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探彩石原为五灵阵 临异世竟踏修仙途 第一章:探彩石原为五灵阵,临异世竟踏修仙途 秦悦独自一人走回宿舍拿了画板,慢吞吞地朝后山走去。迎面看见几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打招呼,秦悦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脑海中闺蜜和男友在一起的亲密情状挥之不去。 “秦悦,你脸色不好看,今天就别去画画了吧?”有同学体贴地说道。 秦悦笑了笑:“我想去后山静一静。” 学校北部有一个小土丘,大家都称之为“后山”。正巧在美术学院附近,所以美院的学生都喜欢上山写生。今日风和日丽,是适合爬山作画的好日子。秦悦漫无目的地走了走,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男人嘛,会遇见更好的。朋友,可以再交……秦悦怔怔地想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过了很久,秦悦像是释然了,熟练地支起画板,却发现此时的天色有些昏暗。 “刚才天气还好好的……”秦悦喃喃自语,“难道我已经坐了一天?”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开了暗沉的天幕。秦悦想起近日看到的关于登山人惨遭雷劈的新闻,抱起画板就飞速地向山下狂奔。随后“轰隆隆”的雷声响起,豆大的雨点随之落下。秦悦看着连绵不绝的山路,心想:见了鬼了,明明上来的时候没走这么远。 心生疑惑的秦同学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有一处山石凹进了山壁,应该能容一人躲雨。秦悦想,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过去躲一躲雨,雨停了就能走了。咬了咬牙就飞奔过去。 跑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处山洞,脱离了大雨洗礼的秦悦心情舒畅,慢悠悠地走进山洞,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不能前行。 虽然学美术,但从未见过这样瑰丽的色彩——像是透明,像是虚无,又有如实质,仿佛触手可及。而这难以描摹的颜色此时正笼罩在五个半人高的石头上,流光溢彩,绮丽梦幻,隐隐约约泛着幽幽的紫光,如同有生命一般在五个石头上缓缓地游动。而这五个石头被摆成了一个星形,神秘的气息在其间流转。 秦悦压下心头的震撼,刚想踏步向前一看究竟,又猛然觉得此时此景十分诡异。她弯腰捡起角落的石头,朝那五个彩石扔了过去。石头没有异常,完好无损。秦悦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就在离石头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地向前飞去,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周身一阵剧痛,仿佛经脉被一根根地抽离。茫然地睁开眼,时而看见光芒万丈的太阳,时而看见皎洁明澈的月光;时而看见绚丽多姿的云霞,时而看见璀璨浩瀚的星河;时而看见黄沙飞舞的荒漠,时而看见生机勃勃的绿洲……仿佛一瞬一息之间感受到时光穿梭而过,看遍了宇宙洪荒。 秦悦被动地看着眼前一幕幕的场景变幻,突然听见一个苍老的女声:“不知小友年岁几何?” 秦悦心头跳了跳,大声喝道:“谁!” 那个女声和缓道:“小友莫慌。我当年耗尽毕生修为逃离,不想传送阵法有误,来此异界。我客死异乡前修补了阵法,设下五石种灵阵,以待有缘之人。” 什么都听不懂!秦悦被这里的反科学景象搞得一头雾水,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听到的话,面色奇异地问道:“你想说我就是那个有缘之人?” “正是。” “骗子!”秦悦估计是个哪个节目组整人的恶作剧,刚才身体的剧痛可能是某种医疗设备所致,奇妙的场景变幻应该是投影。这么一想,心下安定了许多。“你们在做什么节目?最强整蛊?人性考验?”又看了看那五个彩石,小声嘀咕着:“哪里借来的道具,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小友不信我方才所言?” “你都不敢出现……放心吧,我不会告你诈骗的,你又没骗我钱。” “我已坐化千余年,肉身早已湮灭,此刻自然仅剩一缕元神与你交谈。”那人徐徐说道。 我在和一个死了一千多年的人对话?“骗子!” “待到传送阵开启之时,小友自然知晓我所言非虚……不知小友可否告知现今年岁?” “二十。”秦悦想走,但动弹不了,心中既讶异又迷茫。 “岁数是大了些……”那人似乎在自言自语。 秦悦悲愤了:我才上大二啊!我是祖国的花朵!现在竟然被一个声音苍老的女人嫌弃年纪大! “老身帮你种下了纯木灵根,不知你可愿答应老身一个请求?”见秦悦没回答,又急急说道:“我是木摇宗的掌门周雪微,有一幼女名唤芷晴……你若遇见她,告诉她我已坐化,不必再寻……可好?虽说你现今年岁已不适合修仙,但我曾寻得秘法,可将凡人淬体,转种灵根……如今你身负纯木灵根,必可助你修仙之路一臂之力。前路艰险,千万珍重……” 秦悦还没来得及听完,就被一股外力牵扯着,把她带进一个黑暗狭窄的深渊。她恍惚间看见那五颗彩石的奇妙颜色正在慢慢变淡,耳边似有若无传来一句:“传送阵开启了……我元神也要消散了吧……”她意识飘忽,感觉自己不知所往,仿佛在寂寂寒夜里穿行。脑海中反复地出现几个词——“传送阵”,“木摇宗”,“周芷晴”,“纯木灵根”,“修仙之路”……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连绵不绝的眩晕感袭来,秦悦勉力睁大了眼睛,却终究缓缓地阖上。 山泉潺潺,鸟语花香。一架飞舟停在了半山腰上。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露了身形:“师弟,此间已近俗世,你我还是步行为好。” “师兄所言甚是。”懒洋洋的声音自飞舟内传来,旋即出来了一个青年,头戴玉冠,手持折扇,身穿月白长袍,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青年扬了扬手,那飞舟便瞬间变小,化作一道白光飞到了青年宽大的袖子里。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山道。“师兄此番意欲何往?” “随心而游,任意而行。”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师兄竟被自家后辈逼至如此地步……我也见了那个叫秦衍的小辈,金水木三灵根的资质也不算太差……师兄不如将就着收入门下,也好过现如今东躲西藏……” “胡闹!” 青年摸摸鼻子,不再言语。 山路渐渐开阔,两人都看见前路正中躺着一个人。走进了发现是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女子,双眉紧蹙,将醒未醒。 “师兄,此间人迹罕至,此女孤身在此,服色殊于正道,莫非是个妖修?” “她周身全无妖气,怎会是妖修。” “不是妖修,难道是山里面的精怪……”正说着,忽然看见女子微微动了动眼眸,“师兄,她醒了!” 中年男子思忖着俗世中人遇见此事的反应,斟酌了词句,缓缓说道:“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为何孤身一人在此?” 女子眼眸里闪过茫然:“我……我叫秦悦。”此女正是刚才尚在学校后山的美术生秦悦。她怔怔地望着眼前一青一蓝两个长袍身影,心绪复杂起来:莫非我穿越到了古代? “……秦?你可是北川修仙世家秦氏之人?”秦悦看着青袍男子谨慎地向她问道。 修仙?秦悦想起之前在山洞里发生的一幕幕,心中窜上来一个念头:莫非自己遇见的不是什么恶作剧节目?那个苍老的女声说的话……全是真的? “师兄,何须如此麻烦。师弟我最近新得了个识灵根的法宝,虽说比不上执事殿的精确,但胜在简易,一测便知。”说着便轻念咒语,一只小灯笼从他袖口飞出,绕着秦悦转了几圈,灯笼泛起了一丝丝绿芒。青年的脸上掩不住惊讶:“竟然是木系单灵根……为何秦家要舍弃她……” “想来是旁支里的孩子,怕她拦了嫡系的路!”青年听见师兄重重地冷哼一声,“我不与你去俗世了,我要将这女娃带回灵宇宗。” 青年看了看此时压抑着怒意的师兄,又看了看目光呆滞的秦悦,嘟囔道:“师兄家事,何预我身?我也该快些回家了。”说着便快步朝山脚奔去。 青袍男子露出儒雅的笑意,看向秦悦:“我名秦昌,道号慎知,人称凌玄道君。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修仙?” 秦悦依旧目光呆滞。事实上,自从她刚刚看见那个灯笼脱离了万有引力绕着她转,她就知道自己不是穿越到古代这么简单了。回想起山洞中那个苍老女声的一番言语,再结合这个自称“秦昌”的人所说的话,秦悦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来到了一个可以修仙的异世。就是不知自己可有再回家的希望? 秦昌见秦悦的眼中慢慢恢复了清明,颇有耐心地继续问道:“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修仙?” 修、修仙?秦悦脑补了一下自己腾云驾雾,青春永驻,比天同寿的情景,顿时心潮澎湃。但想到自己温暖的家,想到自己的亲朋好友……“呃,那个,传送阵……”那个山洞里的女声是这么说的吧,“阁下……可知,这儿哪儿有传送阵,能穿越古今,呃,也不是……哎,有没有能到达异世的传送阵?” 秦昌笑答:“传送阵虽说是仙家手段,但吾辈修仙,自然也略懂一二。你若随我修仙,专心研习,必能知晓其中奥妙。” 修仙不仅可以长生不老,还可以有朝一日助我回家……秦悦思索了一下现今处境,看向秦昌:“那……我就随你修仙吧。” 2.入山门拜师灵宇宗 识灵根选住山涧府 第二章:入山门拜师灵宇宗,识灵根选住山涧府 秦昌看着面前最终下定决心修仙的秦悦,心中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秦氏这一辈大多身无灵根,资质尚可的唯有嫡系的幼子秦衍。自家小辈有心将秦衍送入灵宇宗拜入他门下,自己见秦衍资质平平,便着意外出游历,避而不见秦家人。谁知……竟让他在见到了遗落在外的秦氏旁支血脉! 想起秦悦刚刚问起传送阵一事,想来应是在自家受了很多苦,竟生了避走他乡的心思。再看秦悦时目光忍不住温和起来:“你行个拜师礼吧,今后就是我秦昌的第三个弟子了。” 秦悦不知道这里的礼节,就想着总归要跪一跪的吧。于是她朝着秦昌跪下,恭恭敬敬地叩首。 秦昌喜滋滋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镯子:“这是为师偶然所得,女孩子家的东西不好拿出来用,如今算是给你的见面礼。”秦悦双手接过,玉镯细腻,触手生温。 秦昌又扔给秦悦一件道袍让她披上:“你这身装束委实不像个样子。”秦悦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牛仔裤,乖乖地穿上了道袍。 秦昌唤出自己的灵兽白召,秦悦瞧了瞧,是一只通身雪白的大鸟,似鹤非鹤,类鹏非鹏,不禁啧啧称奇。大鸟驮着她与秦昌一路高飞,从高处往下看,树木山石渐渐变小,坐在没有安全带的鸟背上,秦悦觉得自己心理素质忒好。 秦昌看着她镇定自如的模样,越看越满意。想到自家小辈为了让自己收秦衍为徒,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这一辈资质最高者正是秦衍。原来竟是让这个资质、心性俱为上佳的女娃流落在外,说不定,还曾经有意迫害……秦昌觉得是时候好好敲打一番秦氏嫡系了。再回头看看秦悦:“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什么!你已经二十岁了!”秦悦长着张娃娃脸,是容易让人看小几岁。秦昌原本揣度她顶多二八年华,谁知…… 二十岁怎么了!正当双十好年华啊!秦悦突然想起那个山洞里苍老的女声:“……岁数是大了些……”难道这里人的二十岁已经很老了?她讷讷出声:“我……” 秦昌摆摆手:“无妨无妨,寻常人十二、十三岁入道,你不过晚了七八年而已。”这话听上去倒极像自我安慰。 秦悦大概听懂了话里的意思,两人一时默默无言。 秦悦沉默是因为知晓了自己可能输在了起跑线上,而秦昌则在深深地遗憾和懊恼嫡系一脉对旁支的打压。 一路无话。白召放缓了速度,停在一座山门前。秦悦仰首望去,看见一座拱形的石门,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灵宇宗”三个大字,浩淼庄严的气息铺面而来。守门的弟子一看见白召就知道是凌玄道君大驾,都端正了颜色,规规矩矩地行礼。 秦昌笑容温煦,把秦悦推至众人面前,说道:“这是本座新收的亲传弟子,你们来见个礼罢。”众人唯唯,再拜秦悦。 秦昌十分欣慰,带着秦悦往玉衡峰走,一路招摇依旧。不到两刻钟,灵宇宗上上下下便知元婴道君凌玄再收一徒,为一年轻貌妍女子。凌玄道君收徒向来看重资质,想来这位新徒定然根骨不凡。 待到这位喜不自胜的凌玄道君走近洞府之时,便发现两个白色身影恭候在门口,他微微一笑,拉着秦悦上前,给她引见:“这是你大师兄墨安和二师兄墨宣。” 秦悦看了看眼前玉树临风的两道身影,学着方才的人的姿势向他们行礼:“两位师兄好。” 二人回礼:“小师妹好。”又向秦昌行礼:“恭贺师尊。” 秦昌看向秦悦:“你与两位师兄一样是‘墨’字辈。今后在宗门内行走,你便用道号‘墨宁’吧。宁静祥和,是为师对你的祝愿。” 秦悦恭恭敬敬地应了。 秦昌又道:“墨安,墨宣,你二人身为师兄,亦身负教导之责,看顾之义。” 两人异口同声答道:“弟子明白。” 秦昌挥了挥手:“你二人带师妹测一测资质,给她挑个灵气丰沛的洞府。” 墨安看向秦悦:“师妹同我们来吧。”秦悦点点头跟了上去。 三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墨宣有意打破沉闷的气氛:“师妹本名谓甚?家居何处?” “本名秦悦。家……家大约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秦悦答道,心情黯淡下来。不知家中父母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爸爸有没有借酒消愁?妈妈有没有以泪洗面? 墨宣诧异。整个北川只有一门姓“秦”,那便是自家师尊的本家。这个师妹,恐怕是师尊从自家后辈里选出来的佼佼者。墨宣和墨安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分寸。 转眸看见秦悦面色怅然,墨宣转移着话题:“师妹尚未开始炼气,想来是初踏修仙之路。师兄冒昧,与师妹讲讲修仙前路。师妹第一步要做的是引气入体,这一步要是成了,就算是迈入了炼气期。炼气分为十层,若师妹到了炼气十层巅峰,便可开始筑基。筑基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待到筑基圆满,便可结丹。而后便是元婴、化神、仙渡。元婴期可开宗立派,敬受尊号,人称道君。化神期则可呼风唤雨,乘云驾雾。师兄尚未听闻有人踏入仙渡期,本宗掌门青焰道君不过堪堪化神中期……” 墨宣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秦悦听得专注,不由问道:“敢问两位师兄如今是何修为?” 墨宣答道:“我如今是结丹初期。”见墨安不答话,又道:“大师兄已然是结丹后期修为了。” 秦悦也不知道结丹是怎么个概念,就点了点头。墨宣继续说道:“大师兄擅长制符,而我擅长炼丹。师妹日后若有疑问,大可来寻我二人。师妹应遍览制符、炼丹、炼器、阵法、机关诸道,或择一而通,或博采众长……” “到了。”墨安淡淡的声音传来。 秦悦摸着下巴,看了看两个青年。大师兄是冰山,二师兄是话痨?秦悦在心里默默地下了结论。 三人所到之处便是执事殿,新收弟子需在此间测试资质,存留玉牌,挑选住处。墨安上前给一殿内长者见礼:“墨安拜见诚舟道君。” 宗门内众人的地位,一看修为,二看师承。掌门为尊,其嫡传弟子有二,道号分别是慎知、慎行。慎知便是秦悦师尊秦昌,人称凌玄道君,已然元婴后期,素有威名。而慎行在十几年前拜入掌门门下,如今不过是个筑基后期修士,但因其身为掌门嫡传,向来地位超然。 慎行修为有限,并未收徒。慎知原先已收墨安、墨宣二徒,如今加上新徒墨宁,皆为掌门嫡系,居于灵气最为丰沛的玉衡峰。能让墨安行礼的,除却掌门和师尊,就只有宗门内几个元婴期的长老,眼前这诚舟道君就是一个。 诚舟道君侧身,只受了半礼。 门口的一男一女走了进来:“墨宣、墨宁拜见道君。” 诚舟道君抚须:“这位便是凌玄师叔的新弟子吧,”他看向秦悦,“随我来吧。” 秦悦跟着他走到了内殿,他拿出一只小灯笼,掌风化刃,秦悦的手上忽然破了个口子,指尖溢出一滴鲜血,诚舟道君将那滴血接入灯笼,霎时青光大作。绿色的光芒先是铺满了灯笼底座,而后一点一点向上爬着,慢慢地笼罩住整个灯笼。 诚舟道君与墨安、墨宣都十分讶然。墨宣喃喃道:“竟然是纯木灵根……”言语中竟有一丝羡慕。 秦悦来不及看众人反应,她怔怔地看着手上尚在溢血的口子,心中疯狂地叫嚣着:“痛死我了,哎呦喂。” 诚舟道君掏出一块玉牌,又接了一滴血滴入玉牌。随后对着玉牌念咒,玉牌很快有了两处凹陷,正是“墨宁”二字。 墨宣上前给秦悦讲解道:“这便是师妹的本命玉牌。若师妹有难,玉牌便会发出警示。” 秦悦颇为好奇:“如何警示?” 墨宣答道:“若玉牌暗淡,则其人遭逢大劫,性命垂危;若玉牌碎裂,则其人身故。本命玉牌由专人看守,若有异动,则会报知宗门处理。” 秦悦称奇,一时都忘了手上的疼痛。倒是墨宣看她手上尚在淌血,便问她可须丹药外敷。秦悦摆摆手:“没关系,小伤口会自动愈合,高中生物老师讲过血小板和白血球……呃,当我没说。” 诚舟道君此时捧了一张地图走来,墨宣解释:“师妹与我和大师兄一样跟着师尊住在玉衡峰。”他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指着几个闪着光的点:“这几处洞府灵气充沛,师妹挑一处罢。” 秦悦认真地看了看,见有一处洞府位于山涧旁,清泉涓涓;更有树木环绕,郁郁葱葱。秦悦满意地指了指:“就这儿吧。” 墨宣应道:“师妹倒是个雅人。” 师兄妹三人从执事殿里出来,墨宣笑嘻嘻地说道:“大师兄,如今就不止你一人是纯灵根了。”墨安是纯金灵根,历来被众人羡妒。 墨安回眸:“哦?”看到墨宣得意洋洋的样子,墨安的语调带了一分戏谑:“可如今,只有师弟一人不是纯灵根了。” 秦悦见墨安换了原先的严肃面孔,大感惊奇。 墨宣顿感挫败,师兄妹三人,唯独他一人不是纯灵根,只是火系单灵根。“纯灵根比单灵根还少,师尊福缘,竟能收两个为徒……”墨宣嘟囔。 “……我曾寻得秘法,可将凡人淬体,转种灵根……如今你身负纯木灵根,必可助你修仙之路一臂之力……”秦悦脑海里突然飘出这么一段话,她正了正神色,问道:“两位师兄可知世上有转种灵根的秘法?” “何谓‘转种’?”墨宣问道。墨安也是一脸不解。 算了……“那纯灵根可是极有裨益?” “那是自然!”墨宣边走边说,“凡人若要修仙,必要身具灵根。灵根有好有差,最佳者莫过于纯灵根。纯灵根不含杂质,故而修仙快人一步。若非纯灵根,则灵根越少越好,因为灵根越少,杂质便越少……本宗掌门师祖青焰道君便是木火双系的纯灵根。” “这么说,纯灵根是越多越好?” “甚是。灵根多了,可学的功法自然也多了,保命的手段也就多了。”墨宣答道,“师妹天资卓越,必能在二十岁前筑基。” 秦悦抚额:“我已经二十岁了。” 墨宣尴尬一笑,指着半山腰:“前方便是师妹洞府了,师妹快些罢。” 3.引灵入体初识炼气 弄假成真暗藏祸心1 第三章:引灵入体初识炼气,弄假成真暗藏祸心 一路上墨宣又讲了许多这里的风土人情。原来这里并不全是修仙之人,也有身无灵根的凡人,居于修真界外,那里被修仙者称为“俗世”。秦悦在异世醒来见到的那个淡蓝色长袍青年,便是俗世中人,道号慎行,此番正是去往俗世探亲。修真界与俗世的交界上,还居住着许许多多的修真家族。修真家族的创始者多为互结道侣的修仙之人,他们在此安居乐业,繁衍后代。其后辈身具灵根的几率也比寻常凡人大得多。 讲完了人文不免再讲讲地理。“我们灵宇宗原先也是整个大陆一等一的宗派,可惜万万年前,大陆分成两块,灵宇宗也被分成两部分,玉衡、开阳、摇光三峰在此,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峰便在另一片大陆。”墨宣语带怅惘,“如今北川便由玄道宗一门独大了。” 秦悦想起一事:“我曾听闻一门派名为木摇宗,师兄可知?” 墨宣摇摇头:“不曾听闻。想来是在南域而非北川。” “北川?”秦悦觉得这词有些耳熟。 “师妹有所不知。原先的整片大陆分成了南北两部分,北部多江河湖海,故名‘北川’;南部多平原丘陵,称之为‘南域’。据典籍载,北川、南域开始时不过相隔一道河渠,而如今,却间隔着汪洋大海。” 大陆漂移假说啊。我懂我懂!秦悦按自己的认知理解了一番。 墨安墨宣将秦悦送至她洞府门口,二人便告辞了。这时从洞府内走出一个半大的少年,头梳丫髻,规规矩矩地向秦悦行礼。自称慕玉,是洞府内的洒扫童子。 秦悦点点头,刚准备进去,就听见慕玉一声:“师祖且慢!” 秦悦额上一阵黑线,托她师尊的福,如今自己也被别人唤了一声“师祖”。 慕玉解了门上的禁制,转身道:“师祖请进。” “你唤我墨宁便可。”总觉得“师祖”二字把人生生叫老许多,况且她也端不来这个架子。 “不敢。”慕玉垂首,“师祖滴一滴血罢,往后就不必费神开禁制了。” 秦悦从善如流,咬破手指向门禁滴了一滴血。那禁制闪了闪光。 秦悦慢悠悠地踏进洞府,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噢,那你就叫我一声姐姐吧。私下里这么叫,旁人哪里会知晓?”秦悦看着慕玉,想起了自家还在上初中的弟弟,神色不禁柔和起来。 慕玉见秦悦一直看着他,鼓起勇气张口:“墨、墨宁……姐姐……” 满意又欣慰的秦悦打量着室内。慕玉一一指给她看:“这是主厅,这是卧房,这是炼丹房,这是武室,后边儿是灵药园。”秦悦一间间地看过去,主厅摆了一张桌子,应该是用以会客的;卧房里就放了一张竹榻,墙上挂了一只蒲团;炼丹房很大,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丹炉;武室则更为简陋,什么都没有;灵药园里几株杂草倒是长势喜人。处处简朴,很有清修的意味,好在秦悦也并非追求物质享受之人,不过还是有些遗憾:“竟然没有浴室。” 慕玉答道:“道袍本就防尘避雨,修仙之人又皆知去尘术,浴室实在可有可无。” 秦悦点点头表示理解,心中幽幽哀叹了一声。 “这是辟谷丹,师……墨宁姐姐尚未入道,食之便可饱腹。”慕玉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玉瓶递给秦悦,“慕玉居于灵药园内偏院,天色向晚,慕玉先回去了。” 慕玉行了一礼便退下了。秦悦掏出一颗辟谷丹,嚼了嚼就吞了下去。 “不好吃,没啥味道。”秦悦挑剔地自语道。但旋即秦悦就感到了一种奇异的饱腹感,秦悦诧异,盯着手中的玉瓶:“减肥至宝啊……” 是夜秦悦听着山泉叮咚,缓缓入梦。恍惚间看见自己和父母齐坐一桌,共进晚餐,其乐融融;又与好友一同抱着画板,去郊外踏青,欢声笑语。脑海中猛然升起一个念头:“修道有成之日,或许便是归乡之时。” 次日秦悦是被秦昌派来的小童唤醒的,小童苦哈哈地说道:“凌玄道君已然等候多时了。”秦悦一个翻身便下了榻,匆匆忙忙地朝外面走。隐隐约约听到小童在后面嘀咕着:“墨宁师祖好生能睡。”秦悦不免一个踉跄。 看到匆匆赶来的秦悦,昨日得知她竟身负纯木灵根,迟些入道倒也无妨。秦昌面容慈祥:“今日为师便要引你入道。你可知何谓道?” 不知。秦悦在心里默默答道。 秦昌见她沉默,便自顾自的继续道:“道之为物,有象有物,有精有信。天地之母,万物之本。独立不改,周行不殆。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道之渊,似万物之宗;挫锐解纷,和光同尘,深沉无象,似亡实存。” “人尝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为师亦以为然。古世修仙之人,莫不顺应本心,率意而为,故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新世诸人,亟于寻仙证道,追名逐利,趋炎附势,忘却初心,鲜有登仙之人。墨宁,你天资卓越,若潜心向道,埋首苦修,十年之内必能筑基,百年之内定可结丹。为师希望你不论将来修为到达何种地步,都能不忘本性,不失本心。” 秦悦被这番玄而又玄的话给震慑了,来回翻译了几遍,主要得出了三个结论: 一、道,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二、以前的人修仙遵从本心,而现在的人修仙抛弃本心。 三、墨宁同学,虽然你资质好,但你也要像以前的人一样不忘初心。 ——应该是这么个意思吧,秦悦想着。至于所谓“本心”究竟是啥,就是另一个玄而又玄的问题了。 “入道第一步,引灵入体。”秦昌郑重的话语传来。 秦悦好奇道:“二师兄曾说引气入体,二者是否殊途同归?” “并非殊途。”秦昌答道,“引气入体,引的是灵气。引灵入体就是引气入体。” 原来是个别称啊。秦悦点头:“那如何引灵入体?” “你放空思维冥想一番,心随意动,境由相生。若你领悟得快,不过三五日,便可看到若干个光斑围绕在你周围,那便是灵气。”秦昌微笑,“世间万物,皆由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构成,灵气也分为这五类。” 这是……古代朴素唯物主义?秦悦认真地记下这番话。 “金灵气为白色,木灵气为绿色,水灵气为蓝色,火灵气为赤色,土灵气为黄色。”秦昌继续说道:“你若看见绿色的光斑,便可引之入体,假以时日,即可进入炼气期。” 秦昌递给秦悦一枚小小的玉尺:“这是玉简,你迈入炼气之时将灵气输入其中便可。里面是为师为你挑选的修炼功法。” 秦悦双手接过。秦昌接着说:“为师要闭关数月,你修行若有疑惑,可以给为师发传音符,亦可寻二位师兄解惑。” 秦悦乖乖巧巧地应了,从秦昌洞府里退出来。 待回了自家屋子,秦悦便往蒲团上一坐,端端正正地摆了个打坐的姿势。闭眼,开始了所谓的“冥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依旧一片黑暗。算了……秦悦挫败地睁开眼,神色自如的安慰自己不必急于求成。 北川秦府内的气压却低沉得很。众仆诚惶诚恐,不知家主和夫人此刻为何似惊似怒。 “依夫人看,此事该当何如?”说话的正是秦家家主秦远。他日前收到灵宇宗凌玄道君的传讯符,斥他残害旁支,一无家主惜才之德,二无长辈关护之义,措词极为严厉。又说他已寻回了纯木灵根晚辈秦悦,并收作弟子。若秦衍欲入宗门,只可身为普通的外门弟子,不可拜入他门下。 秦夫人也是惊疑不已:“当初我分明看着那丫头死了,她还能复生不成?” 原来秦家旁支是真的出过一个木系单灵根的后辈,可叹家主膝下也有一幼子,同样被测出了灵根。资质差上许多,不过是金水木三灵根。夫妻俩存了心思想把孩子送去给先祖秦昌为徒,始终觉得那个单灵根后辈是个祸患。私下里一合计,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个女娃娃给弄死了。 二人此番接到传讯,自然想起了这番往事,皆以为自己弄巧成拙,让那个丫头没死透,逃出生天。他们自认为是弄巧成拙,殊不知,竟是秦昌的弄假成真。 4.引灵入体初识炼气 弄假成真暗藏祸心2 秦夫人觉得此事诡异,细细回想道:“我记得她是木系单灵根,倒并非是纯木灵根。况且,名唤秦宁,而非秦悦。莫非是另有其人?” 秦远大骇:“我昨日已寻过相熟之人探问消息,凌玄道君新徒道号恰是……墨宁!” 这个“宁”字瞬间让二人心烦意乱起来,两人也隐约确定了那个“秦悦”的身份。秦远苦笑道:“凌玄先祖恐怕只当我们将那丫头丢弃在外,尚不知我们下了杀手。” “想来是那丫头畏惧你我二人,并未向先祖言明。”秦夫人揣度,忽然厉了神色,“我有一法,可永绝此患。” “你是想……”秦远一怔,来来回回踱着步,“不妥,不妥!” “有何不妥!”秦夫人尖声道,“等她有朝一日将此事告知先祖,不仅你再难安居家主之位,就连衍儿恐怕也要备受欺凌!” “灵宇宗守山大阵毫无破绽,她若深居简出,你我也拿她无法。” 秦夫人紧蹙双眉:“你昨日可打听了她如今修为?” “尚未入道。” “天助我也!”秦夫人松了口气,“衍儿也要拜入灵宇宗,届时寻一高阶修士随行,待其混入山门便可暗中寻她杀之,一了百了!对外只说那修士是护送衍儿之人便可。” 秦远沉吟片刻,最终下定决心:“就依夫人所言!” 秦昌曾说若秦悦领悟得快,三五日便可看见灵气。然而如今已过了七八日,秦悦依旧毫无进展。慕玉每日都与她说些自己初入道之时的感受体悟,正主儿秦悦明显没他这么上心。本着“随遇而安”的情怀,秦悦每天按时就寝,早上醒了就打坐一番,然后就出了洞府看看室外山明水秀,碧空如洗。闲时还去树林中走一走,摘些野果算作辟谷丹的调味。日子过得舒心惬意。 这日秦悦兴致忽起,坐在洞府外的山涧旁开始了冥想。听着水声汩汩滔滔,思维并不能完全放空,心却静了下来。仿佛过去了几个漫长的世纪,又仿佛只过去了数息,秦悦意识飘飘忽忽,恍若置身未知之境。分明闭着眼,却能视物。“这不是视物,”秦悦在心中喃喃,“我看见了……光……那是,灵气……” 刹那间秦悦头脑清明无比,思维像有意识一般在一个又一个光点间绕来绕去。想起秦昌的话,秦悦的思维慢慢包裹住一个小绿光点,那个光点似有所察,飞快地逃走了。秦悦一笑,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 如此几番,那光点才乖乖地顺着秦悦的思维飞过来,没入了秦悦的额头,沿着她周身经脉游走了一圈。难以言说的玄妙感充斥着胸腔。秦悦如法炮制,又引入了不少灵气。一股又一股的灵气慢慢汇集在一起,在体内循环周转。过了许久,秦悦直到觉得疲累才停了下来,缓缓地睁开了眼。 感觉视力变好了,看见了远处树木掩映间的一只小鸟,甚至看清了它深红色的喙、明亮的羽毛;听力也变好了,听见了山泉缓缓流向远方的声音,还听见了风吹过树林时轻微的“沙沙”声;感知也变灵敏了,仿佛四周万物或静或动,或喜或忧,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秦悦颇为满足,低头看见自己道袍上沾满了黑乎乎的液体,不由怔愣:这莫非是体内的毒素?自己刚刚洗筋伐髓了一回? 倒也不是传说中的洗筋伐髓。不说洗筋伐髓为高人秘法,极为难寻,单说其过程就极为痛苦,远非常人所能承受。秦悦不过是排出了体内的毒素,真真正正地入道了。 秦悦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跳到山涧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完后并未继续打坐,而是如同平日一样走到树林里面摘野果吃。如今她耳聪目明,摘果子明显比以前迅捷不少。 5.临出行墨安赠符箓 演木诀秦悦观大选 第四章:临出行墨安赠符箓,演木诀秦悦观大选 回了洞府发现室内正坐着墨安、墨宣二人,慕玉随侍一旁。桌上摆着灵茶,还有……秦悦以前摘的野果。墨宣一见到她就迎上前来,面带喜意:“原来师妹已经炼气一层了。” 秦悦心中隐约有了想法,但亲耳听见别人的证实之词时也算欣喜若狂:“真的?啊啊啊啊,太好了!” 墨安看了看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的小师妹,温和开口:“此番我是来向师妹辞别的。” “大师兄要去哪里?”秦悦顺口问道。 墨安微微一笑:“我困于结丹后期已逾百年,这次打算四处游历,以觅机缘。” “百年……”秦悦一怔,“敢问大师兄现今年岁?” “今年已然两百三十六岁。”墨安答道。 秦悦表情奇异,看向墨宣,后者说道:“大师兄年长我二十五岁。” 秦悦看着两人清俊的面庞,简直和一旁站着的慕玉一般年轻嘛。不由抚掌:“二位师兄真是驻颜有术。” “修仙者容貌本就不易改变。”墨宣接口,“若是年岁极长,方见一丝老相。” 秦悦想起了中年相貌的秦昌:“那师尊多少岁数了?” 墨宣想了想:“这我倒不知,想来已经千年有余了。”说完看了看墨安。 “我亦不知。”墨安应道。然后从拿出两张符箓,分别交给墨宣和秦悦:“此符为我亲手所制,可敌结丹中期修士最强一击,赠与你二人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接过,道了谢。墨安又叮嘱了几句,就出了山门游历四方去了。 次日执事殿的管事纪帆亲自送来了两个乾坤袋,一只袋子里装了几盒灵茶,几瓶丹药和若干灵草。另一只袋子里装着近百个玉石,纪帆称之为“灵石”,是修真界的通用货币。 在秦悦看来,这乾坤袋实在是个好东西。外观上不过寻常口袋大小,其内空间却大得很,可放入许许多多的东西,却不增加重量。取东西时不必打开袋子,心念一动即可。乾坤袋往往被收在袖袋里,因此秦悦经常看见大家自袖口里取东西。诸多奇妙之处,不一而足。故而秦悦不免赞叹一番:“居家可助收纳,旅行亦为便携,乾坤袋实乃修真界人手必备的良品。” 纪帆应和了一番:“那是自然。不过墨宁师叔手上戴着的储物手镯空间远比乾坤袋大得多。” 秦悦低头看了看手腕,正是她拜师之时秦昌的见面礼。 “诚舟道君有言:墨宁师叔可随时去执事殿挑选道器功法。”纪帆恭谨说道。 秦悦一拍脑袋,想起了秦昌闭关前赠与她的玉简,里面不就有部功法? 送走了执事殿的纪掌事,秦悦拿出那枚玉简,缓缓地输入灵气,许多文字顿时出现在她的脑海。秦悦在心中默念:“《九转木诀》……” 秦悦按照功法所言先将体内灵气运转九个周天,而后开始吸纳体外的木灵气,缓缓地将新旧灵气融合,再运转九个周天。如此反复,秦悦感觉自己炼气一层的境界大大稳固,甚至隐隐有突破之势。 大约过了两刻钟,秦悦睁眼。想起了手上的玉镯子,好奇地输入灵气,果然见到了一处空旷的储物空间。秦悦估摸着有上百立方米,不禁咋舌:她那师尊出手真大方。秦悦心念一动,那枚玉简就化作一道光没入了玉镯。 转瞬一个多月的时间又过去了,慕玉唤她“墨宁姐姐”已越来越顺口,而秦悦修炼起来也越来越熟练。但她依旧每天只修炼一小段时间,大部分时间用来觅食睡觉看风景。修为倒是窜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炼气三层。惹得慕玉一阵惊叹:“我当年从入道到炼气三层用了一年有余,姐姐竟然不到两月!凌玄道君选徒果然好眼光!” 秦悦也不知是托福于那个纯木灵根,还是得利于师尊准备的功法。慕玉是金水双灵根,资质也算中上,入道四年,如今不过才炼气九层。但秦悦却隐约有一种预感:自己按这个速度修行下去,再过一年半载,定可达到炼气九层。 “你可是因为在此处理诸多杂事,不能专心修炼?”秦悦意识到了一种可能,认真地向慕玉问道。自她住进洞府,慕玉修为未有寸进。秦悦心想:自己把洞府收到的传讯符、宗门内诸弟子的拜帖、执事殿每月送来的份例等等全都交给了慕玉看管。他还要打扫室内,整理药园……若是耽误了这个小小少年的修行,那她岂不是罪魁祸首? “我本就想多赚些灵石,才来这里做事,修炼倒在其次。”慕玉答道。 秦悦好奇:“能赚多少灵石?” “每月十五个。”慕玉答道,“这还是因为在姐姐府内,若是在别人洞府,断断不会有这么多数目。” 秦悦想了想执事殿送来的乾坤袋,次次皆有近百灵石……这算是靠着师尊大树好乘凉?“你若是灵石不够,尽管拿我的用,不必知会我。” 慕玉一怔,低下了头,再抬头时眼眶红红的。 秦悦心道:坏了,她是不是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心?人家本想自食其力赚一笔身家,怎么会接受自己的“施舍”?秦悦试着转移话题,略带歉疚地说:“听说再过几日门派大选,你可想过拜谁为师?”门派大选五十年举办一次,既有新弟子踏入山门,又有老弟子择徒拜师。慕玉资质尚可,到时候若是看中了哪个前辈想拜入门下,那她借着“凌玄道君之徒”的名头向人家讨个人情。 秦悦一番打算想得稳妥,谁知慕玉却道:“我不去拜师,我就留在姐姐洞府。” 秦悦不解,她自觉拜师后可得前辈的悉心教导,因而又劝了劝。慕玉依旧不肯,还说了句“你莫不是要赶我走”,秦悦只好作罢,估摸着这孩子是想再赚些灵石。 门派大选的日子到了,头一日是宗门外的修仙者相互比试,报名者有二百多人,只择其中六十人入选。“这次是诚舟道君主持大选,道君还送了请帖过来。”慕玉说道,“姐姐,前边儿比试热闹,我们也去瞧瞧吧。” 秦悦正有此意,欣欣然答应了。 两人到了地方,比试尚未开始。引路的小童看清了请帖上的“墨宁”二字,便恭恭敬敬地将秦悦迎到上座,奉上灵茶,好生招待着。秦悦看了看随侍一旁的慕玉:“你渴不渴,要喝茶吗?” 慕玉摇头。修真者哪有这么容易口渴?一旦入道,便可辟谷,甚至无需睡眠。修仙之人为求修为精深,大都废寝忘食地修炼。偏他这个“姐姐”每日依旧进食安寝,犹如凡人。 这时诚舟道君走了过来,秦悦随着众人起身见礼。诚舟道君经过秦悦身边时倒有些惊讶:“墨宁小友修炼可谓神速。” 秦悦微笑:“多亏凌玄师尊悉心教导。” 诚舟道君又与在座诸人客套一番,待他坐定,这场比试就算正式开始了。 秦悦第一次看修真者斗法,只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用了。一个又一个术法接连从眼前划过,各种元素的灵气飘散在空气中,几处场地里的两方都不竭余力。虽说是点到为止,但也有人周身浴血地被抬了下去。 不到半个时辰,在场的已不足百人。秦悦觉得男多女少,就有心算了算男女比,结论是……九比一。 果然男生打架更厉害些。秦悦默默地想。 这时某一处场地里对打的一男一女吸引了众人注意。男子身着碧色长袍,编号为十九,眉目间狠厉之色尽显。女子一袭白衣,编号二百零七,招式温婉却不失锋芒。秦悦拿了名册一看,男子名为秦衍,女子唤作白若。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本就好看,两人还各自祭出诸多道器,一时彩光尽显,映得另几处场地的比试黯然失色。在座皆是修为高深之人,倒也不以为奇。唯有秦悦目不转睛,边看边赞。 那个叫秦衍的男子拼尽全力使出一个杀招,女子祭了一个道器,却终是不敌,鲜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流下。她向秦衍施了一礼,便退出了比试场地——这算是认输了。 落败就意味着落选。秦悦有些遗憾:“我看她也挺厉害的,若是没遇上那个男子,兴许还能赢一赢。本来就没剩多少女子……哎,可惜了。” 诚舟道君偏头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语。倒是慕玉让她不必介怀,说女修本就极少。 秦悦疑惑:“为何?” “一来,修道之路极为艰险坎坷,大多女修不堪忍受。二来……”慕玉红了脸,“女修大都貌美,常随了高阶修士做道侣或是……炉鼎。” 这是一个没有妇联的世界……秦悦默然。 6.安居玉衡偏遭横祸 险试牛刀恰逢机缘 第五章:安居玉衡偏遭横祸,险试牛刀恰逢机缘 看完了比试,秦悦不关心结果,就和慕玉先退了出来。大家都在等着比试结果,因而一路上只有他们二人,僻静得很。慕玉见她神色不对,以为她在想方才的话,安慰道:“墨宁姐姐无需担忧。姐姐身份尊贵,定无人会把姐姐当做炉鼎。” 秦悦笑了笑,抬首正看见前面的树上新结了果实:“我去摘几个果子,你在这里等我。” 秦悦转到一棵树后,却迎面碰上了一个黑衣男子。“你就是墨宁?”男子问道。 来者不善。秦悦飞快地下了论断。“我不是。”眼前的人看不出修为,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 男子冷哼一声:“我都听见与你一同来的人叫你墨宁了。”两个炼气期的修士,他还不放在眼里。不过大哥只让他取墨宁性命,他也不愿多造杀孽。他心念一动,一个道器就出现在身前。他手握道器,飞速注入灵气催动。 秦悦反应过来,转身便跑:“慕玉——” 慕玉听见叫喊,循着声音便飞奔过去。看见了仓皇奔来的秦悦,又看见一脸不以为意的黑衣男子,当机立断,扔出一个符箓。 符箓里封印的法术爆了出来,霎时间四周遍布白光。 幽洵山谷与几大宗派的距离都很近,但因其山谷中寸草不生,向来人烟稀少,而此刻却有两个修士在斗法。这二人一为结丹后期,一为元婴初期,按理说,元婴期那位高出一个境界,应当很快便分出胜负。然而二人缠斗已久,那结丹修士虽有败相,却仍留有余力。只见他轻念咒语,一道金色的龙影已现了形态。忽然他身形一顿,口中喃喃:“师妹……”竟撇下元婴修士,唤出飞行的道器,逃跑了。 那元婴修士自然也没料到他会在法术施到一半之时逃跑,待他意识到时已然来不及追赶了。微风拂过,他黑色披风的下摆被吹了起来,露出里面的暗红色长袍。他的神色颇为咬牙切齿:“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纯金灵根,若不是要活捉……唉。” 白光渐渐散去,那个黑衣男子被炸得血肉横飞。“他……死了?”秦悦喉间干涩,“你杀了他?” 慕玉看着神色莫名的秦悦:“是啊,他死了。没事了,别怕。” “你就这么……杀了他?”就在一瞬间,活生生的人就尸骨无存,来自和平世界的秦悦不敢置信。 “墨安师祖临行前赠我一个符箓,嘱我务必护你周全。”慕玉说道,“我方才使出的正是那个符箓。” 秦悦感觉自己的心情难以言说:“不至于杀了他吧……”还死得那样惨。 慕玉有些奇怪:“若不杀他,他便要杀我们。自然是先下手为强。”说完走近了那一片鲜血染尽之地,找出了黑衣男子的几个乾坤袋,递给秦悦:“姐姐瞧瞧有没有中意的东西。” 秦悦面色苍白,摇摇头:“你收着吧,我不要。” 这时从不远处又疾驰来一个身影,秦悦麻木地看着,离得近了才看清:“大师兄?” 正是刚刚尚在幽洵山谷与那元婴修士打斗的墨安。他循着符箓爆裂的气息一路寻到此处,看到这般情形也猜到发生了何事。面容严肃,声音低沉:“何人敢潜入灵宇宗行凶?”师妹向来安居宗门之内,怎会遭此横祸?又见秦悦面色差得很,估计是被吓着了:“慕玉你先带师妹去休息,给她服些静气养神的丹药,再来将此事细禀于我。” 秦府此时刚收到秦衍小公子入选灵宇宗的消息,一派喜气洋洋。这时忽听得一个惊恐的小厮大喊:“不好了!二爷的本命玉牌碎了!”秦家主和夫人猛然站了起来,四周忽然安静得落针可闻,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灵宇宗门派大选的第一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凌玄道君首徒墨安云游归来之时,恰看见歹人潜入玉衡峰,且正欲杀他师尊的新徒墨宁。幸而墨宁身侧有一小修士名为慕玉,护主不遗余力,保得墨宁平安。历来修真者都做惯了杀人夺宝之事,哪有慕玉这般赤子心肠?墨安下令重赏慕玉,命执事殿严查歹人身份。 慕玉因为此事得了灵石上千,灵草若干,甚至还有两颗筑基丹,羡煞旁人。而执事殿的主事纪帆却愁云密布,对面前的诚舟道君拜了又拜:“道君帮我向墨安师叔说句好话罢,那人已然面目全非,此刻恐怕连尸骨都拼不出一具,这让我等如何查起?” 诚舟道君摆摆手:“墨安是掌门一脉,我见了尚且要礼让三分。” 纪主事的面容更凄苦了:“我若拜求墨宁师叔,可有转圜之机?” 诚舟道君摸摸胡子:“我听说墨宁此番受了惊吓,正在洞府内静养休整,闭门谢客。”他有心提点纪帆:“歹人一事可大可小。你若办得漂亮,好处不会比那个叫慕玉的少。” 纪帆只好点头称是,带了一众人去那片树林里探查。说来也巧,男子被炸碎的玄衣一角上竟有个族徽。纪帆心头一喜,顺着这个图案查了下去。 秦悦这天晚上睡得不安稳,夜里醒了几次,一入梦就是鲜血淋漓的场景还有那个男子不绝如缕的索命声。秦悦难以入眠,干脆爬了起来打坐修炼。 体内灵气运行完最后一个周天,秦悦心神安定不少,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此刻正是天亮之时,秦悦平复着心绪,推开房门,却看见厅外正坐着她大师兄墨安 “大师兄此番又是来辞行的?”秦悦笑吟吟地问道。 “非也。”墨安看她神色已好了许多,“半月后有一个面向元婴期以下所有修士的试炼场地开启,你随我一同去罢。你修炼虽然迅速,但经此一事我也明白了你全无斗法经验。若不有意试炼一番,恐怕再遇此事之日,便是你束手就擒、身陨道销之时!你这几日就多多准备些丹药、道器、灵石,勤修术法,半月后我带着你和门内众弟子一起走。” 秦悦第一次听见墨安说这么长的话,不由在心里琢磨了几遍,然后领悟到:自己可以出去玩了啊。 墨安走后,秦悦唤出慕玉,将此事和他一说。又称自己有师兄墨安陪同,必定无虞,希望慕玉这段时间在洞府内潜心修炼,以期一举筑基。 慕玉本想随秦悦一同去,听她这么一说,便决意留在府内专心修炼。 秦悦十分满意。又去执事殿挑了一柄飞剑,可攻可防可助飞行。回到洞府后将《九转木诀》里所讲的木系法术研究了一番。以她目前炼气三层的修为,只能学习一些基础的法术。诸如箭木引、锁木引等等。 秦悦把几个小法术练熟了,正巧墨安来接她去试炼场地。此次试炼为自愿,门内只有二十多人报了名。毕竟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是:既可托庇于宗门,就不必身涉试炼险境。这二十多人大都因为修炼遇见了瓶颈,因而外出觅一觅机缘。像秦悦这般单纯来试试身手的实属少见。 秦悦转身,看见墨宣也在随行之列,不由喊道:“二师兄!”路途漫长,若有二师兄在,虽说聒噪,但必不会无聊。 大家一齐租用了宗门内的飞舟当做代步,秦悦坐在墨宣身侧,听他絮絮讲着:“本次试炼场地名为青冥秘地,在北川的最西部,我们此番乘飞舟前去,少说也要花上七八日。青冥秘地每百年开启一次,只有未到元婴期的修士可以进入,北川各派都会有弟子前来。秘地内多河流,多丛林……” 不得不说墨宣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秦悦只需点头,微笑,偶尔应和几句,墨宣就能一人说上很久,打发了路上不少时间。 秦昌闭关结束后就听闻了三个弟子一同去往试炼地的消息。青焰掌门常年云游四海,数百年才回来一次;慎行师弟又去了俗世,探亲未归。是以现在整座玉衡峰,只剩下凌玄道君一个主人。 执事殿的主事纪帆前几日查到那个黑衣歹徒衣袍上的族徽,正是修仙世家秦氏专用的图腾。门内诸人谁不知晓掌门首徒凌玄道君正是姓秦?他正犹豫着告不告诉墨安,墨安就带着众弟子外出试炼了。这****听闻凌玄道君已然出关,略一思量,就拜上了秦昌洞府。 秦昌将此事来龙去脉一听,便猜到前因后果。当即面色一沉,大斥“荒唐”。 纪帆大惊:“道君可是不信?此事为墨安师叔下令彻查,我等只是根据线索,判断是北川秦氏……所为。” 秦昌缓了缓怒意,和颜道:“我方才不是在斥责你,你做得很好。我这里有一瓶碧玉丹,算是有劳你连日来的辛苦探查。”说着,从袖内拿出一瓶丹药。 纪帆极为欣喜地接过。碧玉丹对修行大有裨益,不仅有助于提升修为,而且可以净化灵根,减少灵根中的杂质。若是大量服用再配上合适的功法,将自身灵根转化成纯灵根也是有可能的。可惜此类丹药极难炼制,有市无价,没想到凌玄道君一出手就是一瓶。纪帆心道:“果如诚舟道君所言,办成此事的好处定不会少。” 秦昌挥挥手,示意纪帆退下。 室内只剩秦昌一人。他怅然地叹了口气,眼底神色不明。 秦悦一行人飞了数日,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下了飞舟,墨安对众人道:“秘地只开启半年,半年之后在此汇合。” 众人应了,或结盟或独身踏入了秘地。 秦悦依旧是郊游的心态,进了秘地后东张西望,自得其乐。墨安在旁边陪着她,墨宣跟在二人后面。 “师妹把它捉来罢。”墨安指着一个突然窜出来的一品妖兽。 墨安墨宣两人此时隐了修为,是以那妖兽并未察觉到危险,只知晓有一个与它修为相当的女修在此。秦悦看了看那个妖兽,通体雪白,类猫似兔,十分可爱。轻念咒语,一只小木箭从妖兽身侧擦过,正是“箭木引”。 妖兽感觉到攻击,飞快地向一旁逃去。秦悦心有不忍,使出的木箭都刚好自它身旁飞过,未曾伤它分毫。谁知那妖兽恼羞成怒,转身就对秦悦吐出一个火球。 秦悦深感其忘恩负义。眼看着火球越来越近,她立马唤出了飞剑。飞剑绕着秦悦转了一圈,形成了一道屏障,挡住了火球。旋即又使出“锁木引”,妖兽瞬间被笼罩在一片绿芒中。秦悦手一指,那一团绿芒便飞到了秦悦脚边。 “师妹术法倒是娴熟。”墨安点评,指了指地上的妖兽,“师妹若是喜欢,就带回去当灵兽养吧。” “我知道有二位师兄在侧,故而有恃无恐。”秦悦嘻嘻一笑,看了眼地上的妖兽,“就让它在这儿待着吧,想来也更自在。”秦悦撤了灵力,没了束缚的妖兽迅速地遁逃了。 “师妹心善。”墨宣讶异,“我若看见妖兽,必然杀之。” “为何?”人招你惹你了? “妖兽与吾等修士本就势不两立。妖兽贪食灵力,以生啖人修为乐;人修灭杀妖兽以求其皮毛肉骨、体内妖丹,用来炼器入药。”墨宣答道,“师妹方才有心不伤它,那妖兽不也有了杀心?” 秦悦默然。虽说听来这像是修真界安身立命的准则,但她总是无法接受。 三人不紧不慢地前行,四周越来越寂静。忽然墨安说道:“前面有五品妖兽的气息。” 墨宣跃跃欲试。五品妖兽相当于结丹后期,虽然比他的修为高上一截,但妖兽灵智未开,只知蛮打,不知智敌。墨宣术法精深,极有可能一胜。 墨安知他所想,就放他前去与之一战了。 墨宣御剑疾飞而去,秦悦和墨安慢悠悠地走着。正在此时,前方传来了巨大的打斗声和墨宣隐约的痛呼声。墨安神情沉凝,怕是那妖兽有些难得手段。细看四周并无危险,电光火石间下了决断:“我去助师弟一臂之力。你在此间等候,不许跟来!”说完留下了几块符箓,就不见了人影。 秦悦于是发现了自己力量十分弱小,遇见此等情形只可原地等待,什么忙也帮不上。秦悦郁闷地东走走,西看看,猛然瞅见了不远处一株小乔木上有一串车厘子。 秦悦欢快地蹦跶过去,摘下车厘子。这一串看着挺多的,其实不过十来个。秦悦小心翼翼地用玉盒装了。这玉盒本是封存灵草的绝佳之物,但向来只被秦悦用来保鲜水果。 不知两位师兄如何了……秦悦等着无聊,拿出一颗车厘子尝了尝。 秦悦在玉衡峰诸林遍摘野果,向来果香四溢,甘甜可口。而此刻却觉得这车厘子十分难吃,又苦又涩。秦悦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和以前吃的车厘子根本不是一个味道!她歪坐在草丛间,难受地吐了出来。舌尖上依旧是难言的涩味,喉间划过几丝苦汁。 尚不及秦悦缓过来,一股磅礴的灵力在她体内流转起来。秦悦惊诧,只感到自己的修为一路上涨,冲破了炼气三层,转瞬攀至四层、五层、六层……秦悦急忙摆了个打坐的姿势,控制这股灵力的运行。 7.食异果青冥地筑基 阻进阶益元丹补损 第六章:食异果青冥地筑基,阻进阶益元丹补损 这灵力虽然来势汹汹,但并不刁蛮,很快秦悦便操纵了它的运转。难道这是因为刚才吃的那颗车厘子?她不甚清明地想。此刻周身经脉灵气暴涨,已升至了炼气十层,但毫无停歇之势,须臾之间,就到达了炼气十层的顶峰。 秦悦茫然无措起来,体内灵气依旧在不断增加,她感觉经脉刺痛,估计是因为无法承载如此多的灵气,脑海中猛然浮现出“爆体而亡”四个大字。秦悦意识混沌,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不知自己死后可会回到故乡,回到那个和平友好的地方? “……若师妹到了炼气十层巅峰,便可开始筑基……”秦悦蓦地想起墨宣这句话,瞬间清醒了许多。不如自己趁着灵气大涨,开始筑基? 她原本只有炼气三层的修为,从不关心筑基之事。只曾听慕玉言,筑基需要炼气大圆满的境界,闭关数月甚至数年,潜心修习筑基功法,再辅以一枚筑基丹。若运气好第一次便可成功。她此刻并无合适的闭关之所,也没有筑基丹,更不知筑基功法为何,只有一身将要爆体的灵气。 秦悦苦恼。灵气,灵气……她慢慢分析:气体的体积大,想让大量的气体存留在经脉里,除非……缩小体积。气体缩小体积,就要……液化! 秦悦心头一喜,慢慢回想着初中物理的内容——气体液化,可以降温,可以加压…… 秦悦当然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体降温,所以非常干脆地决定加压。有了思路,秦悦镇定了许多,忍住了经脉上越来越强的灼痛感,小心翼翼地捉住一股灵气,慢慢地开始加压……灵气体积缩小,渐渐化成一道灵液。 秦悦松下一口气,又这般应对剩下的灵气。 此时墨安、墨宣二人已捕杀妖兽,回来后不见师妹墨宁。墨安方寸大乱,欲召门内众人共寻。墨宣亦十分焦急,但仍存了一分理智:“此间僻静,又无打斗气息,师妹定然无恙。师妹又并非鲁莽之辈,许是就在附近。你我二人还是先寻一寻罢。” 墨安点头,用了神识探查起来。神识可代替眼耳口鼻,感受周围情形。神识修炼得越是精深,感知的范围越大。真正的神识强大者甚至可以将神识化刃,击杀敌人。使用神识极其耗费心神,墨宣方才大战一场,心神俱疲,故而并未使用神识,只是边走边看。忽然他指着一处草丛里的人影,大喊:“师兄!” 墨安疾步而来,看见秦悦正靠着一棵树打坐。方才他的神识的确经过这里,见是一个炼气十层的修士,便一扫而过,并未在意。 墨宣震惊不已:“师妹这是在……筑基?” 墨安点点头:“想来是得了什么机缘。” “师妹根本不知筑基功法……”墨宣赞叹,“天纵奇才,原来如此。” 两人理所当然地留在原地护持自家师妹。秦悦不知二人归来,此刻已陷入一种极其暴躁的情绪——灵气源源不断地涌来,她分明已经液化完了,又来了一批!无穷无尽,大有不死不休之势,秦悦觉得憋屈,真想撒手不管了。 忙于筑基的秦悦自然不知时间流逝。墨安墨宣却有些焦虑:此时已过去了两月有余,还有三个月的时间秘地就要关闭了。若师妹彼时尚未筑基完成,岂不是要留在这里困上百年? 两人这般忧愁地想着,忽然感到秦悦周身气息一变,墨安墨宣对视一眼,面露喜色:成了! 秦悦此时心情也是畅快无比。一道细流在丹田内汇聚,流向四肢百骸,修补了方才险些爆裂的经脉。秦悦舒适得很,全身都溢满了难以描摹的暖意。 不过,秦悦很快发现刚才那股磅礴的灵力并没有消散,只是不再化成灵气,而是化作了一道绵长的灵液,和秦悦刚刚劳心劳力液化了的灵液一并涌向丹田。秦悦叹了口气,慢慢地将两股灵液融合,控制着二者在体内运行一个又一个周天。 “师兄当初筑基结束是什么情形?” “用了两日时间稳固境界,就出关了。师弟呢?” “与师兄一样。” 无怪两人有此一问。秦悦筑基成功后,又继续修炼了整整一个月。境界渐稳,甚至隐有突破筑基初期的迹象。 二人且喜且忧。又过了几日,果然见秦悦修为上升了一个层次,来到了筑基中期。秦悦依旧是双目微阖,修炼不辍。 秘地关闭之日渐近,墨宣来回踱步:“师妹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短短几月前尚是炼气三层,如今已然筑基中期。” 恰在此时,秦悦周身气息又变了一变,墨宣怔怔地改口:“……后期。”又见秦悦仍在继续修炼,大有奔赴筑基大圆满之势,不由面色讶然:“师妹这是想结丹不成……不可不可,结丹有雷劫,还有幻境,师妹道心不稳,恐有走火入魔之虞。”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看见一旁静坐着的、面无表情的墨安:“师兄以为如何?” 过了许久墨安都没答话,墨宣也不是非要他的答复,一时静谧良久。忽然墨安站了起来,对准秦悦就是一掌。秦悦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倒在了一旁。墨安上前给她喂了颗丹药,俯身将她拦腰抱起:“秘地就要关闭了,我们去入口和众人汇合罢。” 墨宣目瞪口呆,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秦悦,小声咕哝:“师兄还真能狠下心肠……” 同样成功筑基的慕玉听闻试炼众人归来,一早就站在秦悦洞府前等待,谁知竟看见秦悦双目紧闭、面容惨白地被送了回来,急急问道:“墨宁……师祖这是怎么了?” 墨宣把来龙去脉讲了讲。墨安道:“师妹醒来之时,你便将这番缘由告诉她。每隔十日需喂她一粒益元丹。”想到益元丹亦为难得之物,便从袖内拿出两瓶递给慕玉:“不够再来寻我。” 师兄弟二人随后去拜见秦昌。秦昌盛赞墨安处事果决:“结丹之时险象环生,确实不宜,确实不宜……只是你强行中止了墨宁的进阶,恐怕于她灵元有损。” 墨安答道:“师尊不必忧心。我已给了师妹府内小童两瓶益元丹,嘱他给师妹喂服。” 秦昌点头。益元丹补元益气,的确适合调养此时的秦悦。只是……“不妥,那益元丹珍贵,难保那小童不起贪心。” 墨安刚想说那小童曾在歹人来袭之时救下师妹,心思澄澈,值得信任。却不知为何生生地压下话头,说道:“师尊所言甚是。我最近并不急于修炼,不如由我担当师妹喂药之责?” 墨安为人处事极为稳妥,秦昌自然应允。 8.下拜帖白若谢恩情 知灵宝墨宁赠玄果 第七章:下拜帖白若谢恩情,知灵宝墨宁赠玄果 秦悦醒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微微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旁守着的慕玉。秦悦奇怪:“我怎么在这儿……”不是在青冥秘地的吗? “姐姐已睡了两个多月了。”慕玉道。 秦悦当即有了反应:“我饿了。”两个多月没吃东西了啊。 慕玉颇为无语。然后向秦悦讲了原委。秦悦摸了摸下巴——她今天醒来发现自己是筑基初期修为,可她分明记得在秘地之时已然修炼至筑基后期,敢情墨安一掌拍掉了她两个小境界的修为? 体内灵力依旧有筑基后期那么多,想必假以时日便可回到筑基后期。眼下秦悦倒不急着修炼,她极想来点清粥小菜,最好还有大鱼大肉……看了一眼慕玉,秦悦悲哀地摇了摇头。 慕玉自然不能看懂她摇头的深意,但也没细想,转而忆起一事:“有个叫白若的人下了三次拜帖,说姐姐于她有提携之恩,欲当面言谢。” “我何时提携过什么人。”秦悦一笑,“白若……名字倒是耳熟。” “她是今年门派大选新入的弟子。” 秦悦脑海中闪过一个白衣女子,隐约有了印象。“你传音让她明日来吧。”然后伸了伸懒腰,决定去拜见一下秦昌,请他看看那可助修为大增的车厘子。 秦昌洞府里墨安、墨宣也在,师徒三人正在交流炼器心得。听说秦悦来了,墨宣喜意难掩:“师妹醒了?我去门口迎一迎她。” 秦悦进来入了座,拿出玉盒:“师尊请看。我正是因为吃了它才修为攀升,一举筑基。” 秦昌看了一眼,突然大惊失色:“玄果!” 玄果历经数万年才会长出一串,长成后忽现忽隐,极难找寻。其果肉果核皆可制成丹药,助人稳固境界,增加修为。效用之大,甚至元婴期修士服用三五颗后亦可上升一个小境界。墨安、墨宣两人都有所听闻,未曾得见。此刻听师尊将秦悦手上之物称为“玄果”,不由惊羡她的机缘。 “师妹当真好运。”墨宣道。随后又将玄果难得之处讲与秦悦听。 秦悦惊诧:对元婴修士尚有裨益的奇果?幸亏她当时吐了出来,否则还不知灵力暴涨到什么程度。她心念一转,将玄果分成三份,分别递与秦昌、墨安、墨宣。旋即站起身,对在座三人深深一礼:“墨宁自踏修仙之途,幸拜入灵宇宗,受师尊教诲,享宗门庇荫;得师兄引路,蒙二人护持。若无凌玄师尊,墨宁无以寻大道、觅仙缘;若无墨安、墨宣二位师兄,墨宁无以险避祸、入筑基。” “墨宁受三位大恩,今得玄果异宝,愿赠与师尊和二位师兄,以稍偿向日所得恩惠,略慰平生歉疚之心。”秦悦又深深一拜。 在座三人默然。若得至宝,哪个修仙之人不会俱为己有?她明明知晓了玄果妙用,却偏偏还有这般举动…… 秦昌心绪复杂,他几次闭关皆遇瓶颈,深恐自己终身困于元婴后期。今得赠玄果,或有一登化神之机……看向自己年幼的徒弟:“那日欲杀你的玄衣男子,为秦远所派,我日前已命他自卸家主之位。” 秦悦自然不知下这个决定之时,秦昌内心的惆怅与憾恨。他也曾悉心教导过秦远,将他扶持为一代家主。教他识人有术,教他御下有方,教尽了做家主的本领,却唯独没有教做人的德行。他数番迫害旁支秦悦,责其速从家主之位上退卸,不知是给秦悦的交代,还是对自己的谴责。 秦悦只知秦昌重罚了一个要杀害她的人,自然地开口:“多谢师尊挂心。”知道秦昌算是接受了玄果。 墨安双眸深沉:“我既身为师兄,回护师妹实乃本心之举。师妹良善,小惠亦作大恩。修行路漫漫,玄果贵重,师妹来日必有需用之时。” 墨宣同样正色道:“诚如师兄所言。我亦未有寸功。” “大师兄赠符慕玉,师兄以为小惠,于我却是救命之恩。二师兄常将修真界诸多常识告知与我,有引道之义,何谈未有寸功?”秦悦神色柔和,“况且我于青冥秘地筑基之时,多亏二位师兄在侧照看,免我为其他修士杀而夺宝,更免我身陷结丹险境,困于秘地百年。二位师兄还是收了墨宁谢礼吧。”秦悦再拜。 两人第一次见秦悦行这么重的礼,拒绝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秦昌道:“你二人还是收下罢。她有意报恩,若一味拒绝,恐于她道心有碍。” 墨安闻言,收下了玄果:“来日定不负师妹……今日高义。” 墨宣看了看墨安:“如此,墨宣忝受。” 秦悦感觉了却了一桩心事,是日一夜酣梦。 次日秦悦半梦半醒间感到慕玉在推她:“姐姐快醒醒罢,你今日约了新弟子白若。” 秦悦嘟嘴:“她已来了吗?” “……已到了半刻钟了。” 秦悦无奈地睁开眼,爬下床榻:“来得这样早。” 慕玉心道:拜见师门尊长,哪有不赶早的? 秦悦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门外走。慕玉急匆匆地赶上来:“姐姐衣带散了。”又见秦悦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伸手帮她把道袍系上。秦悦回眸看了眼慕玉:“我出去试炼了大半年,你倒长高了些。”不再是那个初见之时迎她入府的小小少年了。 “真是光阴似箭,再过几年你到了法定年龄,我就帮你相相媳妇儿。”可见秦悦确实没睡醒,满脑子都是现代的观点,简直和昨天秦昌洞府里那个言危辞正的女修判若两人。 慕玉身形一滞。 秦悦潇洒地走到了主厅,厅内的女子看见她,娇娇柔柔地走上前盈盈一拜:“白若拜见墨宁师叔。” 秦悦赶走睡意,定睛看了看,是个炼气九层的女修。按理说,秦悦如今是筑基期修为,白若理应叫她师叔。但秦悦师承掌门一脉,白若是新入的弟子,唤秦悦一声“师祖”,秦悦也是受得起的。然而秦悦并非在意称呼之人,因而不曾深究这个明显套近乎的行为。 秦悦给了她几瓶丹药作见面礼,问道:“你说我于你有提携之恩?” “师叔有所不知。”白若答道,“历来灵宇宗门派大选只招收新弟子六十人,而本次却招收了六十一人。我本落败,无缘山门,幸为诚舟道君破格选入。” “哦?” “盖因师叔偶言,女修稀少,而我本有胜机……”白若猛然跪下,“弟子白若拜谢墨宁师叔提携之恩。” 秦悦一怔:“你快些起来吧。” 白若摇头:“某感念师叔恩德,今跪求自请随侍师叔左右。” 秦悦无法,亲自走上前扶她起来:“我洞府内已有了打点上下的侍童,你无须委屈自己侍奉于我,只管潜心向道便可。” 说完感觉手上一沉,秦悦用了些力道扶住她:“不必再跪。”估摸着白若是想在自己身边寻个庇佑,便道:“你日后若有所求,可来寻我。” 白若小声应“是”。随后两人又闲聊几句,白若才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9.首往扑买竞买为莲 一入沧镜知镜缘湖 第八章:首往扑买竞买为莲,一入沧镜知镜缘湖 隔了几日墨宣来访,笑道:“师妹修为稳固了不少。” “我这几日倒不曾刻意修炼,只是看山听水,境界就莫名稳固了许多。”秦悦亦笑道:“师兄曾言师妹我天资卓越,必能在二十岁前筑基。如今我尚不满二十一岁,算是勉强承了师兄吉言。” 墨宣闻言哈哈大笑。而后又神秘兮兮地说道:“师妹可知近日又有一处宝地开启?” “自然不知。”见墨宣一脸神秘,“有何奇异之处?” “这宝地名唤‘沧镜’,每千年之中开启三次,一为筑基期修士可入,一为元婴期修士可入,一为仙渡期修士可入,每次开启五十年,每近开启之日便有漫天云霞示意。其内天材地宝,数不胜数。虽说次次都有大批修士身陨彼处,但开启之时踏入寻宝的修士不减反增。” 富贵险中求嘛。秦悦表示理解。 “昨日我下山听闻,那沧镜已现了示意的云霞,大概还有十多日便会开启。”瞅了瞅秦悦,“此次唯有筑基期修士可入。” 秦悦心念一动。 昨日她去拜见了秦昌,秦昌说她如今不可专修灵力,而应共修灵力、神识、道心。她问了修炼神识之法,与当初入道之法类似,全靠自己参悟。又问何谓“道心”,秦昌言:“一心向道,矢志不移,即为道心。修仙路长,你务必要先塑道心,不可冒进修为,草率结丹。” 见秦悦不解,他又道:“结丹险境重重。在金丹将成之时会有一幻境入梦,稍有不慎就会迷失于此,前功尽弃。若过了幻境,金丹大成,还需受三道雷劫。故要先稳道心,再有了应对雷劫的万全准备,方可结丹。” 秦悦因而知道了当务之急便是稳固道心。历来为求道心坚定,修仙者皆是外出游历感悟,此时听说有一宝地“沧镜”开启,秦悦自然生出了前去一观的念头。 慕玉听闻后想和秦悦一同去,秦悦见他也是筑基期修为就答应了。炼气和筑基有境界之差,秦悦感觉先前用着的飞剑如今不趁手的很,便问慕玉:“你可要随我一同去执事殿挑件顺手的道器?” 慕玉眼眸一转:“执事殿的道器做得刻板,人人可用。不如我们去山门外的集市里逛逛?” 秦悦是个爱玩的,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两人遂欣然起行。 出了灵宇宗山门,从山脚旁一转,就到了地方。那个所谓的集市,其实就是一条深深的巷子,两侧有各式各样的商家叫卖,丹药灵草,玉简符箓,道器阵法,不一而足。秦悦看着稀奇,感觉眼前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在宗门内没人会找秦悦寻衅,但这里可不一样。慕玉不免千叮万嘱:“姐姐若遇见行止不敬、口出狂言之人,不予理会即可。集市内有规定,禁止修士争斗。” 秦悦笑答:“嗯,我知道了。” 两人边走边看,秦悦看什么都新鲜,一路上买了很多她自以为长相奇特的灵草,画得精致的符箓。慕玉跟在她的身后结账,当真心疼这大把的灵石送给了别人——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她回了宗门只需说一声,自有人收齐了送到洞府。 前路上有一处聚集了许多修士,秦悦问了一个店家:“那边怎么这般热闹?” 店家答:“道友有所不知,今天那儿有扑买,再过两刻钟就开始了。” “何谓扑买?” 店家又解释了一番,秦悦觉得像是现代的拍卖,顿时来了兴致,拉上慕玉:“走,去看看。” 走近了那扑买场地,看见门口守着的是一个炼气五层的小修士。小修士上前招呼二人:“二位可要分开竞买?” 秦悦看了看慕玉,慕玉摇头。秦悦道:“不必了。” 小修士又道:“不知两位要上座、中座还是下座?上座二十个灵石,中座十个灵石,下座五个灵石。” 还有这规矩?秦悦道:“那就两个上座。” 慕玉掏了四十个灵石,又交了一百个灵石的保证金,拿了一块写着“九”的牌子。小修士把他们迎到会场二楼,神色恭敬地奉上灵茶,问二人还有何吩咐。 秦悦:“我想嗑瓜子。” 慕玉:“……” 小修士:“……” 没有吃到瓜子的秦悦环顾了一下四周。一楼有一处展台,离展台近的是中座,离展台远的是下座。二楼皆为上座,地方宽敞,可遍览楼下诸人一举一动。和现代拍卖品有预展不同,这里“扑买”的东西全都保密。 即便如此,没过一会儿楼下就坐满了人,然后展台上站上了一个妙龄女子,先对众人一礼,自称水瑶,然后说了些欢迎各位道友前来的场面话。秦悦看不出水瑶的修为,可能是因为修为没她高,也有可能这水瑶只是个凡人。 “今日扑买的头一件物什是一枚筑基丹。”水瑶开场,然后开始仔细介绍,“筑基丹为筑基必需之物,可大大增加筑基成功的几率。炼制程序复杂,宗门一般不会下发,散修更是无缘得见。实为自用良物,馈赠佳品,在座诸位皆可一买。起价五十灵石,加价幅度十个灵石。” 秦悦对水瑶熟练的推销话语深感敬服,很快就看到楼下不断有人举了牌子。场内应该有某种禁制,只能见其举牌,不可窥其相貌。 水瑶不断地说出价格:“五十起价有了,六十,七十,八十……” 报价声接连不断,很快这枚筑基丹就以两百六十个灵石的价格成交了。随后又展出了一个小型阵法。秦悦眸光一闪而过,问一旁的慕玉:“传送阵……也是阵法?” 慕玉答:“是。不过阵法一门极为奥妙,稍增稍减都有不同。传送阵涉及两个地方,要推理演算之处非常多。北川只有玄道宗一个门派存有传送阵,也不知通往何处。” 秦悦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水瑶又展出一只妖兽:“这是三品雪寂鸟,生于海域,极难猎捕。肉可增加修为,血可炼制法宝。起价四百灵石,加价幅度一百灵石。” 众人开始竞买,转眼间价格就升至一千灵石,一时无人再竞价。慕玉突然喊道:“一千二。” 也没人跟慕玉抢。水瑶落槌,这雪寂鸟算是归了慕玉。 秦悦摸摸下巴:“你灵石倒存了不少。”她尚记得慕玉为了每月十五个灵石留在她洞府内做苦力。 慕玉道:“因为上次救了姐姐,得了两千灵石。” 秦悦自言自语:“我就值两只鸟……” 接下来就没什么引人注目的。秦悦兴致缺缺地看了会儿,竟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见水瑶说出了“九转木莲”四字。 她的修炼功法名为《九转木诀》,这只是个巧合,还是真的有所关联?秦悦沉吟,问道:“我有多少灵石?” “姐姐筑基成功后墨安师祖和墨宣师祖都送了许多丹药灵石作贺仪,再加上平日里宗门派发的,少说也有上万了。” 秦悦点头,正听见水瑶道:“起价一千灵石,加价幅度一百灵石。” 秦悦立刻举牌:“两千。” 全场都寂静下来,水瑶也没见过这样直接翻倍的,不过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九号道友出价两千,在座有没有更高的!两千灵石一次……” 此时又有一人举牌,水瑶道:“两千一百灵石。” “四千。”秦悦面不改色。 “五千。”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应该正是刚刚举牌之人。 “八千。”秦悦有些焦躁。 幸而那人见了秦悦势在必得的样子,没有继续应和下去。秦悦这才认真地朝展台上望了一望,看见一朵木制的荷花,是件道器,和寻常荷花一般大小,隐隐泛着光华。 秦悦心满意足,打算回洞府睡一会儿。慕玉道:“过会儿还有压轴的东西,姐姐不再看一会儿?” 秦悦道:“灵石不够了,算了吧。万一真看中了买不起,多难过。” 慕玉一想也是。两人拿了一兽一莲就走了。慕玉不曾将那雪寂鸟杀而食之,而是与它签订灵兽契约,带回去养着了。如此倒也未尝不可——雪寂鸟属水系,慕玉有水灵根,两者正好互进互补。 秦悦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把九转木莲和《九转木诀》放在一起研究,并未发现二者有什么联系。然而木莲本身却令秦悦欣喜不已:既可攻击,又可防守,还能放大好几倍坐在身下飞行。完美地替代了先前那柄飞剑的作用。 又过了几天,问了沧镜的位置,秦悦和慕玉就启程了。慕玉有个专门飞行的道器,是一片云朵,人就站在云上飞行。秦悦搭乘了一路“顺风云”,仰观云霞千叠,俯瞰河山万里,更兼足下“祥云”,颇有登仙之感。 到了沧镜入口之时沧镜尚未开启。周围有卖沧镜地图的修士,秦悦和慕玉都买了。秦悦还买下了几枚玉简:《沧镜异宝录》、《沧镜灵草大全》、《沧镜妖兽图鉴》……有备无患,谨防误食玄果的事再次发生。 一旁伫立的大石上刻着古朴沧桑的“沧镜”两个大字,秦悦道:“沧镜……我还以为是境界的‘境’,没想到是镜子的‘镜’。” 一旁的人应道:“因为里头有一片湖,名为镜湖,倒影清晰,有如明镜。故此地不叫‘沧境’,而叫‘沧镜’。” 秦悦偏头一看,说话的是个长相憨厚的大哥。镜湖……听着倒有些意思。秦悦道:“那我倒要去看一看。” “不可不可,那地方古怪的很,道友还是不要冒险了。” 这位大哥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秦悦见他面善,就向他打听了些沧镜的情况,听完不由皱了眉。 原来进入沧镜之后,所有人都会被随机传送到沧镜里的某一处。或有天材地宝,或有成群妖兽,全看各人机缘。只是秦悦本想与慕玉结伴同行,这么一来,怕是要分开来了。两人约定,出了沧镜就各自回宗门。 10.览莫云手记知仙神 逢修士斗法明善恶 第九章:览莫云手记知仙神,逢修士斗法明善恶 秦悦的运气不好不差,被传送到的地方既没有凶猛的妖兽,也没有奇珍异宝。身后是一片竹林,旁边是一块湖泊。秦悦拿出地图仔细地核对一番,确定这湖泊不是那个古怪的镜湖。 秦悦慢悠悠地往竹林里面走,忽然看到一道白影,在翠绿色的竹林里分外明显。根据秦悦的认知,这道白影应该是只白狐狸。但和秦悦认知不一致的是,眼前这狐狸长了三条尾巴。 能长三条尾巴的狐狸自然不会是普通的狐狸。秦悦扫了一眼,也没看出这狐狸的修为。所以初步判断,这狐狸是个四品,或者五品,或者六品七品八品九品十品的……妖兽。 墨宣师兄曾说,妖兽和人类势不两立。秦悦看这妖狐狸暂时对她没有杀意,就故作镇定地走远了。走出一个安全距离后才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看见它白色的皮毛上有红色的印子。 秦悦恍然大悟:这只妖兽受伤了,难怪没有对自己出手。真是侥幸逃过一劫。 再走了走,看见前面有一个小木屋,秦悦顿时警惕起来。地图上一草一木皆有标识,她从未见过有什么木屋! 绕开它走,就没事了。秦悦这么想也这么做了。然而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绕着木屋转了几圈,从未离开它百步之外。 秦悦揣测,这应该是个阵法,不知是困阵还是幻阵?可叹自己对阵法一窍不通,又孤身在此,无人求助。 最终走投无路的秦悦决定进木屋看看。但到门口了才发现这木屋是有禁制的,根本进不去。秦悦无力地躺倒在原地,难道要在这里困上一辈子? 等木屋主人来了,应该会让自己进去……或者出去。哎,谁家门口没个禁制?她自己的洞府前面也有禁制,当初慕玉还劝她滴一滴血呢。 秦悦蓦地灵光一闪。飞快地爬起来,义无反顾地朝那禁制滴了一滴血,那禁制上的光芒闪了闪。秦悦觉得挺靠谱的,就大摇大摆地向前走。走过那个禁制,果然未对她有所阻拦!秦悦自言自语:“想来这屋子的原主人已经挂了,所以门口的禁制改认了我为主。” 打量一番室内情景,空间窄小,除了一张矮榻并一个蒲团什么都没有。秦悦无声地叹了口气,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她四处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的确没有别的东西,愕然不已:真穷啊。顺手一翻蒲团,发现蒲团下面竟压着一本书。 是的,这是一本实实在在的书册。秦悦自从来此异世,看的书都是玉简,此刻见到了这样一本书,简直顿生亲切之感,迫不及待地打开细看。 书名是《莫云手记》,里面不过记载了这木屋主人莫云的一些生活琐事。秦悦本就没想得到什么修仙秘籍,不过半日就翻过了许多页,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去岁尝往俗世,闻听皇族有佳酿名为‘醉春’,心痒难耐,遂夜入深宫禁庭盗酿酒秘方。后自试之,封酒坛于洞府内院地下三尺。昨日兴起,念及此酒尘封经年,遂取出细品。其味苦涩至极,几欲吐之。然亦不忍弃之,今日邀三友共尝,三人果吐,吾心甚喜。” 秦悦不禁抚掌大笑,继续兴致勃勃地看了下去。 “自不得一试醉春,日夜深以为憾,吾恐有碍于道心,遂于昨夜再入禁庭,遍寻存酒之地。未果。今夜再探,于内宫冰窖深处觅之。大喜,遂取两坛。” “今日再邀三友共饮醉春,三人皆拒。吾自斟自饮,亦颇得其乐。后传音三友告知原委,三人皆悔。吾心甚喜。” 秦悦笑着摇头,这莫云真爱捉弄人。 “吾尝得一秘术残卷半部,极类洗筋伐髓之法。今日于扑买场得另半部,欣喜异常。本欲一试,奈何此法须先自断四肢经脉,吾非胆小之辈,亦不愿自伤至斯。” “吾已试洗筋伐髓秘法,苦不堪言。盖因自断经脉,实为痛苦万般。而后又须借神识之力,携丹田之内灵元,遍走经脉。彼时经脉俱毁,灵力尚存,烧灼难耐,自不能言。吾自认心智胜于常人,然亦几陨于此道。” 秦悦脑补了一下那个洗筋伐髓的过程。啧啧,真是身心的双重折磨。 “洗髓功效甚大。今吾修行一日千里,神识灵敏,道心坚固。已近仙渡之境,然不知突破之法。” 那个传说中的仙渡期?秦悦不敢置信地看了下去,整本手记只剩下最后的寥寥数字:“仙渡,仙渡,仙人渡之。吾去也。” 秦悦喃喃:“莫云……他不是挂了,他是登仙了。原来真有修仙大成之人。世上也当真有仙有神。”片刻之后,她的眸光一变,似有坚定之色。 这便是秦昌所说的“道心”了。 走出木屋后继续前行了一小段路,秦悦回眸,已不见了那木屋的踪影。可能自己已经出了那个阵法吧。 不远处传来打斗声,秦悦隐在暗处看过去,是一个筑基中期和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在斗法,那筑基中期的修士,可不是秦悦先前在沧镜入口处遇见的憨厚大哥? “二哥,你今日为了区区一株灵草,竟要对我下杀手?”说话的正是震惊无比的憨厚大哥。 “少废话。”被他称作二哥的人神色十分不耐,“你今日要么交出灵草,要么受死!”说完接连使出了几件道器。 秦悦也算听明白了,没想到杀人夺宝,竟也会祸及至亲。她刚想上前助那憨厚大哥一臂之力,迈出的脚却生生刹住了。此刻那憨厚大哥已有败相,另一人是筑基后期,更兼法宝众多……她恐怕会打不过。可是那位大哥正直善良,还好心提醒她别去镜湖…… 就在秦悦犹豫不决的时候,憨厚大哥砰然倒地。那筑基后期的修士冷哼一声,走到他的尸体旁拿走了乾坤袋。 秦悦捂紧了嘴。慕玉曾经直接用符箓砸死了那个黑衣男子,她犹有嗔怪慕玉心狠之意。如今她竟会在一旁冷眼看一个刚相识的人枉死…… 看着那个筑基后期的修士渐渐走远,秦悦莫名想起了墨宣的话:“……次次都有大批修士身陨彼处……”不知身陨之人有多少是亡于沧镜险境,有多少是亡于亲朋毒手? 秦悦孤身一人走着,丝毫不知危险临近。 若不算上沉重的心情,此时景色堪称赏心悦目。走过了竹林,便看见一片桃李纷飞之地。姹紫嫣红,灼灼其华。若有纸笔,秦悦倒想“重操旧业”,将这般动人的场景画下来。 她偏头去摘一枝桃花,恰在此刻,一道剑影从耳边擦过。秦悦大惊,转身便唤出木莲。 前方是一个紫衣男修,筑基初期。此刻他也非常气恼——他尾随秦悦已久,见她没有同伴,又同样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便起了杀人夺宝的心思。谁知原本万全的暗杀,竟被她微微侧首,恰好躲过! 一不做,二不休。那人毫不犹疑,召回飞剑。又祭出一柄宽宽的玉尺,催动灵气,玉尺瞬间裂成了四块,围绕住秦悦。 这是什么招数?秦悦暗暗叫苦。这是她第一次与人斗法,她全神贯注,驱使木莲一一扫过四把小玉尺。 这时刚才那把飞剑又向她袭来。秦悦瞬间明白过来——玉尺为困,飞剑为攻。她当机立断,用木莲挡住飞剑攻势,速念咒语,四支木箭渐渐凝为实体,向四块玉尺冲去。 秦悦使的正是“箭木引”,已比她在炼器三层时的威力大得多,所有玉尺应声而碎。飞剑亦不敌,被木莲逼回至那个男修身前。 秦悦手一扬,木莲旋转几圈,放大了数倍,直指那个男修。 男修面色灰败,闭上了双眼。忽感周身迫人灵力消散,茫然睁眼,却见秦悦负手而立,一朵木莲落在她肩头。她神色淡然:“我不想取你性命,你走吧。” 男修唤出飞行道器,逃一般地走了。 秦悦收回木莲,回想着刚刚使出的一招一式,将每个动作都拆解开来领悟。原地打坐了片刻,就继续前行了。 11.不秀兰堪换炼丹术 三尾妖反为寻常狐 第十章:不秀兰堪换炼丹术,三尾妖反为寻常狐 “六片花瓣,十二根花蕊;花瓣深蓝色,花蕊浅黄色;无叶无枝,生于尘土;常现于沧镜东南部桃李林中……”秦悦将脚边的凭空长出的花和《沧镜灵草大全》里关于“不秀兰”的描述一一对应,最终确定这怪花就是那不秀兰。 时间已过了将近两个月。这片桃李林占地颇广,从地图上看,约占了整个沧镜的四分之一。秦悦在此寻不到确定安全的地方睡觉,每天都在无所事事地闲逛。此刻见了奇花,哪有不取之理? 她的手刚伸向不秀兰,立刻被一柄飞来的匕首弹开。秦悦向前望去,正看见一白衣道袍男子,手持一把碧色小伞,来势汹汹。 男子二话没说,运起灵气,那碧色小伞飞速向着秦悦旋转而来。秦悦心中了然:这男子看上了这朵不秀兰,见自己欲取,故而先下手为强。她侧身一躲,电光火石间召出木莲,直接与那把碧伞对峙。 以攻对攻,就看自身灵力多寡。男子面露喜意。他是筑基中期修为,又向来潜心修炼,灵力十分深厚,堪比筑基后期。眼前女子不过筑基初期修为,竟和他直接以灵力相拼,简直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然而很快,男子就沉下脸色。这女子灵力磅礴,根本不像是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可他身怀识人修为的秘宝,知晓这女子并未隐藏修为。但是这灵力已然接近筑基大圆满,甚至……男子猛然醒悟:这莫非是个结丹失败的前辈! 他刚想遁逃,一道青芒便从头顶划过,斩下他的发髻。男子惊疑不定——这青芒,本可以砍下他的头颅!怔愣原地,看向对面收回道器的女子。女子神色傲然,朱唇轻启:“滚。” 男子尚未反应过来,闻言茫然地转身,走了几步之后才醒悟刚刚发生了何事。男子面色复杂,忽然面向秦悦郑重跪下:“玄道宗弟子姬寒拜谢前辈不杀之恩。” “玄道宗……”秦悦敛眉,“你可知宗门内传送阵通往何处?” 姬寒不知秦悦为何问起这个,一时并未言语。 秦悦见他不说话,叹了口气:“若涉你宗门隐秘之事,你不必回答。” “这倒并非什么不可传的秘事。”姬寒忙道,“门内传送阵通往南域。” “南域……”秦悦面容似有失望之色。看到不远处静静跪着的男子,又道:“我观你并非心肠歹毒之辈,为何阻我摘取不秀兰?” “家兄灵元受损,尚缺一味不秀兰炼制丹药。” 秦悦将信将疑,毕竟月前才目睹了一对兄弟自相残杀。“什么丹药?” “益元丹。” 秦悦干脆不信:“玄道宗是大宗派,怎么可能没有益元丹?”秦悦从青冥秘地昏睡归来之时,墨安给她喂益元丹跟喂吃糖豆子似的。是以秦悦虽知益元丹宝贵,但不以为奇。 “前辈说笑了。我一个区区外门弟子,哪有缘得见宗门内珍藏的丹药?不过是偶然得知了益元丹的丹方,想集齐药材为兄长炼药罢了。” “这么说,你是精通炼丹之人?” 姬寒面上显现出一丝得意:“精通不敢当,不过是略有小成。” 秦悦以前化学不错,对古代的“化学家”——炼丹师自然有些兴趣。她摸了摸手上的木莲,道:“我将这朵不秀兰赠你,你教我炼丹术如何?” 姬寒见她适才有意摸了摸手上的道器,便知此事不应也得应。况且有了不秀兰,他也不算亏。当即便同意了。 其实秦悦刚刚顺手摸了下木莲,实为无心之举,并无威胁之意。见姬寒答应,她道:“你不必称我为前辈,唤我墨宁便可。” “原来是墨道友。”姬寒客套了一番。 随后两人同行,欲寻一僻静之所研究炼丹。秦悦正走着,忽然看到前方团着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正是初入沧镜之时遇见的三尾妖狐。 秦悦停在原地,慢慢估算着两个筑基修士打赢这个不知品阶的妖兽的可能性。 “墨道友怎么不走了?” “姬寒道友可愿共敌前方妖兽?” 姬寒向前一看,笑道:“墨道友多虑了,这不过是只凡狐。” “凡狐?” 姬寒略微犹豫:“不瞒道友,我有一件秘宝,可识人修、妖兽修为。此兽毫无修为,定是凡狐无疑。只是身有三尾,颇为奇特。” 难道是基因突变?生物盲秦悦淡定地揣测。看见小白狐狸的一条后肢上依旧满是血渍,秦悦心有不忍,取出了一枚疗伤的丹药,揉碎了给它的伤处抹上。 “一只小凡狐流落在沧镜,真够可怜的。”秦悦道,“我们走吧。” “你们女修还真是多愁善感。”姬寒说罢,跟上了秦悦的脚步。 那只三尾狐狸在原地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缓缓地挪动了一下身躯,又缓缓地跟上了前面的两人。 姬寒看着四周无人,便取出了一个青色的丹炉,道:“这丹炉为我在一宝地寻得,还请墨道友不要告知旁人。” 财不外露嘛,秦悦十分赞同地点头:“那是自然。” 然后姬寒讲了丹炉如何开启,如何点火,如何放入药材。别的听上去倒也不难,就是这“点火”一项,须有火灵根或是火种,秦悦皆无。