筐中正有一颗通体碧绿的人形果子静静躺着,那果子在如此昏暗的情况下正微微发着亮光。 苏擎轻轻将布盖再度盖好,双手环抱着竹筐再不敢撒手,他知道此行总算是没有白来。这枚果子是他从昆仑山中挖出来的,已经有一整天了,却丝毫没有枯萎的痕迹,怎能不令人惊奇。果然就像村中半仙所言,只要得到这枚果子,他娘亲的病就能治好。 想到这里,苏擎敲了敲已经酸痛不堪的双腿,决定在子夜到来之前尽快赶回家中。再度将竹筐背到背上,苏擎望了望背后浓密的树林,心中闪过一丝恐惧,紧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如果不是他娘亲病重,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他是不会冒险进入昆仑山的。苏擎自幼生活在昆仑山脚下,关于这座山的传说自然听了无数。在他们村中,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最喜欢在一棵老槐树下讲关于昆仑山的传说,不少村民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谁也不知道这位老先生究竟活了多少岁,只知道他从不生病,也从不衰老,他一直坐在那里,向村中居住着的人们讲述着关于昆仑山的一切神秘往事。 传说昆仑山是仙界遗落在人间的宝物,他原本是某个神仙手中的宝塔,后来神仙与妖魔拼杀死去了,他手中的宝塔从天上掉下来,便成了昆仑山。昆仑山中,宝物数不胜数,许多奇珍异兽都在山中生活,但昆仑山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入的,若是有缘人进入山中,会得到山神赠送的宝物,若是没有得到山神的垂青,则什么都得不到,更有甚者得罪了山神,此生都将无法从山中出来。 这个传说苏擎自然也听过,但他不得不冒险一试,事实证明他的运气还是不差的。踏上最后一座石桥,苏擎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村子中亮起的灯光了,他很快就能回到家中去了。 白蒙蒙的水汽从桥下蒸腾起来,让原本就有些昏暗的月光更加晦暗不明,苏擎见此情景更加注意脚下,双手扶着石桥的边缘,一点点往对面走去。以前他从未在这么晚的时候外出过,此时更加小心谨慎。 湿滑的桥面上,只有苏擎一人的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分外突兀,桥的尽头一盏昏黄的灯笼正低低垂挂着,就像漂浮在半空中一般。苏擎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口中不由得高呼了一声,便要扭头往回跑去。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苏擎吗?” 战战兢兢停住脚步,苏擎听着那声音着实耳熟,哆嗦着嘴唇道,“正是,是刘先生吗?” 水汽萦绕的对面传来一声闷笑,那悬挂在半空中的诡异灯笼也随着男子的笑声晃了几下,“正是先生我,可是把你吓着了?” 重重吐出一口气来,苏擎快步下了桥,果然在桥头外几步远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而在那人身旁,正有一盏昏黄的灯笼插在树杈上。 “先生,你可吓死我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家去吗?”苏擎这般问。 老先生摇摇头,指着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的大片房屋道,“先生我还要在此处多待片刻,看你的样子似乎找到还魂果了。如此甚好,还不快去救你娘亲性命,在此处与先生我磨什么嘴皮子。” 苏擎似是被猛然点醒,连忙朝老者道了谢,便朝自家草屋奔去。老者看着男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挂了一抹笑,十指一勾立刻有一根藤条从其袖中伸出,将插在一旁的灯笼拿了过来。老者迷蒙的眼神看向远处,嘴角蠕动着道,“阎王殿下就快要到啦……” 第一百零四章 还魂之果 《男狐》第一百零四章 夜风吹过山巅,打了个转后又从山腰处的云海上吹过,却丝毫不能将那里绵绵的云层吹动分毫。昆仑山在月色的照映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将其临近的几座山村遮盖的严严实实。星斗阑干的夜色下,石桥上传来阵阵脚步声,水汽之中有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老者干枯的双手,恭敬的将把柄昏黄的灯笼举在身前,灯光把他苍老的脸颊照的沟壑纵横,他那迷蒙的眼睛中有着莫名的激动,几乎让他的双手都颤抖起来。 终于来了,老者看到有人从桥上走下来了,半夜寒冷的温度让水汽凝结的更加厉害,也更加阻碍视线。影影绰绰中,一袭黑衣首先钻出迷雾,出现在老者面前。 “大殿下……”相逢的情景在老者脑海中想象过多次,直到它真的成为现实时,他发现自己几乎不能自持。 师千墨伸手扶住几乎跪倒在眼前的老者,眸中闪动着莫名的光泽,“你这是何苦呢。父亲他已经去世过年了,在这里坚持也没有什么意义的。” 说这话的时候,师千百等人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槐树底下,老者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愁苦的脸上少有的闪过一丝笑意,他勾勾手让一根树枝伸过来将灯笼举在众人头顶,紧接着冲师千百招手道,“二殿下也已经长这么大了,时间过的真快啊,快让我看看。” 师千百从来没有见过眼前之人,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暖意,仿佛他在襁褓之中时,便受到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往前迈了一步,师千百靠近老者,让自己完全暴露在老者充满爱意的视线之中。老者并没有伸出他那双枯枝般的手去碰触,只是静静看着他,一双混浊的眼睛透过师千百不知看向了何处。 “二殿下真的很像阎王大人,”老者仿佛陷入回忆的喃喃声传来,他向后退了一步,让树荫投下的影子将他遮挡住大半,才转向一旁沉默着的师千墨道,“大殿下来这里,是终于决心要进入昆仑山了吗?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甚至差点就要放弃了。” “是,但此行的目的恐怕与你想的并不完全一样。”师千墨脸上的表情告诉老者,他这次的希望可能又要了。什么是并不完全一样? 到昆仑山后,师千墨便与季青等人说要往山脚下见一位故人,在那之后才会进入昆仑山。他们早已赶不上王母一行人,此时离七天之约还剩五日,时间还来的及,思及此季青便同意了,倒是妖皇也难得没有反对,因为他一直对师千墨到昆仑山的目的很有兴趣,只要南子木没有性命之忧,他还是可以用一点时间来窥探这个谜团的。 当年的阎王大人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整个三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正是因为这样,冥界才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掌控着凡人的生死轮回,仙界的秩序更替,即便是仙人在死去之后,魂魄也要归于地府,由此可见冥界力量之大。可即便如此,阎王大人还是因为锁天链而死,他的死在整个仙界之人眼中都是死有余辜,因为他是因为帮助他人盗取锁天链而死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几个人知道,但那次以后昆仑山外的结界被加固了一层又一层,仙界中为此仙逝的大能比比皆是,其中一人名号也颇为响亮,人称玄机上人。正是为了帮他,阎王大人才会被波及其中。只是当时情况混乱,卷入其中的人物都非无名之辈,其中真正发生了什么,谁又讲的清楚呢。 妖皇打量着老者,他知道此人定是阎王大人的亲信,直到此时还不愿相信,自己一直追随之人会背叛天庭,盗取锁天链,因此才会在这里守候久久不愿离去吧。 “那大殿下前往昆仑山所为何事?若不单纯是为了阎王大人昭雪,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殿下到此。虽然我被禁锢在此地不能离开,却还是听了不少关于魔气的消息,这样的事也不该让大殿下冒此风险吧!” 他是看着眼前的男子长大的,其心思之缜密超乎他人的想象,就连当年的阎王大人也赞赏不已。而师千百更是从出生便受到男子不遗余力的照顾,此时竟能让他下定决心,带着师千百一同前往,实在让老者觉得诧异。 “秦伯似乎老了,此番魔气四溢,龙七太子从镇压之地逃脱,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三界很有可能因此覆灭,我作为总殿阎王怎能袖手旁观呢?”说着,师千墨从怀中掏出缺了大半的玉玦,“此物乃是父王离去时留下的,如今还剩下部分,证明父王留在昆仑山中的东西还残留部分,我此行也是为了将其带回来。” 老者在看到那块玉玦时,如同死水一般的眸子忽然闪起一道亮光,他目光卓卓的望着师千墨冷峻的面容,不无激动道,“阎王大人的痕迹还在,殿下为何现在才将此事说出来!说不定此行真的可以查探出那时事情的真相,为阎王大人洗刷身上的冤屈了!” 绕着原地走了几步,老者忽然停下来,看着师千墨的眼睛道,“殿下特地来此,不会仅仅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吧。我已经被困在此处数千年了,乃是寿数将近之人,殿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直说便是。”他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性,如果不是他还有些用处,是根本不会转成过来看他的。 师千墨将玉玦重新塞回衣襟中,对老者道,“秦伯不愧是父王的心腹,果然最懂我,若是此行想要找到父王遗留的东西,需要秦伯付出生命的代价,秦伯是否愿意?” 站在黑暗中的老者,仰天发出一声长啸,他只是朝师千墨望了一眼,身体便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而随着老者的消失,原本翠绿无比的槐树,树叶纷纷落下,枝干也萎缩成了蜷曲的枝岔,没几个呼吸便彻底变成了一株枯树。 师千墨看到这样的情景,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了句什么,便伸手弹出一个鸡蛋大的火球。火球将槐树的树身尽数燃尽,明亮的火光中,一颗翠绿色的圆珠从原地飞起,直直落在师千墨的手心里。 “哥哥,那位老者呢?”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师千百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他不相信自己眼前之人可以没有任何触动,便取了一个人的性命。 回应他的是男子淡漠的声音,“秦伯见父王去了。”师千百心中惨然,他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却躲不过男子的眼睛。 将手中的珠子拿起,放进一直以来都在他的羽翼之下成长的男子手中,师千墨道,“保管好它,在你年幼时,秦伯也曾照顾过你一些时日,你我都不能让他白死。”说罢,师千墨朝季青两人递了个眼神,几人便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苏擎满头大汗推开不到半米高的柴门,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院中时,郎中正在院中来回踱着步子。他已经尽力用参汤为里面的老妇吊着性命了,但今夜若是再找不到药引,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的命。恰逢此时,苏擎一个健步闯入院中,从竹筐里取出颗人形的果子来。 大夫一见此果立马夺了过来,冲苏擎道了句“我去煎药”,便消失在院墙西边的茅草屋中。 苏擎对于治病救人一窍不通,只能听任大夫施为,在大夫煎药的空挡,他一直在其母亲床前守着。床上身形瘦削,唇边毫无血色的老妇,此时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若不是大夫在其身上的几处重要的穴位上施了针,又用参汤呆着,恐怕早已驾鹤西去了。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大夫终于捧着一碗清澈无比的汤药进来了,伴随着大夫的动作,一股清香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看着那如清水一般的药汤,苏擎问,“大夫,这可是那仙果熬成的?” 大夫点点头,口中仍不掩诧异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情景。若不是秦老头告诉过我,我还真不敢相信。能不能救命,还是要看你娘亲喝下这汤药能否醒转啊。”试了试汤药的热度,大夫道,“快把她扶起来。” 苏擎连忙将快要魂魄归去的娘亲扶起,让大夫将整碗汤药一滴不剩的喂入了她口中。说来也神奇,就在喝下汤药不久后,床上半死的妇人竟开始正常呼吸起来,脸上原本塌陷的皮肤也充盈起来。大夫见此情景,立刻抓起老妇的手腕探了探脉搏,“实在神奇,实在神奇啊!你娘亲的病这便大好了,这仙果之力果然非比寻常,我行医数十年,第一次见此奇景,若不是亲眼所见,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苏擎听闻此言心中也是分外开心,他冲大夫道了谢,送大夫出门后便打算前往村头向老者道谢,若不是他称昆仑山中有仙果,能救回其娘亲的性命,恐怕此时他与娘亲早就阴阳相隔了。 黑暗中,苏擎没有拿灯笼,村中的路他早已熟悉,即便是闭着眼睛都能走到想去的地方。忽然,一阵明亮的火光自村西升起,那个方位与苏擎要去的地方是那么相近。苏擎望了一眼,心下纳闷,这么晚了莫不是起火了吧?放佛在回答他一般,那明亮的火光忽闪几下就消失了,整个夜空再度恢复沉寂。 第一百零五章 一波三折 银色的铁链交叉着插入半空,在一圈圈符文的环绕之下,不断发出阵阵嗡鸣。从大地上升起的银白色波纹,仿佛有生命似的,透过那些符文爬到银链上,紧接着便消失不见。即便在这个过程中,那些银色的波纹被符文阻隔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被吸收殆尽。 像这样的情景,已经在此处发生了数万年,但任谁看到都会被深深震撼。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就站在锁天链的正下方,那双赤红的眼睛满是贪婪之色的盯着上方银色的优美弧线。力量!力量!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声音在叫嚣着,迫使他即便冒着可能失去生命的危险,仍向着那些符文伸出了手。 数道惊雷凭空炸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那只满是贪婪的手,而那手的主人,则在刹那间感觉到即将到来的威压,堪堪在惊雷到达之前,将手缩了回去,顺带着还跌倒在了红褐色的泥土中。在昆仑山特有的昏暗光线中,男子伸出手来,看着那完全焦黑的指节,眼神里除了怨怼还有更加疯狂的神色,这让他更渴望那力量了。 缓缓从地上爬起,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那平整的石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似乎听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声音,莫不是那个老鬼?他不是早已重伤不愈准备坐化了吗?难道……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幻化成数到影子,几个跳跃便消失了。 众人在结界之外看着那通往昆仑山顶的石阶是笔直,而且没有尽头,可他们一旦被阵盘传送到昆仑山上之后,才发现这石阶上有着无数岔路,完全不是结界外的样子,想要顺利前往昆仑山顶,需要的不仅仅是实力,更是运气。值日星官运气就不错,他在一阵眩晕中出现在石阶上时,周围一片寂静,他想象之中有可能出现的危险状况完全没有发生。 赶紧将系在脖子上的水滴石取出来,值日星官发现上面有许多小点在不断闪动,从方位看,那些小点的位置都在他之后,难道说他是被传送的最远的人?将手中水滴状的石块又来回翻看了几遍,值日星官发现在那些众多的小点里,有一颗正闪着金色的光,与其他的略有不同,而且正以比较快的速度移动着。 一边将石块塞入怀中,值日星官一边暗暗思忖着,该不会是那人吧?他什么时候在这石头上做了手脚?不过这样也好,身处如此危险的地方,他可是一点保命的把握也没有,此时此刻他无比希望金戈能尽快找到他。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金戈正从一个幻境中逃脱,望着手中同样闪着金色光点的水滴石,选定了一个方向后纵身而去。 值日星官定了定神,迅速在两条岔路中选择了一条,因为金戈在此之前曾经提醒过他,身处结界之中任何时候都不能在同一地区停留太久,结界之中的环境因为各种原因会产生异变,若是在一处停留太久,很可能被结界中产生的危险之物盯上。 红褐色的岩石遍布整个世界,值日星官完全分辨不出两条岔路到底有什么不同,便随便选了一条。一路上大片大片的岩石从山壁上脱落下来,落在地上掀起大片的尘埃,扭曲的树杈稍微一碰便会碎成木屑,仿佛早已被什么东西过度吸取过生机一般,如此凄凉的景象让值日星官直觉得背后生寒。但另一方面,他也忍不住怀疑,这样的地方怎会有生命存在呢? 脚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男子被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去看,才发现他踩在了一块灰白的东西上。那东西与红褐色的土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若不是值日星官被周围高耸的峭壁吸引了,一定会发现脚下这东西,只是他此时似乎沿着小路进入了一条狭长的山谷,没有对脚下的东西加以留意罢了。 俯身仔细去看,值日星官很快发现那是一根人的手骨,虽然被红褐色的土壤掩埋了大半,但到底还是没有改变其本质。凡人必定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而妖魔又不会有这样的躯干,值日星官断定这是一个仙人断掉的手臂。在周围搜寻了一番,值日星官并没有发现其他遗骸,这根手臂似乎离主人很远、被遗弃在这里了。看来主人定然是遇到了极其危机的状况,不然不会放弃自己的手臂,因为仙人的恢复能力也是很强的。 继续朝前走去,值日星官开始发现了更多的遗骸,这些骸骨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不是缺了此处便是短了那处,似乎他此时所站立的地方,在上古时期是一个巨大的战场一般。行走在峡谷之中,尽管值日星官已经极力避开地上凌乱的尸骨了,但到底还是会不小心踩到一些,发出“噼啪”的响声。 在结界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取他体内的灵力,单单保证自己的身体不受到锁天链诡异的吸引,就已经让值日星官疲惫不堪了。虽然已经在尽量节省灵力的使用,值日星官额角还是渗出些晶莹的液体,这条峡谷真的很长,长到几乎看不到尽头。 当值日星官还在埋头苦走的时候,两道影子正朝他飞奔而来,一道金色的,正是金戈,而另一道则不那么美好了。那道鬼魅一般的影子速度极快,他似乎完全熟悉昆仑山的一切,左突右闪的避开了所有可能阻碍他前行速度的法阵和障碍,他此时已经出现在峡谷的尽头了。 贪婪的呼吸了一口空中飘散的气息,男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激烈的跳动着,尽管他并没有心脏,但他还是兴奋的颤栗,他闻到了一抹甜香,那东西能够帮助他得到想要的东西! 当无风的山谷中袭来一道红色烟尘的时候,值日星官顾不上节省灵力,迅速朝后方退去。可是那道烟雾的速度太快了,从他发现,到整个人都被包围在烟雾之中,几乎没用到两个呼吸的时间。这一定不是金戈,若是他的话,不可能用这样的方法出现,而且值日星官明显感觉到其中有一股灵压,正压迫着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阁下是谁?可是上古留下的仙人?”值日星官壮着胆子开口,周围红色的沙尘在缓缓转动着,他能够感觉到其中似乎有人在上下打量着他。他不明白,此人为何要将他控制住。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鼻息的沙土味,有一个人影从沙尘中显现出来,他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回答值日星官的问题。隔着那些红色的障碍,值日星官也不能将他的容貌看清,他只能继续道,“我到这里并没有恶意,而且我很快就会离开的。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就可以离去。” 当值日星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沙尘后面的人影终于开口说话了,那人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暗哑,像是很久不与人交流一般,让人听上去便觉得浑身直抖,“离去?你不需要离去,你要永远留在这里。” 这话让值日星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拼命调动体内的灵气,却发现自己仍完全被压制无法动弹,看来此人的法力与他相比,不是高了三两个境界那么简单。沙尘之后,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值日星官挣扎的举动,不禁发出一声闷笑,“不要挣扎了,我现在取了你的性命,你就可以减轻许多痛苦。” 说着,男子抬起手来,隔着那些红色的帐子,值日星官看到其手中拿着一柄残缺的长剑。此时他确信即便那柄剑的尖端已经折断,也足够取了他的性命,他多希望眼前那些红色的沙尘能够坚固一些,为他阻隔那即将到来的痛苦,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森冷的光破开旋转的沙幕,气流涌动间,掀起了值日星官鬓间的碎发。男子丝毫没有留手,剑尖直指值日星官前胸,只要那处跳动着的东西碎裂了,即便是大罗神仙也只能剩下些残魂败魄,他渴望着那些鲜红的血液流出来,无论此人是死是活,他要的是他的血。 意料中的疼痛感传来时,值日星官发出一声闷哼,他虽然感觉到自己脖颈上一凉,但到底还没达到无法承受的地步。方才就在那柄长剑直指他胸口的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了紧紧禁锢着他的力量,将他从男子手中救了出来,只是由于长剑已经到近前,避无可避,他的脖颈到底还是被狠狠的割了一刀。 从短暂的混沌中清醒过来,值日星官单手捂着脖颈,试图将那处正不断流出温热血液的伤口堵住。流血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但他能够看到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正有两道身影上下翻飞着,似乎打的正酣。其中一人正是想要取他性命之人,而另一个是何人呢?值日星官有些看不清,但从其衣着动作来看,并不是金戈。 第一百零六章 危急关头 “老鬼,你的伤可是好了,竟然敢在我的手下抢人了?”男子在打斗的间隙,冲着对面须发皆白,同样身形有些模糊的人说道。若是以前,男子是不敢与此人正面冲突的,但自从上次此人在锁天链上栽了跟头、身受重伤,法力早就大不如前,活不了多久了,男子又怎会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况且只要得到下面站着的毛头小子,何愁得不到锁天链! 老者眼中闪动的锐利的光芒,尽管他已经勉力压制着体内翻涌的血气,但到底还是只能与眼前之人打个平手。若是他没想错的话,那人早已看出他旧伤未愈了,“陆自平,老夫不过几日没有与你过招,你便嚣张的不成样子,看来以前的教训你都忘了,老夫不得不再提点你一番了。” 说着,老者手中便赫然出现一柄半米长的手杖。那手杖顶部有一个缺口,以前似乎应当镶嵌着什么东西,不知丢落到了哪里,但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那物件的威压。被老者称为陆自平的男子,在看到那手杖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迟疑,老者当日被重创他是亲眼所见,但当时他还没来及落井下石,老者便立刻离开了,不知躲到结界中的什么隐蔽之地恢复法力了。 那时九道重雷劈在老者身上时,他分明已经看到其魂魄都显现了出来,照那时的情形看是不可能恢复的。但老者犹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犹在耳畔,此时又拿出了蟠龙杖,怎能不让他心中疑惑,莫不是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陆自平虽然在心中这般想,嘴上却仍道,“老鬼,你就别硬撑了,当日被天雷劈中的情形还在眼前,你又何必再为了下面一个小小后辈冒这般大的风险呢?若是一会儿再动起手来,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知道眼前之人向来奸诈狡猾,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蒙骗,老者将手杖立在身前,单手掐起法诀道,“小辈,既然你自寻绝路,也别怪老夫为老不尊了,留不留情面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说完,随着老者身后衣袍鼓动,其身前的禅杖已经开始迅速缩小,下一刻便要消失不见,陆自平自然看到了,心下一个机灵,莫不是自己想左了? 连忙冲对面的老者鞠了一躬,陆自平收了手中的长剑,语气陡然一变道,“前辈好大的脾性,晚辈不过与您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您又何必当真呢。既然下面的毛头小子是前辈看上的人,晚辈自然不敢多言,只是不知道前辈要他有何用处呢?” 没有将身前的禅杖收起,老者就让其立在原地,不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道,“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操心,若是你没什么事做,不如去底下看看,今日昆仑山可是热闹的紧呢。” 陆自平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面前的老东西到底知不知道那人的作用,若是知道了,却说这样的话,莫不是与他一样想要独自占有锁天链的力量?此时他让自己去对付昆仑山中进来的其他人,可是存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在其中? “前辈为何不亲自去看看?说不得能碰上些好东西,这里已经近万年没有人来过了,前辈可要抓住这次机会啊。”陆自平这般说着,眼睛丝毫没有从对面的老者身上离开,他想从老者身上看出些许端倪,可是老者掩藏是实在太好了,从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神里,陆自平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正如你所想,这些人来昆仑山的目的定是锁天链,如果你不想错过什么,最好尽早将他们的底下摸清楚。” 老者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朝下方看了一眼,在那里值日星官正埋头于自己脖颈上的伤口处,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管他用什么样的方法那处伤口总是朝外冒着血。此时似乎注意到老者的视线,值日星官抬起来来,刚好与老者的视线相遇。 那双苍老的眼睛是那般敏锐,让值日星官觉得避无可避,并且下意识的认为,此人比之先前的男子更难对付。双脚朝后挪动了几步,值日星官方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蠢,那两人酣战在一起时,他就应该逃走才对,现在好了他绝对是走不掉了。 就在值日星官这般想时,老者又自顾自的回过头去,与其对面的男子交谈了起来,值日星官听不清楚,却明白他逃命的时机来了。眼神迅速锁定来时的方向,值日星官决定往回跑,他觉得金戈应该快要找到他了吧,只要他能尽量拖延时间,那人一定会救他的。这般想着,值日星官已经脚下生风的行动起来了,他可不想白白错过这样的机会。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还没跑出几步,便被人拎住后领拖了回去。余光中他能看到有个鬼魅般的身影,从远处跳跃了几下就消失不见了,从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看,定是方才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不假,那么现在拎着他的人就是那位老者了? 似乎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一个陌生的、沉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子,你可不要乱动,再动老夫就让你变成与下面的枯骨一样的东西。”被戳中了内心的想法,值日星官咽了口唾沫,仍不忘捂着自己流血的脖颈,不做声了。 老者也发现了他的动作,语气略有些放缓道,“陆正平手中那柄残刃,可是仙界赫赫有名的东西,即便是老夫也不敢轻易让其近身,方才若不是我将你及时从其手中救下,你早就血流不止,陪那些枯骨去了。” 值日星官从老者话中听出些许意思,似乎他对自己并没有太多歹意,为了印证这一想法,值日星官问道,“那前辈为何要救我呢?” 背对着他的老者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为何要救你?若是你真的有心,应当问我陆正平为何要杀你才是。”说到这里,老者想到他刚刚赶到时的场景,陆正平眼中的狂热他是看到过的,那赤衤果的欲望,是看到无上力量时必然会显示出来的东西,淫才在看到的瞬间,老者便决定出手了。他之所以出手并不是为了救下值日星官,而是为了阻拦陆正平,他觉得眼前之人有利可图,甚至有可能与夺取锁天链有关。 “那方才的男子是谁,为何要杀我?”值日星官觉得自己连让人动手的价值都没有,那人一定要取他性命,莫不是有什么前仇旧恨?这般想着,值日星官也只能想到自己的父亲——玄机上人,可那又与他何干?而且在他心里,他一直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他在被老者救下之前,曾瞥见那名男子用什么器皿取走了从他脖颈上喷出的血液,尽管那动作一闪而过,但由于他离男子较近,还是看到了。莫不是他的血有什么重要之处? 就这样,老者一路拎着背后不敢妄动的男子,到了峡谷的尽头。与此同时,值日星官知道自己暂时性命无忧,也不再挣扎,而是顺从的被老者带到了一块宽阔、平坦的高地,当双脚落到地面上时,值日星官感觉到地下传来一股股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方游走着。望了身旁的老者一眼,值日星官发现在其正一动不动的看向半空。 顺着老者的视线往那边望去,值日星官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达了昆仑山顶!即便他从未来过,仅仅站在此处,望着半空中让人震惊无比的景象,便足以让他知道他已经走到结界的尽头了!巨大的银色铁链在半空中闪着寒冷的光,庞大的结界恍如实质一般出现在半空中,将铁链完全包含其中,铁链的尽头不知伸向何处去了,被蒸腾起来的褐红色雾气掩藏起来,如果猜的没错,地下传来的阵阵波动,就是锁天链吸收地下生机造成的! 老者痴痴的望着半空中浑然天成的银色锁链,口中呢喃道,“这就是整个三界的支柱,得到它,你就可以得到至高无上的法力,得到整个三界……” 值日星官觉得半空中的东西虽然很美,却隐隐透露出邪恶的力量,仿佛那东西就代表着不幸和毁灭。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不会相信支撑起整个三界的,会是这样一个古怪的东西。脖颈上传来一阵刺痛感,值日星官发现那条长长的刀口又在流血了。忽然,有一滴血顺着他的脖颈上流下,不但没有渗入他黑白相间的衣襟里,反而变成一个小小的血滴朝半空中飞去。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值日星官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滴原本属于他的血液,径直透过闪着金色光芒的结界,落在了两条锁链的相交处,并被瞬间吸收殆尽。老者也看到了这一幕,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为何陆正平要对眼前微不足道的小仙下手了,他乃是玄机的后代! 老者和善的面目瞬间变得狰狞可怖,他那柄救下值日星官的拐杖,也在瞬间改变了方向。老者知道他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此番把握不住,那今生定然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可惜他到底还是没有获得那无上力量的好运,在他的法杖砸在值日星官头顶之前,已经有一柄金色的长戈从其胸前贯穿而过,眼前的一切尽数消散,老者多希望在此之前,他没有做那冒险的尝试啊,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第一百零七章 合谋之事 《男狐》第一百零七章 正如老者心中想的那样,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如果不是他在半路将值日星官截下,那么此时死在此处的便不是他,而是陆正平了,可惜的是,他运用了手段骗过了陆正平,到头来还是没能得到他热切想要的东西,反而搭上了性命。 陆正平自然不知道在他走后发生了什么,他虽心中不满,但由于被老者高深莫测的样子所震慑,他还是不得不沿着蜿蜒的石阶往下寻去。他能感觉到有不少人进入了昆仑山,这可不是件寻常的小事,昆仑山结界乃是禁地,如果不是发生了大事,此结界是不会被打开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也不至于在此处被困了上万年,都没有见过任何外界的仙人了。 黑色的影子不断闪动着,在红褐色的岩石间显现出一道道残影,偶尔有石块因为锁天链长年累月的吸取而老化,从山壁上坍塌下来,堆积到地面上形成一座座新的土堆。在这条路的尽头,有一个环形的湖泊,不知什么原因,不规则的湖岸围着的湖水呈现出淡淡的黄色,与周围截然不同。 不时有石块滚动着掉进湖水中,湖面立刻蒸腾起一片白气,竟是将那石块融化的无影无踪了。一个佝偻的背影从岩石后现出身形来,其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我们需要加快速度了。” 老者周围并没有一个人影,倒是他手中拿了根长棍,这根长棍的一端悬挂着一只精巧的黑色盒子。盒子虽不是透明的,却隐隐能看到里头有什么东西在动,并传来声音,“只要你运气好,速度自然会快了。” 老者鼻间发出一声轻笑,他那张僵硬的脸上丝毫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就仿佛带着假面一般,就连他所发出的声音也似乎与他的面容不相配起来,“不要耍手段了,如果你们还是冥顽不灵,我是不介意先送一个人走的。”说这话的同时,那只小巧的黑色盒子震动了几下,似乎里面有什么人在击打着盒子的四壁。 “都已经这么多天了,你们倒还有力气折腾。此处已经快要接近昆仑山顶了,你们最好期盼着他们能顺利前来。”说完,老者就继续沿着脚下的路,朝另一边走去。这里的环境他一点不觉得讨厌,反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邪恶,是毁灭。 狐九命气喘吁吁的坐下来,方才那番折腾让他有些气短,被人关在这个闭塞的小空间里太久了,让他的脾气越来越差,“你就不能动一动吗,小木头?” 被称作“小木头”的少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俊美的男子,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九命,先前骗那人走错了路,让他大怒之下差点要了我们的命,如今你还是老实些吧,”顿了顿,少年接着道,“听那人的意思,我们已经快要接近昆仑山顶了,我俩身上的丹药已经所剩无几,还是小心为妙。” 跟南子木待的越久,狐九命才终于发现其唠叨的本性,虽然他长着一张清秀的少年面孔,却完全遮盖不住那颗老成的心。将自己的身体放倒,狐九命在地上滚了一圈,眼睛却一直盯着外面的一切。自从被那只和蔼可亲的青石兽吞到肚子里,狐九命的世界就彻底崩塌了,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救那头蠢货,他现在一定还舒服的待在道士的袍子里,而不是被关在这里。 想到自己一路还被迫为关着自己的人指路,狐九命就恨不得掐死那只青石兽,可惜的是,那只青石兽怕早就只剩躯壳了,纵使他使出万般手段也不能消解心头的痛恨。自从进入昆仑山结界,他与南子木便被关进了这只黑色盒子中,从这里他们可以看见外面的一切却不能逃脱,而关着他们的人要的就是让他们依靠感觉为他指路。 狐九命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需要他与南子木为他指路,后来待在盒子中,他渐渐发现,关着他们的人一旦自己选择道路,必定走着走着便走回原地,这时他才明白,这必然与他魔族的身份脱不了干系。虽然在昆仑山期间,狐九命多次打量过那人的容貌,却没有看出任何头绪,他并没有见过此人,可即便是这样,为何此人一说话他便觉得熟悉异常呢? 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季青了,狐九命不禁在想,他知不知道自己被带到昆仑山中来了呢?这个地方单单看起来就无比邪门,若是他不知道也好,免得卷进什么复杂的纷争。又仔细将自己的利用价值想了一番,狐九命真的不明白此人费尽心机将自己弄来,就是为他指路来的吗?那为何还要带上南子木呢? 安静坐在一旁的少年感觉到狐九命的视线,不禁问到,“怎么了吗?”那种打量物件、估量价值的眼神让南子木有些不舒服,他很怕面前的男子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来。 “你真的没有私藏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在身上,或者你其实是哪个大仙的私生子?”狐九命终于还是将这句话说出口了,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想这样问很久了。 难得没有挂起温润的神态,南子木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道,“真的没有,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不至于还是一个法力低微的妖了。” 说完这话,两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头顶赤红色的景物换的极快,放佛代表着外面动作着的人急迫的心情。南子木心中略有些猜测,但他不敢多想,如果他此时被人捉住,只是作为一个不错的诱饵,那人一定会来的,可是他不希望他来。 忽然,整个世界仿佛被晃动了,南子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不得不停止了那个可怕的思索,从地上站了起来。狐九命直接飞到了半空中,他意识到外面之人应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已经与人动上手了才对。 果不其然,空间之上显现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那人鬼魅般的动作着,让人几乎跟不上他的移动,禁锢着狐九命等人的老者似乎也被其诡异的身法震慑到了,一时间只是格档着对方的攻击,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陆正平看着下方之人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有种不详的感觉从心中升起,为什么所有的老东西都这么难对付呢!此人防的滴水不漏,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若不是他还在试探他的底细,恐怕他早已没有机会在此处嚣张了。将个中情况想了个明确,陆正平攻势一收,残影一般的身躯几下便退到了一旁的岩壁上。 整个世界都停止了晃动,狐九命忍不住打量着对面的男子,男子如同幻影一般的身体仿佛在石壁上生根一般,一动不动,其那双血红的眼睛实在诡异,同样好不示弱的看向这边,狐九命知道他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对面的老者才是。 果然,老者那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小魂魄修炼到这个程度,定是有不小的造化,只不过想在我面前闹妖,还是差了些火候。” 陆正平心中骇然,更加不敢小瞧下方佝偻着背的老者了,他直勾勾的盯着老者,丝毫不想放过其身上的任何异动,就连他呼吸的节奏他也不敢错过。将汹涌的心绪平复下来,陆正平一字一句道,“不知阁下是谁,可是上古有过名号的上仙之一?”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倒是你,无论曾经是谁的残魂,此时也早已经有自己的意识了吧。此番昆仑山之行还要你鼎力相助了,不知你有何打算啊?”老者的声音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但其中的意思倒是清楚明了。 能一眼便看出他乃是残魂所化,已经让陆正平乱了方寸,此时老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更让他觉得眼前之人定是某个上仙。他当年不过是个器灵,因为太过弱小没有派上用场,也正因如此,他才在多年以后脱离神器,修成了现在的模样。如今落到老者手上,乃是他倒霉,“前辈有什么只管吩咐变便是,我陆正平定无所不从。” 老者面上浮现出僵硬的笑意,“既然阁下这么有觉悟,自然省去了不少麻烦,但为了安全起见,还请阁下将这镇魂铃系上,只有这样,老夫才能放心。” 说话间,陆正平只觉身边波动一起,一个刻满符文的铃铛已经出现在他的身侧。老者如此神出鬼没的一招,着实起了震慑的作用,如果说陆正平此前还存了耍些心思的念头,那么现在可是一丁点也没有了。默默叹了口气,陆正平便将那铃铛系在了手腕上.只要能留得性命,暂时被控制住他也只能忍耐了他只希望此人能在-成事之后放他一条生路,“前辈来此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以你如此聪颖的天姿,应当能够猜的出来。” 陆正平此时已经从石壁上跃下,恭敬的站在老者身旁道,“莫不是锁天链?” 老者点点头,目光看向半空,在陆正平看来那里什么都没有,但老者却开口道,“你可知道这结界中还有其他人吗,如你一般的其他人。” “还有一个老鬼,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他从我手中抢走一人,此时他们应该快要到昆仑山顶了。”陆正平撇撇嘴,满是怨恨的说道。此时他并不知道,那个不走运的人已经先走一步了。 老者略微思忖一番后,对眼前之人道,“你已在此处呆了千万年,应该知道此处的捷径,我需要赶在众人之前先到昆仑山顶才行。” 两人在外面商量的时候,老者似乎忘记了还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狐九命原本想着按照老者那奸诈狡猾的秉性,一定会在两人商量路径时,将他与南子木隔绝开来,可是老者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让禁制中的两人完全参与了进来。尽管陆正平也看出这只盒子似乎有些玄妙之处,但最终没有多嘴,两人商量好后,立刻离开了原地。 第一百零八章 夺取之谋 《男狐》第一百零八章 值日星官有些紧张的喘息着,眼前之人温热的呼吸不断在他脖颈间佛动,让他不禁想起那个晚上。尽管那些面红耳赤的场景,因为迷醉而模糊不清了,却仍会让他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热度。他脖颈上的伤口缓缓流出血来,这让金戈不得不一直俯身在他脖颈之间。 “差不多便可以了吧。”值日星官伸手去推埋在他身前的脑袋,却被人一把捉住。 “不要乱动。”金戈不明白为什么这伤口止也止不住,他在老者动手之前便已经到昆仑山顶了,换句话说,他是尾随老者到昆仑山顶的。他一直在寻找下手的机会,直到老者那穷凶极恶的面目暴露无遗,当然,在此期间他也看到了男子的血液被锁天链吸收殆尽。 看着那些鲜红的血液不断从狰狞的伤口中流出来,金戈暗暗决定,只要那个砍伤值日星官的人出现,他定千百倍的还回来。用嘴唇将那伤口遮盖起来,金戈能够感觉到一股股腥甜的液体流入他的口中,灵活的舌从撕裂的地方轻轻滑过,金戈在那人跳起来之前移开了嘴唇。 值日星官面色绯红,双手紧紧捂着那个刚刚被侵犯的地方,结巴道,“你,你,你干什么!天上那链子要吸我的血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样,莫不是走火入魔了!”值日星官说这话的时候,他对面的男子正从容的将嘴角上的那抹猩红抹去,在此之前,金戈嘴角带血的样子的确邪魅。 面对指责,金戈不但没有说话,反而兀自在一旁坐了下来,此时值日星官才发觉自己手掌之下的那处伤口似乎没那么痛了。将手放在眼前,值日星官看到上面只有丝丝缕缕的血迹了,原来那人方才是在帮他止血吗……就不能换种方法吗! 暗暗看了一旁沉默的男子几眼,值日星官忽然觉得男子的脸异常苍白,仿佛染了霜一般,此时他才想起,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到,只有他和金戈两人最早到达昆仑山。他是被人挟持来的,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么眼前的男子呢?昆仑山中的万般艰险,他都经过了?这样想着,值日星官才后知后觉,男子的面容为何这般苍白。 “你没事吧?”值日星官挨近男子身旁,极小声的问道,仿佛生怕打扰到他。男子没有回答。 值日星官第一次没有放弃,接着对男子说道,“不如我来帮你护法吧,一会儿有什么危险,我来保护你。”男子还是没有回答,但其脸上的的缓缓渗出的汗滴似乎说明了某种情况,某种不容乐观的情况,只是值日星官没有发现。 正当值日星官打算继续传达自己想要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时,终于有人出现,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看着身形修长,面如春风的男子,值日星官立刻从地上坐起,语气中带着他所没有察觉到的焦急说道,“你们终于到了,”显然他没有忽视那个出现在南斗星君后方的男子,“金戈似乎受伤了,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传输些法力给他,他的情况不太好啊!” 尽管南斗星君已经尽力忍住不笑了,但他还是没能装出一副事态紧急的样子,温柔道,“他应该是心境受了损伤,让他一个人静坐即可,不用太过担心。至于传输法力就更不必了,如果你不想害他走火入魔的话。” 值日星官心里咯噔一下,还好方才他没有轻举妄动,他可不知道输送法力还会让人走火入魔的,“我看他方才都流汗了,以为定是伤得不轻,既然星君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说着值日星君已经从一种保护者的姿势中解脱出来,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岩石上,顺便掀起一层红褐色的尘土。 