姬寒道:“那也无妨,火符亦可。”拿出一块符箓给秦悦看了看。 秦悦点了点头,想着回宗门后就去执事殿要一个火种。姬寒又讲了药材融合之法,丹成取丹之法,倒也十分详尽。 姬寒还说了许多自己炼丹之时的感受体悟,时间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大半个月。最后,姬寒亲自炼了一炉最简单的凝气丹,秦悦看得仔细,把每个动作都记在心间。 姬寒道:“炼丹不可急于求成。若时机到了,自会有所体悟。” 秦悦点头。 姬寒拿了不秀兰欢喜地走了。秦悦在原地打坐,闭眸揣度炼丹之术,过了几日,觉得领悟了些意思。遂睁开眼,竟看到身侧是那只遇了两次的白毛妖,啊不,白毛凡狐。 那狐狸见秦悦睁眼,慢吞吞地攀上她的胳膊,爬到了她的怀里。秦悦愕然,转念一想:莫非这狐狸是来讨药的?看看它腿上的伤,虽说不淌血了,可仍旧有一道深深的伤口。秦悦无奈,又掏出一粒丹药给它敷了。 拿出地图研究了一番,看到有一处山脉上枫树成林,景色绮丽,打算前去一观。路途遥远,秦悦放下了白狐,起身召出木莲,盘腿坐上,向那山脉飞去。 没飞多远,秦悦心有所感,回头一看,果然见那狐狸在地上远远地跟着。因为后肢有伤,行动颇为缓慢。秦悦就这么看着都觉得糟心,回去把它抱了起来。狐狸安安分分地窝在她怀里,一同上了木莲飞走。 人常言:“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秦悦如今亦深以为然。她在这座山脉上已待了二十余年,心境悠然,不知岁月流逝。时而封存新摘的灵草,时而畅饮山谷的清泉,每日花一盏茶的时间吐纳修行,修为渐渐稳固在了筑基中期。 偶与修士斗法,若胜,她不会再下杀招;若败,她只能落荒而逃。其他修士道器繁多,她唯有一朵木莲,有时也不能敌,只能用灵力硬拼。也时常会受伤,伤重之时甚至需要休养数日。 那小狐狸伤已好透,但仍旧一直跟着秦悦。有时攀上她的肩头,有时窜进她的怀中。秦悦怕它饿着,时常给它喂些辟谷丹。后来辟谷丹吃完了,就喂灵草清泉,偶尔还有几顿忘记喂。这狐狸喂什么吃什么,竟也不曾饿死,活蹦乱跳到了现在。 某日秦悦玩心忽起,抱着小狐狸仔仔细细地看了眼,道:“你这三条尾巴毛茸茸的,想来做个围脖也是好的。” 秦悦本是自言自语,没指望它会回答。但此刻却清晰地感到怀里的狐狸抖了一抖。 秦悦心想:“难道这几年吃多了灵草,有了些灵性?”秦悦异常欣慰,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如何?叫双双。” 狐狸依旧安安静静地缩在她怀里。秦悦继续自言自语:“话说我家以前有只狗就是这个名字……哎,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看一眼。” 那狐狸又抖了抖,竟直接从秦悦怀里抖了下来,跑到树林深处去了。 秦悦连忙追了上去,还喊了几声:“双双,双双……” 待寻见了那狐狸,却看它用一只爪子刨着泥地。秦悦看它隐约刨出了两个符号,脑中异光闪过:“这是你的……名字?” 狐狸点头。 “可我没见过这种文字……这是你们兽类的文字?”秦悦看了那两个字,每一笔的末端都有一个似有若无的回旋。 狐狸状似艰难地点了个头。 “算了你还是叫双双吧。” “双双”极为痛苦地垂下了头。 秦悦蹲下了身,颇为认真地端详双双。狐狸因其面目长相狡诈,故而有个“狐族性奸猾”的名声。可眼前这只狐狸,长得却极为讨喜,没有分毫狡诈鬼祟形容。尤其一双眼眸,漆黑胜墨,宛如幽潭。秦悦情不自禁地赞了声:“双双,你眼睛生得真好看。” 双双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爬到了秦悦怀里。秦悦心满意足。 当天向晚之时,恰好有个修士看中了双双,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灵兽。秦悦看他目露凶光,就唤出木莲严阵以待。那人看见木莲,眸光一变,道:“那日就是你扑买了这件道器?” 秦悦便知眼前这位是那日与自己竞价的男子了。她淡淡道:“是又如何?” 那人倒也并未上来强取,只是颇为倨傲地说:“我是秦衍,灵宇宗诚舟道君之徒孙。请你自行交出灵兽和道器,来日某定会有所补偿。” 秦悦一听乐了:“诚舟道君可知你用着他的名头肆意强夺他人之物?” “与你何干!”秦衍恼怒,“快快交出灵兽道器。” “你可知我是谁?”秦悦无聊,有心逗他。 “管你是谁!”秦衍神色狠厉。 秦悦悠悠道:“我是墨宁。”想必这个名字宗门内无人不知。 秦衍面色古怪:“你就是墨宁?” 秦悦心头一跳,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她曾经还回了一句“不是”。脑海中的印象浮现出来,原来是那个欲取她性命的黑衣男子。此刻秦悦微微一笑,道:“正是。” 按理说面前是师门尊长,秦衍合该拜见。可他刚刚一时震惊得忘了,秦悦也不曾追究。秦衍心绪复杂。墨宁何许人也?母亲曾传信称二叔为墨宁所害,让他见机杀之。可墨宁向来住在玉衡峰,寻常弟子哪有权利踏入?自己夜以继日,拼命修炼,以期有朝一日取其性命。可她现在她修为与自己相当,此刻又有道器在侧…… 此事需再做准备,徐徐图之……秦衍想着,对秦悦一拜:“弟子知错。请墨宁师祖莫向道君言明。” “这也未尝不可。”秦悦摸了摸怀里的双双,摆出了尊长的架势,“只是你以后不可再如此行事了。” 秦衍点头称是。 12有心栽花难解炼丹 无心插柳巧悟阵法1 第十一章:有心栽花难解炼丹,无心插柳巧悟阵法 秦悦又在山中待了两年,终于决定“打道回府”。抱着双双,乘着木莲,飞回了灵宇宗。慕玉尚未归来,她去执事殿看了慕玉的本命玉牌,并无异常,遂放下心来。又向殿内小童问询有无火种,小童道:“有倒是有,不过品质不太好。不宜做炼丹之用。” 秦悦想了想,道:“那就算了吧,给我些火符便可。” 拿了火符,秦悦回洞府睡了整整一天。正打算一试炼丹之时,墨安来访。 “我听闻师妹将欲钻研炼丹,正巧我这里有闲置的丹方和火种,先借给师妹一用。”墨安道,“这个火种名为千碧灵火,是上品的火种。 秦悦欣喜:“师兄可谓及时雨。” 墨安又道:“慎行师叔已归来了,你理应下个拜帖去见一见。” 秦悦点头:“我知道了。” 慎行已于十年前结丹,如今正是结丹初期修为。秦悦得了一份见面礼,是一件道器,羽扇模样。慎行称此扇为六品白前雁之尾羽并七品禹海恶蛟之兽骨所制。 六品妖兽相当于人修元婴初期,七品相当于元婴期大圆满。更被说白前雁和禹海恶蛟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水里游,捕猎何其艰难。秦悦顿知此物难得,喜滋滋地接过羽扇,道:“慎行师叔出手果然不凡。” 回到自家洞府后,秦悦假装正经,端坐轻摇羽扇。忽然想起了“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一句,感觉自己颇有儒将之风。看了看手中做工精致的羽扇,想着什么时候寻只灵玉来做个扇坠子。 其实秦悦以前觉得木莲作用齐全,认为道器太多不免累赘。而经历了沧镜之行,看到了别的修士手上层出不穷的法宝,她如今反倒觉得道器再多一些未尝不可,只是宁缺毋滥,求精不求多。 回忆了一番姬寒所讲的炼丹种种,秦悦走到了炼丹房,开炉,炼丹。 她在沧镜中采摘过不少灵草,宗门也下发过许多。如今炼几十炉凝气丹都不在话下。按理说,她一步未落地照着姬寒说的步骤来,用的又是年份相当的灵草和品质上佳的千碧灵火,应该成功率极高才是。可她一连试了三次,全都失败。所有的灵草只能化作一滩药渣沉在丹炉的底部,连个丹药的形状都做不出来。 莫非是因为丹炉品阶太低?毕竟丹炉的好坏也影响成丹率。秦悦想起了姬寒那个通体如玉的青色丹炉,神色悲愤起来。上品丹炉可遇不可求,她上哪儿去搞一个? “炼丹不可急于求成。若时机到了,自会有所体悟。”想起了姬寒的话,秦悦平复了一下心绪,不再管炼丹之事。 如此又过了二十年,秦悦的修为回到了身在青冥秘地之时的筑基后期,接近筑基大圆满。自认现在修为扎实,道心坚定,慢慢开始准备结丹事宜。 某日正打算去集市随便看看,正遇上了从沧镜归来的慕玉。秦悦仔细地看了看这个长成的少年,眉清目秀,修为已攀至筑基后期。秦悦借玄果之力,才能在短短几十年间跃上筑基后期,想来慕玉在沧镜中也遇上了不少机缘。 “我正要去集市,你可要同行?” “自然要与姐姐在一处。”看到秦悦怀里的双双,奇道,“这是什么灵兽?” “是只凡狐,在沧镜里看到的。可怜兮兮的,就捡回来了。”双双和秦悦一般贪睡,这会儿睡的正香。 两人边走边聊着沧镜里的际遇,很快就到了集市,两人分开而行。都是想结丹的人,各自买了不少适合抵御雷劫的道器。在一处卖玉简的地摊前,秦悦突然停住了脚步。 地上尘土颇多,那摊主拿了几张纸垫在玉简下。秦悦目光并没有落在玉简上,而是盯住了那几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笔笔都有回旋,正是双双曾在泥地里刨出的那种文字。 看了看怀中睡熟了的双双,秦悦下意识地摸了摸它的尾巴,十分镇定地和摊主搭话:“玉简怎么卖?” “前面几枚每个五灵石,后面的每个十五灵石。”摊主见秦悦有兴趣,顿时滔滔不绝起来,“道友真是好眼光。我这里的玉简品类繁多,有适宜金木水火土五系灵根的功法,也有涉及炼丹、炼器、制符、机关、阵法各道的心得……” “阵法……”秦悦想起传送阵,“涉及阵法的玉简,各来一枚。” 摊主麻利地收拾了玉简,递给秦悦:“道友,总共是一百零五个灵石。”见秦悦并未讨价还价,掏钱极为爽快,那摊主又拿出了一块小石,说道:“这是个简易的阵法,给道友做参考之用。道友下次若有需要,欢迎再来。” 秦悦状似无意地问道:“不知道友可知玉简下面的那些纸上写了什么?” 摊主摇头:“这是我在俗世偶得,此种纸水火不侵,经年不旧,用来保护玉简极好。” “俗世偶得……”秦悦道,“那倒有些意思。道友可愿卖些给我?” 摊主早就看出秦悦出手阔绰,闻言亦是一喜,只当她是想求个新鲜玩意儿。“我这儿还有不少,全卖给道友,二百灵石如何?” 秦悦生怕付钱太快惹人怀疑,假装犹豫。摊主心想这纸虽有些奇异,但也未必值钱,又道:“那一百五十个灵石可好?” 秦悦掏钱,两方皆大欢喜。 13有心栽花难解炼丹 无心插柳巧悟阵法2 既然来了集市,自然要顺便去一下那个扑买场。秦悦到时扑买刚开始没多久,秦悦选了上座,心不在焉地看着。场面热闹得很,双双倒也能睡熟。 主持的依旧是水瑶,她此时面带神秘地说道:“接下来是一件丹炉……”秦悦顿时来了精神,听见水瑶继续说道:“这丹炉妙就妙在品阶不定。若用的火符或者火种是上品,那丹炉就是上品,反之则是下品。” 秦悦想起手头的千碧灵火,再看那个丹炉,越看越满意。 “若是身具火灵根,则丹炉根据灵根资质而变。灵根杂质越少,丹炉品阶越高。”水瑶继续道,“据传,若是纯火灵根,则丹炉为元品。” “元”之一字极为贵重。世间上品之物千千万万,元品却是一个非常玄妙的境界。它只记载于典籍古册中,新世中鲜有人能得见,甚至无人相信它的存在。 “这件宝物因人而异,无底价竞拍。有没有哪位道友愿意报价?” 秦悦立马喊道:“一千灵石。” “这位道友报价一千,还有道友加价吗?” “一千五。”有人应道。 秦悦已修仙四十余年,身家颇厚。此刻加起价来眼睛都不带眨:“五千。” 毕竟这丹炉品阶不定,秦悦有上品火种在手,别人却不一定。场内无人应和,这丹炉便为秦悦所得。 又过了一会儿,摆上来一块灵气充沛的血玉。秦悦对这类传说中浸满了尸体血液的玉石敬谢不敏,就看看众人举牌,很快价格到了六千灵石,无人再应答。 秦悦却见水瑶仍在继续介绍那个血玉,极言其有凝神静气,稳固道心之能,并无落槌之意。难道没有到保留价?这玉还真有什么奇特之处不成? 秦悦这么一想,就举了牌。加价幅度是一百灵石,水瑶忙道:“六千一。” 立马又有一人举牌,秦悦也举,场面针锋相对起来。水瑶喊道:“六千二,六千三,六千四……”喊到七千的时候神色有一丝很不明显的缓和,秦悦便猜底价到了。 当然,秦悦已经举牌数次,不可能就此罢手。最终这块血玉被财大气粗的秦悦以九千六百个灵石买下。 这天回了洞府,慕玉说:“今天去扑买场看中了一块血玉,本想买来送给姐姐,谁知一直被旁人抬价买走了。” 秦悦觉得有些不对:“你最后可是出价到了九千五?” 慕玉奇道:“姐姐怎么知晓?” 秦悦拿出血玉,神情懊悔:“早知道到了七千就不争了……哎,白白多花了那么多灵石。”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按照秦悦的习惯,她现在应该出了洞府,去外面看看山、看看水。可是今日,甚至近来一连几日,秦悦都没有出过洞府。 此时的秦同学正在钻研阵法。前几天她用了新买的丹炉并千碧灵火炼丹,丹炉果然一跃成为上品。然而秦悦炼丹几炉,又是次次失败。 秦悦于是意识到了“并非丹炉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很是消沉地过了几个时辰。 幸亏秦悦并没有执着于此,否则还真影响道心。她悻悻地把千碧灵火和几张丹方还给了墨安,说自己恐怕并无炼丹天赋。 墨安想:师妹未入道之时就踏入宗门,身为掌门嫡系,地位尊贵。丹药灵石从来不缺,道器功法一应俱全,又身具纯木灵根,比常人的修仙之路不知顺遂了多少。此刻炼丹接连失败,倒好教她知晓修行并非一帆风顺,免得她日后一旦受挫就一蹶不振。 于是秦悦只听见墨安说了句“无需太过挂心”,算是聊表劝慰。而后偶然看见了那天买回来的几枚玉简,就转而研究起了阵法。 古训有云:“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秦悦原本潜心学习了炼丹,却毫无收效。不过闲来翻看了有关阵法的玉简,竟然似有所悟。 阵法一途,极为奥妙,鲜有人能精通。盖因其算法繁复而庞杂,虽为修仙者,亦会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然而纷乱的算法并没有难住秦悦。高考之前刷题的时候,一道数学大题老师能换四五种方法讲。虽说后来上了一年多大学,但处理复杂题目时依旧思路清晰,态度坚持——一如现在演算阵法。 此刻秦悦手上拿着一块小石,正是那玉简摊主所赠的简易阵法。这是一个小型的攻击阵法,看着虽然简单,但也有九步,要破阵也不容易。秦悦日夜不休、足不出户地推算,才勉勉强强算出了四步。 历来破阵,找出阵眼破之即可,本是没有必要如这般慢慢算过去的。但秦悦有心想锻炼自己算阵的能力,故而去简就繁,硬着头皮推演。 功不枉使,地不亏人。又过了七八天,秦悦以这种很“野蛮”的方式找到了阵眼,破之,内心的喜悦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她趁热打铁,根据自己的思路把这个阵法装了回去,依旧是一步一步地计算,不过速度快了许多。 就这样,也不知又反复拆装了多少次,秦悦对这个阵法,甚至阵法一门,有了一种非常奇特的感知。仿佛看见一个阵法,就会有一个极为简便的算法帮她找到阵眼。秦悦内心激动不已:莫非自己推出了一个普适性很强的公式? 秦悦拍拍手掌,长呼了一口气。面带笑意地走出洞府,呼吸新鲜空气去了。自此以后,时常闭门不出,专心参悟阵法。 14.破阵眼血玉试反证 结金丹幻境守初心 第十二章:破阵眼血玉试反证,结金丹幻境守初心 双双很早就发现了秦悦醉心阵法,并未在意。然而秦悦竟有愈演愈烈之势,双双终于忍不住上前打扰了一番。 秦悦昨晚本想把那块花了许多冤枉钱的血玉好好雕琢一下,挂在慎行所赠的羽扇上做个装饰。但她脑补了一下成品,觉得羽扇配玉坠不太搭,遂决意把血玉切碎些镶嵌在扇柄上。谁知这血玉竟无法切开,秦悦细细探查一番,发现里面埋了一个防御阵法。若非她现在对阵法感知极为灵敏,轻易不能察觉。 秦悦自然忍不住推算一番。这个阵法繁琐了不少,总共有七七四十九步。秦悦从晚上算到了天明,此刻勉强有了头绪,正到了关键之处,却突然被双双搅和了。 证明题写到一半断了思路什么感觉?秦悦忍住了把双双扔出去的欲望,只是轻轻地把它放到了屋外。 双双又跑了回来,直接钻进了秦悦的怀里。小爪子攀着秦悦的肩膀,秦悦用了点力气才把它的爪子扒拉下来。双双抬头,一对墨瞳湿漉漉的,看得秦悦心肠一软,放下了手上的血玉,带着这只小狐狸出去散步了。 是夜秦悦倒是睡了一觉。近日来一直在推演阵法,鲜有时间入眠,今日算是托了双双的福,得以外出赏景,安然就寝。双双一直赖在她的身边,晚上就缩在她的怀里睡觉。秦悦以前虽然也抱过毛绒玩具入睡,可是这是只活的……秦悦便在“天啊我会不会半夜掐死这只白毛狐狸”的怀疑中睡熟了。 秦悦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双双从她怀里探出了脑袋。夜色漆黑,它一双漂亮的眼眸倒是亮的惊人。它眼睛一弯,似乎在笑,连带着整张狐狸脸都生动起来。 秦悦没有放弃对那块血玉的研究。这一次,为防双双闯入,她特意在房门口摆了个九宫格权作门禁,算法独特,殊于寻常阵法,算是她的独创了。 玉简记载:阵法多托载于玉石。单个玉石中,九步为最次,四四十六步为次,六六三十六步尚可,七七四十九步为佳,八八六十四步为上佳,九九八十一步近于元品,几不得见矣。 秦悦直接跳过了十六步和三十六步转而研究四十九步,其难度可想而知。就算她领悟了一种简便的公式,此刻也不知从何下手。 都怪双双,上次明明就要有头绪了……秦悦哀叹一声,打起精神从头开始了。 显然这次的运气并不怎么好,秦悦一连推演数十日,未见丝毫进展。她自感焦头烂额,若旁人看去,也定当会觉得她此时形容消瘦了许多。 我已经试了这么久,自然不能就这么放弃。这个解法不行,我换个路子就是了。秦悦在心中默念。恰在此时,灵机闪过:为何不试试反推! 凭借直觉慢慢地摸索到了阵眼,破了这血玉阵。而后根据阵眼所在位置,返回去推算阵法。过了几日,只见秦悦面露喜意:“果然有效!”虽说现在只不过算出了一步,但万事开头难,有了这第一步,后面的心里就有了数,时间多寡罢了。 秦悦直起身,出门四处走了走。却被告知秦昌师尊已闭关三十余年未出,墨安师兄前几天同样闭关准备结婴,墨宣师兄外出试炼归期不定,就连慕玉也开始闭关结丹了。她现在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秦悦自然知晓她这段时间一心研习阵法,修炼荒废了不少,当下便决定闭关直至结丹。虽说有一种“既然你们都闭关去了,那我也闭关好了”的无奈心理。 留了几瓶辟谷丹给双双,秦悦就踏进了卧房,一心一意地打坐,运转起了《九转木诀》。玄果余力尚在,不过两月之后,秦悦就来到了筑基大圆满之境,可以乘势结丹了。与上次碰巧筑基有所不同,她已将结丹的流程在心里过了无数遍,无非是不断吸纳灵力直到经脉不支,再根据结丹功法聚集周身灵力,在丹田里做成一个金丹。这中间要过一个幻境,之后要受三道雷劫。 这次又不在某某秘地,而在自家洞府。卧房外还有自己设下的九宫格阵,静谧安全。本次进阶可谓准备充分,定然无虞。秦悦闭目感受着全身静静流转的灵力,感受着它们越来越密,越来越厚,越来越磅礴。就是……现在! 秦悦的耳边响起了室友张嫣的喊声:“秦悦大懒猪别睡了!下礼拜就要考微积分了。” 秦悦……感觉很久没人这么叫过自己,他们都叫自己……奇怪,怎么想不起来了。 “你怎么了,一大早小眼神儿迷茫得跟在听六级听力似的。”张嫣随口说道。 “我也不知道。”秦悦一本正经,“我刚刚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关于……呃,我忘了。” “哼,看你以后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记性好。对了,你妈刚才打电话给你了。” 秦悦闻言飞快地爬下床,回电话:“……嗯嗯,考完就会回家,我要吃糖醋排骨。”她上个月刚回了家,此刻倒像几十年没见过家人似的,语气极为想念。 秦母道“好”,又问秦悦想吃什么水果。 秦悦答:“想吃点车厘子。” 过了一会儿,秦悦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面色古怪——刚刚自己说“车厘子”时,心里涌上了一个神奇的认知,仿佛车厘子是什么不可多得的至宝——怎么可能!整天净会胡思乱想。秦悦笑着拍拍脑袋。 “微积分的题库看完了吗?”张嫣问道,“我有题不会,你教教我。” 秦悦闻言接过题目看了看:“应该要先换元,我算算看。”秦悦埋头做题,眼中划过一个场景——自己手握着一块血玉,专心致志地演算着什么。 摇摇头,驱散了莫名浮现的奇异场景。 “我们中午定外卖吧”张嫣说。 秦悦拍掌,神情激动:“好!” “看你高兴的,怎么跟没吃过饭似的。” 其实秦悦也感觉自己很久没吃饭了……嗯,只用水果充饥。秦悦失笑,自己成仙了不成? 成仙……秦悦心头一阵悸动,仿佛这是自己数十年的追求。 秦悦终于发觉了今日醒来后的种种异常。难道,都是昨晚那个很长很长的梦境中的情景?可是自己分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也没细想,就这么过了一天。 晚上入睡前收到秦母发来的短信:“我和你爸爸都很想你。双双也是。” 秦悦眉眼染上了笑意,想到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又想起双双,眼前勾画出一只白狗的模样。不过一瞬间,白狗就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秦悦疑惑,定睛一看,竟看见一双漆黑如墨、流光溢彩的狐狸眼。 秦悦凝视着这双眼睛,一幕幕景象从脑海中掠过——竹林里受伤的狐狸、桃李林里被她疗伤的狐狸、在长满枫树的山间跟随着她的狐狸……场景鲜活无比,仿佛发生在昨日,又仿佛存留在记忆中。秦悦微愕:那是……沧镜。 我什么时候去过那里?去那里干什么?去了多久?后来呢? 秦悦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前尘往事就这样慢慢地被她想起。她轻声喟叹:“还从来没做过这种梦,真玄幻……” 是的,直至现在,即便想起了过往种种,秦悦仍把它当做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第二天,熟睡了一整夜的秦悦想到了临近期末的几场考试,慢吞吞地起床刷题。张嫣拿了画板,说:“今天天气好,去不去后山?” “去!当然去!”秦悦把笔一扔,跟着张嫣爬山画画去了。 梦里也来过这里,就是在这里开启了一场奇异的梦境。秦悦手上专心画画,心思却飘得很远。想起了山壁凹陷处的山洞,想起了自称周雪微的苍老女声,想起了泛着紫色幽光的五个大石……历历在目,就像真的经历过一样。 还有自己资质上佳的灵根,与之相得益彰的修炼功法。自己初入道之时的奇妙感受,后来的每一次吐纳,每一次体悟…… 秦悦画笔一顿,眼神有些幽深——那不是梦,这才是梦! 但她并不想醒来。这个梦里有家人的温暖,有朋友的陪伴,有自己憧憬的大学生活……这一切,她都阔别已久,想念已久,企盼已久。 原来,这就是结丹幻境。秦悦渐渐醒悟过来,这幻境就是自己内心最大的渴望、最深的弱点。而她,此刻却须要逼迫自己从美梦中醒来,回到冷冰冰的现实里。 修仙之人淡漠冷血,视他人性命如无物,为得灵宝,连亲人都杀……这当真是自己想要的登仙之路?自己若再继续修仙,是否终有一日,也会如他们一般,双手沾满血腥?秦悦摇头:“不,我不要变成那样……不如,就在幻境里一直待下去吧。” 可世上,也有莫云这般修道大成,得以升仙之人。自己若耽于幻境,就此放弃,之前的努力尽皆付诸东流,岂不可惜?若自己潜心修炼,或许也能勘破寻仙之道,一登仙渡之境……自己究竟应当如何? 忽然忆起秦昌引她入道时所说的话:“为师希望你不论将来修为到达何种地步,都能不忘本性,不失本心。” 不失……本心。秦悦双目顿时清明无比。修仙之人为灵宝争夺不休,无视旁人性命,与她何预?她本性并非如此,往后修行,定会谨守初心!况且,此间再美好,终究不过是南柯一梦,若再踏仙途,或可觅得归乡之法! 秦悦的心里有了决断,随后周遭场景一变,正是回到了她的洞府内。心头一喜,内视丹田,果然有一颗闪闪发光的金丹,不过婴儿拳头大小。金丹虽小,其内蕴藏的灵力却是筑基期的数倍。秦悦暗叹:境界之差,原来如此。 15历雷劫白狐狸舍命 解封印小少年化形1 第十三章:历雷劫白狐狸舍命,解封印小少年化形 幸而秦悦还记得丹成之时要历三道雷劫,遂踏出房门,走出洞府。几月来,双双一直守在她房外,见她出来,自然立马跟了上去。 然而此刻天边竟有两朵劫云径直朝玉衡峰飘了过来。一朵来得快些,朝着秦昌的洞府飞去。秦悦欣喜:师尊定然进阶化神了。 另一朵劫云慢悠悠地移到了秦悦上空。恰在此时,两片劫云同时雷光一闪,劈出两道天雷来。 凡人之于修仙,本是逆天改命之举。自结丹起,为天地感应,降下雷罚。结丹受三道雷劫,元婴得成之时受九道,登临化神之境更须受二十七道之多。殒命于此的修士数不胜数,只有成功渡过雷罚,才算被天地承认了存在。 秦悦既知雷劫,早已做了诸多准备。此刻不慌不忙地祭出了几柄飞剑迎上这第一道天雷。谁知今时今日,此地另有一化神修士渡劫,两片劫云互为感应,秦悦要受的雷劫威力远比寻常结丹修士所受大得多。因而此时那几柄飞剑不过片刻,就全然不能敌,纷纷碎作了粉末。 秦悦大惊,唤出木莲,飞速输入灵气催动,木莲对上尚有余波的第一道天雷,与之对抗许久,才算是挡下了,旋转一圈,回到了秦悦身侧。 木莲已损伤了三四分,第二道雷劫尚未降下。秦悦深深敛眉,又召出羽扇严阵以待。不过几个呼吸,云间就又劈下一道天雷来,竟比刚才第一道天雷的威力又大上许多。 秦悦遣羽扇上前抵挡,用木莲搭出一个屏障护身。手上飞快地向前方扔符箓,心中却在深深地忧虑:如此下去,恐怕不过片刻,就是黔驴技穷之时。还有一道雷劫,自己如何才能安然渡过? 原本那块血玉是一件极好的防御阵法,此刻亦可抵挡一二。可那阵法已被秦悦破了阵眼,已然毫无用处。秦悦思及此,不免扼腕。但又灵光一闪:既然身无可供防御的阵法,那自己就做一个出来! 秦悦很快就下了决定,又拿出了五把飞剑。她分出一缕心神,思维开始了高速运转。五把飞剑在她的意识下围成一个圆圈,秦悦双手不断地结印,飞剑之间缓缓有了关联,流光闪烁,竟像是要结成一个阵法。 秦悦深知短时间内无法依托血玉演算出一个可敌天劫的大阵,生死关头,她倏然想起了当初在学校后山山洞里遇见的五块彩石。情势危急,她只能冒险借鉴,拼死一试! 还差几步……秦悦正在凝神推演,而天雷却已逼至她的身前,锐不可当。秦悦慌忙砸出一块灵符,延缓了天雷的速度,又唤回羽扇全力相抗,消减天雷余力。 羽扇终究不敌,损坏近半,掉落在地。天雷直接冲破了木莲的屏障,砸在了秦悦身上。秦悦向后飞出了十余米,重重一咳,嘴角淌下鲜血来。 千万不能……倒下,否则必死无疑。秦悦勉力爬起来站稳,继续演算剑阵。此时劫云里雷光隐隐,似乎蕴藏着极大的能量。还有三步……两步……一步! 时运不齐,剑阵的推演只剩下最后一步之时,最后一道天雷落下。阵法未成,道器俱毁,秦悦眼睁睁地看着天雷直直向她劈来。今日,她也要亡命雷劫,身陨道销了! 恍惚间想起了很多人,有慈爱的爸爸妈妈,许多循循善诱的老师,亲近友善的伙伴们……还有来此异世后结识的许多人,秦昌、墨安、墨宣、慕玉……俱皆浮现在她的脑海,甚至,眼前还有一只白狐狸的影子一闪而过。 不过秦悦很快就发现那道影子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象,而是真真切切的双双。它此刻气息奄奄地倒在一汪血泊中,尾巴被生生地劈断一条,而劫云已然散去。 秦悦又惊又痛:“双双——”她捡来的一只凡狐竟然为自己挡下了一道雷劫……它如何会挡住?又如何能挡住?忍住鼻间酸涩,秦悦上前抱起双双,走回洞府。双双微微睁眼,看清面前是秦悦,墨瞳染上笑意,似有光华流转。 秦悦刚才被残雷劈中,自然知晓其威力。此刻见双双虽然气息未断,但定然只是回光返照,恐怕命不久矣。明知无用,但仍给双双嘴里塞了许多丹药。唇边染血,眼角含泪,秦悦最终心神不济,缓缓倒在了床榻边。 秦昌此时已接下了十二道雷劫。他借秦悦所赠玄果之力,一举进阶化神。刚才亦看见飘来了两朵劫云,另一朵停在了秦悦洞府前。因而深知自己此番所历天雷威力稍减,是匀去一部分给了弟子墨宁。现在神识探去,知晓秦悦已经渡劫成功,遂放下心来,专心抵挡眼前天雷。 秦悦将醒之时灵宇宗正一片热闹。一则掌门首徒凌玄道君日前进阶成功,登临化神之境,各派皆送来贺仪。二则五十年一次的门派大选开始,本次大选由掌门次徒慎行主持——慎行相貌俊美,为人洒脱豪爽,风流不羁,门内不少女修都借观看大选一窥慎行形容。 玉衡峰向来清静,又隔了洞府的禁制,此刻也听不到什么热闹传来。只是秦悦分明记得自己昏倒在榻前,而现在她却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心中觉得奇怪,遂睁眼一看,竟看见床侧趴着一个小娃娃,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袍,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头发没有梳出总角,只是散散地垂在脑后。 秦悦看了看门口的九宫格——是自家洞府没错啊。她向来对小孩子没有抵抗力,伸手轻轻戳了戳那个小小身影,温和问道:“你是谁家派来的小道童?怎么进来的?” 那小道童抬首,秦悦对上了一双十分熟悉的漆黑眼眸,惊疑不已:“你是……双双?” “宁宁,我叫折夭。”音色清丽至极,倒没有孩童的软糯憨音,而像是一个谦谦如玉的少年郎。 16历雷劫白狐狸舍命 解封印小少年化形2 秦悦自然能从一双眼眸里判断出这孩子就是那只白毛狐狸,但她依旧表示了难以置信的态度。把整件事在心里捋了一遍,才斟酌着问道:“双双,你其实不是凡狐吧……”妖兽六品启灵智,七品可口吐人言,八品可化形成人。秦悦在心里默默地估摸着这只白狐狸的品阶。 “嗯,我自然不是凡狐……我叫折夭,别再叫我……那只狗的名字了。” 好吧,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反正我打不过你。“折夭……怎么写?”秦悦问道。 “夭折的折,夭折的夭。” 谁家父母会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儿……“折夭啊,修士和妖兽虽然势不两立,但看在门内诸人不曾伤你一分一毫的份上,你就不要杀害他们了。”秦悦语气郑重,又隐隐带了几分劝说之意。虽说这狐狸长着一副漂亮又无害的孩童模样,但听他声音,恐怕已经年岁不小,手上不知有多少修士的命,她实在不希望自己带回来一个祸端。 “你只知为别人着想。”折夭撇嘴,“我不是妖兽,我是仙狐。” 简直晴天霹雳。 虽说秦悦知晓这世上有仙有神,但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还是震惊大于喜悦。秦悦颤声道:“你……你是十品登仙的妖狐?” “……我是生来仙胎的仙狐。” 秦悦扶住脑袋,她遇见了一个神奇的物种,一个玄幻的存在……“那你怎么流落至此?” “我……也不想瞒你。父母不和,我见弃于母亲。七百年前,她把我周身仙力封印,从仙界扔到了凡界。” 秦悦听了这么个凄惨故事,也不由心生怅惘怜惜之意。在脑海中把整件事捋顺了,忽然抬眸:“你可知这世上有通往异世的传送阵法?” 折夭惊讶:“传送异世,为逆天之举,须用一人的元神活祭。极其残忍,向来列为禁术……你缘何问及此事?” 那岂不是没有希望了?秦悦摇摇头,心中生出悲凉。沉吟片刻,又道:“那你可否助我登仙?”问完这一句,她的心脏情不自禁地飞快跳动起来,不由兴奋地搓了搓手掌。 折夭道:“原本是可以的……你于我有恩,仙界讲究因果,我帮你洗出仙骨也不为过。只是,我仙力已经被母亲封印了。” 满怀期待的秦悦更是遗憾无比。天下不会掉馅饼,以后还是自己修炼比较靠谱。只是……“我何时于你有恩?”他为自己挡下一道天雷,应该是他于自己有恩才是。 “我被母亲扔到凡界,正好砸在沧镜里。断了六条尾巴,仙元大损,又毫无法力,险些亡命于修真者屠刀下。终日惴惴,又不敢踏出沧镜半步。只有你心怀慈悲,愿意为我疗伤,让我受你庇护,得出沧镜。” “可是,你也帮我挡了雷劫……算是报恩了吧。”秦悦想起他抵挡天雷之时断的第七条尾巴,心绪复杂。 “原本也算是我报恩了,只是我接下的那道天雷威力庞大,正好砸开了身上封印的一角,把我劈回人形,恢复了些许低微的仙力,得裨甚多。”折夭解释,“说来,算是我又欠了你一回恩情。” “原来如此。嗯,你人形还是挺好看的。”秦悦夸赞道,“只是……你可否化回那只狐狸?” “实不相瞒,咳……这不过是我幼年形容,因为现在仙元受损,所以只可化成这般没长大的模样,而且……也因为仙元不够,暂时不能化成本体。” 秦悦微微皱眉。折夭尚且是一只狐狸时就知道秦悦豆腐心肠,柔和仁厚,此刻见秦悦皱眉,立马委委屈屈地说道:“……宁宁可是讨厌我这般形容?我若是能恢复得了仙元,就可换副长大了的样貌,亦可变作兽形。” 秦悦闻言果然连声安慰他:“我其实十分喜爱这副孩童模样,尤其喜欢你一双眼睛,漂亮得很。呃,只是不知如何向旁人解释你的存在罢了。”她若抱着一只狐狸尚且无妨,但身边带着一个长不大的孩童就有些诡异了。说他是仙,就算别人相信,恐怕也会给他招祸…… 折夭听得清楚,脸上看上去依旧十分委屈,心头早已乐开了花。 “你使个仙术我瞧瞧。”秦悦道。 折夭听话地指了指竹榻上的蒲团,蒲团碎成两半。 秦悦偏头看了看他,也随意地一指蒲团。蒲团瞬间碎成了粉末。秦悦挑衅地看了一眼折夭,后者悲愤地捂头。 看来……还是不要告诉别人他是仙了。这仙力岂止是低微,简直约等于无嘛。 “你何时能恢复仙力?”秦悦问道。 “封印一日不解,我就一日不可复原仙力。” 秦悦想着他那一身鸡肋仙力,好心道:“解印是什么手法?你先教教我,没准儿我能给你解了。” 折夭摇首:“是母亲输入元神的封印,唯她一人可解。” 秦悦叹了一句可惜。又问:“那你何时能恢复仙元?” “这可说不准……凡界又没什么灵丹妙药,只能慢慢等九条尾巴长齐整了……少说也要上万年。” 原来是九尾仙狐啊。秦悦以前也对九尾狐这个物种有过幻想,曾和同学讨论过画出来的模样。同学说:“九条毛茸茸的尾巴扎在一起,画出来肯定和辣椒一样。”秦悦亦深以为然。但是此刻打量着面容精致的折夭,实在无法想象出一串辣椒长在他身后的情景。 折夭被她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又唯恐她觉得自己毫无用处,不免急急说道:“眼下我无处可去,宁宁不可丢弃我。” 秦悦想到他的悲惨遭遇,猜这孩子是被丢怕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我本就没想赶你走。” 折夭眉开眼笑。 17.玉衡峰再迎新师妹 坠仙府初读古神书 第十四章:玉衡峰再迎新师妹,坠仙府初读古神书 次日秦悦决定出去走走,也不知道她师尊渡劫成功了没有。折夭想跟着她,秦悦不许。折夭自然地摆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以往别人看我是只凡狐,如今我仙力低微,再看我不过是个凡人……我又不会平白给你惹祸……” 秦悦显然受不了这招,很是慎重地考虑了一番,道:“宗门之内可以带你出去,但我若要出山门,你只能留在洞府,不可跟随。”这狐狸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断断不可带到山外去。她料想宗门内没人会来招惹她带在身边的人。 折夭想了想,知道秦悦是为他好,笑嘻嘻地点头了。 秦悦差点被这个笑容晃花眼。真不知道这孩子长大后是怎样的风华。 走出洞府一打听,才知道师尊秦昌安然化神,山门前也在举行门派大选。看了看秦昌洞府附近络绎不绝的人流,秦悦估计他此时正应接不暇,遂决定到前面去看看大选。 请帖向来由慕玉保管,她今日手上没有请帖,难免祭上了“墨宁”的名号,引路的小童才迎她并折夭进去了。 虽说秦悦初登结丹之境,但以她如今眼光来看,已然不觉得几个炼气期的小修士斗法有何好看的。倒是看到在座诸多女修频频看向首座的慎行,觉得有些意思。 比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秦悦和折夭都觉得无趣,就悄悄地退了出去。正往玉衡峰走着,隐约听见后面有人喊着“墨宁师叔留步”。 秦悦回眸,看见疾步走来了一个白色身影,离她几步远的时候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说道:“师叔曾言,白若如有所求,可来相寻。此话可还作数?”这可不是几十年前那个拜谢她提携之恩的白若? 秦悦闻言一怔。她尚不知白若有何请求,定然不可答“作数”。但若是答“不作数”,未免太言而无信了。她想了想,道:“你先起来说。” 白若不肯起。秦悦只好问道:“你有何所求?” 跪伏的女子抬头,看见秦悦手边牵着一个五官俱美的……凡人,不过半人高,此刻正神态自如地站在秦悦身侧,受自己如此大礼。 其实白若刚才一看到秦悦走出去,就急匆匆地跟了上来,也知道她带着一个孩童,并未在意。此刻倒是正面看了眼折夭,竟觉得他眸光深幽,气势迫人,甚至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 不过是个孩子……白若定了定心神,说道:“本次门内大选,我想拜入慎行师祖门下,求师叔助我。” “慎行师叔……他如今是结丹初期修为。”秦悦看了看筑基中期的白若,“你资质尚可,大可寻个修为更高的拜作师尊。” 白若摇头不语,依旧跪着。 秦悦最看不得别人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更何况白若生得弱柳扶风,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幸而大选尚未结束,无人途经此处,不然定会当秦悦欺压于她。 秦悦仔细一想,道:“我与慎行师叔并不相熟,恐怕爱莫能助。” “我自会前去拜求慎行师祖……只盼届时师祖相询,师叔能够同意。”见秦悦并不答话,又低头叩首。 秦悦见白若如此执着,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你……不会是欢喜慎行师叔吧?你若拜他为师,定不可与他悖于伦常,结为道侣。”想到刚刚一众女修含羞带怯地看着慎行,秦悦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真相,再看白若之时不禁带上了“我劝你还是放弃吧”的眼神。 白若果然红了脸,但仍支支吾吾道:“并非师叔所想。” 秦悦自然不信。 白若见状,膝行几步到了秦悦脚边,再拜叩首。 秦悦实在心有不忍,想着自己一人也不见得会影响慎行的决定,就答应了白若。 秦悦这几日恢复了“修炼、觅食、睡觉”的生活,当然没有打算再抱着折夭入眠。折夭故技重施,眼泪汪汪地朝秦悦望了一望。秦悦立马忽略了他的年龄,只记得他是个没有母爱的孩子,由着他在自己身侧睡下了。 某日清晨醒来,看见折夭如同当初狐身一般攀着秦悦的肩膀,整个身子都窝在她的怀里。秦悦目光柔和起来,小心翼翼地翻下床榻。 折夭还是被吵醒了,睁眼之时双眸俱是寒意,待看见秦悦,瞬间换上了一副撒娇的面孔,跟着她爬下床。 秦悦打算出去散步,折夭自然也跟着。两人赏景,俱皆心旷神怡。折夭说:“按我看,你这处洞府的位置是极好的。依山傍水,钟灵毓秀。道法自然,你长久在此修炼,定然大有裨益。” 秦悦得意:“那是自然。现在还住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仙人,不如起名为‘坠仙府’?” 折夭停住脚步,像是在认真考虑:“也好。” 秦悦看他分明一副孩童模样,却做了这般严肃表情,忍俊不禁:“你可要再寻一朵劫云去接一道天雷?兴许能把你一身封印都给解了,你也好快些换副长大的面容。” “你当谁都受得起我以身挡劫吗?也不怕平白折损他们的寿数……”折夭小声嘟囔,“况且封印封着的是仙力,而我改变形貌却要仙元。” 秦悦用灵力和灵元对比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好比她当初在青冥秘地修为一路攀升之时,墨安一掌中止了她进阶就损了她的灵元。灵元和灵力是两码事儿,当时她虽灵元受损,修为掉落,可灵力却并无减少。想来仙元与仙力也是如此,不能混为一谈。 思及折夭说他要等尾巴长齐后才算是恢复了仙元,少说也要上万年……秦悦下意识地蹙眉:“以后遇见了仙人遗址,一定帮你看看有没什么补元的宝贝。”正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在手上的玉镯子里仔仔细细地翻找一番,才拿出了当初自玉简摊主那边买来的十几张纸。 折夭接过笑道:“这是仙界文字。”然后一字一句地读给秦悦听。 “……仙者,所以济世救人也。吾今适凡界,见兽之欲修仙者多矣,然多杀戮,少善行,定无登仙之理。” 秦悦莞尔。当今的修士,为夺得灵宝,可不都是“兽行”吗? “善修仙者,非谓道行深浅,术法高下,虔意正心者为上。众仙自以为正道,视妖者为邪。混沌初开、三界新分之时,焉有正邪之论?” 秦悦笑问:“写这些的莫非是个妖?” 折夭道:“我看看。”将几页纸一翻,忽然盯住了一行小字,缓缓念到:“绛衣……信笔于凡界。不是妖,是神……” 秦悦看出他神色有异,不禁问道:“你认识?” 折夭摇头:“不认识。绛衣……是很久以前一个一等一尊贵的神仙。十六万年前用三魂七魄结了一个十杀阵,与怨魔同归于尽,魂飞魄散,保得三界平安。”他的语气颇为敬服。 “十杀阵……听着挺厉害的。” “那是古神绛衣的独门阵法,设阵的时候要将魂魄一个个从体内剥离,痛苦万分。”突然想到秦悦醉心阵法,登时眼眸一转,“你修为不够,不可研习此道。” 秦悦道:“打不过就跑,怎么会同归于尽呢……况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剥离魂魄。” 折夭满意地点头。 正在此时,一个小童看见了他们,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墨宁师祖怎么在此,倒教我好找。” 来者是慎行的府内小童,说慎行有要事相询。 秦悦自然想起了白若那番话,神色一凛。 到了慎行洞府,果不其然听他道:“弟子白若拜求于我,请我收她为徒,你以为何如?” 秦悦觉得奇怪:“师叔收徒之事,何须过问于我一个小辈?” 慎行笑着解释:“我曾与师兄约定,今后收徒必得他门下诸弟子,也就是我徒弟的师兄师姐们的首肯。现在墨安闭关,墨宣外出,你一人做主便是。” 原来如此……秦悦思忖,想必白若早就知晓这番缘由,才找上了她。只是,她心慕这位慎行师叔…… 秦悦纠结起来。慎行地位之高,门内唯有凌玄道君与他比肩。白若自然知晓无缘互结道侣,恐怕这才出此下策,宁愿以弟子身份求得与慎行的一分羁绊。 不如……成全她吧。秦悦眸光复杂,缓声道:“白若我是见过的,资质尚佳,修为亦可。” 慎行微微颔首。 隔了几天,慕玉出关。秦悦听说开阳峰上有一片桂花开了,正打算带着折夭去看一看,顺便摘一摘。此刻见到慕玉筑基圆满的修为,不免讶异:“慕玉,你这是结丹失败了?” 慕玉点头。看到秦悦牵着一个孩子,乌发如瀑,貌比琼华,正乖巧地半靠在秦悦的身上,眼神却冰冰凉凉的,直直地盯着他。 “这是……”若非那眼神太过冰冷,慕玉简直要赞一句神仙姿容了。 “山外捡来的孩子,名唤折夭,父母不要了的。”秦悦答。其实说的也不假。再看看慕玉,好奇问道:“你的结丹幻境是什么?” 历来结丹幻境都是一个修士埋藏于内心深处的渴望,也是其修行之路上最大的弱点,轻易不能告诉旁人。但秦悦问了,慕玉自然会回答:“得证大道,纵横天地,徜徉四海。” 秦悦点头,估计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结丹幻境,可叹慕玉沉迷于此。又道:“我要去开阳峰,你可要同往?” 慕玉刚准备说“好”,却被折夭抢先接口道:“他刚结丹失败,你让他缓上一缓。”说完还摇了摇秦悦的袖摆。 慕玉听见这孩子是个青年的声音,正觉得稀奇。却看到秦悦点头:“如此也好,慕玉你先休息吧。”然后就怔怔地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远了。 又隔了几天,掌门次徒慎行收一弟子白若,赐道号墨宜,居于玉衡峰。 秦悦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灵药园里晒新采的桂花。慕玉道:“姐姐如今多了个师妹。” 秦悦闻言停住了手上动作——也不知……是对是错。 18.炼器未果便览遗笔 随行不成遂结仙印 第十五章:炼器未果便览遗笔,随行不成遂结仙印 近来折夭常常拿了纸笔,将仙界的文字一一教给秦悦。秦悦修仙以来几乎过目不忘,倒也学了七七八八。如今也能不靠折夭解释,读上几页绛衣古神的遗笔。心中不免感叹:这狐狸仙虽说仙力不济,仙元俱损,但也有些难得用处。 待到秦昌洞府不再门庭若市之时,秦悦才前去拜见。正巧遇见试炼归来的墨宣,两人结伴而行。 墨宣见秦悦进阶结丹,连忙贺喜。修士踏入结丹期,才算是一脚迈上了登仙之路。历来天资卓越者,若心境没有偏差,都能在八十岁前结丹。灵根略差的修士兴许会花费上百年。若是天资极差,恐怕就无结丹可能了。秦悦已然七十六岁,虽说以她纯灵根的资质,应该更早结丹,但慢有慢的好处,能让灵力和道心都到达临界点,进阶自然一帆风顺、水到渠成。 秦昌看见自己一双弟子走来,一个外出经年,此时已是结丹中期;一个新近结丹,境界稳固。秦昌十分满意,招呼了二人坐下,讲了许多登临化神的感受。 墨宣问道:“登临化神当真可以呼风唤雨,乘云驾雾?” “倒也不尽然。”秦昌答道,“风雨云雾都是自然造化,想来都是仙家手笔,我如今只是略有感知罢了。” 墨宣微微失望:“本还指着看师尊驾云而行。” 秦昌了然一笑,又问秦悦:“为师渡劫之时,过了诸多雷罚之威与你,你可曾有所损伤?” “确实被一道残雷劈中了,近日已休养得差不多了。”想起为她挡劫的折夭,秦悦面色一柔,“只是有两件趁手的道器被毁了。” “那倒无妨,墨宣精通炼器之道,你让他看看能不能修补。” 秦悦闻言拿出了木莲和羽扇。墨宣接来仔细一看,笑道:“都是品阶极佳的东西,又并未完全损坏,自然可以修补。不过,以师妹如今修为,这两件道器倒是大材小用了。” 羽扇为慎行师叔所赠,秦悦向来知晓它是个难得之物。没想到,偶然所得的木莲竟也是个珍品。但修真者的道器讲究适宜,忌讳修为与之不匹配。若修为高而道器的品阶低,自然不能充分利用修为。若如秦悦这般,道器的品阶高而自身的修为低,虽亦能驾驭,但不会发挥其全力。 秦悦自然知晓其中道理,不由问道:“那我该当何如?” “依我看,你不如炼制一件本命法宝。若自身修为增长,则其品阶亦会增加。”墨宣道,“只是,本命法宝的材料难寻,且须自己亲手炼制,耗时颇久。” “要寻些什么材料?” “这要看师妹想炼制什么了。”说着拿出一枚玉简,“这上面有些例子,给师妹做参考之用。” 秦悦接过,又问:“那我这两件道器该如何修补?” 墨宣道:“师妹不必忧心,我自会帮你处置妥当。” “师兄误会了,我是想自己修补。” 墨宣闻言倒也不曾拦阻,又拿出了几枚玉简递给秦悦:“那师妹可要好好研习一番。” 秦昌见秦悦这般情状,也拿出一枚玉简,道:“上面有为师的炼器心得,你先拿去看看。”又问墨宣此次外出有何收获。 “得了许多灵宝,道心也更坚固了。”墨宣道,“不过也遇上不少险境,有一结丹修士爆丹,险些波及于我。” “何谓爆丹?”秦悦好奇问道。 “就是把体内金丹取出自爆,威力庞大,为致命一击。” 结丹修士新技能?秦悦道:“那使出来估计也是极为痛苦了。” “那是自然,据说爆丹的修士只可剩下一缕残魂,不能再入轮回。”墨宣道,“这是两败俱伤之举,若无法逃脱,在场之人皆会命丧于此。” 秦悦想起日前才与折夭说到“打不过就跑,何必同归于尽”,现下观念未变,不由奇道:“这世上还真有舍命也要把别人拖下水的人?” “想来也是有深仇大恨才会如此。” “那如若遇上爆丹,岂不是毫无生机?” “也并非如此。相传在场如果有修为相当的修士,愿意祭出自己的金丹抵挡爆丹,那么虽说这个修士会身陨,但余下众人定然无虞。” 秦悦赞叹:“这也是舍生取义之举。” “是了,据典籍载,这类人因其舍己为人得了一份造化,来世常常音容不改,记忆犹在。”墨宣怅惘道,“可惜都只是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历来修真者只为自己,何尝顾及过旁人生死?” 秦悦莫名想起了古神绛衣的话:“……仙者,所以济世救人也……”又想到那位古神为了三界平安,甘愿魂飞魄散。想来无私与自私,便是仙凡之别吧。 回到自家洞府,秦悦开始了炼器大业。炼器须在丹炉内进行,可依托火灵根,亦可用修士体内丹火。秦悦买来许多炼制普通飞剑的材料,一心一意地研习了许久。她身无火灵根,自然只是用丹火炼制。 谁知炼丹与炼器二者相通,秦悦不擅炼丹,此刻自然不能领悟炼器。秦悦颇感郁闷,又不好意思再把两件道器送去给墨宣修补,遂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看起了绛衣仙书。 “……凡界诸兽之欲登仙,吾以为修妖道亦可。仙妖本为一体,并无高下之分。众神谓仙正妖邪,焉知邪中亦有善,正中亦有恶?璞玉浑金之辈若历妖道,亦为良善君子……” 仙妖比同,不过各自道法殊异罢了。最重要的是坚守内心的良善……这岂不是自己在结丹幻境中认定的“初心”?秦悦微微一笑。 “……生而为神,不知修仙之难也。人界欲一窥仙道者众矣,奈何万一也。吾本欲助之,然不得法,亦以为憾……” 真是个喜欢体察民情、关注民生的好神仙。 “……吾细察之,知凡修仙之人,必有灵根。遂将五系灵根并种灵阵遍藏于凡界名山大川,以期有缘之人得之。” 秦悦差点把手上的纸扔到地上。种、灵、阵……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秦悦想起了学校山洞里的苍老女声:“……我客死异乡前修补了阵法,设下五石种灵阵,以待有缘之人……” 修仙已久,秦悦也怀疑究竟有无转种灵根的秘法,眼下却看见一个正儿八经的神仙写下了关于此事的种种。 她呆坐原地,似在踌躇。 “你当真要去俗世?”折夭又问了一遍。他尚记得秦悦曾说过不会带他出山门。 “俗世可能会有天大的机缘,我势必要去一探。”即便希望渺茫至极。 “修仙者又不会长居俗世,此行应当无虞。宁宁不如带我一同去?”折夭双目满含期待。 “不行。”万一遇上了什么危险,自己必然不能保护好这只仙力低微的狐狸。看到折夭的眼神转为黯然,秦悦伸手抚上他的眉眼,把他当成小孩子哄:“折夭,这么漂亮的眼睛不开心就不好看了。” 折夭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道:“你若不带我一同去,就须和我结一个仙印,让我可以感知你的安危。” “还有这等法术?” “仙家手段,如何不能有?你亦可借此感知我有无祸患。” 秦悦闻言,自然点头答应,跟着折夭学了结印的手法。两人面对面,同时打出法诀,一道金色的光壁铺在二人中间,慢慢现出了几行金光闪闪的仙文。秦悦手上还在专心结着印,匆匆抬眸一看,只看见了“死生与共,祸福相依”几个字。 待这个仙印成了,折夭粲然一笑,果然不再缠着要一起走。秦悦闭眸,竟能感知折夭身在何处,是安是危。这并未动用一分一毫的灵力,倒类似于一种心灵感应。秦悦称奇,折夭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叮嘱秦悦,让她在身上做一个灵障,以免遇见凡人打斗时被误伤。 秦悦听话地支了个屏障,又找了慕玉,说自己欲往俗世寻宝,归期不定,嘱他安心结丹。慕玉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额上是什么?” 秦悦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确实感到了一丝不平滑。慕玉拿出一面水镜,秦悦一照,发现自己的额间有一朵绯色的小小荷花,整整九片花瓣。略施术法,竟然也不能掩去——肯定和那仙印脱不开干系!秦悦这点认知还是有的。 把折夭抓来一问,他道:“这倒也不是九片花瓣,而是九条狐尾,形色都极像莲花,正是九尾狐族的图腾。与我一起结印自然会显现,于你无害就是了。” 秦悦无语。 “向来图腾都生在肩背上,我还从未见过有人长在额间。”折夭细细地看了看秦悦,“如此倒也是极好看的。” 这句算是夸赞的话令秦悦十分满意,不再追究。 于是自此以后,灵宇宗再无人不识凌玄道君幺徒墨宁。众弟子只要看见一个额间有九瓣莲花的女修便知恭顺行礼。此为后话。 19.青州镇馄饨铺问路 帝京城品仙居弈棋 第十六章:青州镇馄饨铺问路,帝京城品仙居弈棋 一缕晨光穿破了薄薄的云层,雄鸡报晓,万物初醒。此刻正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家的馄饨铺迎来了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本地早起的,他乡赶路的,都被这馄饨香吸引了过来。 这时走近了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少年。少年在街边随意拣了个位置坐下,大喊一声:“刘大哥,来碗荠菜馅儿的!”音量之大,唯恐店家听不清。 没过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端了上来。店家招呼着:“墨小爷今天来得真早。” 这个少年正是墨宁“小爷”——秦悦。 一个月前,她下山去往俗世,来到了景国的一个边陲小镇青州。在一家当铺里用两株三百年的人参换了五百两的银子,秦悦不懂这里的物价,也不知亏没亏。考虑到俗世行走,男装可以省去不少麻烦,遂又去成衣店买来几套合身的男装,再用宗门下发的玉簪束了个男子的发髻。额间的莲花实在扎眼得很,术法也不能掩去,她只好借用俗世遮瑕的脂粉盖住了。 可叹青州城中这处刘家铺里卖的馄饨实在好吃,秦悦在此流连了一月有余正是为此。自踏寻仙之途以来,她几时吃过这般热气腾腾的东西?一颗贪食的心里此刻只怕是糟糠亦作珍馐,残羹也当美馔。 俗世灵气稀薄,秦悦干脆不再修炼。每日食三餐,入了夜就睡觉,过得比凡人还凡人。 虽说此刻她是误了修为,但修真者向来追求天人合一。这一个多月以来,秦悦每日吃些应季的蔬果鱼肉,日出而起,日落而归,体悟着俗世生活,心境恬淡自如,平和从容。虽说修为未增,但其实她已来到了众多修仙者穷尽一生都不能抵达的“顺应自然”之境。 秦悦吃完了馄饨,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此刻铺内的客人并不多,店家难免来跟熟客秦悦搭话:“小爷来这青州城是寻亲访友还是行商做生意?”秦悦虽说没穿锦衣华服,但店家在尘世摸爬滚打多年,眼睛毒辣得很,自然看出秦悦一身气度不凡,恐怕大有来头。因而此刻虽说是寻常对话,但店家的语气里不免带了一分讨好。 秦悦在此好吃好喝,都快要乐不思蜀了。此刻被店家一问,才想起了正事儿。思及“将五系灵根并种灵阵遍藏于凡界名山大川”一句,秦悦悠悠地开了口:“我不过是外出游山玩水……刘大哥可知这景国国境之内有哪些有名的山川河泽?” “这青州城里就有一座小山,不过也算不得有名。”店家答道,“若说最有名的河流,自然是京城的护城河了,水流又深又远。” 店家这么说其实有一份对皇城的本能敬意。秦悦听后倒没细想,很快决定了下一站去京城。 北川俗世有许多国家,唯有景国幅员辽阔,剩下的不过都是些小国,所以秦悦最先把目标锁定在这里。青州和京城并不近,若是快马加鞭赶路,少说也要用上十几日。秦悦还经常被沿途的小吃吸引,吃饱喝足了才会继续前行。等她抵达京城,竟已是大半年之后了。 以她如今结丹期的修为,潜入水中寻物并非难事。可惜她在护城河里来回游了几遍,都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秦悦坐在岸边一棵树的树顶,哀哀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此行无异于大海捞针,可能一无所获。毕竟绛衣古神已经魂飞魄散十六万年了,当初藏在凡界的灵根和阵法不知有没有损坏,更不知有没有被别人取走。但她依旧为这渺茫的希望踏入了俗世,至少她还有“名山大川”这么一个小小的线索。若能有所获,当真算是天大的机缘了。 人家好歹也是个神,藏个东西自然不会让人轻易找到。秦悦不断进行着自我安慰。过了一会儿才从树上跳下来——既然来了京城,岂有不去游玩一番的道理?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秦悦才感觉自己来到了繁华的帝都。看见路侧有一家店名为“品仙居”,估摸着是个酒楼,毫不迟疑地踏了进去。 里头摆了不少八仙桌和长板凳,座无虚席。却不见众人大快朵颐,而是在细细品茶。茶香阵阵,在座的大都是文人,时而高谈阔论,针砭时弊;时而写赋为词,吟诗作对。 原来是个茶楼。幸而秦悦来者不拒,闲适自如地找了一处空位坐下。 说是空位,其实是和旁人拼的桌。室内高朋满座,唯此人桌上尚有位置。这人穿着一身湖绿色的长袍,上面用浅碧色的线绣了暗纹,腰间别了一块雕工精细的玉佩,是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旁边站了一个举止谦卑的中年人,应是他的随从。桌上铺了一张画卷,男子正站在桌旁作画。见秦悦径直在他对面坐下,只是微微皱眉,倒也未曾说什么。 秦悦也算是学画之人,此刻见这男子画了山间的桃林,笔笔不落俗套,内心叹服不已。不由想起自己在沧镜中遇见的桃李林,本也想画下留念,苦无纸笔。此刻见这男子绘画造诣高深,有心想学习一番。 画已作完,男子举起看了看,轻声道:“深山桃花东风栽,惟有日月知春来。” 秦悦顺口接了句:“他年有缘遇青帝,定许芳菲人前开。”1 男子挑眉:“这位公子是来赴春闱的?” 秦悦一笑:“非也。” 正巧这时跑堂的茶房来了,问秦悦要来点什么。秦悦问:“你们这儿有什么?” 茶房口若悬河:“小店清茶细点,一应俱全。龙井毛尖铁观音,银针普洱碧螺春,都是精挑细选的好茶叶。还有花生杏仁腰果仁,蚕豆松子葵花子。蜜饯有糖枣桃脯脆青梅,陈皮菊饼葡萄干。另有新做的芝麻糖山楂糕白糖糕。客官可有中意的?” 茶房语速奇快,不过秦悦听力不差,一字不落地听全了。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就上一壶铁观音,并一份腰果、一份糖枣、一份山楂糕。” 茶房喊了一声“好嘞”,不过片刻就一手提了水壶,一手托着茶盘来了。给秦悦呈上带托碟的瓷茶碗,帮她泡了茶。茶水不多不少,也没有溅出一滴,注收自如。秦悦赞道:“你腕力倒是极好的。” “小的做学徒时天天去清波江边打水,每次要打两大桶,腕力就那时候练出来的。”茶房答道。 秦悦点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每个人或大或小的成就都是辛苦换来的,修仙亦是如此。 秦悦埋头吃茶点,对面的男子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身衣裳虽说朴素,但头上束发的簪子却是成色极好的美玉。又生得龙章凤姿,气质高华。莫非是哪个世家偷溜出来的小公子? “在下姓朱,单名一个然字。不知足下尊姓大名?” 秦悦正吃得欢快,突然闻听了这一句,不禁下意识地看向对面,道:“墨宁。” 朱然在脑海里慢慢地搜寻姓“墨”的高门大族,未果。心中不免疑惑:这少年脱口而出的名字难道是个假名? 心中有了猜测,再看向秦悦时不禁带着探究。秦悦从来没被别人这么意味不明地盯着,桌上的茶点顿时不再赏心悦目。秦悦搁下了茶碗,疑惑道:“我观阁下作画意境悠远,应是磊落之辈。为何无故盯视于我?” 朱然避而不答:“人言观棋可识人,小公子可愿与某对弈一局?” 秦悦对围棋只是略懂,再看面前这男子貌似十分精通棋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朱然也没再坚持。 这山楂糕酸中带甜,甜而不腻,很勾人食欲。此时已近晌午,秦悦向这位锦袍男子打听:“这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何在?” 朱然笑道:“不如你我二人对弈,权将八珍楼的一席饭菜做个彩头?” 秦悦无意识地摸摸茶碗。很显然,这八珍楼是一处极好的酒楼。又在天子脚下,估计价格不菲。若自己能赢了朱然,就可心安理得地蹭上一顿饭……秦悦不再犹疑,道:“如此甚好。” 朱然的随从迅速地摆上了一副棋。朱然执着棋子,看向秦悦:“请。” 秦悦从从容容地走了几步,然后就发现自己露了败相。秦悦料想以自身实力,恐怕难以获胜。想了想八珍楼里的山珍海味,秦悦心念一转,干脆在棋盘上摆出了一个阵法。 阵法虽简易,但足以迷惑朱然的心智。他只知秦悦开始时故作不敌,而后借机绝处逢生,步步紧逼,直至他退无可退。 真是心智过人、有谋有略的小公子……朱然的目光带上深意:“阁下深藏不露,在下敬服。请移步与某一同去八珍楼罢。” 秦悦欣然点头。对自己“作弊”的手段沾沾自喜。 注1:这四句诗改自唐末黄巢的《题菊花》。原诗如下——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青帝:司春之神) 原诗的高远含义已经被我改没了,惭愧惭愧…… 20八珍楼借酒识天子 凤栖宫凭玉坠地牢1 第十七章:八珍楼借酒识天子,凤栖宫凭玉坠地牢 八珍楼修建得极为气派,共有上下两层。楼顶四壁都有精致的木刻,进出往来者皆是非富即贵之人。门口的跑堂伙计迎了上来:“朱二爷里面请,今儿还是老位置?” 朱然颔首。 秦悦于是知晓了这位是个常客,内心欢欣不已:不坑他坑谁? 伙计把他们带到二楼角落里靠窗的位置,秦悦面不改色地报菜名:“糯米八宝鸭,冰糖甲鱼,龙井虾仁,桂花糖藕,蜜汁萝卜,糖醋里脊,松鼠鳜鱼,玉米排骨汤。” 伙计飞快地记着菜名,又道:“有清波江里新捉的大闸蟹,您可要来一份?” 秦悦自然点头。 自从秦悦入道,不吃东西亦不会有饥饿感。如今吃饭非为饱腹,只为解馋罢了。点了这么多,朱然倒没说什么,他身后的随从却在腹诽:这位小公子看着身量不壮,竟是这么能吃的? 菜还未上齐,秦悦听见朱然问她:“小公子不是京城人氏?” “嗯,不是。我来京城……寻亲戚。”秦悦信口胡说。 “你亲戚谓何名?居于何处?” 这让我怎么编……秦悦苦恼地抬眸。 朱然对上秦悦的眼睛,方知自己失礼:“我其实认得京城里不少人,阁下若不能寻到亲戚,我可以略伸援手。若无紧要之事,你不妨去试试今春的科考。” “如此多谢了。但我不会去赴春闱。”秦悦眸光淡然。 朱然就看着这双眼眸,似笑非笑地开口:“我其实不叫朱然。我姓祝,单名一个岚烟的岚。你可愿意入仕?” 如果秦悦是景国人的话,便知这“祝岚”正是今上名讳。可秦悦并不是,因而神色未有变化,只是顺口接了一句:“不愿入仕。” 祝岚见秦悦并未下跪行礼,又拒绝为官,只当她是文人傲气,并未深想。他身后的随从却一脸惊讶:圣上在外何时给别人透露过名讳?如今为了召这位小公子入朝,竟然连身份都摆了出来。这不明显是威胁?偏偏那位小公子还拒绝了。 祝岚又道:“观你棋艺,知你为人。朕以为你堪当大任,为何相拒?” 可叹秦悦是南方人,前后鼻音分得不是很清。这个很表明身份的“朕”字,被她听成了“正”,语义尚算连贯。所以她仍不知面前坐了个什么样的人物。 不入仕的原因嘛……秦悦在心里默默答道:因为我还要修仙啊——当然不能这么说。秦悦想了想,才委婉地说了实话:“此生愿觅姑射山1之所在。” 祝岚皱眉:“仙人渺茫,不可寻也。你还是歇了这些心思吧。”春闱将近,各地考生都常常在品仙居里相聚,谈古论今。他喜欢白龙鱼服去茶楼里听听当朝士子们的见解,有时亦能得益一二。今天让他遇见了一个大谋不谋的贤才,实在是有心招揽。 此刻菜已上齐,祝岚道:“魏寿,倒酒。” 魏寿就是祝岚那个随从。他拿出一瓶酒,恭谨地上前为二人满上。 秦悦轻泯一口,酒香四溢。秦悦大赞:“好酒!敢问何名?” 祝岚道:“此酒名为醉春。” 醉春……怎么这么耳熟呢?秦悦边喝边想。猛然反应过来:可不是当初莫云深入内宫偷来的美酒? 秦悦终于醒悟:“你是皇族人?” 这下祝岚的表情堪称莫测。魏寿倒是喝了一声:“大胆!” 幸而他们坐的位置偏僻,这一声大喝也没吸引到其他人。秦悦踌躇不已:自己要不要站起来行个礼什么的……哎,还是算了吧,俗世规矩多,万一站起来就不能坐下了,这一桌子好菜还怎么吃? 于是秦悦边吃边解释:“我自小长在深山里,尝闻醉春为皇族佳酿,故有此一问。不通礼仪,阁下勿怪。” 这说辞倒也没什么破绽。祝岚慢慢问道:“墨宁……当真是你的名字?” 墨宁是道号,秦悦才是名字……算了,大家都叫她墨宁。秦悦点了点头。 祝岚道:“朕封你为从八品翰林院典薄,你以为何如?”他本想封为正七品的编修,可向来没有功名的人入朝,都是先封从九品。他唯恐给这位墨小公子树敌……日后再慢慢升上来便是。 这次秦悦倒是把这个“朕”字听清了,差点没把嘴里的鱼骨头咽下去。留在俗世做官?自然不能答应。抗旨不尊的后果她倒不在意,大不了隐了身形飞回宗门。 祝岚见她迟迟不答,当下便生了怒意:“你别跟朕说你要去寻仙问道,不能入朝为官。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你今日若不说个正经理由出来,朕就治你欺君之罪。” 秦悦悲愤:寻仙问道,多正经的理由啊。 折夭曾说,俗世为人帝王者,都是前世有大功德的人。或克己奉公,舍己为人;或泽被黎民,谋福一方。秦悦向来敬佩这种人,因而此刻面对一个真正的帝者咄咄逼人的质问,倒也不曾甩袖就走,而是颇为认真地编了个理由:“实不相瞒。我为女子,怎可与男子同朝为官?” 魏寿惊得没握稳手上的酒瓶。酒瓶“哐当”一声落地,醉春撒了一地。魏寿连忙跪下告罪。 祝岚心念一动,眸色见深。先前看去当真以为是个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如今再看却分明是个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的佳人。 注1:姑射(音ye,第四声),山名,相传是神仙所居。见于《庄子》。 21八珍楼借酒识天子 凤栖宫凭玉坠地牢2 “墨宁……”祝岚一笑,“所言非虚?” 秦悦思忖着正常人的反应,装了装乖巧:“不敢。” “你此行当真是来寻访亲戚的?” “呃,不是。”秦悦还真怕他帮自己找亲戚。她斟酌着措辞,镇定道:“此番不过是下山游历。” 祝岚点头。 气氛已变,实在不适合再大吃大喝。秦悦默默地放下筷子,内心悲伤不已。 “八珍楼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请了禁中的御厨。”祝岚忽然说道,“你可愿随我回宫共品佳肴?” 祝岚确实把秦悦的心思摸得准准的。秦悦爱吃是不假,偏生她还是个贪玩的,当即点头同意,颇有一拍即合之感。她心想:自己去皇宫尝尝御厨手艺,然后再趁无人之时隐身飞走。自认身为修仙者,定会无虞。 进了皇城,方感此间威严肃穆。秦悦权当旅游,带着欣赏的目光四处张望。魏寿看着她自如地和祝岚并排而行,有时甚至走得比祝岚快些,连忙亦步亦趋地跟着。心中讶然:哪里来的没规矩的女子,敢走在陛下的前面?陛下竟也不曾怪罪。 这时天空落下几滴雨来,衣衫被略微打湿了。秦悦摇首,开始怀念起风雨不侵的道袍来。祝岚指了指魏寿:“带她去凤栖宫换身干净衣裳。” 魏寿答“是”,小跑到秦悦身边,谦卑道:“奴才给姑娘引路。” 秦悦自然跟着走了,行了几步回头看了看祝岚。 祝岚尚在原地凝视她的背影。见她回头,表情却惊异起来:“你额上是……” 秦悦摸了摸额头,先前抹上的脂粉已然被雨水洗掉,可见这里的化妆品不防水。秦悦无奈地指着额间的小莲:“这是胎记。” 凤栖宫,为景朝皇后居所。据说很久以前有一只凤凰停留在此,故有此名。相传那只凤凰有着金灿灿的羽毛,歌声清越华丽,时而变成一个绝美的少女,世人不可直视。 秦悦在一个小宫女的帮助下才稳妥地换了一身高腰襦裙。在宫殿内闲逛了一圈,发现有一处地面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凹陷。秦悦有些奇怪:“这儿怎么没有填平?” 小宫女答:“说来也是一件奇事。历代工匠不知重建了这凤栖宫几次,从没能填平过这里。” 难道有什么玄机?秦悦若有所思地想着。那个凹陷并不大,形状上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鸟。 正巧此时,殿外有人唱道:“谢贵妃到。” 秦悦蹲在原地研究起了那只鸟。小宫女紧张兮兮地推她:“姑娘,贵妃娘娘来见你了。” 秦悦十分干脆地答:“不见。” “放肆!”走进来的女子大喝,“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当真以为能母仪我大景天下吗?” 很显然这位贵妃听清了她说的“不见”二字。秦悦依旧蹲着,头也没回:“你误会了,我只是来吃吃玩玩……呃,游历的。” 谢婉自幼高高在上,何尝见过别人这般无理?当下生了怒意,伸手把秦悦扯了起来。又看见了秦悦额间的莲花,张扬着悠远神秘的气息。谢婉一怔:“你额上是什么妖物?” 秦悦之所以顺从地被她扯起来,是因为她唯恐身上的灵障伤了这个凡人。现下听闻仙家图腾竟被认作妖物,倒是勾了勾嘴角,心想回去后定要讲与折夭听。 秦悦沉默又傲然的态度再次挑战了谢婉的尊严,后者眼中划过一丝怨毒。 谢家素有“后族”之称,本朝已经出了不少皇后。说来谢婉还是今上祝岚的表妹。她本以为假以时日就可入主凤栖宫,可今天却听闻表哥亲自带了个女子回宫,且被指进了她向往已久的宫殿。谢婉岂不又气又恨?她看了看秦悦身后地面上的凹陷,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胸前的凤凰玉。 再看向秦悦时,谢婉已经换了一副和顺脸色,娇声道:“我知道这里有个奇妙的去处,妹妹可愿一观?”见秦悦不答,直接拖着她走。 可叹秦悦想到了自己的年龄大约是眼前这女子的三四倍,被这声“妹妹”喊得一愣一愣的。因而并没有移动脚步,随着谢婉一同走。谢婉尚在强行拖拽她,秦悦的身上慢慢浮现出了一圈绿芒,把谢婉弹了出去。 秦悦这才反应过来——是灵障。幸而谢婉也没飞出多远,她急急忙忙地快走了几步:“你没事儿吧?” 谢婉捂着胸口,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秦悦:“妖女!”然后毫不迟疑地取下脖子上的凤凰玉,按在地面上的凹陷处,又迅速地跑到一旁。 秦悦还在想她一副受了伤的模样,怎么跑得这么快,身下地面就突然轻微地震动起来。秦悦只感觉脚底一空,整个人就坠入到了黑暗中。 秦悦下意识地御剑向上飞去,却仿佛被什么禁制给生生地压了下来,不能上行半步。仍然在下坠的秦悦察觉出了不对劲,搭出一个厚厚的屏障保护自己。可惜禁中佳肴吃不到了……秦悦不无惋惜地想。她能感到自己处在一个狭窄的通道里,耳边是因为坠落传来的风声。 “莫非是皇家处理重犯的地牢?这通道挖得忒深了些。”独处黑暗的秦悦壮胆般地自言自语,“假设这是自由落体运动,呃,不计空气阻力,若重力加速度为10,下坠的时间大约是9秒……”(PS:根据公式h=1/2gt^2可得,此时下坠高度约为405米,相当于135层楼房的高度。) 又过了许久,秦悦才隐约看见下方露出了一丝光亮。 22.传印玺从容面死生 解血玉决然窥阵眼 第十八章:传印玺从容面死生,解血玉决然窥阵眼 “陛下,杏仁糯米糕已做好了。”魏寿道。 祝岚搁下笔,道:“走。”他见秦悦点菜时都点些甜腻的菜色,因而揣测她喜欢甜食,这才嘱咐膳房做了这个点心。 谁知行至凤栖宫,却只看见谢婉一人。祝岚略有不悦地问道:“墨宁呢?” 谢婉慌忙跪下:“表哥,她……她其实是个妖女。” 祝岚沉下脸色:“胡言乱语。她人呢?” 谢婉摇首:“不……她真的是妖女。她额上有九瓣莲花,生得妖异的很。” 祝岚也看见了那朵莲花,闻言倒不惊讶。又听谢婉继续道:“我方才拉住她,她身上升起一个光幕把我震飞了……这个宫女亦可作证。”谢婉指着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忙道:“确实如此。” 祝岚蓦然想起了秦悦的话:“此生愿觅姑射山之所在。”他脑海中猛然窜上来一个念头:莫非…… “她现在何处?” “她……她被我拉着,生气了,然后就消失了。”谢婉嗫嚅道。 有一次凤栖宫翻修时,工匠找到了埋在地下的凤凰玉,形状刚好与地面上凹陷的图案契合,就献给了当时的谢皇后。皇后几经实验,发现此玉可以打开一个地道,进入地道的人无一能够归来,古怪得很。这块凤凰玉便成为了谢家代代传承的秘密。 谢婉自然不敢说实话,就含糊地编了个理由。再说从当时的情景来看,确实像是秦悦原地消失。 祝岚凌厉的目光扫过那个小宫女,后者又忙道:“贵妃娘娘所言非虚。” 谢婉看着面前的年轻帝王似乎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喃喃道:“他年有缘遇青帝,定许芳菲人前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人间有蓬莱,世上有瀛洲。” 在品仙居里听她接了这样一句,还当她是自比桃花,在埋怨自己怀才不遇,甚至是在暗讽君主不识贤才。可现在他才知晓,她或许真是个“姑射山仙”,当真有可能遇见青帝,给山间桃花赐一份“人前开”的恩典。 祝岚长笑而去。谢婉这才朝地道入口处望了望。 秦悦已落到了地道尽头。 待踏上了实打实的地面,秦悦才警惕地看看四周。借着微微的亮光,她看清了脚边是几具骷髅——简直毛骨悚然。但秦悦转念一想,凡人毕竟没有像她这般有灵力护体,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摔死才怪。秦悦稳住心神,朝亮处走去。 原来发着光的不是什么灯火,而是几颗球状的石头。难道是夜明珠?好东西!秦悦毫不犹豫地取走,手捧着它们在黑暗里前行。 她自感已经走了很久,但面前的路像是没有尽头。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秦悦尚未修炼出神识,也无法精确地感知周围是什么。一个人孤身行于黑暗,总归是有些害怕的。秦悦觉得四周安静得吓人,便轻声哼起了歌,仿佛有风,吹过了她散落的头发。 秦悦猛然顿住。风……按她的理解,这里是一个封闭空间,怎么会有风? 继而又有几缕风吹过,似乎想要使秦悦确信这里的诡异之处。秦悦停下脚步,静默许久。最终才慢慢猜测:是阵法…… 秦悦自认她于阵法也算有所感悟,但她在此行走已久,若非这突如其来的风,她丝毫不能察觉出半点不对劲。可见这布阵之人手法精妙。 是以秦悦现在十分头痛。就算有了一个解决的方向,她也不知道如何入手。她倒是想根据过往的经验,一步一步地把这个阵法算出来,可她根本不知用何种算法、从何处算起。她也想直接找出阵眼,可阵法之大,如何相寻?她甚至不懂这个阵法依托的玉石在哪里。 难道在这里困上一辈子? 不行……秦悦开始慎重地思忖解决的办法。死算估计是不可能的,只能找找阵眼。阵眼……难道就这么漫无目的地一处处攻击过去,看能不能碰巧破了阵眼? 她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且不说这么攻击要到何时,万一触碰了什么机巧,引得这阵法变成了杀阵就危险了……这可如何是好?若能感知阵眼的大致位置,她倒是敢冒险一试。 恰在此时,秦悦想起一事。她曾经看到过“阵中阵”的说法,按理说,两阵合一,应是相辅相成。可她如今情状,只能再设出一个与此相斥的阵法,以期寻觅阵眼所在。 思及此,秦悦拿出了那块血玉。血玉总共四十九步,已被她解出了一步。她盘腿坐下,心平气和地开始推算剩下的四十八步。 沉迷其间,焉知物换星移几度秋?待到秦悦把血玉全都演算完,已然是一年以后。这个速度比她预计的快上不少,倒让她得意起来:莫非我真的是个阵法奇才?于是又在十分骄傲的心情下凭借血玉再搭出一个阵法,铺在四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以期——以阵破阵! 外出云游多年的灵宇宗掌门——青焰道君终于归来了,门内除却尚在闭关之人,俱皆出了洞府迎接。 青焰道君是个儒雅的长者,因其身负木火双系纯灵根,故有此尊号。此刻他看了看门内诸位弟子,缓缓说道:“本座停滞化神中期已久,千年来尚未觅得突破之法。本座亦知自己不出三百年便会坐化,今日回到此地,实为将掌门之位传于首徒慎知。” 众人愕然。修仙之人自然不比仙人,不可寿与天齐,只是随着修为的增长慢慢增加寿元罢了。一般而言,炼气期修士寿数可达二百年,筑基期可达四百年,结丹期可达八百年,元婴期可达一千六百年,化神期则有三千二百年。许多修士修行至某个瓶颈,就再不能有寸进,白白渡过许多寿元后便坐化了。青焰掌门如今……竟已寿不足三百年了吗? 人群中的秦昌走了出来,向青焰行了一礼:“师尊不妨再觅一觅机缘。” 青焰和颜悦色道:“死生有命,我还是早作打算为好。”说着从袖间拿出一块玉印,递给了秦昌。 那块玉印就是掌门专用的印玺。秦昌看向青焰,后者用眼神示意他接下。 秦昌略微犹疑,而后跪下,双手接过:“弟子慎知,定不负师尊所望。” 青焰欣慰地点头。他早就看见秦昌是化神初期的修为,历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他很是希望这个徒弟有朝一日能超越自己。 交代完了一切,青焰避开众人,对秦昌道:“为师适才说寿不足三百年,其实并非如此。” 秦昌一喜,心道:“师尊果然不会就此坐化,想来是为了逼我接下掌门印玺才有了这番说辞。”谁知又听青焰道:“其实不出百年,为师就要坐化了。” 秦昌震惊不已,愕然出声:“师尊……” “吾辈修仙,常以为人定胜天。但终究,逃不脱这天地法则预定的寿数。”青焰面露微笑,似是释然,“我坐化后,自会有灵符传音与你。修真者忌讳耽于生离死别,你无须牵挂太多,只管潜心修行,代替为师一证仙道。” 许久才听得秦昌低低应了一声“是”,似有无尽的悲怆。 秦悦盘算着时间,少说也过去了七八年。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身处于一个阵法。血玉阵被她改了又改,反复试验,才勉勉强强地有了与这个阵法的对抗之力。 秦悦引导着血玉铺在黑暗中,静静地感知一丝一毫的变化。过了许久,仿佛有所觉察,她直勾勾地盯住黑暗里的某一处,眼里有了喜悦之色。 布阵之人手段高超,是以秦悦即便摆出了血玉,也无法窥知阵眼何在。但血玉阵和这个阵法紧紧贴合在一起,唯有那一处无法相接。 秦悦猜测,就算不是阵眼,也必定有些玄机。谨慎地朝彼处使出一支木箭,木箭竟被那处黑暗给吞噬了。 秦悦借着手上夜明珠,看得倒是清楚——那支木箭到了那黑暗附近,仿佛遇见了一个漩涡,把它给吸了进去。 颇为诡异,但这或许是唯一一个离开此地的方法。秦悦踌躇起来,犹疑不定地前后思量,最终下定决心:与其受困于此,不如冒险一试! 秦悦是怀着悲壮赴死的心态被卷进那个漩涡的,待她感觉脱离了那股强大的吸力,她才敢睁眼一看——身侧躺着自己刚刚使出的木箭,完好无损;周围彩云缭绕,霞光万丈;前方是一座巍峨的宫殿,凭空建在云间。 这是谁家洞府?修得好宏伟……秦悦开始认真地分析:她刚刚很有可能穿越了一个黑洞,毕竟根据现代科学理论,穿过黑洞可能会到达另一个时空,也就是面前所看到的世界。但是黑洞是个天体,它不应该位于大气层中,如果这个世界和地球类似的话。况且,黑洞也会把这个世界吸走才对…… 秦悦感觉自己前后矛盾,思维紊乱。看着面前似真似幻的场景,拍拍脑袋:“别又是个幻阵吧……” 23.凤栖宫下栖凤绛衣 客临阁前临客秦悦 第十九章:凤栖宫下栖凤绛衣,客临阁前临客秦悦 对于阵法,秦同学还是有探索一番的心思的。当下也没有犹豫,径直朝着宫殿走去。每走一步,都感觉到气息渐渐变得庄严,走到宫殿下方,竟心生一种下跪叩首的冲动。 还真不像是个幻阵的效果。秦悦想了想,终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礼。周身迫人的压力略略消减,她唤出一把小飞剑,慢慢飞上宫殿所在的云端。 秦悦修为已然攀至结丹期,尚能勉强抵挡这里威严的气场。而那把小飞剑品阶低得很,没飞多远就碎了。 可惜木莲在结丹雷劫中受损了……秦悦哀叹一声,换了四五把飞剑才堪堪抵达宫殿门口。唯恐触犯了什么禁制,本没想直接推门进去。但飞剑恰好又碎了,她一个身形不稳,直接把人家殿门给撞开了。 门都开了,又不像有什么危险。秦悦壮着胆子朝里面走。殿内宽敞堂皇,处处都有同一个形状的图腾。秦悦仔细看了看,自语道:“这是什么妖兽……七根尾羽,祥云在侧,身同鸳鸯,翅比鹏鸟……难道是传说中的凤凰?” 秦悦凝视着眼前的图腾,越看越觉得它和自己曾经逢年过节就能看见的凤凰剪纸极为肖似。再根据此时此景,估计它也不太可能是个普通妖兽,恐怕是个修为精深的……妖修。 殿内弥漫着苍茫而悠远、厚重而杳然的气息。秦悦盘算着眼下处境——她有两个选择,一是设法回到那个黑漆漆的阵法里去,二是走进宫殿,看看有什么机遇……或者险境。 自然是选择后者。向来有多大的危险,就有多大的机缘。秦悦决意赌一赌自己的运气,看看这殿中有何玄妙。 小心翼翼地穿过空荡荡的大殿,从偏门走出去,便看到了一座廊桥。 说是廊桥,未免太轻巧了些。这桥身非石非木,而是一道彩虹,横跨在半空中,连接了两处殿阁。秦悦心头震撼不已,给周身布上一层灵障,才敢慢慢地踏上虹桥。 分明是一道只可眼观、不可触及的彩虹,踩在脚下却如同走在平地上。秦悦心神飘忽:这是幻象,还是事实?若为幻象,为何感知如此逼真?若为事实,为何这般有悖常理?这究竟是一场戏弄人心的情景,还是一处隐于世间的……仙府?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虹桥尽头。秦悦仰首望去,殿门上书三字“客临阁”,正是折夭所教的仙家文字。 秦悦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脑海中某种猜测隐约有了答案。久久伫立在客临阁外,不知该不该,或是能不能推门进去。 这般进退维谷之境秦悦今日已经经历过多次了。她似乎在劝慰自己,呢喃道:“还是别进去了,万一正好被主人逮住,多尴尬……不行,我现在往回走,正好撞见人家主人回来,就不好了……不过神仙大都仁慈,我闯进人家府邸,也不见得就会怪罪于我……况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里面或许有个仙人指点迷津……” 如此絮絮叨叨地自语许久,秦悦才心一横,咬了咬牙,踏入了客临阁。 里面并没有什么仙人,秦悦既高兴又失望,心情每时每刻都矛盾得很。 显然这屋子是用来会客的,摆了许多玉质的桌椅。果盘上尚有不少桃子,秦悦第一次想吃却不敢拿,唯恐这里的主人随时会出现。 于是秦悦此时的心情又夹杂了一分痛苦,一分可惜,一分悲愤,可谓百感交集。 她本着“我就来见识一下世面”的心态,又好奇又紧张地在室内张望。看见一面墙壁上有一个小门,走过去推开又看见一座彩虹廊桥,连接着另一个殿宇。 又如先前那般踌躇许久,才慢慢穿过虹桥,走进了殿门。 这应该是那位神仙居寝之处,依旧雕刻着张扬的凤凰图腾。此刻秦悦不敢再说这是妖兽了,应该是只神鸟……因而故作镇定地安慰自己:我连九尾狐都见过了,难免要再见一见神话里的凤凰。 秦悦认为居寝之处大多涉及诸多隐私,所以没敢去里间看看,只在外间随意走了走。谁知竟被她看见了一本册子,正用了那种水火不侵、经年不旧的纸装订。秦悦心痒痒的,终于没忍住把它拿起来一读。 册子里为此间主人自叙。这位神仙暂住凡界之时,在地下开辟了一个空间,仿照自己在仙界的府邸,做出了一个居处。为了避免凡人误入而被此间威压震碎,特地在外面布了一层障眼法。 折夭仙力不足,除了那个仙印,秦悦没见识过什么仙家手段。而她此刻才知晓真正的仙人有多强大。她一心以为那个黑暗无穷无尽的地方是个阵法,没想到,只是人家随手使出的障眼法罢了。另有开辟一个空间,给自己建造府邸的通天之能。秦悦求仙的心倒是变得越发强烈:若我能一窥仙道,可有一展如是神通之机? 秦悦又翻翻册子,后面倒是署了个她极为熟悉的名字——绛衣。于是秦悦便知晓,这一整座宫殿的主人早于十六万年前身亡,再也不会回来了。又揣测这绛衣古神的原身应该是只凤凰。想着说不定有关于种灵阵的信息,遂把册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下去。 “仙界常以为障眼法甚好,小空间亦妙,然此二者俱皆有破绽可寻。吾数观之,前者在一凹陷处堪破,后者藏于客临阁主座之下。尝闻凡人云‘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仙术亦然也。” 秦悦推断那“凹陷处”就是自己刚刚穿过的“黑洞”,而客临阁主座之下或有自己离开此地的方法。 这么一想,心下安定了许多。又看绛衣写道:“太上者非谓单一,而谓化一。大道至简,精胜于多,诚如是也。” 这是什么意思?秦悦想了又想,才觉得自己对道器的态度和这类似——求精不求多,宁缺毋滥。 “尝谓三修士,为何修仙。一称为求长生不老,一称为求凌驾尘世,一称为求福泽天下。