北斗星君看了打坐中的男子一眼,便与南斗星君一同朝旁边的结界走去,在如此壮观的景象下,任谁都不能将其忽视,他二人也是第一次看到锁天链的真面目,现在既然已经到了此地,当然要好好打量一番,更何况此行的目的就是它了。 坐在岩石上,值日星官也望着半空中的庞然大物,像是才意识到他现在所在何方似的,他的心中猛然一震。整颗心脏的跳动都仿佛与上方毫无生命的锁链联系起来一般,他开始觉得血脉沸腾,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活跃起来了。 单手按住心脏的方向,值日星官重重喘着气,这是怎么了?好痛苦。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远方那银闪闪的东西却变得越发耀眼,值日星官忍不住闭上眼睛,就在此时,一双温热的手附在了他的手上,从那双手的方向,有一阵阵暖流传来,滑过值日星官颤抖的心脏的同时,解开了他冰冻似的僵硬身躯。 缓缓睁开眼睛,在一片迷茫中,值日星官看到那个原本在打坐的人的面孔就在他眼前,而那双给他力量的双手仍紧紧攥着他的手,让他觉得有些发疼,却又不想推开。他听见男子的声音,“你没事吧,清心咒你还记得吧,快些念。” 早已铭记心头的咒语一句句浮现出来,值日星官感觉心头掠过阵阵凉意,灵台之处渐渐清明起来,对面男子的面容也清晰了。 原来金戈刚刚将心境稳定下来,就立刻朝一旁的男子望去,方才他心境差点崩塌,男子却仍在一旁扰乱他的心境,若不是他还需克制法力,早就将他绑在一旁了。当金戈望向南子时,忽然发现原本还聒噪不止的男子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充斥着不健康的红色的眼睛中,透露出癫狂之色。金戈心中暗道不妙,连忙伸手过去试图将其唤醒,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完全清醒过来后,值日星官指着半空道,“是锁天链,是它!”尽管值日星官对于冥冥之中的联系是如此的模糊,但他仍然知道就是它。 南斗星君两听到这边的响动,已经走到近前,除了值日星官,他们几乎都知道锁天链与眼前之人的联系,这还是多亏了那日王母娘娘的问话。南斗星君本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几道身影吸引了视线,那是王母、三清道人、承华和尚和四位尊者,如此一一看来,进入昆仑山之人竟已经到齐了。 从云头降下,苏锦在看到几人已经到齐后,心中稍安。原来她被阵盘传送进结界后,乃是在石阶的最下方,只是由于她早已大体熟悉结界中的布置,便走的快了些,在较短的时间内便将众人聚齐了。后来,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金戈几人,水滴石上显示的位置又丝毫不发生变化,便料想他们定是先到了。到此处一看,果然如此。 “既然大家都已到齐,那就稍作休息,明日午时打开结界,取出锁天链。”苏锦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在值日星官身上逡巡了一番,她已经看到其脖颈上的伤痕了,似乎有些蹊跷,“星官可是受了伤?没有大碍吧。” 值日星官本想开口,却被金戈抢先一步,夺过了话头,“禀王母,结界之中似乎有人,我与其中一人交手,只能看出其非仙非魔,并摸不出他们的底细。” “他们?”苏锦听出其中隐藏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止一个?” 金戈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苏锦不解,昆仑山结界之中环境恶劣,生机全无,怎可能会有人在这里生存下来。如果有的话,当初其父亲为何没有告诉她呢?将视线转向一旁站着的老者,苏锦觉得他应该知道些什么,毕竟她初次到昆仑山时,还不过是个懵懂的孩童罢了。 老者皱眉思索了一番,终于开口道,“你所遇到的人,准确来讲并非是真正的人,它们应当是器灵,后来修炼成人形罢了。可即便如此,也不可小视,他们的本体一般都是上古神器威力巨大,也正是因为神器不腐,他们才可以在结界之中生存下来。如今已经许多年岁过去,结界之中生出几个有能力的器灵实是寻常。” 经三清道人这般解释过了,苏锦立刻想到些什么,“那失踪的尚智尊者可曾遇见?他乃是此行的变数。” 自从进入昆仑山,金戈最担心的便是那老者,只是到现在为止那人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可正因为如此,他心中才更不安宁,若是他在暗中做些手脚,那就有些麻烦了。三清道人脸上也是一阵挂不住,此人当时乃是他引荐的,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他难辞其咎,“此时都要怪我没有看清此人的真面目,让娘娘烦心了。” 苏锦轻摇皓首,道,“此事怪不得你,只要我们小心些便是,料他也翻不出天去。”说罢,几人便都各自找了位置盘坐下来,为明日取出锁天链做准备,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拿取锁天链的法门,他们能做的,就是听候王母娘娘的差遣了。 第一百零九章 夺取之谋(中) 《男狐》第一百零九章 一夜无话,第二天很快到来。值日星官睡得并不踏实,不但做了许多奇怪的梦,脖子上的伤也在隐隐作痛。因此,在头顶的云层开始闪现淡淡的白光时,他便坐了起来,他看到金戈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似是一夜未眠。其他几名仙人零零散散的聚拢在周围,几乎都在打坐。 眼神很快扫过众人,值日星官发现似乎有人受了伤。昨日值日星官精神恍惚,当众仙人在王母的带领下来到时,他并没有将他们看清楚,今日一早,他才瞧见四名尊者中竟有一人受了伤,其左边手臂被齐齐砍断,不知去向。 似是感到了来自他人的视线,那名断臂的尊者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扫射过来,其发现注视着他的是值日星官后,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意,紧接着便转过头去。值日星官觉得那人的表情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他不过是多看了两眼,不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罢。 他哪里知道自己处于何种境地,自然也就不能明白那个笑容的意思。金戈站在值日星官不远处,其身侧金色的长戈直直插入红褐色的岩石中,他笔挺的背影就如那长戈一般,让人觉得刚毅无比。可是谁都不知道其内心是多么的汹涌,午时到来,那人能不能挺过还是问题,作为一个上仙,他最知道仙界之人总是道貌岸然的。 灰白色的云团开始变得越来越明亮,直到其中的亮度饱和,再也不能继续明亮下去,苏锦从地上站起,冲着下方早已准备妥当的众人道,“午时灵气最是充足,选择此时炼化锁天链,也是为了克制其力量。既然大家都已准备妥当,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三清道人站在苏锦身后,南斗星君与北斗星君共同站在一侧,金戈与两人对立而战,四位尊者原本就属一体从不分离,此时也已经选择一处方位站定,承华和尚慈眉善目从容站定。几乎片刻之内,众人便已基本就位,彼此之间呈现阵法之形。此阵法原本应有六个方位,由于尚智尊者的叛逃,他们只能临时改成五极阵了。 苏锦实为阵法中心,待法阵运转起来,她才是最终的掌控者,“还请星官站在中间。” 回应她的是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那个身着黑白花纹的长袍男子终于站到了众人中间,其一双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金戈,直到此时值日星官才知道,以他这么弱的法力为何能到昆仑山中来了,他竟然是开启法阵的钥匙。这法阵不需要灵石,要的是他的血脉。怪不得那人千方百计不让他出现在王母眼前,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见男子已然站定,苏锦在众人身体之外布下结界,双手翻飞,一朵梅花状的朦胧白印出现在手间,紧接着,那道白色的印记变出现在其额间。像是刻入血肉之中一般,苏锦额间的印记几乎在一瞬间变成了鲜红色,血液将其浸润,散发出红色的光来。 女子坚定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激荡在每个人心头,“吾以神之名,择混沌,离天地,召天之命,吟日月之声,求赐天劫之身,以渡上天之劫……” 随着女子的朱唇不断闭合,众人站立之处各有一道白色的光柱投射出去,在上方的金色结界上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法阵。法阵中心处有一个赤色空缺,朦胧的散发出幽暗的光,在其出现的同时,银色锁天链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发出一声低鸣。那声音甫一响起,众人皆觉得热血沸腾,脸上血气翻涌,而值日星官的情况更加不乐观。 男子浑身上下都如同要沸腾一般,赤红无比,一双漆黑的眼球也蒙上了无数血丝。其脖颈间的伤口再度崩裂开来,鲜红的血液化为一道细细的长线,从他单薄的身体中抽离出来,尽数飞入了苏锦掌控之下的法阵中,在那赤色的空缺中不断凝聚。金戈眉头紧缩,在法阵中倾注法力的同时,眼睛从未离开中间的男子,他希望自己先前做的,能保得了那人的性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法阵中央的男子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但法阵的力量将其托起,让其静静悬浮在半空。细红的长线仍然从其脖颈中流逝着,而法阵中心的缺口却仿佛永远填不满,一直在吞噬着。半空中的铁链不断发出阵阵密集的撞击声,银色的光芒也在伸缩不定。 苏锦额间的血色印记越发鲜艳了,她能够感觉到法阵中的人生机已经极弱,但她不能停下来,为了三界,为了天下苍生。可就在此时,躺在法阵中无知无觉的男子身上忽然亮起一道黄色的光芒,光芒之下男子脖颈上的伤口竟然开始愈合了,即便那不是真正的愈合,却足以让血液的流逝停了下来。空中的血色红线随之开始消失,苏锦心中一阵惊慌,如果在此时停下法阵,那么先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迅速做出权衡,苏锦双手一个交错,两手手掌处便各出现了一道伤口,鲜血从伤口中流出,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飞向了半空,将那即将断裂的红线衔接了起来。苏锦的血液乃是玄仙之血,用来补足值日星官的血液自然没有问题,丧失精血实是大损,若不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苏锦是不会这么做的。 三清道人站在苏锦身后,却根本来不及阻止,也不能阻止,在昆仑山中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此次不成,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次取出锁天链是什么时候。默默伸出手,抵在女子背后,三清道人只能如此相助了。 法阵中的血槽终于凝结成实质,苏锦见此,掌上的伤口处闪过一道白光,便立刻愈合了,与此同时其星眸望向半空,在那里众人合力之下,法阵已经生生刻入了金色的结界上,由于血液的力量,锁天链的力量也被其吸引着,不再将力量集中在这几个陌生的人身上了。 眼见时机已然成熟,苏锦口中发出一声骄喝,其眉心处的那道印记立刻脱落下来,不断涨大的同时,朝半空中的法阵处飞去。不一会儿,其便将法阵完全包裹起来,两者在一股莫名的力量操纵之下,逐渐融合成一个新的法阵。众人在法阵形成之时,均感觉到体内的法力如同决堤一般倾泻出去,几乎每个人的脸色都惨白的不成样子,而值日星官是去意识的躯体也在是去吸引后,重重落在了地上。 金戈此时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子的身躯落入红褐色的尘土之中,其白皙的面容也被蒙上了烟尘之色,此行太过凶险。金戈将视线收回,眼看着那个复杂的法阵,如同献祭一般携带着值日星官的大半精血,摆脱了结界朝半空中银色的锁链飞去。玄机上人当初以精血炼化锁天链,对于这道邪恶的锁链而言,那熟悉的鲜血是欲罢不能的吸引。 一时之间,翁鸣声大作,整个昆仑山都仿佛被撼动一般摇晃起来,天空中的那道锁链开始飞快移动。深深没入云层之中的锁链,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缩,苏锦等人在那庞然大物面前,如同沧海之中的一艘小舟,来回飘摇。如果不是众人都勉力维持着身形,再加上法阵的凝聚,早不知道被甩出多远了。 一节节银光闪闪的锁链在空中盘动着,就在众人快要到达极限时,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长链终于完全从云中缩了回来,暴露在众人面前。只见四十几枚银扣彼此紧密相连着,那浑然天成的链条通体散发着震人心魄的力量,其在从云端挣脱的同时,便立刻缩小为正常大小,直直朝着半空中的法阵而去。 其实苏锦在到达昆仑山之前,便已在心中将能够遇到的情况想了多遍,众人组成的五极阵乃是克制结界的法阵,能够让其暂时失去效用,而她以自身孕育出来的法阵,能最大限度的扩散血液对锁天链的诱惑,并企图最终用他们的集合体,捕捉锁天链的真身。可即便如此,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一点,那就是锁天链的速度太快了。 半空中那条银色的小蛇不断闪动着,每一次消失,下一刻都会立刻在百米之外出现。那个好不容易进入结界的法阵,此时正静静待在原地,等待着锁天链的到来,它已经等不及要将其捉住,收进自己的身体中了。苏锦也是这样想的,她觉得,只要锁天链能够进入法阵之中,她便有把握将其控制住,此行的目的也便达到了。 银色的锁链带着细碎的响声破空而来,它以众人都没有料到的方法,一头撞进了法阵的中心,在那里有一团血红色的东西吸引着它,它迫不及待了。苏锦稳住身形,声音不似往常般温柔,“就是现在!” 众人都明白女子的意思,一时间倾注到法阵中的法力几乎增加了一半,只要能将锁天链拦住,他们便能功成身退了,而成与不成在此一举。法阵在同一时间涨大数丈,从远处看,就像并非是锁天链一同撞进了法阵,而是法阵将其包裹进去了一般。 一时之间,天地都安静下来,众人只能感觉法力的流逝,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除此之外,任何声音都消失在这缄默的情景中了。大家在等待着,金色结界中的那个闪动的法阵是如此寂静、无声,以至于让人以为它成功的困住了那条蛮横的锁链。因此,当那条银色的东西从法阵中冲出来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法阵中的血液几乎少了大半,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银色的锁链上血迹斑斑,却并不能掩藏其卓卓的光华。苏锦仅仅愣了几个呼吸,就立刻反应过来,他们费尽心机形成的法阵丝毫用处也无,此时那条锁链已经将视线投注到他们身上了,若是让其从结界中逃出,一切就都完了。 “切断心神联系!要快!”三清道人更快的反应过来,在苏锦出声之前迅速开口说道。 众人心中均是一凛,切断心神联系那就意味他们将会受到重创,但他们也都看到锁天链乘风而来的速度了。于是不约而同的,众人都切断了结界之中与法阵的联系,那法阵在失去了供给后,立刻爆裂开来,法阵中剩余的血液随着炸裂化成烟雾,升腾起来,而禁锢锁天链的法阵在感觉到震动后,也立刻苏醒过来,堪堪在锁天链冲破结界之前,再度运转起来。 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倾泻出来,尽管锁天链没能从结界中出来,其余波却足以将半空中蝼蚁般的众人掀飞。原本就已经受伤的众人,雪上加霜般的生生承受一击后,均是从云头摔落,口中也吐出血来。而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也有人行动了。 第一百章 夺取之谋(下) 《男狐》第二百章 黑色的魔气如蛇般在地上蜿蜒爬行,除三清道人外,几乎没有人还能保持身体的活动能力,毫无防备之下,便被那些魔气束缚住了。纵然三清道人法力精深,却因为保护苏锦耗费了大量法力,并替她承接了锁天链的大半威能,此时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不过反抗了几下,便被黑气缠住,一层层的包裹了起来。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结界中锁天链的撞击还未停止,外面的众位仙人已经变成了一只只黑色的蚕蛹了。巨大的岩石后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陆正平从那里冒出头来,在确定没有剩余的人残留在外后,他手中又冒出大量魔气来,将地上黑色的蚕蛹尽数卷起,挂在了结界之下。 昆仑山半山腰处云雾环绕,飞鸟从此处经过也会迷失方向,仿佛雾气中有什么让人丧失了判断力。从山顶传来的巨大震动声,在到达此处后便神奇的消失了,只余下些雾气被击散,紧接着又立刻恢复原状。在外界看来取,昆仑山一如既往般挺拔神圣,而身处结界之中的季青等人却知道一定有什麽事情发生了,而且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季青等人已经在结界的最外围停留了数个时辰,先前苏锦留下的结界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因为那本就是苏锦用来知晓外界状况而设置的,他们很快就破开结界,到达了苏锦第一次用血脉破开的结界外围,只有进入结界,才算是进入了昆仑山腹地。只是由于结界的力量强大,他们只能用阵法对阵法的方法,达到破开结界的目的,因此在此处耽搁了大半天。 当振动传来时,季青已经将法阵布置好,并已经尝试了数次,但都以失败告终。土黄色的阵旗与结界上安插的数十枚阵旗遥相呼应,妖皇与师千墨同时控制着两道阵旗,季青则全力运转阵法,他此时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法力,但即便如此,没有血脉作引,用法阵的力量在结界上打开突破口还是异常困难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季青手中动作加快,他相信结界中的震荡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结界的稳定,面对已经出现波纹的结界,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妖皇自然也明白时机到了,他将手中的阵旗祭向半空,与师千墨手中的阵旗隐隐形成相对之势,而安插在结界上的数枚阵旗之间,一道缝隙陡然形成,并在三人的力量之下不断变大,直到形成一个半人高的不规则通道时,季青才道,“就是现在,快!” 随着季青清冷的声音响起,三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半空中,只剩下几十个阵旗失去控制掉落在地面上。而结界的另一头,有四道身影踉跄的出现在红褐色的岩石之间,季青与师千百倒还好,一个控制法阵掌握着最佳时机,另一个被哥哥保护在怀中毫发无损,而妖皇和师千墨则衣衫褴褛,显得有些狼狈,显然两人在通道中受到了不小的阻碍。 挥手将身上的一袭红衣尽数换成新的,妖皇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感叹道,“这里的光景比起地府来完全没有好多少啊,这锁天链实在是个不详之物。” 就在妖皇还在感慨时,季青的眼睛已经落在了不远处的阵盘上,他现在心中想的全是狐九命的境况,如果他没有记错,狐九命离下一次天劫不远了,如果在昆仑山中遭遇天劫,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他没有把握能护他周全,因此一定要在天劫到来之前,将狐九命带出昆仑山。 “七日之约还剩下三日,我们最好尽快到昆仑山顶,方才的震动表明王母一行一定出了变故,”季青等人都知道锁天链对于三界的重要性,若是锁天链一旦被取出或收服,那么便不该出现方才的情形,而且若是王母得到了锁天链,那么其最首要的事情便是用它来涤荡魔气,而不是像现在毫无反应。 师千墨点点头,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季青说的没错,如果不出意外,王母娘娘一行应当遇上了麻烦,而且还是□□烦。你我都知道那魔头已经进入了昆仑山,此事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眼下还是快些行动为好。” 妖皇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他还等着在把那个名叫方信天的妖孽千刀万剐之后,与自家心爱的小木头一起快活呢。这许多日不见,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最碍着他的眼睛的,莫过于眼前那老是溺在一起的两个人了。 在阵盘上站定,师千墨最后将一块白骨色的长长的骨牌放进男子手中,看着男子无措的眼神,师千墨道,“进入昆仑山后,一定不要等我去找你,不要乱跑。”他已经决定要来昆仑山,便不能回头,此行一定要查出父皇的真正死因。 师千百郑重的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昆仑山中变化万端不是他可以乱逛的。而且他此行是为了了解与父皇有关的事,在此之前,他不能拖累身边的这个人。这般想着,法阵已经启动,眼前白光闪过之后,师千百瞬间感觉原本自己手中的那双宽厚的手掌已经不见了。 季青与妖皇在两人消失后,也出现在了阵盘上,他们早已与师千墨商量好了,夺取锁天链之事不需要他插手,但若是两人真的遇到什么□□烦,却还是需要他出手相助的。季青一直觉得地府的神秘之处不亚于天庭,而师千墨的背景又如此特殊,说不得会在最后关头帮他们一把,而最后的最后,季青确实从师千墨那里得到了不小的帮助。 短暂的眩晕感消失后,季青先将周围的情况打量了一番,紧接着便消失在原地,很巧的是,他出现的地方正是当初那个佝偻的老者呆过的地方,此时老者的气息早已消失殆尽,,不远处正静静座落着那个古怪的湖。立在湖岸上,季青看着数块岩石在湖中瞬间消失殆尽,这湖水有着奇妙的力量。 手中出现一柄长剑,季青毫不犹豫朝湖中劈出一剑,狭长的剑锋所过之处,湖水微微只是微微晃动几下,便恢复了原状。季青原本打算就此打住,其手中的长剑却忽然发出一声长吟,从季青手中挣脱,兀自从半空中横劈出一剑来。此时季青的长剑早已凝成实体,其散发着的森冷光芒显示着它的力量早已不同往常。 在还没有停止晃动的水面上,又一道寒光飞速划过,这一剑劈下似乎不知触发了什么,整个湖面都颤动起来,水汽在空气中蔓延,似乎被蒸发一般。季青迅速从湖岸边离开,其从不离身的长剑却仍在半空中不断舞动,季青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法力在不断流逝,但他没有上前制止,而是静静的等待着,他知道湖中可能隐藏着什么,让他的本命神剑如此执著不肯离去。 果然,在大半湖水都被震散,弥漫在空中之际,季青终于在湖面上发现了一道裂痕,那裂痕直通湖底,露出一块亮闪闪的残刃来。半空中的长剑也是发出一声惊喜的长鸣,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便打算冲入湖底,季青可是见识过这湖水的厉害,不可能就这样贸然行事。 他一个闪身将剑握在手中,额间黑色的神纹浮现的同时,再度挥出一剑,这一剑带着破空之声落在湖水汇合之处,立刻破开一道更大的缝隙,季青看准时机,手中幻化出一根长棍,这根长棍乃是钟馗上仙赠予季青的,拥有无上的神力。季青在此时选择将它取出自有深意。 长棍在季青的法力推送之下,化作一团幻影,下一刻便敲击在湖底的断剑之上。由于长棍力量巨大,又恰巧击中长棍的一端,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把柄残刃便被翘起,打着旋从湖底飞了上来,而就在残刃脱离湖水的刹那,已经被勉强分开的湖水再度聚拢起来。 单手将残刃收起,季青想要再去取回插在湖底的长棍,已经来不及了。湖水接触到的地方,长棍立刻消融无踪,不待季青碰到,那根玄铁锻造的长棍便已经化成水,融入池水之中了。 目光闪了闪,季青庆幸自己没有亲自前往湖底,将把柄残刃握在手中,季青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森冷,而其体内的本命神剑则在不断发出欣喜的鸣叫。从半空中落下,季青在远离湖面的地方站定,他需要将手中这柄残剑的来历查探清楚。 只见古朴的剑身上没有任何花纹,柄端铭刻了几个古老的文字,但已经被湖水腐蚀的看不太清了,轻轻拂去剑身上粘黏的旧物,季青口中喃喃道,“祭……灭灵……”原本此处应有五字,但季青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三。再度将视线投射在剑身上,季青看到长剑之上布满了细碎的裂纹,剑端早已不知去向,可即便如此,剑身却丝毫陈腐之物都没有,不需经过季青的擦拭便明可鉴日。 终于克制不住本命神剑的呼唤,季青将其发出,只见其方一出现,便飞扑向季青手中拿着的残刃,仿佛看到什么大补之物一般,但在两者即将靠在一起时,本命神剑却放佛瑟缩一般,停顿了下来。季青见此心中一动,反手在腕间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液从其手腕上流下,尽数落在残刃之上,血腥气裹挟着残刃,在其表层浮起一层红色的雾气。而季青的本命神剑见此,势气陡然一增,直接附在了残刃上方。 到此时,季青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本命神剑是在吸收那柄残刃。在仙魔体形成之后,他体内的本命神剑性质大变,但由于其本是他以心头血喂养,在灵海之中化成,并没有真正的实体,因此在季青实力大增后,他的本命神剑便开始寻找合适的本体。季青也一度留意过,但其本命神剑都表现的颇为抗拒,直到现在,终于出现了适合的本体。 将两柄剑同时收入体内,季青知道此事一时半刻是不能完成的,便打算让本命神剑自己吸收把柄残刃。由于年岁久远,再加上湖水的浸泡,残刃上原主人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这也是为什么季青能够轻易将残刃滴血认主。如果此行能够让自己的本命神剑威能大增,倒不失为是一个机遇,想罢季青择了一条布满红褐色岩石的岔路,迅速消失了。 陆正平一直在峡谷的石壁上眺望着,老者吩咐他在此地等几个人,虽然他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但还是乖乖守在此处。在老者将魔气灌注在他体内时,他才明白眼前之人竟是魔,但他早已不是三界中的任何存在了,便也就将此事放在了一边,虽然他偶尔会想起他的原主人,在印象中,他的原人似乎是个了不起的上仙呢。 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陆正平暗暗替那个化为枯骨的人哀叹,哀叹他选错了路。忽然体内传来一阵猛烈的震动,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他。陆正平身形一个不稳,差点从石壁上摔下,他感觉到不妙,他感觉到了本体的气息,但不待他查探,那股气息便立刻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呢?本体早已被禁锢起来了,难道有人将其取出来了!陆正平心绪不宁的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峡谷的尽头,已经有一个白衣男子迅速朝这边行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变故四起(上) 《男狐》第一百一十一章 季青早已发现立在石壁上的男子,其身形虽与人一般无二,却模糊不清,绝不是王母一行人中的任何一个。只是其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站在这里,难道是特地在等他?莫不是方信天派他来此的?心中暗暗为王母等人的处境担心了一把,季青在男子不远处停了下来。 待陆正平发现季青的存在时,他还没有完全从内心的震动中脱离,被困结界的这些年,他为了取出本体费劲了心思,最后却只能放弃。如今本体与他的感应骤然剧烈又迅速消失,说明一定有人将其取出来了。看了看眼前之人,陆正平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任何本体的气息,心中不禁吐出一口气,“你就是季青吧?” 在陆正平离开昆仑山顶之前,已经明确的知道季青等人的具体情况,自然不会认错。季青点点头,他自问从没见过此人,可此人却一眼将他认了出来,可见方信天已经进入昆仑山不假,至于他采用了什么手段就不得而知了。 陆正平没有从岩壁上下来,而是指了指身后的峡□□,“过了这个峡谷就是昆仑山顶了,你在此处等待同行之人,亦或是先行离去都可,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男子话中的意思很明确,他只是在此指路罢了,可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安插一个可有可无的岗哨,真的只是指路那么简单吗?季青站在原地没有动,“我会在此地等着,你大可现在告诉那人,尽快做好准备便是。” 陆正平见男子已经识破了自己来此的意图,脸上只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便大大方方从指尖弹出一缕黑气来。那黑气沿着峡谷的地面飞快溜走了,方向正是峡谷的另一头。陆正平被安排到此地,就是为了能够方便老者做些准备,而且老者身上似乎有不少秘密并不想被他知道,而他也懒得知道,他明白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的道理。 “看来来到此地的那群仙人已经遭遇不测了。”季青似是在问话,又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陆正平抬眼望了一下对面的男子,只见男子虽然气宇不凡,但不过是个普通道士打扮,身上也没有特别的法器,除了身上那股不容忽视的冷凛气质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到底是如何进入昆仑山结界的呢? “他们低估了锁天链的威力,自然吃了不小的亏。倒是你,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破开昆仑山结界的,难道你身上也有上古神仙的血脉?”陆正平说着,再度将季青打量了一番,一个上古神仙的血统倒确实有可能打开结界,这般想着,陆正平完全没有将强力破开结界这个可能放在心中,在他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季青通过男子的话,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想必王母一行人在受到锁天链的重创后,一定实力大损,如果他们藏身在结界中的某处还好,而他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形,便是他们已经被方信天控制起来了。这样想着,季青没有回答男子的问话,反而默默查探起体内的情况来,由于他已经将残刃滴血认主,本命神剑的炼化过程很顺利。从那残刃上传来的波动看,其绝对是上古时期少有的几件神器之一。 说起来,季青自从见到对面的男子时,便从其身上感到一股熟悉的波动,似曾相识却又让他拿捏不准,而其体内忙着吞噬残刃的本命神剑也隐隐有些反应,但不过一瞬间就立刻消失了。难道对面的男子身上也有什么上古神器? 陆正平虽然知道男子在打量自己,却不知道男子心中的想法,若是他知道季青的想法,一定会在心中大笑,他身上可没有什么神器,他本身就是神器的一部分。 两人均是一阵沉默,就在这略有些森冷的气氛中妖皇姗姗来迟,他运气不佳,被一个连环幻阵困住了,起先他并不知道那是阵中阵,被着实困了一阵子后才反应过来,最后脾气暴躁的男子不再考虑什么手法,直接强硬的毁了阵法破阵而出。看到季青已经到了,妖皇在其身旁站定,一边咒骂创建昆仑山结界的人人品恶劣,一边指着对面诡异的男子道,“他是谁?” 季青简短道,“哨兵。” 说完,他就起身朝峡谷中飞去,妖皇紧随其后,只是在经过男子身边时,妖皇不自觉的撇了男子一眼,器灵之躯?妖皇在看到男子的身形后,第一反应就是器灵,他已经活了尽万年了,自然比季青知道的更多,对于器灵凝成人形的事他听说过不少,但亲眼看到还是第一次。 两人并肩行在峡谷中,待身后的男子彻底消失在岩石之中,妖皇才开口道,“方才之人乃是器灵。” 季青微微一愣,“器灵之躯凝成人形?”这般问出口后,季青立刻明白过来,也就只有器灵凝成人形后才会模糊不定,若是其他存在是不会这样,只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凝聚出形体的器灵,其本体必定不简单罢。 妖皇打开腰间别着的折扇,冲季青挥了挥道,“本皇手中的流风扇已用本命丹火培育了上千年,却仍没有形成器灵,可见先前的男子本体必定是上古神器。只不过它被困在此处太久,没有任何灵力的补充,法力太过低微了。一旦他能得到机会到外面去,那造化可就非同小可了。” 季青被妖皇的话点醒,他心中微动,问到,“一旦以上古神器做本体,是否能很快培养出器灵来?” “那当然了,可是上古神器哪是那般好得的,”将手中的折扇插回腰间,妖皇道,“上古神器不但稀少,而且大多已经是有主之物,剩下的则失落在各种结界之中了,想要得到一个,非得要大造化不可。番来昆仑山,最大的上古神器自然是锁天链了。” 两人说话间,峡谷已经到了尽头,红褐色的岩石像是被人用刀劈砍开,在此处瞬间消失了,只余下一大块平整的空地。料谁都不会想到,高耸入云的昆仑山顶,从外面看来一片皑皑白雪般的山顶竟是一块空地。空地之上巨大的金色结界在旋转着,结界中两条如如长龙一般的银色锁链在盘旋游动,原来自从王母等人将锁天链从云中召唤下来后,它们便不曾回去了,一直在结界之中暴躁的徘徊着。 而结界的正下方,两只黑色的巨大蚕蛹悬挂在那里,季青见其中一个稍大一些,另一个则要小许多,毫无疑问,狐九命与南子木一定在小一些的蚕蛹中。妖皇在看到蚕蛹的下一刻,已经闪身出现在蚕蛹的一侧,而就在他要动手将那些碍眼的黑色魔气尽数毁去时,方信天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空间中。 “妖皇大人可要三思而后行啊,在你动手毁掉那些魔气之前,里面的人也许会变的与我一样,更或者会被这些真魔气的自爆,炸的粉身碎骨。这一切还都要看妖皇大人怎么选择了。” 妖皇早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而他之所以这般冒然出现在这些魔气结成的蚕蛹一侧,只是想看看其中到底存着什么样的蹊跷,现在看来,魔族的手段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将手缓缓收回,妖皇对着下方的某个地方道,“既然我们已经按照约定到这里了,你还不打算现身吗。有什么事情要求我们,最好快点说,我们急着离开呢。 下方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一个佝偻着背的男子从地下现出身形来,黑色的魔气包裹下,老者苍老的面容仿佛在蠕动一般,而方信天的声音,就是在这个陌生的面孔下传来的。季青在看到老者的时候立刻将其认出来了,此人名叫尚智尊者,与他升仙的时间相差无几,现在看来,眼前之人很可能升入仙界后不久,便被人李代桃僵了。 方信天拄着长棍的手犹如树皮一般干枯,而那双眼睛中透露出的神色,更是让人胆寒,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无波,“两位如约而至,在下也会信守承诺。只不过当初答你们要放的人中不包括那些,”说着,方信天指了指包裹着王母等人的蚕蛹,接着道,“而且,两位想要让他们毫发无损,还需帮我一个大忙才行。” 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妖皇道,“你这个忙怕是我们帮不起吧,你若是想打锁天链的主意,最好还是再修炼几年,免得拖上我们给你陪葬。” 季青约莫也猜出了方信天一定要让他们来此的目的,如果不是与锁天链有关,必定不用如此大费周折,而正如他所料,老者面不改色道,“妖皇大人果然慧眼如炬,在下此行的目的就是锁天链,而且这个忙,除了两位谁也帮不上。在下一直很想近距离目睹锁天链的风华,为了这个目的在下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两位不需太过担心,只要到时两位肯鼎力相助便可。” 方信天这般说,却丝毫没有给季青两人拒绝的机会,狐九命与南子木就在他手中,而王母等人此时也已经被困,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季青再度向半空中看去,只见那条银色的长龙时而变成数丈大小,时而变得如同手链一般,正自己玩的不亦乐乎。仔细看看,季青便发现,锁天链并不是单单飞来飞去而已,它正追逐着一团血红色的雾气,仿佛在玩一种你逃我追的游戏,明明能够将其立刻困住,却又在关键时刻将其放过。看到此景,季青越发觉得锁天链动不得,那东西似乎已经有了一定的灵智了。 方信天从上方收回视线,对两人道,“二位在此等一会儿吧,还有位朋友没到待他来了,我们再动手不迟。” 季青与妖皇听闻此言,彼此看了一眼,心中满是已经有了想法,那人该不会是师千墨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变故四起(中) 《男狐》第一百一十二章 两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出现在时,季青与妖皇都一言不发的盘坐在锁天链下方,他们一边恢复体内流逝的法力,一边关注着方信天的一举一动。在他们开来,方信天正着手布置一个阵盘,阵盘的大小和威能完全不成正比。从外形看来,这个阵盘只能近距离传送,但却蕴含着太大的威能。阵盘表明黑色的阴鱼与白色的阳鱼收尾相连,相互咬合着,竟是太极的图案。 师千墨面色阴沉的看着对面正在布置阵盘的男子,他能感觉到其身上的诡异之处,而他之所以到这里来,也多亏了后面那个器灵了。看来此番到昆仑山来,还是中了方信天的计谋,他知道的上古秘事竟会比他还多。 “你让我到这里来,答应给我的东西可以拿出来了吧。”师千墨头一次不想绕弯子,直接对男子出声说道。他声音中夹杂的怒气和不耐烦实在太过明显,不由得让站在他身旁的师千百心中一个哆嗦,他们原本在结界中四处寻找着父皇遗留下的东西,却被忽然出现的自称“陆正平”的男子打断了,他告诉两人想要得到东西,就到昆仑山顶去。师千墨起先是不相信的,直到男子出了半块玉佩的事,他才意识到个中内情或许还有其他人知道,于是才出现在了这里。 方信天手中的动作不停,一边有条不紊的布置着灵石,一边道,“总殿阎王怎么这般着急啊。在下只是告诉你,来昆仑山顶才能找到你父皇遗留下来的东西,可我并没有说过,那东西我会帮你拿到。若是你想得到你父皇在这世间仅存的东西,那我们就需要通力合作才是了。” 说这话的时候,方信天手中的最后一块灵石落下,整个阵盘散发出一道莹亮的光芒,已经是成了。方信天看着这个法阵,口中发出一阵狂乱的笑声,那声音响彻云霄,让结界中畅游着的锁天链都停了下来。师千墨看着半空中的锁天链,感觉到心口处微微发烫,那块残缺的玉佩终于有了反应,而站在他身侧的师千百也从怀中掏出一颗绿色的珠子来,那竹子的光线映射出来,射向半空。 “哥哥,父皇的东西在结界里。” 师千墨心更沉了下去,果然父皇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得到的,恐怕不止是在结界中,更加会具体到锁天链身上吧,“怎么通力合作?”师千墨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他本不想卷进这件事,但此时想要置身事外已经根本不可能了。 “总殿阎王果然心智玲珑,这么快就明白了在下的意思,如此甚好。在下意在锁天链,但此物并非池中之物,想要将其制服需要的不仅仅是法力,更得是技巧,在下自认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才找几位相助,事成之后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如何?”方信天从空中落下,说出不容商量的话来。 妖皇早已受不了他那副虚伪的嘴脸,直接道,“怎么安排的说来就是,不必绕来绕去,你的嘴脸倒与你这副皮囊一般,虚与委蛇。” “妖皇大人过奖了,”方信天那张干瘪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那笑不禁让几人都感到一阵恶寒,但方信天似乎毫不介意,他还需要这副皮囊,现在还不是将其取下的时候,指了指上方并不算明亮的云层,方信天道,“王母娘娘也是等到正午十分才动手的,不如我们效仿一番吧。” 师千墨知道那人的意思,没有言语,而是直接带着师千百坐到了季青等人身旁,他本想与季青暗中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但他发现季青从他出现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似是正打坐到关键时刻,如此,师千墨就暂且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季青虽没有睁开眼睛,但外界的情况都了然于心,此时他的本命神剑正炼化到了关键时刻,外界的情形他实在没有办法分心。在季青的灵海中,一柄透明的长剑正伸缩不定的吞吐着光芒,整个灵海被这光芒映照的时明时暗,而灵海中的灵力正以飞快的速度被吸收,紧接着又吐出,这样的情形反复的进行着,直到速度越来越快,整个灵海中的法力以神剑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此时季青的本命神剑已经将那柄上古神剑炼化了,但上古神剑的威能到底太过强大了,季青的本命神剑根本无法消化,险些因为无法承受而爆裂开来。炼化完成的瞬间,季青本是在打坐的,在感觉到体内的波动后,季青面上没有表现,内心却立刻运转法诀起来,他本没有什么适合的法诀,但在炼化上古神剑后,他的意识中自动出现了一套完整的法诀,法诀名为“无为剑法”,共十二层,值此紧要关头他没有过多考虑,而是直接将法诀运转起来,由此才出现了灵海中那奇妙的一幕。 灵海中的漩涡越来越大,季青额角的汗滴涔涔落下,周身白色的道袍也开始浮动起来。妖皇与师千墨怎会看不出,季青此时像是在突破关口,此时法力的外泄已经说明了一切。不约而同向旁边退去,妖皇道,“这小子造化不小,不知道又在修炼什么了。” 师千墨眼睛没有离开季青的身体,他看着下方男子不断翻飞的道袍,有些不确定道“我看他法力外泄散发出的威压,似乎不是功力练到了瓶颈,而似乎是本命法宝在渡劫。他才修炼了多久,本命法宝便要渡劫实在是机缘不小啊。” 话音刚落,季青头顶处光华一闪,一个巨大的长剑的虚影出现在半空中,这柄神剑只有散发光华的边缘出现在众人眼中,其他部分都呈现出透明色。这柄剑于其他人而言都太过熟悉了,正是季青的本命神剑不假,但其此时已经要彻底变化了。 只见风开始在长剑周围聚集,似乎在将其打磨干净一般,随着红褐色的风的不断吹拂,原本透明的长剑开始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模样。透明的剑身开始出现斑驳的色泽,剑柄处古老的痕迹开始缓缓浮现在众人眼前,“祭天灭灵”四个大字清晰可见,而剑端处却仿佛缺了一块是的,伸缩着。 早已偷偷潜伏回昆仑山顶的陆正平,此时早已震惊了,他万万想不到,他寻找了多年的,用尽了各种手段都没有得到的本体,此时已经落在了别人手中。看着半空中已经被完全炼化的本体,陆正平早已没有了肖想,他只想尽快逃离此处。 可是他在本体的威亚之下怎么可能有逃走的机会呢,清脆的鸣叫从空中的虚影中传出,陆正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他想要控制自己做出什么举动来,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从地下飘起,向着半空飞去。他脸上的表情是如此恐惧,以至于他那本就模糊不清的面容更加虚幻了。 他想向方信天求救,但他说不出任何话来,面对越发清晰的本体,他能够感觉到内心深处传来的本能的屈服,可即便如此,自他在从本体上脱落到现在,已经过了数万年,他已经是一个新的个体,他不愿意再度变成可悲的一部分! 内心不断咆哮着,陆正平抱怨着一切是如此的不公平,直到他再也不能维持人形,蜷缩回那个渺小的断裂的剑端时,他才开始求饶,他只求能够保存自己的意识,可是谁会听他的哀求呢。巨大的吸力从对面传来,伴随着陆正平的最后一声哀嚎,空中的剑影终于完整了,剑端缓缓浮现,一柄威严无匹,涤荡一切的剑影出现在半空中。 风开始消散了,云层降落下来,阵阵惊雷从云中滚落,直直朝季青的头顶辟去,即便此时渡劫的是神器,雷劫的对象却从来离不开神器的主人,带着紫色的光球滚滚落下,几乎将季青的身影淹没在其中。即便站在较远的地方,妖皇也能够感觉到此次雷劫的威亚之强大,他看着半空丝毫没有消散的,反而越来越清晰的剑影道,“看来此次来昆仑山,季青又捡到什么便宜了。” 师千墨没有言语,他从剑柄上的“祭天灭灵”四个字明白了什么,他能清晰回忆起,当初他在其父皇的记录中,读到过这把剑的讯息,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柄剑就是当初三界之中威能最大的“灭灵剑”,此剑是作为三皇之一的颐皇的法宝,在当时乃是叱咤风云的神器,只是三皇在那次封印锁天链时陨落,而灭灵剑也从此踪迹全无,如此看来,它一直被困在昆仑山的结界中。 雷云终于消散离去,半空中把柄巨剑的虚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这柄剑既不同于季青原本的本命神剑,也不同于原本的灭灵剑,是一柄完全不同的剑。只见其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紧接着便消失了,下一刻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速度之快令人惊异。 方信天自季青渡劫以来,就一直在原地注视着失态的发展,他自然愿意看到季青实力大增,这样在夺取锁天链时,他就多一分把握,但与此同时他也忌惮着季青,如果他的实力超出他能掌控范围,那也是个大麻烦。方才把柄剑的速度太快,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长剑具有撕裂虚空的本领。眼睛眯了眯,方信天道,“马上就到正午了,在下得跟各位嘱托些事情,希望各位能够全力配合,因为这可是合则两利的好事。” 他没有将季青渡劫的事挂在嘴上,却直接这般说道,因为他知道,此时不论季青如何,都已经掌控在他的手心。况且,他之所以不给季青喘息的机会,就是为了限制他的实力,如果一旦锁天链夺取成功,季青将会是最大的障碍。 季青此时已经将被雷劫劈的破烂不堪的道袍换下,换上了一身新的道袍,他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是从原地站起,与妖皇等人在方信天周围聚集起来,他也想知道方信天是如何计划的,想要夺取锁天链不但是三界的大事,更关乎狐九命的性命,两者他都不能轻易置之度外。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变故四起(下) 冥海。两道相似的身影从云雾中破空而来,身穿青色上衣的男子像是迷路一般,神色恍惚的跟在黑衣男子身后,流风吹过,男子黑色的衣袍里露出血红色的内衬,显得十分诡异。黑衣男子胸前的衣襟上绣满了暗红色的龙纹,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男子身上的龙纹与青衣男子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换了颜色罢了。 “我还是喜欢你穿这件衣服,这是你坐上那个位置以前,最常穿的衣服。”莫风并没有看身旁的男子,只是仿佛回忆一般低声说着。他知道身旁的男子一定不会回答他,但他还是这般说着,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舍不得放开,就像牵着他的手,那温热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 玉帝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幻着,他没能拒绝他,反而顺从自己的内心,在三界如此危急之时仍做了那样的事,他心有愧疚,但他似乎并不后悔。