前二人为己,第三人利人。私以为后者甚好,心忧凡世,身寄黎民,为上善之举、至诚之行。千年之内,吾于仙界候之飞升。” 秦悦不免想到:“那我呢?我为何修仙?是为了寻一分回家的契机,还是为了求得青春常在,抑或是想如同绛衣古神那般自如地使用仙术?” 兼而有之。秦悦发现自己所谓的“道心”也大抵源于三者。她既没有以身证道的梦想,又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恐怕“修仙”二字于她而言,只是一场探险游戏、异世之旅。修仙已然数十年,依旧玩心重,兼又心慈手软,半点没学会修真者的步步为营、心狠手辣。 究竟何谓道心?何谓修行?秦悦伫立原地,垂眸静静地思考了片刻,才继续翻看手中的小册子。 可惜直到秦悦把这本册子翻遍了,都没找到关于种灵阵的任何信息。有些沮丧地抬头,猛然意识到这是个古神的府邸,奇珍异宝定不会少。当下二话不说,把看得上眼的东西全都扔到玉镯里。因为明知此间主人已经魂飞魄散,秦悦拿得不慌不忙,毫无负罪感。 她倒想找些灵丹妙药给折夭补补仙元,奈何这里连根仙草都没有。秦悦腹诽:“想来那位绛衣古神也是穷得很……不对,也有可能人家把好东西都放在仙界的府邸中了。” 再次走到了客临阁,秦悦顺手取走了刚才肖想已久的仙桃。有了误把玄果当车厘子的经历,她这次倒没有拿了就吃,想来能存放十六万年之久的桃子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桃子。可见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一步一步迈向主座,秦悦情不自禁地遥想绛衣古神宴客的情景。众仙齐聚,觥筹交错,何等恣意的光景?而今却是物是人非了。 主座之下果然有另一个“黑洞”,与周围摆设融为一体。单凭肉眼,根本不可能发现。秦悦不舍地回望了一下这里的情景,然后义无反顾地进入了“黑洞”。 转瞬便被许多水包围住。秦悦大喜:与绛衣古神府邸相接的水域,必定会藏有种灵阵。她在水里游了一圈,反倒觉得这片水流熟悉得很。再仔细一回想,这可不是自己找了几遍的护城河?根本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秦悦消沉地爬出水面,想到自己已近十年未归宗门,不由萌生了回去休整一番的心思。 24青州城惊遇活火山 灵宇宗喜逢结婴典1 第二十章:青州城惊遇活火山,灵宇宗喜逢结婴典 可叹秦悦本性难移,回宗门之前尚不忘去青州城里的刘家馄饨铺吃一碗馄饨。她此刻换了一身女子打扮,又隔了十年,额上还多了一朵莲花,店家自然认不出这就是当年的“墨小爷”。 馄饨端上来的时候正好有一群野兔慢慢地走远。秦悦笑道:“有秩序得很。” 店家应道:“也不知为何,近来野禽都往城外跑,家禽跑不了,夜里就一直叫唤不消停。” 秦悦握筷的手顿了顿。动物的感知最灵敏,有危险时能最先察觉。这里莫非要有什么灾祸? 她刚有这个念头,就看见许多人狂奔而来,边跑边喊:“山神发怒了!山神发怒了!” 秦悦下意识地朝他们身后的高山看去,就看见那一处的天空隐隐泛着红光,下方翻着一大朵黑云。 是火山灰!秦悦反应过来,转身跟着众人一起跑。火热的岩浆已经波及了不少百姓。她离得尚远,但早晚……不敢再想,脚下跑得更快了。 秦悦向前疾奔,忽然想到:我跑什么,我会飞啊。 在俗世待久了的秦悦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个修仙者,正打算唤出飞剑一遁了之,心头忽然划过了几句话。 “……心忧凡世,身寄黎民,为上善之举、至诚之行……” “……璞玉浑金之辈若历妖道,亦为良善君子……” “……仙者,所以济世救人也……” 秦悦犹豫了一瞬,架起飞剑朝火山飞去。不知以她如今修为,可否相抗源源不断喷发出来的岩浆? 这番举动自然瞒不过众人,大家纷纷跪拜,口呼“仙人救命”。 秦悦在众人面前支了一道屏障,又打出一个结界以期抵挡火热的岩浆。奈何后者威力庞大,只可延缓一二。秦悦回眸,看着底下依旧在跪拜的众人,放大了音量:“快跑!” 众人听清了,又飞快地爬起来继续奔逃。 这场火山喷发持续了两天,秦悦不断用丹药补充体力,勉勉强强保住了大半个青州城。眼前荒芜一片,秦悦回头看了眼火山口,竟发现其中冒出了一丝微弱的灵气。 秦悦眸间划过惊诧,面露好奇。 她飞到火山口旁边,略略打量了一会儿就御剑朝里面飞。里面的岩壁上尚有岩浆残留下来的灼热气息。时常看见尖锐的岩石突出来,秦悦眼疾手快地闪过。 越往下,越是能感受到那股灵气。秦悦循着气息找过去,被堵在了一面山壁前。 伸手抚上这面山壁,她确定那些灵气就在它的后面。拿出几把剑,小心翼翼地划出了一个洞——竟然是灵石矿!秦悦迫不及待地从这个可以被称作“狗洞”的地方爬了过去。 站在数不胜数的灵石中央,秦悦周身熨帖,经脉有所感知,开始自作主张地缓缓吸纳灵气。秦悦掂量了几下手中的剑,双眸亮晶晶地看着眼前的灵石矿。 好在灵石还是很容易开采的。她为了方便计算,每一万个灵石就放一个乾坤袋。半天下来,玉镯里已经堆了十四个这样的乾坤袋。秦悦继续向前挖,又花了两三个时辰才把此间灵石全都收入囊中。 二十二个乾坤袋多一点……堪称大“土豪”的秦悦心满意足地笑起来。谁能想到俗世里会有这么一座矿脉?虽说产量比不上修真界的灵矿,但却是灵气极为丰沛的灵石,应是上品无疑。 修真界现在通用的所谓灵石,全是下品灵石,因为鲜少有人能有上品灵石。一个上品灵石的蕴含的灵气堪比一百个下品灵石之和,二者间的兑换比例亦是如此。是以秦悦现在愉悦至极,不免闲庭信步,四处观赏火山内部的景象。 待她绕到灵石矿后,秦悦再次被震惊了。眼前高高伫立着五块大石,和她当初在学校后山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阵中有一团红色的灵气,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这是种灵阵和火灵根……秦悦顿悟此乃绛衣古神的手笔。想来这十几万年来,这火灵根慢慢滋养着外层的岩石,使它们脱胎换骨,渐渐变成了一座灵石矿。灵气被重重岩浆阻隔,竟从未让人发现。 刚想踏入种灵阵,秦悦就抽回了脚。她现在身具纯木灵根,不知那些普通灵根的苦楚。若眼前这个灵根杂质极多,必然会延误自己的修行。 但是……这是个火灵根,于炼丹炼器裨益甚多。长久以来,自己于炼丹、炼器两道未有感悟,或许是因为身无火灵根助力。 略略思忖片刻,秦悦才坦然走进了种灵阵。 不知是否因为她已迈入修仙之路,这一次肢体上的感觉倒没有上次那么痛苦。暖洋洋的气息缓缓输入体内,不过片刻,她就知晓自己身上多了一个灵根,连忙自视其品质。 历来修仙之人窥探旁人灵根资质时,需借用道器,而修真者自视却是不用的。秦悦运起灵力一看,竟然是纯火灵根。她又欣然一笑:神仙手上哪会是凡品? 看着那个见了两回的种灵阵,秦悦盘腿坐下,慢慢地拆解钻研。 绛衣古神是个能把自己魂魄抽出来设阵的神仙,阵法思维果然和常人不太一样,秦悦把脑子转了几转才勉强理解了这种路子。又拿了自家血玉做实验,耗时整整九年,才对种灵阵有了一丝领悟。遂用这种奇妙的算法给血玉埋下了一个防御阵法,总共七十二步,堪称上上品。 而后,十八年外出未归的秦悦终于迈着欢快的步子回到了山门。 到了灵宇宗大门口,听见不远处传来了礼乐声,秦悦好奇问道:“今天门内有人互结了道侣?” 一旁守门的修士答道:“非也。月前墨安师祖成功结婴,今天是按惯例为他举行大典。” 秦悦欣然道:“师兄终于结婴了?我去瞧瞧。” 凡人若踏仙途,须历六个阶段: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仙渡。许多天资卓越之人一生都止步于结丹后期,再无寸进。墨安更是盘桓结丹后期长达百年,如今迈入元婴期,当真可喜可贺。 25青州城惊遇活火山 灵宇宗喜逢结婴典2 听着礼乐声,一路走去,发现那边已是人山人海,恐怕整个宗门的弟子全在这里了。秦悦摇摇头,转身就往玉衡峰上去了。只听见秦昌说了一句:“俗世将宫商角徵羽对应土金水木火,你身负纯金灵根,金克木,为师忧你命中缺木,今以掌门名义赐你尊号‘元徵’。” 在场诸人顿时了然:“元”字贵重,可见凌玄道君对这位首徒寄予厚望了。 秦悦还在纳罕着秦昌何时升任为掌门了,就已行至自家洞府门口。进去后并不见慕玉,想来是去观典了。又看见折夭气息全无地躺在她房里,顿时大惊失色。 她见折夭面色尚算红润,正打算给他来一场心肺复苏,就看见那孩子动了动眼睛。 秦悦忙唤:“折夭,折夭。” 折夭眼睛还没睁开:“别担心,我只是借沉睡恢复仙元而已。你看我是不是长大了些?” ……从四五岁长成五六岁了而已。秦悦松了口气,问道:“那你怎么又醒了?” “因为我感觉到你在附近……”折夭慢慢地睁眼,疑惑道,“你身后怎么有信仰神光?” 啥?秦悦下意识地转身去看。 “凡人看不到的。在你脑后,是一个光圈。” 真奇妙……“什么是信仰神光?” 折夭想了想。要有信仰神光,一是依靠自己获得,二是在某个有神光的仙人座下分得了一点,前者不太可能……“你闭眼看你的识海,几点亮闪闪的光芒就是了。” 秦悦听话地看了看,随即有些不安地说道:“哎……好像没有你说的那种光芒。” “怎么会……那你看到了什么?” “一条闪光的小河。” 折夭惊讶,又耐心地解释了一番:“信仰之力极其磅礴之时才会汇集成河……你此次出行可有侍奉一个仙风道骨之人?”哪路神仙分给了她这么多神光?日后得见,他定要好好登门拜谢。 “并未。”秦悦道,“不过见到了绛衣古神在凡界的府邸。对了,古神真身是不是一只凤凰?” 折夭答:“正是。”若是绛衣古神,倒也并非不可能……没想到古神寂灭十六万载,神光尚存。折夭这般想着,又见秦悦不断地自袖中取出许多东西来,边取边说:“此为我在古神府邸所获,你看看有没有助你恢复仙元的灵宝。” 折夭面色崩溃:你偷偷拿了人家这么多东西,人家还会赠你神光吗? “那你此行还遇见过何人?”折夭不死心地问道。 “人遇见的挺多的……”秦悦把此次出行的经过说了说。 听见青州火山爆发,一城百姓为秦悦所救之时,折夭顿时恍然大悟。这么说,这个信仰神光并非她在某个仙人之处分得,而是她靠自己善行义举获得的……折夭悦然:“看来青州百姓记住了你,日夜都在祈福祷告。这般为他人信奉景仰,就会形成信仰神光。” 其实并不止如此。青州城内早有画师将秦悦身形面貌画下,供人跪拜瞻仰。另有秦悦的塑像若干,为人珍藏供奉,顶礼膜拜。因而随着时间的流淌,青州代代人传承下去,秦悦的信仰之力会越来越多。 一切尚不知晓的秦悦随口问了句:“信仰神光有何用处?” 折夭仔细想了想:“没什么用处。”对你现在而言。 秦悦本来也没多在意这件事,此刻她只是兴致勃勃地指了指摆出来的一堆物品,如同窃贼分赃一般兴奋道:“都是绛衣仙府里的好东西,快来看!” 折夭依言一个个看过去:“这玉瓶做得挺精致的,你可以留着插花。这凤凰木雕的雕工不错,你可以当做摆设。咦,这把浮生琴是古神生前最喜爱的琴,竟也被你拿来了……” 终于说到秦悦心心念念的仙桃,折夭道:“这蟠桃可助凡人增加寿元,你不妨尝尝。” 秦悦顺手抓来一只桃子,咬了几口问:“能增加多少寿元?” “你如今修为渐深,估计只能加上一两百年。” 秦悦闻言神色如常地继续吃了下去。苍天可鉴,她此举并非为了增寿,只是为了吃个桃子而已。 最后折夭小手握住秦悦最初捡来的几颗夜明珠,神色沉凝。秦悦见状问道:“这珠子怎么了?” 折夭答道:“这不是普通的珠子,这是凤凰泪。” 必然有些奇异之处了。秦悦道:“它能如何?” “凤凰一族有涅槃之能,其泪可助我比同浴火重生,重塑仙元。”折夭表情越来越懊恼,声音越来越犹疑,“只是用时少则几日,多则千年……” 秦悦琢磨了一番:“你可是想尽快回到仙界?” “不是。”折夭否认,声音清越动听,“况且我即便恢复仙元,但封印未解,身无仙力,何以驾云回到仙界?” 秦悦这才想起了他一身仙力为母亲亲手封印。所以他先前尚在担忧自己重塑仙元耗时太久,不能尽早回家,而后又想起了为父母不喜的悲惨命运,急忙否认了尽早回到仙界美好愿望。 所谓“近乡情怯”,不能尽言也。秦悦目光里写满了“可怜孩子”几个字,和声劝慰道:“你总归是要回去的,难道留在凡界一辈子?” “你飞升之时,自会有仙人来接引你。”折夭被她怜悯的目光看得发怵,“届时我就和你一同去仙界。” 秦悦感觉自己责任巨大:“修仙之人,最终得以飞升者万中无一。我或许会身临险境,一朝陨落。抑或寿元将尽,就此坐化。你……” “我知。”秦悦尚未说完就被折夭打断。后者稚气的面庞上有着温润的坚定,秦悦还剩了一句“你不妨另做打算”,被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那你还用不用那个凤凰泪了?”秦悦缓了缓,问道。 “你以为何如?” “换做是我,我要试一试的。”秦悦就是个爱玩爱尝试的性子。 过了许久,折夭才应了一声:“也好。”他之前一直注视着秦悦眼睛偏上的位置,因而说这话时眼珠子都没动一动,表情像是带了一丝决绝。秦悦猜他刚刚在看自己额上的小莲,心中不免叹息:他一定是看了图腾想念家人了,哎……别扭孩子。 “等你何时再次出山门远行,我就借凤凰泪重塑仙元。”别扭孩子说道。 “为何要等我远行?” “因为你远行之时,唯我一人孤身在此,实在寂寥。”别扭孩子变成了委屈孩子,秦悦心底一柔,温声说道:“或许我归来之时,便可看见长大的狐狸。” “或许你再次远行之时,都看不见我苏醒……” 秦悦一笑:“或许你醒来后,我已身陨道销,再入轮回。” 折夭神色一变,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不会。” 26.元品炉试炼丹炼器 墨安府笑师妹师兄 第二十一章:元品炉试炼丹炼器,墨安府笑师妹师兄 秦悦如今可是身具木火双系纯灵根的人,但并无火灵根的修炼功法。她效法当初入道之时的引灵入体和《九转木诀》,发现火灵气并不能很好地吸纳。自忖应该是因为木灵气温和,适合“九转”,而火灵气暴虐,不可运行九个周天。 这只不过是猜测,但秦悦却当真一圈圈地减少运转数目,慢慢寻找合适的转数。最终被她发现运行三个周天之时效果最佳。秦悦露出笑容:日后我亦可编写一部功法,名为《三转火诀》。 历来修仙者修炼之初自然不知如何自创功法,只会挑选一本即成的功法去修习。但秦悦不同。她已修行多年,有着自己对修炼的领悟,此刻根据自身理解能自创出一种最适合自己的功法。又是纯灵根,远胜旁人多矣。 火灵根最大的功用是用来炼丹和炼器。秦悦拿出那只丹炉,若有纯火灵根,则丹炉为元品……秦悦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慢慢借由灵根生出一团火,缓缓地移到了丹炉下方。 丹炉宛如有了意识一般,先是呆愣了一会儿,而后就兴高采烈地接受了那团火。原本一只质朴纯色的铜质丹炉好像被火焰淬炼了一般,慢慢泛出了金色的光华,露出了暗金色的花纹。又或许,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只有遇见了这团火焰才愿意剥去原先那层平淡无奇的外衣,显现出它最华丽的一面。 元品,元品。原来如此。 秦悦平复着激动的心情,慢慢开始炼制最简单的凝气丹。像以前那般加入灵草,将它们烧成药汁,然后慢慢打出手诀,将它们一点一点地融合。以往炼丹,大多毁于这一步,即便手诀毫无破绽。而这次,丹炉仿佛知道她的意图,稍稍延缓了丹药融合的速度。秦悦顿悟:以往自己炼丹打手诀的速度太快了!再看丹炉之时带了感激与赞赏,丹炉似有所察,周身金光得意地闪了闪。 秦悦终于收获了自己炼制的第一炉凝气丹,喜不自胜。又往丹炉里放了炼器的材料,丹炉果然又在打手诀的时候“提醒”了秦悦。于是一切顺遂,秦悦又收获了自己炼制的第一把小飞剑。 凝气丹和飞剑,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秦悦此时却握着它们不撒手。她不仅明白了自己以前的失误,而且品尝了成功的喜悦,满足之意溢于言表。 自己炼制的东西,难免要试试好坏。秦悦先尝了尝凝气丹,竟感觉一股灵力在丹田里升腾起来,略略打坐才吸收了。凝气丹是适合炼气五层以下的修士服用的丹药,何以对她一介结丹修士也有效果?秦悦心道:“莫非是因为我从未吃过增加修为的丹药,没什么抗药性?这样才会把这丹药的药效给吸收全了。” 接着又拿起飞剑端详一番,觉得它的颜色比普通小剑更明亮,花纹更精致,甚至御剑之时的效果也更好。秦悦满意:“亲生的和抱养的自然不一样。”随后想起了自己残破的木莲和羽扇,秦悦专心研究起了修补之法。 好在修补所需的材料大多为常见之物,十分易得。只是需要三滴四品雪寂鸟的精血,有些难办。一来,这雪寂鸟是天上飞的,不太容易捕捉。二来,精血这个东西讲究心甘情愿,须其自愿献出,谁会平白给你献血? 不过秦悦很快想到慕玉有个契约灵兽正是雪寂鸟,这么多年也该升到四品了。不过这几日都没看见慕玉人影,秦悦只好传音给他,说自己亟需一只四品雪寂鸟的几滴精血,问他可舍得自家灵兽受点苦。这传音符的质量极好,只要慕玉没跑到俗世去,就一定能收到。 接下来几天,秦悦又开始锻炼自己炼器的准确度。她故意把灵根之火从丹炉上撤了下来,换上了自己体内的丹火。丹炉顿时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秦悦与它相处几日,早已觉得它通人性,当下就柔声安慰道:“让我看看自己实力,过几天就给你换回来。” 丹炉亮了一点微弱的光,但很快就熄灭了。秦悦猜想:这炉子傲娇了。 好在换成了丹火,放慢了手速,依旧成功地做出了几柄飞剑,无一失败,真是值得庆贺。秦悦拍拍手掌,对着丹炉勾起了嘴角:“我出去玩了,暂时不给你换火。让你傲娇。” 丹炉沉默。 虽说它本来就不会说话,但秦悦还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把丹炉扔进玉镯。高高兴兴地走出洞府,去拜访她新结婴的师兄墨安。 玉衡峰一如既往地寂静,秦悦孤身一人走在山间,时闻鸟鸣婉转,洋洋满耳。步子都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她身后不远处的秦衍一早就看见了她。秦衍疑惑:自己于一年前迈入结丹期,墨宁早就结丹了,可如今她的修为怎么与我相当?她在宗门内,还需隐藏修为?难道,这十几年来她都没有修炼? 猜测接近真相的秦衍眸中闪过狠戾,手上暗暗催动灵气,捏住了一块符箓。 秦悦迈进了墨安洞府,才发现他今天客人不少。不仅墨安在,二师兄墨宣也在,甚至小师妹白若也在。如今加上自己,这一辈的人算是到齐了。 白若显然也是刚到,秦悦听见墨宣正说着:“师兄闭关多年有所不知。这位是慎行师叔收的弟子墨宜。” 墨安淡淡地点头。 白若上前见礼:“我是白府白若,数十年前曾与师兄有一面之缘。” 墨安神情未变,只接了一句:“如此。” “正是如此。”白若浅笑,“师兄已然忘了吗?我是家主白竹的侄女。” 恰巧墨安此时看见了悠悠走来的秦悦,唤了一声“师妹”。 白若下意识地看向墨安,却见他看向自己身后。回眸一望,才知是秦悦——原来适才唤的不是自己。几人都是第一次看见她额间的莲花,虽感惊异,但并未相询。 秦悦走上前,装模作样地拱手:“墨宁拜见元徵道君。” 墨安莞尔,扶起秦悦,也端出了姿态:“这位弟子乖巧得很,本座要想想给什么见面礼好。” 一旁坐着的墨宣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室内几个小童也难得见墨安这般情状,都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白若微微抿唇,嘴角也弯了弯。 秦悦忍俊不禁:“见面礼不敢收。师妹这儿有一个防御阵法,为我亲手所制。如今师兄进阶元婴,就赠与你算作贺仪。” 墨安接过秦悦递来的血玉,仔细探查一番,面有惊讶和赞许之色:“师妹长进了。” “师妹还从未给过我赠礼。”墨宣状似不满道。 秦悦挑眉:“我自结识师兄,师兄就为结丹期。如今近百年已过,师兄还是结丹期。这礼还真没有什么由头送出手。对了,师兄生辰几何?俗世之人有生辰进贺之说,待到彼日师妹必定奉上大礼。” 众人又是一场大笑。白若见他们三人彼此都可以毫不顾忌地开玩笑,不无惊羡地说道:“你们师兄妹感情真好。” 墨宣答道:“我与师兄相处已久,自然如此。而师妹墨宁其人,从不在意礼法。道号里虽有个‘宁’字,但其实最最贪玩好动,最最不务正业,与宁静娴雅没有半点干系。” 如此算是“回敬”了一番秦悦。 此时四人俱皆落座,秦悦闻言佯怒,刚准备跳起来回嘴,就听见外面有人道:“弟子重皓,有要事求见。” 重皓是诚舟道君座下首徒,师承有别,又和在座诸人差了一辈,向来鲜有来往。秦悦想他如今登门,定是因为师兄新晋元婴,故而前来拜贺。只是不知为何口称“有要事求见”。 墨安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斟酌片刻,就允他进来了。 27.遣慕玉尚赠灵鸟血 罚重皓犹悔鲁莽行 第二十二章:遣慕玉尚赠灵鸟血,罚重皓犹悔鲁莽行 却说重皓进来后先给众人见了礼,然后就怒气冲冲地质问秦悦:“敢问墨宁师叔,门内行凶杀人该如何处置?” 秦悦第一次听别人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略微愣了愣才道:“我不通门规,想来是要重惩的。” “行凶杀人,自然是要抵命。”重皓冷冷一笑,“师叔府内的弟子慕玉刚刚击杀了我的爱徒秦衍。我闻听师叔在此,特地来讨个公道。” 秦悦神色微变,刚想问此事原委,就听墨宣道:“慕玉是良善之辈,你不可平白污蔑师妹府内弟子。” 重皓闻言倒也没有反驳,而是向墨安拜了拜,问道:“元徵师叔精通符箓,可知晓追影符之功用?” 墨安只答了“知晓”二字。重皓知他向来寡语,就自己解释了一番:“若修士为旁人夺命,追影符可寻之。我数年前偶得追影符,用在了秦衍身上。谁知我徒秦衍的本命玉牌两刻钟前突然碎了!我沿着符箓气息寻找,才知是慕玉所为。” 重皓其实越说越气愤。秦衍一年前迈入结丹期,虽说所用时间与别人不相上下,但他是金水木三系的杂灵根,资质逊于旁人多矣。勤能补拙,重皓从没见过秦衍这么刻苦修炼的人,有心好好栽培,偶尔也会遥想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谁知竟被…… 重皓又痛又恨,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声:“把人带进来。” 两个小修士押着伤痕累累的慕玉走了进来。墨宣看了一眼,疑惑道:“慕玉不过筑基期修为,令徒秦衍早已结丹。二人有境界之差,慕玉何以能击杀秦衍?二人又无私仇,慕玉又有何动机?” “慕玉数度外出游历,能一击即中的异宝自然会有。至于动机么……”重皓的面上露出轻蔑,“墨宁师叔外出多年有所不知。你府中这个弟子在此期间结丹失败了三次,险些走火入魔,只怕他杀秦衍之时已被心魔魇住了。今日各位师叔都在,烦请为此事做个评判。” 秦悦微微敛眉。这重皓恐怕就是知道众人都在这里,担心自己存心包庇慕玉,才有意拜上,逼迫她做出决断。行凶杀人,自然是要抵命…… 秦悦端正了神色,看向垂首跪着的慕玉:“慕玉,你当真杀了秦衍?” 慕玉依旧低着头,答了一句“是”。 秦悦猛然站了起来,扬手打出一道灵力。慕玉被击中,往后飞出数米,一连吐出几口血。挣扎着爬起来看向秦悦,像是不敢置信她竟会出手伤了自己。 “荒唐!”秦悦怒不可遏,“往日我倒未曾注意,竟让你养出了残害同门的性子。你……” 慕玉听得秦悦亲自斥责他,慌忙打断道:“并非如此,我见秦衍尾随于你,形迹可疑,才……” 一旁的重皓正要说什么,而秦悦却抢先一步说道:“还敢狡辩!”说罢像是气极,指了指原先押着慕玉的两个小修士:“你们把他带下去,赶出山门。” 二人突然被点到,尚未反应过来,一动不动。 秦悦勾唇:“两位是在等我亲自动手?” 二人连忙拉着慕玉走了。就快要行至门口之时,慕玉忽然道:“我有一物赠与墨宁师祖,以全多年主仆之义。”然后拿出了一只玉瓶。白若离得近,伸手接下了。 慕玉一直看着秦悦,直到被带出了门。 这事儿就算这么解决了。重皓心道:“虽没有能让那个慕玉偿命,但他出了宗门,做个散修,自然没有身处墨宁师叔洞府的好日子过。届时落差之大,足够令他痛苦不堪,修行受阻。” 正想着,又听秦悦道:“慕玉常年居我府内、伴我身侧,如今犯下大错,我愿承引导之过、管教之失。” 说着拿出了三个乾坤袋,道:“这是三万个上品灵石,墨宁愿献与宗门,以弥补自身罪责。从今以后,不再受执事殿灵石进奉。” 在座众人先是看见三万个上品灵石,又听见秦悦说以此自罚,俱皆震惊不已。墨安唯恐这个师妹不知上品灵石的珍贵之处,遂出言阻止:“门内没有管教不严之罪,师妹无需自责。” 秦悦饶有深意地摇了摇头。 重皓听清了“三万个上品灵石”几个字,正在暗暗咋舌秦悦身家丰厚,又见她徐徐启唇道:“说来我也见过秦衍一面。数十年前,我在沧镜中偶遇他,见他滥用诚舟道君的名号索要他人之物。” 这件事重皓也有所耳闻,但此时听秦悦谈起不免心生怪异。 秦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竟想索要我的灵兽并道器,形容狂傲得很。” 墨安瞥了她一眼,眸中划过深思。 室内无人说话,静寂下来。墨宣略一思量,就知晓了秦悦所想,轻咳一声打破沉闷:“如此,秦衍既然身为重皓的徒弟,那他亦有管教不严之过。重皓,你比效墨宁师妹自罚吧。” 重皓暗暗叫苦:墨宁师叔随手就能拿出几万个上品灵石,自己修仙数百年,只偶然寻得了千余个,视若珍宝,如何能够上交宗门?更何况墨宁师叔还推却了今后执事殿送上的灵石……这岂不是要断了他重皓日后的钱财来路? 修真者没有灵石寸步难行,重皓终于想通了前后因果:想来那弟子慕玉陪伴了墨宁师叔多年,多少有些感情。竟让墨宁师叔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好教他比罪同罚。 重皓明白过来,方知自己有些草率。 秦悦的眸光意味深长:“我不通门规,敢问弟子重皓,门内伤人应如何处置?” 重皓不知何意,谨慎答道:“于摇光峰暗室面壁三载。”暗室内设有禁制,面壁思过之时无法修炼。修士修行分秒必争,这算是极重的处罚了。 “适才慕玉被带进来之时,遍体鳞伤,周身浴血。”秦悦耐人寻味地一笑,“你可知是何人所为?”既然尚处筑基期的慕玉能击杀身为结丹修士的秦衍,那么必然是偷袭而为,一击即中。那一身伤倒极有可能是重皓寻到他时泄愤所致。 果然重皓面色一白,答道:“是我所为……” 秦悦朝着墨安拜了拜:“元徵师兄作证。重皓容徒不端,纵己逞恶,二罪并罚,以儆效尤。” 墨安微微颔首,问道:“重皓,你可有异议?” “……并无。”重皓深深悔恨自己的今天的鲁莽。 待重皓退下领罚,白若才唤了声“师姐”。秦悦上前,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玉瓶。打开一看,竟是小半瓶雪寂鸟的精血。 28补道器初见升品莲 遇瓶颈重入青冥地1 第二十三章:补道器初见升品莲,遇瓶颈重入青冥地 秦悦心绪莫名地走回洞府,握着慕玉留下的玉瓶,幽幽地叹了口气——别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她拿出丹炉,换上灵根之火,慢慢开始了木莲和羽扇的修补。丹炉似乎察觉到她此时情绪不佳,也不敢对再遇灵根之火表示出极大的喜悦,只是默默地辅助秦悦的动作。 既然不曾身陨,就定然会有再见之期——秦悦这般想着。若她此刻能知晓重逢后的种种,她倒宁愿她和慕玉此生能够各自平安,不再相见。 炼器是个极其累人的活儿,时时刻刻都需全神贯注。修补道器更是如此,一丝一毫都容不得偏差。幸而这丹炉亦有些灵智,秦悦倒能间或歇上一两刻。 虽说是休息,倒也不敢睡觉或是修炼。睡觉容易睡过,修炼容易入迷,此时此刻都不适宜。秦悦遂把折夭捉来聊天,问他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诸如“天衣是否真的无缝”、“神仙需不需要吃饭”、“仙界和妖界哪个更有意思”…… 折夭含蓄地打了个哈欠。 秦悦想起这狐狸的作息习惯和自己差不多,天黑了就会想着睡。估摸着外面夜色已深,就试探着问他:“你是不是困了?不然先去睡会儿?” 折夭揉揉眼睛,道:“无妨。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神仙和修真者,究竟有何差别?” “这差别还挺大的。举个例子,神仙能乘风而去,驾云而行,而修真者只能借助道器代步。” 秦悦看他一副倦极的样子,顿时母性大发:“你坐近些,我给你讲个睡前小故事。” 折夭依言靠近,半偎在秦悦怀里。秦悦根据记忆,一人分饰多角,讲了经典童话《白雪公主》。 折夭微闭着眼,好奇问道:“世上当真有此魔镜?”问的是王后那面知晓“谁是世上最美的女人”的镜子。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秦悦答道。 “想来魔镜非魔,实为心魔。”折夭分析。 “颇有道理。”秦悦轻笑。 感觉到折夭渐渐入眠,秦悦继续开始专心致志地修补木莲和羽扇。一晃过去了小半年,这两件道器才渐渐恢复了当初威力。秦悦修为不够,同时对着两个高品阶的道器,常常心神不济。如今大功告成,这元品丹炉可谓功不可没。 羽扇打眼一看倒没多大变化,木莲倒是光华流转,青芒隐隐,比原先好看了不少。秦悦称心如意,开始盘算着炼制一件本命法宝。 炼制本命法宝虽说过程繁琐,但其品阶会根据主人修为的变化而变化,再也不用担心自身修为与道器不匹配,实在是一劳永逸。秦悦慢慢翻看着介绍本命法宝的玉简,想找一个既耐看又实用的道器做模板。 挑挑拣拣,才相中了一个。外观上是一幅画卷,既可以在画上藏些法术攻击他人,又可以搭出灵障保护自己,还可以踩在脚下快速飞行。完美地符合了秦悦的预期,她甚至想自己亲自画上一幅画。 再看所需材料,秦悦就忧愁起来:以她如今结丹期的修为,那画卷要用中品青玄纸,另需四品蓝鲛的妖丹,四品浮灵兽的精血,外加三千年的遁影草。若要在上面作画,还要再炼制两件道器,一是生妙笔,二是幻尘彩。除却一些简单易寻的材料,前者仍差两节九百年的碧霄竹,后者还需一瓶中品雪山玉髓。 东西虽然不多,但庞杂得很,又都是不易觅得的宝物。秦悦安慰自己:“这说明我眼光好……”然后又查阅了这些东西的所在,除了遁影草和雪山玉髓没有记载,剩下的倒都有踪迹可循。蓝鲛在禹海生存,碧霄竹和浮灵兽常见于青冥秘地,青玄纸更是数次被人扑买过。 秦悦想:不如先试着出去找找,如果收不齐就当是历练了。青冥秘地已经去过一次,不过只顾着筑基了,如今“故地重游”一番也好。刚想问慕玉秘地何时开启,才发现其人已然不在宗门了。 无奈地走出洞府,打听一番,才知青冥秘地距开启还有二十六年。秦悦想利用这段时间把修为提到结丹中期,毕竟实力才是修真者安身立命的根本。杀人夺宝成性的修士比比皆是,她虽然没有害人之意,但不可缺了防人之心。 隔天她找了折夭,表示自己要闭关二十多年,出关后会一直在外寻宝,少说也要再花费上数十年。因而建议折夭现在就用那些凤凰泪重塑仙元。 折夭咬了咬唇:“不可相忘。” 秦悦莞尔:“自然。” 折夭瞅着她,许久才缓缓地点头。 夕阳西下之时,秦悦亲自看着那几颗凤凰泪的亮光慢慢黯淡下来。折夭身形渐渐缩小,掩在一片白芒之后。最终光芒散去,秦悦的眼前只剩下了一颗婴儿大小的蛋,金光隐隐。 秦悦目瞪口呆。反反复复看了好几眼,才带着有关“胎生动物为何能变成一只蛋”的疑惑开始了闭关。 修仙之人闭关数十年是常有之事。盖因潜意修炼之时,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其人受此滋养,通身舒畅,难免会多多闭关几年。 秦悦第一次花大把时间闭关,最初几年确实达到了“物我两忘”之境,木火双系的灵力同时遍走经脉,周身惬意熨帖。她自视之时可以看见一红一绿两道灵液,一齐向丹田内的金丹奔流而去,结丹初期的境界大大稳固。然而第八年开始,灵力的流转就不像先前那么自如了。秦悦拿出自己炼制的凝气丹,每两月服用一次,才勉强赶上了先前的速度。 一炉丹药不过十几颗,两年之后就消失殆尽。于是吸纳外界灵力的进度又一年比一年慢了下来。秦悦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不由暗暗焦急。 晋阶心切。第十五年,秦悦停下修炼,炼制了五炉凝气丹后继续开始闭关,以期冲击结丹中期。 29补道器初见升品莲 遇瓶颈重入青冥地2 有道是“事与愿违”。二十多年来,秦悦在丹药的辅助之下,修为虽然缓缓上升了,但一直徘徊在结丹初期的巅峰。直至凝气丹对她失去药效,她也没能有所突破。秦悦深知,她这是遇见了瓶颈。 眼看着还有月余就是青冥秘地开启之日,秦悦干脆停下修炼。这次宗门并未组织众弟子前往,她只好孤身乘着木莲飞去秘地。 木莲经过了一番修补,飞行的速度比以往快上不少。因而她到达秘地的日子比她预估的早了许多。秘地尚未开启,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修士。秦悦正低头琢磨着木莲修补后的奇效,忽听得前方不远处有人喊她:“墨道友!” 秦悦抬眸一看,正是当年用炼丹术换取不秀兰的姬寒。 姬寒和一个青年男子一并走来,向秦悦介绍道:“这是我大哥姬书。” 秦悦点头。想来这位就是得了姬寒辛苦炼制益元丹的那位“家兄”,现如今两人都是结丹初期修为。 姬寒又对姬书道:“这位就是我曾提起的那位墨宁道友。” 姬书抱拳:“多谢道友当初赠与不秀兰。某当初恢复灵元不过三年,全赖于此。” 别人以礼相待,秦悦自然也客客气气:“不敢当。应是令弟以炼丹术相换而来。” 姬书姬寒相顾而笑。随后两人之间静默片刻,像是在传音。修士间的传音只有高出一个境界的人才能听见。而元婴修士被秘地排斥,因而在场修为最高者不过结丹期,无人能窥探二人在聊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姬寒才说道:“我刚与大哥商议了一番。此次青冥秘地寻宝,愿与墨道友结伴同行,互为照应。道友意下如何?” 历来修真者进入宝地探险,都会叫上几个同伴,以求稳妥。不过若是寻到难得之物,难免会起纷争。秦悦觉得姬家兄弟也算是知根知底之辈,又为人正派,况且修为相当,结盟倒是利大于弊。她想了想,还是把话说在了前头:“如此甚好。不过,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寻两样东西,一是浮灵兽,二是碧霄竹。不知可有耽误二位计划?” “道友多虑了。若是找到碧霄竹,可以尽数归道友所有。不过浮灵兽精血为炼丹至宝,希望道友能给我留些。”姬寒道,“如若觅得其他灵宝,则我们三人平分可好?” 秦悦喜欢他这样事先把一切说开,更何况自己没有半点吃亏,当下便点头应允。 几人达成了协议,数日之后就一齐踏入了青冥秘地。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一女子喊:“姬书师弟——” 三人停下脚步。那人赶上来,悦然不已:“我还当自己看错了,原来真是师弟呢。”又向姬书身侧看去,笑道:“原来姬寒师弟也在。这位是……”她冲着秦悦抬了抬下巴。 可叹姬书和姬寒没想到她会出现在此,一时有些怔愣,顾不上回答她。她只好亲自问秦悦:“我是玄道宗长老卢青的重孙女卢秋,你是何人?” 原来这三人都是玄道宗弟子。秦悦见她一介女修,却有结丹中期的修为,颇为赞赏。又听她自报了家门,难免效仿一番:“在下灵宇宗墨宁。” 卢秋见她与姬书同行,早就心有不满,闻言更是骄傲地抬头:“不过来自一个小宗派罢了,哪比得上我玄道宗?” 姬书面露尴尬:“师姐有所不知。灵宇宗虽略逊于玄道宗,但也是整个北川数一数二的大宗派。我们宗门内若没有通向南域的传送阵,又何以一门独大?”虽然这话是对卢秋说的,但其实在向秦悦道歉。秦悦第一次透露师门,卢秋不知,可他姬书知道——灵宇宗内只有当今掌门凌玄道君的下一辈冠了“墨”字。若当真论起身份,这墨宁倒还比她卢秋尊贵些。 秦悦诧异:“你们门内的传送阵不对外人开放?” 姬书答道:“然也。南域修仙界比之北川更广阔,灵气也更充沛。宗门内众修士借此传送阵去往南域,可带回大量奇珍异宝,故而修炼快人一步。此等传送宝阵,怎可对外人开放?” 玄道宗向来稳坐第一宗派的宝座,原来是这个缘故。“既然南域样样都好,你们宗门就不担心弟子一去不复返?”秦悦疑惑问道。 姬书解释:“有资格踏上传送阵的修士,无不是门内的精英弟子。他们自然不会放弃这里的身份地位,转而在南域白手起家。” 卢秋见二人有问有答地聊了起来,立马柳眉倒竖,狠狠地瞪了秦悦一眼。又亲密地挽上了姬书的胳膊,娇柔道:“秘地只开启半年,我们别跟这停着,一道走罢。” 秦悦终于察觉出几分不对来。卢秋已经拉着姬书走了,她只好和姬寒快步跟在二人后面。 姬寒传音入密:“墨道友勿怪。卢秋师姐一直想和大哥结为道侣,她家长辈不同意,前段时间已经把她禁足了,谁知竟让她跑出来了。” 秦悦八卦心起,同样传音回去:“她家长辈缘何不同意?” 姬寒道:“另有一个结丹后期修士心悦卢师姐,她家长辈自然更看中高阶修士。” 秦悦了然。她本以为长辈们唯恐卢秋耽于****,误了修行,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历来修真者结了道侣后,都会留恋尘世,常常定居在俗世和修真界的交界处,不再一心向道。诸多修真家族就是如此衍生的。秦悦还没听闻过灵宇宗内有谁认为****胜于修道,与旁人结成了道侣,没想到玄道宗对此倒毫不忌讳。 卢秋一番心意,姬寒都明白,姬书岂有不知之理?再看前面二人情状,竟觉得背影相谐,大有岁月静好之感。秦悦觉得有些意思,不慌不忙地跟着他们的脚步。 谁知四人正走着,忽然脚下土地一阵变幻。刚刚还晴空万里的碧空,转眼就挂上了一勾弯月。 “这是阵法吗?”姬寒猜测。 “不是阵法。”秦悦说得十分肯定。 众人静默,这种身陷未知之物的滋味并不好受。卢秋早已修炼出了神识,放出神识细细地探查了一番,许久才幽幽叹道:“机关术……” 30机关术里弦月照影 玉丹泉侧兽莲成谜1 第二十四章:机关术里弦月照影,玉丹泉侧兽莲成谜 修士除了学习与灵根相关的术法,还可钻研炼丹、炼器、制符、阵法、机关五道。略知之易,精通之难;一须天资,二须勤奋。其中,阵法和机关二者最为变化多端。阵法尚好,常见于坊市售卖。而机关一道,堪称玄通秘法、独门妙术,能掌握者少之又少,因而并不多见。 而眼下,秦悦一行人却被困在了一个机关里头。四人中没有人通晓机关术,更没有人有破解机关的秘宝。 夜幕中弦月散发着淡淡的清辉,映照出几人间压抑的气氛。秦悦眸光深远,良久才打破僵局:“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先四处走走吧。” 大家并无异议,都谨慎地上前走去,同时唤出了道器护身。没走多远,就听见了斜前方传来水流声。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声源处走去。 原来是一只泉眼,正汩汩地向外流泻,汇成了一方小潭。不知是否有月华相衬的缘故,这泉水的颜色竟隐约泛着银光。 “这是玉丹灵泉!”姬寒回想片刻,突然大声喊道,眉目间掩不住兴奋与喜悦。 剩下三人都未曾听说过此物,姬寒不免继续激动地解释道:“玉丹,玉丹,有玉成丹药之意。炼丹之时只需加入一滴,就能大大减少败丹率。可谓至宝!可谓至宝!” 姬书和卢秋并不懂炼丹,但情绪也被姬寒感染了。毕竟这种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即便自己不用,也可拿出去售卖换取大量灵石。唯有秦悦多嘴问了一句:“何谓败丹?” 姬寒不解:“我此前传授了道友炼丹之法,道友可有练习?” 秦悦心念一转,道:“并未。” 姬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道友有所不知,一炉灵草大约能炼制十余颗丹药,但不可能真的炼出十几颗。如若运气不错,能有五六颗的成品,剩下的药渣已然无用,称之为败丹。有时运气不佳,一炉灵草只出两三颗丹药也是有的。如今觅得玉丹灵泉,败丹定会变少,一炉至少能保证有七八颗成品!” 秦悦最先炼丹之时,次次失败,灵草只可化成一堆废渣。后来有了元品丹炉,就再没见过没用的药渣,又次次都有十几颗丹药出炉……这么说,她根本没有败丹?想来应该是那丹炉的功劳。 她正在思忖,而姬寒已经拿出一只玉瓶,喜滋滋地去接灵泉。刚刚走近,潭中就窜出一只小兽,一身银色皮毛,雪白的肚皮,尖尖的耳朵,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是伴生灵兽!”姬书大惊失色,“阿寒,快先回来!” 天材地宝的独特灵气常常滋养一方水土,甚至能培育出一个相伴而生的灵兽。这种灵兽品阶不定,旁人看不透修为。但它誓死都会守护那个灵宝,威力不可小觑。 谁知姬寒竟呆愣在原地,欣喜非常地喃喃道:“玉泉兽……”果断地催动了一把伞状道器,攻上那只小兽。 玉泉兽微微张口,喷出一团银色的火焰,不费吹灰之力就逼退了姬寒的小伞。那伞转了几圈回到了他的身侧,已经损坏近半。 一双兽瞳眯起,轻蔑地看着眼前四个人修,慢慢地释放出威压。姬寒离得近,喷出一口血后就倒地不起。姬书和卢秋互相扶着,勉力站稳,神情痛苦。秦悦觉得头疼得厉害,又听见了一阵一阵尖锐的耳鸣声,立马盘腿坐下,捂着耳朵喊:“哎……有话好好说,别使这种摧残身心的招数……” 这玉泉兽理都没理她,继续加大威压。秦悦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捂住心口喘气,神志不清地想:也不知这小兽是没听懂自己的话还是故意置之不理。应该是后者吧,威压这么强,怎么可能是六品以下灵智未开的妖兽。 秦悦觉得困倦,正想睡上一会儿,陡然听见卢秋骄横的声音:“若不想命丧此地,就打起精神来,我们三人联手对付这个妖兽!”说完就扔出几个五品雷符。 “我们三人”自然不包括已然昏迷的姬寒。五品的符箓可敌结丹初期修士最强一击,雷符更是威力庞大,常在扑买场中以上万灵石成交。然而此刻此地,这几张雷符不过稍稍减轻了玉泉兽的威压。秦悦来不及仔细思量,匆匆忙忙地唤出木莲和羽扇。生死关头,哪里顾得上藏私?这两件品阶极高的道器就一困一守对上了玉泉兽。 秦悦没想下杀招,只摆出了逼迫的架势;而卢秋和姬书却接连使出了几个攻击法阵。玉泉兽环顾一周,看见木莲时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就在它这走神的一瞬间,卢秋手上的一片树叶慢慢放大,狠狠地朝它扇了过去。小兽躲闪不及,被打了个正着。怕是见势不妙,慌忙遁入了水中。 几人这才脱离了危险。姬书连忙去扶起姬寒,给后者服下了几颗丹药。卢秋走到了坐在原地闭眸调息的秦悦面前,傲慢地问道:“喂!你没事儿吧?” 秦悦睁眼,站起身福了一福:“多谢卢道友出手不遗余力。” “哼,我那也是为了自己。” 秦悦微笑:真是面冷心热的姑娘。虽说有些刁蛮,心眼倒不坏。 片刻之后,姬寒醒转。大家将打斗经过说了说,然后坐在一处商量对策。 “测灵幡显示这只玉泉兽是四品。”姬寒拿出一面小旗,“只是它有些威力,颇难对付。” 秦悦想起姬寒有一个识人修为的秘宝,想来就是这测灵幡了。她还好奇姬寒方才怎么不顾一切地率先攻击,原来是因为知晓了它的品阶。 “我虽没有听说过玉丹灵泉,但听人提起过玉泉兽,原来正是玉丹灵泉的伴生灵兽。”卢秋怅然,“可惜它虽然只有四品,但威压庞大,恐怕不好捕捉。” 四品妖兽相当于人修的结丹初期。卢秋已经踏入了结丹中期,却直言这玉泉兽不易捕捉,可见此类妖兽的独到之处了。 “可玉丹灵泉是裨益炼丹的至宝,玉泉兽是协助炼丹的灵兽……”痴迷炼丹的姬寒恨声道,“难道就此错过?” “我们先取灵泉,如若玉泉兽出来就合力活捉。”姬书斟酌道,“富贵险中求,各位以为何如?” 31机关术里弦月照影 玉丹泉侧兽莲成谜2 秦悦问道:“吾等合力,当真能对抗那玉泉兽?” “那玉泉兽除却一身威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卢秋分析,“我们只要在它刚出现时发起攻击,让它来不及释放威压,必能一击即中。若不能活捉,就直接杀死它。” 几人商议好了方案,卢秋递给每人几只拳头大小的葫芦,道:“这是乾坤葫芦,一个大约可以装十升左右的灵泉。”她知道姬寒精通炼丹,特意多给了他两个。 姬寒感激道:“多谢师姐!”乾坤葫芦是如同乾坤袋一般的常见之物,但眼下只有卢秋一人带了不少。礼轻情意重,她此举可谓雪中送炭。 四人警惕地走向灵泉,刚把乾坤葫芦的盖子打开,玉泉兽就冒出了水潭。大家根据预定计划,纷纷发起攻击。使术法,扔符箓,唤道器……一个接一个向着那小兽招呼着。谁知那小兽避也不避,也不回击,伤痕累累地爬出了水面,直奔秦悦而来。 秦悦始料未及,被玉泉兽这么一扑,自然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好在她是修仙之人,这么一摔也没伤着筋骨。秦悦大喊一声:“我没事,你们快灌灵泉!” 众人闻言,开始手忙脚乱地开始往葫芦里装玉丹灵泉。秦悦爬起来蹲着,和那只玉泉兽大眼瞪小眼。 伴生灵兽,怎么会抛下它守护的灵宝转而和自己对视起来?恍然想起方才它看见木莲之时的凝滞表情,秦悦正了正神色,试图和玉泉兽对话:“你听得懂我说话吗?听懂了就点头。” 玉泉兽没反应。秦悦拔着地上的杂草,腹诽道:“六品妖兽才启灵智,这货不过四品,怎么会听得懂人话?唉,高估它了。” 她想了想,取出了木莲,果然见这小兽的表情变得激动起来。秦悦手腕一翻,又把木莲收了回去。玉泉兽神色焦急,爬到她的衣袖里去找木莲。自然是找不到的,小兽一脸失落地爬出来,瞅着秦悦手腕上的储物玉镯,望眼欲穿。 秦悦凭直觉得出了两个结论:一是这只玉泉兽暂时不会跟她打起来。二是木莲对它很重要。 秦悦指了指玉丹灵泉,小兽点头。这是允许她取泉的意思?秦悦站起身,从从容容地拿着乾坤葫芦灌入灵泉。 过了一会儿,众人都心满意足地装满了所有葫芦。卢秋率先看见玉泉兽的四只爪子在抓在秦悦的衣袖上,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因为它看中了我一件宝贝,我没给。”秦悦说出自己猜测的情况。她甩了甩袖子,玉泉兽没抓稳,“砰”一声掉在了地上。它一个弹跳,又抓回了秦悦的衣袖。 这次它长了心眼,秦悦没能甩掉它,防尘避雨的道袍都被它抓出了褶皱。秦悦一边使劲挪开它的兽爪,一边问道:“你们谁把它扯下去?挂在袖子上挺重的。” 几人都没忘记这小兽刚刚放出的威压,谁敢对它动手?再看它一副离不开秦悦的情状,大感惊奇。 “据典籍载,伴生灵兽都会自己择主。”姬书道,“莫非它选了你做主人?” 姬寒和卢秋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秦悦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连忙摆手:“并非如此,并非如此……” “那墨道友可愿意割爱?”姬寒问道,“这玉泉兽有灵性,能帮助炼丹。” 人话都听不懂,有灵性个鬼!她有元品丹炉在手,倒不操心炼丹之事。“你来把它抱走。”秦悦的语气颇有不满之意。 姬寒拿出一个灵兽袋,刚想给这小兽套上,它就剧烈地挣扎起来。转过脑袋,张嘴就对姬寒喷火。 幸而姬寒闪躲得快,没受什么损伤。秦悦皱了皱眉:“妖兽与修士素来势不两立。你不如先和它签个契约?”许多修士豢养灵兽之前都要令其滴血认主、拟定契约,以保证它今后不会伤害自己。 姬寒刚准备说“好”,就对上了玉泉兽充满恶意的目光。然后身躯一阵颤栗,差点摔出去。再看其他人并无异样,才知这小兽单对他一人放了威压。姬寒苦笑着摇手:“不了,不了。墨道友还是自己和它签契约罢。” 秦悦认真地思忖了一下,道:“养灵兽太费钱了,还很麻烦。”要按时喂吃喂喝,还要带它一道修炼,甚至要给它买品阶高的灵兽屋,简直比带个孩子还累。况且一般人养灵兽都是当坐骑用,她有木莲足矣。 三人表示了理解。又听秦悦嫌弃道:“更何况,它还长得这么丑。” 这玉泉兽一身银色皮毛极为华丽,和“丑”这个字丝毫不搭边。卢秋道:“这哪里丑!我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的灵兽!”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折夭那么好看的……秦悦闷闷地想,越看越觉得这玉泉兽长得不讨喜,伸手狠狠一拽,也没能把它拉下自己的衣袖。 姬书忽然道:“我们现下被困在一个机关里,没准儿这只灵兽知道怎么出去。” 秦悦挑眉:“那你来跟它交流一番。”这灵兽还不通人话,傻不拉几的。 “它品阶不够,灵智未开,我非兽类,如何与它交流?” 秦悦袖子重,拖着她整只手臂都往下坠。闻言都懒得接话,只象征性地翻了个白眼。 姬书没看见这个白眼,继续道:“不过墨道友确是可以的。” 秦悦脸一黑——怎么听着像在骂她不是人? “契约灵兽与主人之间心念相通,道友若与这玉泉兽签下契约,它定可窥知道友所想。”姬书接着说道。 三人求助般地看向秦悦。 秦悦干笑两声:“这小兽也未见得知道什么出路……不如我们再四处走走,兴许能找到出机关的办法……”见众人面露迟疑,她又立马加上一句:“……或是机缘。” 三人这才点头答应。毕竟在此寻得了玉丹灵泉,兴许还有别的宝物。可惜这只是一块极小的地方,也唯有灵泉一个难得之物。更可叹大家一同逛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出口。夜空中一直垂着一道残月,更是平添了静谧森冷。 “这玉泉兽既然择主了,墨道友不如认养它罢?”姬寒建议道,“我们困于此地已有数日,不论这玉泉兽知不知道出去的法子,总归要试上一试。” 秦悦自知这玉泉兽一直扒着她的衣袖,并非是因为什么择主,而是因为自己玉镯子里面的木莲。自己前日手酸得很,硬是把它从袖子上扯了下来。好在小兽“善解人意”,转而扒着离玉镯很近的裙边。秦悦眼眸转了转,道:“若是这小兽不愿与我定下契约呢?” “愿与不愿,一试便知!”卢秋道。 32拟契约终引潭中路 败斗法遂入玄道宗1 第二十五章:拟契约终引潭中路,败斗法遂入玄道宗 秦悦想到青冥秘地只开启半年,停留此地也不是个办法。犹豫着开口:“谁知道签订灵兽契约的手印,教我一下。” 众人唯恐她不同意,闻言都松了口气。卢秋道:“我来!”果真把结印的手法步骤一一告诉了秦悦。 秦悦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裙边的小兽拽下来。素手轻扬,指尖溢出了一滴精血,没入了小兽的眉心。然后两只手开始飞快地结印,唯恐速度慢了让这小兽反应过来反抗。 契约手印并不复杂,秦悦结印的速度又极快,是以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间。从今以后,秦悦就多了一只灵兽,而那灵兽一脸懵懂,显然没有醒悟到发生了什么。 灵兽契约里有不伤害主人的原则,秦悦倒不担心发现真相的玉泉兽能把自己怎么着。她在心里默默地对小兽念叨:“你听得懂我说话吗?听懂了就点头。” 那玉泉兽果真点了一下头。 “那你能和我对话吗?” 玉泉兽摇头。 ……鸡肋!秦悦表情愤恨:“那你知道怎么出这个机关吗?” 玉泉兽讨好似的点头。 秦悦露出满意的微笑:“走。” 玉泉兽在前面引路,四人跟在后面。谁知它竟跑回了玉丹灵泉,跳入了那个水潭里。几人对视一眼,幡然醒悟:走遍了这里的每一处,唯独没有下过水潭。谁知会有条出路在这里! 四人相继踏入水潭,只觉得身子浮浮沉沉,片刻之后,眼前才复见一片青天白日。 可见这玉泉兽还是有些用处的。秦悦欣慰地对着姬寒招招手:“灵兽袋借我用下。” 灵兽袋与乾坤袋不同。乾坤袋只能放死物,灵兽袋只能放活物。一般活捉了妖兽,都往灵兽袋里装。她手上的玉镯和乾坤袋作用相似,没法把这小兽扔进去。 秦悦接过灵兽袋,抓住玉泉兽的两条后肢,蛮横地把它往袋子里装。小兽挣扎着爬出袋口,秦悦运起灵力,硬生生把它塞了回去,给袋口打了个死结。把灵兽袋往袖袋里一扔,衣服上的重量顿时减少了许多,秦悦满意至极。她估计这小兽是受了契约限制,没法对她出手,不然早就对自己发怒喷火了。 可叹一人一兽还没办法对话,玉泉兽究竟如何作想,秦悦也不得而知。她细细打量着周围场景,发现此处正是自己当初采摘玄果的地方,不由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惜再没见到一串车厘子模样的异宝。 反倒是姬寒指着乔木掩映之处,道:“墨道友,那便是你要找的碧霄竹。” 秦悦激动地望去,只看见几根竹笋长在地里。 要用两节九百年的碧霄竹……“敢问姬寒道友,这碧霄竹有多少年份了?” “青冥秘地每百年开启一次,有了年份的碧霄竹早就被人采光了。”卢秋接话,用一种“你真无知”的眼神看着秦悦,“这几根竹笋,呵,我看最多不超过六十年。” “道友不如先采摘一些回去,植在自己的灵药园里。再等上五六十年,就能派上用场了。”姬寒道。 寻常药草,确实有了百年以上的年份就可以炼制丹药了。结丹期修士寿命长达八百年,五六十年的岁月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有秦悦一人知道她要的是九百年的碧霄竹。九百年……就算自己吃了几个增寿的仙桃,也未见得耗得起这么久的时间。秦悦挖出三四个竹笋,面容愁苦地把它们封入玉盒,扔到手镯里。 于是秦悦此行的目标,只剩下四品浮灵兽精血了。她怔怔地想:若是遇见只有一品的浮灵兽,是不是也要带回去养到四品?那等她把所有东西集齐了,不是早已身陨,就是进阶元婴。秦悦摇摇脑袋:就当历练吧,也别太执着了。 大家边走边看,卢秋一人走得最快,迎面遇上了三个面色不善的修士,俱为结丹中期。其中一人看见了她,轻佻笑道:“哦?华秋师妹竟然偷跑出来了……我看我们也别瞎逛了,把师妹捉回去给卢青长老,必能得不少赏赐。” “姚石!你敢!”卢秋怒气冲冲地喝道,她的道号正是华秋。 姚石哈哈大笑:“这有何不敢!”又故意向他的两个同伴问道:“陈山,钱元,你二人敢不敢?” 二人趾高气扬地点头。 秦悦在不远处看得清楚,不禁抚额:这卢秋大小姐招来了什么祸事。 卢秋气得厉害,衣袖一翻,一片树叶就出现在手上。姬书连忙飞身上前拉住她,示意她少安毋躁。 姚石三人这才发现卢秋身后跟着姬家兄弟和秦悦。陈山故作恍悟状:“我还道华秋师妹为何偷跑出来,原来是为了姬书师弟啊。啧,文行师兄可要伤怀了。”他眼光扫经秦悦,眸中划过惊艳之色。 秦悦正在揣测那位名唤“文行”的,八成就是卢秋长辈们看中的道侣人选,忽然听见陈山说道:“道友生得好相貌。敢问是散修还是已有师承?” 秦悦觉得此人跋扈无礼,冷了脸色,道:“与你何预?” 陈山也是宗门内的精英弟子,向来被人尊崇,何时被人这般呛声过?他向姚石、钱元打了个手势,二人点头。陈山怪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抬举的东西。”说完拿出一只幽蓝色的匕首,直接朝秦悦的额头打过来。 秦悦万万没料到说打就打。慌忙错身一避,才险险躲开匕首。在场诸人瞬间开始了斗法。卢秋一人迎上了姚石,嚣张地放出神识参与打斗。姬书和姬寒想到秦悦还有个灵兽在手,无需担忧,二人遂一心一意地合力对付钱元。秦悦自己却没意识到她还有一只玉泉兽做帮手,就单凭了她一人之力和陈山对打。 秦悦是结丹初期,而陈山已经是结丹中期了。虽说只差了一个小境界,但也有着大区别。不过秦悦月前已经修炼至结丹初期的巅峰,和中期只有一步之遥。此刻应对陈山,倒也算是不慌不乱,甚至隐隐有处在上风的趋势。 难道自己的修为已然如此精深了吗?秦悦心头一阵雀跃。她催动着木莲逼近陈山,后者似乎全然不能敌,疾步后退。 秦悦不想伤人性命,慢慢地抽回灵力,刚想说一句“你才不识抬举”,就被陈山打来的匕首劈中了额角。鬓边淌下血来,她一阵晕眩,昏迷之前豁然想到:结丹中期的修士怎么可能打不过自己?这厮分明是装出不敌的模样,引得自己放下戒心,好让他有机可乘,一击即中,把自己劈晕。哎,自己果然没有越级挑战的本领。 陈山看着秦悦缓缓晕倒在地,得意洋洋地去给姚石和陈元做帮手了。 33拟契约终引潭中路,败斗法遂入玄道宗2 北川灵宇宗的玉衡峰上,有间洞府里忽然冒出了三道金光。有弟子认了出来:“那是墨宁师祖的洞府。莫非师祖在炼制什么宝物?” 另一人道:“胡说!墨宁师祖前不久去了青冥秘地,哪会在洞府里头?” “如此倒有些奇异了。难道是师祖府内弟子……”这人没有说完就住了口。谁不知道原先居于墨宁洞府内的弟子慕玉,已经在二十多年前被墨宁亲自赶走了? 其实那金光是折夭所化的狐狸蛋上散发出来的。此时,那只狐狸蛋正在不安地震颤着。金光一连闪了整整三天,才慢慢地减弱直至消失。 秦悦醒转之时正是三日后。她眼睛慢慢适应着光明,还没看清周围的景象,就听卢秋道:“你总算是醒了。这次都怨我,让你受了这般无妄之灾。” 卢秋虽说刁蛮,但也高傲,从未向人这么低三下四地道歉过。秦悦自然不能理解她此时的复杂情绪,感觉到四周昏暗一片,神色一变:“这是哪儿?” “是陈山师兄困人的道器。”卢秋道,“实在对不住,连累你同我们一道回宗门受罚。” 她说的回宗门自然是回玄道宗。秦悦想到玄道宗内不对外人开放的传送阵,心头划过一丝思量——绛衣古神在凡界藏了五个灵根,她侥幸在北川遇见了一个。根据正常思维,必定会有几个在南域。纯灵根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而玄道宗内传送阵正是通往南域,不如趁此机会…… 卢秋见她久不答话,又道:“你今后有何难处,但凡我帮得上的,绝对义不容辞。” 秦悦微微点头。此间光线不足,但修真者目力极好,这个亮度已经足够视物。看见此处只有她和卢秋、姬书、姬寒四人,颇有“患难与共”的错觉感。 “我已向陈山师兄言明你灵宇宗掌门一脉的身份,可他并未理会……”姬书看着秦悦,略带歉意地开口,“过几天到了宗门,你千万要记得把这个名头拿出来用一用。” 秦悦把前后因果连了起来,构想出一个“陈山为了向门内长老讨赏,不惜得罪灵宇宗掌门嫡传”的故事。当下了然地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她心中另有打算,也不急着想法子逃脱。此时此地并不适宜修炼,几人又面面相觑,静默无言,无聊的秦悦干脆闭了眼睛睡觉。 卢秋和姬家兄弟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修道上百年,早就不食不寝。没想到秦悦说睡就睡,与俗世中人一般无二。 某日她醒来,卢秋正专注地打量着她。见她睁眸,笑问道:“你眉间的莲花是自己烙的吗,哪里寻来的花样,耐看的很。” 秦悦自然而然地想起折夭,略略感知一番,知道他正平安待在宗门。也不知他养出了多少仙元……秦悦思绪悠远,一时忘了回答卢秋。 卢秋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仍在责怪自己此番拖累于她,又无从辩驳,许久才期期艾艾道:“我……待我回了宗门,一切随你心意。你……你若想离开,我必助你一臂之力。” 秦悦颇感盛情难却,心中开始做了几个打算。莞尔一笑,道:“如此甚好。” 过了七八日,终于到了玄道宗的山门口。卢秋一脸认命的神色,姬寒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姬书面露坚忍,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唯有秦悦一人的嘴角噙着笑,一边走,一边走马观花地赏景。 长老卢青早就得了消息,带着另外几个掌事的人一同端坐在主峰乾正殿,就等着卢秋回来受罚。 片刻之后,一行人踏进殿门,给在座诸位见礼。卢青怒目圆睁,指着卢秋:“本想关你半年让你改改性子,谁知你竟敢偷偷溜出去!溜出去也就罢了,谁许你去青冥秘地历险了!” 卢秋讷讷道:“祖爷爷教训的是。” 她素来骄横,做惯了无理取闹的事,今时难得乖巧一回,倒让卢青怒气消了不少。再怎么样,也是自己嫡亲的重孙女。卢青沉声道:“明日开始,你再面壁半年。”随后朝着在座诸人略施一礼,意为请他们做个见证。 随后他才开始打量余下几人,一眼就看见了秦悦。卢青问道:“这位是……” 陈山上前,做出了一副恭谨姿态:“道君容禀。这位道友伙同姬书师弟和姬寒师弟,带着华秋师妹入秘地涉险。不过她虽德行有失,但才貌尚可,勉强可做我的道侣人选。” 秦悦差点没站稳,她还当自己是来此受罚的,没想到有这个缘故。这才知晓为何卢秋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愧疚感。思及姬书的提醒,秦悦朗声道:“在下是灵宇宗凌玄掌门的幺徒墨宁。” 众人听清了她的话,都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卢秋一众人只知她隶属掌门一脉,却不知具体师承哪位。没想到,竟是掌门嫡传的身份。 座上的几个掌事反应过来,站起身朝着秦悦拜了拜。秦悦受用无比——这名头倒是好用得很。 谁知卢青又是另一番思量:各大宗派之间难免互相攀比。灵宇宗现在有两个化神修士,一是原掌门青焰,二是现掌门凌玄。元婴修士也有那么八九位。玄道宗借传送阵之便利,稳坐北川第一宗派之位,如今门内弟子至少有九千,可化神修士不过三人,元婴修士只有十一人。如若与灵宇宗联姻……卢青颇有深意地盯视秦悦,道:“陈山是我玄道宗陈况长老的徒孙,身份虽说略低,但也并非配不起你。” 秦悦觉得卢青的眼光充满算计,但自己是来找通往南域的传送阵的。只好微微一笑:“哦?” 卢青却不再言语了。姬书走出来跪下,决然道:“弟子姬书,求娶道君重孙女卢秋,请道君成全。” 在场众人听清了这句话,都开始了小声的议论。 “你此番亦有小错。”卢青避而不答,“先去面壁思过半年。” 卢秋急急唤道:“祖爷爷……” 姬书规规矩矩地叩首,打断了她:“多谢道君惩戒。” 卢青又略罚了姬寒,奖赏了陈山、姚石、钱元。秦悦正在想怎么名正言顺地留下来,就听卢青道:“本派侧峰风景绮丽,墨宁小友住上两日可好?” 秦悦无比真诚地说了实话:“正合我意。” 34卢华秋助启传送阵 顾恩义潜蓄叵测心1 第二十六章:卢华秋助启传送阵,顾恩义潜蓄叵测心 玄道宗侧峰灵气虽不充沛,但胜在风光秀丽。秦悦暂住的洞府视角极好,可窥见整座山峰的葱郁之景。她兴致勃勃地游山赏景,直至傍晚才踱回洞府。 这里自然不比灵宇宗,为求稳妥,秦悦又在门外捡了几块石头,搭出一个阵法,可供抵挡元婴后期以下诸修士的探查。以她如今阵法造诣,想要布阵并不难,只是做起来颇费工夫。 算完了步骤,摆完了碎石,秦悦拍拍手掌,正打算去问问那个传送阵在哪里,忽听见后面有人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喂!” 这骄蛮的声音熟悉得很,秦悦转过身一看,果然是卢秋。 “你被困于此间,全然是我过错。我若再不相援,日后必于道心有碍。我明日就要被关起来闭门思过,今晚愿助你逃脱山门。” 秦悦沉吟。卢秋又急道:“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你想和陈山师兄结为道侣?” 不远处夕阳西下,淡淡的晚霞笼罩在玄道宗的数座山峰上。秦悦指了指洞府:“进去说。” “我知道守山大阵里有一个缺口,可供神识强大者通过。不如我带你偷偷从那里走?”一进门,卢秋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可我还没修炼出神识。” “什么!历来迈入筑基期就要开始修炼神识,你一个结丹期女修怎么还没神识?” “我也试过几次,没什么感悟……简直比入道还难。”几十年前,她刚刚筑基的时候,秦昌就告诉她,要共修灵力、神识、道心。参悟神识,靠天资也靠机缘,她至今未有所获,可见其资、缘二者皆无了。至于道心,原先她倒隐约领悟了一些,但后来在绛衣仙府里看见了古神对于凡人寻仙的理解,她反而开始了自我怀疑。 所以如今再看灵力、神识、道心三者,她唯有灵力一途有了长进。秦悦无奈地摇摇头:“你可有参悟神识的经验告知一二?” “并无。我就是静心冥想之时忽然对周遭有了玄妙的感知,想来也是运气。” “那可真算是运气卓绝了。” 卢秋被她略带调侃的语调逗笑,转而又焦躁道:“现下说这些没用的作甚!” 秦悦嘴角轻勾:“我想借你玄道宗传送阵一用。你以为如何?” “你真聪明!竟能想出这个法子逃脱!” 秦悦本意并非如此,但目的达到了便可。她含笑问道:“今晚就走?” “那是自然!”卢秋答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妥不妥。你去了南域,回来时仍然会被传送到我们玄道宗,届时如何是好?” “南域之大,必定还有其他传送阵。”秦悦揣测。实在不行,她只好把玄道宗的传送阵法拆了,研究完再自己重新搭一个。 “也是。你就去南域长长见识吧,省的连碧霄竹的年份都瞧不出来。”卢秋仗着修为高,完全是一口指教的语气,“事不宜迟,快跟我来。” 传送阵在玄道宗主峰的半山腰上,有专人把守。此时晓月初升,天色昏暗,两人走近之时才被一个守门筑基期修士看见。那人施了一礼:“两位师叔好。”他没见过秦悦,但看其与卢秋走在一处,唤声师叔总归不会有错。 “我这位师妹想见一见传送阵的模样,你去把殿门开了。” 按照门规,并不可以如此行事。但卢秋有个身为长老的祖爷爷,横行霸道之事多矣。那小修士知晓她以往的“恶行”,又见秦悦一脸恬静平和,应是磊落之辈,也没多加问询,就拿出特制的钥匙开了殿门。 秦悦压下内心的激动,步履淡然地和卢秋一同走了进去。 殿内空间不大,阵法几乎占了一大半的地面面积。卢秋拿出一袋灵石递给秦悦:“这是八十一个上品灵石,为启动传送阵必须之物。” 秦悦把袋子推了回去:“我有。”她别的或许没有,上品灵石有的是。 在北川,上品灵石属难寻之物。见她毫不犹疑地推辞,卢秋不免生出几分欣赏。“你走到阵中,把灵石嵌上,就能被传送走了。” 秦悦依言走向阵法,眼前竖起九块玉石,每个玉石上都有九个凹陷。她拿出灵石,把它们一个个地嵌入凹陷。 “你没有神识抵挡传送通道的压迫感,待会儿要是觉得难受就吃点丹药缓一缓,最迟两刻钟就能到了。”卢秋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关照,“传送目的地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漠,你朝着北方飞出几十里就能看见人烟。若无意外,那是一个名为飞云城的修士之城。城中结丹修士少见,你若不想招摇,就记得把修为压到筑基期。噢,对了,南域也是有灵宇宗的,你不妨先去拜见……” 秦悦一边听,一边麻利地塞灵石,很快八十一个上品灵石就嵌满了所有凹陷。霎时强烈的光芒亮了起来,刺得秦悦眼睛一痛。她尚在想这白光和镁条燃烧相比谁更耀眼,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卷走。 说来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渡过传送通道,当初,她就是因为传送阵才来到了这个异世。被传送的滋味倒是一样痛苦,头晕目眩,胸闷耳鸣,呼吸不畅。秦悦拿出一颗果子吃,压了压翻腾的胃部。 卢秋独自一人踏出殿门,那小修士哪里不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瞠目结舌,问道:“那位师叔去南域了?” “此事不可外传。” “这……” “我明日开始禁足面壁思过,你可想来与我作伴?” 小修士不说话了。卢秋满意地露出了微笑。 另一边的秦悦终于落到了实处。昏昏沉沉地站稳,看见自己确实身处一片荒漠。面前同样是九块玉石,掩在沙土中间,轻易不能发现。想来玄道宗人就是借此回到北川的。她揉了揉疼痛的耳朵,发现此刻太阳正高高地照着,而自己的影子又缩得很短,所以现在应该是将近正午的时辰。 但她也没有忘记来之前在玄道宗看见的月光。秦悦不惊不疑,轻而易举地下了论断:“时差。” 35卢华秋助启传送阵 顾恩义潜蓄叵测心2 秦悦坐上木莲,按照卢秋的指点一路北行,果然看见了一座城池,城门上正是“飞云”二字。她把修为压在筑基中期,打算先在此处安顿下来,再慢慢做其他打算。 刚想飞进城门,就被人给拦了下来。那人是个筑基后期的修士,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御剑挡在秦悦面前,大声喝道:“城中禁飞,你不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秦悦收了木莲,略有歉意地说道:“初来乍到,多有不知之处,幸勿相怪。” 这莽汉手一摊,不耐烦地说道:“身份牌拿来。” 啥?秦悦犹疑一瞬,道:“我的身份牌……前不久恰好丢了。” 莽汉倒露出了窃喜的表情,客客气气地问道:“城中可以补办身份牌,一百灵石一张,道友可要补办一张?” 秦悦尚对这里的规矩一无所知,闻言微微皱眉。莽汉见状,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没有身份牌,在天齐界可是寸步难行呦。” “那就办一张。”秦悦自然看出这个人一直在鼓动她补办那什么身份牌,不妨就依他所言。只是天齐界是哪儿?她不是到了南域吗? 莽汉面露微笑,道:“道友果然爽快,跟我来吧。” 两人一同踏进了城门,莽汉得意洋洋道:“没有身份牌,是断断不能入城的。不过道友的身份牌已经丢了,那就另当别论了。幸亏你今日遇上了我,如果是别人守门,定不会带你入城补办。” 秦悦把每一句话的信息都分析了一遍,道:“原来如此。” 走到一家店铺门口,莽汉道:“就在此处补办,道友进去吧。” 秦悦走出了几步,又转身回来,递给他一个乾坤袋,真心实意地说道:“今日承蒙道友相助,这些灵石算作谢礼。”然后才走进了店铺。 莽汉把乾坤袋打开一看,大约有五百来个灵石,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悦的背影,目露凶光。 店铺内也是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穿着深蓝色的袍子。见秦悦走进来,懒洋洋地说道:“一百灵石先拿来。” 秦悦拿出灵石,那人又问道:“什么名字?” “墨宁。” “家居何处?” “……散修,四海为家。”还是不要透露来历了。 “什么灵根?” “纯……呃,木火双灵根。”也不要透露上佳的资质。 “好了。”那人扔给她一块玉牌。 秦悦抬手接下。出了店铺,发现原先那莽汉还没走,看见她就立马迎了上来:“道友还有何需要?” 有现成的劳动力自然是省了不少事儿。秦悦道:“先找个住处。” 莽汉带她来到驿馆,一个筑基大圆满的青衫男子匆匆上前一拜:“在下季阳,欢迎二位入住。”站直后看清了那个莽汉,季阳冷哼一声:“顾恩义!怎么是你!” 顾恩义朗笑:“我带这位道友挑个住处,敢情碍了你的眼?” 季阳不理他,招呼起了秦悦。后者转身对顾恩义说道:“烦请你去帮我买些介绍这里山川地理、人俗风情的玉简。还要一份飞云城的地图。” 顾恩义应声走了。季阳问道:“前辈是第一次来飞云城?” “然也。” “难怪。”季阳这才道,“顾恩义其人,仗着道侣是结丹中期修为,常常在城中为非作歹、任性妄为。实在不堪道友信任。” 方才两人才起了争端,形容像是素有龃龉。故而秦悦现下听了这般言论,难免以为是中伤之辞。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季阳已经恢复了生意人的本质,拿出一张小地图,道:“道友请看。此间驿馆分为上园和下园。上园配置齐全,灵气丰沛,但仅剩下最后一间房,须与旁人合租,共用炼丹室。下园还有好几个独立的院落。价格都是十五灵石一月,三月起租。” 上园灵气更好,下园隐私性强。秦悦对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才选中了下园中一个僻静的院落。虽说灵气不佳,但胜在不用担心室友干扰,算是差强人意。她想:修炼慢些不要紧,但和别人同住容易起纷争,反倒不好。 正巧此时顾恩义回来,把玉简和地图交给秦悦,谄媚地笑道:“总共四百个灵石。” 秦悦二话没说就掏了钱。 季阳鄙夷地看了一眼顾恩义,道:“我看这些连四十灵石都不值。” “你常年在此迎客,哪知道如今外面的市价?”顾恩义反问道,偷偷地偏头去看秦悦脸色。 可惜秦悦对二人争执不感兴趣,已经走远了。 顾恩义阴阳怪气道:“我劝你做自己的生意,别多管闲事。”也不听季阳的回答,就转身走了。行至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顾恩义看着四周无人,竟鬼鬼祟祟地拐进一家店铺。 店内的人一身蓝袍,正是方才给秦悦办身份牌的筑基男修。见顾恩义进来,哈哈大笑道:“今日大赚一笔,还多亏了恩义兄的协助。”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照老规矩把灵石分了吧。” “你不说我都高兴得忘了。身份牌一张十个灵石,还剩下九十灵石。今日顾兄出力甚多,拿五十灵石去如何?” 顾恩义把灵石放进乾坤袋,换了一副险恶的面容:“方才来此的那个女修,出手阔绰,又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苟时老弟,你看我们不如……” 苟时多年来与顾恩义狼狈为奸,哪里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当即点头,道:“想我二人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灭杀她绰绰有余。你可确定她没有同伴?” “确实是孤身一人。小姑娘傻不愣登的,对灵石没有概念,一看就是大家族里出来历练的贵小姐。我骗她来此,她还向我道谢呢。她还有一个储物的玉镯,想来放了诸多法宝。你我二人联手,还怕不能手到擒来?” 储物手镯本身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苟时眸光一亮:“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城中禁止打斗,我们如何隐秘行事?” “哼,她又不可能一直停留此处,总会有出城的那么一天。” 36飞舟渡恰闻禹海事 错手杀反促心境改1 第二十七章:飞舟渡恰闻禹海事,错手杀反促心境改 秦悦在房门口摆出一个阵法后,才坐下慢慢看玉简里的内容。原来天齐界是南域的一部分,界内有四座城池,分别是栖雁、怀风、落晖、飞云。每座城池都间隔很远,往来须乘坐特制的飞舟。四城以栖雁城为尊,重大事项皆在彼处商议。而飞云城灵气最为稀薄,留不住资质好的修士。 难怪这里人的修为多在筑基期。秦悦并不想长久停留在此。墨宣曾言玉衡、开阳、摇光三峰在北川,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峰在南域。她想先找到南域的灵宇宗,说明自己的来历,在那里住上几年,再搜集南域俗世的资料,寻找种灵阵下落。 可惜这几枚玉简里根本没有提及任何宗派,只是事无巨细地讲起了四大城池的情况。值得一提的是,修士间互结道侣之事在这里很常见。南域中人认为“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觉得男女双修顺应天地,称之“一阴一阳之谓道”。 秦悦支着脸颊,心道:“玄道宗与南域来往密切,怪不得不反对门内弟子寻道侣。” 又花了几天时间,仔细研究了一番各城池的特点,她决定先去商业繁荣的落晖城。历来商贸繁华之城都是消息灵通之处,秦悦想多多探听关于南域的讯息。 走出院门向季阳打听乘坐飞舟的地点,季阳问道:“道友想去何处?” “落晖城。” “那你要去东城门搭乘飞舟。” 秦悦道了谢,捧着地图找路去了。 季阳追了上来:“我正巧要去落晖城买些丹药,与道友各付一半路费如何?” 拼车啊……秦悦点了点头。 两人坐上同一个小舟,季阳让秦悦把灵石嵌入船身上的小孔。秦悦依言而行,灵石塞完后,小舟就自动朝着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这是什么法术?”和传送阵类似,但比过传送阵舒适多了。 “这是机关术,道友竟然不知?” “在下见识鄙薄,让季道友见笑了。敢问阁下可是略通机关术?”她在青冥秘地时就被困于机关,认为此道精深晦涩。季阳提起时反倒是司空见惯的口气,想来应是知晓其中奥妙之人。 “机关是大玄通,我如何能够参悟?” 秦悦遗憾地叹了口气:“那你缘何一眼认出?” “道友不是天齐界人?” “……然也。” “难怪。道友有所不知,天齐界四城往来一直都用飞舟,也不知是哪位精通机关术的前辈手笔。”季阳道,“道友可是从升都界而来?” 秦悦傻笑一声:“正是。” “两界相隔禹海,非元婴修士不得安然过也。道友竟能平安穿渡。”季阳随口接了一句,也没细问具体情形。修仙之人,谁没有自己的秘密?问多了反而不好。 秦悦惊道:“你说禹海?” “禹海怎么了?” “没……没怎么。”她须要一个四品蓝鲛妖丹炼制本命法宝,原先也打算去禹海一寻。北川是有个海域名为禹海,没想到南域也有。秦悦把信息串起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没准儿穿过这里的禹海,就能到达彼岸——北川。 不过听季阳话里的意思,到了元婴期才可一试横渡……还是先把这事搁下吧。她如今不过结丹初期,能不能结婴都说不准。 过了小半天,才看见了落晖城的城门。飞舟在距离城门十里的半空中停下,两人从舟中跃下。季阳告辞,先走一步。秦悦抱臂缓行,忽然感觉身后有一丝灵力波动。 她下意识地躲开,回头一看,竟是顾恩义和那个给自己办玉牌的蓝袍男修。二人手上都拿着攻击的道器,满面凶狠之意。 秦悦震惊得语无伦次:“素无过节,你……你们,为何……” 顾恩义皱眉:“废话少说,交出你手上的乾坤镯,我哥俩兴许能饶你一命。” 原来是想杀人夺宝,秦悦了然地摇了摇头。 这个摇头的动作被两人误以为是拒绝交出玉镯。顾恩义和苟时对视一眼,同时使出了凌厉的杀招。 秦悦一个结丹修士对付两个筑基后期自然不在话下。她挡住一道又一道攻势,游刃有余地说道:“顾恩义,我原本还当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竟会这般作为。” “好人?哈哈,道友没来过飞云城,不知我还有个诨名儿叫‘顾不顾’。我顾恩义,名为恩义,但从没顾过恩义!都怪小道友看着身家颇丰,教我难做‘好人’!” 苟时见秦悦不慌不忙,应对有度,早就生出了一分疑惑,招式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而顾恩义却毫无所察,见她次次都恰好避开攻击,还当她身具什么秘宝,不由更加眼热起来。 秦悦用羽扇护身,信手一指木莲。可叹木莲自从上次修补后就威力大增,秦悦没能把握好力道,那顾恩义被一片青光包裹,不敢置信地向后倒下。 苟时见状连忙飞速遁走。秦悦一副吓傻了的模样:“你还活着吧?我……我不是故意的。”完了完了,防卫过当。 “我道侣回了飞云城,必定……”顾恩义瞪大眼睛,“必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就没了声息,双眸还睁着,可谓死不瞑目。 秦悦捂住怦怦跳的心口,慢慢地朝城门走去。守门的修士见她脚步虚浮,脸色又难看得很,有意放大了音量:“身份牌拿来!” 秦悦猛地一停,仿佛被这声大喊唤醒了。拿出那块玉牌递给守门的人,后者接过,将里面的信息录入一枚玉简,然后把玉牌还给秦悦,挥挥手:“你可以进去了。” 城内处处可见商户。秦悦失魂落魄地走进一家驿馆,挑了一个院子住下。进了院门,依旧循规蹈矩地在房门前布下一个阵法。一人独处,终于趴在床榻上小声地哭了出来。 妈妈,我杀人了…… 这究竟……对不对? 她真的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沦为顾恩义之流,做着平白伤人的勾当。但现实本就残酷,总归会有为了利益相争之人,要么我死你亡,要么两败俱伤。她本心向善是不假,可难道还要对穷凶极恶之人以礼相待?可见笑面善者、讽对恶行方是正道。若后者能痛改前非,自然再好不过;若是固执己见,也与她无预。 37飞舟渡恰闻禹海事 错手杀反促心境改2 秦悦这般想法一出来,就感觉自己的心境一变,看事情豁然开朗了许多。随后丹田内的金丹微微跳动,竟有修为上涨之势。 她连忙盘腿坐好,开始打坐调息。之前在结丹初期的巅峰遇见了一个瓶颈,好像被堵了一面墙,久久不能突破。而现在,那面墙已经轰然倒塌,前景一片光明。她慢慢吸收灵气,汇聚灵力,一路顺遂地来到了结丹中期。 又花上了三五月,境界才算是稳固了下来。秦悦缓缓呼出一口气,开始做起今后打算。 若自己当真只是个筑基中期的女修,必定已然亡于那二人之手。幸亏自己其实是个结丹修士,侥幸免此一劫。她决定暂时不去拜访南域灵宇宗了。在这里,没有人知道自己是道君之徒,没有人会因为她属掌门一脉就礼让她三分。她想在这样一个全然陌生、只看实力的地方锻炼自己,而不是安于宗门,受师长庇护。 下完决定,秦悦依旧把修为压到筑基中期,走出房门,来到了热热闹闹的大街上。道路一侧有一家店铺修的很是豪华,她抬头一看,上书“灵宝阁”三字。 想到自己本命法宝还缺不少材料,秦悦慢悠悠地走了进去,向里面的小童问道:“贵店可有青玄纸?蓝鲛妖丹?浮灵兽精血?雪山玉髓?遁影草?” 那小童不过炼气九层,听了这一连串的宝物倒也没愣住,颇有条理地答道:“除了青玄纸,旁的都没有。不过本店现在只有下品青玄纸,只能做一些低阶的符箓。一两青玄纸二十个灵石。” 原来青玄纸还能制符啊。秦悦想了想,道:“那给我来十两,再加几个关于制符的玉简。” 小童把东西找齐了递给她,又道:“过会儿有个扑买场,前辈可要留下一观?” “那是自然。”反正她不缺灵石,不如看看有什么宝贝。 那小童引着她上了二楼,道:“前辈且等一会儿,最迟不过一盏茶就开始了。” 于是秦悦就安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场内有禁制,不可窥见别人的相貌,但声音却听得见。她后面正好有两个修士在交谈,对话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一人道:“孟道友什么时候回的落晖城?” 另一人道:“已回来几个月了。” “这次外出可有什么难得的机缘?” “那倒真没有。不过我刚回城的时候看见城门外有一个男修的尸身,也不知是谁灭杀的,乾坤袋都没取走。” “这么说,那人的东西都归你了?” “哈哈,正是。” 秦悦嘴角一抽。几月前,她确实没有拿走顾恩义的乾坤袋。 恰巧此时,扑买开始。卖了几瓶丹药,几株灵草,几件道器后,展台上终于摆上了一些奇珍。东西虽好,却不怎么合秦悦的心意。直到最后的压轴出来了,周围一阵惊呼声,秦悦才认真地听起了解说。 “这是魑魅岛里寻来的五行水,难得一见的上品品质。”主持扑买的人开始了介绍,“配以净颜草,可炼出效果极佳的净颜丹。各位前辈,容颜不老,青春常在,不正是吾等修士追求的吗?附赠净颜丹丹方,起价一千灵石,加价幅度一百灵石。” 秦悦撇了撇嘴。她还当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宝贝。 修仙之人虽说容貌不易改变,但是一旦年岁多于千岁或是寿元将尽,都会显出老相。净颜丹就可使其人容貌变得年轻些,为若干女修趋之若鹜。此刻就有几个女声把这五行水的价钱抬到了五千灵石。 净颜草虽不难寻,但五行水素来是必需之物。后者常见于树林葱郁、妖兽横出之处,难得一觅,故而很是珍贵。 而秦悦却在琢磨着这些五行水能炼制几炉净颜丹。她心道:“这尚且不是现成的丹药,就能卖出这么多价钱。若我买下,炼出了丹药再卖,岂不是能大赚一笔?更何况,我根本没有败丹,这买卖绝对亏不了。” 这么一想,她就跟着喊价了。若论灵石丰厚,谁能比得上秦悦?她最终打败所有对手,用八千一百个灵石买下了那一小瓶的五行水,感觉握住了数之不尽的灵石,愉悦至极地回到了租住的院落。 丹方不仅会介绍炼制丹药所需要的药草,而且会写明丹炉的火候、成丹的手法。秦悦买来所需之物,仔仔细细地预演了几遍,才拿出炉子准备炼丹。 忽然想起姬寒曾说玉泉兽对炼丹大有裨益,遂把袖袋深处的灵兽袋拿了出来。这灵兽袋和乾坤袋一样,装了东西是不增加重量的,是以秦悦数月以来几乎忘了自己还契约过一只灵兽。 那玉泉兽慢吞吞地爬出袋口,一副病怏怏的形容,皮毛都没了光泽,不见当初在青冥秘地里神气活现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秦悦问。 小兽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秦悦觉得这眼神里写满了“苦大仇深”四个大字,估计这只小兽终于发现了自己竟然和一个人修签了契约,但又无法解脱,自然痛苦悲愤。 她这么一想,就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来:“我解开契约可好?但你须保证不伤害于我。” 小兽无力地摇了摇头。 秦悦看着这个摇头的动作,纠结不已:它是不愿解开契约,还是意图伤害于我? 她摸着空了的灵兽袋,又问:“你可想解了契约?” 见小兽摇头,秦悦心念一转,拿出木莲:“因为这个?” 小兽点头。 这到底是为什么?一兽一莲能有什么交集?秦悦想:反正这只玉泉兽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等它升至七品,可口吐人言之时,再问它也不迟。 “那你为何没了当初机灵的样子?发现了灵兽契约?离开灵泉水土不服?坐传送阵没缓过来?窝在灵兽袋里闷坏了?” 她刚说完“闷坏了”三字,就见小兽重重点头。秦悦颇感愧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以后我尽量多让你透透气。” 小兽露出了一个相当勉强的笑容。 38净颜丹得觅致富路 青玄纸获知制符法1 第二十八章:净颜丹得觅致富路,青玄纸获知制符法 秦悦想着灵兽也是要用丹药养的,遂给玉泉兽几枚凝气丹。这丹药是她当初拿元品炉炼制的,起先对她一个结丹修士亦有效果。她本以为是自己之前从未服食过丹药的缘故,但后来拿了宗门下发的凝气丹一对比,发现自己炼的丹药灵气充裕,隐有光华,遂知普通凝气丹与其不在一个品阶。 若是丹药亦有品阶,那寻常成品丹丸应是下品,好一点的是中品,且优劣参半。而她炼制的凝气丹大有上品之质。 秦悦深知这全是那炉子的功劳,况且凝气丹本身就是最简易的丹药。或许一旦改炼制高阶丹药就没有这般效果了。 那玉泉兽嚼了嚼凝气丹,然后十分享受地咂巴着嘴。秦悦被这个非常人性化的动作惊呆,然后就看见小兽用一种极其谄媚的目光凝视她。 秦悦摇了摇装凝气丹的玉瓶:“我听说你有助于炼丹,先让我见识一下。” 小兽乖乖地走到丹炉旁边,秦悦虽有疑惑,但也不曾拦阻。只见它一张兽口,一团银色的火焰就飞了出来,和秦悦原先放置的灵根之火融合在一起。 原本深红色的火焰顿时被镀上了一层银芒,一下又一下蓬勃地跳动着。丹炉金光闪闪的纹路上游走出亮银色的光华,瑰丽至极。 秦悦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莫非这丹炉又升品了?元品之上,是什么? 原本她还激动地不能自已,但转瞬那些奇妙的银芒就不见了,丹炉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秦悦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憾恨地看了一眼玉泉兽。 显然小兽发现了她眼中隐含的气愤之意,委委屈屈地后退,缩在墙角里。 秦悦无奈地把它从墙角拖出来:“是我太贪心了,你没什么过错。”一边说还一边安慰似的给它喂凝气丹。 于是小兽知晓了自家主人是个心慈仁善的女修,见不得别人示弱。 秦悦把它放在院子里晒太阳,自己躲进房里,开炉炼制净颜丹。 这种丹药的炼制有个独特的手法,叫“回丹”。历来炼丹之时都是将所有灵草融合在一起,再打出法诀,凝结成丹。可这净颜丹须要先融合,再把所有灵草化成的灵液按照五行分离,然后再次融合。因为中间有个返回的过程,故称之为“回丹”。一般来讲,回丹这一步若是成了,这炉灵药必定能出成丹。 然而秦悦偏偏卡在了这一步上。之前预演之时尚能连贯打出的手印,现在却显得断断续续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没了那份熟练感。 唉,模拟驾驶和开车上路的感觉能一样吗? 但她也不敢就这么甩手不干了。这一炉用掉了半瓶子的五行水,也就是四千多灵石……秦悦咬了咬牙,打起精神继续打着法诀。 在略有灵性的丹炉和掉进钱眼的秦悦的共同努力下,灵液已经被分出了金水土三系,剩下木火两系却怎么都分不开。眼看诸多辛苦就要毁于一旦,秦悦急得焦头烂额,忽然想起自己身负木火双灵根,于是死马当活马医,抽出两系灵力去分离那团药汁。 竟也起了作用。五系灵液各自独立,噗通噗通地在炉子里跳动。秦悦微微松了口气,这“回丹”,算是成了。 接下来就顺利了很多。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一炉净颜丹算是炼成了。 秦悦取出丹药,数了数,竟有十八颗之多。她打算拿出一半卖掉,剩下一半留着自己送人。 当她走到灵宝阁,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店内的小修士先是一怔,然后引着秦悦上了三楼,道:“前辈这丹药难得,还是和我们店主商谈吧。” 秦悦从从容容地坐在了灵宝阁店主的前面。这位店主是个结丹后期的修士,早接到了那小修士的传音。看见秦悦自如地走近坐下,微微一笑,道:“这位道友要卖九颗净颜丹?” “然也。” “道友心里可有一个价位?” “这……实不相瞒,我以为,每颗至少两千个灵石。”秦悦故意把价钱说高了一些,暗暗观察店主的表情。 店主哈哈笑道:“道友真是不通市价。你这些净颜丹品阶极高,每颗至少能卖出六千个灵石。 秦悦在心里飞快地运算了一下,发觉自己找到了一条致富之路。 店主又道:“私以为把它们放在本店扑买更好,道友以为何如?” “阁下生意人都说好,那想必定然是不错的” “道友真是爽快。卖出的价钱可否让本店抽十分之三作个利润?” “自然可以。” 店主唤出一名小童,把净颜丹交给了他,嘱咐了几句。那小童应了一声,就拿着丹药走了,想来是送去扑买了。店主回过头来看着秦悦:“其实方才我本没有必要这般提点道友,不过我实在想交你这个朋友。” 秦悦自然知他所言不假,莞尔道:“多谢阁下知无不言。” “冒昧问一句,道友身上是哪一系的灵根?” 这问题算不上失礼,秦悦据实答道:“木火双系。” “我名柴新。”店主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一个月后魑魅岛开启,在下尚缺一个同伴,想与你做个盟友。” 秦悦诧异地看着他。自己现在把修为隐藏在筑基中期,没道理让一个结丹后期的修士邀请做同伴啊。莫非,这柴新看出了自己擅长炼丹,想借此结交? 柴新也能看出她眼中的怀疑,拍着椅子上的扶手,道:“道友其实是结丹中期修士,我早就看出来了。” 按理说,只有高出一个境界才能看破别人有没有隐藏修为。难道这位店主是个元婴修士?秦悦问道:“阁下也隐藏了修为?” “非也。我不过是神识强大些,故而能看破同一阶层修士的真正修为。” 神识真是个好东西。未尝修炼出神识的秦悦不无羡慕地想。 “敢问道友,那瓶净颜丹可是你亲手炼制的?” 秦悦迟疑一瞬:“确实如此。” “那我想与道友做个长久的交易。”柴新侃侃道,“往后你炼丹出了成品,就放在本店售卖或是扑买,你拿大头的收益。如何?”他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了这番打算。倘若日后这里经常出现上品的丹药,这间灵宝阁必然会在天齐界,甚至整个南域扬名。届时带来的利益可谓数不胜数。 39净颜丹得觅致富路 青玄纸获知制符法2 秦悦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道:“实不相瞒。我不会长久停留在此,恐怕不能一直给贵店提供丹药。” “你难道想横渡禹海去升都界?” “升都界?禹海彼岸难道不是北川?” 柴新的目光带了审视:“南域共有两界,一谓天齐,一谓升都,中间禹海相隔。你竟不知?” “从未仔细打听过。”秦悦慎重答道。当初季阳也提到过禹海,想来在南域人眼中,禹海可供来往天齐、升都两界。 柴新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从北川而来。”语气十分肯定。 秦悦的心跳了跳,面上依旧不慌不乱,嘴角勾出了一个自信的弧度:“机缘之下误入此地,有何不可?”这算是承认了。 “当然可以。”柴新复又坐下,“方才我不过是试探,没想到道友竟没否认。” “其间缘由复杂,还请阁下不要告知旁人。”做生意的都是老狐狸,果然诡计多端。秦悦暗自咬了咬牙。 “那是自然。”谁没有自己的秘密?柴新也不欲多问:“不知道友可想一同去魑魅岛历练一番?” 秦悦闻言,略微忐忑道:“若是遇见宝物……” “我二人平分便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在下墨宁。” “好!一月之后,你我在此相见。” 两人敲定了联盟,正巧刚才那个小童带着一个乾坤袋回来了,笑容满面道:“那些女修看见净颜丹,倾家荡产也是舍得的。那九颗丹药统共扑买出了七万多灵石呢。” 柴新按照原先的协议抽走了两万多灵石。秦悦掂量着装着剩下所有灵石的乾坤袋,深感炼丹是门能赚钱的好手艺。 是****回到暂住的小院,就开始了闭眸打坐,参悟神识。此事她以前也做过不少次,从未有一次的心境像今天这般迫切。 神识之妙用多矣。可探查事物,亦可阻挡窥看。今天那柴新轻而易举地看破了自己的伪装,若自己再无作为,早晚会受此拖累。 也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天资所限,一连数日,秦悦都未有所获。深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顺其自然。 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心态好,而这恰恰是众多碌碌逐利的修士所缺少的。把修炼神识的事儿一抛,思及还剩下一半五行水,秦悦准备再炼一炉净颜丹赚钱。 她正在玉镯子里找所需的灵草,恰看见不久前买来的青玄纸。稍稍迟疑了一下,就把关于制符的玉简拿了出来,开始认认真真地学习。 制符一术,人人皆知。懂些皮毛确实容易,想要精通却很难。然其使用之时只需极少灵力催动,是关键时刻大有用处的好东西。高阶符箓更是保命的至宝,一旦出现,往往能卖出天价。 秦悦现在钻研的自然是低阶符箓。先要用灵力画出符文,然后打出一道手诀,最后再封入一个法术。她绘画功底尚在,画符文自然不在话下。炼丹的手诀比之繁杂多了,是以第二步也没什么难度。至于法术,她认真修习过的只有两个木系法术,此刻只好埋进了一个“箭木引”。一张符箓就这么成了。 做完之后自然要看看效果。秦悦走到院子里,对着一棵树甩出了灵符。十几支小木箭“嗖嗖”地窜了出来,向前飞去。树上有个东西忽然掉了下来,秦悦定睛一看,竟是玉泉兽,背上还插了两支木箭,微微侧着兽脸,神情悲愤至极。 秦悦哭笑不得,拔掉了木箭,给它敷丹药疗伤。自感自己作为灵兽的主人,可谓尽职尽责。 玉衡峰上的揽风亭里静坐了一个人。墨宣恰好经过,笑嘻嘻地上去打招呼:“师兄,这是坊间淘来的灵茶,颇有净化深思之用。送与你尝尝。对了,师兄怎么在此?” 墨安接过灵茶:“墨宜师妹相邀,欲讨教阵法。” 说曹操曹操就到,白若徐徐走了过来。 “若要说阵法,我倒觉得墨宁师妹更精通些。”墨宣道,“师兄,她不是赠了你一个阵法,也拿给我们看看啊。” 墨安闻言拿出了一块血玉:“她这阵法的演算方式独特的很,也不知是向谁学的。” 墨宣认认真真地探查了一番,神色渐渐变得专注起来。墨安和白若见状,知他已经入了神,遂静静地等待,并没有出言打扰。 过了许久,墨宣才笑着递还了血玉:“师妹果真是颖悟绝伦。这种算法,我只可参悟一星半点。” “我亦如此。”墨安微微笑道,“近日怎么没有听闻师妹的消息?” “据说是去了青冥秘地。”墨宣答道。 墨安算了算日子:“青冥秘地只开启半年,师妹应该早就回来了。” “或许师妹有什么别的际遇。”墨宣揣测道。 白若看着两人,犹豫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墨宣道:“同门师兄妹,自然要畅所欲言。” “我前几日下山,听闻了墨宁师姐的消息。”白若顿了顿,“据说玄道宗有个长老把她扣在了门内,想留给某个弟子做道侣。” 墨安变了脸色:“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白若见她平日里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却面有愠容,不由暗暗心惊。 “此事先不要惊动师尊。”墨安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我明日亲自去一趟玄道宗。” 秦悦日前开始涉足制符一术,恍然发现自己只会两个木系法术,还都是炼气期学的。遂拿出《九转木诀》,开始研习一些高级的法术。 木系灵力温和,常用来疗伤或是温养法器,具有强大攻击性的法术极少。秦悦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致,转而盘算着利用那个火灵根。毕竟,火系灵力是极为擅攻的。 没有火系功法的秦悦依旧仿照着木系法术进行着自我领悟,直至与柴新约定的日子将近,她才能勉勉强强用火灵力凝结出几支小箭,能不能飞到敌人面前都未可知。 秦悦略带失落地看着这个结果,默默地停下练习,炼制了几炉续灵丹,以备不时之需。 40魑魅岛毒障斗赤蟒 迁迟山深池契碧龟1 第二十九章:魑魅岛毒障斗赤蟒,迁迟山深池契碧龟 魑魅岛,由此岛名即可窥知此处穷山恶水之状。不过危机四伏反倒意味着机遇重重,秦悦也有心锻炼自己,这才应下了与柴新的合作。两人在灵宝阁里碰了面,一同飞往魑魅岛。 这柴新对彼处倒是熟悉得很,先给了秦悦一粒丹药:“入口处有一个毒障,服之可抵挡。” 秦悦见他也吞了一粒,神情不似作伪,这才把丹药吃了下去。原先她不谙世事,总以为身边俱是良善之辈。自历顾恩义一事,她倒懂得了小心设防,“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毒障确然存在。两人一进去,就看见许多修士面色紫黑,倒地不起,其中亦不乏结丹修士。秦悦看得心惊肉跳,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此刻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一条红色黑斑的大蛇,足足有成人大腿那么粗。身躯盘成一团,头部高高立起,一双三角眼吊在蛇头上,瞳孔也是红通通的。它飞快地向二人游走过来,淡粉色的蛇信子招摇地暴露在空气中。 秦悦腿一软,恐惧出声:“是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柴新心道:“不过是个五品妖兽,至于吓成那个样子吗?”再一想秦悦是个女修,难免有些心境不足之处。仔细一看面前的妖兽,对上它虎视眈眈的眼神,他奇道:“竟然是赤睛蛇……道友莫慌。这赤睛蛇一身是宝,我们联手猎杀如何?” 秦悦闻言,试着冷静下来,迅速地呼吸了几下,握紧羽扇走上前。两人对视一眼,一同攻上蛇的七寸。 那赤睛蛇看着极易攻击,谁知竟生了一身刀枪不入的蛇皮。灵力攻击就像是打在了坚不可摧的岩石上,迸溅出了流光。没伤着它半分就罢了,反倒还把它给激怒了。赤瞳中的血色越来越深,蛇身上慢慢散发出一团淡红色的烟雾。 二人不约而同地意识到:有毒! 柴新当机立断,一连向后退出几步,唤出了一只小环,飞快地注入灵力。那小环光芒一闪,周围的毒气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秦悦在身上搭出灵障,避开那片红雾。一边催动羽扇挡在身前,一边暗暗思忖:这蛇身无法攻击,又是只擅毒的妖兽,也不知它有何弱点。 她看着淡淡的红雾中一双依旧明显的血色蛇瞳,脑中灵光一闪,召出木莲,攻上那赤睛蛇的眼眸。 那蛇毕竟灵智未开,突然受到攻击,不免通身一滞。秦悦看见它眼睛里有血慢慢地淌了下来,连忙示意柴新:“是眼睛!它的弱点在眼睛!” 柴新迅速地加入了战斗。赤睛蛇接连遭受两个结丹修士的术法,自然招架不及。更何况,受伤的是它精血所在的双眸。一条长长的蛇尾在草地上毫无章法地扫来扫去,显然是痛苦不堪。须臾之后,蛇身僵硬地躺倒在原地。 柴新拍了拍衣袖,上前收拾战利品。秦悦在一旁看着,心有余悸。见盟友已经把蛇皮、蛇肉、蛇骨拆剥了出来,才壮着胆子走上前:“死透了啊……” 柴新抬头看了她一眼:“墨道友好歹也是结丹中期的修士,竟然还会怕一条蛇。” 秦悦“嘿嘿”傻笑两声。 “我曾经数次听说过赤睛蛇,只是未尝关心过如何对敌。这次多亏了墨道友,不然还不知怎么对付这只妖蛇。”柴新正好从蛇头中找到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这枚妖丹就全归你所有,剩下的蛇身你我平分,如何?” 妖兽修至四品,体内开始凝结妖丹。妖丹是炼器常用之物,虽说多见,但也珍贵。现在柴新主动提出整个妖丹全都归属于秦悦,她自是欣然点头答应。 两人瓜分了蛇身,就站起来继续前行了。渐渐走出了入口处的毒障,来到了一个空气清新的所在。向前望去,竟看到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秦悦讶然:“这魑魅岛的面积真是广阔。” 柴新严肃道:“此处名为迁迟山脉,有些奇异,我上一次来此处历险,九死一生,几乎陨落于此。” 秦悦点头:“那我们避开绕行吧。” “不瞒道友。我邀你一同前来,正是为了重踏此地。”柴新的语气郑重。 秦悦额上青筋跳了跳,敛眉道:“阁下现在才告诉我,果真没有瞒我。” 柴新也没有理会她语气中的微怒之意,只是淡淡地解释:“数十年前,我初涉此处,发现这座山脉中有一个阵法。一时好奇,就去探查了一番。谁知那阵法竟会食人灵力,我一身灵力险些被它抽光。后来侥幸得脱,多方探询,才发现了一个……秘密!” 秦悦听见“秘密”二字,神经一阵发麻,但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只好道一句:“哦?” “我遍访进入此阵的修士,最终发现,只有凑齐五系灵力,方可有一启阵法之机!”柴新答道,“我是金水土三灵根。” 他这么一说秦悦立马明白过来。怪不得那日在灵宝阁内他会问自己是何灵根,原来是有这个打算。她抱臂垂眸,斟酌着此事利弊。 柴新并未出言劝说,就在一旁静静地等她答复。 也没过多久,秦悦就下了决定:“既如此,我就与阁下一同去看看有何机缘,也不枉你一番苦心。” 柴新像是猜到她的答案,闻言毫不讶异地说道:“富贵险中求,道友也是明白人。不过这座山脉有飞行限制,你我不得使用飞行道器,而须徒步前行。” 秦悦依言撤了木莲,和他一道慢慢步行上山。 没了道器助力,二人的行进速度也只比凡人快上一些罢了。甚至偶尔也要寻一平坦处坐下,稍做休憩,恢复体力。秦悦边走边摇首:“修仙之人常以为自己远胜于凡人,看来除却一身灵力,倒与凡人无二。耽于追名逐利者甚至还没有凡人那份淡泊自在的隐世之情。可见众生平等。” 柴新忽然顿住了脚步。秦悦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发现他没有跟上来,只好又退了回去。走近一看,才发现他一动不动,眸光专注,周身笼罩在一片莹白色的灵气中。她不由在心中奇道:“他这是想到了什么?怎么就顿悟了?” 修仙之人,不论安居静坐或是外出游历,都可能突然福至心灵,领悟到什么玄机。人们常称之为“顿悟”,正是柴新此时情形。据说顿悟有助于道心稳固,秦悦也没经历过,也不知是怎么个裨益法。 顿悟一时半刻也结束不了,兼又天公不作美,此时此处居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而且只落在这一小块地方。秦悦只好搭出一个灵障,为她和柴新挡挡风雨。奈何这雨也并非什么寻常之物,竟一点一点侵蚀着那层灵障。不过秦悦此时灵力丰盈,倒没什么可畏惧的。看到四周郁郁青青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她的脑海中闪现出了硫酸、盐酸、氢氧化钠的化学式,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逗乐。 又过了一会儿,柴新慢慢从顿悟的情境里走了出来,对着秦悦深深施了一礼:“众生平等,诚如是也。多谢道友偶言,助我此番顿悟。” 秦悦摆摆手:“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想来也是你机缘到了才会如此。对了,你可知这雨水有何奇异?” 柴新这才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周遭场景,神情状似在回忆:“像是在哪儿见过相关的记载……”说着拿出几枚玉简,仔细查阅起来。 半刻钟未到,他就惊喜出声:“是化灵水!墨道友,这可是千年一遇、万金难求的好东西,不过须用上品道器作容器收集。” 这东西腐蚀性这么强,寻常之物哪能容载?不过堪为容器的上品道器她还真没有,遂无奈道:“并无此物,阁下独取便是。” 柴新朗笑道:“道友放心,等出了魑魅岛,我定分一半给你。”说完打开了灵障一角,催动一片荷叶飞出去接雨水。 而秦悦则在翻看玉简里的内容:“化灵水,炼器之圣物也。熔不可熔之材,解不可解之物……”炼器之时,常常因为丹炉或是火种的品阶不够,不能自如地熔化分解各种材料,导致炼器的失败。有了化灵水,算是免此烦忧。 那片荷叶不堪其重,慢慢化作一个锦囊模样,承载着不少化灵水,慢慢地飞了回来。 两人也没多做停留,一齐步履轻快地朝着那个神秘阵法进发。 41魑魅岛毒障斗赤蟒 迁迟山深池契碧龟2 “还有多久?”已经一连走了三天,秦悦终于忍不住问道。 柴新遥指了一个接近山顶的地方,离他们所在之处大约还有两天路程。 秦悦看着那里一片白雪皑皑,默默估算起了海拔。 两天后,柴新指了指前方一块一人高的玉石:“就是这了。” 秦悦没敢用灵力探查,只是绕着玉石转了一圈:“这块玉不像是后来搬运来的,反倒像是生来落在此处的。” “我看也是。”柴新道,“自然造化,从来都是玄妙至极。” 秦悦心念一动:自己本命法宝所需材料里有一样“雪山玉髓”,眼前不正是个现成的?可惜里面埋了个阵法,不知道能不能取走。 “墨道友,还请输入木火两道灵力。”柴新道。 秦悦侧头看着他,郑重地点了一下头。两人指尖溢出各色光芒的灵力,一同打入那块玉石。瞬间一阵天旋地转,周围场景变了又变,最终只有一座小桥停在两人面前。 柴新忽然抱住脑袋:“道友小心,这桥会攻击神识。”言语中带了几分痛苦。 那倒无妨,反正我也没有神识。秦悦这般从容想着,心中却警惕起来:刚刚打入灵力时顺便探查了一番,没想到这个阵法并不是仅仅依托在这块玉石上,整座山脉和那块玉石都是它的载体。这样一来,她想取那块雪山玉髓就非得破阵不可。不过她于阵法虽说略有造诣,但是恐怕不能拆解这个当之无愧的的大阵。 仅由目力看去,可窥见眼前的桥身上挂了几个灯笼,忽明忽暗,极为诡谲。秦悦抱臂:“你可曾打听过这阵法里面的玄机?” 柴新苦恼道:“据说是个亦真亦假的幻阵,但未曾闻听过眼前情景。” “莫非是随机传送?” “这么看来,确实如此。” “阁下对阵法知晓几何?” “不过略通。” 秦悦看他神色自然,想来也不是在自谦。没人做帮手,要破阵更是难上加难。 “墨道友,我们不如过桥看看?” “好吧。” 这桥触感真实得很,但秦悦却有一种直觉——这不是真的。这个幻阵亦真亦假,必然有一些是虚的,有一些是实的。如若这桥不过是个幻象,那么现在脚底是虚空还是深渊? 她心头一跳,刚想唤木莲出来护身,脚下的桥就一节一节飞速地坍陷,不过一眨眼,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凭空下坠。 幸而柴新当机立断,抓住了秦悦的手腕。是以出了这般变故,两人倒没有失散,而是一同满面惊恐地下落。秦悦催动木莲载她飞行,木莲竟然毫无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下落的速度过快,她此时的声音听着像是支离破碎。 “山中禁飞,想来这阵法里也是如此。我们暂时用不了飞行的法术了。”柴新分析道。 “我也不能搭出灵障护体……”秦悦的声音越来越恐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落下去,根本与凡人无异,不摔成肉泥才怪。 “我好像听见了水流的声音,若底下是个水潭,定无性命之虞。” “你这人有没有常识!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落到水池子里和落到水泥地上有什么区别!”秦悦越来越气急败坏。 “什么水泥地?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都会摔死的意思!” 柴新深信不疑,这才慌张道:“那怎么办?” 秦悦看着周围的悬崖峭壁:“你有没什么绳索?套住一块山石,我们就能慢慢地滑下去了。”这只是一个假设,她故意说得十分肯定,也不知是鼓励柴新还是安慰自己。 柴新闻言甩出了一根绳子,恰好勾住了一块凸出的山石。两人晃晃悠悠地荡在半空中,心下大定。可叹那条绳子也不是什么寻常的绳子,而是一件中品道器,竟然把那块山石给生生地拽了下来。于是两人不过安全片刻,就又继续急速地下落。 这次柴新毫不犹疑地祭出一把飞剑,握紧剑柄,往山壁上狠狠一推,整个剑身都嵌在了山壁里面。他左手抓住剑柄,右手捏紧了秦悦的手腕,两人一齐被吊在半空中,进退维谷。 “你倒是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秦悦笑嘻嘻地赞道。 “墨道友,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柴新明显正经多了,“我们眼下应当如何?” “我觉得顺着山壁爬下去就挺好的。” 柴新愣了一愣,竟无言以对。诚然这是一个保命之法、万全之策。 他也不是矫情的人,看着秦悦慢慢地攀到山壁上,也跟着一同爬了下去。 下方果然是个水潭。秦悦仔细地看了看,发现除了水还是水,根本没有落脚的地面。她犹豫道:“据我目测,此处距离水潭只有二十米,但前路险阻未知。跳不跳?”她其实好奇得很,心里像有个爪子在挠啊挠。 “我看前路并非险阻,而是机缘。”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纵身跃下。 结丹修士行于水中并非难事,二人在水底站稳,就开始打量着四周。看见了一堆疯长的水草、数不胜数的碎石。秦悦眼尖,发现碧色的水草深处竟伏着一只妖兽。 她指了指那只妖兽的所在之处,柴新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慢慢走近,看清了那只妖兽的形容。秦悦讶然:“是龟?” “是碧玄武。”柴新喜色难掩,“我想活捉它来做灵兽,道友可否助我?事成之后,我定把相应灵石补偿与你。” 秦悦认真地看了看那只碧玄武,是只五品妖兽,一副绿油油的老龟模样。她由衷赞了一句:“阁下果然品味独特。” 这碧玄武并非真正的玄武,只是有一分玄武的血脉罢了。柴新看中了它的防御力,若是能签订灵兽契约,日后必为一大助力。 可惜此刻这防御力被用来对付秦悦二人,任凭他们使出什么样的法子,这绿龟就是缩在壳里不动弹。秦悦摇了摇头:“这个防御我给满分。” 柴新好歹也是灵宝阁的老板,向来见多识广。见此情形,从袖中翻出了一株灵草。那碧玄武嗅着了灵草的味道,小心翼翼地自龟壳中伸出四爪,探出脑袋。 就在此刻,柴新果断逼出一滴精血,融进碧玄武的头部,然后飞速地打出契约手印。偏偏碧玄武是个擅守不擅攻的妖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份这么被改写。 秦悦想起自己当初和玉泉兽签契约的举动,与此时情景何其相似。不由面带笑意道:“你快问问这碧玄武机缘何在。” 片刻之后,碧玄武开始慢慢地朝着一个方向爬行。 秦悦看着它缓慢的步伐,睁大眼睛:“这要走到何年何月……” 42阵中阵豪言难破阵 局里局偶语易解局1 第三十章:阵中阵豪言难破阵,局里局偶语易解局 两人跟着一只行动缓慢的碧玄武在水底徐徐前行,少说已经过去了十几日。秦悦产生了莫大的怀疑:“你确信它听懂了你的话?” “应该是听得懂的。” “那就好。不过这幻阵里头有真有假,没准儿这只碧玄武只是个幻象。” “那倒不至于。我和它定了契约,这份心念联系的感觉做不了假。” 此时两人一龟走到了一片色彩斑斓的水晶石前,碧玄武停住脚步。柴新抚掌:“看来此处有些玄机。” 秦悦凝眉:“像是一个阵法……”她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阵法,忍不住抽出一丝灵力探查。谁知那阵法吸住了她这丝灵力,源源不断地汲取更多的灵力,大有抽****的丹田的架势。 秦悦立马醒悟:“要五系灵力!柴新道友……” 柴新迅速地添上金水土三系灵力。就在那一刹那,两人脱离了这片水域,来到了一片鸟语花香的森林。 春风拂面,生机勃勃。秦悦心旷神怡:“这倒不像是幻景。” “百里之内,皆无妖兽气息。”柴新用了神识探查,“委实有些怪异。” 确实如此。按理说,这里树木葱郁,理应有大量妖兽在此繁衍生息。秦悦放下疑惑,道:“先走着看看吧。” 柴新依言而行,左手持着一只金环,右手握紧一柄飞剑,神色警惕。相比之下,秦悦的神态就闲适多了,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么走着实在无聊,不如你给我讲讲天齐界的奇闻异事?” “以前一心修炼,也没听说什么奇闻异事。你说说北川的事吧。” “北川……和这里大同小异。修为至上,资质决定未来。”秦悦一笑,“我给你讲讲我的家乡。那里四季分明,没有满天飞的修真者。你前些日子领悟的‘众生平等’,在那儿算是一个很普遍的观念。不仅人与人之间平等,人和兽类之间也是和平相处的。” “这想法倒是新奇。” “诚然。”秦悦说完,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就突然向斜前方跑了过去。 柴新追上去看,只瞧见秦悦蹲在五块破损的大石面前发呆。“不过是个残破的阵法,能有什么玄机?” 秦悦低喃:“种灵阵……”显然这里原先有个灵根,已经被别人取走了。那人恐怕还把种灵阵拆解研究了一番。秦悦这才意识到,于绛衣古神而言,凡界并不仅仅是指俗世,修真界也隶属凡界。自己若是想继续寻找种灵阵,那寻找范围就扩大了许多。 柴新没听清秦悦的话,见她此刻双眉微蹙,若有所思,就没再出言干扰。秦悦缓过神,慢慢地站了起来。柴新指着不远处,道:“托墨道友的福,我发现那里有一间石屋可供一探。” 秦悦欣然:“走!” 石屋门口连个禁制都没有,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往里面一看,地面上是厚厚的积灰,半空中漂浮着一团又一团的灵气。显而易见,每团灵气里都藏着一个宝物。 幸福来得太突然,秦悦将信将疑:“看着挺真的,说不定都是幻象。” “我看未必。” “那为何长久以来无人将这些灵宝取走?” “旁人不见得有一只契约灵兽引路。” “有道理。”秦悦摸着下巴,戒备地看着四周,“不过我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 “确实。我们先找找此间有何奇异。” 两人绕着石屋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最后只好一同目光灼灼地盯着半空中的灵宝。 “或许这些宝物才是最大的考验。”柴新慢慢地说出猜测,“一来,不知道是何宝物,好坏全凭运气。二来,若有难得之物必定会引起在场诸修士相争,轻则抛弃同伴,重则自相残杀。” “如此,那布置此处之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柴新摇摇头:“不如先把宝物取了。” 不拿白不拿,秦悦也正有此意。两人伸手,各自抓来一团灵气。被包裹的灵宝慢慢地显现出来——柴新手上是一把折扇,秦悦手上是一把菜刀。 现在不是钻研用途的时候,秦悦手腕一翻,菜刀就飞进了玉镯。她又抓来一团灵气,可这次阻挡视线的灵气并没有消散,柴新也是如此情形。 两人异口同声:“只可拿一次!”二人明白过来,都默默祈祷着自己手气不要太差。 恰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开了地面上的积灰,露出了几块藏青色的碎石。秦悦瞟了一眼,斩钉截铁道:“是阵法。” “恐怕还是要输入五系灵力。” 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默契地运起灵力催动阵法。 果不其然,阵法缓缓开启。两人身形未动,只感觉到眼前一黑,一种强大的威压袭来。 “这是哪儿?怎么黑咕隆咚的。”这威压很是磅礴,秦悦牙齿都打着哆嗦,话都说不利索。 “不知道。”柴新的脸色也算不上好。 秦悦看他情况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再想想他结丹后期的修为,很快做出判断:施压之人至少是个元婴修士。 “这是第三个用五系灵力开启的阵法,这之间一定有关联。”秦悦自言自语。 这时二人眼前忽然冒出了一点蓝光,然后周围渐渐明亮起来。原来这是一间窄小的屋子。紧接着屋内慢慢凝结出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们。 二人了然:眼前不过是一道残念聚成的虚影,那个实实在在的人恐怕早就陨落了。 那个人影慢慢由透明变成了不透明,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道袍,倒真像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人。人影慢慢地转过身来,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模样。 秦悦先规规矩矩地拜了拜:“道君。”她估计这人至少有元婴期的修为,唤声道君总归不会有错。 柴新见状也跟着拜了一拜。 那老者微微一笑:“本座已然作古数千年,不曾想今时今日会遇着两个礼数周全的小辈。你们之于仙道有何疑惑,大可相询。” 43阵中阵豪言难破阵 局里局偶语易解局2 他的语气听上去极为自信。柴新期期艾艾道:“敢问,前辈……前辈是何修为?” “本座生前已达仙渡期。” 柴新目光瞬间明亮了不少,一连问了几个关于修行的问题,老者都一一回答了。 许久之后,柴新才停下问询,面有豁然开朗之色。 老者看着秦悦,慈眉善目:“你可有什么困惑?” 秦悦很想问他当初为何白白坐化,但最终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想了又想,才道:“此间阵法,皆为前辈所设?” “正是。 “适才诸灵宝,可为前辈所留?” “然也。” “晚辈斗胆,前辈煞费苦心将我们二人引至此处,恐怕并不是只想回答我们的疑惑吧。” 秦悦敢在仙渡期前辈面前妄言有两个原因:一来,先前的阵法、灵宝,既考验智力又考验能力,分明有筛选之意。二来,自这位老者的身形显现,原先的迫人的威压就消散了,恐怕他已是强弩之末,无须畏惧。 老者面露赞赏:“小友果真聪慧过人。” 莫非是不忍自己一身修为绝学就此泯然人世,这才设下重重考验,以期寻觅适宜的后辈教导?秦悦暗暗揣测着原因。 “我当初距离一证仙道只有一步之遥,可叹有一小子作祟,害我困在迁迟山脉,错失登仙良机。我留一残念在此,若你二人助我大仇得报……”老者故意顿了顿,“我就告诉你们一个关于飞升的契机!” 秦悦嘴角抽了抽。这情形和她刚才的构想完全不一样嘛。她也认真地想了想,觉得那所谓的“飞升契机”虽然诱人,但今后若是********地帮这位老者复仇,修仙定然会少了很多乐趣。遂婉拒道:“晚辈并不贪求多大的机缘。” 幽蓝色的火光跳动着,映着老者的神情带了一丝讽刺:“你若不贪求机缘,为何要进这个阵法。” 因为我好奇啊……秦悦找了个合理的说辞:“晚辈先前看中了山顶的玉髓,只是想解阵取玉罢了。” 柴新听了她拒绝的话,微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晚辈柴新,愿助前辈报此大仇。”这么大的机缘,她怎么就这么放弃了? 老者并不惊讶柴新的答案,只是用嘲讽的目光盯着秦悦:“这个阵法庞大复杂,阵中有阵,阵阵相关,你以为你能解阵?真是年少轻狂。” “一日不可解,可试一年。一年不可解,可试百年。”秦悦也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老者仔细看了看秦悦:“原来你才九十岁出头……难怪难怪。我实话告诉你,这个阵法里融进了天道,就算你用尽结丹期八百年寿元,也不可能破阵。” 柴新深深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女修。进阶结丹期者众矣,但多数都会用上一两百年稳固修为,再花上一两百年的时间寻觅进阶之法。到了结丹中期,少说也有三四百岁了。她如今竟不满百岁……这是何等的惊才绝艳?北川人人皆是如此,还是唯她一人机缘深厚? 老者在一张凭空出现的紫檀木椅子上坐下,看着秦悦,微微笑道:“况且,本座的要求,也是你可以推拒的?”他很看好面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修,若她出手,成功的几率就大了许多。 秦悦看着老者身侧照明的蓝色火苗,毫不在乎地说道:“若我所料不假,前辈如今只余一缕残念。难道还有什么绝招逼我应下此事不成?” “你倒是真的敏慧。你说的不错,以我如今情状,的确不能奈何你。但这个阵法,是个连环大阵,我说你解不得,你便必然不能破阵。”老者说到这里,面上深深的皱纹里染了得意,“你不答应本座,自然不能出这个阵法。你可甘心在此耗尽寿元?” 这不明摆着是威胁?然而秦悦向来自负阵法一道,闻言也不恼:“前辈又怎知我没有解阵的天赋?万一这阵眼恰好被我寻着了呢?” 柴新看她不依不饶的架势,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见她收了声,才对老者行了一礼:“不知我们该如何替前辈雪恨?” “千年已过,恐怕他莫云早就陨落了。不过他有个徒孙,名为孟晏行,根骨不凡,定然还活在这世上。”老者如今忆起,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取了他后辈的性命也是好的。” “孟晏行……”柴新念着这个名字,“升都界平霄宗的子承道君正是此名,不会恰好是同一人吧……”以他修为,何以击杀一个传说修炼有如神助的元婴修士? 秦悦陷入回想,许久才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前辈适才所说的仇家‘莫云’,可曾去过北川沧镜?” “他进阶仙渡后就以沧镜为家,在彼处搭建过一个木屋。”老者想了想,突然面带急切之色,“你可是见过他?” 秦悦不自在地笑了笑:“见倒是没见过。不过那莫云,怕是已经飞升了。” “你说什么!”老者从紫檀木椅子上跳起来,指着秦悦喝道。 “根据晚辈的判断,莫云确实已经登仙了。” “命当如此,合该如此。我之过错,与人何尤。”老者满面苍凉,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竟然淌下了两行浊泪。他费尽心思,想挑出道行、心性俱佳的修士替自己报仇雪恨,如今看来,倒像是一个笑话。机关算尽,工夫枉使。 “你不必费心思寻阵眼了,阵眼就在此。”老者捏住那点一闪一闪的蓝光,“你这个女修,资质卓越,才智过人。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夫虽然欣赏你,但还是劝你今后不要锋芒毕露。你喜欢山头那块玉髓,老夫就赠与你,权作你告知莫云消息的谢礼。” 秦悦微怔,对老者拜了拜:“敢问前辈尊号?” “择长。”老者松开了蓝光,蓝光渐渐黯淡,但老者的衣袍上却沾上了幽蓝色的火苗。原来这是一个以元神为祭的阵法,阵眼一破,元神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秦悦醒悟过来,匆匆行了一礼:“择长道君珍重。” 44.挖玉髓山头冬复春 陷沼泽祭庙雨归晴 第三十一章:挖玉髓山头冬复春陷沼泽祭庙雨归晴 秦悦话音未落,柴新和她就回到了那个一人高的玉石旁。她摸了摸玉石,里面果真没了阵法。 “可惜择长道君没说那个升仙的秘密。”她感慨道。 “这种天大的造化,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柴新虽有憾恨,但也不强求。 秦悦翻出一把小剑,开挖玉石。玉石和山体紧紧连结在一起,她费了不少灵力才把二者分开。 恰在此时,山头上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着。雪水慢慢汇成一条小溪,向四面八方流去。所经之地枯木逢春,百花齐放。很快整座迁迟山脉处处明媚盎然,草长莺飞。 柴新眼睛眨都不眨,看着眼前的奇景,突然一拍脑袋:“这块玉髓就是传说中的寒镇玉,是滋养水木灵根的秘宝、促发万物复苏的灵玉!” 秦悦切开玉石:“一人一半。” 柴新喜出望外:“多谢道友!”择长道君说把这玉髓赠与她,若换了旁的修士,定然是要独吞的。他越来越觉得秦悦与众不同,她并不执着机遇,也不固守灵宝,举止随性,言谈洒脱。再看她年纪轻轻结丹中期,莫非……一窥天道正需如此心境? 柴新陷入深思,秦悦见他表情僵硬,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走?” 柴新下意识地向前走,直至走到迁迟山脚仍然处在一个玄妙的参悟之境中。这个情境唤作“顿思”,虽说效果略逊于“顿悟”,但也有些难言的妙处。 秦悦是个不识路的,随便挑了个方向就走了。若柴新此时神思清明,定会发现她走的是通往魑魅岛禁地的路径。 秦悦行了一路,别说是人,连妖兽都没遇见一只。她正觉得奇怪,忽然四面八方吹来了一阵飓风,把她和柴新都卷到了半空。 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柴新清醒了不少,还没看清周围景观,就本能地祭出一个道器护身。 可叹道器力微,飓风势大,两人都抵挡不得,双双被带走好远,摔在一片泥潭上。 灵力几乎被用尽了,秦悦掏出一瓶丹药:“吃吗?续灵丹。” “炼气期修士吃的续灵丹?” “这丹药对我挺管用的。”秦悦咬着一枚继灵丹,“你要不要尝尝?” 柴新闻言,也拿了一枚继灵丹吞下,一股绵长的灵力涌入丹田。他既震惊又了然:“这丹药,可是道友亲手炼制的?” “正是。” “难怪。”柴新当真惊羡起来。越是高阶的丹方就越是难寻,越是上品的丹药就越是天价。如秦悦这般的炼丹才能,炼制炼气期的丹药居然有作用于结丹修士……那她有朝一日进阶元婴岂不是只需服用筑基期的丹药? 他身为灵宝阁店主,自然知晓裨益元婴修士的丹方少之又少,几乎不现于世。但她秦悦哪怕是进阶化神,也不用为丹药而愁了。更何况,若是把丹药拿出去售卖,数之不尽的灵石就会滚滚而来。 一旁的秦悦试图爬起来:“这是哪儿?” 柴新看了看四周,忽然面色苍白:“我去过魑魅岛的每一处,但从没来过这儿。这恐怕是……岛中禁地!” “随便走走都能走到这儿,这运气也太差了。”秦悦接了一句,刚刚站稳,向前走了几步,她的双腿就不受控制地陷入泥潭。她挣扎起来,却适得其反,越陷越深。 “沼泽么……”秦悦刚想趴下,谁知泥潭里突然生出了几根藤蔓,把她整个人捆住,直接拖下了泥潭。 柴新看着这一幕,几番犹豫,最终还是运起道器飞离了这片禁地。他深知,秦悦身为他的盟友,他若见死不救,日后必于道心有损。可魑魅岛禁地还有个别称,唤作“不归途”,从来没有一个修士能活着出来。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道心? 深陷泥泞,半点新鲜的空气都没有,秦悦感觉自己快窒息了。偏偏她被一种不知名的藤蔓从头捆到了脚,丝毫动弹不得。缺氧的状态下,她的大脑停止了思考,连想法子自救都做不到。 秦悦慢慢地阖上了眼,身体各部分都陷入了休眠。就在她沉沉睡去之时,她的识海里突然迸发出一道光,萦绕着她的身躯,慢慢形成了一层形如蛋壳的光幕。 捆住秦悦的藤蔓纷纷断裂,一袭墨发挣脱了束缚,肆意地飘散飞舞。光幕带着她一同下坠,穿过了这片泥潭,又穿过了一个空无一物的虚空,最终被一个漩涡吸入。 雨点淅淅沥沥,但并未影响此间肃穆的基调。这里占地虽广,但统共只有三间殿宇,从外观上看,像是一座祭庙。秦悦落在了一间庙宇的屋脊上,依旧闭眸昏睡着,雨水顺着她身周的光幕蜿蜒落下。过了小半个时辰,雨势才渐渐变小,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散落下来。 一只灰扑扑的秃鹫飞了过来,盘桓在秦悦上空,绕着她飞了一圈又一圈。但它似乎畏惧那层光幕,不敢太过靠近。就这样日出日落,月升星现,它终于忍不住美餐的诱惑,一个俯冲,试探般地停在了光幕上。 这种秃鹫有个名字,叫做噬灵鹫,以人修的灵根为食。灵根的杂质越少,吃起来的滋味就越好。秦悦身上有木火双系两个纯灵根,对这秃鹫而言,是难得一见的珍馐美馔。 见光幕毫无反应,那噬灵鹫露出了一个窃喜的表情。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轻轻地挖出一块光幕。光幕虽然缺了一块,但又立马以飞快的速度复原了。噬灵鹫又试了几下,次次都是如此,它急得在光幕上跳来跳去。 过了一会儿,噬灵鹫才选择了放弃,扇起翅膀飞走了。飞出很远之后,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第二天,晨曦微露之时,这只噬灵鹫又回来了,嘴里还衔着一颗小珠子。它飞到秦悦身旁,形如弯钩的短喙迫不及待地吐出那颗珠子。 珠子一碰到光幕,立刻变成了一簇火苗,迅速地蚕食着光幕。光幕再生的速度比不上火苗侵蚀的速度,很快就消失了。 秦悦识海一痛,身子情不自禁地一抖。睫毛动了动,竟是要醒来了。 噬灵鹫也发现了她气息的变化,停在半空中扇着翅膀,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这个人修的修为和它不相上下,它虽然灵智未开,但也知道人修诡计多端,最喜猎杀妖兽。 就在它迟疑的瞬间,那层光幕又慢慢地长了出来。眼看着就要变得如同先前那般坚不可摧,噬灵鹫不再犹豫,义无反顾地伸爪,掏向面前人修的眉心。 恰在此时,秦悦睁开了眼睛。 45梦转醒坐收渔翁利 星逐月卧看静夜空1 第三十二章:梦转醒坐收渔翁利,星逐月卧看静夜空 一睁眼就看见一只灰褐色的鸟爪是什么感觉?秦悦吓了一跳,本能地侧身一避。可叹她落在一间屋子的屋脊上,这一侧身自然顺着砖瓦滚了下去。噬灵鹫连忙扇动翅膀,追上前去。 秦悦脚踩木莲落地,回头一看,看见一只灰色大鸟在身后穷追不舍,分明是一只五品妖兽。她现在刚刚醒来,神思不甚清明,更兼灵力空虚,只好就近打开一个房门,慌慌忙忙地躲了进去。 把门关紧,匆匆布上一个阵法,秦悦才长呼了一口气。吞下一颗续灵丹,默叹:“我这结丹修士做得也忒窝囊了……咦,这是啥?”她看着萦绕在周身的一个光幕,光幕渐渐汇成一个耀眼的光点,飞到了自己的识海里。 秦悦闭眸看了看识海,讶然自语道:“这是信仰神光?” 眼前突然一黑,她疑惑地睁开眼,面前立着一个庞然大物,用石头做出了一副人形躯体,有四个秦悦那么高。 这是什么法术?秦悦对上它的眼睛,它的眼睛亮晶晶的,成人头颅大小,仔细辨认了一下,原来两个眼窝里都塞满了灵石。 石人缓缓伸出一只手,动作僵硬地摊开手心。 这是要作甚?滴血认主吗? 秦悦朝它身后望了一望,发现后面供着许多牌位。一种阴森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毛骨悚然。 石人挡在她身前,秦悦想了想门外的五品妖兽,还是按照自己的揣测,在石人的掌心滴了一滴血。 那滴血迅速地没入石质的手掌。秦悦松了口气,看来的确是要滴上一滴血。 石人一字一顿道:“你、不、是、西、门、族、人。” 秦悦恍悟:原来这血不是认主的,而是认亲的。 谁知石人一个直拳,迎面打了过来。秦悦身后就是大门,退无可退,只好弯腰一躲。 “不是自己人就动手,什么心态……”她一边腹诽,一边催动木莲攻击石人。 这石人的材料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头,木莲竟然不能伤它半分。反倒是秦悦,一直在连连避让着它的拳打脚踢。幸亏这石人躯体笨重,行动缓慢,而秦悦也算灵活,这才次次险险躲开。 但这是在全凭体力避开攻击,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秦悦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又苦于没有办法回击。她心想:“还不如出去对付那只灰毛大鸟。” 她刚把门推开一条小缝,就看见那只鸟扑棱着翅膀,飞速俯冲而来。秦悦灵光一闪,把噬灵鹫放了进来,自己一个转身,就到了门外。 里面有她布置的阵法,不论是石人还是大鸟,短时间内都别想出来。暂时安全的秦悦此刻才有了打量四周的闲情逸致。 眼前矗立着三间庙宇,彼此独立。思及方才看见的牌位……莫非这里是一户人家的祭堂? 秦悦迟疑地看着另外两间殿宇,进去还是不进去?进去之后,再看见一个打不过的石人怎么办? 她默默叹了口气:如果柴新在就好了。就算不能共同御敌,也能互相商量对策。 此时传来一声巨响,秦悦分辨了一下声源——是刚刚她逃出来的那间庙宇。 那只灰鸟和石人打起来了?秦悦等了许久,再没听到任何声响,于是一手持着羽扇,一手托着木莲,掩去周身气息,慢慢打开了一条门缝,紧张兮兮地朝里面张望。 地上躺了一个断了胳膊的石人和一只灰毛散落一地的大鸟。秦悦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那只灰毛鸟已经气息全无了。她松了一口气,这才步履轻盈地走了进去。 四品妖兽相当于人修的结丹期,开始在体内凝结妖丹。妖丹常常是炼器的辅助材料,妖兽的肉更是媲美丹药的大补之物。 秦悦运起灵力,指间出现了一簇火苗。她耐心地把这只鸟里里外外全烤熟了,空气中弥漫出烤肉的焦香。 可见火灵根还是有点用处的。秦悦抖了抖衣袖,把玉泉兽放了出来。小兽循着肉香走过来,四肢十分欢快地蹦达着。 秦悦本想与小兽各自吃一半,奈何她对食物非常挑剔。这种只是单纯地被烤了一下,没有酱料,没有盐浸,甚至没有去腥的肉类,吃下去简直味同嚼蜡。 她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全便宜了玉泉兽。小兽津津有味地吃完,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抱着噬灵鹫的妖丹,一脸讨好地看着秦悦。 秦悦本来还想把妖丹留着以后炼器用,此刻却见到了小兽这般奉承的眼神。她无奈地挥挥手:“你吃吧你吃吧。”妖兽六品才会启灵智,这只玉泉兽不过四品,却机灵得很。 小兽用两只前爪捧着妖丹,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秦悦笑着摇头,走到一旁去研究石人了。 她的木莲尚且不能伤石人半分,那只灰鸟竟然能断它一条胳膊。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妖兽,这般剽悍。秦悦眸光扫过石人的眼睛,猛然发现它的眼窝里空空如也,而地上散落着几十颗黯淡无光的石头——正是灵气耗尽的灵石。 秦悦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石人的运作机制,全靠灵石在维持。好比汽车有了汽油才能驾驶,灵石就是这石人的“汽油”。 这种依靠灵石运行的东西她也见过一次,就是她从飞云城到落晖城时搭乘的飞舟。那飞舟就用了机关术,这么看来,这个石人恐怕也是个机关。 修真界共有炼丹、炼器、阵法、制符、机关五道,前四者秦悦都有所涉猎,唯独对机关术一窍不通。她一甩衣袖,整个石人并那条断臂就飞进了玉镯里。来日方长,等她略通机关术时再研究也不迟。 石人体型颇大,这么一消失,室内就变得空旷起来。秦悦对那堆供奉着的牌位没兴趣,百无聊赖地转身,就看见玉泉兽周身笼罩在一片银白色的火焰中。 秦悦惊讶:它居然要进阶了?原来一枚妖丹效果这么大。 她也不知妖兽进阶有什么忌讳,只好在小兽身周摆出一个聚灵的阵法。小兽身上银焰更盛,显然有些作用。 秦悦慢悠悠地踱出房门,打算一探另外两间庙宇。一来,她已经知晓了石人的弱点,即便再遇见一只,她也有应对的方法。二来,她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总归要找一找离开的路子。 推开另一间殿门,秦悦已经做好了挖石人“眼珠子”的准备,可惜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当真空无一物。秦悦疑惑的目光定格在一面墙壁上——这面墙的颜色不一样,是墨绿色的。 46梦转醒坐收渔翁利 星逐月卧看静夜空2 这种颜色十分耐看,秦悦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走近了才发现这墨绿色不是什么染料,而是一墙密密麻麻的叶子,后面是盘根错节的藤蔓。她觉得这藤蔓有几分眼熟,仔细一回忆,不正是把自己拖下沼泽的那种植物? 思及此,秦悦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刚想离开这里,突然想到:被这藤蔓缠上难以挣脱是不假,但若能收为己用,用以御敌,日后就多了一个保命的手段。甚至,对上结丹后期的修士也无需惧怕。 越级挑战是一个大诱惑,秦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面墙。然而她现在根本不敢走近,唯恐这藤蔓再将自己捆得动弹不得。连取藤蔓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谈炼化它了。 不能正面抵抗就只能从旁门左道下手了。秦悦在玉镯子里找了许久,才翻出两粒金锞子来。 这是当年她去俗世景国时得来的钱财。俗世金银,没有半点灵气,所以并不流通于修真界。但五行相生相克,金克木,眼前这藤蔓正是木属性的灵植,这金子还真派得上用场。 秦悦原地盘腿坐下,放出灵根之火,慢慢融化这两粒金子。 借由纯火灵根外放的真火效果极好,不过片刻,半空中就漂浮着两点融化了的金水。秦悦把灵力附上去,二者合而为一,慢慢变成了一张薄薄的刀片。 她拿出十颗上品灵石,强行抽出灵气灌入刀片。刀片在这一瞬间具有了道器的资质。 锋利倒是很锋利,就是外观小了些。她倒想做出一柄长剑,可惜只有这么一点金子。好在纯度还不错,可以震慑住那些木系的藤蔓。 金灿灿的刀片在秦悦的指引下朝着那面绿墙飞去。藤蔓感受到锐利的金芒,整面墙上的叶子都在摇摆,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刀片一路寻根究源,找到藤蔓的灵脉,轻飘飘地一割。墨绿色的叶子瞬间变成了枯黄色,纷纷掉落在地上。秦悦这才从从容容地走上前,把整根藤蔓收入囊中。不过刀片也不能承受割开灵脉的瞬间爆发出来的灵气,颜色一黯,变成了一块废铁。 不知道第三间殿宇里会有什么……秦悦有些迫不及待地来到另一间庙堂门口,为求谨慎,她先在身上搭出了一个灵障,又唤出木莲开路,然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地方不大,地上摆着九个石头,显然是一个阵法。秦悦辨认了一番:“传送阵?也不知是通向哪里的。” 看来这就是离开此间的办法。秦悦揣测:这里应该是某个家族的祭庙,这个传送阵供他们与外界往来。那么,传送目的地一定是个安全的地方。 这么一想,她就放心了。等玉泉兽成功进阶,她就可以走人了。 妖兽进阶少说也要花费十天半个月。秦悦这几天日日都给玉泉兽设下聚灵、补灵的阵法,小兽的进阶大业也逐渐进入了尾声。 无所事事的秦悦常常飞上屋顶,去看看朝云晚霞,骄阳暖风。是夜,她兴致忽起,躺在屋脊上看这浩瀚无垠的星河。 秦悦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夜空。她自小生活在城市,霓虹灯的斑斓总是会遮住璀璨的星斗,不夜城的喧闹总是会盖过静谧的良宵。而此时此刻,漆黑的夜幕上零零散散地挂着几颗星星,月华如水,衬得整个世界都清澈皎洁。 她莫名想起了梵高的《星夜》,那橘黄色的月亮,浅黄色的星辰,恣意的柏树,涌动的蓝天……分明和眼前的景象有着千差万别,却频频在她脑海中闪现,最终和面前这片夜空重合。 究竟何谓真,何谓幻?何谓实,何谓虚?何谓稍纵即逝,何谓亘古长存? 漫天星辰离她如此之近,仿佛一伸手就可触及。而每一颗星星又是那么地浩渺悠远,仿佛在遥不可及的天际。若即若离,包容着无数玄机;似迩似遐,蕴藏着万千奥秘。 秦悦的眼神又迷茫又清明。星光如此,大道亦然也。吾等修真之人,常以为登仙之路近在眼前。又怎知问鼎仙道好比徒手摘星,其间艰难险阻,一言不可尽述也。 然而星宿永恒,大道不朽;我可观星,亦可问仙。梦忆摘星途,先须寻来万丈梯;心念寻仙路,且待觅得窥天机。 秦悦脑中有根弦被轻轻地拨动,她的眸光变得释然又坚定,周身慢慢地升腾出银白色的灵气。 她顿悟了。 在静谧的庙宇屋脊上,在无垠的星月夜幕下,她想:修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完成。我所能做的,不过是踏踏实实地走完每一步。去认识更多的人,增长更多的才能;去探索一个新的世界,丰富自己的阅历。迈步元婴,进阶化神,登临仙渡,一直走下去。即便走到山穷水尽、末路断途,也可仰望星空,用当初的梦想激励自己打开另外一片生机。 秦悦徐徐走出了顿悟之境,眸光深邃,满天繁星倒映其中,仿佛已然嵌进了她的双眸。 恰在此时,屋子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响声。难道是玉泉兽进阶出了什么差错?她心头一紧,立马翻下屋脊。 开门一看,才知这只小兽不但好好的,而且已经升至五品了。再看到墙壁上的焦黑、地面上的深坑,秦悦不敢置信:“你怎么把人家祭堂给炸了……” 可惜小兽不能口吐人言,解释不了什么。秦悦只好把一切归咎于进阶附带的大招释放。她略带歉意地朝那堆牌位拜了拜:“灵兽无心之失,惊扰了各位。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秦悦带着玉泉兽一起上了传送阵,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屋子,四壁上都有精致的雕花,可见此间主人的用心。 “这里不会就是那个‘西门族人’的府邸吧……”秦悦揣测会被传送到一个安全的所在,原以为会到一个荒郊野岭,仔细一想,还有比自己家更安全的地方吗? 她悲愤地瞅着这个传送阵:家族的禁制堪比宗门,她该怎么离开啊!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秦悦掩了周身气息,翻上房梁。 47.西门族筹谋夺舍事 玉泉兽拒服蛇妖丹 第三十三章:西门族筹谋夺舍事,玉泉兽拒服蛇妖丹 进来了两个炼气期的小修士,一人道:“家主纷争了几十年,倒让我们的活儿轻松了不少。” 另一人道:“现在尘埃落定,我们不就忙起来了?” “也是。新家主恐怕不日就要率众人去祖庙祭拜。” 二人使出驱尘术打扫屋子。秦悦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身后,打出了一道灵力。 一个小修士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他的同伴骇然转身,看见面前立着一个修为高深的女修,又吓得后退了两步。 “你别怕,他只是昏睡过去了,不出两刻钟就会醒来。”秦悦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小修士,“我问你一些问题,你须如实回答。” 那人点头如捣蒜:“前辈尽管问,我自当知无不言。” “这是哪儿?” “是西门家的宅子。” 果然!“这是在南域?” “是了,这是天齐界的怀风城。” “这府邸有何禁制?怎么出去?” “前辈出了门往北走,可以随着众人一道离开。” “这么说,今日出府的人很多?” “是今日进府的人很多。新家主刚继任,想把原先的家仆都换了。今日府内摆了台子征选,落了选的就从北门离开。” 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秦悦拿出几张符箓:“多谢告知。” 小修士握着符箓,惊喜非常:“征选就要结束了,前辈可要走快些。” 秦悦从善如流,快步离开了这里。 一个结丹修士的存在有些醒目,她把修为压在了炼气八层,和一群修为相当的人一起排着队,挨个儿走出北门。 这时款款走来了一男一女。女子虽然是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但却身材瘦弱,一副病容。她深蹙双眉:“又没有瞧见合适的,再这么拖下去,恐怕我……” 男子连忙打断她:“别胡说,枉费了父亲一番计算。你究竟要寻什么样的,为兄再找找。” “资质要好,相貌也不能差。” “妹妹修行这么久,怎么还拘泥于容貌。” “哪有不在意容貌的女修?左右都是要夺舍,不如挑个好相貌的。” “行行行,我就帮你留意着。”男子纵容一笑。他眸光扫过眼前长长的队列,忽然指着一个炼气八层的女修,道:“妹妹,你看那个红衣裳的如何?” 女主抬眸望去,悦然道:“想来是方才看得不仔细,竟把她错过了。就不知她资质如何。” “你且回房等着,为兄定会帮你打点好。” 秦悦耐心地排着队,前面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人打出几个法决,就开启禁制走了。因为今日举行了征选,西门家特地重新设了一个简易的禁制,好方便落选之人出府。终于轮到了秦悦,但她刚摆出一个结印的手势,就被一个青年男子拦下。 这是个结丹后期的修士。有柴新“珠玉在前”,秦悦难免以为这也是个神识强大的男修,看破了自己的修为。她正在想解释的说辞,就听这人说道:“征选出了差错,你其实并未落选。” 秦悦怔了又怔:我根本没有参加征选啊。 男子看着她呆滞的表情,以为她是欢喜得傻了。“我是西门晓风,你随我来罢。” 秦悦急忙摆手:“不不不,你找错人了。” “没找错,就是你。” “真不是。”她一个结丹修士,还不至于沦落到给旁人做家仆的地步。她推开挡在面前的男修,镇定自若地打出法决。 西门晓风打断她的结印,往她身上拍了一张灵符。 他唯恐秦悦有什么逃脱的秘宝,特地用了一张品阶不错的灵符。但秦悦也不是他眼中的炼气八层,而是迈入结丹期几十年的女修。是以这张灵符不过让她身形一顿,动作微缓。 西门晓风见状,顿知这女修有些奇特之处。想起自家妹妹,他眉间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又祭出了一只大钟。 “铛——” 钟声一响,在场修为略低的人全都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昏睡过去。秦悦冷了脸色:“你究竟要干什么,为何累及无辜?” 西门晓风也不是傻子:“你是何人?为何隐匿修为混入我西门家?”自己竟然不能探查她的真正修为,这个女修至少是个结丹修士。 秦悦揣测他暂时不能看破自己的修为,必然有所忌惮,有意摆出了一副前辈的姿态:“本座私事,何预尔身?”说完就打出法决开启禁制,甩袖就走。 西门晓风果真被忽悠住了,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有一人从远处看见了他,匆匆跑了过来:“大公子,家主找你呢。” 西门晓风这才收回视线,眼眸中犹自闪着惊疑。 怀风城繁花似锦,绿树成荫,风景绮丽,确实“怀蕴风华”。秦悦离开西门府,一路走来,只见处处草长莺飞,柳暗花明,连日来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随便挑了间驿馆,选了一个带荷塘的院子住下,她开始慢慢清点这次魑魅岛的收获——半副蛇身和一枚赤睛蛇的妖丹、一把菜刀、一块寒镇玉髓、一个断臂石人还有一条藤蔓。寒镇玉是意外之喜,别的也各有用处。除了那把菜刀,秦悦摸索不出它的功用。 上次玉泉兽吃了枚妖丹就进阶了,秦悦想了想,把赤睛蛇的妖丹喂给它吃。谁知小兽压根儿不领情,露出一脸控诉的神色,把妖丹向外一推。 都说人修和自己契约的灵兽之间会有一种奇妙的联系,但秦悦感觉自己从未和这只玉泉兽心念相通过。比如说,此时此刻她就不能理解这只小兽为何拒绝了大补的妖丹。 秦悦没有多想,就认定这只玉泉兽挑食。她拿出几瓶丹药:“我要修养一段时间,这些你先拿去吃。这间院子里有我布下的阵法,你可以随意走动。” 小兽深知她拿出手的丹药都是品阶极高的好东西,连忙捧住丹药瓶,抱了满怀。 秦悦自从踏入魑魅岛,就没睡过一天好觉。现在四周寂静而安全,她自然闭了眼睛补眠。 另一边,西门府的前厅正一片喧闹。宾客络绎不绝,纷纷奉上礼单恭贺西门新家主的走马上任。历来一家之主只需公正之心,并不需要多高的修为。况且高阶修士大都忙于修炼,哪会有心思治理一个家族?但这位新家主西门余庆却是个元婴中期的修士,为历代家主修为之最。 西门晓峰从偏门进来,对首座之人施了一礼:“父亲。” “诸位道友,这是犬子晓峰。”西门余庆把他拉到身侧,“他略通制符之术,还盼各位多加指教。” 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恭维道:“贵公子可谓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大家热热闹闹地聊了许久,才渐渐散了。厅内只剩下西门家主父子二人。 “今日征选,结果如何?” “全无所获。” “那晓月……”西门余庆揉揉眉头,“实在不行,就去坊市间找一个,做得隐秘些。”他费尽心思登上家主之位,就是为了拥有广招家仆的权利,好从中挑选一个合适的,供自己身中奇毒的女儿夺舍。她的病情加重了不少,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是。”西门晓峰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说来今天还遇见了一件怪事,一个修为高深的女修混在征选的队伍里,也不知有什么图谋。” “修为高深?那是什么修为?” “她自称‘本座’,想来至少是个元婴修士。” “此事确实奇异,要严加防备。”西门余庆负着手,来回踱着步子,“对了,派人去把祭庙打扫了,我们过几天就去祭拜。” 48.荷花池探幽识冰焰 两思悟背盟误道心 第三十四章:荷花池探幽识冰焰,两思悟背盟误道心 秦悦一连睡了三天三夜,才揉揉眼睛,满足地爬起床。闲逛了几圈,都没找到玉泉兽的踪影。不会是溜出去玩了吧?她越想越觉得可能。都说灵兽的性子随主人,她自己就是个贪玩好动的人。 这时院子里的荷花池里突然溅出了水花,一团银色从水中飞出来,正是玉泉兽。它看见秦悦,兴奋地跑了过来,爪子一直指向荷花池的方向。 秦悦没有动弹。小兽一副焦急的神色,又跑回荷花池边,示意她赶紧过来。 这只玉泉兽素有灵性,莫非水下真有什么玄机?秦悦这么一想,就跟着玉泉兽跳进了荷塘。小兽在水中给她引路,越游越深。 秦悦只觉得水渐渐变凉,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自踏修仙一途,她的体质得到了很大的改变,再也不畏热惧寒了。如今却觉得这水冰冷刺骨,寒凉至极。 既然水温这么低,为什么没有凝结成冰?秦悦带着疑惑前行了许久,终于看见了一个水波清澈的漩涡。 玉泉兽牵着她的裙角,跑到了漩涡旁边。秦悦看着这水光粼粼的漩涡后面像是连着一个通道,抱着小兽就跳了下去。 通道很长,秦悦渐渐感觉到了一丝暖意。又过了许久,她看见通道的尽头隐约泛着红色的光。 是火吗? 水和火,如何能够共存? 秦悦放缓了速度,慢慢走近那一片火光。 这是一个极其瑰丽的情景。水和火彼此分离,火光映照着水域,水流静静流转。一半红色,一半蓝色,二者光芒交织,像是一片流动的火海。 玉泉兽爬上秦悦的肩头,示意她看向水火相接之处。 火光刺目,秦悦忍住眼眸中的灼伤感,定睛一看,发现水火之间有一朵小小的莲花,正在一圈一圈地旋转,泛着淡淡的光华。 这么看来,这莲是木系的。水生木,木生火,有了这朵木系的莲花做媒介,这里的水和火才得以共存。 秦悦认认真真地看着那朵小莲,再瞅瞅肩头的玉泉兽,这只小兽貌似一直和莲花有着奇妙的联系。 她取出木莲,刚想对比一下,周围就突然爆开了丰沛的灵气。水火之间的小莲高速旋转,朝着秦悦飞过来。 这份爆开的灵气虽说丰沛,但也尖锐。突然来袭,和元初修士的威压没有区别。秦悦自然不堪抵挡。偏偏她的经脉还自作主张地吸入了一些灵气,是以她现在只感觉四肢百骸忽冷忽热,像同时灌入了一团烈火和一堆冰渣。数息之后,她就面色惨白,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落晖城灵宝阁的三楼,一个男修站在窗边,负手而立。一个小修士“蹬蹬”爬上楼,道:“柴店主,没有那个名为墨宁的女修的消息。” “你要找那女修作甚?寻来做道侣吗?”一个紫袍男子走上来,调侃笑道。 “不是……浩然,说来话长。”柴新的语调带了几分苦恼。 被称作“浩然”的男子是个结丹大圆满的修士,姓周,是柴新的莫逆之交。他闻言大乐:“难得见你这般忧愁,不妨把此事说来听听。” 柴新叹了口气:“我月前和这个女修结伴去魑魅岛寻宝,把她一个人丢在禁地里了。我现在道心受阻,修为不能寸进。” “背弃同盟,你活该!”周浩然点评,“不过丢下同伴独行的修士多了去了,虽说有损于道心,但也不至于连累修为停滞不前啊。” 柴新面带愁容:“你不知道……那女修还促就了我一次顿悟,一次顿思。” 修真界重视机缘,这机缘里既包括机遇,又包括因缘。柴新一悟一思皆有秦悦之功,算是受了她莫大的恩惠,成全了这“因缘”二字。他当初也知道自己此举相当于忘恩负义,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后果这般严重。 周浩然一听,震惊不已:“一次顿悟一次顿思?柴新你完了,如果那个女修折在了魑魅岛禁地里,你这辈子的修为就只能是结丹后期了。” “我知道……我这几日天天派人多方探寻,就是没有关于她的半点消息,八成已经……恐怕我今生就要止步修仙了。” “哪有人进了禁地还好端端的出来的?她定然是陨落了。”周浩然火上浇油。 柴新早就这么想过,只是一直不愿相信罢了。 “我倒是有一个破釜沉舟的法子,端看你乐不乐意用。”周浩然继续道。 “什么法子?” “你可曾听说过‘忘世’?” “你是说……容我再想想。” “九死一生,的确要好好斟酌。” 周浩然看着柴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许久才走到他面前,拿出一个乾坤袋:“成与不成,总归要试上一试。他年你若得遇一个名为墨宁的女修,就把这个乾坤袋交给她。若她……若不得遇,你可随意支配袋中宝物。” 秦悦在睡梦中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终于缓缓醒来。见自己周围全是水,略微愣了愣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四处看看,火焰和水域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朵小莲花。她拿起来细细端详,发现它和自己的木莲一般模样,只是缩小了数倍。不过木莲是盛开的,这朵“小木莲”含苞未放。 小木莲旁边有一团精粹的灵气,秦悦好奇地伸手过去,灵气渐渐飘散,露出里面一簇晶莹的火苗。 “冰焰……”秦悦情不自禁地喃喃道。这是一种温度极低的异火,有着冰的外表、火的内在,是众多修士梦寐以求的灵宝。 她当初看到关于冰焰的记载,总觉得这个东西根本不存在。试问寒冰与火焰该如何共处?而眼前的景象却在打破她惯常的理解,颠覆她固有的认知。 反正是个好东西,先收起来再说。至于那朵小木莲,倒要好好研究一下。秦悦根据记忆中的路线,浮出水面,回到了暂住的小院。 另一边,一个小厮匆匆地跑进西门余庆的屋子,大喊:“家主不好啦!祭堂被人给炸了!” “什么被炸了?” “祭堂!祭堂的主庙被炸了一个深坑!” “你说什么!”西门余庆腾地站起来。 那小厮一个激灵,又一股脑地说道:“不仅被炸了,连带那个石人也被人取走了。噬灵鹫也没了踪影……”他看着西门余庆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不敢再说下去。 “还有什么,一道说来。” “……是。还有侧殿里的藤蔓,也不见了。” 西门余庆拍案而起:“还有呢?” 小厮忙道:“没了没了,就这些。” “追息玉还在?” “还在。” “去拿过来。”西门余庆疲惫的声音传来。 49玉追息引途水牢中 人窥心破空狼群前1 第三十五章:玉追息引途水牢中,人窥心破空狼群前 秦悦这几天睡眠充足,精神饱满。但她镇日不思修炼,兴致来了就沉到荷塘里摘莲藕吃。 某天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然不务正业多时,遂打算把那枝前不久得来的藤蔓炼化了。 炼化宝物和炼器的道理相似,都要一些辅助的材料。秦悦于此道算不得精通,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坊间找资料了。 和一个玉简摊主讨价还价了一番,秦悦买下了事关炼化取材介绍、灵草年份鉴别、南域风俗人情的若干玉简。 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秦悦买完了玉简,没有立马回去研读,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赏景。一只半透明的玉佩慢悠悠地飞了过来,没入了她的眉心。她神思一阵恍惚,毫无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那玉佩正是西门家的“追息玉”。也怪秦悦运气不好,这玉一时半会儿不会寻着人,也进不了有禁制的院子。她若买完玉简就回去,定然无虞。偏偏她贪看怀风城内的风光,一路流连,这才引来了这个灾祸。 西门府内。 “妹妹的夺舍人选已经寻着了,是个水系单灵根的女修。”西门晓风面带喜意,“筑基初期巅峰的修为,如今还不过三十岁。” 西门余庆闻言,一扫连日来的阴郁情绪,开怀大笑道:“确实是个资质好的。人在何处?” “已经锁在地宫的水牢里了。” 西门余庆一连道了三声“好”,眉头舒展开来:“等那个炸毁祭堂的竖子也进了水牢,我们就把两事一并处理了。” 西门晓风日前听说了祭堂被炸,多物被夺之事,也知道父亲用了追息玉。追息玉,顾名思义,可以追踪人的气息。祭堂主庙里面就放了不少追息玉,一旦有人擅闯,此玉即可觅之。 若追息玉寻到了那人,那人就会神志俱失,自己走进西门家的水牢。这玉是个高阶的宝物,水牢更是连化神修士都难以逃脱。按理说,应该是万无一失,但不知为何,西门晓风心里总有一丝不安。 “那个女修怎么了,双目空洞得很。”路旁一人指着一个女子。女子面无表情,动作僵硬,但她额间的一朵九瓣莲花给她添了不少灵动的韵味。 “像是个结丹修士,你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这人的同伴答道。 这个女修便是秦悦。有一种奇妙的意识牵引着她,让她朝一个地方走去。她翻上一户人家的围墙,双手无意识地打出一个法决。一段通向地下的阶梯显露出来。秦悦一步步走下阶梯。 她心底隐约有个念头:“停下,别走了。”但身体却被另外一种想法支配着。她越走越疑惑,猛然顿住了脚步,眸光渐渐变得清明。 说起来,她的运气好也不好。说“好”是因为这追息玉兼有攻击神识的效用,但她根本没有神识,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清醒过来。说“不好”是因为她已经走到了水牢内部,轻易不能走出去。 秦悦压根儿不知道自己为何招来了这般祸事。她看着地面上未干的水迹,四周淡蓝色的结界,试探性地向前伸出手。 结界蓝光一闪,把秦悦弹了出去。她猝不及防,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 她揉了揉摔痛的后背,手腕一翻,木莲就出现在掌中。这时忽然听见一个清丽的女声:“别试了,没用的。” 秦悦这才发现角落里有一个阴影,原来那边坐着一个筑基初期的女修。她走到女修面前,盘腿坐下:“你是谁?这是哪儿?” 女修抬眸:“晚辈李雁君。这里是西门家的水牢。” “西门?我怎么到了这儿……”秦悦摸摸下巴,先好奇地打听起了对方的底细,“你怎么流落在此?” “西门家主之女身染奇毒,活不久了。”李雁君嘴角勾出了嘲讽的弧度,“她想夺舍我这副躯体。” “什么是夺舍?” 李雁君颇感奇怪地看了秦悦一眼,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连这个常识都没有,但看她修为比自己高,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就是用她的元神侵入我的识海,届时我的元神虽毁,肉体尚存,她就能借用我的躯体好端端地活下去。” 秦悦不敢置信:“顶着旁人的面孔,也能舒心地活下去?” “这自然是有碍道心之举。” 然后两人各自沉默了许久。秦悦正琢磨着离开的办法,忽然听见了“嘀嗒嘀嗒”的声响,她四处看了看,发现许多地方都在滴水。 这天花板漏水?她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李雁君的眼眸中竟有几分期待之意:“前辈很快就知道了。” 秦悦站起身,水越积越多,漫至了膝盖。这水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水,她感觉小腿像针扎了一样疼。运起灵力,竟然丝毫不能抵挡。 看到李雁君依旧稳如泰山地坐在水里,秦悦一脸讶色:“你就不疼吗?” 李雁君缓缓地站起来,神态自然:“水牢机关每天开启一次,我已经在这儿待了四天了。再疼,我也习惯了。” 她站直了,一束亮光打在她的脸上。秦悦这才发现她身材颀长,姿容秀丽。 水越来越深,很快漫至了胸前。痛意越来越明显,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秦悦还真没受过这种苦,很快就煞白了脸。看见李雁君依旧神情淡然,她也心生一股倔强,咬了咬牙,继续忍了下来。 水淹没了二人的头顶,窒息感连带着源源不断的痛觉摧残着秦悦的心志。偏偏意识又很清醒,一切都能清晰地感知。 大约过了三刻钟,水才慢慢地流回了地底。秦悦整个人都虚脱了,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李雁君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悠悠问道:“前辈可想逃脱?” “哦?” “我有一种家传秘法,可以撕裂虚空,把人传送走,不过需要两人合力。”李雁君微微笑道,“水牢之苦,我们也体会了。就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秦悦看着她,心中划过一个念头:她本可以早些问询我的意见,但她偏偏等我经历了一遍水牢之后才说,仿佛是故意让我明白此间苦楚,从而迫不及待地答应她的提议。若真是如此,那她未免也太会算计人心了。 “我以为……甚好。”反正她本意也是离开,正愁没有办法。 50玉追息引途水牢中 人窥心破空狼群前2 “打开虚空之后,是随机传送的。你我或许会到一个险象环生的所在,但秘法只能在十日后再次使用。前辈可想好了?” 也就是说,如果到了一个危险远胜此间的地方,也只能想别的办法逃脱。十天之内,不能再撕裂虚空离开。秦悦略微犹豫后就下定决心,“法决为何?” “法决可以告诉你。不过,”李雁君话锋一转,“这是我的家传秘法,你要以修为起誓今后不会告知旁人。”这种秘法需要两个人同时结印,她要求秦悦许诺不告诉别人,相当于禁止秦悦以后再度使用。这李雁君,的确把每一步都算好了。 秦悦知道修仙之人一般不会以修为起誓,盖因这种誓言极为灵验,日后一旦违背,必受其害。轻则修为停滞不前,重则修为一落千丈,沦为肉体凡胎。 但人家也说了,这是“家传秘法”,想来是不能告诉外人的。眼下情势所迫,秦悦才有幸得知。她向来通情达理,遂指天发誓,语气郑重:“墨宁今以修为起誓,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情何景,都不会将李雁君之家传秘法告知旁人。” 李雁君满意地微笑:“原来前辈名唤墨宁。还请前辈仔细看好。”她把秘法的结印手势一一打出,秦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学习的速度极快,片刻之后,就能完整地打出一套法决。 两人心下大安。李雁君性子清冷,不爱说话。秦悦不堪忍受死寂的氛围,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西门家主之女身染奇毒?” “天齐界几个家族,哪个没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呵,这世上又怎么有不透风的墙。” 秦悦顿时来了兴致:“你还知道什么秘密?说与我听听。” 李雁君依言继续道:“我还知道,现在的西门家主,原先不过是西门家旁支里的小辈。用了不少手段才混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西门家嫡支的名都是双字,现任家主先前是一个字的单名,后来才又补上一个字,人尽皆知。” “他原先的名字可是西门庆?” “非也。是西门余。” 秦悦故作忧愁地叹了一声:“可惜了。” 恰在此时,水牢里传来了脚步声。两人寻声望去,看见迎面走来了一男一女。男的秦悦见过,正是西门晓风。女子的脸上是病态的苍白,想来是那个身染奇毒的家主之女。 他们两人来到了结界外面,朝着正聊得起兴的二人看来。 西门晓风指着秦悦,大喝:“原来是你!” 西门晓月打量着秦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日那个女修。没想到,你还把我家的祭堂给炸了。” 秦悦顿时了然:“我说我怎么到了这儿,原来是你们‘请’来的。我跟你们说啊,那是因为我的灵兽进阶,不知什么缘故就把你们祭庙炸出了一个坑。我以灵石相赔可好?” “你养的什么灵兽,能把修葺得好好的殿宇给炸了?”西门晓月怒气冲冲地问道。 秦悦刚想把玉泉兽放出来给他们长长见识,就发现那只小兽还在那个院子里。她无奈地摊摊手:“两位运气不好,此刻灵兽不在。” 修士养灵兽,历来都是塞进灵兽袋随身携带的,哪有灵兽不在身边的道理?西门晓月看这女修八成是在扯谎。更何况,她向来忌讳别人说她“运气不好”,遂冷哼一声道:“我身染奇毒,运气的确算不得好,但好歹也有夺舍这条路子走。” 然后盯住秦悦,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你如今困在此间,日日受此水牢之苦,插翅难飞,恐怕运气比我还要不济。” 秦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第一次听别人把夺舍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这倒真是大实话,毕竟她以往从未听说过夺舍之事。 看到西门晓月的脸色一变,她又徐徐道:“不是你的,就算你费尽心思夺来了,也终归不是你的。你取了旁人的性命,还想占用旁人的身躯,你就不怕遭天谴吗?”虽然语调缓慢,但口气越说越严厉。 西门晓月气得捂住胸口:“大哥,她竟然敢这么说……”西门晓风连忙替她顺了顺后背。 李雁君一脸嘲弄:“西门大小姐竟然不堪忍受几句话,这心性未免太不足了。” 西门晓月本就中了毒,被她这么一激更是气急攻心:“大哥,我们把结界打开好不好……我现在就想夺舍……” 西门晓风摇了摇头:“你忘了我们今天是偷跑过来的了?等过几天,父亲就和我们一道来,届时你再光明正大地夺舍,岂不更好? “也是。有父亲在旁护持,想来也更稳妥些。” 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谈起话来,秦悦和李雁君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又同时默契地勾了勾嘴角。 西门晓月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一甩袖子,拉着她的哥哥回去了。 秦悦看着两人走远,转身对李雁君挑了挑眉:“我们也‘走’?” 李雁君颔首:“走之前,我还有一份大礼送给西门兄妹。”