他对不起天下苍生,但此次他似乎第一次对的起他了,他一直都是选择他的,只是时间从来不对。 其实莫风此番从冥海出来,在看到玉帝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所有的怨恨都已经消失不见。尽管他也曾来冥海看他,但他从未触碰到他,就只是那样远远的说说话。而在那天再度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看着他被世间沧桑改变的更加忧伤的眼神,莫风忽然明白自己从一开始恨的就不是他,而是这个孕育大千生命的世界,是它将他们阻隔千里,是它让玉帝怀着对他的爱远离他。可是,这次重获自由,他愿意用一切拯救这个他恨的,眼前的男子爱的三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必对任何人有愧,这事是我逼迫你的。”莫风攥紧了手中那双与他的手掌一般大小的手,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这般说着,“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替你做到,只要你喜欢。” 男子平静的说出这些话,玉帝却觉得不甘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有不甘,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任何人,不能强迫我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也一样。”直到现在,他不愿意再否定自己的感情,只是他还没有决定该如何面对。 “真想不到,堂堂玉皇大帝会说出这样的话,”莫风笑得邪魅,黑色的眼球被血红的颜色覆盖,他那一只眼睛呈现黑色,而另一只眼睛却呈现血红色的样子,让玉帝有些担心,但男子紧接着平静的开口,“这一次,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因为我也得到了。” 被男子强健的双臂搂紧,玉帝没有挣扎,任凭男子带着他飞出了冥海,朝某个方向行去。他方才似乎听见男子说要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脸上挂起一抹苦笑,他一直以来未曾得到的,就是他了,原本他是他的一部分呢,可是在万年以前就再也不是了。 魔气泄露的经过没有人比莫风更清楚,但内中有什么隐情,是否有什么人逃了出来,他就不甚清楚了。作为三界之中的另一个仙魔体,他在魔气中浸染了这么多年,对于魔气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现在正朝着某处真魔气的所在地前行,而莫风之所以选择那处,是因为他感觉到那股真魔气中似乎夹杂了其他东西,他以为会是在冥海中遇到的那个小道士。 玉帝自然不知道男子心中所想,只是任凭他带他来到了夏都上空。从上面向下望去,原本繁华的都城此时寂静无声,即便此时乃是白日,街上却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破损的灯笼在风中滚过,街道上已经蒙了尘,车水马龙的景象如同昨日黄花,只剩下大片荒凉。 这是怎么了?玉帝没有问出声,却已经感应到城中早已没有了帝王的气息,就连普通凡人的气息也没有了。夏都的结界仍在,只是成了一个空壳,一个扎眼的石台在空中转到着,上面传来的浓浓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隐约中似乎有人影在其中晃动。 莫风直接破开结界,带着怀中的男子来到半空中的石台上方,石台原本呈现宫殿的虚影,现在没了力量的支持便现出原形来,无数凡人的骸骨在石台上挪动着,一缕缕黑气在骸骨的上方飘动,放佛控制着那些早已没有生机的怪物。莫风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他所感应到的真魔气的气息,并不是来自于他们,而是来自这个血祭的石台的一角。 挥手将下方散落的魔气尽数收起,巨大的黑云如同一条长长的瀑布,从下方飞起,尽数灌入男子的袖管之中。而那些失去了魔气支撑的骸骨,则大片大片的倒在地上,瞬间分崩离析,玉帝虽早已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但心中仍有不忍。他从怀中取出破日神镜,镜中折射出白色的光来,照射在下方大片的骸骨上,将其中被染上黑色的骸骨尽数洗净,让其变为了本来面目。如此这般他们才能再度投胎,前往往生极乐。 没有制止玉帝的动作,莫风只是站在一旁等着男子将一切做完,才对他道,“那边似乎还有仙界之人被困,如果再不过去,恐怕就快要撑不住了。” 由于在发现这个祭台时,祭台上满是魔气,以至于玉帝根本没有辨别出魔气的不同,此时经过莫风的提醒,他发现在祭台的中心处,一股强大不安的气息正蠢蠢欲动,那是真魔气的气息。两人一同来到祭台的中心处,一路上弯曲的沟壑中,鲜红的血液在流淌,生机在流淌之中流逝,转化成祭台运转的动力。祭台的中心有一团黑亮的东西在不断蠕动,其体积不过鸡蛋大小,但散发出的气息却不容置疑。 莫风早已熟悉这股气息,他将玉帝护在身后,单手朝半空抓去。对于一个真仙来说,任何魔气都是致命的□□,他可不希望玉帝被眼前这个狡猾的东西所伤。巨大的手掌在空中浮现,而下方的魔气只是晃了晃,丝毫没有要反抗或逃走的意思,他能够感觉到莫风身上的气息,那是与他一样的气息,甚至蕴含着更强大的力量。 这团魔气明显还没有足够的灵性,直到空中那双大手将他握在手中,要将他从祭台上拔出时,它才想到要挣扎,但那时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爆裂声传来,那团黑亮的魔气终于在压倒性的力量下碎裂,化成无数股魔气朝四处逃去。可是莫风根本不会给它机会,血红色的眼睛中闪过狠厉的光芒,莫风口中发出一声长啸,那声音似乎有极强的穿透力,让那些意图逃窜的魔气尽数化为乌有。 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在魔气消失殆尽后,玉帝在祭台中央发现一个空洞。空洞周围有大量的空间波动,任何事物在接近这个空洞时,都会扭曲破碎。莫风看着这个空洞,若有所思道,“这似乎是魔界特有的幻界,只有真魔气才能孕育出这样的空间,这其中玄妙无比,比之仙界的幻阵还要强上几分,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里面被困着两个奄奄一息的仙人。” 玉帝想起许久未归的太白金星,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太白金星的本命神灯没有熄灭,但却一直无法搜索到他的踪迹了,原来他被困在魔界的幻界中了。“既然如此,怎样才能将他们救出来,像破除幻阵一般直接毁掉这个幻界如何?”玉帝虽也是经历过上古大战之人,但到底因为身份的原因,没有真正参与过那场盛况空前的战争,对于魔界的了解,他并不强于莫风。 莫风摇摇头,“这个幻界若是从外部毁去,那被困在其中的人必死无疑。想要救出他们,必须由我去,而你在此处等着便是,若是有什么变故,你一定要尽快离开这个祭台。”莫风对于幻界的了解甚于仙界的任何人,他知道一旦真魔气被毁去,必须在一刻钟内救出幻界中被困之人,而且从真魔气被毁去的那刻开始,幻界一定已经开始崩塌了。这样的事情只能由他来做,因此不待玉帝说出什么话来,莫风已经消失在了幻界之中。 剧烈的空间波动从那个狭小的洞中传来,玉帝已经能够从其中感觉到毁灭的气息,这个幻界已经不稳固了!挥手摆出四个玉质的石兽,玉帝将其放在幻界的四角,意图用稳固阵法延缓其崩溃的速度,但似乎并没有任何效果,幻界周围的空间扭曲的更加严重了,大量波动从其中迸发出来,任何被波及的事物都在瞬间消失了,似乎被吸入了与幻界相通发另一个地方。 玉帝不得不朝后方退了退,到现在他都相信,莫风一定会在幻界崩溃之前出现,可是眼看着那处的空间暴动越来越频繁,他心中的担忧加剧了数倍,那人不会被困在其中了吧! 黑色的雾气裹挟着几个身影出现的同时,轰鸣声夹杂着空间碎片飞溅而出,脚下巨大的祭台因为幻界的毁灭而崩塌。白骨随着石块塌陷下去,露出已经被掏空的地下世界。如同迷宫一般的结构让玉帝震惊,伴随着烟尘升起来的还有阵阵腐臭的味道。 莫风堪堪在空间崩塌之前将太白金星两人找到,爆裂之中,他用魔气遮掩身体,最终在虚空弥合前逃离。只是在混乱中,他的一只手臂被搅碎,消散在空间波动中了。 月老在被困住的日子中一直在寻找阵眼,也正是因为他从幻界的边缘一路寻到中心,才能让莫风尽快将他们找到。太白金星的身体早已被魔气侵蚀,月老虽然用丹药暂时护住他的仙骨,但到底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正当月老无法可施的时候,整个空间都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切都开始变幻,原本没有的东西忽然出现在空间中,也有什么被瞬间搅碎。 月老能够感觉到整个空间的不稳定,但他没有找到阵眼,无计可施。直到莫风忽然出现在半空中时,月老在一瞬间将其看成了玉帝,但下一刻他还是看出了他与玉帝的不同。男子额间的晶石是黑色的,而且其身上的波动十分复杂,不仅仅是仙气更有魔气。他看到男子在看到他们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紧接着男子便不由分说将他们裹挟起来。一阵混乱之后,再度出现已经是幻界之外了。 月老看着对面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脑中一阵混乱,但还是冲身着黑衣的男子道,“多谢相救,”说完,他又转向那个熟悉的人道,“小仙拜见玉帝,此番被困实在有愧玉帝重托,还望玉帝海涵。” “太白金星入了魔?”玉帝一眼便看出了男子怀中之人有些不对劲,黑色的魔气在其眼窝周围聚集,明显被魔气侵染已深。 “太白金星在夏都遇上了劲敌,被后羿之箭所伤同时,被真魔气侵入了身体,不知玉帝可有办法相救?”月老在不得已将人从地上救起后,只能简单处理了其肩膀的伤口,对于驱逐魔气他丝毫没有办法,此时只能寄希望于玉帝,还有其身旁的男子。月老心中很想知道此人的来历,但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他此时全心全意都在怀中的男子身上。 玉帝手中的破日神镜虽有驱逐魔气的作用,但到底不能根除魔气,想到这里,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男子,却忽然发现男子少了一只臂膀,“莫风,这是怎么回事?” 男子像是后知后觉一般,看了一眼自己失去的臂膀,他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双眼却同时变成了血红色。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其空荡荡的身侧出现大团黑气,紧接着一只完好如初的胳膊便出现了。活动了一下双臂,莫风笑道,“有了这副身体,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不必担心。” 紧接着,男子让月老将怀中人放开,他以掌心对准男子丹田,五指一曲便从中拉出数道黑色的魔气来,那些魔气纠缠着金色的仙气,紧紧不放,但在遇到莫风的手掌时,却迅速松开来。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莫风脸色微白,显然驱除魔气之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将掌中扭曲不定的魔气尽数捏碎,对月老道,“此事急不得,接下来的几天你们还是跟着我们吧,接下来我们要去昆仑山一趟,你们也一同前往吧。” 玉帝显然没想到男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有些错愕的看着男子,男子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又变回了一黑一红两色,此时正面色平静的回望着他,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想的一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取锁天链(上) 太白金星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莫风带着,从祖洲到了天南。天南距离昆仑山不过半日的距离,他们便找了处静谧的地方停下来休息,说起来他们并不需要休息,但莫风执意要在此停留,玉帝没有任何要发表意见的意思,月老更不会说什么,只要莫风能一直为太白金星驱除体内的魔气,他愿意做任何事,况且他们此行是要前往昆仑山,他不能置身事外。 因此,太白金星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莫风,模糊的视线中,男子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眉间黑色的晶石格外璀璨,而最让太白金星愕然的是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在意识还没彻底清醒以前,他觉得眼前之人是玉帝,是走火入魔的玉帝。顾不上丹田处传来的阵阵剧痛,太白金星伸出手,搭在“玉帝”朝他伸出的手上,虚弱道,“玉帝……你走火入魔了,快,快让佛祖来。” 回应他的是一记手刀,月老把他那只碍眼的手拉回来,放在身侧,另一只手把男子瘫软的身子扶正,方便莫风为其驱逐体内的魔气。虽然莫风每次只能拉出丝丝缕缕的魔气,但已经足够让太白金星黑色的眼圈恢复正常,而且从其这么快就能恢复意识来看,他体内的魔气已经减少许多了。 莫风缓缓收回手,对一旁面不改色将伤员仍在一旁的月老道,“他既然已经恢复意识,待下一次醒来时将这本法诀拿给他看,无需太多时日,便能彻底消除体内的魔气。”说着,莫风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古籍来,放在月老手中。 月老称谢后,便将书揣进了怀中,“我们还要在此处停留多久,昆仑山上的事态是否严峻了?”从幻界中出来后,月老已经从玉帝口中得知了不少事情,其中便包括王母亲自带着几位上仙前往昆仑山之事,虽然月老很少参与天庭大事,乃是个散仙,此时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问出这样的话来。 莫风看向半空,那里空无一物,“我们就从这里去昆仑山。” “从这里?”月老也是看向半空,蔚蓝色的天空下,一缕云彩都没有,寂静的天空澄净的仿佛要到映出天空之下的一切。 “难道是上古时期留下的通道?”玉帝有些诧异,他没想到上古时候的通道竟然会开在昆仑山结界中,他所知道的所有通道,都仅限于在天庭与凡间来回罢了。 莫风点点头,“此处有通道,直通昆仑山腹地,从这里出发我们可以节省不少时间。我能够感觉到,除了被魔化的凡人与妖精,三界之中已经没有多少魔气了。” “没有多少魔气了?这怎么可能,整个冥海中封印的真魔气都不在了,他们不在三界会在哪里?”玉帝不明白。 莫风指指头顶,眼睛中透露出的神色有些虚幻,他虽然在用眼睛看着那片虚空,却放佛看到了虚空之后的东西,“我所说的没有多少,并不是说他们消失了,而是说他们都被人聚集到一处去了。而那个地方就是你我要去的地方。” 似乎明白了莫风的话,月老少有的皱了下眉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快些从通道进入昆仑山吧,王母娘娘早已进入昆仑山,但到现在都没有响动,想必遇上了麻烦。”月老很明白三界若是出现任何的变故,作为其中一员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是足够安全的,包括那个还没有彻底清醒的男子。 可是接下来莫风的话让月老有些郁闷了,他听见男子道,“你不能去。这里还有人需要照顾不说,你留在这里还有另一个原因。一旦锁天链被取出,昆仑山结界会自动封闭所有通道,即便有王母的血脉也不能打开结界,到时候大家只能通过通道离开昆仑山,而这里就成了进出昆仑山的唯一途径,若是到时候出来的不是仙界之人,你知道怎么做。” 男子的声音如玉帝一般无二,但其中透露出的意思却直白冷酷,与玉帝那有些优柔寡断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直到现在月老才能真正看出两人是完全不同的个体,可他不想草率的询问,或许这又是仙界中的一桩秘事吧。 莫风回过头来,示意玉帝站在他身侧,紧接着丝毫没有听取月老意见的叮嘱道,“待通道再次开启时,无论出来的是谁,都要盘问一番。到那个时候,即便是再厉害的魔物,经历一场大战都不会存有太多实力,你一定要尽力而为。” 月老慎重的点头,他明白即便此次不能进入昆仑山,他在这场锁天链的争夺中,仍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容不得丝毫松懈。而且待在这里,他也可以更好的照顾太白金星,让他不受到任何危险。 见男子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莫风与身旁的男子一起向半空升去。在到达一定的高度后,莫风停了下来。他的双眼再度变成血红色,玉帝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又在动用体内的魔气了。一双黑白相间的大手随着莫风的动作出现在半空,那双手不过翻转了几下,风云立刻出现,并遮天蔽日般聚集起来,原本蔚蓝的天空早已没了踪影,月老清楚自己离那诡谲的天空很远,但仍感觉到了空间的混乱,就连睡梦中的太白金星也不安的哼唧了一声。 一道惊雷从半空响起,紧接着紫色的电光便出现了,在贯穿整个云层之后,直直从空中落下,劈上地面。闪电所落之处,立刻出现一个焦黑的大坑,白烟夹杂着热度从坑中升起,四处皆是一片狼藉。紧接着一道接一道的雷电落了下来,月老开始躲闪,因为不断有雷电从空中朝他们两人劈下。 莫风一直在看着半空中某处,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忽然雷电所过之处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空洞。空洞所在的地方,雷电放佛被吸收了一般,瞬间消失了。就是那里!莫风立刻闪身朝那处飞去,他知道这个空洞会在空中不断游移,如果不能在消失之前进入,便只能等待下一次出现了。索性的是,莫风在其消失之前堪堪赶到,并顺利的消失在了半空中。 随着两人的消失,空中积累的云层不再聚集,开始呈现消散的趋势,但由于此前里面已经累积了太多雷电,此时云层的力量即将消失,大片雷电便如同落雨一般同时劈了下来,月老大惊,先前可没有说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啊! 值此危机时刻,太白金星醒了过来,他来不及摸自己阵阵作痛的脖颈,便看到了满目亮紫色的惊雷,正朝他脑袋劈来,“这是怎么了!”他的话语被轰鸣的雷声掩盖,大片水汽被雷火的热度灼烧,从地面上蒸热起来,形成大片雾气。太白金星被火光耀花了眼睛,忍不住闭了闭,等他再度睁开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一片翠绿的树林间了。 鼻尖传来阵阵焦糊的味道,太白金星望向身旁,衣服被火烧的几乎不剩下什么,差点被点着的男子道,“你怎么来了?玉帝呢?这是哪里啊……”太白金星的记忆还停留在夏都,虽然他记得仿佛看到了玉帝的脸,但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离开夏都的,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月老明显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一本古书,放到太白金星怀中道,“这本书有助于你驱除体内的魔气,好好看看,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月老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清洗一下身上焦黑的痕迹,他很怕方才那汹涌的火光烧焦他满头漂亮的小辫子。 看着怀中颇具年带感的法诀,太白金星道,“你就不能先给我讲讲吗?我肩膀上的伤是怎么好的?我的后羿之箭呢,没捡回来吗?” 回应他的是男子略带调侃的声音,“想现在知道,就陪我洗澡。” 太白金星悻悻的坐回原地,装模作样的翻开手中的法诀来,直到他听见男子纵身离去的声音,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在隐约的记忆中,他似乎多次模模糊糊看到了月老的脸,他觉得一定是他一直照顾着他,但他不想承认。 昆仑山结界内,一处平静的湖水颤了颤,紧接着整个湖面仿佛投了什么重物,开始荡漾开来,一圈圈涟漪从湖中心扩散开,一直传达到岸边,再折返。这样的景象没有持续多久,整个湖面便成开始塌陷,震动的源头出现了巨大的漩涡,将那些带着腐蚀性的,粘之即溺的湖水尽数摔到了湖岸两旁,露出湖底下□□的淤泥。 因为腐蚀了过多红褐色的岩石,湖底的淤泥呈现出暗红色,忽然暗红色的淤泥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空洞,空洞出现的瞬间,整个空间皆是弯曲了一下。紧接着一道紫黑色的惊雷从地下劈出,直接划破半个天际,在湖水漫延回来之前,两道身影也追着那雷电飞到了半空,正是从通道中进入结界的莫风和玉帝两人。 昆仑山虽是重地,但两人都来过数次,对于这里的结界幻境都熟悉的很,在认清方向后,两人立刻朝某个方向飞去。玉帝行在男子身侧,他原以为莫风无论如何也不会插手锁天链之事的,可是现在他却似乎比他更将此事放在心上。虽然玉帝心中很高兴,莫风能放下心中的成见,不再对三界怀有敌意,但此行他却有些不安,冥冥之中,他竟不希望莫风来昆仑山。 风吹过身侧,玉帝看到男子的发丝被吹动,在风中不断飘动,“为什么要来昆仑山?”玉帝终于问出口。 莫风没有转头,“你希望做到的,我都愿意去做。”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取锁天链(中) 身穿白色道袍的男子一点点朝半空飞去,他在金色的结界前停住,将手中黑白相间的阵盘放在了半空中。虽然没有了男子的支持,那只不大不小的阵盘却仍在半空中停止了,黑白交杂的光从阵盘上缓缓射出,让下方的众人都紧张的看着。 方信天此时也佝偻着背,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从那副尚智尊者的皮囊下,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半空中的男子。只要季青通过阵盘传送到结界中,他就会采取行动,他们已经约好了。 身在半空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季青。而他此时放在半空中的东西,正是方信天给他的,那只阵盘的作用正如季青所想的那般,是用来穿越眼前的结界的。日头已经升到不能再高的地方了,头顶的云层因为外界阳光的照射,变得银闪闪的。 男子手中打出一道法诀,将眼前的阵盘激发,黑白的光乍然亮起之后,半空中的人影就立刻消失,出现在了结界的另一侧。季青在传送到结界中的瞬间,已经将手中的长剑取出,握在了手上,在结界中他不能有丝毫松懈,丝毫隐藏,即便他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也不一定可以获得一线生机。 果然,在男子出现的下一刻,在云层中翻来覆去、畅快傲游的银色锁链,立刻探出头来,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结界。那是生命的气息,它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自从被王母等人从云中吸引下来,锁天链原本的方位已经改变,不再吸收外界的生机了,与此同时,其身上暴虐的气息也越来越重。因此,季青方一出现,它便立刻朝此处飞了过来。 