说罢拿出一片玉笺,认认真真地写上了几行字。 随后两人运起灵力,打出法决,半空中出现了一条裂缝。李雁君打开裂缝,率先跳了进去。秦悦没有犹豫,立马跟上前去。 二人还没站稳,就感觉到四伏的妖兽气息。此刻明月当空,秦悦借着月光看了看,对上了一双又一双绿幽幽的狼眼。 这是一个狼群,修为在三品、四品、五品不等。秦悦抚了抚额:“那个西门大小姐说的不错,我运气委实不济了些。” 一个结丹中期和一个筑基初期想打败一群妖狼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李雁君苦笑:“我看我们,还是快逃吧。” 秦悦踩上木莲,思及李雁君一介筑基修士,就算有上品的飞行道器,也使不出多少威力,遂伸手把她也拉上了木莲。 李雁君万万没想到她会有此举。修士即便互结为道侣,也可能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她们二人不过萍水相逢。 51李雁君留书隙兄妹 玉泉兽抱莲觅影踪1 第三十六章:李雁君留书隙兄妹,玉泉兽抱莲觅影踪 直到被拖上了木莲,她仍然在思量:“她为何没有立马撇下我,独自逃命?毕竟,飞行道器多载一人,定然会连累速度减缓。而且,若把她把我扔下,狼群肯定先追上我,那她得以逃脱的几率岂不是增大了许多?” 李雁君向来冰雪聪明,擅于窥探人心。但她此刻竟不能洞悉身侧这个结丹女修的想法。两人比肩而立,足下木莲迅速地飞行着,地面上一群黑压压的妖狼在穷追不舍。 木莲的速度极快,没想到狼群竟然跟得上。秦悦深深地忧愁着:妖兽体力彪悍,这么下去,自己早晚会灵力耗尽,束手就擒。 她打量着李雁君,眸间闪着思索。后者了然一笑: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动手吗?一点道义,几分善心,哪抵得上性命重要? 李雁君把右手掩入袖中,暗暗捏住一张符箓。这是她保命的手段,堪敌结丹大圆满修士的致命一击。这个名唤墨宁的女修定然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后手,届时即可趁她怔愣的一瞬间飞速朝右边逃离。她必定会选择躲避狼群,而不是追击自己。 李雁君把一切后路构思好,算好时间,刚想催动符箓,就听秦悦道:“这位道友,现在我们的速度和那群妖狼不相上下。还好这木莲并非我的本命法宝,我想请你与我一同运起灵力,催动木莲,如此或有一线生机。我这儿有大量丹药灵石可供补给,你以为何如?” 李雁君捏住符箓的手微微松了开来,看见秦悦问询的眼神,下意识地答道:“如此甚好。”说罢懊恼地摇摇头——自己方才言语怎么不受控制了。 她一边把灵气输入木莲,一边警惕地看着秦悦每一个表情的变化。 秦悦递给她一瓶丹药和一袋灵石:“记得随时补充灵力。” 李雁君唯恐丹药里做了手脚,只吸纳了灵石里的灵气。毕竟灵石做不得假。秦悦见她不吃丹药,这才想起自己的丹药都是适宜结丹期吃的,于她一个筑基初期修士来说实在太补了。她心道:“也不知这个李姓女修是心细如发,还是思虑过深。” 两人各怀心事行了一路,总算在天明之时把狼群甩远了。秦悦挑了个平坦的地方落下,收了木莲。 李雁君行了个晚辈礼:“承蒙前辈相助,某先走一步。” 秦悦忙喊:“等一下。” 李雁君转身,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秦悦微怔,而后温煦地笑了笑:“你是见我修为高防备我,还是说……你防备所有人?” 李雁君神色一变。 秦悦觉得这姑娘八成受过什么心理创伤,这才养成了“不信别人,只信自己”的性子。她也不想揭别人的伤疤,遂淡淡一笑:“我只是想知道这是哪儿。” 李雁君看了看四周,嘴角突然泛起幽冷的笑意:“这是栖雁城李氏|家族的试炼之地。前辈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原来到了天齐界四城之首——栖雁城。思及刚刚李雁君说起此处时表情细微的变化,这“李氏|家族”莫非是她的本家? “如此,晚辈先行一步。”李雁君踏上一把折扇,很快就飞远了。就像在急迫地逃离什么一样。 秦悦也打算走人,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说:“我听说这次试炼的奖励很丰厚,若能寻着年份不错的遁影草,就能得一瓶静玉丹的赏赐。” 静玉丹极为难得,有安定心神,稳固修为之用。大多修士都做过一些亏心事,这静玉丹就可免却他们道心受阻。但秦悦在意的并非这丹药,而是那人提到的遁影草。 遁影草,正是她本命法宝中必备的一味灵草。关于它的记载几乎没有,盖因它形如其名,擅于遁逃,极负灵性。没想到这里会有,她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找一找。 秦悦当初曾把小木莲留给玉泉兽把玩。此刻小兽抱着小木莲,吃完了她给的最后一粒丹药,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它小跑到秦悦房前,踌躇着不敢进去,毕竟她曾经说过要休养一段时日,身为灵兽,也唯恐惊扰了主人。 就这么百无聊赖地过了半天,小兽终于忍不住推开房门,却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人。小兽疑惑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又等了三天,也没发现秦悦的踪影。 小兽落寞地站在荷塘边上,清澈的池水倒映出它银色的皮毛和呆滞的兽脸。跟着这个主人什么都好,性命无虞,丹药不缺,只可惜主人根本不喜欢它。从一开始就是迫不得已才签订了契约,一直很嫌弃它,恐怕她还认为它是个拖累。她一定是早有打算,一个人偷偷地远走高飞,把它孤零零地扔在这儿。 满池荷花竞相开放,小兽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小木莲。 西门余庆带着一双儿女顺着通往水牢的阶梯走着,一路上都没听见什么声响。 “这两人别是被水牢折磨死了吧。”西门晓月问道。 “水牢虽说痛苦不堪,但还不至于要人性命。”西门晓风耐心答道。 “那她们八成已经脱了人形。”西门晓月一脸惋惜,但微弯的眼角掩不住得意的神色,“夺舍以后,也不知要将养多少时日。” 此时三人已经走近了水牢结界,猛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西门余庆惊怒喝道。 西门晓风也是大惊失色,看见里面有一片玉笺,连忙取出来呈给父亲。 西门余庆匆匆扫了几眼,就把玉笺扔到了西门晓风的脸上,手指着他的鼻子,愤然大斥:“逆子!”说完拂袖就走,只留下一句“限你三日之内向我解释清楚”。 西门兄妹慌忙把玉笺抓来一看,只见寥寥几行字—— 西门家主亲览:赤夏炎炎,骄阳赫赫,某常思解暑之法。幸得令子相邀,临贵府水牢一游。此间幽静寒凉,甚合吾意。奈何贤郎略知令嫒夺舍之意,实不忍某就此湮灭之仙道,阴于今夜纵某逃脱。佳儿至诚至善,果承贵家主之教诲,颇得西门氏之风骨。不胜感激,他年定当登门致谢。李氏雁君留。 52李雁君留书隙兄妹 玉泉兽抱莲觅影踪2 “哥哥,你……你竟然……”西门晓月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摇头。 西门晓风尚处在一片震惊中,闻言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女子是我亲自捉来的,怎么可能放她走?” “谁能知你心中如何作想?”西门晓月看着自己被毒素侵蚀的残躯,再看看玉笺上的字迹,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捂着脸,飞快地跑远了。 西门晓风呆立原地,许久才想明白这张玉笺主人的险恶用心:正是为了离间他们兄妹! 她本可以直接留书于西门晓月,但她偏偏又写了“西门家主亲览”几个字,连累自己还要向父亲解释一番,怕是免不得要受一顿责罚。 更何况,晓月心思单纯。见水牢里两个大活人凭空不见了,早就对他私放二人之事深信不疑。她又身染奇毒,这样一来,必定惊怒至极,病情加重。 “李……雁……君……”西门晓风盯着玉笺的落款。这个女修必定还猜到自己惊慌之时说不出合理的解释,最终难免落得一个“父亲震怒不已,妹妹伤心欲绝”的下场。她把每一步都筹谋到了,甚至设想过所有人的性格。这般深沉的心思,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如今还年不满三十的女修身上? 秦悦在这片试炼地徘徊了好几天,从没看到传说中的遁影草。她翻了翻有记载的玉简:“遁影草者,形若飞鸟,蓝而剔透。负灵性,擅遁逃。喜水惧火,常见于山北水南。” 她构想出遁影草大概的样子:蓝色的,半透明的,飞鸟模样,会跑…… 总的来说,挺难找的。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抓住。 秦悦叹息一声,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今夜无月,夜幕深沉,但眼力好的还是能捕捉到半空中一道一闪而过的银光。银光跳过了一家又一家的屋顶,最后翻进了一面围墙。 这道银光正是玉泉兽。它根据小木莲的提示一路来到了西门家的府邸。说来也巧,上次西门晓风离开之时心绪不宁,没有把通向水牢的阶梯给关上。小兽顺着阶梯,就跑到了水牢跟前。 这朵小木莲探知的并不是秦悦的气息,而是她手上那朵道器木莲的气息。眼下它只能判断秦悦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具体去了哪儿,暂时无从知晓。 玉泉兽明显不太高兴,周身泛起了华丽的银光。小木莲感觉到了危险,连忙飞得远远的。 “轰——” 果然,数息之后,水牢里传来了一声巨响。流水四溅,地面崩塌。小兽满意地看着这个结局,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小木莲旋转了一圈,又朝着一个方向飞去。玉泉兽加快速度,一路跟着它。 而此刻的西门晓风正一脸恭顺:“那个名为李雁君的女修,意图离间我们父子、兄妹的感情,故意写了那片玉笺。其中言辞,全然不可信。” “前日是为父思虑不周,后来一想,此事确然如你所言。我错怪了你。”西门余庆道,“晓月可听了你的解释?” 西门晓风面容苦涩:“妹妹现在不肯见我。” “她生气也是正常的,难得见一个合适的夺舍人选。” “父亲所言甚是。我再想想办法劝导她。” “她现在气的厉害,恐怕毒素已经进了心肺。”西门余庆的脸上浮现出愧疚,“要不是为了救我们父子二人的性命,她也不至于染上奇毒。这夺舍之事,还是要好好筹谋的。” 多年以来,西门父子对西门晓月有求必应,正是因为她曾在一次险境中舍命救了父兄。二人处处护持她,为她寻觅夺舍的肉身,多半是为了偿还这份救命恩情。 西门晓风答了一声“是”。 这时跑进来一个小童,一路奔到了西门余庆的面前。后者斥道:“跑什么!没规矩得很!” 那小童一脸惊慌:“家主,水牢被炸了。” “你说什么被炸了?”西门余庆增大了音量。 “水……水牢。” “现在如何了?”水牢用的是机关术,只要没被人炸到机关,修补一番也能好。 “那人炸的是水牢的机关。”小童快哭出来了,“现如今,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西门晓风看着满面愠色的父亲,张了张嘴,许久才说出口:“恐怕……和炸毁祭堂的是同一人。” 西门余庆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西门家代代相传的水牢竟毁在了我的手上”,闻言狠狠一拍桌子:“我要亲自把那人找出来。” 小童和西门晓风看着碎成木屑的桌子,默默地垂下了头。 秦悦躺在一片草地上,木莲给她搭出了一个灵障。她神情惬意地晒着太阳,日光和煦,她昏昏欲睡。 又一连找了十几天,也没见到那遁影草。她现在看开了,形成了一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心态。她计划再找十天,届时不论有没有寻到,她都不会在此逗留。 这时一朵小木莲忽高忽低地飞了过来,绕着半空中一朵盛开的木莲旋转。闭目养神的秦悦睁开眼,就看见灵障外趴着一只形销骨立的玉泉兽。 秦悦撤了灵障,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小兽:“你怎么瘦成了这般模样?”她险些没认出这是她的灵兽,瘦得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小兽自然没能回答她。秦悦的思维渐渐清晰过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一路跑来的吗?” 小兽微微点头。 这是栖雁城,原先它在怀风城。两城相距极远,一般都乘坐飞舟往来。这只小兽竟然徒步跑过来了,难怪瘦脱了形。 可见运动确实是消耗脂肪的良策。秦悦一边不负责任地下着论断,一边给玉泉兽喂丹药。 正巧此时,她的眼角出现了一抹淡蓝色的光芒。她立马站起来,果然看见了一株半透明的遁影草。 那遁影草蹦蹦跳跳地向着不远处的一片小湖跑,秦悦毫不犹豫地踏上木莲追上去。 小兽还在美滋滋地啃着丹药,猛然发现自家主人又不见了踪影。四处张望,才瞅见了远处的秦悦。它把剩下的半粒丹药往嘴里一扔,小跑着跟上秦悦的身影。 53通灵智遁影湖光间 映山色避水画船前1 第三十七章:通灵智遁影湖光间,映山色避水画船前 秦悦觉得关于遁影草的介绍里应该添上一句“其性甚狡”。这株小草知道后面有人在追,一会儿向左跑,一会儿向右跑,秦悦一直跟着它,起码换了十来个方向。 它的透光性极好,少说也有四千年了。这便是这类灵草的特点,因其不易捕获,所以大都年份上佳。 秦悦追不上,猛然想起了遁影草喜水惧火,干脆打出一道火系灵力。这灵力的力度也要把握好,既不能出手轻了让这草逃脱,又不能出手重了把这草毁了。 遁影草被击中,动作顿了顿,而后竟然朝着秦悦跑了过来。秦悦疑惑:它这是要反攻吗? 它跑到一半,忽然换了个方向,速度飞快,眨眼就不见了踪影。秦悦震惊地追了上去:这株灵草,竟然会耍诈。 遁影草跑得快,已经跳进了那片小湖。秦悦咬了咬牙,跟着跳了下去。紧紧跟来的玉泉兽毫不犹豫,也沉进了湖水里。 玉简记载遁影草性喜水,确实如此。那株半透明的蓝色灵草一进入小河,就如鱼得水,速度又快了不少。而秦悦却悲催地发现她在水中不仅速度减缓,而且火系灵力的威力大大减弱。反正现在就处在一种“既追不上,又打不着”的无奈中。 她就看着遁影草得意洋洋地飘远,想了又想,还是很不甘心地追上前去。不论木系还是火系的灵力,一并接连打出,总算让它逃遁的速度缓了一缓。 就在这一瞬间,它被一团突如其来的银色火焰击中。显然这种火更是它的克星,灵草停在了原地,造型扭曲。 秦悦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拿出一个玉盒,眼疾手快地把遁影草装了进去。心满意足地转过身,看见了一脸骄傲的玉泉兽。 原来刚才的银色火焰是它放出来的。秦悦眼冒精光,绕着小兽转了一圈,不住地点头。 小兽一身银毛莫名地炸了起来,颇有毛骨悚然之意。 栖雁城南。一家驿馆的院子里接连传来重物坍塌的声音,两三天后终于渐渐地消停下来。 这间院子正是秦悦暂住的居所。几天前,她取走遁影草后,就离开了那个试炼场地,找了个住处安定下来。她对玉泉兽那团能制服遁影草的火焰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把小兽捉来试验了几天,最终发现它这与生俱来的银火是水属性的。 这世上有火千千万万,但不论是修士体内的丹火,还是火灵根生成的烈火,都不存在“属性”这个问题。但造化神奇,也有一种火会自带某种属性,世人称之为“异火”。 秦悦想起自己也有一种异火,正是前不久在荷塘里捡来的冰焰。她给玉泉兽留了两瓶丹药,然后就兴致勃勃地躲进屋子里研究冰焰去了。 清风徐来,孤零零的小兽弱不禁风地抖了抖。整个画面应配上一句“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十分相得益彰。 另一边的秦悦思维混乱得很。根据她见过的记载,冰焰滴血即可认主。但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莫非这个冰焰是个有主之物? 历来只有有主之物不能再认主,然而这个冰焰是她在荷花池深处寻到的,当时还多亏了玉泉兽的引路。这哪里像是有主的东西? 难道还需要某些条件才能触发?秦悦转着冰焰玩,心里想的全是“记载不可尽信”。 自此以后,她一发不可收,但凡和“火”有关的事物,她都有兴致仔细研究一番。 她本身就有一个纯火灵根,想起上次研习未果的火系法术,遂全心全意地继续开始了自我领悟。 可叹这世上能如愿以偿的事少之又少,常人若是按着合适的路子专心修习,也不见得有什么成效。更何况,木火两系的法术截然不同,秦悦偏偏要放在一块比较,可谓“自作孽,不可活”。 但她自己并没意识到这一点。她认为五行相生相克,相离相通。既然两系的修炼功法可以融汇,那么二者的法术定然也有类似之处。她比照《九转木决》,硬是想自己悟出火系的法术来。 不知不觉半年时间就过去了,秦悦沉迷此道久矣,最后被驿馆的主人唤回了现实。 那人道:“这位道友,你已经三个月没付房租了。” 秦悦:“……” 那人继续道:“给你发传讯符你都不回,故而冒昧上门打扰。”他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女修呆坐在房内,不像在修炼,这才出声讨要房租。 虽说秦悦在错误的路子上走了半年,但她天资灵慧,竟能领悟出几分意思。现在清醒过来,坐不住的性子又回来了,难免想着外出散散心。 她掏了灵石,顺口问道:“城内有哪些风景秀丽的所在?” “出了南门再走十几里,有一个山谷,名唤‘小仙境’,风光绮丽。”店主挑了个最近的介绍。 秦悦只是想单纯地看看风景而已。这位店主所说的“小仙境”风景秀丽是不假,可其中也算危机四伏。历来修仙之人,哪有光看风景不寻宝的?这位店主不能领悟秦悦的意思实属正常。 秦悦又预付了半年的租金,然后就步行外出踏青了。 她没坐着木莲去,而是选择走过去,足见她此刻悠闲自得的心境了。小半天过去了,她就看见了矮峰溪涧,流泉飞瀑,灵气袅袅,云霞飘飘,果不负“小仙境”之美名。 秦悦走到了山谷间缓缓流淌的小河边,挑了块岸边的山石坐下,身心放松,神思悠远。自然奥妙,鬼斧神工,她如今体悟的仍然太少了。她抱膝而坐,垂眸思忖:古人喜隐居山林,或因此间幽静安宁,远于尘俗。修仙之人也常常把洞府建在山水之间,那么修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归隐? 归于自然,隐于璞真。 秦悦觉得自己仿佛要触及到什么,偏偏还差了一分火候。这种“已经有思路,可惜收卷了”的感觉并不好受。她十分憋屈地跳进眼前的河流,意图冷静一下。 54通灵智遁影湖光间 映山色避水画船前2 谁知水下别有洞天。她刚跳下去就被一群鱼苗围住了,都是一品二品的小鱼妖,最多的不过是三品。 三品妖兽相当于人修的筑基后期,面对一个结丹中期的修士,生死不过是后者一挥手的事。但秦悦真心做不来滥杀之事,见这群小鱼视死如归地围住自己,反倒生出了几分好奇——它们为何拦住自己? 她试探着向前行了几步,鱼群一个接一个挡在她面前,很快形成了一堵墙。 即便如此,秦悦还是轻松地推开了鱼墙。她没有伤及它们的性命,然而众鱼却赤红了眼睛,一个接一个发起攻击,大有玉石俱焚之意。 三品妖兽的攻击对她来说,没有半分致命的可能。她也不信这些鱼看不出自己的修为比它们高,但它们又这么“不自量力”,是情不自禁还是……有意为之? 秦悦刚刚停下脚步,就见一群鱼头转了个方向,但自己依旧被包围着。仅有的四条三品鱼苗,都向着那个方向慢悠悠地游着,像是在引路一般。 她试着朝那儿走了几步,这回倒没有被拦住。三品鱼苗越有越快,十分急迫,也不知要把她带到哪里。 半刻钟不到,一群鱼妖并一个女修就行至一个明亮的所在。说它明亮,倒不是因为光线多么充足,而是因为这儿有一艘游船,装饰华美至极,处处镶嵌珠宝金银,点亮了这一片水域。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秦悦甚至能想象当年乘船游湖的盛景,可惜这船已经沉了。 恰在此时,她的脑中响起了一个女声:“帮帮我……” 她下意识地大喊出声:“谁?” “进船舱……帮帮我……我愿以避水珠相赠。”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像是身负重伤,命不久矣。 秦悦怜悯之心顿起,连忙迈入游船。 看清眼前是两道打斗的身影,正打得难舍难分,她连忙转身,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个声音又立马响起来了:“别走……” 这回不是传音入密,而是实打实听见的声音。秦悦回眸,寻声望去,看见一个灰黑色衣裙的……妖修。 这位妖修颇为独特。一来,妖兽八品化形,她如今不过五品修为,却已经化成了人形。二来,人妖势不两立久矣,她竟然出言请秦悦相助。 秦悦看了看她的对手,是一个结丹中期的女修。出手狠辣,招招致命。那妖修一身衣袍上遍染血迹,气息奄奄,犹在垂死挣扎。 秦悦有些于心不忍,更何况那妖修适才数番求她。她同情心一起,就拿出木莲护住了人家。正打算跟那个和她对打的人修讲讲道理,那人面色一沉,二话不说,就催动一柄长剑向秦悦袭来。 秦悦还没见过这么凶神恶煞的女修,连忙祭出了羽扇迎敌。其实在水里,无论木莲还是羽扇,都不能很好地发挥其威力。不过她灵力丰沛,有攻有守地打了一段时间,十分游刃有余。 那个女修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八成已经灵力不济了。她冲着秦悦冷哼一声,就飞出了一扇木制的小窗。 虽然这艘游船很大,但开的窗户却很小。那女修疾飞出去,把窗户周围的木条全都撞碎了。秦悦看着木条上刻画着的精致纹路,暗道了一句“可惜”。 那个妖修见危机已除,颇为有礼地向秦悦拜了拜:“承蒙相助,某愿履行诺言。这有两枚避水珠,权作某之谢礼。” 秦悦第一次看见化了形的妖兽,对其彬彬有礼的态度大感惊奇。她也不知道避水珠有何功用,见对方一脸诚意,自然笑呵呵地收下了。 其实她觉得自己没在方才的打斗中出多少力,是以现在拿了人家的东西,难免嘘寒问暖一番:“我看你一身是血,可须丹药养伤?” 那妖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妖兽不通炼丹,视丹药为珍贵之物,岂会为修复伤口而服食丹药?况且他们体格彪悍,受了伤只要不损本元,就能迅速地恢复过来。 秦悦见她默然,误以为她没有疗伤的丹药。可惜她在玉镯里找了找,发现自己也没有裨益伤口愈合的灵药。又不好意思白拿人家两颗避水珠,遂掏出一瓶继灵丹来:“这丹药为我亲手炼制,在你升至六品之前,皆有效果。” 那妖修垂在腿侧的手动了动,然后很迅速地拿走了那瓶丹药。动作之快,似是唯恐秦悦反悔。 “先前让鱼群将你引到此间,多有得罪。” 原来那群鱼是受了她的指示。秦悦笑了笑:“你就不怕我取了它们的性命?” “某虽不才,但继承了玄尾鱼族最神秘的观气术。”妖修的语气里有掩不尽的得意与庆幸,“我看你周身祥瑞灵气缭绕,必为心善仁慈之人,这才请你出手相助。” 恰巧秦悦曾经偶然见过关于“观气术”的记载,知道此种秘术能卜吉凶,测福祸,甚至能窥知命数。所以闻言就来了兴趣:“你看看我有没有成仙的命。” 那妖修凝视了她许久,最后才来了一句很玄乎的话:“天机不可泄露。” 秦悦听了这句江湖骗子的标准术语,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若有朝一日机缘到了,我就帮你算一算天命。”那妖修明明一副年轻的脸孔,说这话时却露出了十分庄重的神情。 “你叫什么名字?”秦悦觉得要有个联系的方式。 “没有名字,族人都叫我阿灰。” 秦悦看着她灰黑色的衣裙和年轻俏丽的面容,颇为遗憾:“小姑娘干嘛用这么老气横秋的称呼……古人有诗‘寒灰飞玉琯,汤井驻金舆’,你起名为‘玉琯’如何?” 妖修浅笑:“甚好。” 秦悦十分受用,冲她挥了挥手:“我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那妖修也挥了挥手:“我已经七百多岁了,当不起你一句‘小姑娘’。” 秦悦深感其深藏不露——罪过罪过,竟然给一个长者起名。她慢慢地浮出水面,刚爬上岸,就差点被一道剑光击中。幸亏她反应快,侧了侧身险险避过。 55.守株待兔新敌来袭 化险为夷故友相助 第三十八章:守株待兔新敌来袭,化险为夷故友相助 剑光锋利而尖锐,贴着她的衣裳擦过,割破了她的袖子。她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飞来横祸,然后就看见面前落下一个人影。 秦悦仔细看了看,正是刚刚在水底下对上的那个女修。她想杀了那妖修,没得手,所以恼羞成怒? 秦悦还在猜测对方大打出手的原因,那女修就接连扔过来几张符箓。她故意留在岸边守着,就等着秦悦出现,趁其不备,一举灭杀。 秦悦祭出木莲抵挡。符箓一个接一个炸开,劈出了几道紫雷。 是雷符!所有攻击类的符箓中,唯有雷符威力最大,因其比照了进阶雷劫的法则,具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这人上来就下这么重的手,可见其多么想致秦悦于死地。 看着木莲搭出的灵障慢慢地出现了裂缝,秦悦心里暗暗叫苦,再看到对手一脸志在必得的表情,她转了转眼珠,大声喊道:“阁下可是想杀人夺宝?我们打个商量,你放我一命,我把所有灵石都给你。如何?” “我杀了你,不一样可以拿走你所有的灵石?”那女修轻蔑地一笑,“我今日本可以取了那玄尾鱼的妖丹,要不是你……你还指望我放过你?” 她听了这番秦悦示弱的言辞,心里得意得很,攻击不自觉地缓了下来。秦悦看准时机,飞快地踩上木莲逃走了。 那女修连忙追了上去,恨恨地想道:“这人方才是故意示弱,好让我放松警惕。狡诈至极!狡诈至极!” 她一边腹诽,一边不甘地催动长剑攻击秦悦。后者忙着逃跑,根本分不出心思来回击,只能匆匆地抵挡一下。 两人都是结丹中期,但秦悦进阶的时日尚短,打斗经验又不足。而她的对手显然已经迈入了结丹中期多年,根基稳固,灵力精深。 更何况秦悦还需分出心思来挡住攻势,逃遁的速度难免慢了下来,很快那个女修就追到了她面前。 秦悦皱了皱眉,吞了一枚丹药,严阵以待。 那个女修也没犹豫,冷哼了一声,催动了几件道器。两人你来我往地过了几招,秦悦竟然觉得自己能招架得住,还不至于落了下风。 那个女修见状,恶狠狠地瞪着她,双手掐诀,浓郁的火系灵力涌了出来,慢慢凝结成一条龙的形状。 秦悦看怔住了。倒不是因为这招式多吓人,而是因为这人使出的正是她久久不能领悟的火系法术。 原来火系的灵力可以这么用……秦悦茅塞顿开,仿佛打开了一扇窗子,窗外有一片新的天地。 她尚有几分醍醐灌顶的欣喜,那条火焰翻腾的龙影已经到了她面前。秦悦这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心中写满了四个大字——吾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突然飞来了一片碧绿色的树叶,在她面前铺出一面屏障,替她抵挡住了那条火龙。一个青色衣裳的女子上前,和那个女修缠斗在一起。 那个青裳女子是个结丹中期的修士,一直逆着光,秦悦看不清她的面容,暗忖这位莫非是那个女修的仇家,碰巧救了自己?这时,青裳女子转头冲她大喊:“你傻吗?还不来帮忙!” 秦悦看清了她的脸,讶然:“卢秋?”依言上前,展开了攻击。 那女修见她有了帮手,也不恋战,转身御剑飞远了。临走前还不忘放句狠话:“我烟枝今日无缘取你性命,来日必偿此憾恨。” 秦悦停在原地笑了笑:杀人也要看缘分? “你还有脸笑!”卢秋一脸鄙夷地看着她,“三年未见,你修为升了不少,脑子倒一点都没长。今日若不是我恰好来此,你恐怕都不知自己如何陨落的。” 原来秦悦来到南域,已经将近三年了。她朝着卢秋拜了拜:“道友救命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卢秋一甩衣袖:“别拜了,看着假惺惺的。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诚心道谢的秦悦嘴角抽搐了一下。 “南域这么大,能碰巧遇见也是缘分。我们结伴同行如何?”卢秋又继续道。 秦悦也颇有“他乡遇故知”的满足感,自然点头答应。 两人并肩前行,突然周围明媚的风光一变,温度陡然降低,处处白雪皑皑。 突然出现的白雪映射出了强烈的光芒,秦悦眼睛被这强光一刺,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眼时四周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她惊呼出声:“完了!我失明了!” 身侧传来卢秋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我们进了一个幻阵,恰好是一片黑暗的情景罢了!” 原来不是雪盲啊……秦悦放下心来,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我们好歹也是同阶修士,你能不能别老用‘你怎么这么蠢’的语气和我对话?” 卢秋轻哼了一声。秦悦莫名觉得她的意思是“你知道自己蠢就好”。 这时黑暗里出现了一道又一道亮光,裹挟着凛冽的杀意。秦悦看着那些光芒上缭绕的灵气,神色大变:“灵刃!这是一个……杀阵!” 灵刃的杀伤力极强。它不借助道器,也不经由法术,而是单纯地用灵力凝结成刀刃。它没有华丽的招式,但极负攻击力。相应的,使出灵刃也十分耗费灵力,只有化神以上的修士才有这么磅礴的灵力做支撑。 两人匆匆祭出道器,搭出一层又一层保护的屏障。幸而那些灵刃并没有达到化神期的攻击力,二人耗费了不少灵力,总算把这些灵刃挡了下来。 卢秋坐下调息,补充体力。秦悦也吞下了一枚丹药,慢慢消化其中的灵气。 谁知两刻钟后,又飞来了一堆灵刃。两人虽然刚刚休息过,但体力还没有恢复完全。更可怕的是,这些灵刃比之先前的威力更大,手忙脚乱地招架住,二人已然精疲力竭。 她们继续待在原地休息,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刻钟。卢秋缓缓地叹了口气:“可不要再来一次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又一波灵刃飞了过来,且威力更增了几分。这回是真的抵挡不住了,灵刃割破了二人的衣裳,伤及了皮肉筋骨。等这些灵刃慢慢散去了,她们已然满身血渍。 56雪堆人冰指穿心口 兔生香暖火映双姝1 第三十九章:雪堆人冰指穿心口,兔生香暖火映双姝 “这些灵刃每隔半个钟头来一次,一次比一次威力大。”黑暗中,秦悦的声音格外清晰。 “半个钟头?” “就是两刻钟。” 卢秋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我们恐怕没有抵挡下一次灵刃的能力。” “……诚然。”卢秋无奈地承认。 “我以为,为今之计,唯有破阵一途。” “你懂阵法?” “是懂一些。先试试看吧。”如果试都不试,就只能等死了。时间是——两刻钟内。 另一边,那个自称烟枝的女修下了飞舟,踏进了飞云城的城门。飞云城灵气不足,鲜少能看见结丹修士。烟枝神态倨傲地行走在城中,众人纷纷避让。 道旁有个筑基后期的修士,不但没有避让,还迎面走到了烟枝眼前。 “苟时?”烟枝喊出了来人的名字,原来这位是她的熟人。 “嫂子好。”苟时先是一脸奉承,而后神色突然变得哀伤起来,“嫂子外出这么久,却不知顾大哥已经……已经被人杀害了。” “你说什么?” 苟时口中的“顾大哥”,自然是当年被秦悦错手杀害的顾恩义。而这烟枝不是旁人,正是顾恩义的道侣。 “是被一个女修杀死的。那女修八成是掩了修为,这才让顾兄着了道。” 烟枝其实并不满意顾恩义这个道侣。一来,他行止粗俗鲁莽,哪个女修能受得了?二来,他近两百年来修为都没有增长,此生怕是要困在筑基期,所以烟枝隐约觉得他配不上自己。 但不满意是一回事,被旁人取了性命是另一回事。她身为道侣,若不替他手刃仇人,日后必会碍于道心,阻于修行。 烟枝问道:“你可知道是哪个女修杀了他?” “一个名唤墨宁的女修。”苟时答道,“她生得端妍,相貌倒是好认得很,额间有一朵绯色的莲花。” “是她?”烟枝蹙眉。今日阻她取宝、与她斗法的那个女修,额头中央恰有一朵小莲。眼下新仇旧恨倒加在一处了。 世上因果当真奇妙,秦悦不久前还在感慨“杀人也要看缘分”,现在这“缘分”可不是来了? 卢秋估摸着时间,双眉深锁:“只剩下半盏茶的工夫了。” 半盏茶,相当于五分钟……秦悦的心跳得厉害,后背冷汗涔涔,紧闭双眸,不断放出灵力感知阵法的缺陷。 时间过得飞快,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忽然神色一松,指着一个方向:“阵眼就在那儿。” “哪儿?”卢秋心下大安,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里一片黑暗,谁看得清她在指哪儿? 不过卢秋很快就知道了。秦悦指着的方向冒出了数十道亮光,正是灵刃。 两人顾不上抵挡灵刃,只管接连攻击阵眼。幸亏这阵眼的位置没找错,很快灵刃纷纷消散,黑暗不再,她们又回到了先前那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 “想不到你于阵法一道算得上精通。”卢秋难得赞赏了一回。 秦悦没有半点得意,看着周围的景色,苦笑了一声:“阵中阵……” “你可否破之?”经历了方才的事,卢秋对她的能力产生了莫大的信任。 秦悦摇头:“我……不知道。刚刚那是单纯的杀阵,而这个阵法算是刚才那个阵法的载体,演算不知繁复了多少。” “那要用多少时日?” “我看它兼有幻、困二效,少说也要用上……” 她还没说完,面前一堆白雪突然动了起来,瞬间拼接成了一个人形。雪人稳稳地站好,一步一步朝她们二人走来。 秦悦艰难地改口:“……幻、困、杀三效。” 卢秋瞥了她一眼,手心一摊,一片树叶出现在了掌中。浅绿色的灵光飞腾,瞄准雪人飞了过去。 雪人僵硬地挥手,拂开了树叶的攻击。指尖突然长出了长长的指甲,寒冰般的质感,锋利无匹。 秦悦看得头皮发麻,连忙催动木莲,直击雪人的头颅。 雪人猝不及防,一颗白雪做的脑袋砰然掉落,激起了地面上一层厚厚的积雪。雪人分崩离析,肢体碎作了一片又一片雪花。 秦悦从未觉得漫天飞雪这般好看过。可惜她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那些飘扬的雪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汇集在一处,又凝结成一个人形。 卢秋和秦悦对视了一眼,用极快的语速商量起了对策。 “它那指甲看着瘆人得很,我们先去旁的地方躲一躲吧。”秦悦道。 “它身躯笨重,行动迟缓,能有什么威胁?我看它那指甲用来炼器倒是极好的,你我不如去摘了来。”卢秋跃跃欲试,恰与秦悦相反。 “动作慢,并不代表攻击力弱。”秦悦分析,“我们应该暗中窥探它的能力,或避或攻,届时再做抉择。” 卢秋沉吟,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就在她犹豫不定的这一瞬间,那个雪人猛然加快了行走的速度,锋利的指甲插进了秦悦的胸膛。 其实秦悦已经反应过来了,险险避开了要害。只是那雪人用的力道大,那冰指甲又足够长,而且她只来得及向旁一歪,没来得及向后一躲,所以现在那长长的指甲已经穿透了她的后心。 秦悦面色惨白,鲜血顺着胸口的衣裳汩汩流出,滴落在雪地里,宛若盛放的冬梅。雪人似乎十分满意,慢慢抽出手。秦悦冷冷一笑,忍住剧痛,唤出羽扇,割断了雪人的手掌。 那五根指甲依旧插在她的胸口,冰冰凉凉的,与温热的血液交织在一处。失去指甲的雪人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一片树叶化作飞刃,挡住了雪人的攻击。秦悦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只能隐约看见卢秋的身影。打斗分明近在咫尺,她却感觉遥不可及。什么都听不见了,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我好累……我想睡……”可是……“心脏!” 卢秋先听见了秦悦大喊出声的一句“心脏”,然后就看着她直挺挺地向雪地里栽倒。她看着面前的雪人,蓦地灵光一闪,攻上它的胸膛。 雪人的胸口掉出了一枚晶石,接着动作一顿,整个人都静止在了原地。 57雪堆人冰指穿心口 兔生香暖火映双姝2 卢秋呼出一口气,先给秦悦喂了几粒丹药,然后才心有余悸地收拾雪人的残骸。 它另一只手上的指甲自然全被她拔下来了。她又好奇地去拿那个晶石,后者刚被触碰到就化作了一团灰飞。然后皑皑白雪全都不见了,场景又变回了那个风景秀丽的小仙境。 想来那个晶石就是阵眼……卢秋从这一切变幻中缓过神来,看着伤重倒地、昏迷不醒的秦悦,无可奈何地把她放上了飞行的道器,向栖雁城行去。 一路上,卢秋都远远地避开人群。幸亏没遇上趁火打劫的修士,她带着秦悦这个伤者,届时定然自顾不暇,甚至难敌同阶修士全力一击。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个年头。那日从小仙境离开后,卢秋载着秦悦仓皇入城,买下了一家僻静小院子,略做修整。 秦悦被安置在一张竹榻上。三年前,卢秋替她取出了横穿胸口的五根冰指甲,时常给她喂服丹药。秦悦虽然从未睁开眼睛,但面容恬静平缓,显然伤口已经渐渐好了。 某日卢秋正坐在窗前读玉简,忽听得秦悦喊了一声“妈妈”。卢秋凑过去看,只见秦悦依旧双眸紧闭,毫无意识。 卢秋腹诽:“受的伤已经养好了,还不见醒……也没见过这么嗜睡的。” 是夜,卢秋去城外猎杀了一只五品的兔妖。她一个人待在庭院里,耐心把妖丹剥了出来,生了堆篝火烤兔肉。很快就传来了滋滋作响的声音,肉香四溢。 这时卢秋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我想吃。”她回眸一看,果然是秦悦。后者整个人清减了不少,双目却炯炯有神地盯着兔肉,好心地提醒:“别烤太久了,肉老了不好吃。” 卢秋转过头,背对着秦悦,自言自语道:“原来只要有一顿饭食就能醒过来。” 秦悦挨着卢秋坐下,篝火在她眼前跳跃,映着她整个面庞都温暖起来。“这次幸亏有你的照料,不然我或为旁人灭杀,或伤重而亡,恐怕都不知自己是如何陨落的。” “说来还多亏了你当年提醒了一句‘心脏’,让我寻到了阵眼。与其说我救了你,不如说你自己救了自己。”卢秋拿出了一个乾坤袋,“这是当初插在你胸口的五根冰指甲,现在物归原主。” 秦悦接过,打开看了看,一脸敬谢不敏:“看着这个都觉得胸口一阵疼。” “就是怕你看着觉得疼,才特地用袋子装好了给你。”卢秋叹了一声,“谁知你还要打开来看。” “当时惊险万分,现在想来都一阵后怕。那雪人直接攻上了我的心口,所以我猜想这个位置于它而言必定十分重要。没想到竟然是阵眼。”秦悦浅笑,“那时已经毫无意识了,万幸能喊出这一句。” 卢秋递给秦悦一只兔腿,后者接过啃了几口,惊讶道:“怎么是这么个味道……”外酥里嫩,甜咸双具,比她上次折腾的烤肉不知好吃了多少倍。 卢秋拿出了几个玉瓶,道:“这是配料。” 秦悦凑过来仔细辨别了一番,一个瓶子里装了蜂蜜,剩下几个瓶子里都是磨碎的灵草,有胡椒和茴香的味道。 卢秋看到秦悦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毫不客气地抢过自己手中的玉瓶,收进她手腕上的镯子里。然后翻出了一个乾坤袋,道:“这有几瓶丹药,权作相换之资。” 卢秋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那些配料都是用上品的灵花灵草炼制的,费了她不少工夫,哪能让别人白白拿去? “你这三年在忙些什么?日后有何打算?”秦悦边吃边问。 “这三年都在遍览南域的地理风俗。日后……”卢秋眨了眨眼睛,“横渡禹海可达升都界,我想去那儿看看。” “禹海?其实我有一个猜想,通过禹海不仅可以到达升都界,还可以回到北川。” “这倒是有可能的。万万年前,北川和南域相接,两处禹海也应相连。” “嗯,所以我打算借由禹海回到北川。只是路线要好好研究一下。”秦悦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打算。 “噢,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你大师兄元徵道君来过玄道宗寻你,现在门内没人敢强留你做道侣。所以你可以和我搭乘玄道宗的传送阵回北川,无需冒险探查禹海。” “元徵师兄?” “说来也巧,也不知当日殿内哪个弟子说漏了嘴,把你身在玄道宗的消息传了出去,灵宇宗元徵道君亲自进了山门来讨人。我当时外出试炼,没有人知晓你的去处,那位元徵道君自然无功而返。” 大师兄竟还来寻过自己。是了,自己来南域未尝传讯师门,实在让他们担心了。秦悦默默地谴责自己。 卢秋继续道:“你大师兄没寻到人也不善罢甘休,大斥我玄道宗内诸长老,说他们‘为老不尊,无故扣留小辈;位高无德,平白预人姻缘’。” 说到这儿,卢秋忍不住笑了出来:“可叹你那位师兄是掌门首徒,与我宗门内长老们的地位不相上下,兼又有元婴期修为。那些平日里目空一切的长老被骂了一顿,竟也没办法发作。还给了不少灵宝聊表歉意,气得脸都青了。” 秦悦遥想了一下彼时场景,忍俊不禁。 “你我结伴去升都界如何?一路上可以互为照应。”卢秋问道。 “可我听说横渡禹海要有元婴期的修为。” “我们两个结丹中期,还不至于有去无回。”卢秋脸上露出神往,“那里宗门林立,功法各异,我很想去看一看。” 秦悦啃着兔腿,不置可否。 卢秋继续劝说:“南域的灵宇宗就在升都界,你不想去看看吗?那里还有以道心坚定而闻名的虔正宗,擅长制符的澄笔宗,专修木系的木摇宗……” 秦悦手上的兔腿掉进了篝火,她站起身,问道:“你说什么宗!”声音里竟有几分颤抖。 卢秋疑惑:“灵宇宗?” 秦悦摇头:“木摇宗,是木摇宗……” 她从未忘记过这个宗派的名字,当初学校后山山洞里发生的那一幕如今还历历在目。那个自称周雪微的苍老女声,正是木摇宗的掌门。她元神寂灭之前还嘱咐秦悦,把她的消息告知她的女儿芷晴。 正是周雪微替秦悦种下了纯木灵根,把她送到了异世,让秦悦领略了不同的风景,经历了别样的人生。现在恰巧听闻了相关的讯息,哪有不探查一番的道理? 看来,升都界是非去不可了。 秦悦复又坐下,自取了一块兔肉吃,津津有味地咂嘴,目光灼灼地看着卢秋:“你打算何时去升都界?” 58点睛成龙再试制符 修道捉灵浅谈仙妖1 第四十章:点睛成龙再试制符,修道捉灵浅谈仙妖 卢秋看清了她刚刚的神色变化,闻言毫不惊讶:“你这是要和我一起去?” “正是。” 卢秋说出计划:“我打算先花上三五年,把修为提到结丹中期的巅峰,然后再去坊间买颗避水珠,算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避水珠?”秦悦念着这三个字,“有何功用?” “避水珠是水系妖兽玄尾鱼的妖丹。我们在水里的时候,不论道器、法术或是符箓,都会威力大减。有了避水珠,就能使出它们的全部威力。” 秦悦刚想说一句“多谢告知”,就听卢秋继续道:“原以为你来南域以后,多少长了些见识,没想到,还是这般无知。” 秦悦把那句道谢的话咽了回去,手腕一翻,掌心就出现了两颗珠子:“某虽无知,机缘巧合之下亦得了两颗避水珠。”言下之意是,你还要去坊间买,不见得比我聪明多少。 卢秋没有在意她揶揄的语气,而是一把抓过了她手上的避水珠,细细端详:“这样的成色,应是从九品玄尾鱼体内取出的妖丹。” “九品?”秦悦讶然。这世上妖兽十品就登仙了,九品的妖兽,显然是极其稀少的存在,也是至尊至强的存在。没想到那个灰黑色衣袍的妖修给了自己这么好的东西。 “九品避水珠,比之寻常避水珠不知好了多少倍。甚至有净化神思、稳固道心的奇效。” 秦悦也不吝啬:“如此,你就拿一颗走吧。” 卢秋果真拿了一颗收入袖中,道:“不过借用,用完必定归还。” 秦悦莞尔。 “我们先各自回屋修炼,五年后再见,同往禹海,如何?”卢秋提议。 秦悦自然点头答应。 自从三年前被雪人重创,秦悦就一直昏睡到了如今。刚刚饱餐一顿,感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可惜她向来不思修为精进,现在回了屋,只想把三年前碰巧领悟的火系法术给钻研透彻了。 一连数日,她都在尝试把火灵力凝结成各种各样的形态,最得心应手的莫过于亲眼见过的龙形了。 龙的模样很难描摹,秦悦认认真真地试了几回,都是形似神不似,也没有多少威力。 如何用灵力拼出神似的龙形?秦悦一只手抱臂,另一只手敲着脑袋,在房内走来走去,默默地开始了类比:那如何用笔画出龙的神韵? 画龙点睛! 秦悦去院子里捡了一根树枝,在泥地里勾画出一条龙的形状。然后把玉泉兽放了出来,就盯着它的眼珠子看。 玉泉兽在灵兽袋里待了三年,一出来就被秦悦瞪着,颇感惶恐。 秦悦心中勾画出了无数双兽瞳的模样,心随意动,拿起树枝,飞快地在龙形上补了几笔。 一只龙的眼神,应当是傲然尊贵的,睥睨苍生的,威风凛凛的。秦悦脑补了每一种形态,慢慢融进了地上的龙形。 反复修改了好几遍,最后不自觉地用上灵力,倾注在这样一幅画作中。然后地上的龙形华光一闪,但又迅速地熄灭了。 秦悦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她现在仿佛触及到了一个玄奥的边缘,亟须再加把力去探索一个全新的世界。她心念一动,指间涌出了磅礴的火灵力。 她闭上了眼眸,不看也不听,单凭想象去构造一条龙,它的鳞片,它的爪子,它的乘云飞去的模样,它活灵活现的眼睛……一一在她脑海中浮现,在她眼前勾勒。她全然忘却了自我,或者说,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自我。 玉泉兽看着半空中火红的龙影,默默地躲到了角落里。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年。秦悦自感已经有了些领悟,遂做了几张符箓,封进了火系的法术。法术是顶顶精妙的,可惜画符用的青玄纸品阶不高,因而这些符箓顶多对筑基大圆满的修士有些威胁。 即便如此,秦悦也已经很满意了。她向来只看重自身的进步,不在意对敌人的影响。距离五年之约还有四年有余,她炼制了几炉丹药,正式开始了闭关修炼。 栖雁城不愧为四城之首,灵气浩瀚,与灵宇宗玉衡峰不相上下。秦悦盘腿坐在竹塌上,两手轻轻搁放在膝头,手心分别盛满了红色和绿色的光芒。 这是南域特有的修炼方法,唤作“捉灵”。要先把灵气凝聚在掌心,再慢慢吸纳进丹田。与寻常吸纳灵气的方法相比,这种方法速度更快。但它也有弊端,只有双灵根的修士可用此法。 秦悦前不久读到了相关记载,而自己又恰好是双灵根,难免尝试了一番。果然修炼奇快,甚至超过了服食丹药修炼的速度。她自然欣喜非常,一直沿用此法。 时光飞逝,转瞬就到了与卢秋约定的日子。秦悦意犹未尽地结束了闭关,走出房门等了许久,都不见卢秋来相见。 秦悦又等了一个多月,最终才不顾礼节地踏进了人家的房门。 一进门,先感知到了一股强烈的妖气,秦悦心头一紧,莫非卢秋被什么妖兽偷袭了?然后她就看见了双眸微闭、一身妖气纵横的卢秋。 她也不知道卢秋修炼出了什么差错,竟然变成了这样。她在人家房中守了几天,看见盘桓在卢秋周身的灵妖二气缓缓凝成了两道光,一并没入了她的丹田眉心。她的修为达到了巅峰,一举迈入了结丹后期。 不论人修妖修,修炼时吸纳的都是天地间的灵气。万万不可能如卢秋这般将妖气化为己用。要不是卢秋是知根知底的人,秦悦绝对会落荒而逃。 数息之后,卢秋睁开了眼,神色迷茫。 秦悦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卢秋:“……墨宁。” 秦悦看见了对方无语的神色,就知道这人还是那个卢秋。她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些年的修炼……是怎么回事?” “具体缘何我也不清楚。”卢秋摇头,“五年前,我捉了一只兔妖,后来闭关修炼,就把它的妖丹炼化服用了。没想到,这妖丹里有些古怪。” “就是我们一块儿吃了的那只兔妖?” “正是。” “现在想来,那兔肉好吃是好吃,但全无灵气。”秦悦边回想边分析,“这应该是一个修妖道的妖修,一身妖力都在妖丹里,全被你吸纳走了。” 59点睛成龙再试制符 修道捉灵浅谈仙妖2 这世上不仅仅有仙道,还有妖道。证仙道者登仙,证妖道者成妖。前者吸纳灵气,后者吸纳妖气。但不论妖兽还是人修,渴求的都是浩浩仙途,而不是成妖之路。 卢秋叹了一句:“我如今有了这番因果,体内已然积蓄了不少妖气,融进了骨血经脉,日后修仙……唉,不知该当如何。” 秦悦劝慰道:“修仙道是修道,修妖道也是修道。” “我一心求仙,修妖道又有何用?” 秦悦莫名想起了绛衣古神的几句话:“仙妖本为一体,并无高下之分……众仙自以为正道,视妖者为邪。混沌初开、三界新分之时,焉有正邪之论?……” 她遂正色道:“只要一心向道,仙道和妖道有什么区别?仙妖有别是不假,但二者正邪之分全然是世人强加上去的。再说,往后你可以同时炼化妖、灵两气,修行定会快上不少。” 卢秋勉强地笑了笑,算是苦中作乐。 两人把房屋封好,准备一同前往禹海。秦悦一脸专注地给院子设下阵法,卢秋看着她,慎重地拿出一张符箓:“这张传讯符融进了我的精血。虽然你我已做了诸多准备,但此行险阻未知,若我们不幸失散,你就催动此符联系我。” 修士的精血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一般只会在本命法宝里滴上一滴。卢秋以此符箓相赠,显然是把秦悦当作了今生的挚友。 前往禹海的路途极为漫长,秦悦驱使木莲一路疾行。卢秋没有自己驾驭一个飞行道器,而是选择搭乘她的木莲,是为了保留实力,以防万一。 栖雁城某个隐秘的院落里,一个容貌清丽的女修慢慢打开了一个玉瓶。 玉瓶里面是满满当当的丹药,个个光华隐隐,显然品阶极佳。 这个女修不是旁人,正是与秦悦有过一面之缘的李雁君。而这瓶丹药,恰为逃出水牢途中秦悦所赠。李雁君拿出一枚丹药,仔细一看:“继灵丹?” 她把所有丹药都取了出来,一一看过,眸间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就换作了深深的思索:“墨宁么……” 秦悦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道:“果然是近海了,海风一吹就着了凉。” 卢秋百无聊赖地坐在木莲上,闻言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她还没见过这么像凡人的修真者,能吃能睡,没阅历,缺常识,也不知道是怎么修炼到结丹中期的。 很快就行至了禹海附近,秦悦远远一看,发现那边有许多商贩摆了摊铺售卖东西。她挑了一个空地落下,仔细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的商贩大多是炼气三四层的低阶修士,甚至还有凡人。 “我还以为禹海附近是个荒芜之地,没想到会这般热闹。”卢秋感慨道。 秦悦笑着颔首,玩心大起:“我们去瞧瞧。” 售卖的大多是海里妖兽的肉骨内丹,还有精致的贝壳、圆润的珍珠。秦悦停在一个摊铺面前,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爱不释手。 卢秋拉着她的衣袖:“这些东西品阶这么低,你不会要买吧?” 秦悦兴致勃勃地挑了几串珍珠链子:“品阶低是不假,但胜在精致。等我回了宗门,就送给那些新入门的女修做见面礼。” “那些女修也太惨了,难得见到掌门一脉的人物,竟然只得了几颗没灵气的珠子。”卢秋调侃道。 秦悦颇为认真地思忖了一番:“你说的有道理,是应该再多给一些,起码别丢了我师尊的脸面。”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突然走到了二人面前,神色谦卑而恭敬:“两位仙人留步。我这儿有家传的秘宝,可助人类暂时化身为鱼,不知两位可想要些?” 这个男子是个凡人。卢秋被他那一句“仙人”喊得十分受用,于是心情极佳地顺着他的话问道:“能幻化成什么样的鱼?” “鲛人那般模样的。” 人鱼?秦悦来了兴致:“我想买,可我没有俗世的金银。”总不能给一个凡人修真界的灵石吧…… 那人道:“不知您有无年份上好的灵芝人参,某愿以此相换。” 灵芝人参在俗世是难得的药材,但修仙之人看来就不值得一提了。秦悦拿出两个玉盒:“这是两株六百年的人参,你以为何如?”她本想等这两株人参养出了灵性,再融入丹药炼制。现在用来交换那个男子的家传秘宝,也并不觉得可惜。 那人欣喜若狂地接过玉盒,跪下连连叩拜:“家中老父垂危,急需人参吊命。多谢仙人,多谢仙人……”他递给秦悦一只锦囊,就匆匆忙忙地跑远了,想来是急着给他家老父救命。 秦悦把锦囊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装着几张符箓和一枚玉简。她和卢秋先读了玉简,开头是一个人的自叙—— “鄙名张天,年一千有三,自感登仙无望,今闲而不思修炼,略记平生得意之所学,以遗后人。” 然后是大段大段的空白。秦悦疑惑:“这段是被人抹去了吗?” 卢秋摇摇头:“不是。是那个叫张天的自己设下的禁制,唯其后人滴血可览。” 两人把没有禁制的地方看遍了,原来方才那个中年男子的祖上出现过修仙人士,正是这个张天。他研究出了一种符箓,可以化身鲛族,入海寻宝。他把这种符箓命名为“幻形符”,作为他独门的绝学。 玉简中还略略提到了幻形符的弊端:“幻形之时,唯一月而已。虽为鲛身,然无鲛能。” “鲛族有何能?”秦悦问道。 “据说,可以滴泪成珠。” 秦悦又好奇又兴奋:“那你我一定要去看一看,才算不虚此行。” 卢秋还算理智:“那也要照着既定的路线走,别走偏了到不了升都界。如果得遇鲛人自然最好,不得遇也是命数。” 两人欣然起行,全然不知张天所说的“鲛能”,不是泣泪成珠的能力,而是迷歌惑人的能力。一望无际的禹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滚滚。 60游深海玉笺描黑屋 遇鲛人香炉绘八卦1 (加更~求收藏~) 第四十一章:游深海玉笺描黑屋,遇鲛人香炉绘八卦 秦悦紧紧跟着卢秋的脚步,在海底深处穿行了整整七天。七天前,两人佩戴了避水珠,一同踏进了茫茫汪洋。卢秋早就规划好了路线,所经之地都是远离海兽的所在,所以她们连日来畅行无阻,一切顺遂。 卢秋这个人,喜欢直达目的,在水中只管前行,毫不停留。秦悦却不一样,她从未见过这么绚烂多姿的海底世界,所以频频流连,惊叹不已。 因而整个行程的速度放缓,都是被秦悦拖累的。 开始两天,卢秋还不能忍受秦悦这样走走停停的行径。但她比秦悦年长了两百多岁,修为又高出一个小境界,实在不好意思和秦悦计较这个。更何况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慢速前进的日子,有时甚至会莫名生出一个念头:如这般边走边赏景,才算是真正的游历,方不负此生韶华。 这天秦悦看中了一株会发光的海草,非要去摘过来。卢秋抚额:“那能有什么用?” 秦悦言之凿凿:“彼物可助夜间视物。” 修真者的目力都极好,只要有一点微弱的光,就能看清周围的事物。卢秋看着俯身摘海草的秦悦,无可奈何地抽了抽嘴角:你都结丹中期了,还怕晚上看不见东西? 取了海草的秦悦心满意足,回头一看,只见卢秋的背后有一只张牙舞爪的红珊瑚。秦悦大惊失色:“小心身后——”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珊瑚伸出触手把卢秋卷到了半空。秦悦忍住恐惧,唤出羽扇,去斩珊瑚的触手。 显然这个红珊瑚有些灵智,有张有驰地避开了秦悦的攻击,还留有余力地向她伸出一条触手。幸亏秦悦佩戴了避水珠,几件道器用起来都很顺手,没让这珊瑚伤着半分。 她一边放出攻击一边冲着卢秋大喊:“你现在能一同御敌吗?” 卢秋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我……我现在……使不出灵力。” 秦悦挥扇斩断珊瑚的反攻,继续出主意:“用神识!” 卢秋于神识向来有独特的领悟,现在听到提醒,自然勉力凝聚了神识,径直攻向珊瑚。 一般而言,神识攻击的都是对手的神识,这样才能给别人最大的创伤。但这珊瑚并没有什么神识,是以卢秋这一招没产生多大的效果。 看着犹在半空中挣扎的卢秋,秦悦不再犹豫,默念法决,指间洋洋洒洒地画出了一条火龙,恰是几年前领悟的火系法术。 法术运用的灵力极为精粹,更何况秦悦使出的是个主攻的法术。那珊瑚招架不住,被炸断了不少肢体,但依旧缠着卢秋不放开她。 秦悦乘胜追击,羽扇木莲,一左一右,全力攻上珊瑚。但她却清晰地看见珊瑚先前被炸裂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秦悦惊讶之余隐约嗅到了一丝妖气。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一种可能,连忙大喊:“用妖力!卢秋!别用灵力用妖力!” 卢秋下意识地把丹田里的一小股妖力剥出来,化作一道道匕首攻向了珊瑚。 珊瑚不敌,遍体鳞伤,松开了卢秋,飞快地遁走了。 “那应该是一只珊瑚妖,一个真正的……妖。”秦悦说出猜测,“所以灵力攻击效果不大,用妖力才能给它致命一击。” 现在修真界中随处可见的妖兽,其实只是兽而已,称不上“妖”。它们和人修一样,都通过吸纳灵气来提升修为。因为它们也耻于妖道,而向往仙途。这些妖兽若是机缘到了,也有登临仙界的一天。 方才的珊瑚妖则不同,它吸纳的是妖气,探寻的是妖道。和先前秦悦二人分吃的那只兔妖一个性质。 寻常妖兽和人类修士都需要灵气,常常抢占修炼宝地,有些纷争也不足为奇。但那只珊瑚妖,一则和人修道法殊异,二则与她们素昧平生,竟然会率先大打出手……人妖当真是殊途吗?当真是势不两立吗?当真不能和平共处吗? 秦悦慢慢陷入思考,而卢秋却沉入深深的忧愁:“我这么半灵半妖地修炼,到底算是修炼了哪一道?” 秦悦从万千思绪中清醒过来,和声安抚她:“常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多查阅查阅典籍,总能找到相关的记载。” 卢秋没有回答,继续按着既定的路线前行。秦悦看着她惆怅的背影,默默地跟了上去。 不过很快卢秋就停住了脚步,看着四周的景色,比照着手中的路线图,敛眉道:“这儿应当有一间殿宇……怎么空空如也?” “你从哪儿知道这儿有间殿宇?” “从一些记载上推算出来的。”卢秋拿出几片玉笺,“你看,这些都是前人横穿禹海时绘制的海底地图。” 卢秋是个聪明人。每一份地图都不完整,但她把所有地图的信息都联系在了一起,互为补充,几乎拼凑出了整个海底世界。 秦悦接过所有玉笺,一一对比着看,发现这个地方确实被许多人绘制了一个小房子。再看眼前空无一物的情景,她倒毫不惊奇:“这些记载不知隔了多少年头。光阴荏苒,沧海桑田,指不定这间殿宇已经不复存在了。” 卢秋固执地摇头:“一路走来,都没有出过差错,唯独这一处不符。这儿肯定有些奇异。” 专心翻看玉笺的秦悦扬眉:“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避开此处绕行可好?” 卢秋现在对“妖”这个字很是忌讳,闻言毫不犹豫地答应。两人又对着地图商讨了接下来的路线。秦悦眼尖,发现有两张玉笺绘制的小房子十分相似,都被涂黑了。 “这是什么意思?画错了吗?”秦悦不解。 “画错了用神识一抹就是了,何必要涂黑呢?”卢秋也疑惑了。 两人停在原地沉思,脚底的海水突然翻腾起来,卷起了一道又一道巨浪。她们被迫跟着海浪浮浮沉沉,待一切风平浪静后,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座殿宇。 卢秋抚掌:“记载果然不假。” 61游深海玉笺描黑屋 遇鲛人香炉绘八卦2 (晚上七点有加更~求收藏~) 秦悦被刚刚的海浪折腾的头晕目眩,闻言抬眸一看,眼底顿时盛满了好奇。但她也有些犹疑:“这个地方处处不寻常,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我们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卢秋斟酌了一番:“你我先前没能看见这间殿宇,但现在它却出现了。如果不进去看一看,岂不是辜负了这番机缘?” 秦悦笑着应道:“有理。” 两人一齐走近殿门,刚要动手开门,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了进去。 卢秋勉强站稳了,秦悦却摔在了地上。但她也没受什么损伤,拍拍衣服就利索地爬起来了。 眼前一片黑暗,半点光线也无。秦悦喊了句:“卢秋?” 身侧传来一个声音:“我在这儿。” 秦悦伸出手,碰到她的衣角才放下心来,略带戏谑道:“上次在小仙境里,你我也一同陷进了黑暗。没想到今天能重温故景。” “难怪玉笺上的屋子被涂黑了,原来是这个缘故。”卢秋看着黑漆漆的四周,明白了那些玉笺的含义。 秦悦拿出那根会发光的海草,黑暗中冒出了一点微弱的明亮。两个结丹修士目力上佳,这样一来,就能把屋中的摆设装饰看个大概。 秦悦笑嘻嘻地说道:“你还道这海草无用,现在它可解了燃眉之急。” 卢秋无言以对,只好认认真真地探查起了周围景象——处处都放着各色花样的屏风,地上还摆了许多炉子,有的还在燃香。她想了想,道:“这倒像是俗世的香炉。” 秦悦看着那几个缓缓冒着白烟的小炉,凝眉道:“还在燃香,说明这里常常有人打扫。” “来都来了,我们总不能空手而归……趁现在这儿没人,我们不如一人带一个香炉走?” 秦悦:“……” 卢秋饶有兴致地绕着香炉走了一圈,目露思索。秦悦失笑:“你不会真打算挑一个带走吧?” “墨宁,你来看,这些香炉是不是暗合八卦。” 秦悦依言看去,只见面前摆了八个小炉子,再细细探查了一番,发现每个炉子里的香料都不一样。她只能辨别出还在燃烧的两种:“这里面分别有水火双系灵力的气息。” “火离水坎,正好互为对应。”卢秋构想出八卦图,“还须再找一卦,才能推断出每个方位。” “找什么找。”秦悦扳着手指,“知道了离坎二位,剩下六个方位的排布只剩下了两种可能。都试一下不就好了。” 卢秋竟然认为很有道理:“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的思维异于常人。” 这算是夸奖吗?秦悦蹲在一堆香炉旁边,支着脸颊思考:“就算知道了这个八卦的全貌,又能怎么样呢?” 卢秋灵光一闪,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里位于深海海底,必定符合地水二源,水坎地坤,所以我们应该破解坎坤二位。” 坎位已知,要确定的就是坤的位置。秦悦刚想把两种可能都试一下,就听见了殿门外传来细碎的谈话声。 有人来了!秦悦和卢秋对视一眼,隐匿了气息,躲在一架屏风后面。心里紧张地要命——如果来者比她们的修为高,就会发现这儿藏了两个人。 从声音上听,来的是两个妙龄女子,正在有说有笑地聊天。卢秋偷偷放出神识感知了一下,惊讶地“看见”她们是人身鱼尾。 卢秋传音道:“是鲛族。一个三品,一个四品。” 秦悦很早就想亲眼见一见这个物种,踮着脚透过屏风上的镂空向那儿张望。 那两个鲛人容貌极好,一举一动都摇曳多姿。一个长发飘飘,发梢几乎垂到了鱼尾;另一个盘着头发,脸庞干干净净的,清艳无匹。 那个长发的鲛人提着一个花篮,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问道:“阿蓝姐姐,你说这些灵药真的能治好小公主吗?” 被唤作阿蓝的鲛人是四品修为,也提着一个花篮,她飞快地捂住了长发鲛人的嘴:“这话别再乱说了,让族中长老知道了,有你罪受。” 两个鲛人运起法术,点燃了地上的两个香炉,然后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 秦悦看得清楚,被点燃的两个香炉一个是坎位,另一个八成是那个待定的坤位。 “我们干脆用张幻形符,变出鱼尾跟过去看看。”秦悦看着两个鲛族姑娘消失的地方,一脸兴奋地提议道。 “她们去的地方有整个鲛族,我们两个人修确定要跟上去?”卢秋很想去,但却顾虑重重。 “先前有缘得到了幻形符,刚才又知晓了破开八卦图的方法。”秦悦欣然,“路都送到眼前了,为什么不去?” 卢秋默了默,拿出了一张符箓:“走吧。” 那张符箓正是幻形符。秦悦笑了笑,也拿出幻形符,往身上一拍。 两只鲛人相视一笑,指间生出一簇火花,点燃了两个香炉。炉中白烟袅袅,掩尽了两个人修来过的痕迹。 “你说走哪条路比较好?”卢秋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岔路口,纠结不已。 秦悦尝试着用鱼尾行走,十分洒脱地指了其中一条路:“就走这儿吧。” 两人遂一同踏上了未知的路途。 走了很久,道路才渐渐开阔起来。一直向前走,竟然走到了海岸边。习习凉风扑面而来,秦悦摇首:“想来是我挑错了路。” 此刻正值夕阳西下,余晖晚霞交织在一处,色彩斑斓。秦悦靠着海水坐下,本想抱膝看看日落,看到自己双腿已然成了一条鱼尾,只好作罢。 一旁的卢秋目光凝视着一个方向:“挑错了路?倒也不尽然。” 秦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那边有许多鲛人。因为隔得远,看不太清,大约有十来个。 “要不要去见见‘族人’?”秦悦摩拳擦掌。 卢秋拉住她:“先别去,万一露出了什么破绽。” 两人停在原地,看着远处一群鲛人自由自在地嬉笑玩闹。夕阳缓缓落下,温暖的余晖下,海面像是抹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颜料。一点残阳很快沉进了海平面,皓皓明月徐徐升起。清辉明澈,映照着汪洋大海,海水仿佛被笼上了一层薄纱。 62.泪成珠沧海泣月明 歌惑心危楼观星落 第四十二章:泪成珠沧海泣月明,歌惑心危楼观星落 月亮一出来,那群鲛人就停止了嬉闹,一个挨着一个排好,一起游走了。秦悦和卢秋跟了上去,慢慢地拉进了两方的距离。 月华如练,鲛人放缓了速度,转过身来。茫茫大海,避无可避,秦悦二人就这么和她们打了照面。 幸而海水下隐约可见两条鱼尾,那群鲛人把她们当成了同族,颇为和善地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秦悦和卢秋慢吞吞地游了过去。 这一片的月华极盛,处处盛满了空明的光芒。所有鲛人双手合十,正对明月,低声吟唱起了歌谣。 秦悦听见歌声时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因为她看见那些貌美的鲛人全都噙着眼泪,神色哀伤。 这歌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能让她们露出了这么悲痛的神色? 一滴滴泪水从眼眶中滴落,迅速地变成了一颗颗珠子,伴随着翻卷的海浪渐行渐远。 秦悦看着这如梦似幻的一幕,目不转睛,已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此刻那些鲛人的音量突然增大了不少,秦悦神思飘忽,一股伤感涌现在了心头。目光呆滞,眼中却有着万千愁绪。 卢秋听见歌声,暗道了一句“不好”。再看到秦悦的不对劲,连忙传音给她:“是音攻,快醒醒。” 秦悦不为所动,只管盯视着半空中的月亮。 又一段歌声传来,卢秋竟也愣了愣,自顾不暇,更不论秦悦了。后者身形未动,思维却飞出了好远。她感觉自己慢慢来到了岸边,走了很远,走上了一座高高的楼阁。冷月如霜,星河璀璨,秦悦停在了楼梯上,痴望着宁静的夜幕。 “别发愣了,快过来嘛。”一个甜糯的女声在她耳边想起。 秦悦听话地往上走,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幻形符的期限是一个月,可自己现在怎么变回了双腿? 很快就来到了楼阁最高的那一层。有一个黑色衣袍的女子背对着她,正扶着阑干赏月。她像是知道了秦悦的到来,慢慢转身:“等好久了,总算是来了呢。”正是刚刚那个甜糯的女声。 秦悦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黑衣女子,怔怔地问道:“你是谁?怎么和我长得一样?”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是谁,我便是谁。” “你怎么可能是我……不同的,不同的。” 那女子唇角绽开一抹笑:“那你说,哪里不同?” “声音不同。”秦悦凝视着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摇了摇头,“面容和我再像,也伪装不了声音。 女子不说话了,转过身去看晴朗的夜幕。恰有一颗斗大的星星从天上掉了下来,坠在了远处一堆草丛里,激起光芒数丈。 “俗世若有大将大才陨世,就有一颗星星坠下。”女子哀愁地叹息,“世事无常,自有定数。” 秦悦差点被她伤感的语调影响了。她压下心中莫名涌上的哀愁,举目望向绚烂的星河。 “我倒觉得,天道有常。于俗世中人而言,轮回历世又何尝不是新生?”秦悦不自觉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当真这么想?”女子黑色的外袍上绣着精致的符文,整个人看起来都端庄肃穆。 秦悦又瞥了一眼天上的星星,眸光意蕴悠远。女子看着她,诱劝道:“修仙有什么好,你走得越远,陪伴你的人就越少。等你真正走到了阶梯的顶端,整个世界就只剩了你一人。这般孤寂地追寻渺渺仙途,有何意义?” “那你以为该当何如?” “自然是就此罢手,做自己欢喜的事,从容度过余生。” “那不是余生,而是残生。”秦悦笑了,“修仙并不寂寞,因为有许多人与我一同奋进。更何况,只有通过修行,才能不断增加寿元,才能一直做自己欢喜的事。也唯有如此,才算不枉此生。” 女子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许久才继续道:“可是修仙路上也有很多坎坷,处处险阻,步步艰辛,指不定哪天就身陨了,只能变作一颗落星。” 她话音刚落,空中就又掉下了一颗星星,它原本明亮的光芒渐渐变得黯淡,蕴含了无限的凄凉与悲怆。秦悦的目光只在这些变化上停留了一瞬。她忽然笑了出来,悠悠道:“星空本就奥妙,你实在无需在里面布置一个阵法。” “你……你怎么知道?”星空里的确埋下了一个阵法,能使人神思迷茫,轻易受人蛊惑。但秦悦于阵法的领悟极深,兼又心志坚定,这才没有为阵法所扰。 “你和我最大的不同,不是在声音。”秦悦勾出了一抹凛冽的笑意,“数年之前,我有过一次顿悟,所悟正是一片星空。但你没有。你不过是个惑人心智的幻象罢了。面貌模仿得再像,也复制不来我的心境。” 她心念一动,木莲从衣袖中飞了出来,放出一道青光击中了那个和自己一般模样的女子。那人一脸惊愕不已,秦悦平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形渐渐消散,才十分惋惜地慨叹了一句:“原来我穿黑衣服也挺好看的,哎……” 这时整座楼阁忽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亮堂的屋子。面前还有一个眼眶红红的鲛族女孩子,激动地握紧了自己的手:“你总算是醒了,怎么在祭祷的时候晕过去了。” 秦悦适应了突如其来的明亮,微愣地看着自己的鱼尾。环顾四周,没发现卢秋的身影,目光变得又呆滞又茫然。 眼前的女孩子突然哭了出来,边哭边自责:“都是我不好,给你胡乱喂了草药,现在你果然变痴傻了……我该如何向你家的长老交代啊……” 她的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在半空中变成了一颗又一颗的珍珠。秦悦心肠一软,抚了抚这个女孩子的后背:“别哭,我不傻。” 鲛族女孩子仔细看了看秦悦,飞快地擦干了眼泪:“你是哪一支的,我送你回家吧。” 这还真没办法编。秦悦默了默,道:“你还是当我傻了吧。” 那个鲛人怔住了,随即一脸恍悟的神色:“你从家里偷溜出来的,是不是!” 63别绮罗远寻补息玉 陷囹圄深忧避祸法1 第四十三章:别绮罗远寻补息玉,陷囹圄深忧避祸法 流动的海水拂过秦悦散落的长发,她拿着一个剪刀剪着几枝海草,神情专注。一个鲛人游了过来,献宝似的捧出了一只水母,道:“墨姐姐,我捉到了传讯水母。” 这个鲛人就是秦悦先前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名唤绮罗。她误以为秦悦离家出走了,遂好心地收留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同族”。秦悦自然心安理得地接受,待在人家的屋子里住了几天。她如今是结丹中期,化成鲛身就是五品的妖兽。绮罗是个堪堪三品的小鲛,对修为高深的秦悦十分景仰。 几天前,秦悦向绮罗打听卢秋的情况:“有没有一个鲛人和我一样,在祭祷中晕了过去?” “确实还有一个,被阿蓝姐姐救走了。阿蓝姐姐住得远,去一趟要好几天。不过你放心,阿蓝姐姐精通医术,定不会把那个鲛人治傻的。” 卢秋和秦悦一样,身边有四张幻形符。一张幻形符有一个月有效期限,所以她们能在鲛族待四月之久。秦悦遂在这儿安心地住着,时不时捡几只海星烤着吃,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此时此刻,绮罗正一脸得意洋洋:“姐姐不是想找那个同样晕过去的鲛人?有了这个传讯水母,就能和阿蓝姐姐通信了。” 秦悦放下剪刀,伸手摸了摸水母。水母转了一圈,跳进了她的手心。秦悦欣然一笑:“这要怎么用?” 绮罗对她的一无所知没有产生半点怀疑,把传讯水母的用法一一告知。然后指着秦悦面前的一堆海草,好奇问道:“这些是用来干什么的?” “你家的石床睡着不舒服,硌得慌。”秦悦复又拿起了剪刀,“我想用这些海草编一个吊床。” 绮罗满脸崇拜:“墨姐姐会的东西真多。” 秦悦微笑。原来鲛人是这般天真淳朴。 这天晚上,秦悦给阿蓝传了讯息,说自己认识她救回的那个鲛人,问她可否让她们两个见上一面。第二天清晨,水母送来了回信——阿蓝说七天之内,必登门拜访。 秦悦数着日子开始了等待,第四天就等来了阿蓝和卢秋。这阿蓝不是别人,正是她们二人在香炉八卦图前见过的那个盘发鲛人。绮罗是个爱哭的性子,秦悦这几天和她相处久了,竟也有几分多愁善感。刚刚一眼看见了卢秋熟悉的面容,顿时眼泪汪汪。 然后她就听见了卢秋的传音:“别哭。” 秦悦扬着声调“啊”了一声。 卢秋继续传音过去,一字一句道:“你能滴泪成珠吗?” 秦悦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她总觉得卢秋在强忍着不骂她蠢。 两人随后挑了个僻静的地方,一同商量着今后的打算。卢秋先说了自己之前的遭遇:“我堕进了鲛人歌声编织的幻境里,竟然还得了一份机缘。” 秦悦好奇问道:“什么机缘?” “那个幻境描述的,是我近来常常苦恼的妖灵二力。”卢秋一笑,“我竟然在那里面领悟出了几分意思。” “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卢秋颔首,又道:“此间虽好,但不可久留。我们再待几天就走如何?” 秦悦道“好”,还说:“这几天要把接下来的路线规划好,最好能把鲛族绘制的地图借来看一看。”这群海底生物的地图一定精确许多。 两人正做着诸多盘算,忽然看见绮罗和阿蓝远远地游了过来。二人停下谈话,等着两只鲛人游到眼前。 阿蓝拿出了几块玉盒,道:“我临行前,沐宸长老曾嘱托我,一定要找到医治小公主的灵药。现在唯有东面的海域没有去过,你们如若愿意与我一同去,就能得一盒赤鲛珠作奖赏。” 秦悦传音:“赤鲛珠是用来干什么的?” 卢秋答:“不知道。” “听着像是很贵重,不如我们应下此事?” 卢秋微微点头,对阿蓝说道:“我们两个随你去,如何?” 绮罗眼眶一红,拉住秦悦的手臂:“东面的海域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海兽,你若去了,遇见危险可怎么办?” 秦悦刚想说“那就不去了”,就听阿蓝温煦地安慰绮罗:“我们一连祭祷了十几天,试过了不少妙药,小公主都不见好。现在还剩最后一线生机,怎么能放弃?况且那边海兽虽多,但品阶不高,并不足为惧。” 阿蓝是四品鲛人,相当于人修的结丹初期。秦悦看她信心满满,就没有再说什么。 卢秋眼眸一转:“何时启程?可否给我们一张地图?” “最迟明晚走。”阿蓝笑道,“是我疏忽了,忘了地图这回事儿。你们先看我的吧。” 阿蓝拿出一片玉笺,卢秋接过,暗暗欣喜:这张地图十分精致,每个地方都有明确的解说,甚至标出了每一种海兽生活的水域。她用了些神识,把这份地图印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次日晨,绮罗凝眉看着她们三个离开,眼泪化作了接连不断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掉。秦悦临行前还宽慰了一下她:“又不是去了就回不来了,过段时间还会见面的。” 这时的秦悦并没有料到,这个所谓的“过段时间”,竟隔了整整三百年之久。 阿蓝一边飞快地游动,一边向秦悦二人说明此行的目标——位于恶蛟一族深处的补息玉。秦悦拖着一条鱼尾,游得不是很快,和阿蓝卢秋她们隔了一段距离。 她游着游着,突然游不朝前了。回头一看,才发现有一只鱼叉钉住了她的鱼尾。这鱼尾毕竟是幻化出来的,没让她感觉到什么疼痛。 不知道是谁下的狠手,看自己落单,来了这场偷袭。秦悦绝不会束手就擒,当即抬手催动木莲。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张大网把她整个人包裹住。大网银光闪闪,分明是一件道器。秦悦挣脱不得,灵力全被锁住了。她稳了稳心神,故作镇定地大喊:“是谁?为什么不敢现身?” 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人现了身,秦悦有些愕然:人修? 他后面有一道黑影正在急速地靠近,那是一个鲛族女子。她一边狂奔一边大喊:“放开我族中小辈!” 这个中年人二话没说,就和那女子打了起来。 64别绮罗远寻补息玉 陷囹圄深忧避祸法2 秦悦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招数,也看不透他们的修为。也就是说,面前这一人一鲛,至少是元婴期境界。秦悦向来不敢尝试越级挑战,更何况这个元婴修士比她的修为高出了一个大境界。她现在只能默默祈祷那个鲛族女子得胜,好救自己逃脱。 他们两个打得难舍难分,一连打了三天。天不遂人愿,鲛族女子遍体鳞伤,落荒而逃。那个人修冷哼一声,把秦悦塞进了一个灵兽袋。 秦悦露出了悲壮的表情——古往今来,被塞进灵兽袋的修士,恐怕唯她一人! 灵兽袋里的空气不流通,秦悦觉得胸口喘不过气来,想起玉泉兽曾在灵兽袋里“闷坏了”,竟恍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斗法斗不过,逃跑逃不走,秦悦尽力摆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阴寒的幽洵山谷中慢慢走出了一个男修。他穿着暗红色的长袍,肩上落着一只灰色的大鸟。这灰鸟不是什么讨喜的灵兽,而是以人修灵根为食的噬灵鹫。但现在一人一鸟竟然相安无事,显然这只噬灵鹫被男修契约了。 男修修为高深,已经达到了元婴中期。他一直在漫无目的地行走,微锁的眉头和阴沉的脸色昭示着他此刻极其不佳的心情。 “八十多年前错过了那个纯金灵根,至今想来都觉得遗憾。”他像是在对噬灵鹫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噬灵鹫突然扇了扇翅膀,朝着一个方向飞去。男修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激动,踏上飞行道器追了上去。 墨安远远看到一只灰毛鸟不要命地朝自己飞了过来,再仔细一看,来的竟然是一只噬灵鹫。他见多识广,知道这种妖兽喜欢吃杂质少的灵根,自己身上有一个纯灵根,被追上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噬灵鹫不过四品,哪里来的胆量攻击如今元婴初期的自己? 墨安下意识地向灰鸟后方一望,果然看见了一个紧紧跟随着的人修。虽然那人的修为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小境界,但墨安修行根基稳固,真打起来也不一定会输。可是他不想招架这种平白的祸端,立马乘着一柄小剑飞远了。 暗红色长袍的男修看清了墨安的脸,顿时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又是他!又是他!他就是八十多年前的那个纯金灵根!又被他遁逃了! 男修恨恨地追了上去,可惜已经失了先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墨安踏进了灵宇宗的山门。他跺了跺脚,满脸不甘:“灵宇宗,灵宇宗。好!我就日日来此守着!” 墨安自然知晓自己被追了一路,心中讶异得很:一来,噬灵鹫喜欢吃人修的灵根,别无他用,谁会契约来做灵兽?二来,没见过哪个修士这么积极地给灵兽觅食,一路都穷追不舍。 他一边思索一边慢慢走上玉衡峰,一眼看见了半山腰上有间洞府冒出了四道金光。他招来一个小童问道:“师妹的洞府何时又有了异象?” 小童答:“今日刚刚出现的。” 墨安点头。八年前,师妹墨宁的洞府突然金光大作,并且经久不退,几乎成为了玉衡峰的一处奇景。金光足足闪了三年,才渐渐地消散了。可是师妹已经不见了踪影十几年,洞府频频有此异象,实在怪异。不过这异象看上去极为祥瑞,也不知她在洞府里养了什么奇珍。 秦悦睡得昏昏沉沉,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结界中。四周还是静静流动的海水,显然还在禹海里。 她揉了揉眼睛,心里有些伤感:可惜那个做好的吊床才睡了两天。 这时,那个捉住自己的中年男修走了过来,扔给她一瓶丹药,命令道:“吃了。” 秦悦头一回体悟了几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她打开瓶子看了看,没认出这是什么丹药,小心翼翼地打听道:“这是什么?” “你吃了就是了,哪有这么多废话。” 人家都把自己关在这了,总不会给她什么裨益修为的丹药吧。秦悦盘算了无数种可能,面色慢慢发白:“你如果要取我性命,就用一个利索点的法子,别折磨我的心志。” “你这只鲛妖看得倒是明白。你别担心,你这条性命暂时丢不了。” 秦悦听清了“暂时”两个字,表情悲愤,神色凄凉。 那人继续道:“你们鲛族唱首歌就能迷惑人心,你吃了这哑药我才能放心。” 原来这瓶子里是哑药。秦悦欲哭无泪,连连摇头:“我不吃我不吃。我不会唱歌,真的……”她又不是真正的鲛人。 她戒备地看了几眼那个男修,温声细语地打着商量:“你留我一命,定然是因为我还有些用处。你不妨说出来,我们可以合作的。” 那人先大笑了几声,然后毫不在乎地说道:“你倒是个聪明的。不过我留你一命,是因为我家主人想吃新鲜的鲛鱼肉。你当真要与我‘合作’?” 秦悦呆了一呆:“鲛族半人半鱼,你们怎么忍心下口?” “如今哪有下不了口的东西?你一直生活在海里,不懂也不奇怪。时下人修为了增加修为,连元婴都吃。” 修士修至元婴期时,体内的金丹就会融解,慢慢结成一只元婴,住在丹田里。元婴和修士本人一般模样,但只有婴孩大小。一个人修,即便肉身已经灰飞烟灭了,只要元婴尚存,就能夺舍重生。 同样的,如果肉身还在,元婴被毁,那这人一身修为也就此殆尽了。所以元婴是重中之重,轻易不能放出来对敌。 秦悦脑补了“一人捧着一只婴孩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的画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斟酌着现在尴尬的处境:若告诉这个男修自己其实是个人,她是会被人家大发慈悲地放过,还是会被恼羞成怒地灭杀? 秦悦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他家主人连鲛族的肉都不放过,他为虎作伥惯了,定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若不告诉他,难道坐等着自己被煮熟了送上餐桌? 65沐宸助鱼儿脱金钩 海族会狸猫换太子1 第四十四章:沐宸助鱼儿脱金钩,海族会狸猫换太子 秦悦凝神思考着对策,眼角突然瞥见一道隐隐约约的黑影——是先前与这个男修对打的鲛人。秦悦不动声色地干扰着男修的注意力:“你家主人什么修为?能让你一个元婴修士为他做事。” 显然这话说到了男修的得意之处,他一脸与有荣焉:“整个南域都没有这般天纵奇才的人物,六百岁不到就登临了化神期。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镇霄宗掌门的宝座,还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男修滔滔不绝,秦悦支着下巴,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这种连鲛族都吃的人,外表再好看,内心也是丑陋的。 她摇头的动作被那男修捕捉到,他双眉倒竖:“你摇什么头!” 可惜他没能听见秦悦的回答,就被一根坚硬的海草洞穿了胸口。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染红了这一片海水。一只小元婴从他丹田里爬了出来,一脸讶异地仓皇遁逃。 这时,又一根海草划过海水,径直飞向了那只元婴。人修的元婴在水中逃跑,速度难免会慢一些,很快就被海草追上了。一个元中的高阶修士就此陨落。 那男修一死,关住秦悦的结界就烟消云散了。躲在暗处的鲛人游了出来,扶着秦悦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秦悦心有余悸地抿了抿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得救了。 那个鲛人是个面目慈祥的女子,她牵着秦悦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人修狡诈奸滑,心狠手辣,你以后见到了他们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秦悦抽了抽嘴角:“其实……也不尽然。人修中也有好人……” 鲛人帮她顺了顺头发:“你不用帮人修说话,我们鲛族受他们的迫害还少吗?” 秦悦刚想好好劝说一下她,就见她握着自己一束头发,和蔼的神色渐渐消失:“你不是鲛族族人。” 秦悦本能地后退一步,做好了随时逃跑的计划。 鲛人上前一步,一脸冷色:“你是哪个兽族?冒充鲛族想干什么?”她的发梢没有鲛人特有的灵气,若非自己修为高深,轻易不能发现。 秦悦下意识想跑,但又害怕这鲛人扔根海草灭杀她。犹豫了片刻,她干笑了一声:“实不相瞒,呃,我就是你厌恶的人修。” 鲛人脸色一变,秦悦连忙加了一句:“我化身鲛族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来这儿丰富一下阅历。” “你怎么有的鱼尾?莫非……你把哪个族人的鱼尾剥了下来?”那个鲛人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寒。 “不是不是。”秦悦吓得连连摆手,“我有一种符箓,名唤幻形符,可以幻化出鲛人的模样。” “你还有几张幻形符?” “三张”两个字在舌尖转了转,最终还是改口成:“只剩一张。”秦悦心怀警惕,不敢暴露自己所有的底牌。 “幻形符……”那鲛人突然笑了,“我是鲛族长老沐宸,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秦悦不过沉吟了一瞬,就被一股威压镇住。她迫不得已地点头,小声道:“你实在无需过问我的意愿。” 沐宸拉着她离开了这个血腥的地方,来到了一个僻静祥和的所在,敛着眉说道:“我族中有个小公主,如今重病难愈,你可知晓?” 先前在香炉八卦图前就听到了这个消息。秦悦点点头:“略有耳闻。” “此事关乎我鲛族隐秘,不足为外人知也。” 秦悦听得心都凉了——她这话的意思是要杀人灭口吗? “百年一度的海族盛会就要开始了,但小公主抱恙,自然去不了。”沐宸叹了口气,“族中没人能代替她,但你不同。” 秦悦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你们人修诡计多端,精通制符之术。幻形符就能让你幻出小公主的形容。” 秦悦隐约明白了沐宸的意思:鲛族小公主如果缺席盛会,其他海族就会推断出她的病情,从而知晓鲛族的隐秘。这位沐宸长老想让自己用一张幻形符,代替那位小公主出席。 想通了的秦悦先谈起了条件:“我同意你要说的事,也承诺不会说出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沐宸的眼中露出赞赏:“哪三件事?” “第一,你不能过河拆桥,取我性命。” “我鲛族与你们人修不同,我们不会忘恩负义。” 秦悦一笑:“第二,进行盛会的过程中,你要时刻陪伴我,护我周全。”人与人之间都常常有冲突摩擦,她就不信各族海兽没什么龃龉。万一碰上鲛族的仇敌,她岂不是成了人家的靶子? “也可。”沐宸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你想得倒是长远。” “还有更长远的。”秦悦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第三,我有一个同伴卢秋,也是人修。我二人欲往升都界,希望有鲛人引路。” 沐宸微微一怔。与其说“引路”,不如说是“护送”。禹海深处危险重重,非元婴修士不可安然渡也。这个人修竟然想让鲛族替她披荆斩棘,一路相助。 但这个要求的度把握地刚刚好,既满足了她自己的需求,又不显得过分。沐宸点点头,道:“一言为定。”心中暗叹了一句:人修果然奸滑至极。 半天后,秦悦就见到了传说中的小公主。病怏怏的模样,靠着石榻沉睡着。 “族中没有人能代替她,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她……天生双尾,人尽皆知。” 秦悦摸了摸下巴:双尾美人鱼,星巴克女神? “现在只盼能找到补息玉……”沐宸的眸光染上忧愁,“你现在这儿住几天吧。” 沐宸说是让秦悦在这儿住下,但其实是把她软禁起来了。毕竟这位鲛族长老对人修有偏见,不能完全信任她,关着才放心。秦悦就听话地在这儿待了下来,每天闲下来就去探望那个沉睡不醒的小公主。 据说这位小公主得了一种怪病,周身灵气一直在慢慢地减少。这种情况意味着寿元的缩减,她只好用沉睡来维持生命的延续。整个鲛族翻了很多典籍,都没找到治愈的良策。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去寻一寻那上古至宝补息玉,或有一线生机。 66沐宸助鱼儿脱金钩 海族会狸猫换太子2 因为小公主灵气不足,所以她至今看上去仍旧是一个凡鲛。年纪很小,还不满二十岁,可是已经沉睡了整整十六年。秦悦日日无所事事,又见这个小鲛年幼,常常给她灌输一些她自以为的“启蒙知识”。诸如简单的四则运算,耳熟能详的古诗词。 偶尔她还添油加醋地说一些自己的观点:人修和鲛族应该和平共处。人心没有鲛族想象的那般险恶。幸而沐宸不知道秦悦整天在干什么,否则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秦悦再一次见到沐宸长老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了。那时她刚给那小公主念完了一首《静夜思》,正歪着脑袋脑补睡美人睁眼的样子。沐宸到后只说了一句话:“把幻形符拿出来。” 秦悦乖乖地掏出一张符箓。沐宸扬手一指小公主的额头,后者眉间飞出一滴血,融进了幻形符里。这眉心血是小公主的精血,她本就体弱,失了一滴精血,睡梦中的面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沐宸心疼地看了两眼小公主,然后把那张符箓一把扔进了秦悦的后背。 秦悦苦着脸提醒:“这符箓往身上轻轻一拍就成,直接扔进来痛得很。” 沐宸看着她生出的两条鱼尾,神色淡淡:“我知道。” 她是故意的……秦悦不敢再多说,在沐宸的眼神示意下跟着她慢慢游远。她面貌没有改变,只是生出了两条鱼尾罢了。但鲛族小公主昏睡多年,在他族面前是一个深居简出的形象。没人知晓她具体长了什么模样,只知道她天生双尾,因而秦悦顶着自己的面貌也不怕被拆穿。 她们一共行了九天。秦悦行进的速度向来慢,沐宸等得不耐烦了,最后直接拽着她走,这才匆匆忙忙地赶到了一座宫殿前。 欲倩李牟携铁笛,月明度曲水晶宫。 眼前就是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璀璨可观,高华炫目。秦悦从未见过这般瑰丽的情景,不禁看呆了,止步不前。 这时一道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这个小鲛怎么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沐宸捏了捏秦悦的手腕:“小公主年幼,没见过多少世面,让你见笑了。” 秦悦转身,看见来者和人类一般模样,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她压下了内心的惊愕:化形……妖兽,至少有八品修为。幸亏这人的话语虽说无礼,但目光尚算和善,也不知道他的兽形是什么。 几人一同走进了宫殿,各自找了位置坐下。秦悦环视一周,发现大多数海兽都化出了人形。海族真是藏龙卧虎。 她想联系卢秋,一起离开禹海。卢秋曾经给她一张传讯符,现在正好派上用场。那张传讯符融入了卢秋的精血,品阶极高,定能把讯息带到。 “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沐宸侧首问道。 “呃,我在想,海族不齿人修,为何还要化形成人的模样。”秦悦随口答道。 “世有人、仙、妖三界,人界为三界之本,天地之始。” 秦悦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仔细地听了起来。 “鲛族与人类更是同出一源,得了半副人身。”沐宸继续道,“可惜人修频频迫害鲛族,没有半分情义。” “其实我觉得,人修也不全然是不讲情义的恶人。其中也是有大善至诚之辈。”秦悦敲着桌案,说着自己的观点。 沐宸笑了:“大善至诚,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不敢当。”秦悦一脸认真,“不过我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成为这样的人。” 这时海族盛会恰好开始,一盘接着一盘的水果送上了秦悦的桌案。她两眼放光,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沐宸有些讶然:这个女修吃起东西来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先前遇见的那个化形海兽坐上了主位,长篇大论地讲着禹海海族是如何如何团结一致,各个海域是如何如何欣欣向荣。秦悦听得昏昏欲睡,偷偷向沐宸问道:“你们各族之间就没有起过纷争?” 沐宸挑了挑眉:“纷争自然有,但不会摆到明面儿上来。” 秦悦撇了撇嘴:“虚伪。” 沐宸一怔。她发现身侧这个人修越来越口无遮拦了。莫非是因为自己答应了护她周全,让她有恃无恐了? “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秦悦问道。 “少说也要一个月。” “这么久。”秦悦小声嘟囔。 此刻,主座上的那个化形海兽已经讲到了对禹海未来的美好展望。秦悦不再专心听这些,而是给卢秋写起了传讯符。说了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并说自己现在正在一个水晶宫里参加海族盛会,还要待上一月之久,问她可否前来会合。她和阿蓝在一起,找到这儿应该并非难事。 她刚想把传讯符发出去,又想到卢秋去的是一个据说险阻重重的地方,极有可能滞留彼处。想了又想,她又添上了一句:“逾期若不得遇,则于鲛族相见。”她就不信沐宸长老不肯让她在族中暂住几天。 做好了万全的打算,秦悦才输入灵力催动符箓,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她在水晶宫里的一间屋子里住下,每天吃着滋味各异的果子,颇得其乐。时常有别族的海兽来拜访,秦悦就在沐宸的指示下和来者交谈问好,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偶尔还能收到几份礼物,诸如大小不一的水母,闪闪发光的贝壳。 这些东西她并没有占为己有,而是全都交给了沐宸。并说:“我担着鲛族公主的虚名,才得了这些东西。但这些终究不应属于我,还请你转交给小公主。” 沐宸自然不会反对,不过她也有些惊奇:“你和我见过的所有人修,都不太一样。”在她心里,人修都恨不得把天下宝物收入囊中。 秦悦莞尔:“不想平白贪墨一些东西罢了,称不上与众不同。” 可惜一连等了十几天,她都没有等来卢秋。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焦急起来。日日都在怀疑卢秋遇上了什么危险,遭到了谁的迫害。 67.赤鲛珠引出因果论 补息玉谈及得失心 第四十五章:赤鲛珠引出因果论,补息玉谈及得失心 沐宸明察秋毫,发现了秦悦近来的不对劲。趁四周无人之时问她:“你这几日像是有什么心事。” 秦悦没有否认:“实不相瞒,我那个人修朋友去了东面的海域寻补息玉。我日前给她发了传讯符,但至今没能见她前来。” “这你倒无需多虑。”沐宸道,“东面的海域虽说距离不远,但往来也要花费不少时日。你再等上几日,就能把人家等来了。” 果如沐宸所言,三天后,秦悦就见到了卢秋。后者和阿蓝在一处,一脸倦色。 阿蓝自去拜见了长老沐宸,秦悦拉着卢秋,问道:“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卢秋揉揉额角:“恶蛟一族太难缠了。” “如何难缠?” “不负其‘恶’名。”卢秋回想起来,仍旧忍不住蹙眉,“我觉得这是所有海族里最凶恶的。” 卢秋一身灵力,受过不少斗法的裨益,是真真正正地经由实战增长起来的修为。能让她说一句“凶恶”,恶蛟一族的狠厉粗暴可想而知。 秦悦忽然想起那块补息玉正是位于恶蛟族中,不由问道:“这么说,你们没寻来补息玉?” “然也。” 秦悦摇首:“可惜。”不知那位小公主还要沉睡多久。 “不过我们找到了几颗品阶不错的元珠,可以勉强代替补息玉。”卢秋揉揉额头,“你月前突然不见了踪影,可把我急坏了。后来收到传讯符,才略略放了心。” 秦悦有些惭愧:“没早点给你传讯,是我考虑不周。” “你运气好,得了鲛族长老沐宸的解救。”卢秋回忆着传讯符上的内容,“这是个救命的大恩情,日后有缘,你要记得偿还。” 秦悦一笑:“我记下了。” 另一边的沐宸也听闻了元珠的消息,她的神色颇为怅惘:“元珠固然好,但只能勉强维持小公主的灵气不消逝罢了。没有补息玉,她就永远不能醒来。”这世上冠了“元”字的东西,都是顶顶贵重的。可惜对灵气渐失的小公主来说,用元珠算不上对症下药。 阿蓝本想说:“想来她命里有此一劫。”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沐宸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地慨叹了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自从秦悦见到了卢秋,她就放下了担忧与焦虑,日日都安心地吃吃睡睡。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天,海族盛会正式结束。阿蓝独自游回了鲛族,而沐宸则依照先前的协定,给秦悦和卢秋引路,一同前往升都界。 途中沐宸递给秦悦一只玉盒,道:“这是赤鲛珠,算作你这些时日代替小公主的谢礼。” 秦悦打开看了看,里面有十来颗红色的珠子,指甲盖大小,隐有光华。 “赤鲛珠有何功用?”秦悦把玉盒扔进手镯,抬眸问道。 “赤鲛珠,为鲛族血泪,极为珍贵。于你们人修而言,可以炼化了增进修为,据说有突破瓶颈的奇效。” “我停滞结丹中期多年,正巧能用这些珠子进阶到后期。” 一旁的卢秋接口道:“我前几日听说赤鲛珠用作阵眼极好,我看你精通阵法,不如在珠子里埋个阵法?” “这倒是个好主意。”秦悦认真地想了想,“反正我寿元尚足,不愁进阶。” “我看天下不想修为精进的人修,唯你一人。”卢秋无奈道,“怪我给你出了个馊主意。” “谁说我不想修为精进?”秦悦反问,“只是和别的事情比起来,有轻重之较罢了。” “你总归有你的道理。”卢秋无可奈何,“反正赤鲛珠在你手里,作何用途全看你的选择。” 秦悦微微一笑:“两月之前,我为了一盒赤鲛珠而去往东面海域,可叹途中遇上了一个高阶人修的阻挠。幸得沐宸长老相助,我才能脱离险境。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获得赤鲛珠……如今也不知何谓因,何谓果。” 赤鲛珠是因,它使得秦悦选择前往海域。赤鲛珠又是果,成为了秦悦历经诸事后的所得。这般看来,因果之事,竟隐含了相生之意。 前面的沐宸眸光淡淡:“因果循环,自有命数。” 秦悦觉得她这话有一种莫名的苍凉之意,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她在心忧鲛族公主之疾。出于道义,她劝慰了一句:“元珠虽比不上补息玉,但好歹也能稍缓贵公主之病情。来日方长,早晚能寻得补息玉。” “承你吉言。”沐宸勉强一笑,“我常道人修贪心,说来我自己都逃不脱得失二字。” “既然寻来了元珠,就成全了‘得’之一字。”秦悦道,“更何况,这世上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补息玉之失,未见得不会收之桑榆。” 沐宸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卢秋:“这位小友,你以为何如?” 卢秋顺着秦悦的话往下说:“世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语,可见得失不一定对应福祸。今日之失,或为他日之福。” 她本来没有想这么多,不过很是赞同秦悦的说法。被沐宸这么一问,她倒有了一些自己的思考,领悟了几分意思。可惜还差了一丝火候,不然兴许能踏入顿思之境。 “我倒没有你们两个人修小辈看得开。”沐宸哂笑,“你们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秦悦和卢秋相视一笑。 鲛人生活在禹海,对危险的所在极为熟悉。沐宸带着二人行了半月有余,只挑僻静的地方走,从没有遇上什么阻碍。 幻形符早就过了期限,秦悦和卢秋没有了鱼尾,干脆踏上了飞行道器,行进的速度快上了不少。很快就穿越了禹海,到达了升都界。 沐宸送她们到了海岸边,露出了一个极为和善的微笑:“你们人类常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就此别过吧。” “禹海之行,我终生难忘。”秦悦说得真心实意。 二人一鲛互相作别,秦悦目送沐宸返回禹海。浪花朵朵,淹没了鲛人来过的痕迹。 “重新踏上陆地,竟然恍若隔世。”卢秋看向远方的天际,感慨道。 “有道理。”秦悦十分赞同,“你我要面临一个新的世界了。” 68.生机术手诀释惑疑 试灵草初境知玄义 第四十六章:生机术手诀释惑疑,试灵草初境知玄义 “我最近新学了一种法术,唤作‘生机’。”卢秋拿出一枚玉简,兴致勃勃道。 秦悦正歪在坐榻上,捧着一只红石榴吃,闻言头也不抬,敷衍般的回了一句:“生机?” 卢秋看她一脸漫不经心,倒也不恼:“看你这几月一直在剥石榴,当真如此好吃?” “升都界的红石榴,确实与别的地方的不一样。”秦悦说到吃,顿时来了兴趣,“甘甜可口,隐含灵气。可惜一个要五十块灵石,太贵了。” 卢秋忍不住腹诽:“你嫌贵,也没见你少买。来升都界半年了,你起码买了几十个石榴。” 半年前,二人离开了禹海,抵达了升都界。在一座巍巍高山的山脚下搭了一处洞府。这座高山住了满山的散修,四处商贸极为繁华。 卢秋能者多劳,把这里的势力分布打听透彻了,精心挑选了一个洞府的位置。事事有她操持,秦悦自然坐享其成,天天出去闲逛。某日看见有红石榴售卖,心血来潮就买了一只,结果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卢秋比之秦悦,自然勤奋了许多。时时钻研法术,刻刻修习功法,还要领悟一身奇怪的妖力。她是木系单灵根,天资算不上差,但月前听说秦悦身负木火双系纯灵根,还是钦羡了一把。 当时她还说:“看你鲜少修炼,兼又年纪轻轻,不知怎么有了结丹中期的修为,原来是有灵根的裨益。难怪人人都想要纯灵根,修炼这般奇速。” 秦悦仔细一想,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花多少心思修行,于是无比赞同了卢秋的观点:“你说的是。” 此刻卢秋之所以把自己新学的法术“生机”告诉秦悦,是因为“生机”是一个木系法术,而秦悦恰好有一个木灵根。卢秋有心想交流探讨一番,奈何只能哭笑不得地看着某吃货啃石榴。 隔日,她特意挑了秦悦刚睡醒的时辰去找她,趁其尚未外出觅食,再次谈及了生机之术。 这回秦悦认真了不少:“木系法术的攻击力极弱,我还没有费时间研习过。” 卢秋欣慰非常:“这个法术有些独特,有催生万物的奇效。” “怪不得叫做‘生机’。”秦悦来了兴趣,“这倒要好好学一学。” 卢秋把记载法术的玉简递给她:“其中有一道手诀我打不流畅,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你先看看,我们日后一同研讨。” 秦悦说了声“好”,当真不挂念着出去买石榴,转而一心一意地探索生机之术。 这个法术玄妙得很,一共有三层境界。第一境唤作“新木染翠,初芳绽华”,施加在灵植上,可以促其生长,增其年份。 第二境名为“病树逢春,腐草复荣”,顾名思义,这一境界能够促使万物复苏,重获新生。 前两个境界都没有限制,而第三境则标明“唯仙渡期可知也”,也就是说,到了仙渡期才能领悟。这一境界被称为“朽枝生花,枯骨成肌”。 秦悦把这八个字来回读了几遍,心道:“这种化腐朽为神奇,夺天地造化的法术,确实需要强大的修为作支撑。” 她自然先从第一境开始学起,用木系灵力打出了一道又一道手印。刚开始一路顺遂,后来卡在了一个地方,怎么都不顺手。秦悦捂脸:“不会和卢秋卡在了同一处吧!” 次日她去找卢秋,说了自己的情况。卢秋对照着看了看,道:“果真滞留在了一个地方。” “这是什么缘由?” “我若知晓,就不会有此困惑了。” “想来这一步很是关键。”秦悦把先前的结印手法想了一遍,“你可曾研习过之后的手诀?” “尚未。” 秦悦的习惯是“遇到不会做的题先跳过”,闻言倒饶有兴致地把后面的手诀看了个遍。越看越觉察出了几分不寻常:“你看后面的手诀,是不是都是反手打出的?” 卢秋仔细预演了一遍,惊奇道:“确实。这么说,止步的这一道手诀或许也需反手打出。” 秦悦抬手结印:“试一试就知道了。” 卢秋看着她从从容容地打出手印,动作流畅自然,有如行云流水。数息之后,法诀打完,秦悦略带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果然如此。” “先前总觉得你会解决这个疑难,看来不出所料。”卢秋道。 “你未免太相信我了。”秦悦浅笑,“不过是碰巧罢了。” “我向来觉得你思考的方式与众不同。” 这是在说她的脑回路比较独特吗?秦悦随意理解了一番,笑而不语。 “我记得你曾在青冥秘地里取走了几根碧霄竹,如今长势如何了?”卢秋问道。 “一直封在玉盒里,没动过。怎么说起了这个?” “生机之术的第一境,便是‘新木染翠,初芳绽华’,可以加快灵植生长的速度。我记得,你当初要的是九百年的碧霄竹。使出这个法术,或许能成全这么个年份。” 十几年前,秦悦为了寻找本命法宝的材料前往青冥秘地,只找到了年份堪堪几十年的碧霄竹。多年光阴荏苒,她早就把这事抛诸脑后,此刻却被卢秋提醒了一句。 “你不说我倒忘了这件事。”秦悦笑道,“与你相遇,真是一大机缘。” 卢秋假惺惺道:“愧不敢当。” 这天以后,二人就各自待在房中专心修习法术“生机”。秦悦得心应手,把第一境演练得十分熟练。 她不喜欢一蹴而就,而偏爱循序渐进。所以她也不忙着继续修习第二境界,而是买来了几株灵草,看看所谓“新木染翠,初芳绽华”的效果。 纯净的木系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面前的灵草,灵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甚至长出了一个花骨朵。 这时秦悦一身灵力已经用了一半,但她没有坐下调息,而是继续施展生机之术。那只花骨朵缓缓地绽放,定格在了一个半开的瞬间。 它之所以定格,不是因为它最终的形态如此,而是因为秦悦已然灵力耗尽,无法继续进行法术。她原地坐下,吞服了一颗丹药,休养了三四日,才站起来活动了一番筋骨,开始第二次生机之术的施展。 然而这次无论她输入了多少灵力,灵草和它结出的花朵就是纹丝不动。秦悦仔细回想着每一步:手诀没错啊,怎么会这样? 她又抱着尝试的心态去催熟另外几株,竟然有用。秦悦颇为不甘地反复试验了几回,最终才意识到:每株灵草只接受一次生机之术。 她失望了片刻,默默地安慰自己:“要是能反复催熟,那未免也太逆天了,让那些售卖成熟灵草的商贩怎么活?” 另一边的卢秋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怔愣许久,才悠悠叹道:“天道长存,岂可违之?万物有数,万事有理。” ps:本来因为青云君,一直想加更来着。然而前几天高烧,一直病着,没精力码字,这几天发出来的全是之前的存稿。在这儿和各位说声抱歉了。另外谢谢大家的打赏和推荐,我会坚持写完的。(这段不是为了凑字数,不信你们数) 69施法术十年成三竹 制灵丹一箭射双雕1 第四十七章:施法术十年成三竹,制灵丹一箭射双雕 秦悦很想知道自己用尽所有灵力,能把碧霄竹催生到什么年份。毕竟她要的是九百年的竹子做法宝,如果年份不够,法宝的品阶就低了一层。 她掐着手指算了算:现在她是结丹中期,境界稳固,如果专心闭关,几十年内进阶后期不算难事。结婴是个大门槛,历来能拦住不少天资卓绝的人物,就连墨安也在这里滞留了百年。秦悦估摸着自己难免也会困上许久。 这么粗略一算,她升为元婴修士少说还要二百年。所以她只需把碧霄竹催生出七百年的年份,再找个地方养着它,结婴之前挖出来炼制法宝就成了。 她和卢秋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开始闭关,催熟碧霄竹,若有急事,就发传讯符。卢秋猜测这用不了几天的工夫,就挥了挥手,嘱她一切细心。 秦悦先查阅了典籍,找出了一个温养灵植的阵法。这个阵法普普通通,设阵对她而言并非难事。她把碧霄竹妥妥帖帖地放在阵法中央,算是对生机之术的一个补充。 当天傍晚,她灵力充盈,正式开始了法术的施展。 繁华的坊市街道上,有两个摊主正在闲聊。其中一人售卖符箓,神色忧愁:“各大门派的大选都过去了,这生意做起来越发艰难了。” 另一人卖的是几种灵果,他也惆怅地叹了口气:“是啊,就连先前那个额有莲花的女修,如今都不来买石榴了。” “你说你见过一个额间有朵莲花的女修?”烟枝恰好经过,闻言立马折了回来,追问着面前的灵果摊主。 这位摊主不过筑基期的修为,被一个高阶女修盘问,自然诚惶诚恐。他谄媚地点头哈腰:“正是正是。她前段时间日日都来买石榴,错不了。” 烟枝表情微微凝滞。那人取了她道侣顾恩义的性命,可近十年的时光过去了,她也并不执着于追杀那个女修。有时甚至想:若终生不得遇,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吧。谁知现在又有讯息送到了面前。 烟枝缓了缓,问道:“你可知晓她的住处?” 她的语调虽然平淡,但脸色却有些狠厉。那位摊主自然吓得知无不言:“她日日都往北面走,想来是住在那一片的山峰里。” 烟枝遥望了一下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秦悦发现法术的进行并不像想象的那般顺利。灵力流逝得飞快,但碧霄竹却在极其缓慢地生长。她有些焦躁:生机之术只能用一次,如果长不到对应的年份,这根竹子就白费了。 她一狠心,干脆吞下了三颗继灵丹。指尖磅礴的灵力涌出,碧霄竹蹭蹭往上拔高。可惜丹药药效一过,生长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秦悦只好一边放缓施展法术的速度,一边连续不断地吞服丹药。这种方法极其消耗灵元,她面色越来越苍白,偏偏还要咬牙硬撑着。 卢秋途经她的房门口,隐隐能感知里面跳动的灵力。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秦悦已然不知日月,一直在勉强自己催动灵力。大约过了好几年,才把碧霄竹催熟到了预想的年份。此刻碧霄竹刚刚长出了三节,正好是她需要的数量,秦悦满意地收手。身边散落了一地的丹药瓶,这些年她全在靠这些药效维持体力。最后关头,甚至逼出了精血来继续法术。 现在一切终了,她才察觉到自己身体破败到了什么程度。灵力一丝不剩,灵元损毁大半,再加上失了几滴精血,不知道要休养多久。她此刻倦极,倒顾不上寻些培本固元的丹药,只想着痛痛快快地睡上一场。 在睡之前,她先给卢秋发了张传讯符,告诉人家自己准备出关,打算先睡一会儿,隔天就去找她。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欲食红石榴久矣,可否代买一只?” “次日”她打开房门,慢悠悠地走去见卢秋了。卢秋正在修炼,突然被打扰,只好暂停。秦悦找了个地方坐下:“我不是说要来找你,你怎么还开始修炼了?” 任谁修炼中途被打断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卢秋酝酿了一下情绪,才用正常的口吻说道:“你说要来找我,是五年前的旧事了。” “五年?你是说我五年前给你发的传讯符?” “对啊。” 秦悦摸了摸脸颊,不敢置信:“天呐,我竟然睡了整整五年。” “我还想问你怎么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你可知你催熟碧霄竹用了几年?” “那时灵力不继,哪顾得上算时间?我猜,大约用了三四年吧。” “不,你用了十年。”卢秋道,“我原本还以为顶多用上几天,没想到再也没能见你出门。” 秦悦讶然,旋即苦笑:“这十年光阴,差点把我一身灵元给消磨尽了,难怪要睡上五年。” “你的灵元受了这么大的损伤?”卢秋有些难以相信,没见人使个法术这么拼命的。 “是啊,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那我倒建议你立刻闭关修炼。灵元需要灵气滋养,你潜心修炼一段时日,多少有些作用。” “这倒不用急,我打算炼制一些益元丹。这种丹药对补元有奇效。” 卢秋自然不会干涉她的想法,不过有些惊奇:“你还懂炼丹?” “略知一二。” “既会阵法,又通炼丹。寻常人知一则幸甚,你竟二者皆知。”卢秋微微露出了羡慕的神色,随后拿出了一只石榴,“受你所托而买,已然封存五年。” 秦悦喜滋滋地把石榴拿过来剥皮,听着卢秋继续道:“我这些年研究了升都界各大宗派的特点,看中了其中一个门派。” 秦悦专心吃着石榴,不为所动。卢秋深深地悔恨自己把石榴给了她——早该料到她吃东西时最为专注,不为旁人所扰。 大约是静默太久了,秦悦终于发现了气氛的不寻常。抬眸看了眼卢秋,问道:“你适才说了什么?” 70施法术十年成三竹 制灵丹一箭射双雕2 “……我说,我看中了一个门派。”卢秋道,“我们一同拜入如何?” “你我都是有师承的人,如何能再拜宗门?” “有师承与再入别派何预?只要不再拜个师尊就成。” “如此。”秦悦点点头,“可是历来门派招收弟子,只会挑选炼气期的低阶修士。我们都有了结丹期的修为,怕是没人会要。” 卢秋一笑,从头上拔下一对玉簪:“这是敛息玉,配在身上可以隐匿修为,化神修士才看得出来。” “万一不巧碰上了化神期的前辈呢?” “你见过哪个宗门新弟子大选的时候有化神修士坐镇的?” “这倒确实没有。”秦悦把敛息玉做成的玉簪拿来看了看,“你看中了哪个门派?” “镇霄宗。” 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秦悦仔细回忆了一下,面色变得古怪起来:“我才不要进这个宗门。” “为何?” “当初我在禹海,曾为其门中弟子所掳。那人正是镇霄宗掌门的手下。”秦悦一脸厌恶,“这位掌门喜欢吃鲛人肉,必为大奸大恶之人。” “我们进去做个普通弟子,哪能和掌门打交道?”卢秋仍想劝说,“你可知你手上这石榴正是镇霄宗所出?外面买要五十灵石,在宗门内,一只不过卖五个灵石。” 秦悦深深皱眉,哀伤地看着眼前的石榴:“出自镇霄宗,滋味又这么独特,也不知是用什么阴邪的法子养出来的。唉,以后不吃了。” 卢秋啼笑皆非。 “说来我来升都界,另有一件要事。”秦悦自有一番打算,“我要去木摇宗,寻一名叫周芷晴的女修。” “木摇宗专修木系法术,我也看中许久了。反正这里的宗派大选百年一次,上一次才刚刚过了十六年,我们慢慢考虑便是。” 这天秦悦先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碧霄竹移栽到了院子里,特地挑了一个向阳的位置,给它周围设下了聚灵的阵法。然后兴致盎然地走出门,去寻找炼制益元丹的灵草。 秦悦只知益元丹珍贵,却不知其原料极为难寻。最重要的一味不秀兰,唯独在北川沧镜里才有。这里的人甚至从没听说过益元丹。秦悦在大街小巷里绕了一圈,才走进了一家店铺,道:“有补元的成丹吗?” 铺内的小童正在低着头算账,闻言立马恭恭敬敬地站直,道:“有倒是有,本店的炼丹师刚炼制了一炉凝元丹。可惜品阶太低,不适合您的修为。” “凝元丹?你们可售卖丹方?” “自然卖的。还有所需的灵草,能一并集齐了卖给您。” 秦悦估摸着自己的伤势:“那就给我来一张丹方并两份灵草。” 其实她更愿意自己炼制丹药,而不是买一些成丹。一来,她有一个元品的丹炉,能炼制出品阶极佳、效果极好的丹药,远胜于外面售卖的成丹。二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亲手炼丹了,正好趁这个机会练练手,免得日后技艺生疏。 在所有手诀中,秦悦最讨厌学习炼丹的手诀。因为它最为百变,没有固定的套路,几乎每一种丹药都不会打出相同的手印。所以事前要费很长时间学习,也不一定能学会。这也是精通炼丹者稀少的一个原因。 而这个凝元丹的手诀,统共分了九大步,八十一小步。步步独立,步步相融,需要极高的领悟力。秦悦看了几遍,觉得十分繁复,心道:难怪那间店铺的凝元丹品阶不高,这要错了一点,一炉灵草就毁了。 她照着丹方演练了几遍,才磕磕绊绊地打出一整套手诀。又试了几次,勉强流畅了几分。她觉得预演再多不如实打实来一回,遂拿出丹炉,放入灵草,凝神静气,开始炼丹。 对着丹炉打手诀和对着空气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秦悦的眼前是跳动着的火焰,周围是各种灵草升腾出来的灵气,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间小小的屋子。之前的学习像是铭刻在了心间,此时一一重现在面前,双手像有意识一般,自如地结出手印。 也没有费多少时间,一炉丹药就这么成了。秦悦正准备开炉取丹,就见那些丹药一个接一个,自己飞出来了,速度飞快,眨眼就不见了踪影。秦悦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猝不及防,只来得及追回两颗丹药。 她把丹方前后翻了翻,也没看见关于“丹成会飞”的记载。两颗自然不够吃,秦悦认命地继续放入一炉灵草。 这回她学聪明了不少,丹成之前先召出了木莲,拦住了飞丹的路。再唤出羽扇,左右设防,把那些丹药困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 半空中十几颗丹药正在原地打转,面对困境不知所措。秦悦拿着一个玉瓶,把它们一颗接着一颗收进来。数了数,加上先前的两颗,总共有十六颗。两份灵草正好用尽了。 秦悦先睡了一觉,然后安安分分地打坐,开始了闭关补元的过程。她打算把这个时间控制在半年之内,所以每隔十天就吃一枚凝元丹。后来她就发现这种丹药不仅补元,而且能够巩固修为。再者品阶上佳,几月过去,她的灵元好了七七八八,修为也上升了不少,来到了结丹中期的巅峰。 手边还剩最后两颗凝元丹。秦悦心念一动,干脆两颗一同吞了下去。温润的灵力流淌在丹田里,滋养着她的本元。体内木火两道灵力,一绿一红,顺着经脉游走。秦悦还吸纳了不少外界的灵气,灵气没入眉心,慢慢沉入丹田。几种来源各异的灵力时聚时散,很快都化为己用。秦悦金丹一跳,竟然突破到了结丹后期。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进阶,只好再花费两三天巩固境界。出关的时候正好遇见卢秋,后者瞠目结舌:“你这是吞了什么灵丹妙药,这么快就进阶后期?” “凝元丹。”秦悦微笑,“这丹药还真管用,不仅把我的灵元补好了,还把我的修为提了一个小境界。” “你如今还不满两百岁吧?” 秦悦怕打击人家,只含糊地说了一句:“确实还未到两百岁。” 卢秋好奇问道:“那你现今年岁几何了?” 秦悦掐了掐手指:“大约一百一十有余了。” 卢秋摇摇头:“你修炼莫非有高人相助?就算有纯灵根,也未免太迅速了。” 71柴新忘世馈青玄纸 掌门施恩赠掠影琴1 第四十八章:柴新忘世馈青玄纸,掌门施恩赠掠影琴 北川门派大选时间各异,而南域升都界所有门派的大选都是同一个时间。所以一般而言,一个人在一次大选中只能报名一个门派。因而各大宗门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经常暗暗攀比,或是给散修提供资源,赢得口碑。 此刻秦悦正在前往木摇宗的路上。她日前认真一想:自己是去寻人的,又不是求师的,干嘛非要等到门派大选,直接找上山门去不就得了。于是她研究好路线,就乘着木莲一路飞了过来,大约还有三四天的路程就能到了。 但凡靠近门派的地方都是欣欣向荣的。秦悦放慢了飞行的速度,从高空中俯瞰车水马龙的街市。她对热闹的地方总有一种认同感,总觉得即便是修仙,也不能过得冷冰冰的,丝毫不沾尘世烟火。 几天后,她就看见了木摇宗的山门。这座山门建在半山腰上,为表尊重,秦悦从山脚徒步走了上去。走到门口,才发现这里连个守门的修士都没有,只有一个护山大阵笼罩着整座山头。又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进出。秦悦只好满怀遗憾地下山了。 在一个卖灵茶的铺子里坐下后,秦悦还不忘朝那山门的方向望一眼。这里的店主殷勤地上来打招呼:“前辈看的可是木摇宗?” “正是。你可知为何它山门前如此冷清?” “木摇宗正在内斗呢。”店主压低了声音,“为了争夺掌门之位。” 秦悦拿出一把灵石:“哦?” “前掌门之子和前掌门之徒相争,已经斗了月余了。”店主不动声色地收下灵石,“不过据说很快就会有胜负。” 那自己就在这儿等等吧。秦悦思忖着,听这位店主继续道:“前辈可要买些灵茶?小店灵茶全是从虔正宗内高价购来的,别处吃不到的。” 秦悦来者不拒,抚掌道:“那就来一些。” 过了几日,她闲来无事,又爬上了木摇宗所在的高山。这次倒不是孤身独行,前面还有一个男修,也在往半山腰上走。秦悦大喜过望,一路跟着他。 这个男修是个结丹大圆满的修士,走到了山门前,拿出了一块玉佩。守山大阵华光一闪,男修正打算踏进山门,忽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女声:“道友留步——” 男修自然下意识地转身,看见一个女子匆匆忙忙地跑近。她颇为有礼地拜了一拜,道:“某尝受贵宗掌门周雪微恩惠,受托寻其幼女芷晴。敢问阁下可否引见?” 男修愣了一愣:“你见过……周雪微掌门?” “算不上见过。”秦悦回想道,“我与她相逢时,她只剩下了一缕元神。” “原来如此。”男修神色怅然,“不知你在何处遇见了她?” “那个地方,你们想去也去不了。”秦悦面露尴尬,“况且周掌门最后那缕元神也消散了。”为了送她来异世。 “那她让你寻女,所为何事?”男修问道,“你告诉我就行,我定会帮你转达。” “你……” “周芷晴,正是家母。” “这样啊。”秦悦点点头,有些不忍,“周掌门让我转告令堂,说她已坐化,不必再寻。” “祖母已经失踪了两千多年,我们也料想过这样一种结果。”话虽这样说,但他语调里还是止不住伤感,“你可要见一见家母?” “如此甚好。” 二人返回,往山下走。男修自称周浩然,说其母寿元将尽,如今正在幽居休养。秦悦跟着他行了大半天,才到了一个小竹屋前。周浩然打开禁制,秦悦和他一同走了进去。 里面端坐着一个面目和蔼的女修,鬓发苍白,容颜却未见老态。穿着嫩绿色的衣裳,身形纹丝不动,眸光平静悠远。 秦悦对上她的目光,隐约有一种被看透的错觉。莫非只有行将就木之时,才能这般大彻大悟,看透一切?秦悦没看出她的修为,兼又和她的母亲有过因果,于是乖乖巧巧地上前,行了一个大礼:“道君。” 周芷晴浅浅挂上了笑意:“你就是我儿寻来的道侣吧。浩然确实好眼光。” 秦悦难得脸红了一回:“……不是。我曾受令堂雪微之恩惠,今日特来拜谢。” “不是也无妨。自从寿元将尽,我决意离开掌门之位,我就对万事看淡了许多。”周芷晴还不忘提点一下两个小辈,“你们也须记得,别太执着,别太痴妄,凡是看开就好,尤其是生离死别。”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似有若无地往周浩然的方向瞟了一眼。 原来她就是木摇宗的前掌门。那周浩然在和她的徒弟争掌门之位吗?秦悦讷讷地应了一句:“是。” “你既然受过我母亲的恩惠,那我就再给你一份机缘。”周芷晴拿出一把琴,“这是我随身多年的道器,往后……怕是用不上了。就赠与你吧。” 秦悦还真不好意思伸手去接,她连连摆手道:“愧不敢受,愧不敢受。” 周芷晴见状,直接用灵力托着送到了她面前,见秦悦收下才撤回了灵力。她挥挥袖子:“你们回去吧,让我一人独处。” 二人只好退下,离开小竹屋。 出了门,秦悦就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在争夺木摇宗掌门之位?” “你如何知晓?” “道听途说。”秦悦摸摸鼻子,“好歹我也拿了你母亲一把琴,你若有难处,我一定竭力相助。” 周浩然嗤笑了一声,旋即觉得太无礼,连忙解释道:“我是觉得你修为不高,恐怕帮不了我什么。” “那与你争位的对手是什么修为?” “她已然是元婴初期了。”周浩然的脸上露出冷色。 “若单论修为,你的确逊色一筹。”秦悦看着结丹期大圆满的周浩然,“不过,身居掌门者,修为只是一个方面,还需要自身能力和民心所向。” 这说法倒有几分意思。周浩然略微拜了拜:“愿闻其详。” 72柴新忘世馈青玄纸 掌门施恩赠掠影琴2 秦悦详细地表述了自己对于争夺掌门的见解:分为谋略篇和实战篇两个部分。谋略篇包括收买人心,结交友派,宣传正面形象;实战篇包括败坏对手的名声,打击对手的实力,提升自己的修为。 周浩然都听乐了,道:“你这些想法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秦悦得意洋洋。 “对了,我还不知你的名讳。” “我叫墨宁。” 周浩然惊讶了:“你是墨宁!” “怎么了?”秦悦有些疑惑,自己很有名吗? “我有一个朋友,名为柴新,你可认识?” “认识。”那不是邀请自己一同前往魑魅岛的那个人嘛。 “他在险境中丢下你,独自逃命去了,后来受到了道心的谴责。”周浩然娓娓道来,“他最后孤掷一注,对自己设下了‘忘世’。此前嘱托我,若有朝一日能遇见你,就把这个交给你。” 秦悦接过他递来的乾坤袋,问道:“何为‘忘世’?” “忘世,就是忘记过往种种,一切从头开始。用了这个方法,一身修为仍在,但心智懵懂,有如三岁稚童,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那他现在如何了?” “现在很好,呃,也不好。” “怎么回事?” “他现在虽然不记得过往,但心智已然正常了。不过几年前他找了一个道侣,那女修朝三暮四,跟着她的师兄避走他乡,双宿双飞了。” 秦悦想起了柴新契约的那只绿龟,啊不,碧玄武。她的表情变得有些莫名。 “进了魑魅岛禁地还能活着出来,你也真是奇人。”周浩然不忘赞上一句。这事已经隔了二十多年,今天却能被翻出来讲一讲,可见天下万事,脱不了一个“巧”字。 秦悦在木摇宗山下找了个洞府住下来,拿出了周浩然给她的乾坤袋。里面放着一个小葫芦,一枚玉笺,几份青玄纸,还有大把大把的灵石。她打开葫芦辨别了一番,这是个乾坤葫芦,装的是化灵水。 她又拿出玉笺看了看,上面是柴新的寄言。他说他背弃同盟,深感愧疚,欲自施忘世之法。在此之前,嘱托了好友浩然把两人一同获得的化灵水送还。此外,他听灵宝阁内的小童说,自己曾经来买过青玄纸。遂在乾坤袋里放了几张上品青玄纸,外加灵石若干,以表歉疚之心。 青玄纸、雪山玉髓、碧霄竹、遁影草都找到了,只需要再寻来浮灵兽精血和蓝鲛的妖丹,就可以开始炼制本命法宝了。秦悦看着柴新赠予的青玄纸,心情瞬间变得极好。 浮灵兽生存在青冥秘地里,不知道南域有没有。蓝鲛不是所谓的鲛人,而是一种形似鲨鱼的海兽,也生活在禹海里。秦悦出去打听了一圈,大家都听说过这两样东西,可惜没有人售卖。她有些惆怅地走回洞府,看见门前立着一个人,正是周浩然。 “你有何事?” “你不是叫我收买人心嘛,我灵石不够,恐怕买不起。”周浩然眨眨眼,“听柴新说你炼丹技艺高超,想来身家颇丰。不如你……借我些灵石?” 秦悦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毕竟自己拿了人家母亲一件道器。她笑问道:“要多少?” “多多益善。” 秦悦拿出五个乾坤袋:“五万个灵石,够吗?” 周浩然拧着眉:“五万……” “上品灵石。” “如此多谢了。”周浩然立马接口道。 送走了周浩然,秦悦就开始研究周芷晴送的琴。琴身刻了两个大大的篆体“掠影”,然后是十个字的行书:“空山自倩宁,闲云各相悦。”刚好嵌了她的名字和道号。她抚过那些凹陷的字体,轻声喃喃:“还真是巧了。” 抬手拨弦,乐声铮铮,宛如金玉相击。秦悦讶然地盯视了许久,才自言自语道:“竟然是音攻。” 音攻和鲛人的歌声同出一源,只不过前者偏向攻击,后者偏向致幻。这种化无形为有形的东西,说是大玄通也不为过。秦悦抚额:那位周芷晴掌门怎么就觉得自己能领悟这么高深的东西呢? 以她如今的修为和见识,根本不能发挥出这把琴的全部威力。这把琴在她手里,和一把普普通通的俗世之琴没有多大的区别。秦悦发现自己手边的东西都是和修为不匹配的,木莲如此,羽扇如此,这把琴更是如此。可见炼制一件本命法宝有多么重要了。 但法宝材料不齐,炼制就无从谈起了。秦悦找了找手边可供消磨时间的东西,未果。干脆把玉泉兽放出来,给它喂丹药打发时间。 小兽多少有些意识,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头脑,而是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秦悦失笑:“这丹药没毒,你当我拿你试药的不成?” 小兽将信将疑地走近,把丹药吃了下去。 秦悦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来,自己作为主人,竟然让自家灵兽产生了莫大的怀疑,委实可叹。二来,如果有人给她送吃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所以自己的警惕心还没有一个灵兽强,委实可悲。 次日周浩然又找上门来,说自己想请秦悦帮一个忙。原话是这样的:“没有人知晓我的计划,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秦悦向来受不了别人这般软语温言地请求,闻言立马道:“你计划得如何了?说来听听。” 周浩然来了精神:“木摇宗一共有十位长老。其中三人常年云游四海,不知所踪。剩下七人中只有一人支持我登上掌门之位。” 秦悦想了想这个情势,顺口说了一句:“竟然还有一个长老愿意支持你。” “……那个人是我的师尊。” “那他可能只是出于情义。”秦悦分析道。 “……” “然后呢?你怎么不说了?” 周浩然干咳一声:“还有六人中,也不过只有两人支持明惠,就是与我争夺掌门之位的那个女修。剩下四人暂时保持中立。” “竟然是个女修。”秦悦情不自禁地带了几分欣赏。 周浩然隐约觉得秦悦谈话不听重点,遂直奔主题:“我打算拉拢另外一个长老,人称敬卢道君,但是他已经几十年没有接过拜帖了。不过他炼丹成痴,你以此为由去拜见,或许能见他一面。” 73下拜帖受托寻长老 谈丹道论棋问仙缘1 第四十九章:下拜帖受托寻长老,谈丹道论棋问仙缘 痴迷炼丹的敬卢道君,见他一面,然后替周浩然拉拢他……秦悦把思路理顺,斟酌了片刻,道:“这事儿我应下了,成不成可说不准。” “那也无妨。”周浩然拿出一枚玉简,“此事就拜托与你了,这里面记载了敬卢长老的居所。若碰巧能找到,就再好不过了。”他也知道机会渺茫,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压得很低,秦悦没听清,但她也不在意,转而问道:“这位长老有没有什么爱好?比如说喝酒?品茶?”既然想找上门,就要投其所好才行。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炼丹。”周浩然说得斩钉截铁。 “如此。”秦悦点点头,心里有些踌躇。她觉得自己之所以炼丹有术,全是那个元品丹炉的功劳,而非自己的技艺有多么高深。她恐怕不能跟那位长老说些炼丹感悟……难不成把自己的丹炉给他? 那当然也不行,更何况,人家也不一定有纯灵根之火。 秦悦垂眸不语了许久,周浩然见状,又许下了一个承诺:“事成之后,木摇宗必有你一席之地。” 这句话听着好听,但实际上也是个空头支票。他能不能当成掌门暂且不论,这“一席之地”是多大的地方也不好说。 然而秦悦并不在意这个,她愿意出手帮助周浩然主要是因为得了那把掠影琴。而且,柴新赠予的青玄纸也经由了他的手。更何况,不一定帮了就能成功。 “你想要掌门之位,为何不去找你的母亲帮忙?”前掌门传位,天经地义啊。 “她寿元将尽,已经不问世事多年。”周浩然嘴角流露出苦涩,“况且她向来偏爱明惠,如果真的插手,也不一定会帮我。” “那你为何要和她爱徒争夺这个位置?” “明惠其人,在母亲面前乖巧懂事,在世人面前却心狠手辣,最喜滥杀无辜。我不是想争掌门这个位置,而是出于道义,出于对宗门内众弟子的责任,不得不这么做。” 秦悦大概听明白了,微微有了赞同之心:“那如果有敬卢长老的帮助,你能登上掌门之位吗?” “也不一定。毕竟修为相差一个层次。” “你已经结丹大圆满了,怎么还不结婴?” “你是说……”周浩然连连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三月,不,一月,定能一窥胜负。” 秦悦看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许久,然后一拍掌:“多谢道友提醒,我这就回洞府准备冲击元婴。”说完转身就走,步履急迫。 “我适才不过随口一问……”秦悦只来得及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她还不知结婴是这般随意的,兴之所致,就能结婴? 她看了眼周浩然留下的玉简,慢慢输入灵气,里面记载着敬卢长老在南域的洞府位置,总共……十个地方,升都界六处,天齐界四处。 “狡兔三窟啊……”秦悦连连摇头,“难道我要一个一个找过来?万一人家恰好出门了呢?这要耗费多少时日?周浩然你回来!你还欠我五万上品灵石!” 她的内心虽然在咆哮,但还是收拾收拾出门挨个去找了。把升都界的每一间洞府都寻了个遍,下了同样的拜帖,内容大抵如下: 素闻道君负才智,通炼丹。久钦高山,时怀景行。今某斗胆,请与道君浅论丹术,漫谈仙道。愿谨承教诲,慎仰德宏。晚辈墨宁,敬候回谕。 几天后她回到木摇宗山脚,盘算着要不要雇几个人去每间洞府门口守着,毕竟这样找,收不到回讯,就有如大海捞针。 果然等了十几天都没有收到任何讯息。秦悦怀疑敬卢长老跑去天齐界了,但她不想再走一遍禹海,遂十分不甘地又在升都界找了一圈。 绕到第六间洞府的时候,猛然发现那门口立着一个人,是个筑基期的男修。他见秦悦走来,十分从容地拜了拜,问道:“来者可是名唤墨宁?” 难道专门在等自己?秦悦大喜过望:“正是!” 男修将她请进了洞府,示意她往里面走:“道君已然等候了多日。” 秦悦感觉在做梦,虚浮着脚步走了进去。 里面摆了一张桌案,案上摆了一只丹炉和许多玉笺。一个苍颜白须的老者坐在案前,神情严谨专注。 秦悦走过去行礼:“晚辈墨宁,见过敬卢道君。” 老者闻言,动作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拿着一片玉笺,看得专心致志。 秦悦尴尬地立在原地。许久之后,敬卢才发现了她的存在,狠狠地一拍大腿:“我看入神了,倒没发觉你在这儿。你快挑个地方坐下吧。” 他一脸惭愧与懊悔,倒让秦悦看得愣了一愣。小心翼翼地坐稳了,就听他继续道:“你不是说要与我浅谈丹术?你说罢。” 秦悦张了张嘴,片刻之后才憋出一句:“私以为,私以为……炼丹之要,在于天时地利人和。” 敬卢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颇感兴趣地抬眸:“细细说来。” 秦悦只好脑洞大开地胡编乱造:“所谓天时,即顺应自然也。须与天地相通,方成炼丹大法。所谓地利,即择选灵气充沛之地也。如此炼丹之时方可灵气不竭,灵力有继。所谓人和,即无敌祸之忧、师友之扰也。故于幽秘洞府内,另设禁制,开炉炼丹则为佳。”她越编越顺口。 “常听别人说炼丹的火候和手印是如何重要,你这种说法我倒头一次听。”敬卢一脸认真地点评,“确实有几分道理。” 秦悦汗颜。 “说来你这个小姑娘还有些傻。你下了拜帖,又说‘静候回谕’,可是连一道灵力都没有留,让我如何寻你?只好嘱咐弟子守在门口,正好把你等来了。” 秦悦一脸惭愧。她向来缺少修真者的常识,本还以为拜帖同传讯符一样,会自动留下了气息。她喃喃道:“幸亏又来了一趟,否则真是白白错过了。” 74下拜帖受托寻长老 谈丹道论棋问仙缘2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敬卢从袖中取出一个棋盘,道:“不知你棋艺如何,能否与老夫对弈一局?” 秦悦表情凝滞:周浩然你不是说这位长老只喜欢炼丹吗! 敬卢看她面露难色,又道:“由棋路知人,由棋术观心,由棋道窥天道。不知你以为何如?” 秦悦听见了“天道”两个字,立马心怀敬畏。心想:“机会难得,不如小试一局。”遂执起白子,先打了个招呼:“晚辈棋艺不精,还望道君不要见怪。”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让你十子。”敬卢一挥手,大度道。 秦悦也不客气,先在棋盘各处布下了棋子,隐有内外夹攻之势。然后敬卢执着黑子,徐徐图之,游刃有余。秦悦攻势初显,步步紧逼。两人你来我往,不知道下了多久的棋。最后棋子摆了满盘,都未决出胜负。 “你这个小辈,心眼倒足得很。”敬卢哈哈大笑,连连抚掌,“竟然一连埋下了十三个阵法。” 秦悦傻笑两声:“这不是没瞒住道君,全被您给破解了。”在棋盘里埋阵法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回做。想当年在北川的俗世景国,她就有此前科。 敬卢缓缓抚须,看着这个残局:“老夫觉得你,以后会有一个大机缘。” 他会算命?还是所谓的“由棋道窥天道”?秦悦有些好奇:“还请道君明示。” “你且看看这张棋盘,可有何处独特?” 秦悦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发现所有白子隐约相连,嵌在满盘黑子中,形成了一个大大的“仙”字。秦悦既愕然又不解,还有一丝暗暗的兴奋:“我的大机缘,莫非就是仙缘?” 敬卢慢慢摇首,悠悠道:“这老夫就无从知晓了。你也不用执念于此,往后的路还长,还需要你自己走出来。” 秦悦静默片刻,恭谨道:“多谢道君提点。” “我看你挺合眼缘的,这儿有不少高阶的丹方,你挑一个走吧。”敬卢指了指桌上的玉笺。 秦悦犹疑一瞬,行了再拜礼,道:“道君勿怪,晚辈此行,另有所求。” 敬卢没有接话。秦悦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道君身为木摇宗十大长老之一,晚辈斗胆,敢问木摇宗对道君意义如何?” “自然是意义深重。”敬卢语气平平淡淡。 秦悦又略施了一礼,缓缓问道:“道君可知,木摇宗就要毁于一旦了?” “此话怎讲?”敬卢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秦悦松了一口气,她就怕人家不为所动。飞快地把想说的词句理顺,她一脸郑重道:“木摇宗未来的掌门明惠,狠戾失徳,贵宗有此掌门,早晚会声名俱毁。” “明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辈,怎么可能变成这般模样?” “那道君可曾看着周浩然长大?” “自然是一同看着的。” “敢问道君,就秉性而言,周浩然孰与明惠纯良?” “这……”敬卢沉吟,然后话锋一转,“这些你都口说无凭,教我如何相信你?” “晚辈并非是木摇宗弟子,但曾受贵宗两任掌门的恩惠。【ㄨ】所言所行,皆出本心。信与不信,全凭道君决断。” “你想借助老夫的能力帮助周浩然?”敬卢突然问道。 果然是活了很久的老狐狸,几句话就被他猜中了原委。秦悦眸光闪了闪:“非也。晚辈只想请道君主持公道。” “我许久未出洞府,也不知外面情势如何了。也罢,既然你都找上了门来,我就勉为其难地去看一看。” 秦悦偷偷地长舒了一口气。 敬卢说,先前那盘棋花费了十几天的时间,现在事出紧急,一刻都不能耽搁,让秦悦乘着他的飞舟一同前往木摇宗。 敬卢如今是元婴后期的修为,秦悦搭乘着他的飞行道器,速度自然比自己的木莲快上了好几倍。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云朵飘飘穿梭眼前。滋味难言,恍如乘风破浪,直奔九霄。秦悦不禁想到:难怪人人都想提升修为。原来修为高深者驾驭道器,感觉是这般奇妙的。 飞舟之功,不过两天,就到达了木摇宗的山门口。秦悦抬眸望了一眼“木摇宗”这三个大字,第一次走进了这个和自己有着数度因果的宗门。 走过了半个山头,才见到几个修士。敬卢把他们招来问了句:“今日门内怎么这般冷清?” 敬卢几十年未出洞府,被问的又刚好是新进的弟子们,不知晓他是门内的长老。几个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面前这位长者是什么身份。许久才有一人走出,行了一礼,道:“弟子行远,拜见前辈。明惠师祖今日自封掌门,正在主峰正殿举行祭典。” 秦悦有点欣赏这个叫行远的人。在一群人中,只有他敢走出一步,把事情交代清楚。说话有条理,又不失礼数。 而敬卢则心里一惊,连忙问道:“何谓‘自封’?” 行远吞吞吐吐:“弟子……也不知。大抵是因为周浩然师叔的呼声太高,把她给逼急了。” 敬卢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拉上秦悦,匆匆忙忙地往那里赶。 此刻正殿里的明惠刚刚念完一首祭词,正准备拿掌门的印玺。突然有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冲出来,大喊:“敢问师叔,你此等行径,与篡夺掌门之位又有何异?” 明惠头也没回,信手甩出了一道灵力。刚刚喊话的男修被击中,立马鲜血淋漓,仰倒在地。 众人心有戚戚焉,不敢再多言。这时又来了一个不怕死的人,神情激昂:“师叔为何不等周浩然师兄结婴归来,再公平决出掌门得主?师叔是不敢吗?” 可惜他话音刚落,也被一道飞来的灵力打伤。他早有设防,伤得并不危及性命,但伤口很深,极为可怖。 明惠转过身来,看着殿内众人,冷艳的面庞上带着悠闲的笑意:“还有谁,对此事有异议?” 众人低下头,敢怒不敢言,场面一时沉寂下来。明惠勾着嘴角,冷冷一笑,眼底尽是不屑。 这时门外一个沉着的男声划破寂静:“本座有!” 75阻明惠继任掌门位 助浩然协理木摇宗1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五十章:阻明惠继任掌门位,助浩然协理木摇宗 众人齐齐望向门口,只见一个修为高深的长者大步流星地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个面带笑意的女修,后者堪堪结丹后期。【ㄨ】 别人没见过敬卢,明惠却是认识的。又听清了他刚刚那句“本座有”,尚且不明白原因。不过她惊讶过后很快反应了过来,施了一个平辈礼,道:“不知敬卢长老前来所为何事?” 她和敬卢都是元婴期,按理说,行平辈礼无可厚非。但于公而言,她尚未做成掌门,而敬卢是门内德高望重的长老;于私而言,敬卢与她师尊周芷晴平辈,算是她的尊长,所以她行晚辈礼毫不过分。 敬卢自然觉得她礼数不周,一直抚着白须,看着明惠不说话。 明惠终于在这个眼神里败下阵来,规规矩矩地施了一个晚辈礼:“明惠正要升任掌门,长老可要观礼?” 秦悦看得既羡慕又惊奇,她也想拥有这种“一个眼神击败敌人”的神技能。 敬卢似笑非笑:“你要当掌门,得了谁的应允?” 明惠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妙,但还是照实答了:“我得了常梵、择寒两位长老的应允。” 她刚说完,席间就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一脸正色:“他二人同意了我不管,我可是从来没有点过头。”这人就是周浩然的那位师尊,人称鸿一道君。 敬卢颔首。鸿一又道:“我徒浩然勤勉刻苦,德才兼具,胜之多矣。” 明惠就在一旁,听了这话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朝着座中另外两位长老拜了拜,道:“明惠有两位师叔相帮,不胜感激。”暗指即便鸿一不允,也阻挠不了她。 敬卢见此,又问道:“常梵师弟,择寒师弟,你们当真允了此事?” 这两个人历来看好明惠,又收过她不少灵丹妙药、奇珍异宝,现在情势有利,自然双双颔首。 虽然鸿一反对,但有常梵和择寒的首肯,其他长老又没有表态,明惠成为掌门确实名正言顺。【ㄨ】 但此前周浩然花了大把的灵石,广施丹药,遍讲道学。在木摇宗普通弟子中赢得了很大的名望,同时获得了很多散修的认可,成为了众人眼中期望的新掌门。 相反,明惠草菅人命之举屡屡被人谈起,可谓恶名远扬。因而也无怪她现在这般急迫,意图趁周浩然闭关结婴之时趁虚而入,率先坐稳掌门之位。 “既然如此,本座就支持鸿一师兄。今日的继任大典暂停。”敬卢环视一周,慢慢说出一句话,有如平地一声雷。 “敬卢长老,你这是何意?”明惠不乐意了,指着秦悦质问道,“长老带着她来,莫非是想把她送上掌门宝座?” 秦悦可不想受到这种攻歼,刚上前一步,正打算解释一番,就被敬卢按了回去。 “我如何作想,何须你的过问?”敬卢淡淡接了一句,用眼神示意秦悦稍安勿躁。【ㄨ】 秦悦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几个元婴修士争来争去,她看看热闹就行。在场众人把几段对话听得云里雾里,又被秦悦的举止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惠驾驭人心的本领确实没有敬卢高超,被他三言两语打回来,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愣了片刻,才复又启唇:“那敢问敬卢长老,为何反对我继任掌门?” 敬卢瞥了她一眼,实话实说:“你轻视门中弟子,兼又无故伤人,为我亲眼所见。德行有失,如何堪为门派之首?” 明惠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成为一宗掌门好处多多,能把整个门派的资源纳为己用,能将整个门派的弟子供己驱使。明惠肖想久矣,筹谋多年,自然不想辛苦毁于一旦。 她素来对众人打骂惯了,但也知晓分寸,不会伤及性命,从未有人跳出来这般指责她。但此刻众目睽睽,她若不表态,日后恐怕难逃悠悠众口。 明惠好歹也活了将近千年,略一思量,就换出了略带歉意的口吻,道:“此前是我气急了,不懂事,这才屡屡错手伤人。如今既然得了敬卢长老您的指正,往后断不会再犯此错。” 敬卢算是她的长辈,曾经看着自己一步步入道,踏入炼气,结成金丹。她就不信,她这些说辞一出来,敬卢不会有半分动容。 可惜来这儿之前,敬卢听秦悦说了明惠如今的秉性,早就先入为主。来这儿之后,又亲眼见证了明惠伤及无辜。现在听她一番解释,只觉得不可轻信,不能草率做出决定。 敬卢没有说话,明惠勾出一个浅笑——至少没有再听见斥责。她观察着敬卢的神色,继续道:“木摇宗掌门之争久矣,几年来,只有我和浩然师侄参与其中。这位小道友,一非门中弟子,二无威信服众,恐怕……” 她指着秦悦,话中未尽的意味很明显。心道:这个女修是敬卢长老带来的,自己奈何不了她。但竞争的对手,自然是能少一个是一个。好在这人虽然看着面生,但眉眼和顺,不像是个有能耐的。 “本座何时告诉你,要推选她做掌门?”敬卢摇首轻叹,“本座暂且支持浩然,等他过来,你们再一分胜负。” “浩然师侄正在闭关结婴!”明惠笑意不减,语气却急迫起来,“历来结婴,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上百年的也是有的。师侄一日结婴不成,我们就等他一日吗?木摇宗岁岁没有掌门,难道是长老您想看到的局面?” 敬卢还不知道周浩然结婴去了,闻言吃了一惊。 明惠得意地牵了牵嘴角,一脸志在必得:“本座身为原掌门之徒,修为又胜浩然师侄一筹。荣升掌门,理所当然。” 敬卢没有办法反驳。 明惠径直取下一卷青简,那是木摇宗的门规。只要她再收下掌门印玺,这个继任大典就算礼成了。 秦悦暗自摇了摇头。周浩然啊周浩然,敬卢长老我帮你请来了,结果还是这般,那就怨不得我了。万般皆是命,全凭这天意。 恰在此时,她听见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且慢!” 76阻明惠继任掌门位 助浩然协理木摇宗2 这一天木摇宗新掌门的继任大典成为了众弟子日后津津乐道的传奇。整个过程一波三折,意外不断。原先既定的掌门人选明惠,两次被阻取得掌门印玺。 第一次是被长老敬卢所阻。敬卢长老曾经看着明惠长大,如今不但不出手相助,还斥其无义失德。诸多弟子深感惊奇。 而第二次,竟然是被结婴归来的周浩然所阻。他当时在门外大喊了一声“且慢”,生生止住了明惠取印的行径。说来他也有些机缘,只闭关了一个月,竟然从结丹大圆满变成了元婴初期。 然后事情峰回路转,明惠原本的优势荡然无存。她和周浩然都是元婴修士,差别不大。常梵、择寒两位长老支持她,但周浩然也有鸿一和敬卢的认可。 事情陷入僵局,倒让在座诸弟子有些暗喜:比起明惠,他们更希望周浩然成为一宗掌门。毕竟前者残暴,后者仁义。他们只盼着周浩然能够力挽狂澜,荣登掌门宝座。 周浩然也不负众望,直接走上前,先抢下了掌门印玺,收入袖中。 明惠虽然对这一连串的变故很是震惊,但也不能坐视掌门之位被旁人收入囊中。先声夺人,大喝道:“你在短短一月时间内结成元婴,莫非用了什么阴招邪术?本宗正派,岂可容你?” 周浩然不疾不徐地答道:“师姐说的哪里话。我能进阶元婴,靠的可是几百年的苦修。若如师姐这般说辞,那在座诸位元婴修士,岂不都成了邪道?” 明惠被他一口一个“师姐”喊得牙痒痒,正打算出言回击,就听周浩然继续道:“现在掌门印玺在我手里,托师姐的福,请来在座诸位为我做个见证。今日,我周浩然,愿上承天道,下济苍生,敬受掌门之责,光耀巍巍木摇。” 周浩然之前听了秦悦的话,偷偷传播明惠的恶名,弘扬自己的才德。现在这段话一讲出来,就有不少弟子站出来,齐齐跪下,口呼:“拜见掌门。” 摇摆不定的人见此情状,自然也跟着走出来跪下。场面井然有序,未见失控。明惠微笑的面容终于龟裂,心道:不好,大势已去。 常梵和择寒两位长老对视一眼,脸色也说不上好看。 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周浩然就这么当成了掌门。他的眼光扫过殿内众人,修为低者都情不自禁地心怀敬意。他故意朝明惠拱了拱手,道:“师姐,承让了。” 明惠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脸色铁青,甩袖就走。 秦悦没忍住,笑了一声。殿内原本寂静肃穆的气氛,被她这声轻笑给打破了。周浩然找到声源,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郑重行了一礼:“无君相助,无某今朝。” 众人看得愣了一愣。一来,这个女修的修为没有这位新掌门高,但新掌门居然用了“君”这个字作为尊称。二来,一宗掌门之尊,行了如此大礼,这位女修竟然还稳稳地坐着。 秦悦向来不知轻重,不仅坐着,还神色坦然地受了这个礼。 众人又看得呆了一呆。 这些种种,在以后的很长时间内,都成为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修颇感好奇,但却没人知晓她的来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此女协助周浩然掌门处理大局,掌握门中要事,遂无人再敢多加探听。 而此时此刻,秦悦正待在木摇宗侧峰的一个花园里。这里灵气充沛,孕育了不少甘甜多汁的灵果,她饶有兴致地采摘了一个又一个。 周浩然就在她身后,一脸苦恼:“我刚接手门中大小杂事,你却这般悠闲。” “你做掌门,又不是我做掌门。能者多劳嘛。”秦悦随口接了一句,“况且你哪里需要凡事亲力亲为?找几个人帮你不就好了。” 她这话倒提醒了周浩然,后者算计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秦悦只觉得后背一凉,转身一看,就见周浩然抱着臂,眸光幽深道:“我觉得你行事稳妥,又不是木摇宗门内弟子,处事定然公正不会偏颇,不如你……” 秦悦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连忙打断他:“周掌门,你要记得你还欠我五万上品灵石。” 周浩然连连点头:“你不说我倒忘了,你还身家丰厚,定不会受人贿赂参与派系之争。” “我是让你……还、钱。”最后两个字,秦悦说得咬牙切齿。 “我刚坐上掌门,在门中这般敛财不好吧……”周浩然很认真地说道。 秦悦摸摸手上的灵果,突然笑道:“贵宗人杰地灵,不知可有两样东西。” “哪两样?” “蓝鲛妖丹和浮灵兽精血。”正是她要炼制的本命法宝最后缺的两件材料,“这两样东西,拿那五万上品灵石来抵,你看可好?” “我也不知道门内有无这些东西,待会儿遣人去问问。如果没有,也可以倾宗派之力找来。”这就是当掌门的优势了,想要什么东西,可以号召门内弟子去寻。 秦悦颔首:“如此再好不过。” “不知那把掠影琴,你领悟得如何了?”周浩然又换了个话题。 “并无所悟。音攻玄通,光靠自己理解怕是很难。”秦悦毫不设防地说实话,“我打算去找找前人留下的记载,看能不能碰巧有所领悟。” 周浩然拿出一枚玉简,故意放缓语调:“这里面,是我母亲亲自编写的几首曲谱,她嘱我交给你。可是……我适才拜托你帮我照看门中杂事,你却顾左右而言他。唉……”说着竟然又把玉简收了回去。 秦悦挑了挑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道友不是看得很明白吗?” 秦悦自然是明白的——这厮先是试探自己的口风,确信她尚未领悟掠影琴。然后再拿出周芷晴的玉简,作为自己帮他管理宗门的交换。她竟然被人给算计了! “人修狡诈奸滑。”秦悦莫名想起了沐宸长老的话,神情变得有些悲愤。 “你是不是担心自己忙于宗门琐事,无法抽身修炼?”周浩然继续劝诱道,“不如你我约定一个年限,一百年,如何?”一百年,足够他把木摇宗管理得井井有条了。 “十年。”秦悦其实已经答应了此事,此刻不过是在讨价还价。 但周浩然并不能理解她这些心思,以为十年已然是她的极限。他心一狠,道:“五十年,不能再少了。” “噢。”一下子砍了一半的年份,秦悦十分满足。 周浩然原以为要再多争执一会儿,没想到就这么得了一个轻飘飘的应允。所以两方算是达成协议,皆大欢喜。 77险进阶秘法祭元神 漫制琴宝地觅精血1 第五十一章:险进阶秘法祭元神,漫制琴宝地觅精血 两人移步室内,周浩然布下禁制,然后用极慢的语速说出了近来的经历:“我能这么快进阶元婴,其实真的用了一个邪术。” “你……”秦悦愕然,“什么邪术?” “其实也算不上阴邪。这个法子是我以前偶然看到的,叫做祭神炼虚诀,可以帮助人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修为。”周浩然苦笑了一声,“只是用的时候要以一半元神为祭,一生只能用一次。我本想留作最后保底的手段,但此次情况危急,不得不用了。” 元神是比精血还要重要的东西,一旦有所损伤,要养上万万年才能复原。修士的寿命哪有这么长?所以他们的元神如若受损,就相当于永远不能修养回来。若只是受损还好,若元神一丝不剩,这个人的命也就没了。 不过用元神祭养的道器,威力会大上几倍,也算是至强一击。而这个所谓的祭神炼虚决,算是一种比较少见的功法,需要在修习的过程中祭出一半元神。 秦悦向来对这种不常见的东西感兴趣,遂向周浩然讨要这个法决。周浩然也不藏私,把记载祭神炼虚决的玉简递给她,还好意提醒了一句:“极伤元神,看看就好,不可擅用。” “我知道。”秦悦只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她虽然缺少常识,但也知道元神的重要性,其实还挺叹服周浩然的——为了做成掌门,不惜以损害元神为代价。幸亏最后关头赶来了,不然岂不是功亏一篑? 周浩然自然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他拿出一块玉佩,道:“这是守山大阵的钥匙,只此一块,你妥善保管。” 秦悦丝毫没有察觉到此物贵重,而是颇为挑剔地说了一句:“竟然没有备份?丢了怎么办?” 周浩然立马警觉道:“你好好收着,丢了唯你是问。” 秦悦暗自吐了吐舌。 后来周浩然果真把门中大小事务全都交给了秦悦,就等她把一切处理妥当,自己盖上一个掌门印就行。他无事一身轻,常常外出寻找修补元神的秘法。偶尔回山门,也不过匆匆待上片刻。是以木摇宗上下,鲜少有人能看见他的踪影。 秦悦既然答应了人家,自然会把门中事务放在心上。但她是个懒人,不会让自己忙得焦头烂额。先前遇见的那个叫行远的弟子,她有些欣赏,遂把他找过来,让他参与诸多琐事的决断。行远受宠若惊,做事十分谨慎耐心,不负秦悦所望。 她看行远处事有理有据,遂渐渐把一些重要事宜交托给他。自己手上的事情越来越少,日子越过越闲散,后来就专心研究起那把掠影琴,潇潇洒洒地过了三年。 周芷晴的玉简上有这么一句话:欲悟琴心,先知琴意。欲知琴意,先识琴身。秦悦琢磨着这十六个字,极想把掠影拆开来研究一下。 但终究是没舍得。这么一件上好的道器,别被毁在了她的手里。秦悦斟酌了一番,决定仿照掠影,自己制作一把琴。 时间倒没有耗费多久,前前后后用了不过两年。做出来的成品普普通通,外形虽和掠影琴极为相似,但音质差了许多,也不具有道器的威力。 秦悦做事喜欢精益求精,她查阅了不少典籍,想把这琴提升几个品阶。玉简记载,寒冰丝用来做琴弦极好,她遂就近去了木摇宗内部的坊市,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门中弟子大都认得她,见她前来都迎上来问道:“前辈要买些什么?” “寒冰丝,要七根。”秦悦答道。 她这话一出来,众人就知晓她想做琴。一人道:“我这里有六百年的杉木,前辈可需要?” 秦悦微笑着摇头:“我琴身已做好了。”两年前,她在侧峰寻了一棵梧桐树,打磨成了一副琴身。 那人很是遗憾:“可惜我没有寒冰丝。”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有!” 秦悦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衫道袍的男修拨开人群走了出来,是个筑基期大圆满的修士。他朝着秦悦拜了拜:“久闻前辈擅于炼丹,弟子张佑,想用寒冰丝和前辈换一份丹药。” 秦悦先问了一句:“你要什么丹药?” “结丹用的聚连丹。” 聚连丹,秦悦也听说过。这种丹药适合冲击结丹期的时候使用,能大大增加结丹成功的几率。她又问道:“你有丹方吗?” “弟子不仅有丹方,还配齐了灵草。原本想送到丹室里请人炼制的,今天斗胆拜托前辈躬身。” “那行,我帮你炼制聚连丹,寒冰丝就算作酬劳。” 此前曾有消息称,眼前这个名唤墨宁的女修尝与敬卢道君一同谈论丹道。敬卢精通炼丹谁人不知?想来墨宁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如今听她应下此事,众人纷纷惊羡起来,只恨自己没有寒冰丝。 秦悦又挑了不少异兽的晶核,品阶都不错。她既然摆出了名号,没人会和她漫天要价,是以这些晶核都是廉价购进的。不过这好歹是木摇宗内部的坊市,卖家都是门中弟子。她自然不好意思让别人亏损,掏灵石的时候顺手拿出一块小石头,道:“这是我随手做的防御阵法,一并算作付款。” 众人想着她既然拿的出手,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东西。一时间大家纷纷涌上前,追问秦悦还要买什么。秦悦哭笑不得:“买完了买完了,下次再来。” 众人只好作罢。 秦悦回去以后,先把原先的琴弦取下换成了寒冰丝,然后再把那些异兽晶核挨个儿镶嵌在琴身上。如此一来,这把琴的品阶升了不少,音质自然也好上了许多。 秦悦调着音,心满意足。彼时天气晴好,漫天云卷云舒,她心血来潮,又给这琴挂上一枚玉佩,上书“流云”二字。 经过了这一番制琴的经历,秦悦确然对掠影有了别样的体悟。虽然未尝使出它的威力,但已然对它十分了解。掠影也偶尔闪闪华光,仿佛彼此心照不宣。 78险进阶秘法祭元神 漫制琴宝地觅精血2 依然没有领悟出音攻的秦悦开始着手炼制聚连丹。这种裨益进阶的丹药和她以前炼制的丹药不太一样,多了一种奇怪的手诀,叫做“续元”。每个手印打完之后,都要立刻接上“续元”的手诀,因而整个炼丹过程都不能停顿,根本没有休息的空隙,是体力和灵力的双重考验。 秦悦把炼丹的过程模拟了一遍,顿知此事艰难之处。她拍了拍元品炉,语重心长道:“待会儿全靠你了。” 炉子微微亮起了光芒,秦悦判定它是同意了。 后来的事情一帆风顺。秦悦手诀打得很熟练,用的丹炉品阶极佳,不出一天,就出了一炉成丹。她嘱托行远给那个叫张佑的人送去,自己继续安心地研究掠影。 某天秦悦正静坐在侧峰的一个桃林里,神情专注地誊写琴谱。行远急匆匆地跑来,见此情状一时不敢上前打扰。但他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来去自然瞒不住秦悦。后者抬眸看向来人,笑道:“我躲在这儿,你竟然也能找到。” 其实她在木摇宗主峰上有一个住处,但这片桃林幽静隐秘,很合她的心意,因而常常来此闲坐。此间僻远,向来无人打扰,不想却被行远找着了。 而一旁的行远却在腹诽:“镇日都不待在洞府。把整个山头上风景绮丽的地方都找过来,才能找到你的踪影。” “你来寻我所为何事?”秦悦说这话的时候,恰有一阵微风拂过,几片桃花刚好落在她的发间。兼而面前摆了一把琴,颇有隐士之风。 行远垂首:“木摇宗惯例,每六十年举行一次门内大比,现在应当提前开始准备了。” “如何准备?” 这不该问你吗?行远顿了顿,道:“大抵是要确定时间,还要分发请帖。” “那你先把这两件事儿办了。” 行远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闻言没有露出半分惊讶和郁闷的表情。面前这个女修虽然受掌门之托协理木摇宗,但她常年只做甩手掌柜,行远已经习惯了。 “你最好再参照往届大比,拟出一个流程。”秦悦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有些重大,“拟完后就给敬卢长老看看,让他挑挑纰漏。” “前辈莫不是在说笑。”行远一脸奇异,“弟子虽然没见过敬卢长老,但也知晓他素来不接拜帖。这让我如何请他指教?” “若真论起来,你也并非没有见过他。”秦悦很认真地回想,“几年前,周掌门继任的那天,向你问话的长者就是敬卢长老。” 行远自然记得这么一桩旧事,也知道正是因为他当初的举止才让秦悦如今对他青眼有加。秦悦把敬卢的洞府位置大概说了说,然后一脸认真地揣测:“这个道君有很多住处,我猜他暂时还没有挪窝。你先去这个地方找找,说不定能见到。” 行远苦着脸,觉得前路艰难。 秦悦继续给他出主意:“他如果不肯见你,你就说你要和他讨论炼丹。”根据她的亲身经验,这应该有点用。 行远称是,正准备退下。秦悦突然喊住他:“等等。” 行远停住脚步。秦悦翻出了两只乾坤葫芦:“如果见到了敬卢长老,就代我把这个交给他。” 这天晚上秦悦竟然还见到了周浩然。当时她正坐在一棵树顶上看星星,身侧突然多了一个人。秦悦抚额:“先是行远,而后是你。我的藏身之处总能让人寻到。” “你修为没有我高,还指望瞒过我吗?”周浩然说得理所当然。 秦悦盘算着什么时候把卢秋的敛息玉借来用一用,伪装成凡人,任谁也看不出来。 “你要的浮灵兽精血,如今已有了眉目。”周浩然继续道,“六品的浮灵兽,可合你的心意?” 秦悦欣然点头:“其实四品就行,品阶更高自然再好不过。” “这里头就是了。”周浩然递给她一个小瓶子。 “这是哪个弟子寻来的?要重赏才好。”浮灵兽算不上珍稀的灵兽,但六品相当于元婴初期,已然十分难寻。 “我昨日去了一处宝地,恰好遇上了几只浮灵兽。它们灵智已开,我费了不少灵草才跟它们换得了精血。”周浩然一笑,“不知墨宁想重赏我什么?” 秦悦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先假惺惺地客套了一番:“周掌门亲自帮我找灵宝,我真是喜不自胜。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周浩然受用非常。 然后秦悦就换了一个口吻:“可叹当初约定,以五万上品灵石相换浮灵兽精血和蓝鲛妖丹。如今妖丹何在暂且不论,我在贵宗待了五年多,包揽诸多琐事,掌门不但不念我向日苦劳,还向我讨要奖赏。” “向日苦劳,亏你说得出口。”周浩然轻笑出声,“谁不知道你把事情都交给了行远,自己却自在逍遥,早就不出现在众人眼前。” 秦悦摆摆手:“驭人之术,在于放权。如果大小事宜都要亲自经手,不仅自己会累得身心俱疲,而且会被人斥作独裁。” 周浩然颔首:“你说的是。以往掌门行事全凭其一人决断,有时确实会出些差错。” “行事有失,倒是另一回事了。”秦悦垂眸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挑选两派精英弟子,一派负责参与决断,一派负责监督行事,百年互换一次,彼此牵掣,或许能减少失误。” “你想架空我这个掌门?”周浩然笑问道。内心却升起一个念头:如此,确实不失为一大良策。 “凡事最终都要你的首肯,哪里会架空你的权利?”秦悦解释道,“更何况,你只需要坐享其成,不知省力了多少。” 周浩然点头:“确实是个好办法。” 秦悦仔细想了想:“其实这个办法也有弊端。处事的效率会降低许多,两派之间容易互相责难,推卸责任。” “不过总的来说,好处大于坏处。” “那是自然。” 周浩然抚掌而笑:“那这件事,就拜托你去做了。” 秦悦悲愤地折断一根树枝——所谓作茧自缚,大抵如她这般。 