由于银色的长蛇速度极快,季青几乎刚刚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长剑,下一刻就已经被狠狠一击,如同没有知觉的木偶一般飞了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季青余光中已经感觉到那道银色的身影了,心中暗道不好,季青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匣子,迅速抛了出去。 锁天链的灵智本就较低,立刻被那只黑色的匣子吸引,它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气息,与它吸取的东西不尽相同,但也颇为诱人,更重要的是,它能感觉到此物传出的感觉与它本身是那么像,以至于它以为那是它的同伴。 试探性的甩出尾巴将面前的黑色匣子敲碎,锁天链在匣子的近前盘桓着,它在等待,等待盒子中的东西出来。 黑色的匣子自然承受不住锁天链看似轻柔的一击,在迅速飞出的同时,彻底粉碎。一道黑色的魔气从其中扩散出来,并凝聚成一个女子的样子。女子方一出来,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被如此粗暴的请出匣子她还是第一次。 白梦在进入青石兽后不久,就被装入了这只匣子里,待了这么多时日,又看不到龙彦让她很气愤。虽说当初离开冥海是很容易,那也并不意味着任何事她都要听别人的摆布,她在匣子中时,一直想着出来后一定要找到龙彦,与方信天理论一番。他不过是个小小龙珠罢了,此时竟摆起架子,当起他们龙族的主人来了。只是当白梦出现后,她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金色的布满符文的结界在空中旋转着,有些昏暗的环境中遍布森然的毁灭之气,任何生机都没有,也没有一丝一毫空气的流动。白梦心中有些紧张了,她环顾四处,在不远处看到了一根长长的银色锁链,而在她身后不远处则站着个熟悉的男子,男子脸上的表情淡漠,但又带着谨慎。 即便再迟钝,白梦也感觉到氛围的诡异了,她毫不犹豫朝季青的方向飞奔而去,她知道那条不详的锁链绝对不是她能接近的。可是还没跑出几步,白梦便觉得胸口一紧,气流从她的胸膛贯穿过去,夹带着些许魔气,远远的飞向另一边。 白梦看着那条银色锁链裹挟着她身体的一部分飞远了,那东西从她胸口穿出,飞到不远处缓缓盘旋着。白梦的脸色骤然苍白,她的身体动不了,恐惧让她不敢迈开腿,而胸口处的重创让她摇摇欲坠。紧接着那属于死亡的锁链在此朝她扑来,她挣扎着想要逃开,最终被一次次贯穿身体,直到眼前的一切彻底消失不见。 这一切发生时,季青就站在不远处,他眼看着白梦的身体渐渐消失,而那条吞天灭地的锁链则带上了一点黑色。它似乎沉浸在这陌生的气味中无法自拔,不断在空中盘旋着,回味着,直到它意识到,一旁那个陌生的男子身上可能还有这样的美味。于是它开始缓缓靠近季青,它很得意自己的速度,它知道眼前的道士摆脱不了它,而季青本身也没打算再动。 锁天链将自己的身体彻底舒展开来,它环绕着季青的身体,一点点缩小,它能感受到男子身上传来的气息,强大却混乱,无比诱人。肃杀的气息瞬间将季青包围,他知道方信天已经准备好了,他只需要静静等待。 果然,在银色的长蛇即将把季青一圈圈缠绕起来的时候,结界之外传来一阵猛烈的颤动。那颤动实在不能让人忽视,以至于锁天链那翘起的、即将穿透季青胸膛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银色的长链一端像有感应一般扭了过去,直直看向结界下方。 黑色的魔气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已经弥漫了整个空间,以方信天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柱,光柱直达结界的下方,撼动了结界的稳定。季青此时也向下看去,只见方信天原本躲藏身体的皮囊已经化成了碎片,露出其本来面目,那清冷的目光,配上其似笑非笑的表情、纷乱的头发,着实一副魔头的样子。 原来方信天之所以隐藏着自己的身体,一来是为了躲避昆仑山内对于魔气的压制,二来则是为了将尚智尊者的身体作为容器,储存大量真魔气,而通过龙七的布置,几乎整个三界的魔气,都积聚在这一副小小的躯体中了。此时,时机一到,方信天立刻自爆这具失去利用价值的躯体,露出本体来。 黑色的魔气充斥着丑恶、贪婪、堕落,在与结界接触的地方,呈现出黑色的魔斑来。原本囚禁锁天链的结界此时□□不暇,它无法兼顾突然出现的魔气,和在结界之中蓄势待发的锁天链。大量魔斑扩散开来,结界之上金色的符文转动的越来越慢,几乎要停滞下来,锁天链此时已经从季青身旁游移开来,它贪婪的呼吸着结界上诱人的味道,长而灵动的身躯迅速移动着,直直扑到结界上。 轰然巨响传来,季青极力避开气浪的冲击,却还是被推出去数百米,他离阵盘的距离更远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季青纵身朝锁天链的方向飞去,因为锁天链所在的方位刚好在在阵盘附近,如果不抓住时机逃出去,锁天链一定会因为一时无法摆脱结界的控制,先盯上他的。 果然,在季青还没有靠的足够近时,锁天链已经失去了耐心,尽管它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击了数十次,但也不过将那金色的壁垒撞出一个巨大的凸起罢了,它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却感觉到身后的猎物在快速的移动着。银色的链身闪过一阵光华,它已经回过头来,看向了季青。即便锁天链并没有眼睛,它的动作却仍让季青心中一紧,此时季青距离阵盘不过几步之遥了。 季青很清楚,如果此时停下来等待他的只有死,而如果他选择拼一拼,还是有几分把握能够逃出的。心念急转直下,季青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加快速度朝锁天链的方向行去。与此相对的,对面某处一道银光闪过,锁天链也行动了,它想象着刺穿对面鲜活的生命,从中掏出吸引它的一切的感觉。身体更快的向对面滑动着,它伸出一端紧紧抓住了男子的手臂,冰冷的锁链刺穿男子温热的躯体,紧接着将其缠绕起来,银色的链条盘桓而上,几乎要扼住男子的脖颈,可就在那一刹那,男子的身躯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根化为血雾的断臂。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锁天链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的猎物逃走了,它不过才享受到其诱人身躯中的一点点罢了。将空中的血雾吸收的一干二净,锁天链的身躯瞬间变得巨大,两端长长的链条由椭圆变得尖锐无比,直直朝结界扑来。很显然它再也受不了这样被戏耍了,它要出去,将外面的所有人都吸个干净! 黑色的雾气中,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后,紧接着消失无踪。在男子出现的刹那,那个黑白相间的传送法阵便化为无数齑粉,消失了。出现在红褐色的岩石上,季青几乎有一半的躯体消失不见了,若不是他及时自爆,一定会被锁天链死死缠住、吸的一干二净。黑色的魔气自动环绕在季青周围,将他的身体尽数掩埋起来。方信天看到这一幕并没有任何动作,他早已知道了男子的特殊身份,而方才发生的一切,无不验证了主人的想法,选择他做诱饵果然没错。 妖皇虽然早已猜到季青身体的与众不同,此时看到被魔气完全围绕起来的季青,他心中才彻底确认,眼前的男子已经是上古时罕有的仙魔体了。不远处的师千墨也是默默看着这一幕,眼中闪现着莫名的光亮。只见黑色魔气正缓缓消失,与之相应的,季青已经消失的身躯开始如同生长一般迅速完整起来,最终形成了新的身躯。 “选择你果然没错,”方信天从不远处走过来,他看着季青完好如初的身躯,眼中闪动的皆是异样的光芒,“不出半个时辰,结界必破,你们还是尽快准备吧。锁天链的威力你们也已经看到了,如果不想死,可要加倍小心了。”说完,方信天便坐到一旁,双目紧闭的不知道修炼什么功法了。 季青活动了一下身体,发觉身躯已经恢复正常,只是体内的法力已接近干涸。但现在,不论灵力还是魔气,对于他来说都是可以补充法力的东西,仙魔体除了强大的自愈能力外,又突显出另一个巨大的好处,难怪自古以来,仙魔体就是传说中的存在,任何人都试图想方设法的得到它。 “你没什么大碍吧?”妖皇问道。 “暂时没有,”季青脸上的表情未变,眼睛却看向对面站着的三人,“一会儿行事,务必小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取锁天链(下) 正如方信天所言,锁天链的威力果然不是可以简单衡量出来的,其不断变幻着形状的同时,让金色的结界更加不稳固了。就在其激烈的撞击着结界时,结界外的众人也不好过。刺耳的声音传来时,会伴随着巨大的冲击,让众人都如浮萍般在空中飘动。季青一心恢复法力,便毫不客气的借用了空中弥漫的真魔气。 尽管方信天放出的魔气已经吸引了结界的大部分注意,但锁天链短时间内仍然不能顺利破开结界,从中出来。原本方信天是可以借助阵盘将锁天链从结界中引出的,但由于结界的威能他还没有彻底摸清楚,且如果就那样让锁天链逃出,他们丝毫没有应对的可能。现在,让锁天链自己攻破结界,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不仅可以消耗锁天链的力量,而且能让锁天链吸收魔气,益于控制。 就这样在空中煎熬了半响,空中黑色的魔气骤然散开了,将众人受阻的视线再度还原。只见大量魔气如同逃散般迅速压缩成一团,环绕在方信天身边,而半空中金色的结界已经被魔气侵蚀的斑驳不堪,锁天链撞击下形成的巨大塌陷已经几近透明,尽管结界的能量元已经在尽力补足,但到底跟不上锁天链破坏的速度,此时只要一击,整个结界便会破碎。 锁天链也早已耗尽了耐心,它环环相扣的链扣“砰”的一声分散开来,变得如同磨盘般大小,在空中短时间内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后,这些链环以极快的速度朝结界的最薄弱处击去。金色的火星在撞击的同时,飞快的四处喷溅着,众人的视线刚刚恢复便看到这样的一幕,包括方信天在内发众人不约而同的朝后方退去,他们都知道此时结界是再不可能支撑下去了,但上古仙人是否设定了什么自爆程序他们就不得而知了,为保险起见他们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季青在后退的同时,朝方信天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只见他身边团聚的巨大魔气中,隐约有两个黑色的蚕茧,与此同时,妖皇的视线也没有离开那处,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相聚,皆是一片了然之色,那里的人可是桎梏他们的关键,方信天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就在众人抽身而退时,后方的结界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一声碎裂的响声。那声音如同冬日的寒冰碎裂,如同夏日的枯木干折,撕裂中带着摧枯拉朽的哀嚎,直达众人耳膜。锁天链的第一块链扣从结界破开的空洞中逃了-出来,紧接着两块、三块,每一块都夹带着破碎的结界的一部分,在空中聚集起来,直到形成了锁天链原来的模样。 迅速在空中游动着,锁天链在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的气息,即便此时它能感觉到不远处有它向往的气息,它也不想立刻行动,它有多久没有离开结界了,它记不清。方信天警惕的看着半空中银色的锁链,惧怕、渴望的心情一齐涌上心头,他等待着。 忽然,一片金色的碎块离开了锁天链周围,开始向半空飞去,紧接着所有碎片如同接受召唤一般,飞了起来,最终在空中凝聚成一个金色的珠子,珠子虽然气息不稳、光华黯淡,却仍有洪荒的力量从其中传出来。锁天链怎么可能忽视那强大的感觉,立刻在空中静止下来。 紧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颗金色的珠子在空中爆裂开来。随着那颗金色的珠子消失,金色的雨降落下来,每一滴雨都准确无误的落在锁天链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重物砸在一起的声音,仿佛那些落下来的并不是雨,而是其他什么沉重的兵器。从锁天链的反应来看,即便它已经极力在躲避那些金色的雨了,但最终还是被打的狼狈不堪,重重落在了地上。 众人都屏住呼吸,不论结界最终对锁天链造成了什么样的损害,他们还需要一场硬仗。红褐色的尘土中,一条长长的身影再度升起,仿佛行动迟缓一般,那条蛇形的影子在空中不安的扭动着,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灵动的速度。带着金色斑点的链条再度从尘土中现出身形时,季青似乎明白了,那些结界所化的雨点融入了锁天链的身体内,将其无人可比的速度大大限制了,现在锁天链的威胁至少降低了一半。 方信天等人自然也看出来了,但这些并不代表着他们可以掉以轻心,因为现在整个昆仑山结界中,就只有他们几人了,而他先前用魔气引诱锁天链,现在自然成了锁天链的最大目标。带着金斑的锁链挣扎着离开那片云雾,以比之先前慢了大半的速度朝几人飞来,即便此时的锁天链速度有所限制,其威能却丝毫没有改变,一见到锁天链这么快采取行动,众人一哄而散,分布在半空中的不同方位。 锁天链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季青飞去,先前吸收了季青身上不少精血,已经让它对那味道念念不忘了。锁天链此番举动当然称了方信天的心意,他将身后带着的两团魔茧安置在刚刚出峡谷的位置,紧接着将周身的魔气都浓缩起来。虽然方信天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但锁天链的注意力从来没放在他身上,此时它正追着季青从云端到地面,紧接着再到云端,季青根本不想与其正面抗衡,他知道一旦被锁天链缠住,想要脱身难度不下于击破昆仑山结界。 终于将身边的魔气压缩成一个滚动的圆球,方信天从怀中掏出一个散发着荧绿色的石兽,那石兽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瞬间变得如山丘般巨大。季青在躲闪的同时,向下方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头相貌温顺的青石兽,正是狐九命拼尽全力去救的那只,也是将狐九命吞下去的罪魁祸首。 青色的石牛变成原来大小,短短的牛蹄不断刨动着显得有些暴躁不安,与其温润的面目不成正比,如果有人能够看到这只石牛体内的东西,自然知道这只石牛已经被魔气控制,而且那控制者的状态似乎也有些癫狂。 青石兽的出现吸引了锁天链的注意,它吞噬的女子身上的气息与那石兽一模一样,可是为什么会一样呢?锁天链自然分辨不出,它只知道下面那个大个头更容易吞噬,于是毫不犹豫转身朝下方扑去。摇头摆尾的青石兽根本没有转身逃走,反而用它坚硬的牛角直指苍穹,从地上跃起,也向半空中的长链飞去。 如果龙彦还多少有些理智,便不会做出这样无异于自杀的举动,但他此时的心智早已迷乱,任何一个魔族在其它躯体中寄居,都需要与身体的原主人夺舍,可是他却没有。方信天让他与青石兽的魂魄共处于同一具身体,错乱的意识已经让他开始神志不清了。到最后他也不会想到,自始至终他与白梦也不过是他崇拜的那个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与吞噬白梦的情景不同,锁天链的速度大不如前了,便一圈圈将青石兽的身体紧紧锁住,鲸吞海吸一般的将原本鲜活的石牛吸成了干枯的骨架,存在于石牛体内的龙彦也难逃厄运,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便被搅碎吞噬。青石兽干枯的骨架被甩在一旁,几乎刚刚碰到地面的岩石便碎成了粉末,弥散在了空气中。 白梦与龙彦乃是真龙一族,且又是魔族,锁天链此时吸取了他们的精魄和纯正的真魔气,自身蕴含的魔性就更深了,受到昆仑山的禁制之力也更强了。方信天见事情已成,立刻朝季青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已经可以开始行动了。 季青不知此举有多少把握成功,却不得不从半空落下,随着他身上白色道袍来回纷飞,他已经离锁天链很近了,与此同时,妖皇与师千墨也一同朝锁天链靠近,他们像约好一般,同时向锁天链下手了。师千百被嘱托藏在远处的岩石后面,此时看着远处危机四伏的战况,有些后悔不听哥哥的劝阻,执意要来昆仑山了。 只见季青先出手了,他手中长剑瞬间散发出银色的亮光,半空中一道巨大的长剑虚影迎风而立,剑端锐利无比且速度极快的朝锁天链的方向刺去。银色的长蛇此时刚刚吞噬了大量魔气,正回味沉迷,丝毫没有在意空中刺来的长剑,它显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意料之中的巨响没有传来,在季青的控制下,巨大剑影的一端狠狠插入地下,正立在地面一动不动。 锁天链原本盘桓在地上,此时挣扎着想要活动,却发现身体的一端正被那巨大的长剑穿过,钉在了地上。整个链身迅速扭动,锁天链以扭转乾坤的力量想要挣扎出来,却被钉的更紧,把柄长剑在钉住它的同时,剑锋处正不断切割着锁天链的最后一个链环。随着锁天链的挣扎,由于切割造成的痕迹就越深,而无论锁天链想要如何恢复都徒劳无功。 就在锁天链挣扎时,季青脸色愈发凝重,他体内的法力随着锁天链的挣扎迅速流逝,再这样下去他一个人是无法将锁天链控制住的。一阵巨大的响动从地下传来,红褐色的岩石似乎被什么东西破坏了,随着大片土地的碎裂,无数乳白色的枯骨从地下爬出来,那是上古时期战死的无数仙人、妖精、凡人的尸骨,此时被妖皇与师千墨召唤出来,纷纷跳跃着黏成一片。灰白色的枯骨彼此接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士,战士手中空无一物,一双眼睛却露出血红的颜色,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只见其双腿大步迈向挣扎的锁天链,紧接着便用那粗大的双手将其紧紧攥住了。 锁天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禁锢住了,它开始不断扭动,肃杀的灭绝气息从其身上散发出来,切割着两样不同的、禁锢着它的东西。刺耳的摩擦声传来,那枯骨凝聚成的大手上,不断有断裂的骨头从上方掉下,但接着又有新的骨架补充上来,而长剑的剑端也开始震动起来,即便如此两者都没有轻易将其放开。 方信天见此,立刻飞升到半空中,立在下方焦灼的战场之上,他郑重的将头顶那个聚集了大量魔气的圆球向下方掷去。锁天链自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但奈何一时挣脱不开季青等人的桎梏,只得看着上方的球体越变越大,直到将其彻底笼罩起来,而锁住它的行动的两者则在魔气笼罩之前迅速撤离,只剩下它被困在一个由魔气笼罩的空间中。 锁天链缓缓游动着,它发现四面八方都是黑色的石柱,这些石柱将它完全禁锢在了这方天地中。感受着周围的气息,锁天链一阵兴奋的战栗,因为周围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它先前吸收过的魔气,如此一来它将其尽数吸收不就是了,将这天地,将这些石柱全部吸收!它将恢复自由,接下来它会将外面那些蝼蚁一般的东西碾碎! 季青站在远处,看着半空中收缩不定的黑色魔气形成的囚笼,如果不是他及早提醒妖皇等人撤手,恐怕现在被困在其中的就不止锁天链了,还有他们。看着半空中盘膝而坐的男子,季青眼中寒光凛凛,方才那人分明想将他们一同困在其中。 师千百带着两个巨大的黑色蚕茧形的东西从远处飞来,他知道现在还不能将里面的人放出来,但至少应该让他们待在这里,会更安全。师千墨默许的点点头,紧接着对季青道,“你觉得成功的把握有几分?” “一半一半,如果他只是想要魔化锁天链,这样足够了,但如果他还想着控制锁天链,那是远远不可能的。我们还在这里,方信天想用血祭的方法根本来不及,也有所忌惮,所以……”季青话未说完,不远处已经传来一声翁鸣,锁天链的一端从囚笼中伸了出来,重重插入了下方的地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结局(上) 《男狐》第一百一十七章 黑色的囚笼承担不了锁天链的破坏,此时呈现出不支之态,方信天却仍盘踞在半空中一动不动。果然,在锁天链的一端插入地面后不久,便立刻缩了回来,仿佛在地下受到了不小的威胁。只见其摇摇摆摆数回后,再度被吸入了囚笼之中。 黑色的囚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逐渐变成灰黑之色,只有那些黑色的柱子仍然挺立着。站在下方,季青忽然有些明白了男子的意图,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男子确实能够控制锁天链! 银色与金色驳杂的呈现在锁天链的本体上,再加上黑色的魔气,整根长链都变得恐怖异常。随着锁天链吞噬的速度再度加快,其本体上覆盖的金银两色都开始被黑色掩盖,通体呈现出明亮的黑色来。方信天眼看着囚笼之中的黑色消失殆尽,立刻将手中的法诀转换过来,他知道按照主人所言,接下来的才是关键。 通体变为乌黑的长蛇已经不再像往常般灵动,完全呈现出诡异、可怖的状态,其吸饱了魔气,却越发觉得下方站着的人美味可口,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没有完全得到的人,冥冥之中它能够感觉到,只要得到了他体内的东西,它的功力将更上一层。猛烈的撞击了一下禁锢着自己的黑色石柱,锁天链发现那些石柱会随着它的撞击改变形状,有时甚至会通过移动将它的撞击之力转移开来。 就在锁天链来回盘旋之时,整个囚笼开始在方信天手中缩小,那些黑色的石柱化作丝网,从头到脚将锁天链网住。本就身在其中,即便锁天链想要躲避也根本没有可能,只能在不断涨大缩小后,徒劳无功的被捆了个结实。那些丝网细细密密的粘黏在锁天链周身,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开始不断向其本体中渗透。 尽管锁天链灵智未开,却仍能感受到威胁,和来自体内的蠢蠢欲动的波动。此时此刻它仍不明白,正是它方才吞下的真魔气,成了这些禁锢它的丝网的引子。不论它如何挣扎,那些东西都将深入它永不腐朽的身躯,成为它永远的桎梏。狂乱的扭动着身躯的锁天链开始在空中来回流窜,但方信天的法诀让它身上开始浮现密密麻麻的纹路,那些纹路影响了它的行动,并且开始逼出它体内原本存在着的某些东西。 师千百怀中有绿色的光华闪现,这让他顾不得身后需要照料的众人,往半空中看去。透过流窜的风和灰尘,师千百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锁天链的本体中掉落下来。 “父皇!”师千墨更快的反应过来,他胸口处的半块玉玦散发出滚烫的温度,不断在提醒他,他日思夜想的东西出现了。此时方信天早已□□乏术,没有任何从中作梗的意思,只是一心炼化锁天链,正因为这样,师千墨毫不费力便将两块血红色的石头拿在了手中。 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气息,师千墨知道那块小一些的正是他父皇的精血,这些精血因为有大量上古神力的存在,没有被吸收殆尽,反而在锁天链体内结成晶石,保存了下来。而那块大一些的,师千墨也有了猜测。将其中一块收起,师千墨退到下方看着他的男子身侧,将手中的晶石直接递到男子面前道,“吞下去。” “什么?”师千百诧异的向后退了一步,他不明白男子的意思。这是他们前来昆仑山的目的,也是最终需要得到的东西,现在让他将父皇的精血吞下,岂不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还没有找到父皇仙逝的原因,更没有为父皇正名,怎能这样做?” 师千墨眼中平静异常,似乎男子所说的话他丝毫都不在意一般。迅速点了男子周身的几个穴道,师千墨将手中仍透着温度的晶石塞入了男子口中。师千百虽想要挣扎,但到底还是将东西吞了下去。那晶石带着无尽的洪荒之力,迅速消失在了他的血脉之中。 “这样东西只属于你,也只能由你来保管,只要离开昆仑山,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师千墨解了男子的穴道,这般说着。他比秦伯更知道父皇的想法,原本他还想着,父皇当初留下玉玦,无非是要他来昆仑山寻回他留下的血脉,此时看到空中一同落下的两块晶石,他似乎才明白了父皇的用意。