79赠灵泉敬卢见行远 怀恨意明惠摔流云1 第五十二章:赠灵泉敬卢见行远,怀恨意明惠摔流云 却说行远去拜访长老敬卢,刚巧遇见一个小修士立在他洞府外。他心头一喜——想来长老就在此间。谁知小修士看见来人,只机械般地吐出一句话:“道君今日不见客,你回吧。” 行远略施一礼,道:“某名行远,是木摇宗弟子。今日有要事拜见敬卢长老,烦请道友为我通传。” 那个小修士听见“木摇宗”三个字,抬头认真打量了几眼行远。但仍旧说了相同的话:“道君今日不见客,你回吧。” 行远无奈,刚准备折返,突然灵机一动,道:“我奉当今木摇宗掌事墨宁之命,求见敬卢长老。” 这个小修士就是当初在敬卢府前等候秦悦的那个男修,几年前道君曾嘱托他放一个叫墨宁的人入府,他可没有忘记这件事。现在听闻来者这番说辞,一时也做不出决断,冲着行远拜了拜,道:“你暂且在此等一会儿,我去问问道君的意思。” 行远觉得有戏,遂在原地静静等待。 果然片刻之后,那小修士就走了出来,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你穿过偏殿,就能见到道君了。” 行远理了理衣冠,郑重地走了进去。 第一次拜见门内尊长,自然要礼数周全。行远刚准备行一个大礼,就听面前的长者说了一句:“你坐下吧。” 行远只好匆匆一拜,才敢找了个椅子坐下。 敬卢正在雕刻一只丹炉,一面持着刻刀,一面比照着玉笺上的图案。见行远就近坐了,就顺口问了一句:“墨宁那个丫头,现在如何了?”他听说,这几年有个叫墨宁的女修在协理木摇宗,想来也不会是旁人。 行远自然没有忘了正是托她的福,才能有幸见敬卢一面。闻言立马照实回答:“日日闲坐山间,摘花抚琴,诸事不问。” “这倒确实像她的性子,浩然所托非人啊。”敬卢捻须而笑。 行远一脸纠结地替秦悦辩解:“也不尽然是个闲散的人。她时常独自感悟音攻,容易忘却周遭杂事。” “音攻?她会的倒是很多。” “只是刚刚开始钻研而已,她自己说尚未有所成。”行远又道。 “她年纪小,修为却不低,是应当博览诸术,以免心境比不上修为。”敬卢十分赞同秦悦钻研音攻之道,“否则难免会像镇霄宗的掌门那般,即便六百岁不到就登上了化神期,但心境不足,情绪多变,性格更是无常。” 行远以前还没听说过这等秘闻,难免有些吃惊,但也不敢多打听。 敬卢又问:“墨宁让你借她的名头前来的?” “非也。今日借用墨前辈的名义,全是弟子自作主张。”行远规规矩矩地答道,“不过她曾嘱咐我,如果见不到道君,就谎称要来和道君您谈论丹道。” 敬卢摇首:“这丫头,尽想着旁门左道。你在她手下行事,千万别学她这些小聪明。” 行远一时不好接话,就拿出了两只葫芦,道:“这是墨宁前辈嘱我交给道君的。” 敬卢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炼丹至宝——玉丹灵泉。他哈哈大笑:“这种好东西,她也舍得送出手。”敬卢炼丹成痴谁人不知?秦悦也太投其所好了。 行远看他现在心情极佳,连忙又递上一张玉笺:“这是本次门内大比的相关事宜,还望道君过目。” 敬卢得了玉丹灵泉,一时欣喜至极,闻言自然不会推拒。他颇有耐心地指点了几句,还道:“届时我也要去看一看。许久不在宗门,也不知如今门内弟子修炼得如何了。”其实他是想借机去向秦悦道谢,他肖想玉丹灵泉久矣,但从没有打听到关于它的半点讯息。今时今日有缘,竟然被人送到了眼前。 行远真没想到还能把敬卢长老请来,连忙喜道:“道君能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秦悦为了完成周浩然的嘱托,已经在执事殿里待了一整天。她在一排排的卷宗里翻了又翻,当真找出了不少合适的人选。但这些人既然是门派精英,自然要常年外出试炼,难觅踪影。秦悦想:如果让他们参与门派管理,他们恐怕是不愿的吧?这些人大都一心向道,哪会在意这些琐事。 她把卷宗挨个儿放了回去,靠着墙静思了许久。 次日,木摇宗上下都得知了这样一个消息:本次门内大比凡胜出者,皆有权报名参选门中议事会。凡入选者,不但可以优先享用门派资源,而且可以涉入门中重大事项的决断。着深青色,地位视与精英弟子比同。 木摇宗以青色为贵,历来只有精英弟子可穿深青色的衣裳。这些人穿着这个颜色,走路都是昂首阔步的。现在普通弟子竟然也可能拥有这样的权利,众人一时议论纷纷,皆以入议事会为荣。门派大比在即,无人不悉心准备,严阵以待。 事情朝着秦悦预想的方向发展,她松了一口气,开始慢慢构想议事会具体的设定。 转眼就到了门内大比的日子,行远来请她观比。 秦悦虽然爱热闹,但也知道礼数:“我不是木摇宗门中弟子,贸然前去不妥。” “前辈在山门里待了这么久,早就被众人认识了。如今不过去看场大比,能有什么不妥?”行远劝道,“更何况,今日敬卢长老还会前来,场面肯定盛大。” 秦悦本就想去,被他这么一劝,自然跟着走了。她挑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安安静静地等着开场。 这时四周突然安静了不少,秦悦正垂着头想着议事会的相关事宜,没有留意周遭变化。谁知突然被人扯了起来,定睛一看,才知这人是明惠。 秦悦抽回被拉住的衣袖,敛着眉问道:“明惠道君,你这是何意?” 明惠冷笑:“我竟不知师尊把掠影琴给了你……你何德何能!今日你若把琴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否则,你休想再活在这世上!” 80赠灵泉敬卢见行远 怀恨意明惠摔流云2 秦悦看人家来势汹汹,自然装傻:“什么掠影琴?” “合宗弟子都见过你弹奏掠影,你还狡辩!”明惠厉声道。 秦悦扬着声调“哦”了一声,环视一周,笑问道:“你们见我弹琴了?”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首。可见秦悦深得人心了。 秦悦见状,笑嘻嘻地一摊手,道:“让道君失望了。” 明惠盯视着她,冷哼了一声:“你抚琴之姿,本座也亲眼所见。看来,你是不想继续求仙问道了。”日前她回了山门,偶然听见一段琴音。循声找去,才发现这个女修面前竟然摆着掠影。这个道器她相中了许久,一直想向周芷晴讨要,如今竟然被人抢先夺走了。她岂能不气恨? 秦悦翻出自己做的那把流云,挑眉道:“道君莫非是错把鱼目当珍珠了?” 明惠夺过流云琴,仔细端详了一遍,发现它于掠影而言,确实是形似神不似。她恨恨地看了眼秦悦,又道:“我听说守山大阵的钥匙在你手里,你交出来吧。” 秦悦微愣:“道君是想索要那块玉佩?” “让你拿出来,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明惠语气颇为不善。 “周浩然让我妥善保管来着,你要拿走,总要给个理由吧。” 明惠大声斥责她:“你又不是木摇宗的嫡系弟子,凭什么保管守山大阵的钥匙?”说完有些不解恨,扬手把流云琴给砸了。 秦悦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流云一琴费了她诸多灵石暂且不论,自己用了两年多的精力制成的一把琴,竟然被人平白给毁了。 她也冷了脸色,沉声道:“我并非贵宗弟子,道君这番举止,还请给我一个说法。” 明惠哪会跟她讲道理,直接一挥手,秦悦被迫向后飞出十几步,撞在了一块山石上。后背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先她还以为,明惠说要取她性命,不过是恐吓之语。但现在众目睽睽,她竟然也敢动手……秦悦暗自运起灵力养伤,面色已然苍白。 众人刚想跑上前扶她起来,就被明惠制止住。后者一步一步走到秦悦面前,传音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我没能登上掌门之位,就是有你从中作梗。既然你要个说法,好,我就给你说法!” 秦悦看她脸色,早就察觉出几分不对劲。然后果然见明惠拿出一把小剑,冲着自己打了过来。 事发突然,此间极为偏僻,在座诸人修为又不高,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变故的发生。 秦悦挣扎地闭了闭眼。她全力以赴,都不可能敌过一个元婴修士,更何况现在受着重伤。那小剑飞到一半竟然一分为二,威力不减,秦悦扔出几个阵法,稍作抵挡。 她深知不论道器还是法术,她都不可能胜过人家。唯有阵法,她还算拿的出手。可叹适才扔出的几个阵法,都是她以前随手做着玩的,算法简易,没能起多少作用。 秦悦看着两只小剑继续来势汹汹地飞过来,竟然还有心情想:我活了一百一十七年,经历了现代文明,亦见过修仙世界。不枉此生,不枉此生……此次若是大难不死,我一定要做一个保命的阵法出来。 就在这时,两把小剑突然偏了一个方向,没有击中秦悦。明惠见状,又祭出一件道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来者正是敬卢。他险些把今天的事给忘了,前几天看见玉丹灵泉,才想起来要来向秦悦道声谢。谁知匆匆赶来后,竟然看见了这么个场面。 明惠没想到敬卢会来,一时有些无措。敬卢看着她,恨铁不成钢般的说了一句:“明惠,你委实太不像话了。” 秦悦心有余悸地爬起来站稳,知道刚才是为敬卢所救,远远地朝他拜了拜。 弯了腰才发现后背伤口极深,秦悦皱了皱眉:“某欲自行养伤,先走一步。”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她忍着剧痛走过了半座山头,刚走到自家洞府门口,打开了禁制,就眼前一黑,软软倒下了,连门都没能踏进一步。 两天后,外出归来的周浩然才得知了这个消息。他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怅恨地一拍桌案:“说来还是因为我,才给她招来了这场祸事。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行远跟着他一起走,边走边说:“失血极多,如今还昏睡着。” “身边可有人照料?” “已经遣了两个女修去看顾。”行远答道,“从没见过墨宁前辈这样的人,受了重伤竟然想不到服食丹药,就这么自己生受着。幸亏她一身灵力精纯,还让她撑着走到了洞府门口。” “有时候觉得她很聪明,有时候也觉得挺傻的。”周浩然自言自语。 二人很快就见到了这个傻姑娘。闭着眼眸,呼吸浅浅,面容上染着不自然的白皙,把额间一朵九瓣莲花映照得更显绯艳。 室内原本坐着两个筑基初期的女修,见他们来了,立马站了起来。周浩然问了一句:“现在如何了?” “按理说,应该会醒一次。但不知为何,一直在沉睡着。”其中一个女修答道。看见掌门沉着脸色,这个女修又补充了一句:“许是因为她嗜睡吧……” 周浩然很无奈。秦悦还留下一个所谓的“议事会”的烂摊子,她现在昏迷不醒,周浩然只好和行远一道揣摩她预想的思路,把这件事进展下去。 第二天他们二人再去探望秦悦的时候,竟然遇上了敬卢长老。两人简单地见了礼,敬卢抚着白须,道:“浩然,你如今是掌门,我可受不起你的礼。” “不敢。您是长辈,无论何时都要受我一拜。”周浩然恭谨道,“不知长老怎么也来了?” “墨宁此前给了我一些玉丹灵泉,我手边正好有些灵草,就给她炼制了一炉祁玉丹。她现在重伤,用这个丹药极好。”敬卢满意地看着周浩然,解释道。 祁玉丹有一味不可或缺的药引,正是玉丹灵泉。因而如今敬卢能送来这个丹药,全赖秦悦曾经赠送了灵泉。这番因果也称得上奇妙了。 81梦随境循声淡月痕 隐世仙奏曲浮生调1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五十三章:梦随境循声淡月痕,隐世仙奏曲浮生调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寒夜寂寂,秦悦就在这么一个静默的氛围里醒转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借着淡淡的月华看了看,发现这里是她在灵宇宗玉衡峰上的洞府。 自己不是在南域吗?何时回到了灵宇宗?秦悦大脑一片茫然。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段琴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古朴庄重,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人的心弦。秦悦好奇心起,正想循声找去的时候,琴声断了。 秦悦有些怅然。但很快又听见了相同的旋律,这一遍比方才的流畅了许多。秦悦走出了洞府,心想:究竟是谁,会大半夜的在宗门里抚琴? “行远,你看她是不是有些不妥?”周浩然指着昏睡的秦悦问道。一般而言,修士如果受了重伤,丹田会自行汲取周围的灵气滋养伤口。秦悦前几天也一直在吸纳灵气,可就在刚才,她周身的灵气突然散了开来,再也没有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丹田。 行远正在记录报名议事会的弟子的名单,没把自家掌门的问话听进去。周浩然越看越觉得秦悦的势头不太好,毕竟只有将死之人才不会吸纳灵气。他若有所思地自语:“莫非是丹药出了问题?行远,你去把敬卢长老找来。” 行远这次倒听清了,连忙答道:“长老前日刚回了洞府,现在不在宗门内。” “那就去他洞府找。”周浩然反复思量,“不过他住处多,这么找不知道要费多少时日。算了,还是发张传讯符给他,让他早日过来看看。” 敬卢才走了两天,还在回洞府的路上。突然收到了一张传讯符,上书墨宁伤重不治,岌岌可危,便立马赶了回去。路上还在疑惑:“伤已经好了大半,能出什么事?怎么就到伤重不治的地步了?浩然为了把我骗去,也太会胡说了。” 到了以后发现情况确实不妙,不再吸纳灵气就罢了,连丹药都吞服不了。敬卢仔细看了看,发现秦悦呼吸的频率比常人慢了许多,整个人都处在一个半死的状态。 “这副模样,我倒是头一次见。”敬卢也不知如何解决。 “前几日的呼吸尚算正常,后来便一天比一天慢了。”周浩然叹道,“再这样下去,恐怕……” “你说她的呼吸是渐渐慢下来的?”敬卢惊问。 “是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敬卢毕竟见多识广,“她的意识在梦中觉醒了,反而夺去了肉身的生机。”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梦随之境’?”周浩然立马想到。 “现在看来,应是错不了了。”敬卢幽幽道,“将来是梦还是醒,全看她的造化了。” 周浩然愕然。梦随之境,是上古时期的大神通,据说是仙人所为。这个梦境与现实一般无二,根本察觉不出自己是在做梦。因而入此梦境者,都会把幻梦当做真实,一辈子沉湎在梦境中,再也醒不过来。从此以后,真正的肉身就会一点一点地失去生机,直到消逝湮灭。 “她有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或是至交的好友?或许能把她唤醒。”敬卢提醒了一句。 周浩然这才发现自己对秦悦的过去一无所知。他讷讷地应道:“这……这我倒不知晓。梦随之境,有灵宝可医吗?或许能寻来一试。” “没听说过。”敬卢很干脆地给了这四个字。 “那我再查查典籍。”周浩然道。相识一场,总不能坐看着人家陨落吧。 耳边又传来了隐约的琴声,秦悦躺在床榻上,摇了摇脑袋。也不知是第几次听到这个声音了,每每想循声找去的时候,这个声音就断了。 “大约是在逗我玩吧……”秦悦郁闷地听着依旧萦绕在耳畔的声音。这次竟然持续了很久,她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终于又忍不住爬了起来。 秦悦愤愤道:“竟然吊我胃口……这儿可是灵宇宗,让我找到了是谁,看我怎么惩治你。” 明月别枝惊鹊。她分花拂柳行了一路,只觉得这声音近在眼前,又远不可觅。但一直没有中断,就像在给她引路一样。她越走越怀疑:该不会是什么陷阱吧?但又压不住好奇心,非要去看上一眼。 走了很久,才走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面前。秦悦望了望四周的景色,确定这已经不在灵宇宗内了。离开了宗门的范围,就像脱离了庇护一样,总归是有点畏惧的。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走下去,虽然她知道那个抚琴的人,就在湖对岸的竹林子里。 琴声依旧散发着苍凉的古韵,秦悦不敢去寻,又不舍离去,干脆在原地盘腿坐下。清清浅浅的月光照在湖面上,弯弯的月亮倒映在水间。琴声渐渐走高,忽的一下,拨动了她大脑中的一根弦。 秦悦仿佛回到了过去。很久很久以前了,她还在各个高校里参加美术校考,斟酌着每一个高考志愿的填写。场景一变,她就被秦昌带到了灵宇宗,收为弟子。再然后,她就专心修行,去各个宝地寻觅机缘。 一幕幕的场景轮番变幻着,秦悦愣愣地看着。直到看见有一天,门中一个女修竟然想偷袭她。她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但情景变化得太快,根本不能捕捉到那人的面容。秦悦只知道那个女修是元婴初期的修为,手上拿着一条血红的鞭子。 我这是……看见了未来吗?这时,又一个琴音入耳,秦悦思绪一乱,眼前的景象竟然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月色湖光。 她只恨自己清醒得太早,没能把她这一生看尽。秦悦默默地慨叹了一声:应该还是因为修为不够吧,不能领悟出太多东西。 她决定去湖对岸看一看。虽说可能有危险,但没准儿是什么机缘呢。 坐着木莲飞了很久,也没飞到对岸。秦悦心生疑窦——这莫非是个阵法?她按照解阵的思路,踩着算出的阵眼试了一次又一次,也没能抵达彼岸。 她终于醒悟过来:这要么是一个我解不了的阵法,要么是别的玄奥的秘术。 82梦随境循声淡月痕 隐世仙奏曲浮生调2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既然到不了湖对岸,就只能隔着远远一段距离望上几眼。只能隐约看见湖畔的竹林里坐着一个绯衣的女子,面前摆着一把琴。秦悦的目力好,把那琴看得真切,竟然觉得有几分难言的熟悉感。再看那抚琴之人,只能看清她扣弦的纤纤素手和衣袖上的祥云,而看不清她的模样。 秦悦觉得奇怪。没道理把一切都看到了,却看不到别人长什么样啊。她又待了许久,觉得再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遂十分遗憾地走回了洞府。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她还在想这件事。墨宣恰好来拜访她,提着一个乾坤袋,道:“这里头全是高阶的丹方,和你交换一个阵法如何?” “师兄精通炼丹,怎么不直接拿丹药来换?” “你自己不是也会炼丹吗?”墨宣挑了挑眉,“若你炼成了,记得给我留一两颗。” “我会炼丹,你从何知晓?”自己获得了一个纯火灵根、炼丹小成之事,还没有告诉过别人。 “你墨宁炼丹造诣极高,门中上下,谁人不知?” “世上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秦悦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深想。 墨宣把乾坤袋递过来:“你看看合不合心意,能不能换你一个阵法。” “我的阵法,也没能达到什么高度。”秦悦想起昨晚疑似阵法的那片湖,极为苦恼地说道。 “你赠给大师兄的阵法不是极好?”墨宣笑道,“我又不会白拿你的,我是用丹药和你换的。” “师兄,你昨夜有没有听见一段琴声?” “没有。宗门之内,谁会在夜里奏琴?” “我昨夜,遇见了一件奇事。”秦悦觉得找个人说说比较好,“我莫名听见了一段琴声,循声找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后来呢?如何了?” “那有一片小湖,我怀疑那是个阵法,反正我没能越过那片湖。”秦悦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但我看到了对岸的景色,和那个抚琴之人。说来奇怪得很,那人的衣服上的纹路我都能看清,偏偏看不清那人的脸。” “你莫不是遇上什么隐世的高人了。”墨宣随口回了一句。 “这又不是俗世,哪来什么隐世高人。” “我说的高人,又不是俗世中的隐士。”墨宣有心开个玩笑,故意压低了声音,“那是传说中的仙人。” 秦悦信以为真:“此话怎讲?” 墨宣看她这么相信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胡编乱扯了。但他唯恐自己的形象受损,遂搜肠刮肚想出了一段记载:“我曾看过一本古籍,里面写仙人临凡之时,会掩去自己的容貌,不让凡人看清自己的模样。” 秦悦果然换上了崇拜的脸色:“师兄真是博览群书。如此倒也能说通。” 秦悦遂不再纠结那片不可破解的小湖。毕竟那是仙家手笔,她应对不了,正常。 几天后,秦悦闲而不思修炼,去拜访师尊凌玄道君。 秦昌十分满意地看着她:“你去了一趟南域,修为倒稳固了不少。” 思及这段经历,秦悦也觉得感慨:“仿佛昨日还在南域,今天就回了宗门。” “你现在是结丹后期,可曾想过何时结婴?” “未曾。”秦悦摇摇头,“说来,能不能走到元婴期这一步,我自己都不知道。” “如此。”秦昌给出了建议,“你道心不稳,现在别急着进阶,多出去历练几番才好。” 秦悦很久以前就怀疑过自己的道心,闻言微微愣了愣,问道:“我如何道心不稳了?” “天下修仙之人,莫不渴求自己早日结成元婴。你却没有这么执着的向道之心。”秦昌解释道,“和你这么说,你也不见得能有所领悟。你还是外出觅一觅机缘吧。” “那如何才能算道心稳固呢?” “等你有朝一日,确信自己能结婴,能化神,甚至能走上仙渡期,你心心念念的全是登仙大道的时候,你就算道心稳固了。” 秦悦一边思索,一边走回洞府。路上又遇见了墨宣,后者看着她走来的方向,打了个招呼:“师妹刚从师尊那儿回来?” “正是。”秦悦打量了几眼墨宣,“师兄向来消息灵通,可知晓最近哪儿有合适的历练之所?” “师妹才从南域回来,又想着出去走了?” “我倒是想待在山门里,日日闲看花开树静。但师尊说我道心不稳,嘱我外出寻觅机缘。”秦悦一脸苦恼,“哪里的宝地有机缘,还望师兄告知。” 墨宣摆摆手:“上次我让你去沧镜,后来被大师兄训斥了一顿。这次你想要去什么地方就自己去,千万别再牵连我了。” “大师兄为何要训斥你?”秦悦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沧镜危险至极,很多人都是有去无回的。大师兄担心你出事,特地把我找去骂了一顿,说我‘一无同门情分,二无看护德义’。”墨宣至今仍然记得当时的场景,把当时墨安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劳驾师兄平白担此罪责了。”秦悦颇没诚意地回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我都孤身去南域走了一遭,还怕再入旁的险境?师兄有什么消息,尽管告诉我。” 墨宣沉吟。秦悦又添了一句:“我一定不告诉大师兄。” 墨宣笑了一声:“再过几个月,门中有些弟子要结伴外出,你届时跟着一同去就行了。据说去的是无际山,还是有几分危险的。你凡事小心,记得要与旁人相互照应。” 秦悦点点头:“我知道了。” 回到洞府后,秦悦去看了看那只狐狸蛋。对着它说自己已经回来了,但很快又要走了。说完觉得这个未孵化的生命不见得能听懂,因而自己此举流露出了一股傻气。 不过,秦悦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以前与折夭待在一起的日子。要是没有他,自己就不可能识仙文,览古神书。想着想着,秦悦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她心念一动,一架古琴从玉镯子里飞了出来。 这琴,和她那天晚上隔湖而望的那把琴,一模一样。是她当年在绛衣仙府里找到的。 折夭曾说,这把琴叫做浮生,是绛衣古神生前最喜爱的琴。 浮生,浮生。秦悦抚过琴弦,清醒而茫然。那段琴音几乎让自己看尽了“浮生”,原来如此。可是古神早就身陨,她那夜看见的是幻象还是实景? 83饮鸩止渴险试古方 诉羡含嫉恨推原火1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五十四章:饮鸩止渴险试古方,诉羡含嫉恨推原火 桌上放了许多年代久远的典籍,案前坐着的周浩然,正在一本一本地翻过来。突然他翻动的动作一顿,眸光来回扫过某一段文字,眼中满是思索。 “长老,我又想到了一个法子,想给墨宁试一试。”敬卢再次听见了周浩然这么一句话。 连日来,周浩然一直在查阅各种记载,以期唤醒踏入梦随之境的秦悦。先前的方法都被敬卢否决了,不知这回又看到了什么良策。 敬卢道:“什么法子?你说说看。” 周浩然答道:“我这些天遍览古法,认为以墨宁如今情状,用灵力攻其百会、风池、人迎三穴,或有奇效。” 百会穴、风池穴和人迎穴,都是人之命门,死穴所在。斗法之时万万要避开这几处地方,不然轻则昏迷,重则身陨。敬卢听了一愣:“你这岂不是饮鸩止渴,以火救火?” “长老有所不知。物极必反,此法虽险,但走的是破釜沉舟的路子,说不定能有作用。”周浩然理智地分析,“况且墨宁再这样下去,早晚都会在睡梦中陨落。二者相权,不如冒险一试。” 敬卢朝秦悦洞府的方向望了一眼,颔首道:“你说的在理。” 秦悦去打听了一圈,得知几月后的无际山之行是白若在组织。她特地去拜访了白若,说届时务必叫上她。 白若看见她时微怔了一下:“师姐何时回来的?” 秦悦仔细回想了一番,发现这段记忆一片空白。她摇了摇脑袋:“前几日刚回来。如何回来的,我竟然记不清了。” 白若猜她八成是不愿意提这段经历。修真者的记忆力极好,数百年前的旧事都不会忘记,几日前的事怎么会记不清?白若遂揭过这个话题,道:“师姐才回来,又要走吗?” 秦悦含笑道:“师尊让我出去走走,人家是化神期的前辈,说的话总要听一听的。” 白若看着她,微微凝眉:“我记下了,届时会提前叫上师姐的。” 秦悦觉得白若对她的态度不像以往那般自如,心想这大约是自己几十年没有回来的缘故,让自家师妹生分了。再看白若如今是结丹初期的修为,秦悦赞了一句:“你修为渐深,可见慎行师叔教导有方。” “师姐过誉了。”白若抿了抿唇,“墨宜与师姐同岁,修为却差了许多。想来师姐不出三百年就能结婴了。” 秦悦欣然:“承你吉言。” 于是秦悦就开始等待几月后前往无际山,这几个月她也没闲着,断断续续地炼制了好几炉丹药。某日收到了白若的传讯符:“明日启程,师姐莫忘。” 秦悦念叨了一句:“这日子过得倒是飞快。感觉还没过几天,竟然数月已逝。” 次日她在山门前和众人会合,大家看见她纷纷见礼,秦悦也不吝啬,把自己炼制的丹药分发了下去。这一行有十数人,修为最低的也有筑基后期。大家一齐租用了宗门里的高阶飞舟,三三两两地坐在一处。 路上秦悦闲着无聊,去找白若聊天。问她:“师妹可曾想过结婴?” 白若修炼分秒必争,正打算找个僻静的角落打坐。突然被秦悦问了一句,只好收回欲走的脚步,反问道:“如何不想?师姐就没想过结婴?” “我这次被师尊遣出来游历,正是因为我没有结婴的心思。”秦悦笑道,“你一心向道,胜我多矣。” “一心……向道么?”白若喃喃,“墨宜只是想与人比肩罢了。” 秦悦听了一愣。当年自己怀疑白若心慕慎行师叔,如今听她这番话语,竟也隐约有这分意思。秦悦张了张口,略有深意地说了一句:“道有万千,且觅正途。” 白若微微怅然地看了她许久,垂眸道:“墨宜自有分寸。” 秦悦遂不再多说。 大约过了半个月,就到达了无际山的山脚。白若道:“此间险境颇多,墨宜斗胆,请与师姐作伴同行。” “你我师出同门,何必这么客气?”秦悦觉得白若对她很生疏,“我斗法经验不足,还望师妹多加照应。” “如此,多谢师姐了。” 众人各自结伴,踏入无际山。一路走来,都没遇上什么坎坷。秦悦状态很好,还有闲心去摘道旁的野花,悠然道:“二师兄也说过这里危险,如今看来,竟已全避开了。” 白若看着她拿在手上旋转的花,不自觉地敛眉:“师姐还是谨慎些好。” 秦悦隐约觉得自己被自家师妹鄙视了。 艳阳高照,两人越走越热。秦悦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自己有一个火灵根,寻常热度,早就不能影响她。而她现在,竟然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的灼热。她放缓脚步,提醒道:“这里很古怪,小心为妙。” 白若却隐隐有些兴奋:“历来天地异火的所在,都会带有不寻常的温度。师姐,我们遇上大机缘了。” 秦悦对异火倒是不怎么看中,她有一个冰焰,是顶尖的异火,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炼化。见白若兴致盎然,她就跟了上去,看看这温度如此不寻常的火焰是怎么个模样。 谁知两人脚底的一块山石突然滚落了下去,还未稳住身形,就被一根突如其来的枝条捆住了。枝条甩了几下,把她们吊在一个悬崖边。 秦悦被这些变故折腾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缓过来,却发现自己被挂在半空中,脚下是深不可测的山谷,翻滚着熊熊的烈火。 “这大约就是你看中的异火了。”秦悦颇为镇定地说了一句。 白若的脸色不太好,“师姐,我的灵力被封住了。” 秦悦试了一下,道:“我也是。八成是这捆人的枝条能锁住灵力。” 白若朝脚底的火海望了几眼,突然面色苍白:“这不是异火,是原火。” 天地间的异火,得造化而生,或许能被修士收为己用。而原火,是开天辟地之时与混沌共生的东西,怎么可能被人修炼化?幸而二人被一种不知名的枝条捆住了,如果当真掉进了那片火海,定然尸骨无存。 秦悦不慌不忙道:“反正现在没有生命危险,我们不如想想有什么法子逃脱。” 白若没有接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枝条的上方。秦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吊着两人的是同一根枝条,但非常不幸的是,这根枝条快断了。 “想来是因为它无法承载两个人的重量。”秦悦分析道。她估算了一下她们距离火海的高度,判定如果从这个位置掉下去,必定会葬身火海,连飞行道器都来不及唤出来。 “听说师姐没有神识,不知是真是假?”白若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消息倒是灵通。”秦悦承认了,“你是想借用神识逃脱?如此也未尝不可。” 白若幽幽道:“我的确是想借用神识逃脱。师姐,我羡嫉你久矣。今日,或许是……天赐良机!” 白若放出神识,神识化作了一道无形的刀刃,割断了吊着秦悦的枝条。后者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白若,但终究落进了一片天地原火中。 84饮鸩止渴险试古方 诉羡含嫉恨推原火2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灼热的气息在四周盘桓,秦悦运起灵力,只能略微抵挡火势。灵力飞快地流逝,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刚才的一切——白若亲手把她送进了火海……为什么?是因为枝条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她为了求生,只好让自己舍命?还是因为她最后说的那一句“我羡嫉你久矣”? 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被清晰地感知。秦悦艰难地呼吸,不甚清明地想:我有何可羡嫉的……是了,白若曾说“墨宜与师姐同岁,修为却差了许多”,她所羡所嫉者,大约就是我的天资。 秦悦闭了闭眼,心情无奈而失落。原火烈焰,包裹住她的身躯,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渐渐流逝。即便上次被明惠逼成了那样,她也没有如此清晰地感觉死亡在慢慢逼近。火光勃勃,永不止息。秦悦灵力将尽,干脆放弃了灵力护体,紧闭双眸,等着那一片灼灼的烈火吞噬自己。 突然元神一痛,周围的空气竟然渐渐流通了起来,有人在唤着自己:“墨宁,墨宁。”秦悦勉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好端端地躺着,床榻的旁边围着敬卢长老、周浩然、行远,还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女修。 “这法子果然有用!”周浩然惊喜道。 敬卢亦万分欣慰:“此法可行,往后可以裨益很多人” “我怎么……在这儿?”秦悦茫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还没从场景的变化中清醒过来。 周浩然耐心地给她解释,说她入了梦随之境,又道:“这梦境的构造与现实一般无二,若非敬卢长老冒险攻击你的三大死穴,你恐怕就要陨落了。” “与现实一般无二么……”秦悦轻声重复了一遍,“我的确就要陨落了呢。” 周浩然觉得她语气不太寻常,也不知她在梦里经历了什么。 “今日墨宁侥幸脱险,多亏道君施救。”秦悦从榻上翻下来,郑重地朝敬卢行了一个大礼,“晚辈无能,拿不出道君看得上的谢礼。今日在此以修为起誓,来日修道有成,必报此大恩。” 敬卢大笑道:“这救人的法子是浩然寻到的,你要谢也该谢他。不过我也不能白受你这么大的礼……我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秦悦尴尬地摇首:“晚辈已有师承。” “你天资卓越,确实像是有师承的人。”敬卢略带遗憾地摇首,“是我顾虑不周。” “道君言重了。”秦悦浅笑道。她又朝周浩然拜了拜:“数年之交,幸得相援。” “我怕我不救你,将来会和柴新一样道心受阻。”周浩然调侃道,“届时我再自施忘世之法,这偌大的木摇宗该如何是好?” “我的确欠了你一回救命的恩情,我记下了。”秦悦实话实说,“我睡了多久?” “十六天。”旁边一个女修答道。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女修,两人都是筑基初期。秦悦打量了几眼,问道:“这两位是?” 周浩然答道:“你这些日子昏睡着,都是她们两人在照料你。你若不嫌弃,就让她们日后跟着你。” 秦悦摇首:“你宗门内的弟子,跟着我作甚?还是让她们自去修炼,将来好为门派争光。” 两个女修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秦悦想了想缘由,笑道:“你们这些日子辛苦了,还不快向掌门讨赏?” 周浩然听得一怔,瞥见那两人望过来时可怜兮兮的眼神,无奈地拿出一个乾坤袋:“这里面有几千灵石,还有一些中品的道器,你二人分了吧。” 两个女修拜谢接过。 几人又略略聊了一会儿,就纷纷告辞了。周浩然把那两个女修留了下来,理由是:“反正你还要在木摇宗待上四十多年,有人在身侧打理琐事也好。” 等他们走了,秦悦转身问了句:“你们名唤什么?住在何处?” 其中一人回道:“晚辈席昭,这是承影。我二人都住在南面的侧峰。” 秦悦想了想大概的位置:“那里据此倒挺远的,你们如果觉得往来奔波不便,就在我洞府里找个地方住下。” 席昭和承影没想到秦悦这么和善。和一个结丹后期的修士待在一起,不知会受多少提携。 “先前前辈推拒了掌门,我们还当前辈独来独往惯了。没想到前辈是这般亲厚待人的。”承影喜道。 席昭偷偷拉了拉她的袖子,面色有些羞赧:“师妹口无遮拦,让前辈见笑了。” 这两人刚刚筑基,境界还没有稳固。秦悦估计她们连四十岁都不到,又是娇滴滴的女修,实在不好意思使唤她们做事。席昭沉静,承影活泼,秦悦都聊得来,三人经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两个女修对秦悦也不像最初那般敬畏了。 有时秦悦听见承影追着席昭喊师姐,就会莫名想起自己被白若送进火海的那一幕。她与白若,师出同门,她也没有怠慢过白若,竟然险些得了这样一个结局。好在席昭和承影相处融洽,时常嬉笑打闹,情谊深厚,应该不会步她和白若的后尘。 某日三人又聚在了一处。秦悦正在看行远送过来的玉笺,席昭和承影凑了过来,看她心不在焉地看着宗门琐事。 诚然秦悦没心思干正事儿,见她们过来,就顺口说了一句:“我昏睡的那段日子里,可有什么趣事发生?说来听听。” 席昭掩嘴而笑:“本以为与前辈在一处多少能得些教诲。谁知教诲半分没有,倒给前辈讲了不少趣事。我师姊妹二人,反倒被前辈用来解闷了。” 秦悦斜睨了一眼席昭:“你如今越发胆大了,再不是先前那个沉稳的女修了。” 席昭自然知道这不过是玩笑话,但还是故意摆出了正派的神色,道:“前辈可别埋汰我,毁了我在承影师妹面前的形象。” 秦悦笑而不语。 “能与前辈相处,是席昭莫大的机缘。”席昭突然敛尽了笑意,来了这么一句。 秦悦饶有兴致地问道:“此话怎讲?” 承影接道:“原先席昭师姐为人冷冰冰的,这几日竟然会笑了,性子越发开朗,像是变了一个人。这样还不算大机缘吗?” 席昭承认:“确实。以往我只知埋头苦修,后来有幸与前辈相处,才发现了生活的诸多乐趣。” “我倒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你。”秦悦颇为得意。 “那天被行远师兄找来照顾前辈,谁知前辈的气息竟然一天比一天微弱。”承影心有余悸,“要是前辈真的折在了梦里,我们两个恐怕要受不少责难。” “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长老和掌门都是讲道理的人,你们实在无须多虑。”秦悦回道。 承影又道:“说来前辈真是幸运。既和掌门是故交,又得了敬卢长老的青眼。他们一个为你寻找苏醒的秘法,一个为你炼制了祁玉丹。就算是明惠道君,恐怕也没这么好命。” 秦悦听见明惠两个字,就想起了自己那把被摔了的流云,心情顿时不太好了。席昭虽然不知道这么多,但也看出了她现在脸色不好看,默默地和承影对视了一眼。 秦悦缓了几下,问道:“什么祁玉丹?” “就是一种顶顶贵重的丹药。”席昭立马答道,“炼制的过程极其漫长,还有一味珍贵的药引子,好像是玉丹灵泉。” 听见玉丹灵泉秦悦就明白了过来,笑道:“难为敬卢长老愿意出手。” 85觅阵法鬼市手钏得 携冰焰灵兽踪影消1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五十五章:觅阵法鬼市手钏得,携冰焰灵兽踪影消 几天后,秦悦开始清点手边的道器和灵草。玉泉兽乖巧地坐在旁边,看见冰焰的时候,把它抱走玩耍了。秦悦对小兽向来没有管束,竟然放任它抱着冰焰跑远了,也毫不在意它一连几天没有出现。 上次差点被明惠击杀的时候,秦悦想着要做一个保命的阵法出来。如今大难不死,这件事自然被放上了心头。她比较精通禁制类的阵法,摆在洞府门口,拦住元婴期的修士不成问题。但“保命”二字,讲究的是攻与守的统一,她还真不怎么擅长。 秦悦把席昭叫来问了句:“门中阵法造诣比较高深的人有谁?”她去和别人交流一番,或许能有些收获。 席昭答道:“常梵长老对阵法极为擅长,前辈不如去拜访他试试。” 秦悦不自觉地摇头——长老常梵曾经力荐明惠登上掌门之位,后来功败垂成,有不少自己的原因。常梵估计都恨死她了,她现在去找他,不是去讨骂吗? 不能和别人一同探讨,就只能依靠自己了。秦悦决定买一个上品的阵法,自己拆开来研究一下。可惜她去坊市逛了一圈,根本没有人出售这么高阶的阵法。 回来后席昭告诉她:“这种顶尖的阵法,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别人留着自己用还来不及,怎么会拿出来售卖?” 秦悦叹气:“难道真要去常梵道君那儿讨骂?”她想人家骂过之后,说不定真会提点她两句,竟然觉得此法可行。 席昭不知道她和常梵有何瓜葛,但看她脸色不太情愿,就又给她出了个主意:“前辈可曾听说过素思城里的鬼市?” “鬼市?” “那儿其实与普通的坊市差不多,被称为‘鬼市’有两个缘由。一是入市之人全都被掩去修为和容貌,只有相互极为熟悉的人才能认出彼此。二是这售卖总是在半夜开始,天一亮就清场结束,从没见过日光。” “规矩倒是很多。”秦悦摸了摸下巴。 “规矩的确很多,不过里面倒常有些奇珍异宝。”席昭回了一句,“可惜普通人根本进不去,有权利进鬼市交易的都是南域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那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在南域哪儿来的身份地位?” “前辈不是有守山大阵的钥匙?把那个亮出来,保管别人恭恭敬敬地放你进去。” 周浩然还真给了自己一个好东西。秦悦又问了素思城的所在,当天傍晚就寻了过去。 素思城很偏僻,十几天后才被秦悦找到。入城的时候看见陆陆续续地有人过来,都朝着一个方向走。秦悦猜想他们是熟客,就跟着众人一道走了。 半路上被一个人拦住,那人道:“道友第一次来鬼市?” “然也。” “道友勿怪。鬼市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入市之前要有一个表明身份的物件。” 秦悦翻出一块玉佩:“你看这个可否?” 那人立马殷切了几分:“自然可以!敢问道友,这是哪个宗派守山大阵的钥匙?” 明惠曾说她拿着这块玉佩名不正言不顺,因而秦悦此刻并不想多加透露,就说了一句:“无可奉告。” 那人也没再多问,而是递给秦悦一块玉牌:“道友把它带上,进了鬼市就能不被旁人看出容貌修为。往后您再来,直接进去就成了。” 秦悦道了声谢,信步走进了鬼市。 这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商铺井然有序,各位摊主也不大声叫卖,只是把东西摆出来,满脸写着“爱买不买”。 秦悦反而觉得不同寻常,奇货可居,饶有兴致地闲逛起来。 果真被她寻到了阵法,设在了一对白玉手钏里。外观好看不说,里面的阵法也精致。秦悦把手钏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顿知其中阵法品阶极高,近于元品。 她刚准备问价钱,就听身后传来一句:“这个阵法我要了。” 秦悦回头,恰看见一个人阔步走来。虽然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模样,但其身材高大,声音浑厚,应是男修无疑。秦悦不知来者何意,略微施礼道:“阁下来迟一步。如今这阵法还在我手里面,没道理让你买了去。” 对方并没有回礼,显然习惯了被人拜见。他有些不耐,直接向店主问道:“这阵法多少灵石?” 店主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见二人争抢,也不怕殃及自己,闲闲地应了一句:“十六万。” 那个男修转身面向秦悦,道:“我出两倍。” 秦悦还真不怕和别人拼灵石,更何况她很看中这个阵法。她笑了笑:“三倍。” 男修没想到她出手会这般阔绰,停顿了一瞬才道:“四倍。” “五倍。” 店主看着他们这么抬价,真是乐见其成。 男修想了想,道:“想来道友也是身家丰厚之人,你我再这么争下去毫无意义。这刚巧有两只手钏,你我一人拿一个,如何?” “阁下忍心看这成双成对的东西被拆分开来?”秦悦实在喜欢这个阵法,“更何况这对手钏的模样精致华丽,适合女子佩戴。若为阁下使用,恐怕……” 那男修略怔,又道:“我既然修仙,就不应在意这外观如何。” 秦悦继续苦口婆心地诱劝:“此言差矣。诚然修仙之人不应拘泥于俗物,但人活于世,总不能忽略旁人的眼光。阁下能出入此处,必然是身份尊贵之人。如若佩戴着这副手钏,恐为人暗地耻笑。” 男修扫视了她两眼,道:“伶牙俐齿。” 秦悦大大方方地给他看,反正他也看不见自己长什么样。听这人语气高傲得很,暗自揣测他定然位高权重。 店主看两人不争了,十分遗憾:“两位道友,这阵法……” 男修语气淡淡的:“既然这女修都这么说了,这阵法就让给她好了。” “多谢阁下割爱了。”秦悦客客气气地应了一句,“先前说这对手钏多少灵石来着?十二万是吧。” “……道友,是十六万。”店主很是憋屈——竟然从五倍的价钱打回了原价。秦悦猜他心里一定难受得要命,飞快地把灵石放下,拿起手钏就走了。 86觅阵法鬼市手钏得 携冰焰灵兽踪影消2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难得来一回鬼市,自然不能看看就走。秦悦又转了转,看中了一个长条木盒子,用的是有了年份的小叶紫檀,嵌着不少异兽的晶核,用来存放灵草极好。她看着喜欢,伸手去拿的时候却碰到了另一人的手,不巧那人的目标也是这木盒。 那人十分不悦地问店主:“这盒子只此一个吗?” 秦悦听了这人的声音,表情变得十分奇异:“又是你?”这人就是刚刚和她争买手钏的那个男修。鬼市这么大,竟然又遇上了,还偏偏再次挑中了同一件东西。 店主摸不清两人的关系,照实答道:“就这一个。” 那男修也认出了秦悦的声音,反问道:“道友这次又想用什么理由劝说我放弃?” “阁下适才说我伶牙俐齿,我唯恐这次又得一句巧舌如簧。”秦悦抱臂,“在下没有什么理由,你我不如各自出价吧。” 那人负着手:“这盒子要多少灵石?” 店主不慌不忙道:“这盒子用的紫檀木常年栽在灵气浓郁之处,多少养出了一点灵性。不仅能存放灵草,更能温养灵草。若时常佩戴身侧,还能明心静气,裨益修行。” 男修听出了点意思,道:“你只管说它的难得之处,莫非要卖出什么天价?” 店主答道:“天价倒不至于,不过比寻常盒子贵上一些。我卖九万个灵石,二位道友价高者得,如何?” 秦悦并不是非要买这个盒子,只是看它样子精巧,想带回去赏玩罢了。如今听了这价格,她觉得有些贵,正打算让给那个男修,忽然听他来了一句:“我出两倍。”语气极为挑衅。 秦悦玩心忽起,接了一句:“三倍。” 那人不依不饶:“四倍。” 秦悦继续加价:“五倍。” 那人没有半分犹豫:“六倍。” 秦悦估摸着差不多了,低笑了一声,拱手道:“阁下财大气粗,我真是望尘莫及。这木盒便归了你吧。在下告辞。” 男修隐约察觉自己被戏弄了。灵石倒是小事,只是…… 他做了个手势,身后立马多出了一个矮个子的修士。修士垂首:“掌门有何吩咐?” 男修指着远去的秦悦,道:“跟着她,查出她的身份。” 矮个儿修士应了一声,立马速度飞快地追上了秦悦,形同鬼魅。他不近不远地跟着,和路人混杂在一起。天色漆黑,月华惨淡,没人能洞察分毫。 秦悦走着走着,渐渐觉得如芒在背。警惕地回头望了望,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心道:“鬼市果然古怪颇多,不负其名。” 天渐渐要亮了,鬼市的商铺店主纷纷开始收摊。秦悦回去的路上竟然没摸清方向,在半空中绕了许久,才找到了正确的路。这迷路的事她倒是头一回经历,误了不少时间,找准方向后就加快了木莲飞行的速度。十几天后回到了木摇宗,比去的时间还要快上一些。 宽大的宝座上斜坐着一个化神期的男修,正在闭目养神。忽然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有些不悦地睁开了眼。 来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修士,看见座上人阴沉的脸色,就知来的不是时候。正打算退下,就听见一句:“查得如何了?” 来人苦着一张脸:“那女修八成是发现了,故意在路上绕了很久。幸亏弟子机警,没有跟丢。可是……可是她用的那件飞行道器极好,速度飞快,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弟子……弟子无能,没能追上。”说到最后,声音已经越来越小。 座上的男修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好奇问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你追不上的人。她用的什么飞行道器?” “回禀掌门,是一朵木莲。”这人见自己没有被责骂,说话顺溜了很多,“弟子虽然没有追上她,但给她扔了一个寻香符。日后若是碰巧遇上了,定会把她的身份查得水落石出。” 寻香符是一种特殊的符箓,使在人的身上,不会害人性命,只会给那人身上添一缕幽香。只有施符者或是修为极为高深的人才能闻到,大多被用来寻人,因而有这么个雅致的名字。 座上的男修自言自语:“木莲?以往倒没见过这般人物。”看了眼矮个儿男修,顺口赞了一句:“你做事倒是周全。” 秦悦刚走回洞府,就被承影叫住了。后者递上来一叠玉笺,道:“前辈这次外出了整个月,府中积下了不少传讯符。” 秦悦嘟囔了一句:“一定是周浩然又想支使我做什么事。” 把传讯符拿过来一看,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的落款,卢秋。秦悦曾传讯卢秋,告诉她自己正在木摇宗,一切安好,不必担心。这次人家回寄一张符箓也属正常。 卢秋说自己经常出去探宝地、寻机缘。秦悦养在院子里的碧霄竹长势虽好,但无人照顾。她建议秦悦遣几个木摇宗弟子前来照料,以免这个好年份的竹子毁在了风雨里。 秦悦想了想,觉得木摇宗终归不是自己的师门。自己干涉他们门中事务已然不妥,如何能差遣其门中弟子?她问承影:“坊市间能不能雇人干苦力?” 承影笑答:“我们修仙,事事皆可用法术解决,哪需要亲自干什么苦力?” 秦悦继续道:“我要找人照料灵植。这是个精细活儿,需要按时按点浇水灌溉,才能长势喜人。我觉得这勉强担得起‘苦力’二字。” 承影闻言又道:“前辈若不嫌弃,不妨吩咐我去做?” 秦悦实在觉得这是个耽误修炼的活计,立马拒绝了她:“你这么年轻,又是女孩子,我哪里舍得使唤你做事?你还是潜心修炼,最为要紧。” “我倒希望能帮前辈做事,哪怕得一句随口的指点也是好的。” “你修炼遇上阻碍,大可以来问我,我又不会把你拒之门外。”秦悦从不知这些普通弟子修行问道的艰辛,“不过我才疏学浅,道心不稳,教坏了你我可不管。” “前辈说的哪里话,承影受教还来不及。” 秦悦听着像是奉承话,不置可否地往洞府里面走。猛然想起玉泉兽已然不见多时,回首问道:“你有没看见我的灵兽?长了一身银色的皮毛,肚皮白白的。” 承影答:“未曾。” “估计又跑去哪里玩了。”秦悦揣测,“罢了,我要研习阵法,没工夫管它。你们若是见着了,就告诉我一声。” 87玉手钏解阵论道心 苦禅茶煮水肃神思1 第五十六章:玉手钏解阵论道心,苦禅茶煮水肃神思 这对白玉手钏里各埋了一个阵法,秦悦原以为这两个阵法必定是相辅相成的,谁知竟然二者竟然一模一样。她把灵力输进去,仔仔细细地探查了几遍,最后哀叹了一声:“还真是毫无差别,早知道就分一个给那个男修了。” 既然两个阵法没有区别,秦悦就挑了一个研究。这是个攻击类的阵法,演算起来并不难,只是总共有整整八十一步,极为繁琐。设阵的人精通算法,几乎让每一步都互相联系,彼此照应。一环扣着一环,生生把解阵的难度加大了不少。 秦悦自然不会知难而退。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全心全意地演算了许久。可惜大半个月过去了,依旧毫无进展。 她明明知道这个算法的规则,可就是还欠一分领悟。就像沙漠里的人分明看见了眼前甘泉,偏偏碰不到,喝不着。秦悦气恼得很,干脆效法自己初学阵法之时的经历,开始了一步步的死算。 几十年前,她刚刚开始接触阵法的时候,就是这样演算的。把每一步都钻研透彻,破解整个阵法自然不在话下。后来她于阵法一道有了自己独到的领悟,破阵的时候都会用上宏观的眼光,再没有这般死算解阵过。没想到,今天这个阵法竟然让自己用上了尘封多年的“笨办法”。 行远望了望秦悦紧闭的房门,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一旁的席昭:“这是虔正宗的请帖,你去问问墨前辈要不要前去。” 席昭把请帖收了起来,道:“前辈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房门了,说是在钻研阵法。我可不敢进去打搅她。” “胆小鬼。”行远笑话她,“墨前辈最最宽厚仁慈,怎么会责怪你的干扰?你不去问我去问。” 席昭自然不会反对:“你想去便去吧,没人拦着你。” 行远果真推门而入。 秦悦发现这个设阵之人的想法也挺奇妙的,每一步看似相互关联,但实则彼此独立。因而不仅要算出步步之间的联系,还要算出每一步本身,是个浩大的工程。 不过现在她思路顺畅,隐约能够理解设阵之人的良苦用心。虽然一步都没有算出来,但已经有了一星半点的领悟。秦悦放慢演算的速度,等待着某个瞬间的福至心灵。 这时身后传来一句:“前辈要不要去拜访虔正宗?掌门也会同去。”是行远的声音。 突然听见人说话,秦悦思绪一乱。她郁结不已:就快算出来了啊……这么久的钻研,被这句话毁了。 缓了缓心口的闷气,秦悦镇定地转身。心想:以后闭门研习的时候一定要设下禁制,再不能让人随意出入了。 她的表情虽然和善,但脸色却说不上好看。行远心道:“莫非真的被自己打搅了?” 秦悦问道:“你适才说什么虔正宗?” 行远忙答道:“虔正宗,是我宗的友派,每隔百年都要请我们门中弟子去做客的。过几天掌门就要带着几个精英弟子启程,特地让我来问前辈要不要一起去。” “你们两派的事,我就不插足了。”这意思是拒绝了。 行远劝了一句:“虔正宗的灵茶是最有名的,前辈不去尝尝吗?” 秦悦刚刚钻研阵法功败垂成,现在心里正懊恼不已。转念一想,自己乘此机会去散散心也好,遂应了一句:“那我就去看看,你代我向周掌门说一声。” 行远称是。 “对了,我在禹海对面的高山上有一处洞府,院子里养了碧霄竹,你去帮我照看一年。”秦悦悠悠道。眸光扫过一旁的白玉手钏,又恨恨地改口:“不,三年。宗门事务也要一并兼顾处理着。” 行远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秦悦的处罚,规规矩矩地应了下来。 两天后周浩然来请她,秦悦倦倦地走了出来,倒把来客看得一愣:“许久不见,你瞧着像是清减了不少。怎么一脸疲色?” 秦悦忧愁地摇头:“别提了。我钻研一个阵法未果,心里难受得要命。茶饭不思就算了,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周浩然诧异:“你如今修至结丹后期,还日日进食,夜夜安寝?” “习惯了而已。除非闭关,都是要睡一会儿的。” “你这般情形,倒像是道心受阻了。你如果不能把那个阵法领悟透彻,这道心就不能修复回来,今后恐怕夜夜都无法入眠。”说到最后,周浩然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秦悦边走边问“这也算作道心吗?”在梦随之境中,秦昌曾说她道心不稳。 “道心二字,一谓道,二谓心。”周浩然耐心地给她解释,“道有千千万万,阵法也是一种道。你执着于此,若不能有所得,一腔心怀就被泼了冷水,向道之心自然会受阻。” “你这种理论我第一次听闻。”秦悦把他的话揣摩了几遍,“那道道都不执着,岂不是永远不会为道心所累?” “想来应是如此。” “可我们修行,不正是一心求着仙道吗?登仙难道不是最大的执着?” “是,我们日思夜想,无不渴望登临仙途。”周浩然似有所悟,“这也是最大的道心,端看我们能不能坚守。”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众人面前,大家各自取出飞行道器,准备前往虔正宗。在场的人修为各异,飞行的速度也有快有慢,但也相差不了多少。一时间,十几道遁光一齐越过了木摇宗上空,极为炫目。 不远处刚好飞着一个化神修士,目力极好,不但没有被这遁光闪了眼睛,而且能看清飞过的各式道器。他并未把这群人放在心上,眸光不过随意地扫了一眼,但却定格在一个女修身上。 这行人迅速地飞远,眨眼已经到了千里之外。这个化神修士却滞留在原地,揉了揉眉心,自语道:“木莲?”又仔细辨别了一下所处的位置,揣测道:“她是木摇宗弟子?” 秦悦似有所察,回头望了几眼。周浩然见状问道:“你在看什么?” “适才无端端的后背一凉,奇怪得很。” 周浩然不以为意:“你身后都是木摇宗弟子,他们还会害你不成?” 秦悦把诧异放下,看着周浩然脚底的飞剑:“你一个元婴修士,怎么飞行的速度和我差不多?” 周浩然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用正常的语调说道:“我若加快速度,你和众人追的上吗?” 这话的潜台词大概是:“我周浩然堂堂一个元婴道君,修为高你墨宁一个大境界,飞行速度怎么可能和你一样快?我不过有意放慢了速度,你竟然会有这等疑惑,说话当真不过脑子。” 秦悦自然不会深思他话里真正的含义。她极为认真地思忖了一番,诚恳道:“我这朵木莲也没有使出全力,它真要飞起来也快得很。我觉得它或许比不上元中修士的飞行速度,但你不过元婴初期,我应该是追得上的。你门中的弟子就不一定了。” 周浩然:“……”他觉得自己被言语反击了。 秦悦见他不回答,又兴致盎然地提建议:“不信我们试试?” 周浩然依旧没有接话。秦悦从他右后方看过去,隐约看见他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她撇撇嘴,低声念叨了一句:“无趣。” 88玉手钏解阵论道心 苦禅思煮水肃神思2 虔正宗能与木摇宗互结友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两宗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相距太远自然不好,来往不便,何谈互通有无?若相距太近,则两宗要共用不少资源,难免会起纷争。 这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让秦悦一行人飞了整整六天。到了山门前,众人刚撤下飞行道器,就有许多修士迎了出来。为首一人道:“周掌门有请,吾等已然恭候多时了。” 周浩然寒暄道:“能让长老亲自来请,真是浩然的荣幸。” 秦悦偷偷说了一句“虚伪”。声音虽小,但她离周浩然不过一步之遥,自然被人家听得清清楚楚。在场也不乏耳力上佳的高阶修士,闻言都循声望了过来,看看这辱骂掌门的究竟是何人物。 众目睽睽之下,秦悦迫不得已上前一步,略施一礼:“在下墨宁,适才失言,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众人也不好说什么,又齐刷刷地看向周浩然。后者无奈一笑:“合宗上下,就这一人敢这么说我,让各位见笑了。” 大家见他本人都不追究,自然纷纷岔开话题,把木摇宗众人迎入山门。秦悦走得比较闲散,耳边忽然响起了周浩然的传音:“今后在外,不可再这般贬损我了。” 秦悦皱了皱眉,同样传音回去:“你的意思是,在宗门内可以贬损你?” 周浩然:“……” 秦悦又道:“我觉得你刚才说的有问题。木摇宗上下除了我,明惠道君定然也敢辱骂你。” 静默了许久,她才复又听见周浩然的话:“你走太慢了,快到前面来。” 秦悦依言加快了脚步,很快走到了周浩然的身旁。后者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秦悦不痛不痒地说了句:“你瞪吧你瞪吧,我又不会少块肉。” 周浩然揉了揉额角:“当初就不该把你从梦随之境里救出来。原来是这么个刁蛮的性子。” 秦悦就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得了“刁蛮”这个定义。不就说了他一句“虚伪”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她向来被人赞誉宽厚善良,和刁蛮二字从没搭过边。她只好暗自腹诽周浩然识人不清。 虔正宗人热情,把大家带到了各自洞府前。秦悦在自己住处门口转了转,指着立在一旁的几竿竹子,道:“这个小景设得别致。” 身侧的人答道:“道友有所不知。我虔正宗的灵茶为南域一绝,若泡茶之时添上几片竹叶,则更显清淡雅致。是以门中众人洞府前都栽了几株竹子。” 秦悦点点头。心想:这一路上听了无数次灵茶,想来一定是个好东西。走之前要多拿一些走,带回去给席昭和承影尝尝。 晚上接到了周浩然的传讯符,上书:明晨友宗掌门亲自宴客,若能入眠,注意时辰,千万别睡过了。 秦悦仰躺在榻上,把玩着一对白玉手钏,哀愁地叹息道:“若能入眠,那倒好了。”果然应了周浩然日前所言,她一日解不开这个阵法,就一日不得安睡。 第二天走出洞府又是一副倦容。周浩然看她没精打采的模样,诚心诚意地建议道:“常梵长老极擅阵法,你不妨去与他一同探讨。” “常梵长老?他之前不是扶持明惠嘛,我怕他对我心存芥蒂。”秦悦犹疑道,“他有没有什么独特的喜好?我找来投他一个欢心。” “你身家丰厚,不如带上大把的灵石拜到他府上。”周浩然给她出馊主意,“这世上谁会和灵石过不去?如此定能投他所好。” 秦悦半信半疑:“当真?” “我同你说笑的。”周浩然摆正了脸色,“常梵长老喜欢炼器,尤其喜欢炼制毒物。这事鲜为人知,你想想能怎么办。” 秦悦挑了挑眉,侧身给周浩然行了一礼:“有劳周掌门提点。” 有了解决的对策,她的心情畅快了许多,连带着步履都轻快起来。周浩然看着她越走越远,摇首道:“过河拆桥。” 虔正宗掌门为了迎接木摇宗众人,在主峰正殿设席宴客。秦悦落了座,往首座那儿扫了一眼,发现那儿正端坐着一个女修。 她碰了碰旁边周浩然的手臂,讶然道:“虔正宗掌门是个女子?” 周浩然把她的手拍回去,反问道:“有何不可?”见秦悦一脸欣赏地看着人家,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别总盯着人家看,太失礼了。” 秦悦乖乖地收回视线,又道:“我看不出她的修为,你能不能看出来?” “元婴后期,境界不太稳,应该是近日才进阶的。”周浩然答道,“她道号东笙,几十年前继任为掌门。我这是第一次和她打照面,你过会儿别再胡说八道,毁了我的名声。” 秦悦一脸向往:“人家既生得好看,又有这么高的修为,还能掌管一个门派……”她转头看了两眼周浩然:“胜你多矣。” 周浩然又无语了:“她已经一千二百多岁了,我如今七百岁还不到。”意思是自己尚年轻,将来未必会不如人家。 秦悦会错了意:“那她应该服食过净颜丹,方能保持容颜不老。” 周浩然早就习惯了她思维跳跃快,又随口问了一句:“你现今多少年岁?” “我还不满一百二十岁。按理说,应该算是小辈。” 周浩然惊赞道:“你机缘倒是深厚,想来以后要比我和东笙走得长远。” “承你贵言。”秦悦微微笑道。 这时人到齐了,济济一堂。秦悦安安静静地等着饭菜上桌,但只等来了几只烧着火的茶壶。她悄悄传音给周浩然:“不是说宴客吗?宴呢?” “清修之地,沾染凡俗烟火的饭食怎么会出现?” “鄙陋之见。”秦悦不满道,“我以往不知吃了多少回,没见它损了我的修为。” 周浩然总觉得她会跑到东笙面前去抗议,仔细一想,这种事她也不是做不出来。暗暗施了一道灵力把她按在座位上,安慰道:“他们摆上来的是虔正宗最出名的灵茶,有明心静思之效。你仔细尝尝。” 秦悦对此慕名久矣,立马好奇地看向那些茶壶,那里面是扑通扑通跳动着的沸水。此时殿内无人说话,沸腾的热水偶尔会把茶壶盖子顶起来,壶盖起落间的声音清晰可闻。 东笙从座位上慢慢走下来,把手中的茶叶依次放进几个茶壶。清雅的茶香很快飘散开来,沁人心脾。一旁的弟子给她递上竹叶,她接过来撒进茶壶,动作流畅而熟练。 随后她走到周浩然座前,给后者沏了半杯茶。周浩然起身言谢,道:“素闻东笙掌门不仅修为高深,而且容貌不俗,不想如今浩然有幸得见。” “木摇虔正二宗常有往来,你我得遇也属意料之中。”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大抵都是“日后还要互相照拂”之类的话。而后东笙就走到了秦悦面前,也给她倒了一杯茶,笑道:“你就是那个墨宁?这是我宗久负盛名的灵茶,名为‘苦禅’,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秦悦估计东笙之所以能叫出她的名字,是因为昨天她骂了周浩然一句“虚伪”。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讪笑道:“承蒙东笙道君挂记,晚辈正是墨宁。” “你和周掌门交好,算不得我的晚辈。”东笙悠悠道,“往后你直呼我名便可。” “修真界向来以修为论尊卑,道君自然是墨宁的前辈。”秦悦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在说反话,只好做恭谨状。 东笙看了她几眼,道:“你是个活泼的人,别太拘谨了。”说完也没有等秦悦回答,就走到了下一人的座前。 秦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顿时眉头都皱了起来。名为苦禅,当真从舌根一路苦到了胃里。她从玉镯里翻出一个灵果来,细嚼慢咽地吃了下去,总算压住了那番苦味。 侧首看见周浩然仍在喝茶,神色淡然,仿佛喝的是难得的佳酿。秦悦凑过去问他:“你就不苦吗?” “茶宜细品,你当谁都像你这般不知好坏。”周浩然道,“这茶能清神肃思,你若不怕苦,自能品出几分滋味。” 秦悦复又端起茶碗,细细品尝起来。其味虽苦,但融进了竹叶的清香,竟然隐约带了一抹甘甜。心神不自觉地放空,手中的茶碗像是承载了整个天地。 89纸鹤寄师徒疑仙道 虔正宗妙语破禅机1 第五十七章:纸鹤寄师徒疑仙道,虔正宗妙语破禅机 天高云淡,白云清朗,正是修真界常见的好天气。天际飞来了一只纤瘦的小鸟,近看才知是一只精巧的纸鹤。它飞得极高,却也不曾掉落。纸做的翅膀上下扇动,飞越了一座座崇山峻岭,一条条河涧溪流,最终一晃一晃地飞进了灵宇宗的山门。 修真者与俗世人不同,不会因为天气晴好就频频外出走动。日光温煦,正是天地间灵气流转最自如的时候,所以大多修仙之人都会选择待在洞府里潜心修炼。 而秦昌则不然。他已经是化神期的修士,吸纳灵气并不是最要紧的事,当下更重要的反而是自身对大道的领悟。 能修至化神期的人,无不机缘深厚胜于常人。但耗尽寿元白白坐化的也不在少数。化神之上便是仙渡,不过一境之差,却有如相隔天堑。历来化神修士中能登临仙渡期的,恐怕万分之一都没有。 秦昌略略打坐了一番,大半日的光阴又过去了。他轻叹了一声,慢悠悠地踱出了洞府。 此时月华如水,晚风微凉。众人俱在专心修炼,鲜少有弟子在走动,更别提向来人烟稀少的玉衡峰了。唯有一只小纸鹤静悄悄地盘桓着玉衡峰,缓缓扇着翅膀,在整座山峰上徘徊。 秦昌刚刚打开洞府,那纸鹤就循着气息飞了过来,落在了他的肩头。 秦昌有些惊讶——传讯纸鹤,这种有灵性的高阶符箓可不多见。待他打开一看,眼底却染上了悲伤与哀痛。 另一边的秦悦正在细细品茶,嘴角微微勾了勾,显然心情极佳。她向旁边人说道:“虔正宗灵茶确实与众不同。我走的时候想多带点走,劳烦你帮我要些过来。” 旁边那人正是周浩然,闻言皱了皱眉:“可我听说虔正宗从不外赠灵茶。” “那我就亲自去讨,人家总不会拒绝吧。”秦悦支着脸颊,“我曾经在木摇宗山脚下的商铺里买过一种灵茶,那店主还称是虔正宗所出。如今想来,应是鱼目混珠,以次充好,冒用了这个名头。” “倒没看你在木摇宗大小事务上这般用心。” “彼此彼此。”秦悦掐指算了算时间,“我与你约定的五十年已经过了九年,我劝你早日回山门,着手处理琐事,以免日后诸事缠身,手忙脚乱。” 周浩然无可奈何地摇头:“等你将来有一日,需要承担这么深重的担子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秦悦觉得自己向来闲散惯了,大权在握的那一日不见得会有。这话就听了笑笑,并不当真。 这时东笙开口了,她笑吟吟地向众人问道:“俗世有诗: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注1)各位可曾有所听闻?” 大家交头接耳了一阵,纷纷道:“虽然从未听说过,但其间意境隐约可察。” 东笙颔首:“有时俗世之人的体悟玄妙得很,远胜于我们修仙者。” 周浩然客套地赞了一句:“虔正宗向来以道心坚定闻名,原来是有掌门的躬身教诲。” “不过偶然想起来,随口一提罢了。”东笙看了看神情悠远的秦悦,“墨宁道友以为何如?” “贵宗灵茶果真不负盛名,我现在神思明澈,似有所悟。”秦悦听说虔正宗的前身是前禅宗,十分擅于论道修禅。她自认没那个本事和东笙一起悟禅,遂顾左右而言他。 东笙微微一笑:“你既然喜欢,那就多带一些走。” 秦悦正有此意,欣欣然起身拜谢:“适才听闻贵宗灵茶从不外赠,我还在遗憾呢。” “的确从不外赠。但这不是什么宗门铁律,只是约定俗成的惯例罢了。我看你投缘,才愿意给你的。”东笙也站了起来,微微侧身,只受了她半礼。 秦悦愣了一愣:“没想到让道君坏了规矩。墨宁忝受了。” “苦禅煮茶,其味甚苦,你只要不嫌弃就好。” “苦倒是真苦,不过这样才显得那一抹回甘难得可贵。”秦悦莞尔,“所谓苦尽甘来,大抵如此。” 东笙连连抚掌:“苦禅二字,一在于苦,二在于禅。你这想法新奇,意思也好。人常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修仙先要经受磨砺,历尽苦楚,才有一窥登仙之机。” 秦悦想到自己刚刚入道的时候,就差点被人杀害。即使不算梦随之境里白若的那次狠手,大大小小的磨难也经历了不少,不乏性命垂危之时。 她低头笑了笑,道:“每每遭逢灭顶之灾,都能侥幸得脱。如今想来,真是天赐的好命。” “以前听人说,运气好才是最大的机缘。我以往倒不觉得,如今修为渐深,方知其中道理。”东笙意味深长道,“有足够的好运气,才能遇上足够的机缘。你自认好命,就别辜负了这番气运。” 秦悦见东笙有几分提点她的意思,连忙乖巧点头:“墨宁受教了。” 东笙掌门八面玲珑,和在座诸人侃侃而谈。秦悦挑了一枝竹叶,放在手边把玩。东笙旁边坐着一个元中的女修,远远看了秦悦一眼,十分不解地问道:“师姐为何这般厚待她?” 东笙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你是说墨宁?” “正是。” “师妹的识龄术学得也不错,能否看出她如今的年岁?”东笙反问道。 “我看她如今尚不满三百岁。”女修猜测,“这个年龄能有结丹后期的修为,的确是天资过人。不过古往今来,天资卓越但最终陨落的人多了去了,师姐实在无需为此优待她。” “师妹看得不准,她现在只有一百一十七岁。”东笙的语气带了隐约的赞叹,“年纪小,修为高,单有天资自然远远不够。她自己也说她机缘深厚,想来日后绝非池中之物。整个南域除却华殊,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惊才绝艳的人物了。” “师姐历来欣赏这类人。” 东笙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女修。后者微愣道:“我失言了,师姐莫怪。” 众人互相聊得起兴,声音虽不大,但也嘈杂。秦悦听累了,悄悄和周浩然说:“我出去走走。” 周浩然知道她坐不住,没有反对:“早去早回。”说完还不放心,又提醒了一句:“挑人多的地方走,别闯进了人家的宗门禁地。” 注1:出自唐代李翱《赠药山高僧惟俨(其一)》。作者很久以前读到的,今天突然想起来,觉得意蕴隽永,斗胆借来一用。 90纸鹤寄师徒疑仙道 虔正宗妙语破禅机2 “这是我新制的火符,还请师尊指教。”墨安拿出一张符箓,微不可察地显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你本就擅于制符,专于此道、求得精通也好。”秦昌接过符箓探查了一番,眼中流露出赞许。 “火符擅攻,但终究比不上雷符的威力大。”墨宣道,“师兄怎么不做几张雷符?” 墨安答道:“雷符效法天劫之威,做出容易,做好不易。这般玄通造化,我尚不能领悟透彻。” “原来如此。” 三人一时静默。墨宣觉得秦昌的神色有几分忧悒,遂出言问道:“师尊今日心情不好?” 秦昌又默然了许久,才拿出了一只纸鹤。递给面前的两个弟子,道:“你们……看了便知。” 传讯纸鹤是一种高阶符箓,墨安有兴趣研究,就先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神色倒是凄怆了不少。墨宣见状忙问:“发生了何事?” “青焰师祖他……”墨安顿了顿,“他坐化了。” 墨宣怔愣良久,才道:“那般天资卓绝的人都会有坐化的一天,这世上真的有登仙之人吗?真有窥天之路吗?” 墨安亦是满面惆怅,张口欲言,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秦昌踏入化神期数十年,一直停留在初期。【ㄨ】有时候,他也会怀疑所谓的大道,所谓的仙途。如今,一直敬仰的师尊青焰竟然坐化了,更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他也在想:凡人之于修仙,究竟是不是逆天之举?能不能窥得天道? 可是他不仅是青焰的弟子,更是面前两个男修的师尊。他自己怀疑仙道也就罢了,不能让两个徒弟也道心受阻。 秦昌站了起来,拍了拍墨宣的肩膀,又看了看墨安:“死生有命。青焰师尊寿元已尽,自然会坐化。你们潜心修炼,修为不断增长,必定会有比天同寿的一天。” 墨安和墨宣依旧不能释然。见秦昌面色怅惘,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秦昌一个人。他负手而立,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秦悦偷偷地溜出大殿,外面日光正好,空气也比里面清新。路上倒没什么人,想来要么在宴席上,要么在洞府里修炼。秦悦不识路,只管挑宽阔的大路走,可惜还是越走越僻静了。 她看了看四周,景色虽然宜人,奈何荒无人烟。不禁悲愤想道:“不会真如周浩然所言,我走进人家宗门的禁地了?” “你是谁?”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秦悦吓了一跳,一边转身,一边唤出木莲。定睛一看,面前竟然是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十来岁的模样。炼气一层,像是刚刚入道。穿着一身红衣服,头上梳着丫髻,也扎了红绳。 秦悦觉得诡异,往后退了一步。 “噢,你是那个墨宁。”那孩子看清了她的脸。 秦悦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你认错人了。” 那孩子上前一步,秦悦连忙后退。男孩抱住双臂:“你躲什么?” 秦悦斟酌着语气:“我适才看这儿根本没有人,不知你是如何出现的?” “我就住在这儿,怎么不能出现?”那孩子反问道。 秦悦看着他一身红通通的打扮,又往后退了一步。 男孩恍然大悟:“你莫不是怀疑我是什么精怪?你也忒没眼力了,我一个大活人,又有炼气期的修为,总不会是什么鬼魅吧。再者,你修为比我高,还怕打不过我吗?” 秦悦见他说话这么有条理,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 那孩子见她不说话,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听说你昨天辱骂了木摇宗掌门?” “……什么?”自己还真是“恶名远扬”。 “我知道你就是墨宁,你就别装了。我适才在殿后看见你了。” 秦悦抿了抿唇。 “既然你能骂木摇宗掌门,不如把虔正宗掌门一并骂了?”男孩和她打着商量,“就说她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骂东笙?秦悦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平白让你做事确实委屈你。”男孩一脸老成,“我给你三十个灵石,有劳你去把虔正宗掌门骂一顿。” 秦悦忍住笑,依旧坚定不移地摇首。 “你是嫌价码太低?那四十个灵石怎么样?” 秦悦盘算着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顾不上他说了什么。 男孩狠狠一跺脚:“五十灵石!不能再多了!” 这时远远跑来一个人,一把拉过这个男孩,焦急出声:“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教我好找!” 来人穿着道袍,看上去是个普通的修仙者。秦悦看他的装扮比那孩子正常了许多,遂出言问道:“你们是何人?” 这人筑基初期,看不出秦悦的修为,又不认得她是谁,揣测道:“前辈从木摇宗而来?这位是我们东笙掌门的幼子,如有言语冒犯,还望不要见怪。” 秦悦的表情变了几变,指着那个红衣小男孩儿:“你说他是你们掌门的孩子?” “正是。”那人不知道秦悦为什么要反问一句,“有何不妥?” “没,没有。”秦悦的嘴角抽了抽。这孩子刚刚出价五十灵石,请她去骂自己的亲娘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那我们先走了,前辈自便。”那人施了一个拜别礼。 秦悦点了点头。 “且慢!”男孩突然出声,“墨宁前辈,我有话和你说。” “哦?” “母亲对我严厉,日日遣我修道。稍有懈怠,还要罚抄佛经。同我一般岁数的人,哪个不在镇日玩耍?”男孩压低了声音,“说她心狠手辣,毫无人性,并不为过。” 秦悦还在想东笙怎么被自家孩子说成这样,原来是这个缘故。想到自己十岁出头的时候,过着的日子可谓天真烂漫,再看面前这个男孩,也觉得他的遭遇委实可怜。因而和声劝了一句:“你母亲对你寄予厚望,才会这般严苛对你。你要潜心修炼,别辜负了她的苦心。” 男孩听见“寄予厚望”一句,眼睛亮了亮。又是欣喜又是犹疑地问了一句:“你别是拿这些话来哄我的吧?” “我若哄你,就赔你五十个灵石。” 男孩果然信了,和另一人一道走远了。 原地的秦悦暗自遗憾:“东笙看着年轻漂亮,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91执手环启涵越禁制 谢丹药张佑获玉简1 第五十八章:执手环启涵越禁制,谢丹药张佑获玉简 回到席间的时候并没有惊动众人。周浩然问她:“你去了哪里?让你快去快回,结果还是去了这么久。” “我遇见了东笙掌门的孩子。”秦悦把声音放低,“绑着红色的头绳,又穿着红衣裳,悄无声息地出现,把我吓了一跳。” “你修为摆在这里,还至于怕一个年幼孩童?” “那孩子也是这么说的。”秦悦佯装失意,“我也太不经吓了。” “你还好意思说出口。”周浩然摇首。 这时秦悦的眼光刚好扫过东笙,立马八卦心起:“东笙道君的道侣是谁?” “她没有道侣。” “那我今日遇见的那个孩子是谁的?” 周浩然看了她两眼,改成了传音入密:“据传东笙曾与镇霄宗的掌门华殊互相倾慕。此事极为隐秘,不知是真是假。你听过就好。” 秦悦愣了愣——镇霄宗掌门?那个喜欢吃鲛人的修士?她低头念了一句:“人渣。” 将近傍晚的时候,众人才渐渐散了,秦悦跟着大家一起往外面走。他们这一行人,大概还要在虔正宗待上十天半个月。两宗交往,自然不会牵扯到她,她又过上了什么都不用管的悠闲日子。 某天她正在院子里煮茶喝,突然感觉墙外有一阵灵力波动。抬眸望去,果然看见一个人正在翻墙。这人身形小小,正是秦悦前几日遇见的那个男孩,东笙的幼子。他敏捷一跳,就落到了院子里。 秦悦看了看墙头纹丝不动的禁制,揉了揉额角:“你怎么进来的?”这处洞府的禁制是她亲手所设,没道理让一个孩子轻而易举地破解。 “我自然是翻墙进来的。你方才不是看见了吗?”那孩子说得理所当然。 秦悦搬了个椅子给他坐:“你怎么越过了我设的禁制?” 男孩得意洋洋地拿出一个手环:“这是母亲给我的,带着它就能穿过所有禁制。母亲说了,除非化神期前辈带上修为亲自布阵,否则都不成什么阻碍。” 还有这种好东西?东笙对这孩子倒是宠爱得很。秦悦摸了摸下巴:“你母亲知道你溜到这儿来了吗?” 那孩子吓得跑过来捂住她的嘴:“你可不能告诉她。” 秦悦把他的手拿开:“我这几日都不曾外出,自然遇不上东笙掌门。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孩憨憨笑道:“我听母亲的一个师妹说,你天资极好。启涵的天资也好,所以来见一见你,将来要像你一样勤奋修炼,协理宗门。” 原来这孩子叫启涵。秦悦好奇:“你天资怎么个好法?” 启涵骄傲道:“我有三个纯灵根,一个金系,一个水系,一个木系。大家都说万年都遇不上我这样的好资质。” 秦悦难得惊羡了一回:“三个纯灵根,确实是得天独厚。而且金生水,水生木,你这三个灵根互为补充,不知胜了常人多少。”纯灵根修炼有多快,她再知晓不过了。 “你也这么觉得啊。”启涵美滋滋地笑了笑,“可是母亲老和我说纯灵根不代表一切,心境和道念才是顶顶重要的。” “你母亲说得不错,道心确实十分紧要。”秦悦深有感触。 启涵嘟嘴:“既要道心,又要修为,母亲好生贪心。” 秦悦想了想他的身世,有意灌输了一点她的想法:“我觉得道心不仅仅是向道之心,而且包含了做人的道义。你以后不论修为如何,都不能忘却了做人的本分。” 她这纯属是在胡扯。她自己道心都不稳,从来没领悟过其中内涵。如果再编下去,都没办法自圆其说。 偏偏启涵还追问了一句:“什么是做人的本分?” “比如说,不能抛妻弃子,贪食鲛人。”秦悦说得无比肯定。 “噢,启涵受教了。”男孩故作深沉地颔首,“他年若因此句裨益道心,必赠厚礼报答。” 秦悦失笑——他所谓的“厚礼”,大约就是五十个灵石吧。 “我外出已久,唯恐母亲发现,就不叨扰你了。”启涵说完,依旧攀上了墙壁,纵身一跳,原路返回。 秦悦先前煮的茶水正好开了,她优哉游哉地倒水品茶。数了数日子,还有六天就能回木摇宗了。 谁知快要走的时候又生出了一件事:木摇宗某个弟子和虔正宗的人切磋法术,不慎将一人的本命法宝给毁了。本命法宝何其珍贵?那人自然不依不饶,拜到周浩然面前,一定要讨个说法。 按周浩然的意思,此事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伤了两宗和气。但本命法宝不同于一般的道器,从寻找材料到亲手制作,过程繁杂而艰辛。重来一次耗费精力不说,还不一定能集齐所有灵材,制出一个成品。 此事棘手。周浩然先问了那个虔正宗弟子:“你想如何解决?” 那人道:“赔一件上品的道器来。” 这人不过结丹初期,本命法宝顶多是中品下阶。虽然日后随着修为增长,本命法宝也会跟着升品,但他直接狮子大开口,索要一件上品道器,未免显得强人所难。 周浩然回护自家弟子,自然不会同意他的要求。这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后来秦悦听说了这件事,随口说了一句:“那个木摇宗弟子可有本命法宝?拿出来也让人家毁了便是。如此不就两清了?” 周浩然没有听她的馊主意,倒是门中那个弟子,唯恐掌门为难,竟觉得此法可行,偷偷去和虔正宗人交涉。后者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本就只想得一件上好的赔礼,没想过毁了人家辛苦炼制的法宝。最后只好改口:只消一件中品上阶的道器并少量灵石相偿。 上品道器不好找,但中品道器易得。两方能这么妥协再好不过。事情一解决,众人就踏上了归程。 临行前东笙拉着秦悦的手,温声道:“启涵很喜欢你,你不再多留两日吗?” 秦悦想早日回到木摇宗,拜访擅长阵法的常梵长老,自然不会答应东笙。这时东笙身后探出启涵的脑袋,可怜兮兮地朝秦悦望了一眼。 秦悦心肠一软,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周浩然见状,立马出言阻止:“你别想留在这儿享乐,门中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去处理。” 秦悦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确然不宜停留,让东笙道君失望了。” 东笙略带惋惜地道了一句:“无妨。”xh:.254.201.186 92执手环启涵越禁制 谢丹药张佑获玉简2 回去的路上,周浩然对秦悦说了缘由:“我并非是枉顾你的意愿,阻拦你留在虔正宗。【ㄨ】而是因为东笙其人,虽然长袖善舞,但对你未免太热情了。人家是活了上千的老狐狸,你的年岁连人家的零头都没有。若你孤身留在那里,受了什么算计都不知道。” 秦悦不习惯把别人往坏了想:“你许是多虑了。” “你修仙时日尚短,不知晓修真界里根本没有净土,修行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般美好。人心险恶,为了自身利益什么都做的出来。