当初父皇必定是心甘情愿为那人而死,即便背上背叛天庭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他们这一趟,需要带走的是那个人遗留下来的东西吧…… 师千百吞下精血后,出现了一阵恍惚。他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却不能将眼前陌生的场景抹去,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逝,血流成河的战场和一个阴郁的男子不断闪现,男子眼中阴云密布,却也不时透出一抹明亮的色彩,师千百仿佛漂浮在整个空间中,听到一个声音不停喊着,“玄机,你没事吧!玄机!” 画面一转,男子的身躯出现在巨大的银色铁链下,光从上面漏下来,锁天链的影子将男子整个遮盖,男子的面容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只有指尖的血液,一滴滴渗入土地。师千百心中一紧,耳边则再度想起那道声音,“玄机!我来了……” “玄机……”师千百不由得念出声来,沁满了冷汗的手向前伸着,就像那无数个画面中都没有显示出身形的男子一样。他终于明白父皇为何会被定为仙界的罪人,又为何会葬身在这座不祥的昆仑山上了。将视线凝聚起来,投注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身上,师千百看着他的眼睛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巨响打断。 原来在这短短的时间中,方信天已经将锁天链控制了起来,此时黑色禁锢之力已经被锁天链完全吸收,黑色的纹路已经无法用肉眼察觉,遍布整条锁天链,与之融为一体。此时它挣扎着,却发现身体已经僵硬异常,不得已之下,锁天链遵从本能瞬间变大。那沉重的力量让方信天难以维持,只得放开控制,让其从空中落到了地上,而方才发出的巨响,正是锁天链砸在地上的声音。 方信天眼中闪着寒光,他此时还不想让主人出面,他觉得自己应该能为主人解决一切困难才是。现下整个锁天链已经被魔化,不论其先前如何,此时都只能乖乖听从他的命令,只要制服了它,用它来魔化三界、控制三界众生岂不是易如反掌? 烟尘在空中浮动着,既不升起也不落下,季青远远站在一旁,看着前方剑拔弩张的情景。在他看来,方信天想要彻底收服锁天链乃是白日做梦,即便此时锁天链的本体被缚,也丝毫不能忽视其体内的蛮荒之力,上古时期那么多仙人都收服不了的东西,实在不能排除此番举动会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可能。 方信天额角逐渐有冷汗低落,他已经按照龙七太子的吩咐,几乎将整个三界的魔气都压缩在一起,带进了昆仑山,此时锁天链将魔气几乎尽数吞噬,却仍不能将其掌控,实在让他不由的担心起来。下方的锁链仿佛打定了主意要嵌在地上,任凭方信天如何催动其身上的禁制,也不见其挪动分毫,是能看到锁天链表面,似乎有黑色的东西在不断凸起蠕动着,十分可怖。 就在两者僵持不下时,锁天链的两端在不知觉中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而正对着圆环的上方,则是面色凝重的方信天。此时他也察觉到不对,一边勉力控制着锁天链的行动,终于开口道,“季青,只要你现在帮我,我立刻将人尽数放了。” 方信天话中所指的,便是狐九命与王母等人,但他要让季青做什么,必定不会简单,但他料定季青不会拒绝。果然,身着白衣的男子开口了,“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妖皇看出此时局势对他们更为有利,而不论方信天提出什么条件,季青一定都会同意,便直接将师千百身后的两只黑色的蚕蛹拉到了身边,一记手刀劈向其中一个。方信天既然已经放话说要季青帮忙,自然不可能不做什么,他仅用余光扫了一眼,便让妖皇轻易破开魔气,将里面的人救了出来。 黑色的魔气尽数消失,禁锢着身体的力量也无影无踪,狐九命第一个反应过来,在跳出魔气的同时看到妖皇放大数倍的脸,南子木则跟在狐九命身后,他知道那人终于来救他们了。狐九命环顾四处,不禁打了个寒战,在被人携制着的时候,他与南子木根本没有真切的感受到昆仑山中的荒芜死亡之气,现在真实的暴露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才知道此地为何自古便是禁地了。 在原地站定,狐九命的视线立刻被半空中熟悉的身影吸引过去,“道士在做什么!”在狐九命眼中,季青的身影在巨大的锁天链之下显得渺小无比,尽管其手中的长剑锋利无比,男子的表情也如往常一般无二,但狐九命还是看出男子根本不是那巨大锁链的对手,因为两者每撞击在一起,男子便会被轰飞出数丈远,到最后男子已经开始躲闪了。 妖皇将南子木搂在身前,眼神也是一刻都没有离开半空,听到狐九命的问话,他道,“为了救出你们,季青答应帮助他拖延时间,好彻底驯服锁天链,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狐九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沉声道,“我要去帮他。” 他话音刚落,便被妖皇点住,法力远远不如对方,狐九命只得僵硬的站在原地,听着男子的声音,“现在过去只能添乱,锁天链已经被魔化,只有季青的仙魔体才能接近,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只要接近便会立刻受到魔气侵染。如果你不想拖累他,就站在此处别动。” 说完,妖皇便解了狐九命的穴道,而狐九命则在恢复自由之后,半点没有动。如今他听明白了妖皇话中的意思,自然不可能轻举妄动,置道士于危险境地,但站在原地的他心中早已不知拧了多少个疙瘩,尤其是看到道士差点被锁天链的化成的圆环套住之后,他的心揪的更紧了,道士可不是他有那么多命可以丢,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季青飞快的在空中躲闪着,但仍被锁天链身上透露出的肃杀之气扫到,脸色越发苍白,他看了一眼仍闭目坐在半空中的男子,知道那人还未准备好。而就在他分神的刹那,锁天链再度攻上眼前,季青眼看躲避不过,立刻身子一斜任凭自己的身体朝下方坠去。锁天链被其虚晃了一下,在空中徘徊了一圈,也立刻风风火火的追了下去。 就在两者战的正酣时,方信天双目猛地睁开看向下方,其清秀的脸早已变了样子,狭长的凤眼圆圆的瞪着,双颊高高鼓起,一对粗长的剑眉因为扭曲而变了形状,太阳穴处也凸鼓出来,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开一般。方信天诡异的模样被妖皇看在眼中,他心中觉得略有不妙,但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半空中的男子便“砰”的一声爆裂开来,化为了一团血雾。 被这一异动吸引的还有锁天链,它早就嗅到了一股精纯的魔气味道,正来自半空中,只是由于季青的吸引它将其暂时放在了脑后。现在方信天本体自爆开来,精纯的魔气的味道再也掩盖不住,从其体内散发出来,让锁天链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季青,蠕动的庞大的身躯朝半空中的血雾飞去,此时此刻它只能感觉到饥渴,完全忽略了血雾之后正有一个明亮的圆珠飞快的转动着。 将身体探入血雾之中,那点精血经不过锁天链的鲸吞海吸,瞬间被吸收殆尽。而随着血雾的消失,其后方的圆珠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明亮的圆珠中一条长龙清晰的出现在其中,长龙身上锋利的龙爪,优雅的龙角以及细密的鳞片栩栩如生,龙须在空中飘动的同时,整条长龙都在盘桓游动,让人一看之下便觉如同魔龙在世一般。 季青仍站在半空中,他的道袍此时已经凌乱不堪,但半空中出现的东西更重要一些,如果他没有感觉错,那里传来的波动,正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真龙之气。如果别人没有看出也就罢了,季青一眼便能看出,那龙珠中出现的真龙形态并不完整,正正缺了心脏。而当初凤麟洲镇妖塔镇压的真龙躯体,正是最重要的心脏之处,也正是季青体内早已内化吞噬的龙魂! 按耐住心神的波动,季青关注着空中的局势,他万万没想到方信天的本体竟是上古真龙。此时锁天链已经进入了龙珠附近,游移不定的长龙似乎在等待着,他需要把握住最好的时机。方信天之所以自爆躯体,是因为他有信心一定能通过龙珠收服锁天链,主要此举成功了,他便不需要什么躯体了,他将能与主人永远待在一起。 锁天链试探性的靠近眼前明亮的圆球,在它眼中,这颗珠子尽管明亮却没有任何杀伤力,上面传来的气息古老而诱人,让它既畏惧又舍不得离开。与此同时,长龙也在透过龙珠观察着,只见其双目中寒光一闪,整个龙珠便立刻涨大,巨大的吞吸之力从内部传来,拉扯住锁天链的躯体。或许以前锁天链还有能力躲闪,但在被昆仑山结界限制住后它早已变得迟钝了太多,只得避无可避的被整个缩小,吸进了龙珠部。 而锁天链方一出现在龙珠内,等待在一旁的长龙立刻行动,张开巨口将其紧紧咬住。半空中风流四起,扰动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渡劫一般,劫云滚滚而来,积聚在众人头顶。紫金色的雷电在云层中穿梭着,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巨大的龙珠仿佛一个崭新的结界,出现在云层的下方,龙珠之内,锁天链如同一条黑色的小蛇,被凶狠的长龙紧紧咬住,不论其如何挣扎都不能逃脱。 方信天感受着来自于外部的力量,心中早已澎湃不已,他用锋利的龙爪紧紧钳制着下方扭动的小蛇,在这样的状态下,锁天链多年来积聚的灵气与生机,开始在撕咬间顺着长龙的喉咙,流向其整个躯体。而锁天链也挣扎的越发剧烈起来,它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现在将王母等人救出,你看如何?”妖皇朝季青传音,虽说他并不与仙界为伍,但此时多几个人手到底还是好的,无论半空中纠缠着的两者谁最终赢得胜利,他们都会面临一场恶战。 季青摇摇头,“既然方信天放心将他们交在你我手上,自然做了万全的打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顿了顿,季青接着道,“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只管看顾好他们便是,九命就交给你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结局(中) 阴云大片的堆叠起来,形成了一堵巨大的墙壁,横亘在整个天幕之上。巨大的压力从穹顶之上倾泻下来,让众人都觉身子一紧。紫色的雷电已经在云层中穿梭了数次,不时甩下几颗惊雷,劈在半空中透明的珠子上,发出阵阵巨响。 每一个雷电在落下之后,都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那些妖异的紫色如同象征着不详的大网,交织在半空中,将一切都笼罩起来。季青本就站在空中,看的最为清楚,他的眼中浮现出方信天所化的长龙、与锁天链所化的长蛇不断缠斗的场景,而那些紫色的光,散落在两者身上,使得彼此都狰狞异常。 在一阵鲸吞海吃之后,金色的长龙已经松开口,它眼中布满血红的纹路,那里早已没有了理智的存在,此时的方信天太过于渴望获得力量,又在获得了无法掌控的力量之后陷入了癫狂。此时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断的吞噬,将整个三界都吞下也不能平复他心中的波澜。只是在吞噬了些许之后,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容纳那些来自于外界的力量了。这样一来,他才不得不松开口,转而用锋利的爪子,将锁天链紧紧控制在了身下。 锁天链也在不断的挣扎着,它早已感觉到危机,在被方信天所化的长龙吸走很大一部分力量后,本能告诉它要尽快逃离,只是它久久找不到挣脱的方法,方信天所化的长龙本身就携带着禁制的力量,让它无处可躲。终于,钳制着它的身体的巨口松了开来,源源不断从其体内流失的力量也停止了,锁天链感觉到四只锋利的爪子,紧紧地将它的躯体握住,虽然来自上方的压迫感是清晰无比的,但此时锁天链已然能够活动了。原来,方信天所化的长龙乃是整个龙珠的关键所在,只要在龙珠化成的结界中,锁天链便会被压制的动弹不得,可是当方信天迫于压力将锁天链压制于爪下时,他所带给锁天链的镇压之力便小了,同时他也失去了收取锁天链的最佳时机。 随着半空中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无数火星如绽放在空中繁花,击打在了淡金色的结界上,季青迅速从半空退下,朝狐九命所在的方向行来,其清冷的声音响彻天际,“结界毁了,快退!” 说话间,凄厉的龙吟声也响了起来,即便隔着完全封闭的结界,都让众人耳中刺痛不已,南子木法力最弱,那声龙吟落在其耳畔,如同惊雷炸响一般,让他只觉体内血脉翻涌,不远处师千百倒好上许多,自他吸收了其父亲的精血,内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然受到的影响小了许多。但看到半空中可怖的场景,再加上季青的提醒,两人均被人搂在怀中迅速朝后方退去。 狐九命自恢复意识以来,一颗心便一直悬着,此时看到季青朝他飞来,便立在原地未动。男子修长的双手从其腋下穿过,在将站在原地不动的人抱了满怀之后迅速朝后退去,凌乱的风裹挟着巨大的冲击从后方扑来,季青食指一勾,一柄巨大的长剑便出现在两人身后。 此时他们距离方信天位置最近,季青根本不用回头,便知后方早已一片狼藉,而方信天多半是败了,他虽然反应最快,但到底距离方信天所化的龙珠最近,即便再运转法力也会受到波及,只有将本命宝剑放出以抵消部分威力。 狐九命被季青揽在怀中,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男子的温度,银色的眸子中忍不住闪过久别重逢的喜悦,狐九命趴在男子耳边,轻声道,“你来的太慢了。” 即便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狐九命还是听到了男子的回应,“下一次必不会让你等这么久。” 金色的流火从天空中坠落,乒乒乓乓砸在长剑之上,狐九命眯起眼睛看向半空,那里淡金色的结界已然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隐约间能够看到数十个硕大的圆环,在空中追逐着什么,由于整个空间几乎被烧着了半边天,刺目的火光让人不断流下泪来,狐九命也不能再看下去,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而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刹那,几束流火越过长剑铸成的墙壁朝二人袭来。 即便闭上眼睛,狐九命的世界也不是黑暗的,金色的光透过眼皮传到瞳孔中,竟也让他觉得刺目不已。他的身躯随着季青的动作不断游移着,偶尔周围传来的热度,几乎让他误以为两人正置身于巨大的火海之中。 流火击中地面掀起大量的土砾,乱石纷飞之中,季青终于带着怀中的男子冲了出来,与里面截然不同的昏暗环境,让季青出现了短暂的不适应,但他很快便将妖皇一行人辨识了出来。不远处南子木正朝这边看来,在看到灰白的尘土中出现的身影时,他心中着实舒了一口气,他不希望任何人殒命在此。 落在几人身边后,季青才终于收起身后的长剑,此番能够逃出生天多亏了这柄长剑。妖皇就立在不足十丈远的地方,他瞥了男子一眼道,“这般狼狈可不是你的风格。” 师千墨也将视线投注到季青身上,只见其一袭白衣早已变得破破烂烂,黑色的燃烧过的痕迹遍布其整件道袍,倒是狐九命所在的位置洁白如故,狐九命从其怀中钻出,神色还有些迷茫,“我们可以离开了吗?”狐九命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待在此地的每一刻都让他心中不安,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想要去查探,却又无从下手,他希望能够尽快离开这里,虽然他知道不可能。 将视线投注到那一团灰白色的雾气中,季青仅仅能够看到其中的部分场景,眼下这些灰白的气体乃是由于温度过高,大片大片的岩石被化为灰烬后形成的尘埃,它们在半空中漂浮着,阻挡着住了众人的视线,让他们看不到其中真实的场景。虽说众人都想立刻离开这里,但到底还有王母一行人被困于魔气之中,若是不将其救出,无论如何都会是个大麻烦,况且他们都不知道离开昆仑山的方法,没有了王母的帮助即便他们想出去恐怕也很困难。 望了望仍没有一丝想动的黑色蚕蛹,妖皇等人与季青相视一眼,便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眼下还不是离开的时候。若是方信天已死,那么由魔气组成的蚕蛹应当立刻消失或炸裂才是,此时没有任何反应莫不是在告诉众人,经历了方才的大爆炸,被困在里面的人还没死? 正当众人沉默的看着眼前灰白的雾气一点点消散的时候,两道身影从岔路上出现,并迅速朝几人靠了过来。季青在俩人出现的同时,便辨识出了一道熟悉的波动,那人与他一样乃是仙魔体,这样特殊的波动在整个三界没有第三人,率先回过身来,季青道,“你也来了。” 众人听到季青的声音皆是一惊,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时候竟还会有人出现在昆仑山中,纷纷将视线投注到来人身上,妖皇与师千墨的表现几乎相同,都是在不冷不热的与玉帝打了个招呼后,便打量起那个与玉帝相貌完全相同,却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波动的男子来。三界中的大能数不胜数,但能够有些名气的却是不多。眼前之人若是早在三界中出现过,单单凭借其与玉帝完全相同的相貌,便能掀起轩然大波了,眼下看来其来头必定不小,三界中不为人知的秘事可太多了。 莫风在几人面前站定,略微向后方打量一眼,便道,“你我联手,此番必能解了锁天链之危。” 男子的话一字一句落在众人心头,即便是如此豪言,众人却也丝毫不敢小视,男子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不容质疑。而众人也明白,男子此番话并不是对他们所有人说的,而是其中一人,而那人毫无疑问便是季青,因为季青显然与男子认识,若不是这样,也不会有上面的对话了。 季青虽然知道男子的实力,但他并不是没有与锁天链接触过,况且方信天以真龙之躯收取锁天链都弄到生死不知的下场,他可不认为莫风真的能锁天链之危,况且男子说的并不是收取锁天链,而是解了锁天链之危,这话岂不是更难以琢磨,虽然他也曾心系天下苍生,但眼下他也只想尽快离开此处罢了。 “锁天链与我们并没有关系,”季青看了眼一旁被魔气困住的王母等人,接着道,“既然你与玉帝都在此处,仙界之人就交给你们了。” 季青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无论是锁天链还是一旁的王母等人,都与他们没有关系,现在他们只想离开昆仑山。莫风知道玉帝必定不可能放任王母等人不管,但没有了季青的帮助,他也很难收服锁天链,因此他不动声色道,“你们现在想要离开当然可以,但能不能真的离开昆仑山,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现在锁天链已经从结界中出来,整个昆仑山的阵法都已经发生改变,想要出去恐怕是九死一生。但如果你能留下来帮我收服锁天链,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妖皇与师千墨相视一眼,他们现在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救出了相救的人,自然不想在此处多待,他们二人虽然不想与季青绑在一起,却没有别的办法。眼下的情形就是,只要季青答应帮忙,待到收服了锁天链他们便能一同出去,只是眼前之人未必有看上去的那么厉害。 “你有什么把握收服锁天链。”妖皇第一个打破沉默,问出这样的话来。这也是季青最关心的问题,几人身后的白雾还没完全消散,微弱的火光在其中闪动,谁也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方信天应当凶多吉少,但或许还有一息尚存。 “把握?”莫风笑了笑,指指众人踩着的红褐色土地、又指指头顶那苍茫的天空道,“我比这乾坤存在的时间更久,三界之中除了我,没人能收服锁天链。如果你们真的要离开,我不会阻拦,只是你们觉得经过了这番风波后,昆仑山结界还能困住锁天链多久?任由那不详的东西在此处吸收三界的生机,终有一日其会恢复如初,而你们有能力在其逃离昆仑山后,合力将其收服吗?” 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男子说的话没错,昆仑山在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后患,若是不妥善处理,将贻害无穷。正在此时,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荧光从灰白的雾气中飞了出来,其在半空中盘桓了一圈,便朝下方一人身上扑去。仿佛产生了感应一般,一头银发的男子修长的双手在背后舒展开,任由那团荧光落了上去。只是那荧光方一落在男子的手掌上,男子便立刻运转法力,将其化为了灰烬。 季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感觉到狐九命身上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忍不住将视线落在男子脸上,男子刚好也在此时抬起头来,看向他道,“道士,方才我似乎感觉到一股波动,但又立刻消失了,会不会是方信天的精魄?” 不待季青说什么,原本还浓重无比的灰白色烟尘仿佛时光倒流一般的快速向后退去,随着烟尘的消失,吱嘎作响的声音遍布了整个空间,众人都被这异样的景象吸引,季青也不例外。他现在关心的是,是否真的如同莫风所言,锁天链会在此处迅速恢复其原本的力量,并脱离昆仑山的控制,只是在他将注意力放到前方的同时,其将一旁站着的男子拉到了身边,并将其修长的手掌包裹在自己有力的大手之中。 狐九命并肩站在男子身侧,并任由男子伸出手来将他牵起,在前方诡异场景的映衬下,两人一袭青衣、一袭白衣的背影看起来分外寂寥。青衣男子背后攥着的手,悄然松开,只见有一抹金色的碎片从其手中悄然落下,淹没在大片红色的岩石中。 终于大片灰白的雾气消失了,一条通体黑色的长蛇盘旋在空中,来回游移。从其表面斑驳的伤痕看,方信天在最后关头定然使出了些厉害的手段,而锁天链此时之所以在半空徘徊不动,一来是由于方信天给它带来了不小的伤害,二来则是因为在吸收了方信天体内的大部分能量后,它的灵智也有部分提升,在做出下一步的决定前,它需要进行一番权衡。尽管下方之人都如蝼蚁般大小,但每个人的力量都似乎不可小觑。 莫风站在众人的最前方,打量着不远处的锁天链。他见过眼前这庞然大物不知多少次了,却从没见过其如此狼狈的时候,他私下想着,若是当年魔族能与仙界合作,或许早就能够解了锁天链之危也未可知。在离开之前,若是能够为玉帝排除这个隐患,必定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转过头来,看向一袭白衣的男子,莫风道,“你的实力我很清楚,而我的实力想必你也不会怀疑,眼下只要你我通力合作,必能将锁天链再度封印。” 季青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在他开口之前,其身边站着的男子先开口道,“将锁天链再度封印?你想将其据为己有?”狐九命的话让季青有些诧异,他最了解狐九命的性格了,对于这样的事,他从来不会关注,此时怎么会问起这样的问题来了,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但莫风并不知其中有何不妥,为了打消季青的疑虑,他紧接着说道,“我乃混沌之中孕育而成的灵石,只要将锁天链封印在我体内,便能立刻消除其产生的灵智,将其变回纯然的无主之物。但在此之后,我将令其自行陨灭,以解决三界的后患,况且大家或许没有注意到一件事,锁天链从上古仙人的结界中挣脱,整个三界的两极都已经不再转移,证明这千万年以来,两极已定,不再需要锁天链稳定三界了。” “你用什么来封印锁天链,若是没有十成把握,我不允许道士冒这么大的风险。”说话者仍是狐九命,他银色的目光中闪动着某种情绪,众人看不出,季青却能看得出,他不由的下意识握紧了男子的手。 季青在那一瞬间想要阻止莫风继续说下去,可莫风将一切脱口而出,“我本身便是混沌中孕育而成,体内自然有一个小混沌世界,只要锁天链进入其中,必定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你们大可放心。如果要行动,一定要趁早,锁天链已经拥有了部分灵智,一旦它将眼前的形势揣度清楚,我们想要将其控制住就要麻烦很多了。” “对啊,一定要趁早……”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众人中响起,季青来不及躲避,便被身旁的男子一记手刀击在肩上。好在男子并没有要伤其性命的意思,在将其击退后,立刻闪身站在了半空中。男子银色的长发全然飘散着,其干净的额头上出现了一枚金色的龙纹,竟与方信天当时所化的真龙毫无二致,甚至比之更加具有力量。 众人被这一变故惊的皆是一愣,他们着实被男子的状态吓了一跳,只见其双眼已然变成了尖利的竖瞳,额角也生出了金色的小角,尽管其面容仍是狐九命样子,整个人却已经截然不同了,他俯视着下方众人,如同空谷回音一般的声音响彻天地,“本王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结局(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都没能立刻做出反应,扶着隐隐作痛的肩膀,季青已经知道他没有察觉到的那道异常波动是什么了。他早该明白的,当初狐九命与如山外出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而被方信天控制的过程中,他必定也在狐九命身上动了手脚。 望着半空中的男子,季青道,“你是方信天?” 回答他的是一阵冷笑,半空中站着的男子俊美的脸上,满是轻蔑的神情,那双邪魔般遍布阴霾的眼睛直视下方所有人,仿佛下方之人皆是蝼蚁一般。在一片沉寂中,男子开口了,“方信天不过是本王龙珠的化身,此时早已为了本王化为尘埃,你们如果不想跟他一样,就不要想着反抗。”说到这里,男子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紧接着说道,“虽然本王已然没了当年的法力,但让你们付出些无法挽回的代价还是轻而易举的。本王想要的东西就是锁天链,既然你们早已有了周详的计划,那就不要让本王浪费口舌了。” 男子的话萦绕在众人耳畔,这些话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这个不知从何处出现、潜藏了多久的魔王,似乎已经对他们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所说的话,也正中几人下怀,其中最不可能拒绝他的就是季青。 “我不管你要什么,只要你保证九命性命无碍,我做什么都可以。”季青澄澈的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神情,他不容许狐九命有丝毫闪失。 龙七从夺取这具身体以后,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白衣男子,在他脑海深处的某个角落,有什么情绪在不断叫嚣着,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向男子靠近。他知道,那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的情绪。当初狐九命在冥海之中为了季青身负重伤,龙七便趁乱进入了狐九命的识海深处,一点点的吞噬狐九命识海中的一切,并让身体的主人不产生一点点的异常。那次如山与狐九命单独外出,摆脱了季青的控制,龙七便短暂的控制了狐九命的身体,在那以后,他便一直潜藏在狐九命识海深处,直到方才,他毫不犹豫捏碎了那个做事不知分寸的龙珠,完全占据了这个九尾妖狐的身体。 在龙七的计划中,是要方信天暂时控制锁天链,之后由他来操控狐九命摆布众人,但奈何方信天太急于想要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太过于想要让龙七认同自己,反而直接被锁天链打散精魄,仅靠着残破不全的龙珠本体逃了出来,奈何他的主人没有一点留恋,直接将其捏了个粉碎。或许到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落得这样一个牺牲品的下场。 龙七站在半空,直接将脑海中残存的声音阻挡在阴暗的角落,沉声道,“小道士,你没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一袭白衣的男子正欲上前,却被一只手恰到好处的拦住,看了眼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季青没有停止往前,反而迅速出现在了已经魔化的狐九命身前,他看着面前已然变得不同以往的男子,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丝丝熟悉波动道,“等着我。”说完,季青便闪身出现在了男子身后,不远处一根斑驳的铁链正在空中来回游动,似乎在体会重获新生的快乐,而在季青出现的一瞬间,它也敏锐的察觉到来自不远处的凛然杀气了。将长长的身体一点点盘踞起来,它似乎在等着季青送上门来。若是往常,它定然会毫不犹豫的首先扑上来,在吞噬了方信天的精魄后,锁天链的灵智似乎又提高了不少。 季青在离开之前便已经传音给众人,此事不必他们插手,说这样的话并不是季青认为自己一个人便可以降服锁天链,而是因为他并不想连累其他几人,况且莫风所提的意见,并没有需要他们插手的地方,若是将几人拉入这个战场,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玉帝虽然知道莫风此行定然有一定的目的,却没想到会是收服锁天链,他眼看着莫风跟在季青身后站在了半空中,两人的背影在灰白的雾气掩映下,显得分外寥落。而待在原地的众人都没有开口,他们知道,此时上前非但不会帮忙,反而可能拖累两人,还不如静待时机,寻找下手的机会。待一会儿混战起来,说不定可以找到救出狐九命的办法也未可知。 龙七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闪过一丝阴郁,莫风的计划他已经一丝不落的听在耳中,只要那两人通力合作,确实有很大的可能将锁天链收服。而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站在此处,静静等待,只要两人能够将锁天链的气焰打压下去,只消一半,他便有把握控制锁天链,到时候他可以直接占据锁天链的灵体,从这具无甚大用的肉躯中摆脱。至于要不要留着这具身躯的性命,可不是他能掌控的,估计待他离开的时候,就是这具躯体的幻灭之日。 季青自然不知道龙七心中的想法,他迅速看了身后的莫风一眼,两人便不言而喻的分开一段距离后,迅速向锁天链靠了过去。季青早已在身前祭出长剑,剑灵之形出现在半空的同时,季青的身影也立刻消失了。即便还没有开始接触,季青似乎就已经做好了速战速决的准备,高大的剑灵手持长剑、双脚踏在地面上,一个横劈就朝对面的长蛇扑去。 刀光剑影之间,金色的闪光不断炸裂开来,令众人心中皆是一紧。这样的速度是他们所不能企及的,季青仙魔化的躯体确实有着令人畏惧的实力,但与之相对的是锁天链灵活的反应。它不断扭动着身躯,自如的格挡着季青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即便从锋利的刀刃下感受到了浑厚的力量,锁天链也不忘观察着另一个人的一举一动。 莫风就站在不远处,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但即便如此,锁天链也没有贸然进入两人之间,它已经能够揣度其中的危机。整个长链迅速一摆,锁天链便将来自季青的攻击尽数卸去,与此同时,它似乎也厌倦了这样你来我往的游戏,逐渐开始扭动身躯向季青纠缠上来。它知道与其在应付一个人的同时,还要紧盯着另一个,还不若直接将眼前之人彻底杀死。而且,在锁天链眼中,季青的实力比之刚刚到来的男子,要好应付的多。 双目紧闭的白衣男子额角已经濡湿,他在先前的争斗中实在消耗了不少法力,一旦不能在短时间内将锁天链引入莫风设下的陷阱,将其困在莫风体内的混沌世界,他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站在远处的男子终于将双手合十,脚步轻移便朝正在缠斗中的两者行来,一边走,男子一边朝锁天链伸出手道,“既然你不来,我便只能亲自请你了。” 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季青所化的剑灵与锁天链的真身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原来就在方才,莫风看出锁天链不会轻易进入他体内的混沌世界,而季青又不能坚持太久,于是悄悄施展法阵,并将法阵凝练于自己掌上,如此一来,在其伸出手的同时,锁天链与季青便被法阵笼罩,直接传送到了莫风体内的混沌之中。 虽说当初莫风说要将锁天链引入自己体内的混沌世界,但龙七并没想到,锁天链与季青都会消失,看着半空中盘坐不动的男子,龙七眉间隐隐现出一丝焦虑。一旦两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将锁天链收服并变为己用,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为了这一天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真魔气,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龙珠和大半魂魄,若是两人真的做了什么手脚,那一切就完了…… 瞬间出现在男子身边,龙七手还未触碰到男子的身躯,便感觉背后有道疾风朝他袭来,仓促之间由不得他不移开。就这样,在龙七离开莫风身侧的瞬间,一个身穿金袍的男子出现在了莫风身边,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玉帝。他身前的破日神镜不断转动着,不时发出金色的光芒,仿佛只要龙七有所举动,它便会发动什么可怕的招式。 “原来如此宝物落到了你这毛头小子手中,”龙七在不远处站定,看着空中属于他的几缕银发缓缓飘落道,“虽说你也能发挥这神器几分能力,但到底还是抵不上那些上古仙人。你觉得凭借它,你就能与我抗衡吗?” 玉帝脸上一片肃然,“自古正邪不两立,除非你将我的尸体碾压在地,否则我是不会让你接近他的。” “自古正邪不两立?”龙七一边癫狂的笑着,一边指着玉帝身前保护着的人道,“他体内既有仙人的仙骨,也有我魔界最精纯的魔气,你却还护在他身前,岂不可笑!” 玉帝看着对面的男子,神色未变道,“他与你不一样。” 说话间,妖皇与师千墨也飞身站在了玉帝身旁,于公于私他们都需要保护莫风的安全,而站在几人对面的男子却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一步步朝这边走了过来。风流四起之间,男子移步换影般迅速朝三人行来,其手中并没有任何法器,甚至连最基本方结印动作也没有。妖皇首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道,“封闭五识!” 当初狐九命暴走之际妖皇也是在场的,在如此诡异的情状下,他自然最先反应过来。九尾妖狐除了恢复上古真身获得洪荒之力以外,还有几种最特殊的力量,其中一种便是在不知不觉中,让人陷入幻境,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此种手段几乎百发百中,而一旦有所察觉能够提前封闭五识,便能够不受到幻境的影响。因此,在妖皇的提醒下,玉帝两人的心境都没有受到影响,只是下方几人中除了师千百外,均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龙七没想到妖皇能够提前察觉出来,及时提醒大家没有受到幻境的影响,如此一来他原本不战而胜的打算是彻底失败了。对于龙七而言,夺得狐九命的躯体已经消耗了他的大量元气,且大半真魔气都已经用来魔化锁天链,他一时根本找不到恢复法力的替代品,可以说他此时能够利用的便只有狐九命的躯体罢了。但为了能够把握此时唯一的机会,龙七不得不强行将狐九命的本体释放了出来。 在九尾妖狐再现的瞬间,一条长达数十米的粉红色细线出现在半空中,如蛇一般灵活的东西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便立刻朝盘坐在空中的莫风飞去。守护在莫风身侧的几人自然不会放任其不管,便各自施展法力,与之缠斗起来。但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几人便感觉到了实力的差距,几人几乎只有招架之力。原本狐九命的法力是不可能达到现在的程度的,但似乎在龙七的控制之下,他的法力提升了数十倍不止。若是季青此时没有被拉入莫风体内的混沌世界,他一定不会放任龙七不管,因为他明显是在以消耗生命力为代价,强行提升法力,而这样做的结果不言而喻。 正在混沌世界中飞驰的季青此时已经狼狈不堪,其一根手臂不知所踪,长剑之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那些血液自他肩上一道数尺长的疤痕中涌涌流出,紧接着便顺着长剑流向了下方的混沌之中。莫风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了,他一边要控制自己体内的混沌世界不被锁天链攻破,一边还要屏住心神,引导锁天链进入此间一个上古阵法中去,如此下来便渐渐处于下风,他看了眼一旁面无血色的男子,传音道,“一会儿我会将锁天链引入阵法,而你只需要滴血将其收服即可。” 季青感受到后方不断逼近的庞然大物,直接朝右后方行去,“锁天链由我来引,法阵还需要你来主持。至于滴血收服之事,随你怎么处理,时间不多了。”锁天链见前方忽然有人回转,便立刻扑了上去,它已经在方才的拼杀中体会到嗜血的味道,同时也能够感觉到这个空间带给它的压迫感,便直觉只要将两人都杀了便能够逃出这个诡异的地方,于是它毫不犹豫朝季青扑了过去。 如此一来,季青便直接朝阵法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而锁天链则茫然不知紧跟在季青身后,也朝那边飞去。两者一前一后进入了云雾缭绕的空间中,由于视线被一定程度的遮蔽,锁天链并没有意识到它已经进入了一个怪石嶙峋的空旷之地,周围黑压压的石块散乱的分布着。季青早已在莫风口中将周围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他不过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便飞向了石林深处。 莫风在锁天链被吸引离开之后,立刻尾随两者来到了阵法之外,由于整个混沌小世界乃是他体内孕育而成,他能够感觉到季青已经到达了法阵深处。现在他便要催动法阵,若是季青不能在此之前离开法阵,那么他将与锁天链一同被法阵囚禁、炼化,眸中闪过一道寒光,莫风不再等待,直接催动法诀,令数万块黑色石块缓缓移动起来。 数到流光闪过,季青感觉到了法阵的变化,他知道莫风已经开始催动法阵,若是他不能及早离开,便会与身后的魔物一同留在此处。想到此处,季青立刻加快速度朝某个方向行去,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季青身侧闪现,并迅速向他袭来,显然锁天链也察觉到此处的异样,并且由于这个法阵是莫风专门用来困住锁天链所用,整个法阵一旦启动,对于锁天链的束缚便骤然增加,锁天链也迅速察觉到不对,这才极力想要将季青留下,拼劲全力向季青劈了过来。 季青单手持剑,不过在胸前微微格挡了一下,便被锁天链的奋力一击轰飞了出去。摧枯拉朽般的力量从胸前传来,季青口中的有鲜血流出,但到底还是托了锁天链的福,在法阵关闭之间堪堪逃了出来。只见大量黑色的石块正在空中飞舞,它们看似没有章法的缓缓移动,实则正一点点构成一个没有任何缝隙的圆球,在这个圆球的核心处,一个浑身黑亮的长蛇正哀嚎不断,来自上古的威压正一点点的将其碾压,包括它体内吞噬的魔气以及天外而来的躯体。 这样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一天才终于结束,待莫风将停止法阵,将一根细如毛发般的铁链拿在手中时,季青断掉的手臂已经恢复原状。莫风用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看向身旁的男子道,“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这里的时间比外面的世界过的快的多。虽然表面上你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但内底里却没有丝毫好转,如果按照外面的时间来算,你早就应该恢复到全盛之时了。” 点点头,季青道,“确实如此,不知我们在此处耽搁的这些时间里,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莫风脸上忽然挂起一抹淡笑,将银链放入季青手中道,“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我们这就出去吧。”说话间,季青只觉得肩上的力量骤然增加,紧接着四处白光一闪,便回到了满是红褐色岩石的昆仑山上,而在他出现的瞬间,一条巨大的粉色条带便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稍微一扭头,他便看到莫风的本体也早已被捆了起来,吊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龙七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本想着能够进入莫风体内,但奈何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破解的法门,便只能在将玉帝等人制服之后,静待两人从混沌空间中出来。没想到他不过刚刚将几人收服,季青便出现在了半空中,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龙七道,“我知道你们已经将锁天链收服,快将它交出来。” 在离开混沌世界之前,莫风便将锁天链交到了季青手上,并告诉他由于在法阵中残存了少量他的血液,在炼化锁天链的同时,已经将其认主,此时此刻锁天链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季青。季青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锁天链抛了出去,只见一条银色的没有丝毫杂质的链子,缓缓悬浮在空中,如果不是众人都知道它以前的样子,几乎都要被其纯良的模样吸引。龙七没有丝毫犹豫,便将锁天链朝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在他的视线中,那条举世闻名的魔物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了,可就在此时,他脑中传来一阵猛烈的刺痛,一个熟悉的男子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回荡,“道士,你不能将锁天链给他!不能给他!” 这个声音在整个空间中激荡开来,尤其在传达到季青耳畔时,那声音如同惊雷一般让季青的心猛然一颤,几乎在一瞬间挣脱了龙七的控制。龙七也没想到狐九命的意识还没有泯灭,原本他就打算在收服锁天链之后,直接将这具身躯抛弃的,现在他就更加迫切都想要将其彻底抹去了。 龙七将手伸向锁天链的同时,不断增加法力压制着体内沸腾的灵力,他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正在阻挠他。撕裂般的疼痛让龙七觉得身体都在颤抖,那仿佛被一分为二的痛楚,让他紧紧捧住混沌的头颅。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龙七再也无法维持人形,化为了九尾妖狐的本体。“砰”的一声巨响,在妖狐落地的瞬间无数岩石被碾压成碎片,而被他禁锢着的众人也纷纷落在了地上,季青本想上前查看情况,却发现落在地上的妖狐呈现出一半银色一半黑色的诡异形态,硕大的头颅之后竟然生长出了第二个头颅,两者在不断的撕咬着、争斗着,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插手。 狐九命在冥海时魂魄便与季青相通,即便已经被夺舍,他都能感觉到季青在混沌世界中所受的伤有多重,也正因为此,他才能清醒过来。但此时他已经不能掌握身体的主导权,只能与龙七将身体分开,展开争夺,他不能容许这个陌生的男子随意使用自己的身体,让道士受伤害。 “小狐狸,你若是识相便自我了断,一旦本王将身体彻底夺取过来,本王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龙七眼见事态已经发展到关键时刻,却被人横加阻止,不觉怒火中烧。半空中的锁天链还在盘旋不定,完全是无主之物的状态,龙七不顾狐九命的阻拦,勉力带着身体朝空中飞去。 狐九命知道龙七想要强行夺取锁天链,他一边挣扎一边冲季青道,“道士,快阻止他,杀了他!” 只见半空中的男子摇了摇头,并朝这边飞来,“不行,一旦伤了他,你也会死,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狐九命银色的眸子里逐渐有黑气弥漫,他最清楚自己的情况,即便龙七不死,自动离开他的身体,他也不可能再活下去,因为先前的缠斗和灵力的激发,已经将他体内的筋脉尽数震断,此时还能勉强行动不过是仗着九尾妖狐的本体罢了。瞥了一眼半空中莹白的锁天链,狐九命向季青传音道,“我的本体乃是九尾妖狐,杀了他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我保证。” 季青又要摇头,可是男子的声音却先一步响在他的耳畔,“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做的,相信我。” 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半空中那晶莹的锁链忽然动了,其化成一道锋利的光,直直射向下方已然狂乱的九尾妖狐体内。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放佛静止了,短暂的沉寂之后,震天的吼叫声传来,带着血的锁链化作红光消失在结界的尽头,与之相对的,是漫天的碎片和说不出来的芬芳味道,季青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听见狐九命说,“这一次我终于骗到你了。” “不要!”身穿白衣的道士飞驰在半空中,一块块碎片从他肩头划过,他能够感觉到那人的气息充斥了整个空间,却永远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人了。 莫风靠在玉帝怀中,额间的晶石已经渐渐暗淡下去,如果有人能够看到的话,其体内的混沌世界已经开始萎缩,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石块,他看着半空中黯然神伤的男子,再看看眼前湿润了脸庞的仙界帝王,轻声道,“我用我的命,给你天下苍生永世太平。”说完男子的身躯开始慢慢消失,最终变成了一块透明的晶石,晶石之上一道光芒闪过,附着在了晶石之上。 后记 常乐都内人来人往,不知谁家的小姐乘坐软轿出了城,最终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一座无名小山。正在上香时,那小丫鬟回首一看,便见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趴伏在门槛上,不觉惊叫了一声,“小姐你快看,门口有只狐狸。” 小姐头回头嗔了她一眼,责骂道,“狐狸也没什么可怕的,为何慌张?” 那丫头连忙伏在地上,挨近了小姐的身子道,“奴婢见那狐狸有九条尾巴,这才失了礼仪,还望小姐赎罪。” “你这丫头,年纪轻轻却会扯谎了,这里哪来的什么狐狸!你若是再如此表现,我定让娘亲辞了你去。”说完,那貌若桃花的小姐朝门外看了一眼,便回过头去。 小丫鬟从地上站起,不觉超后方看了一眼,只见门口那处不知何时多了个相貌英俊的男子,其怀中正有一毛色的毛团乖乖趴伏着。此时看到小丫头朝此处看来,嘴角竟泛起一抹拟人似的笑来,让小丫头浑身一个颤栗,赶忙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