杀人夺宝者比比皆是,欺凌弱小者处处可寻。” 这道理秦悦也懂,只是没有这么深刻的感触罢了。 一连飞行了几天,木摇宗一众人回到了山门。秦悦慢慢地走回洞府,正巧看见承影出来。后者面带笑意地迎上前,道:“前辈可回来了。你那只银毛的灵兽正在院子里,成天坐在那里,不爱搭理人。” 秦悦闻言,立马跑去看那只久违的玉泉兽。见到的时候愣了好久,才指着小兽惊问道:“你何时进阶了?” 小兽懒洋洋地靠着一棵树,见她来了迅捷地爬了起来,飞快地蹿上了她的肩头。 秦悦非常郁闷——她竟然已经看不出这只玉泉兽的品阶了。也就是说,如今这只灵兽的修为比她这个主人还要高。妖兽升至七品便可口吐人言,适才玉泉兽并没有回她的话,所以现在应该是六品,相当于人修的元婴初期。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不过去虔正宗待了月余,你竟然不声不响地进阶了。”秦悦犹在感慨,“可惜你不适合当坐骑,不然以后飞行就又快又省力了。” 席昭恰在一旁,闻言笑道:“旁人养灵兽都用来斗法,前辈竟只想着当飞行的助力吗?” “我倒从未想过这个,多亏了你的提醒,以后有机会要试试。”秦悦想起初见玉泉兽的时候,它放出了一身强大的威压。自己单打独斗惯了,从没想过把它利用起来。今后遇上危险,要记得用一用,算是多了一个保命的手段。 次日,秦悦开始寻找适宜炼器的毒物。门中坊市里的东西大多普普通通,秦悦自己都看不上,更别提常梵了。她犹豫着要不要再去一次鬼市,突然收到了张佑的拜帖。 她看着落款上“张佑”两个字,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那个请她炼制聚连丹的木摇宗弟子。秦悦想人家现在来拜见,一定是成功结丹了,遂传讯请他过来。 张佑果真有了结丹初期的修为。境界很是稳固,竟然隐约有突破中期之势。秦悦赞道:“你闭关一次的效果倒是极好。” “大半得益于前辈炼制的丹药。”张佑回想着结丹的过程,“当时灵力不济,就要功亏一篑了。晚辈赶紧吞服了一枚聚连丹,灵力突然暴涨,险些控制不住。直到结成金丹,那聚连丹的余力都还在,晚辈差点以为自己要进阶中期了。” 秦悦突然意识到自己炼丹的本事不错,炼成的丹药品阶会比正常品阶高出不少。当初她步入结丹期后,还一直用炼气期的丹方,如今一颗聚连丹难免让人家连晋两个境界。 “晚辈自知,若没有这枚丹药,晚辈根本不可能成功结丹。即便侥幸进阶,也没有多余的灵力渡过三道雷劫。承蒙前辈相助,晚辈有一物相赠!”张佑说完,递上了一枚玉简。 秦悦好奇一看,里面记载的是几种通用的修炼功法。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因为她现有木火两个灵根,修炼的功法一直在参照《九转木诀》,进行自我领悟。大概把玉简内容扫了一遍,正准备递还给张佑,忽然瞥见了最后一行小字:“张天亲笔所记。” 秦悦无意识地敲了敲桌案,问道:“你这玉简从何而来?” “祖上所传。” “你祖上,有个叫张天的人?” “不瞒前辈,我的出身算不得什么修仙世家,兄弟姊妹也大多没有灵根。但很久以前,祖上出过一个修仙者,名叫张天。修到了元婴期,活了一千多岁,留下了不少记载给后人。” “张天……”秦悦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简,“偶然所得,如今物归原主。” 几十年前,她在禹海海岸上用两株人参换来了几张幻形符和这枚玉简。玉简里有大段的文字被设下了禁制,只有张天的后人滴血可览。 这枚玉简已经尘封多年,秦悦早就忘了它。今时今日,竟让她遇见了张天的后人,能把这玉简赠还原主。不知这冥冥之中,是否真的自有定数?当年之因,是否造就了今日之果? 张佑接过两枚玉简,垂首道:“没能报答前辈,反受了前辈恩惠。” 秦悦微笑:“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 这日张佑拜辞之后,自去滴血解封,研读先祖张天留下的记载。心中对秦悦很是感激,常思寻机报答。可叹先前拿出的那枚玉简是他祖上所传,他自认是极为难得的东西,赠与前辈墨宁,人家竟然退回来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入她的眼。 “听说前辈和掌门有五十年之约,不知是真是假?”秦悦正埋着头研读典籍,查找适宜炼制毒物的灵草,忽听得承影问了这么一句。 “自然是真的。现在已经过去九年了。” “那再过四十年,前辈岂不是要离开木摇宗?” 秦悦“嗯”了一声:“人总不能一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承影郁闷地坐了下来:“前辈给张佑师叔炼制了那么好的丹药,我本还想日后钻研丹道的时候,近水楼台得些指点。” “怎么你也知道我给张佑炼丹了?” “现如今木摇宗上下,没人不知道这回事儿。张佑师叔修为窜得那么快,有人就多嘴问了一句缘由,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大家暗地里都唤你‘炼丹神手’。” 秦悦摇首:“这事儿就别再往外说了。声名太盛,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席昭引着敬卢进来了。秦悦连忙站起来:“道君怎么来了?” 敬卢头一句话便是:“我听说你给人炼了一炉聚连丹?”xh:.254.201.186 93会敬卢初闻玉丹书 救叶荷首驱斗法兽1 第五十九章:会敬卢初闻玉丹书,救叶荷首驱斗法兽 秦悦听清了“聚连丹”三个字,当真感觉现在人人皆知此事。给敬卢见过礼,道:“这事儿都传到了道君这儿了?” 敬卢大笑:“所以我来见见传说中的炼丹神手。” “道君精通炼丹,我可不敢班门弄斧。”秦悦谦逊道,“我之前误入梦随之境的时候,道君给我炼制了祁玉丹,我还没来得及拜谢。” “要不是你赠予了玉丹灵泉,我又恰巧找到过《玉泉丹书》的残卷,这丹药还真炼不成。” “玉泉丹书?” “这是所有炼丹师梦寐以求的丹方,失传已久。据说里面所有丹药的药引子都是玉丹灵泉,故有此名。”敬卢怅惘而遗憾,“我有生之年,即便不能亲手炼制这些丹药,能亲眼看一看这些丹方也好。” 秦悦这才知道敬卢对炼丹有多么痴迷。再看他见多识广,顺口问道:“道君可知道有哪些灵草适合炼制毒物?” 敬卢说:“这可多了去了,不过品阶太低的你肯定看不上。最近城外有一场扑买,你不妨去试试运气。” 秦悦果真出城看了看。下山的时候没有乘木莲,被一个男修拦住拜见。这男修也不是旁人,正是张佑。 秦悦就顺便问了问他的近况。张佑答:“先祖记载了幻形符的制法,但晚辈愚钝,至今不能领悟。” “如此。”秦悦拿出两张符箓,“我这还有两张幻形符,你拿去研究吧。” 张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有幻形符,也没有想到她能随手拿出来赠人。人人都说她宽厚仁慈,由此可见一斑。 这场扑买虽然就在城外,但位置僻远得很,秦悦绕了几圈,才找到了地方。幸而扑买刚开始没多久,秦悦挑了个后面的座位,安安静静地听着众人不断竞价。 她以往参加的扑买,都是用灵石来争价。这场扑买与众不同,还能以物易物,只要物品所有者同意就行。她看见有人用几张符箓换得了一株灵草,有人用一个阵法换了一瓶丹药,就大概明白了这场交易的规则。 刚开始竞买的东西还算正常,后来竟然把一个小女孩推了上来,说是价高者得。 秦悦愣了又愣,脑海中只剩下“拐卖儿童”四个大字。 售卖她的人是一个女修,用非常得意的语气说:“俗世捡来的孩子,才九岁,已经被测出了灵根。资质极好,是水系单灵根,再过一两年,就能被教导入道了。” 秦悦朝那女孩望了两眼,后者虽然低着头,但清秀的眉目依稀可见。彼处光线很暗,不过秦悦的目力不差,能看见女孩眼中噙着的泪水。 “起价一千个灵石。”那女修环视着在座诸人,露出了暧昧的微笑,“这价格可不高,诸位觉得呢?”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喊道:“我出两千。”是个男声。 女孩的头垂得更低了。秦悦暗自摇首——被人掳走,背井离乡便罢了,还被送来当成货物扑买。为人扑买便罢了,还只是这般低的起价。往后到了旁人洞府里,恐怕要受尽轻视与怠慢,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看中女孩的人也不少,纷纷报价竞买。秦悦只希望她的身价能被抬高一些,以后不必受人冷眼。这时,旁边两个人的窃窃私语传进了她的耳朵。 一人道:“这般水灵灵的小姑娘……要不是我灵石不够,我也想买。” 另一人道:“是了。又是水系单灵根,资质这么好,入道肯定不会慢。不出十年,就能当炉鼎用了。” 秦悦怔住了。她原以为这个小女孩被买回去,是要当成自家孩子养的,再不济,也是个侍女。万万没想到会当做这种用途。 秦悦狠了狠心,暗示自己别管这闲事。修真界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她难道能一件一件管过来? 耳边是众人争相出价的声音,脑中回想起女孩带泪的双眸。秦悦内心滋味难言,最终还是跟着众人一起喊价了。 扑买场内设有禁制,彼此看不见对方的容貌。但声音却没有任何改变。在座诸人骤然听见了一个女声,都大感惊异。 一个男修嗤笑道:“我们买回去当炉鼎用,你一个女修来凑什么热闹。” 秦悦不愠不火地应了一句:“自由扑买,我看中了参与竞价,有何不可?” 那个男修冷哼了一声,把价格翻了一翻:“两万个灵石。”心想那女修必定会被这报价吓退。 结果秦悦淡淡的声音传来:“四万。”分明是在效仿这个男修翻倍加价的行径,很有挑衅的意味。 男修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大喊了一声:“八万!” 秦悦听他志在必得的语气,觉得再这么争下去没什么意思。站起身面向台上的女修,悠悠道:“八万灵石并一颗上品净颜丹,道友以为何如?” 净颜丹可保青春永驻,是诸多女修心心念念的灵药。不过可遇不可求,市面上能见到的净颜丹的品阶也不会高到哪儿去。秦悦深谙广大女子渴望容颜不老的心理,又有意点明了“上品”二字,果然让那个女修开始犹疑。 男修见状,立马咄咄逼人地出言:“我西门余庆看上的东西,自然不能拱手让人。今日不论如何,都要买下这个女娃娃。道友出个价吧,明日西门府定会把灵石封好送来。” 这人连名号都报出来了,又是赫赫有名的天齐界西门家主,倒教那个女修为难起来。秦悦觉得这名字耳熟,想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自己曾经去过西门家的祭堂,后来又被关进过人家府中的水牢。水牢之苦,如今想来仍旧觉得不堪忍受。 秦悦回忆了片刻,西门余庆见她不吱声,便当她已然退却了。他既然已经摆出了身份,众人自然识趣地不再争价,场内一时静寂。西门余庆见诸人被自己的威名所慑,自得不已。 他正欲掏灵石,却闻刚刚那女修放了一句狠话:“今日不论西门家主出价多少,我都跟价,再加一枚上品净颜丹。”xh:.254.201.186 94会敬卢初闻玉丹书 救叶荷首驱斗法兽2 西门余庆鄙夷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还敢和我相争?” 秦悦心道:正是因为知道你是谁,才不忍这孩子落到你手里。轻笑一声:“阁下这话,倒有几分仗势欺人的意思。” “你是谁?敢不敢自报家门?”西门余庆见她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一时也拿捏不准她的身份。此间毕竟不是西门府一家独大的怀风城,他唯恐招惹了什么人物,尚有几分顾忌。 而秦悦觉得自己在南域没有什么“家门”可言,说不出一个能让西门余庆忌惮的身份。心中有些遗憾——这儿若是在北川就好了,掌门幺徒的名头很是响亮。 西门余庆见她不答,心中的顾忌倒少了很多。兼而适才种种,让他深感颜面扫地,遂一声厉喝:“哪里来的宵小之徒!” 秦悦才不理会他在说什么,她只想速战速决,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于是率先拿出了灵石和净颜丹:“依照方才的价格,这里是八百个上品灵石。道友你看可好?” 八百个上品灵石就相当于八万个普通灵石,不过上品灵石难得,一般不会拿出来买东西。秦悦此举实为暗示她身家丰厚,好教西门余庆知难而退。 那女修正在为难,见二人相争也唯恐惹祸上身。净颜丹实在合她的心意,她干脆收下了秦悦的灵石:“这孩子就卖与道友了。” 秦悦无心再看接下来的扑买,轻轻揽过小女孩,慢慢地走远了。西门余庆心里很不痛快,脸色越来越阴沉,很快也站起来走了出去。 秦悦一出门就唤出了木莲,飞出一段距离后,蹲下来和声问道:“你从俗世何处而来?我送你回家。” 女孩不说话,怯生生地摇头。微微仰首看着秦悦,脸上泪痕未干。 秦悦看得心肠一软,又不知该如何与她交流。两人相视无言。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受死吧——” 是西门余庆的声音。秦悦一把拉过女孩,利落地转身,险避过了杀招。回首一看,只见一个粗犷男修提着一把灵斧,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秦悦看不出他的修为,想来应是个元婴修士。越级挑战她做不到,更何况还得护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她没想到刚才的争斗竟然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迅速地分析着现在的处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阁下既然想偷袭,又何故要大喝一声?教我反应过来,及时躲开。”语气颇为嘲弄。 西门余庆冷冷笑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一介结丹修士,何须我放在眼里?今时今日,你们二人一个都逃不了。” “那可未必。”秦悦太欣赏他这目中无人的性格了。正因为他确信对付自己不成问题,所以能容她“苟延残喘”。【ㄨ】 西门余庆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然怒不可遏。手上的灵斧转了个方向,径直朝着秦悦扔了过来。 秦悦早有准备,踏上木莲接连换了几个位置。袖中一道银光飞出,一团火焰升腾出来,萦绕在西门余庆身前。后者眸光一变:“六品玉泉兽?” 小兽第一次被放出来斗法,虽说经验不足,但其兽类的本能尚在。西门余庆是元中修士,按理说,比一个六品灵兽的修为高了一些。但小兽一身威压得天独厚,能让西门余庆动作微微停滞。 与此同时,萦绕在西门余庆身前的火焰银光大作。他措手不及,慌慌张张地拍出一张水符。恍然间觉得这火焰的气息十分熟悉,很快就想起了往事:“原来是你!府中水牢就是你炸的!” 秦悦不知道玉泉兽后来把人家水牢给炸了,闻言自然不知所以然。 西门余庆自感这灵兽棘手得很,今日恐怕不能如愿取这女修的性命。看了一眼远处悠然安坐于木莲的秦悦,扔下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然后就踏上飞行道器遁远了。 秦悦托着腮,欣然不已——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越阶挑战。今后有了这玉泉兽,斗法可谓无往不利。 玉泉兽蹦达着跑回来,秦悦给它喂了颗丹药:“你如今也能派上大用场了,就是不知你是如何进阶的。”她只记得大概两个多月没见到小兽,它就从五品升到了六品。 小兽莫名地后退了一步。 秦悦没有在意,转身抚了抚那个小女孩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女孩犹豫了片刻,突然跪了下来,连连顿首道:“叶荷拜请姐姐收留。” “你叫叶荷?”秦悦把她扶起来,“你不想回家吗?” 叶荷的眼神渐渐由迟疑转为坚定:“我想修仙,我想如姐姐这般腾云驾雾,我想不再……受人欺凌。” 秦悦大为触动,又怜惜她的遭遇,遂把她一同带回了木摇宗。回到洞府以后,亲自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叶荷住下。然后就听这小姑娘说了句:“谢谢姐姐关护,我必定不会给你惹麻烦。” 她说话很沉稳,根本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可想而知,她经历了多少事,才把性格磨砺成了这样。秦悦拍掉她肩膀上的灰,道:“往后你便在这里住下,没人会再来招惹你。再过两三年,我便请人引你入道。” 叶荷低下了头,脸颊渐渐变红:“姐姐,我饿了。” 秦悦辟谷多年,身边早就没有了辟谷丹。所幸她是个贪食之人,这些年封存着的灵果倒有不少。拿出几个递给叶荷:“你先将就着吃着,委屈你了。” 叶荷感激涕零:“不敢。我从未想过,我能有这么一天。这样的生活,不知比以往好了多少倍。” 秦悦听她这么说,就略略把心放了下来,嘱咐她好好休息,不必再担惊受怕。 向晚之时,席昭捧了几张符箓来请教。秦悦虽曾试过制符,但没多大的领悟,只好道:“我于制符并不精通,让你白来一趟了。” 席昭也不觉得可惜,把符箓收了起来,笑着换了一个话题:“听闻前辈领回来一个孩子?” “嗯,是个小姑娘,名唤叶荷,水系单灵根的资质。” “木摇宗专修木系法术,她留在这儿恐怕学不了什么。” “我倒没考虑到这个。”秦悦有些苦恼,“暂且让她住在这儿吧,其余的等她入了道再说。” 席昭又换了一个话题:“前辈擅长炼丹,我明日能否带些丹方来求教?” 秦悦犹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门中谁有水系的修炼功法,我好借来给叶荷看看。” 席昭微怔。 秦悦想了想,道:“对了,你去找些辟谷丹,送到她房里去。” 席昭很快知晓了轻重,应了一声“是”。xh:.254.201.186 水系女应惭寄篱身 碧霄竹合毁故人手1 第六十章:水系女应惭寄篱身,碧霄竹合毁故人手 后来周浩然见过一次叶荷,啧啧感慨道:“墨宁懒成了那样,竟然还有工夫教养你。也不知你是哪一世修来的福缘。” 小姑娘对掌门很是敬畏,连忙规规矩矩地作答:“前辈再造之恩,叶荷没齿难忘。” 物换星移,岁月飞逝,这已然是两年后的事了。 两年以来,秦悦依旧没有找到适宜炼制毒物的灵宝,自然没办法去拜访那个擅长阵法的常梵长老。不过阵法一事再未影响她的睡眠,所以她并不急迫。时常钻研音攻,自得其乐。 叶荷渐渐明白了秦悦在木摇宗的地位,不敢再追着喊她“姐姐”,只随着众人一道唤她“前辈”。秦悦不是在意称呼的人,有时听见“姐姐”二字还能想起慕玉;叶荷改口后,她反倒有些怅然。 如今叶荷已然十一岁,当初稚嫩的面容长开了,出落得眉眼如画。修真界的女修大多风姿绰约,盖因修炼后有灵气滋养,肌肤自然白皙红润,显得其人娇俏甜美。但叶荷尚未入道,倾城之姿已然初显,可见其天生丽质。 秦悦看着叶荷一天天地长大,早就开始四处打听木摇宗内哪个道君有水灵根。奈何木摇宗专修木系,没让她寻到一个有水灵根的。 秦悦心想,元婴道君都没有,她就在结丹期弟子中找一找。挑一个合适的,让叶荷拜入其门下。她刚入道,有个结丹前辈指导,也是很好的。 可惜最后挑出来的人选,要么德行有失,要么已经放弃了水灵根,总之没一个合秦悦心意的。她一气之下,自去挑了一部水系功法,亲自教导叶荷。 秦悦想,她师尊秦昌并没有木灵根。也曾指导自己入道。所以自己只需把叶荷引入修仙大门便可,用不着精通水系法术。 所以她对叶荷说的第一句便是:“我只会指导你入道,将来具体的修炼过程,全靠你自己领悟。几句点拨而已。你也不必拜我为师。” 叶荷年龄虽小,心智却很成熟。见秦悦一直为她筹谋,早就心存感激。听了这番话,连忙应道:“叶荷定不负前辈所望。” 于是秦悦就把当年秦昌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详细地讲了引气入体的技巧。叶荷聪颖。不出两天便成功了。然后就一直在研读秦悦给她挑的功法,废寝忘食。 秦悦无比欣慰——这孩子比自己当年勤奋多了。 叶荷得了空就会打坐修炼,修为蹭蹭往上蹿,三月之后,就到达了炼气四层。人人皆道她如此刻苦修炼,是为了报答墨宁的悉心教诲。秦悦也常听人说自己教导有方,心中得意非常。 行远两年前被秦悦罚去照料碧霄竹,常常往来于彼处和木摇宗,时不时回来递送宗门大小决议。 这****朝秦悦洞府走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叶荷。打过了招呼就把手上的玉笺交给她,道:“你既然顺路,就烦请你帮我递给墨宁前辈,我就不往那条路上走了。” 叶荷自然应下了。 她回到洞府后,发现秦悦并不在房中。听见院子里隐约传来了谈话声,遂往那边走去。 走近了就听清了秦悦的声音:“我几年前去虔正宗,带回了不少灵茶,一直忘了分给你们。” “虔正宗灵茶?传说它于道心很有裨益。”是席昭的声音。 “确实有清神明思之效。”秦悦笑了笑,“这些你都拿去,记得分一半给承影。” “前辈怎么不给叶荷留一点?” 院外的叶荷听到此处。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上的玉笺。 “叶荷么……”秦悦淡淡道,“不必留给她。” 叶荷脚步一顿,心绪莫名。无心再听那二人说了什么,就飞快地跑远了。 院内的秦悦继续道:“这灵茶的味道苦得很。她年纪小,修为低,我怕她受不了。等她筑基后再尝也不迟。” 席昭羡慕不已:“前辈当真事事都为叶荷考虑。” 几天后,秦悦待在屋子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口中喃喃:“琴身。琴意,琴心……时机未到,领悟不了,可惜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晚辈行远求见。” 秦悦微微抬眸:“进来吧。” 行远推门而入,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了。 秦悦站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我……”行远欲言又止。 秦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强行把这感觉压了下去,敛眉道:“有话直说。” “前辈恕罪。”行远面露挣扎之色,“我……晚辈没能看顾好你的碧霄竹。” 秦悦脸色变了:“什么意思?” “那根碧霄竹,被人连根毁去了。” 秦悦下意识地一拍桌案:“被谁!” “晚辈不认得那人。是个女修,自称烟枝。” 栖雁城外,小仙境里,遇见的那个烟枝?秦悦想起来了。当时她还道:“我烟枝今日无缘取你性命,来日必偿此憾恨。”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毁了自己亲自养出来的碧霄竹。 思及当年为了催熟碧霄竹,花费了整整十年的光阴。灵元损了大半,后来更是沉睡了五年。况且,这竹子是她打算留着炼制本命法宝的,竟然被连根毁去了。秦悦的心情顿时不太好了,只想亲口去质问那个烟枝:“不知憾恨偿否?” 行远看着秦悦郁闷而愤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继续道:“那女修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她还说,毁了两节竹子,不过是件小事。”行远吞吞吐吐,“当年前辈杀了她道侣,她将来定要前辈……以性命相抵。” 秦悦愣住了。她修仙近百年,从未下狠手杀过人。只有一个男修除外,就是原本想杀她夺宝的顾恩义。她那次本也没想取其性命,奈何没有控制好木莲,把人家一举击杀了。 几十年过去了,她对这件事的看法早就有了改变。一来,顾恩义本来想谋财害命,最终偷鸡不成蚀把米,实属正常。二来,他为人奸恶,并非善类,自己杀了他也不算罪过。 没想到烟枝竟然是顾恩义的道侣……秦悦不由感慨:命运像把所有人都联系在了一起,兜兜转转一圈,就又能遇上了。只可惜人家拿了自己辛苦栽种的碧霄竹来泄恨,日后再见,恐怕是敌非友。(未完待续。) 水系女应惭寄篱身 碧霄竹合毁故人手2 行远仍旧跪在原地,秦悦上前把他扶起来,道:“这事我不怪你。那是结丹期的女修,你本就不能对敌。更何况事出有因,与你无关。” 行远顺势站了起来,又拜了一拜:“晚辈近日正在准备结丹事宜,不知前辈可有指教?” 秦悦想了想自己当初结丹的过程,道:“专心闭关便可。为防万一,多准备一些道器应对天劫。” 行远道了声谢,走出房门。突然回头,说了句:“晚辈准备结丹去了,门中事务就全赖前辈处置了。” 秦悦觉得他今日说了这么多话,其实就为了这一句而已。见他双目炯炯地看着自己,只好无奈地点头:“好,你不用管那些杂事了。” 没过几天,她听说有一个名为“九重塔”的试炼之地即将开启,里面盛产奇花异草,还有数不胜数的功法心得。最难得的是场景变化多端,极为奇妙。秦悦听后心痒难耐,奈何宗门琐事缠身,不得前去。 当日,叶荷来寻她,说自己修行好似受到了阻碍。 秦悦道:“你修炼不必急于求成。得了空就出去看看山水,别老关在屋子里想着进阶。”她喜欢劳逸结合,不赞成一味修炼。 叶荷对秦悦还是很相信。但她在年幼之时,就辗转流离,见识了修真界中的人心险恶。近两年来,连屋子都很少出,唯恐又受了谁的迫害。她也想去四处游历,可惜总是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惧。若是……墨宁前辈愿意带自己外出就好了。 她偷窥了一眼秦悦的脸色,却见她正望着不远处的两人,目露深思。 那两人是席昭和承影。叶荷也看着她们,心绪黯淡——日前秦悦把一种难得的灵茶赠予了她们二人,却不愿留一点给自己……她记得清清楚楚。 秦悦冲那二人招了招手:“席昭,承影,你们过来。” 两人原本正在聊天,闻言立马快步走了过来,笑问:“前辈有何吩咐?” “你们的行远师兄。着手结丹去了。”秦悦一本正经道,“你们跟着我的时日也不短了,我有心锻炼你们二人。门中琐事颇多,你们一同看着处置。如何?” 两人暗自腹诽:说得冠冕堂皇,谁不知你就是犯懒,不想管事情罢了。 席昭上前一步,道:“我二人可没有行远师兄那般圆滑的处事手段,到时出了差错。前辈可不要责骂我们。” 秦悦想去九重塔看看,只想尽快摆脱手边这些杂事。她想了想,道:“你们先学着点,我让周浩然来指点你们。” 叶荷自然知道木摇宗掌门的名讳正是周浩然。她早就听说秦悦和周掌门私交甚笃,没想到竟然这般情谊深厚。堂堂掌门之尊,竟然能被她遣来指点两个普通的筑基期弟子。 席昭和承影对视一眼,猜想秦悦如此安排自然有她的打算。于是双双点头:“前辈费心了。” 叶荷几度张了张口,最后终于讷讷出言:“我……我也想与她们一道处事,前辈可否应允?”掌门指教,她不想错失。 秦悦只回了两个字:“不行。” 其实她今日提出要锻炼席昭和承影二人。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她早晚会离开木摇宗。所以除了行远,她还想再培植一些人,将来好一并辅佐周浩然。席昭和承影与她日夜相处,本性纯良,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叶荷不明所以,指着二人问道:“为何她们可以,我不可以?”若放在平日,这话她是说不出口的,可她今天实在有些不甘心。 “她们与你。自然是不同的。”秦悦笼统地回了一句。 叶荷年岁不大,但容易多心。秦悦本意是二人比她年长,又是名正言顺的木摇宗弟子,所以与她不同。但叶荷却不会这么想。她只觉得秦悦偏爱席昭和承影,此事如是,灵茶之事亦如是。毕竟她们三人相处日久,感情自然更为深厚。所以掌门指点这样的好事,难免被这两人占尽先机。 虽然她心里有了些想法,但面上根本不会表露半分。秦悦只当她先前所说不过是孩童稚语。一切毫无所察。 半个月后,秦悦陆陆续续地把事情交代完了,孤身前往了九重塔。 南域升都界宗派林立,鲜有艰险之地。所以这里气氛祥和,很少有大规模的打斗或纷争。而九重塔,就是为数不多的险境之一。 它名为九重塔,并非只有九层。曾有人进去走了上百层,还没走到塔顶,没有人知道九重塔究竟有多少层。众人只可窥见塔身巍巍入云,高不可测,故命名为九重塔,取“九重天”之意。 秦悦之所以敢独自一人来此,是因为她听说九重塔内,不同境界的人不会出现在同一层。她已经结丹后期了,身边还有一个六品的灵兽。面对一群同阶修士,实在没什么可惧的。 她到了地方,先在四周转了转。根据她以往出入宝地的经验,这附近一定有人出售九重塔地图。 奈何找了一圈都没有找着,仔细一问才知道:九重塔内情景随机变化,没有固定的场景可供绘制地图。 这也就罢了,秦悦不在意面对未知的景象。但她又听闻一件事:九重塔没有回头路,只可上不可下,只可进不可出。不管机遇如何,都要在里面待满五年,才能被传送出来。 有些人因此退却了——万一遇上了什么危险,岂不是逃都逃不出来?但秦悦的玩心比较重,之前听闻了这个地方就想着来看一眼,如今九重塔近在眼前,不进去未免可惜。 九重塔数百年才开启一次,大多数人都不愿错过这次机会,早早地候在了塔前。秦悦遂和众人一起,静静地等候禁制的开启。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吵嚷声。大家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灰袍男子扯着一个瘦弱青年的衣领,厉声喝到:“你来此作甚!” 灰袍男子结丹中期,而瘦弱青年已然结丹后期。虽然后者的修为略高一筹,但他没有做出丝毫反抗,只哀哀求道:“大庭广众的,师叔给我留些脸面吧。”(未完待续。) 辨丹书窥破伪玄通 戒贪心觅得真芜叶1 第六十一章:辨丹书窥破伪玄通,戒贪心觅得真芜叶 众人就从“师叔”这两个字里估摸出了二人的身份——来自某个宗门。【ㄨ】不过,即便在宗门之内,也是以修为论高下的。那灰袍男子修为低,却被称了一声“师叔”,显然这两个人师承一脉,不论修为,只论辈分。 那个灰袍男子见众人侧目,便松了青年的衣领。负手而立,道:“你本就不该来,快回山门吧。” 青年骤然被松了衣领,险些没站稳。不自在地揉了揉后颈,道:“我既然出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你!”灰袍男子像是被气着了,“让你静养,非要跑出来!” “正是因为我染病在身,才要多出来走走。一直待在洞府里,病就会好吗?” 灰袍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若现在回去,此事我便不告诉师兄。” 青年一扬首:“我偏不。”就在此刻,一缕霞光照了下来,九重塔的禁制缓缓开启。青年立马随着众人蜂拥而入,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秦悦把方才二人的对话听清楚了,猜想这是一个“师侄抱病外出,师叔连连劝阻”的故事,并未在意。踏着霞光,她也慢慢走进了九重塔。 一进去人就少了很多。四处张望,果然剩下的人都是结丹期,其他修为的人都不见了。而且这一层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没见到什么宝物,自然有人开始发牢骚:“我们这群人的运气也忒差了,一进来竟然什么都没遇上。” 有人应和道:“就是。哪怕随便来一株灵草也好啊。” 他话音刚落,屋顶上就掉下来一株灵草。灵气浓郁,显然刚被采摘不久。 在场诸人不过愣了一瞬,就纷纷大喊:“我要灵石!”、“我要上品丹药!”、“我要高阶阵法!”。喊声此起彼伏,唯恐晚了一步。 当他们所喊之物纷纷从半空中落下来的时候,众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欣喜若狂。场面更加混乱,越来越多的灵宝出现。就连许多传说中的宝物也掉了下来。 秦悦望着天花板,喊了一句:“给我来一株适合炼制毒物的上品灵草。” 结果毫无反应。 莫非这个要求很过分?可人家都能喊出那么罕见的宝物,她要的东西应该不算难得。 仔细听了一下众人的喊法,大多都是直接说要什么。比如说要某种兽类的妖丹。上面就能掉下那种妖丹。 于是秦悦揣测,她的说法太复杂了,不能让这个玄妙的神通领悟。她记得有一种叫“芜叶”的灵草,就适合炼制毒物。于是又试着喊道:“上品芜叶。” 这次果然掉下了一株灵草,正是芜叶。 秦悦捧着芜叶。欣然至极。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想要的,又道:“玉泉丹书。” 一册古籍落了下来。秦悦迫不及待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写明了许许多多的丹方。她匆匆扫了一眼,却发现有些不妥——敬卢曾说,玉泉丹书所记载的所有丹药,都需玉丹灵泉做药引。可是这里面的丹方,没有一个提到了玉丹灵泉。 天材地宝不断涌现,半空中五光十色,当真有如奇珍降世。秦悦的指尖生出一簇火苗。慢慢地烧掉了那本所谓的《玉泉丹书》。刚刚还握在掌心的芜叶,也被她扔远了。 众人的目光越来越狂热,衬得秦悦的表情越发冷静。这世上,哪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要想不劳而获,终究不能如愿。 她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众人,但看大家现在如此兴奋,只怕不会信她;而她,也难免落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况且,这些东西虽然是幻化出来的,但没什么攻击力。不成威胁。 片刻之后,虽然大家的叫喊声不断,但却不再有宝物掉下来。众人还在疑惑:“这是出了什么差错?” 有人渐渐发现了宝物的不寻常之处,而有人还沉迷于方才如梦似幻的场景中。就在这一瞬间。那些瑰丽的异宝突然化作了一道道灵刃,向着它们的主人扑了过去。 秦悦虽然把芜叶扔远了,但没把它烧掉。所以此时此刻,那芜叶也成了一道灵刃,径直朝她打过来。她当机立断,唤出羽扇抵挡。灵刃顿时烟消云散。 而其他人就不如她这般幸运了。他们先前索要了成千上万件灵宝。此刻面对的灵刃自然数不胜数,无穷无尽。有的宝物即便被收进了乾坤袋,也会自行飞出来,化成灵刃进行攻击。众人苦不堪言,修为略低者已然不敌,周身浴血,倒在了一片亮闪闪的刃光之中。 秦悦待在暗处,麻木地看着这一幕。无意识地捂住了心口:为何自己会变得这般冷血?自己早就发现了这里面有问题,为什么不警醒大家? 脑海中另一个声音说道:秦悦啊秦悦,你自以为良善,其实只是伪善。你常常施手救人,不过是因为别人没触及你的利益安危罢了。你今时今日不告诉大家其中古怪,不就是害怕惹祸上身吗? 还有一道声音钻进了耳朵:“旁人死活,与你何预?若非敬卢当日偶语,你今日未见得会发现什么异常,此刻恐怕也葬身灵刃之中。自顾不暇,何须顾及他人?” 秦悦摇摇头,已然不知自己心绪为何。 抬眼望向四周,只见越来越多的结丹修士倒下。细看之时,发现有一人和她一样,躲在暗处,冷眼看着众人。 这人就是之前在九重塔前遇见的那个瘦弱青年。他没有四处张望,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一个方向。秦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他看的是他的师叔,那个灰袍男子。 那个灰袍男子此刻正在手忙脚乱地应对灵刃,但他的师侄丝毫没有上前援手的意思,而是远远地看着,像是乐见其成。 秦悦暗暗摇首。对待同门师叔竟然如此冷漠,这人一定是怨恨他师叔先前扯了他的衣领,损了他的脸面,这才没有上前搭救。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女声:“你是墨宁?”(未完待续。) 辨丹书窥破伪玄通 戒贪心觅得真芜叶2 这声音有些耳熟,就是不记得在哪儿听过。秦悦慢慢转身,看见面前立着一个清丽的女修,正是几十年前和她在西门家水牢里共患难的李雁君。 “是你?”李雁君气质清冷,容貌脱俗,秦悦一眼就认了出来。隐约记得这个女修为人谨慎,处处设防。 当初水牢一遇,李雁君还是筑基初期的巅峰,几十年后竟然越上了结丹中期,比秦悦修炼的速度还要快上不少。秦悦当初吃了玄果,又身具纯灵根,这才迅速地结丹。现在看着李雁君,不免暗自猜想她有什么奇遇。 “我适才听你喊了……玉泉丹书?”李雁君见秦悦转身,悠悠问道。 秦悦转了转眼眸,发现李雁君身上毫无打斗的痕迹,显然没有被灵刃所伤。想来她刚才并没有贪求宝物,或者及时发现了异常。秦悦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她还听见自己喊了“玉泉丹书”,显然一直保持着清醒。 秦悦不答,李雁君也不在意:“你别见怪。我只是有一些关于玉泉丹书的讯息,想拿来与你谈个条件。” 秦悦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条件?” “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我暂时不想告诉你,但我保证,此事不会威胁你的性命。”李雁君微微牵起了嘴角,像是笃定秦悦不会拒绝。 秦悦权衡着《玉泉丹书》和这个条件,并未做出抉择。李雁君有些惊讶——她竟然没有立马答应。 秦悦心想:她只说不会威胁性命,谁知是什么险境呢?《玉泉丹书》敬卢喜欢,我又不是非要得到,何苦把自己置于危险? “这事容我再考虑考虑。”于是秦悦就答了这么一句。 李雁君咬了咬唇,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秦悦一脸淡然,好似真的不在乎那本丹书。她一时有些踌躇,没再继续说下去。 此刻灵刃的攻击渐渐减弱,大家气喘吁吁地应对灵刃的余威。一段楼梯凭空出现。通往九重塔的第二层。 活下来的人都往楼梯上走,秦悦最后才跟了上去。快走到第二层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隐约觉得地上那些修士的尸首,像是拼成了两个大字——戒贪。 秦悦心头一跳。总觉得这不是巧合。 到达第二层的人虽然不少,但显然没有第一层的人多,说明已经有一批人陨落在了第一层。现在人人自危,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样的险境。 秦悦看着眼前茂密的森林,第一个反应便是遇上了幻阵。但仔细探查了一圈。都没察觉到有哪儿不正常。眼前这片森林,就像是把真真切切的森林移过来了,上有蓝天,下有沃土,看不出半分幻象的痕迹。 经历了第一层的灵刃,众人已经警惕了不少。面对这个似真似幻的情景,谁都没有贸然行事。 这时树林深处突然飘出了许多深绿色的光斑,慢悠悠地朝着众人飞了过来。众人定睛一看,发现这是极为精纯的木灵气。 这些灵气仿佛知道秦悦身上有一个纯木灵根,大部分都围在她的身边。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木灵根在蠢蠢欲动。显然对这些木灵气极为渴望。 秦悦想到刚刚瞄见的“戒贪”二字,愣是压抑着自己,不去吸纳这些灵气。心中还是坚信:这世上没有平白的好事。 但旁人未必会有这种想法,也不能抵御这些精纯灵气的诱惑。很快飞来的光斑就没入了许许多多修士的眉心,被吸纳得一干二净。 秦悦环视一周,发现有些人通过炼化这些灵气,修为大增,甚至能从结丹中期一跃登上后期。像是颇得裨益,而且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猜错了,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灵气。送到眼前的机缘。我竟然生生错过了……唉。”秦悦心中遗憾不已。 在场没有木灵根的人有很多,他们自然不能把这些灵力收为己用,内心的怅惘不比秦悦少。 众人三三两两地往树林深处走,秦悦孤身一人。警觉性比往常提升了不少。稍有风吹草动,就立马停下脚步,严阵以待,虽然次次都是杯弓蛇影,自相惊扰。 她走得比较慢,渐渐落在了众人的后面。经过一棵大树的时候。倏然觉得枝桠上有一株灵草很是眼熟,再仔细一看,正是她刚刚祈求的芜叶。 这应该不会是假的吧……秦悦伸手取下芜叶,心满意足地把它封进玉盒。一转身,却看见两个男修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她虽不知二人意欲如何,但也能看出他们眼中的凶光。再看两人都是结丹后期,和自己的修为不相上下。她立马做出反应,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往旁侧走了。 两个男修加快步伐,绕到了她面前。其中一人道:“道友走得好快,好歹把东西留下来啊。” “什么东西?” “自然是那株芜叶。” 其实秦悦已经猜到了,但还试图跟他们讲道理:“阁下就不知先来后到吗?芜叶先被我采摘,自然是为我所有。” “道友这话可说错了。”那人强词夺理,“若说先来后到,这芜叶还是我们二人先看见的,只不过迟了一步采摘罢了。” 秦悦差点笑出来。你先看见了就是你的?我还说我先想到的呢。 两人见秦悦光笑不说话,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同时唤出道器:“先礼后兵,道友自己看着办吧。” 若放在以前,秦悦一定会乖乖地交出芜叶,避免一场恶战。但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小兽进阶后逼退了西门余庆,她就感觉自己无所畏惧。所以现在面对两个同阶男修的咄咄相逼,她还有闲心说一句:“两位的‘礼’独特得很,我可受不起。” 两个男修连连冷笑,念着咒语,放出法术。秦悦不慌不忙地抖了抖衣袖,但玉泉兽却没能出来。 秦悦大惊失色,刹那间想到了原因:小兽已然六品,相当于人修的元婴初期。但九重塔内有规则限制,不同修为不会出现在同一层。所以她此行都不能借力玉泉兽,自己原先的打算全都落空。 她本以为这个修为限制的规则,是对人修而言,没想到对灵兽也一样。可惜九重塔只可往上走,不能往回退;她现在即便少了一大助力,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瞬,两道杀招已逼至眼前。她往树后一避,一边躲一边喊:“我方才言语间多有得罪,两位一看就是正派修士,自然不会同我一般计较。芜叶在此,若不嫌弃,尽管拿去便是。” 以一敌二,她自认还没有这个本事。性命与灵草相权,自然是前者更为重要。 两个男修听了这话,顿知秦悦不能与他们对敌,杀意反而更重了:“道友现在说这话,未免为时太晚。” 天真的秦悦以为交出芜叶就能得脱了,没想到人家见她示弱反倒起了杀心。她对上两人凶恶的眼神,毫不犹疑,踏上木莲就逃。(未完待续。) 补阵眼器灵识异兽 持雷符天昊斗昔鹏1 第六十二章:补阵眼器灵识异兽,持雷符天昊斗昔鹏 秦悦对木莲的速度还是很有自信的,原以为能很快摆脱两人,但这里草木丛生,树林葱郁,繁盛茂密的枝叶时不时拦住木莲的去路,逃遁的速度自然慢了不少。【ㄨ】 两个男修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秦悦指挥着木莲,到处插空飞。心中反反复复地出现“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八个大字。 幸亏这里是一片森林,木系灵气尚算浓郁,秦悦有一个木灵根,在此行动也自如些。但她行经一棵树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木灵气,心中讶异之时,不免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禁制类的阵法,设在了这棵巨树的枝干上。已经被破解了,但修补回来不是难事。秦悦略一斟酌,就乘着木莲撞进了这个阵法。 阵法虽然早就被破解了,但还算完整。秦悦最擅长禁制类的阵法,她飞快地算了几步,补了一个阵眼出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转身一看,发现这里另有乾坤。空间很大,不像是个普通的树洞。此间像是一个寻常的屋子,并非黑暗一片,有一个小灯笼挂在屋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秦悦自言自语:“莫非是哪个人修的隐居之处?不过如今人去楼空,门口的禁制也被破了,那人应该已经陨落了吧。” “没有陨落。”一道声音应了她的话。 秦悦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悄悄唤出木莲,故作镇定:“谁在说话?” “是我。【ㄨ】”还是刚刚那个声音,听上去像个小孩子在说话,童音甜糯,分不出男女。 秦悦抽了抽嘴角:“你是谁?”她辨别了一下声音的来向,感觉像是从那只灯笼上发出来的。 “我是照心灯的器灵。” “照心灯?”秦悦打量着半空中的灯笼,“你就是它的器灵?” 器灵是传说中的存在,只有品阶极高、得尽造化的宝物,才有可能被养出一点灵智。形成一个器灵。器灵生来能口吐人言,伴随道器而生。有的器灵机缘厚重,甚至能化出人形。 但是,这灯笼虽然火光温暖。但只有中品下阶,按理说,不可能养出器灵。不过一只灯笼会说话实为奇异,它自称器灵,应该不会有假。 “我自然是它的器灵。”灯笼发出了十分骄傲的声音。“要不是主人把照心灯遗落在这儿,我现在早就化形了。” “噢。”秦悦淡淡地应了一句,心里估摸着那两个男修已经走远了。她如果现在打开阵法出去,应该不会被人追杀。 “你把我带出去吧,把照心灯还给主人,主人一定会重谢你的。” “你主人是谁?”秦悦顺口一问。 “大家都叫他同实道君。” “不认识,算了吧。”秦悦掀开阵法一角,张望着外面的情形。 “你不能走!”那器灵显然意识到她想出去,立马大喊了一声。照心灯突然旋转起来,绕到了秦悦眼前。 秦悦不知道器灵可以操控法宝。见灯笼自己飞了过来,大感惊奇。照心灯猛然光芒大作,她的眼睛里仿佛染上了两簇火苗,心口忽的一痛,意识全无,不受控制地向后倒下。 一个矮个子的男修立在一座殿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踌躇了很久,他终于打开了殿门。 里面的人懒洋洋地问道:“申寄?你怎么来了。” 申寄听说眼前这人近日性情大变,斟酌着语气开口:“我日前去木摇宗探寻过了,其门内没有一个弟子用木莲做飞行道器。” “你去查这个作甚?” “掌门忘了吗?是你命我打探的。” “我何时下过这个命令?” “就在两年前。” “我华殊确然不记得这件事。应是你记错了。” 申寄也不再多说,自行退出了殿门。 镇霄宗掌门华殊,金水木三系纯灵根,天资卓绝。万年罕见。人人皆知他不到六百岁进阶化神,却鲜有人知他常常失忆,性格反复无常。 申寄跟随华殊多年,早就发现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性格转变、记忆缺失。申寄怀疑华殊用了什么邪术修炼,造成了这副情形。他虽然熟读古书典籍,但从未见过相关的记载。 秦悦觉得后脑勺疼得厉害。不自觉伸手去摸,却碰到了一个暖乎乎的东西。她下意识地一扬手,把这个东西拍远。 然后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秦悦勉力睁眼,看见身侧有个灯笼在原地打转。 她还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一切,揉了揉脑袋:“你为何突然攻击我?” 那灯笼闪了闪光,发出了声音:“我不过是想拦住你,谁知你竟然挡都不挡,一击即中。”然后灯笼左右摇摆了几下,十分得意地说:“既然你这么信任我,不如带我出去吧。” “不带。”秦悦坚决地摇了摇头。世道变了,连个灯笼都会卖萌了。 “其实照心灯最大的用处不在于攻击,而在于致幻。”那器灵正经了许多,“你若不带我走,我就放个幻境给你看。” “你不是会飞吗?自己飞出去啊。” “你这个女修是不是傻?如果一个法宝在天上飞,大家不会去抢吗?” “我劝你注意你的措辞。”如今连一只灯笼都敢骂她傻,“这照心灯用了上好的青玄纸,正好我炼制本命法宝用得上。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身上的青玄纸剥下来炼器。” 其实秦悦已经有了大把的青玄纸,这话说出来不过是吓吓这个器灵罢了。而器灵也确实被吓到了,要知道青玄纸是被用来糊灯笼的,没了青玄纸,照心灯就只剩下了一副灯笼骨架。 因而器灵不敢置信地出声:“你这女修好生无耻。” 秦悦提脚就往外走——都让它注意措辞了,结果又来了一句“无耻”。 “哎,你别走,我们打个商量如何?”器灵追了上去,“你带我随行,我帮你御敌。” 秦悦上上下下打量着照心灯,道:“我还不至于用一件中品下阶的道器。” “我原本也不是这么个品阶,只是三百年前在此遇劫,被迫降品了而已。”器灵的语气流露出高傲,“若非我与主人失散,何须与你在此做口舌之争!” “你说的是。你有灵智,品阶高,我傻,我无耻。你且在这儿耐心等你主人来寻,我先走一步。” “你别走!”照心灯绕到秦悦身前挡住她,“我在这儿待了三百年,连个活的妖兽都见不到。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大活人,竟是这么不讲理的。” 它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改口:“我不是说你不讲理,我是说上天不讲理,教我隔了三百年才遇见你。” 秦悦被逗笑了,心想这器灵也忒识相了。 她慢慢地开启阵法,默许照心灯跟在她身后。那器灵一出来就安静了许多,唯恐说话了惹人注目。(未完待续。) 补阵眼器灵识异兽 持雷符天昊斗昔鹏2 四周静悄悄的,空无一人。秦悦走了一段路,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心中不免怀疑:莫非大家都上了第三层? 眼前渐渐出现了一片阴影,秦悦抬眸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怪鸟扇着翅膀,缓缓飞来。它宽大的翅膀遮蔽了明媚的日光,所经之处,参天大树都被连根扫落。 秦悦总算看见了人修同伴,聚集在不远处的一个空地上,有的神色焦灼,有的面露惊恐。 这时身后那只器灵突然说:“这是昔鹏!快逃!” 秦悦赶紧往人多的地方狂奔。她乘着木莲,速度不慢,器灵追都追不上,只好高声大喊:“别去!挑人少的地方走!” 这句话不仅秦悦听见了,在场修士几乎都听见了。众人顾不上判别真假,就纷纷朝各个方向逃窜。 旋即传来了非常尖锐的鸟鸣声,众人神识一痛,飞行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原速逃离的人只有秦悦一人。她至今没有修炼出神识,此类攻击根本不能影响她。她只管挑僻静幽深的地方走,很快就脱离了那只怪鸟的视线。 这里被重重树木环绕,像是一个天然的屏障,与外界相隔离。秦悦心有余悸地靠在树上,看着慢慢跟来的照心灯:“昔鹏是什么妖兽?” “据说属于鲲鹏一脉,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器灵不紧不慢地说,“它极擅攻击神识,最喜生啖人修。” 神识?秦悦想到刚才那道凄厉的鸟鸣声,顿知自己逃过了一劫。 曾经,白若利用神识把她送进了原火;如今,她却因为没有神识侥幸避祸。多年以来。自己没能修炼出神识,一直深以为憾。现在看来,神识一事已经说不清福祸,道不尽劫缘。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秦悦隐匿了气息,躲在暗处。两个缓步走来的男修映入眼帘,正是先前看见的灰袍男子和他的师侄。那个瘦弱青年。 秦悦还记得在第一层的时候。青年远远看着他师叔,见死不救。而现在两人并肩走来,像是极为融洽。 这时灰袍男子说话了:“此番躲避昔鹏。多亏了景元师侄相助。” 景元便是那个青年。他规规矩矩地回答:“师叔言重了,同门之间,本该互为襄助。” “我先前并非有意拦你进塔,实在是因为此间险境重重。而你又抱病在身。师尊挂记得很。” “让师祖担心了。”景元的语气依旧谦卑,眸中却有一丝森寒划过。 “这次便罢了。往后你可要好好待在宗门养病。” 景元没有回答,而是挑剑直指树木深处,冷喝:“谁在那里!” 秦悦看着明晃晃的剑尖指着她藏身的地方,心下骇然不已。正准备走出去解释一番。就看见前方的树丛里出现了一个人影,苍颜白发,怅然出声:“如今真是英才辈出。我用了隐身符竟然也能被察觉。” 秦悦收回了跨出的脚步,悄悄打量着那个人。 那人是结丹后期的修为。银发白须,老态尽显。但这世上只有年岁逾过千年的人修,才会青春难继。结丹期修士统共就八百年的寿命,按理说,不可能露出半点老相。 秦悦揣测,这人一定服食过某种增寿的灵药,可惜机缘不够,一千多岁了还没能结婴。 景元看了眼出现的老者,依旧持剑长指:“出来。” 秦悦一动不动,就等着再出现一个人自投罗网。 景元继续道:“这位道友的敛息术没什么差错,偏你身后有个灯笼暴露了你的行踪。” 秦悦回头一望,果然看见照心灯在身后高高挂着。 她恨恨地把照心灯按下来,恶狠狠地问:“你故意的是吧?” 器灵小声回答:“谁知道你在躲藏……人修的鬼心思真多。” 秦悦颇为郁闷地走了出去,和一对师叔侄和一个老者打了照面。 出来的竟然是个女修,三人都有些讶异。景元盯着她身后的照心灯看了很久:“道友这灯笼不像寻常之物。” 秦悦本想赞一句“阁下好见识”,但想到他在自家师叔遭祸之时冷眼旁观,心中对他的品格很是怀疑。因而谨慎回道:“不过是件中阶道器,能有什么不寻常。” 景元不再多问,用探究的目光看了几眼秦悦,然后自报家门:“我师承澄笔宗,道号景元。这是我的师叔,拂光。两位既然能躲避昔鹏的追捕,必然有奇能异宝傍身。我们四人不如互结同盟,共闯九重塔。这样机缘或许会多得一些。” 那老者率先答道:“在下天昊,正有此意。” 秦悦有些犹豫。她和这三个人素昧平生,此时若是贸然结盟,日后难免会起利益纠纷。 而且,这拂光和景元师承一脉,若是遇见宝物,二人为求独吞灵宝,难保不会联手,对付她这个势单力孤的女修。 秦悦正打算拒绝,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想加入,不知可否?” 来人又是一个女修,拂光冷冷看去,心中极为不快:这两个女修都自己渡过了昔鹏之劫,而自己却要依靠景元才有幸得脱。她偏偏还一副毫发无损的形容……真是让他在师侄面前丢尽了脸面。 秦悦转身,讶异道:“李雁君?” 她之所以惊讶,并不是因为她不相信李雁君有能力躲避昔鹏,而是因为她觉得李雁君为人小心谨慎,性情孤僻冷静,不像是轻易与陌生人结盟的人。 “真巧,你我又见了一面。”李雁君淡淡地应了一声,神态自如。 “原来你二人是认识的。”景元道,“一路上倒能互相关照。” 秦悦本没想同他们结盟,但李雁君这种性子的人竟然愿意加入,倒让她好奇其中缘由。所以她也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们五人就相伴而行吧。” “昔鹏在此,外面恐怕已经血流成河。”拂光冷哼,“我们困在这里,结盟又有何用?” “此言差矣。”天昊当即接道,“我们若一直待在这里,昔鹏早晚会循息追来。此地不宜久留,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找到通向第三层的阶梯。” 显然拂光很少被人反驳,闻言有些恼羞成怒:“景元,你说呢?” “我们五人既然互为盟友,自然要听众人的意见。不知李道友和……”景元看向秦悦,“和这位道友以为何如?” 李雁君不置一词。 秦悦也只回了一句:“我道号墨宁。” 她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修士身上来回打转。这个叫景元的男修,分明是拒绝帮衬他的师叔拂光,这才转而问她们二人的意见,祸水东引,不知是何意图。(未完待续。) 补阵眼器灵识异兽 持雷符天昊斗昔鹏3 这四个同伴,秦悦都不愿意相信。李雁君心思藏得深,猜不到她想干什么。天昊没有结婴,但却有一千多年的寿数,恐怕也不是简单的人。景元和拂光师出同门,但彼此间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和睦。尤其是那个景元,表里不一,绝非善类。 “你们不走,我可要走了。”天昊神色有些不耐,“我可不想留在这儿送死。” 拂光十分倨傲地回了一句:“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们就随你一同离开好了。” 没有人有异议,大家慢慢地往外走,彼此警惕。 秦悦看拂光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暗自猜想他在宗门内一定极其受人尊崇。南域结丹修士比比皆是,他必然不是因为修为被人敬重。如此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他有一个很好的师承。 这样一来,可以推断景元在宗门内也有很高的地位。秦悦遗憾不已——周浩然曾经调查过升都界几大宗派的底细。早知今日,她就应该把澄笔宗的挑出来看一看,好过现今胡乱揣测两人身份,无法知己知彼。 拂光走在最前面,猛然停住脚步,转身郑重道:“昔鹏就在外面。” 天昊立马追问:“什么情形?” “一群修士围着它,像是要斗个鱼死网破。” “好!”天昊抚掌,“我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拂光诧异:“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岂不更好?何苦要出去帮他们一把?没准会把性命搭进去。” 天昊连连摇头:“你懂什么!” 拂光听他的语气极为不屑,顿时变了脸色:“我好心提醒你,你竟然这么回我。你只管出去送死。我就当没你这个盟友。” 天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人都走远了,拂光依旧愤然:“哼,我看他能活到几时!” “师叔别生气。人各有志,你我追求寿元长存,他偏好助人为乐。所求之道不尽相同罢了。”景元苦口婆心地劝慰道。 拂光平复了一下情绪,拿出一张符箓扔了出去。 一层光幕缓缓铺开,符箓在半空中高速旋转。外面的一草一木都出现在了光幕上。 秦悦看得惊奇不已。这符箓竟然能传递影像。外界情景,全都出现在了眼前。早就听说澄笔宗擅长制符,果然不同凡响。 从光幕映出的画面来看。那只昔鹏一直在低飞,众多修士都放出了法术,接连对它进行攻击。 昔鹏身形极为巨大,即便成为了众矢之的。也只是受了些小伤,不足为扰。相反。它偶尔一扇翅膀,就能卷上来一个人修。有的人修被它从半空中扔下去,而有的人修却被它吞入腹中。动作极为随意,像是在嘲讽芸芸众生的无能。 秦悦看着这残忍的一幕。仿佛能闻到外面浓烈的血腥味,喃喃道:“生啖人修,果然不假。” “它每吃一个人修。身上伤口的复原速度就会加快。”一旁的李雁君幽幽道,“若想灭杀这只昔鹏。一要给它一记致命伤,二要阻它啖食人修补充体力。” 景元仔细看了两眼李雁君,心道:“我都没发现那昔鹏身上的异常,这女修竟然看出来了。她眼力好,能观察入微也便罢了,遇此情景竟然不惊不惧,这份心境连许多男修都比不上。” 再看旁侧的秦悦面色惨白,双眉紧蹙,景元心想: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光幕上出现了天昊的身影,秦悦立马站直了,仔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踏着一把飞剑,不近不远地尾随着昔鹏。左手拿着一个锥形的石头,右手提着一座钟。在场修士要么在惊慌逃窜,要么在全力攻击,唯天昊一人气定神闲。 一个男修高呼:“吾等须速战速决,不可再与之缠斗!我倒数三个数,我们一起放出攻击可好?” 众人都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齐声称好。 那男修大喊:“三,二,一!” 霎时间,各类法宝纷纷砸向昔鹏,流光溢彩的法术在半空中闪现。昔鹏翅膀上的羽毛都被一团烈火烤焦了,它尖唳一声,似是恼怒不已。 秦悦一直在盯着天昊看,发现刚刚那个男修倒数三下之后,天昊并没有放出任何攻击。 他不是说要出去助众人一臂之力吗?如今毫无作为,是留有后手还是另有所图? 昔鹏被激怒了,一挥翅膀,就斩下了一排树木。它放缓了飞行的速度,慢慢转身面对众人。 昔鹏身躯笨重,转身极为不便。慢吞吞地换着方向,才转过了大半个身子。天昊左手一翻,一块锥形的石头就飞了出去。此刻昔鹏正好转了过来,那块石头径直打进了它的眼窝。 然后又是一声凄厉的鸟鸣,众人接二连三地捂住头,面色痛苦,显然神识受到了极大的攻击。 天昊像是料到昔鹏会如此,早就把右手的大钟祭了出去。“铛——铛——铛——”的钟声接连响起,一层屏障围住了他。那声鸟鸣像是被这屏障隔绝了,对天昊没有丝毫影响。 拂光冷嘲道:“他还真有几分本事。” 秦悦看着光幕,目不转睛。这何止是几分本事,这个毫不起眼的白发老者现在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天地之间,仅剩他一人在与昔鹏相斗。 兽族打斗极为野蛮,这昔鹏更是如此。它又身躯庞大,天昊在它面前顿显渺小。但现在没人会轻视他。他敢与昔鹏单打独斗,这份魄力早就无人能及了。 只见天昊轻念咒语,那块锥形的石头就从昔鹏的眼窝里飞了出来。昔鹏的眼眶里淌着血,看上去可怖至极。天昊没有迟疑,操纵着那块石头砸进了昔鹏另一个眼窝。 昔鹏终于狂躁起来,四处横冲直撞,祸及了不少修士。天昊匆匆避开,看着四周处处都是染血的人修,慢慢地拿出一张符箓。 昔鹏眼睛受伤,看不清路,但破坏力还是很大。这一片枝繁叶茂的森林几乎都被它毁了。它胡乱挥舞着翅膀,没能伤到天昊半分,反倒打伤了许多观战的修士。天昊连连闪避,动作敏捷,攻守相宜。直至退无可退之时,他才扔出了手上的符箓。 深紫色的闪电划破长空,这竟然是一张上品雷符。 “雷符难得,更别说是上品的了。他孤身御敌也就罢了,竟然舍得拿这样的好东西对付昔鹏。”拂光看着天幕中的闪电劈向昔鹏,不由感慨。 秦悦从头至尾都在看天昊,此时却有些疑惑:他明明可以更早扔出雷符,为什么非要等到昔鹏逼近他时才扔?是舍不得吗?可他早就握在手中打算用了啊。(未完待续。) 识灵气雁君问符箓 施小计景元诱拂光1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第六十三章:识灵气雁君问符箓,施小计景元诱拂光 昔鹏的身躯虽然剽悍,但双眼受伤,不知道有一道天雷打了下来。但其兽类本能的警惕性还在,觉得四周气氛不对,就放缓了飞行的速度。 它若是原速飞行还好,速度一缓,正好被那道紫雷打个正着。原本它的翅膀就被火灼伤过,此刻被雷这么一劈,更是“外焦里嫩”。 雷符之威堪比天劫,昔鹏自然不能相敌,从半空中被打落了下去。天昊正气定神闲地看着它,见其还有一息尚存,立马使出道器灭杀。 一只具有鲲鹏血脉的妖兽就这么陨世了。 强敌既死,众人心中大安,纷纷聚拢在一处,向天昊拜谢。后者连连摆手:“诸位道友客气了。” 除却那只昔鹏,还有不少人修折在了这片丛林里。众人深感天昊大义无私,挽救了他们的性命,因而对他再三道谢。天昊把大家虚扶了起来,一直在说:“愧受,愧受。” 这本也没什么奇怪的,但秦悦却发现天昊似乎在笑。她先前还觉得这个男修为人正派,必定不苟言笑。现在看了这个似有若无的笑容,心里又有些疑惑:众人言谢,所以他很开心? 一段阶梯恰在此时出现了,天昊率先道:“我们快上第三层吧。”清风徐来,他的白须飘飘,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蕴。 然而第二层中的昔鹏一战。令很多修士意识到了九重塔的危险。所以有不少人选择留在这一层,直到五年后被传送出去。但更多的人决定跟随天昊,一齐迈上通向第三层的阶梯。经此一事,他们已然对天昊有着莫大的信任。 另一边的拂光叹了一声:“天昊其人,行事果决,无畏无求,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秦悦回头去看拂光的脸色。果然见他满面惆怅。收回视线的时候恰与景元对视了一眼。后者眸色不明,像是埋藏了千万种心绪。见秦悦向他看来,便道:“我们也上去吧。” 李雁君一直默不作声。闻言却最先回道:“走吧。” 秦悦微微敛眉。她感觉身边的每个人都有他们的秘密,让人捉摸不清。天昊如此,景元如此,李雁君更是如此。唯有拂光。看似傲然,对人不屑一顾。实则毫无城府,或喜或怒全都写在脸上。 四人一同踏上阶梯,渐渐感觉到一股幽寒之气。走到阶梯尽头,果然看见了一片冰天雪地。 照心灯停在秦悦肩上。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这里冷的很,我的灯火都要灭了。你的储物空间借我避避寒。” 秦悦不是照心灯的主人。无法操控它。只好亮了亮手腕上的玉镯,道:“你自己飞进来吧。” 照心灯化成一道光没入了玉镯。 秦悦和器灵的谈话声虽然极小。但修士的耳力好,多少能听见一些。景元转身问了一句:“道友方才在和谁说话?” “自言自语罢了。”秦悦随口答道。 景元不再多问,只是看她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其实秦悦是惧寒之人,她抱着双臂,环视着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疑惑道:“其他人呢?” 白雪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四人,再没有别的修士的踪影。 “此事奇异。这莫非是个幻境?”景元道。 “不是幻境。”李雁君淡淡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水灵根。水为冰化,这里水灵气丰沛,定然不是幻化的情景。” 景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雁君。其实他是水木双系的灵根,但并没有察觉这里的水灵气有多丰沛。这说明李雁君要么是水系单灵根,要么有纯水灵根,这才能对水系灵气有这么敏锐的感知。 李雁君还不知道自己一句偶语让人家把她的资质猜得七七八八,她遥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的水系灵气最为浩瀚,应该有些不寻常之处。” 秦悦朝那儿看去,雪光刺眼,只能看见一座宫殿立在那儿。拂光乘上飞剑:“寻不寻常,去了便知。” 结果他刚刚飞出两步,就被一道光刃打了下来,毫无形象地摔在了雪地里。不甘地爬起来,恼恨道:“这里竟然禁飞。” 李雁君没有理会他,面无表情地朝那边走了。 景元和拂光对视一眼,也提步行去。 秦悦在最后慢慢地跟着,心想:我们这四人虽然互为同盟,但各怀心思,彼此间都不信任。待会儿若是遇见了宝物,指不定是什么情形。 其他修士都不见了,他们这一行人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落寞。处处冷冷清清,秦悦越发觉得寒凉。离那宫殿越近,越感觉冷气嗖嗖,寒风阵阵。 四人终于走到了殿门前。门是半开的,拂光正准备推门,但又把手收了回来,自言自语道:“这里古怪得很,小心为妙。”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只白雀,指挥它往里面飞。 用灵兽探路啊……秦悦觉得拂光寻宝的经验挺丰富的。 过了片刻,拂光道:“没什么危险的,我们进去吧。”然后伸手推开了虚掩的门。 一片寒气扑面而来,仿佛置身冰窖。 景元和李雁君还好,二人身具水灵根,尚能抵抗这冰寒之气。拂光却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衣袍。秦悦本就畏寒,如此更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我们修仙多年,早就冷热不侵,寒暑不惧。此间寒凉之甚,着实古怪。”拂光停在了殿门前,说话时的表情有些迟疑。门虽然开了,但里面冷气直冒,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情形。他之所以犹豫而不上前,既是因为身不耐寒,又是因为前路险阻未知。 “越是古怪的地方,越是有机缘可觅。”景元毫不在意地踏进殿门,“师叔以为呢?” 景元一进去,身影就被冰雾掩住了。拂光想了想,也走进去了。 李雁君没有动,秦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为何不进去?” “你难道没有看出他们师叔侄二人不睦?”李雁君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他们想争个高低,我何苦进去掺和。” 秦悦犹疑着问道:“你和我说这些,是因为信任我吗?” 李雁君避而不答:“那你为何不进去?” “我怕冷。” 李雁君挑眉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旋即才应道:“原来如此。”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识灵气雁君问符箓 施小计景元诱拂光2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此时殿内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秦悦使劲看了几眼冰雾,也没看出什么究竟。猜测道:“他们打起来了?” “应该不至于。”李雁君摇首,“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移步殿内,只见地上处处散落着冰块,森森冒着寒气。再往里走,就看见了一座晶莹剔透的高塔,塔身全由冰块筑成。 室内建塔实在怪异。秦悦正打算进塔一看,却听见有人喊了声:“别进来!” 是景元的声音,从塔中传出来的。秦悦不解:“为何?” “这座塔是个困阵,我和师叔都被锁在里面了。”景元答道,“我们破不了这个阵法,你二人试试能否从塔外搭救。” 秦悦刚想回一句“好”,却见李雁君对她微微摇头。秦悦转了转眼眸,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李雁君向塔内二人问道:“两位师承澄笔宗,定是精通符箓之人。不知两位可曾听闻过良思符?” 隔了许久,拂光的声音才传来:“道友这是何意?若我二人未曾听说,你便不出手相救吗?” 李雁君一笑:“道友误会了,我不过是偶然想起了这种符箓,故而恰巧有此一问。在下虽然法术不精,修为不深,阵法不通,但也会尽力搭救二位,必不负今日结盟之义。” 塔中又是一阵沉默。 拂光传音道:“她话虽这么说,但她此时有意提到良思符,绝非偶然。” 景元也传音回去:“分明就是以此要挟你我二人。她还刻意贬损自己‘法术不精,修为不深,阵法不通’,恐怕并不想全力搭救。” “那……我们不如给她一张良思符?” “不可!她只问我们二人可曾听闻过良思符。定然不知我们手上恰有这种符箓。这个女修心思深沉,我们须要留些后手。”景元想了想,“只消给她透露一些良思符的讯息便可。” 拂光细一思忖,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塔中久久无人说话。李雁君也不急,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她自然知道那两人正在商量对策,甚至他们谈话的内容也能猜出个大概。 “我们确然听说过良思符。”拂光的声音终于传来,“此种符箓可以助人稳固道心。” “道友没说全,这符箓不仅能稳固道心。更能毁了道心。”李雁君语气淡然,“我既然打听良思符,必定已经知晓了它的功用,何须旁人相告?拂光道友,你说呢?” 塔内的拂光无措道:“景元,这可如何是好?” 景元突然笑了笑,道:“师叔,你不妨把良思符的制法告诉她。” 拂光惊讶:“良思符是镇派之宝,怎么能把制法告诉别人?” 景元连忙告罪:“我倒忘了这事。不识轻重,师叔莫怪。”态度十分诚恳。 拂光负着手:“不过良思符制法复杂至极。非我门中之人,必定不能领悟。” 景元笑而不语,眸光深不可测。 拂光踌躇良久,最后下定决心,朝外面喊道:“李道友,你若救我出去,我便把记载良思符制法的玉简给你。” 李雁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愣。神情变了几变,不知在盘算什么。 拂光见她不答,又道:“我现在困在塔中。无法把玉简交给你。只有我出了这冰塔,才能给你玉简啊。”言下之意是让李雁君尽快救他出去。 李雁君扬着声调“哦”了一声。 拂光一狠心:“我以修为起誓!” 李雁君这才道:“拂光道友言重了。道友是守诺之人,我自然是相信的,道友实在无需立誓证明。我刚好有一件法宝。可以探查禁制的缺陷,现在正好可以拿来一用。” 秦悦好奇看去,只见李雁君拿出一枝牡丹,朝冰塔扔了过去。牡丹原本含苞待放,飞到冰塔前却一层一层地绽开,画面极美。 盛放的牡丹绕着冰塔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一个地方。 李雁君道:“就是那儿了。即便不是阵眼,也是个紧要的地方。” 秦悦放了些灵气去探查,旋即笃定道:“这就是阵眼。” 塔中的拂光听见这句,肠子都毁青了。他没想到秦悦竟然懂阵法,早知道他就不求李雁君相助了,还立下了誓言,还要拿出良思符的制法……都怨景元,若非他提出了符箓制法,自己哪里会想到这一层? 李雁君听了秦悦的话,立马放出一把团扇。扇子飞到阵眼旁边,重重一击。随即整座冰塔分崩离析,拂光和景元的身影露了出来。 拂光气呼呼地走到李雁君面前,把一枚玉简往她手上重重一放,十分愤然地说了一句:“道友好谋算!” 李雁君大言不惭地应道:“拂光道友过奖了。”拿着玉简仔细瞧了瞧,嘴角微勾。 秦悦看着她表情的变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李雁君这般清冷的性子,主动与拂光、景元结盟,为的难道就是这个符箓? 四人静默不言。景元轻咳了一声,道:“我们虽然出了困阵,但去第四层的阶梯还没有出现。恐怕这一层还有其他考验。傻站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去四处找找。” 秦悦嘟囔:“这里除了雪就是冰块,上哪儿去找什么考验?这考验莫非就是如何耐寒?” “不必找了。”李雁君刚把玉简收进袖中,现在心情极好,“这地底下的冰寒之气很重,不如下去一探。” 景元笑道:“道友的水灵根果然管用,这都能感知出来。” 李雁君没再多说,而是在殿内绕了一圈,许久后才停住脚步,道:“就是这儿了。”此处水系灵气最为磅礴,应该是通往地下的路径。 她放出神识探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立马纵身一跃。身影迅速消失,想必已经到了地下。 入宝地寻机缘这种事,有时候也需要抢占先机。虽然说第一个人面对的东西可能是灵宝,也可能是恶兽,危险的程度稍稍大了一些,但其得到机遇的可能也多。 显然李雁君深谙此道,独自一人率先跳到了地底。 拂光和景元不甘落后,也跟着跳了下去。秦悦看着那里不断冒出的凉气,默叹了一声,同样向下一跃。 一息之间就到了地底。这里比上面更冷,秦悦暗自运起了火灵根取暖。尚能看见拂光和景元在前面走着,但李雁君已经不见了踪影。 秦悦心道:“她身具水灵根,在这第三层可谓得天独厚,占尽优势。又最先跳下来,必定早就去找难得的宝物了。所以她之所在,便是机缘所在。当务之急,便是找到她人在哪儿。” 景元也想到了这一点,对拂光说:“我们先寻李道友,捡一个现成的便宜。” 拂光现在对李雁君的意见很大,闻言轻哼一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们没有传音入密,所说的话自然被秦悦听清了。她看两人既然要去找李雁君,就懒的自己费心思去寻,一直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冰魄收怒语谈因果 四层临虚空吐真言1 第六十四章:冰魄收怒语谈因果,四层临虚空吐真言 景元正巧在用神识探查四周,自然发现了秦悦。他看着这个女修散漫的姿态,一抹讶异从眼底升起。 “道友怎么一个人走在后面?”景元道。其实他并不好奇这个,他只是很想知道为何她分明是在秘地探险,神情却悠闲惬意,仿佛在自家洞府门口散步。 “哦,我跟着你们走的。这里禁飞,我步速不快,你们只管走便是,我会慢慢跟上来的。”秦悦实话实说。 景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转念一想:她和李雁君是旧识,估计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故意落后几步路,必有她的意图。 有时候思虑过甚不是什么好事。单纯的秦悦就被景元这般错看了。 又走了一段路,景元突然停下,敲了敲一面冰墙,揣测道:“在这儿?” 慢慢跟上来的秦悦操纵木莲撞上去,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木莲转了个圈又回来了,冰墙纹丝未动。 拂光见状,拿出一张符箓扔了过去。 冰墙一寸一寸地裂开,很快整面墙上都是冰裂的纹路。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冰墙轰然倒塌。 三人抬眼一望,果然看见了李雁君。背对着他们,周身灵气缭绕。 走近了才发现李雁君的情况不妙,面容青黑,唇色发白,分明是灵力枯竭之兆。她的双手正握着一团蓝色的东西,抓得紧紧的,景元辨认了许久,惊道:“冰魄!” 冰魄者,雪之精魅也。天地孕育,造化赋生。李雁君此刻的情形,竟然是想收服冰魄。可惜修为不够,反被冰魄倒吸灵力。 “李道友,我劝你尽快停下。”景元看着李雁君,缓缓道。“我曾经听说冰魄和冰焰相伴相依,你若没有冰焰,怕是不能把冰魄收为己用。” 李雁君神情痛苦,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冰焰?我有!”秦悦突然道。 景元又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冰焰是异火,并不常见。想要获取更是困难至极。这女修当真有冰焰? 秦悦在玉镯子里来来回回翻了几遍,都没找到那个晶莹的火苗。但很快她就想起玉泉兽曾经把冰焰抱走过,不过小兽现在出不来,无法问它冰焰何在。 景元看秦悦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问道:“你的冰焰……” “不见了。” 景元的表情很丰富。他觉得这话半真半假,冰焰至宝,总不会随意丢弃遗落,这女修应该是不想拿出来而已。【ㄨ】但她既然不想拿出来,刚刚为何要说自己有冰焰?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景元心里不太畅快。他极擅揣摩人心,多年以来。无往不利。今日却几番看不透这女修的心思。这也便罢了,偏偏那个叫李雁君的女修,也精于猜测人心。他们两人棋逢对手,恐怕一直在互相算计。 可惜此时的李雁君像是神思不清,双眸渐渐木然地阖上,紧握冰魄的手也慢慢地松了开来。 秦悦大喊一声:“不好!她灵力耗尽了!” 拂光对李雁君有偏见,自然不会上前搭救。秦悦断不会袖手旁观,连忙扶住李雁君快要倒下的身子,轻轻摇了摇她:“醒醒,醒醒。” 冰魄脱离了束缚。飞一般地逃走了。景元本想捉住它,但李雁君前车之鉴在此,他也怕灵力被吸食得一干二净,只好放弃了。 秦悦给李雁君喂了不少丹药。但毫无作用。看着一旁站着的两个男修,她喊了句:“你们过来看看,这是什么缘由。” 两人动都不动。 秦悦不敢置信:“我们四人先前有同盟之约,如今情况危急,你们竟然不施援手!” 拂光翻了翻眼皮:“道友说笑了。此女先前向我讨要良思符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同盟之约?” “你……”秦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那符箓的制法是你自己愿意给她的,作为她救你出塔的交换,如今反倒成了你坐视不管的理由!” “道友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实话告诉你,那良思符制法,是我师门秘事,不可外传。”拂光微微露出了狠辣的表情,“这李雁君,折在这里才好!” 一旁的景元听了这话,突然上前走了半步,看了眼仍在给李雁君喂服丹药的秦悦,又默默地退了回去。神情隐含忧虑,不再不为所动。 拂光虽然巴不得李雁君陨落,但也不会阻止秦悦救她。一来,他怕损人性命,耽误道心;二来,他看李雁君已然气息全无,八成是救不活了,恐怕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但秦悦拧着他来,他还是不免挖苦几句:“也不知是谁给你取的道号,这般没有远见。修真界见死不救的事多了去了,你事事都看不过眼,还想安安宁宁地修道问仙不成?” 李雁君情况糟糕,秦悦正焦躁不已,突然听见拂光的话,顿时怒不可遏:“我师尊给我起的道号,岂是你胡乱置喙的!宁之一字,取宁静祥和之意,求安宁长生之心,何须你质疑!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墨宁的师尊你还辱没不起!” 秦悦第一次这么暴躁地发脾气,拂光和景元都愣住了。秦悦看了他们两人几眼,突然笑道:“拂光道友,我奉劝你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今时见死不救,来日此情此景必定轮到你!” 她险些忘了,在九重塔第一层,他的师侄景元便是远远看着他与灵刃相搏,没有上前搭救。这话说出来,确实有几分事实可依。 拂光也恼了,任谁都不会甘愿受到这种诅咒。他一甩袖子,傲然道:“我的事,也容不得你乱讲!” “我是信口开河还是言必有据,有朝一日,你定然知晓!”秦悦说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景元。后者刚好也在看她,神色微讶。 秦悦今天气得厉害,干脆又添了一把火:“景元道友怕是再清楚不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拂光转身面对景元,话却是对秦悦说的。 景元挑了挑眉:“墨宁,我师叔方才辱没你的师尊,是无心之举。你消消气,我代师叔向你道歉。” 秦悦连连抚掌:“阁下真会说话。避重就轻,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说话间,一团蓝色的漂浮物慢慢飞了过来,绕着李雁君打转。突然化作了一道长线,没入了她的眉心。 这团蓝色正是冰魄。李雁君突然动了动,睁开了眼眸。(未完待续。) 冰魄收怒语谈因果 四层临虚空吐真言2 秦悦曾经听说过这样的事:有人把元神藏在宝物里面,一旦别人来取宝,就趁机夺舍。冰魄刚刚还飞快地逃走了,现在竟然回来了,看这情形,它还择主了。秦悦觉得奇怪,怀疑冰魄里藏了一缕元神,刚刚那一瞬间已经把李雁君夺舍了。 李雁君的表情有些茫然,但很快散去了。秦悦看着她的眸光渐渐恢复了清冷,说了一句:“你没被夺舍啊。” “你怎么想到的夺舍?”李雁君摇了摇头,“我适才……” 话还没说完,几人脚下突然生出了一段阶梯,阶梯慢慢升高,把他们送上了第四层。 这一层,是虚空。 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仅没看见其他人修,而且连个像样的场景都没有。秦悦感觉自己像是在凭空行走,脚下没有可以踩实的陆地,头顶没有白云蓝天。也不知这一层是什么考验。 李雁君四处望了望,依旧镇定地继续说刚刚未完的话:“我适才虽然昏死了,但神识还在。发生了什么,尚能略微感知。你此番助我,我不会忘记的。” 秦悦接道:“我不想救你,只是顺手而为罢了。”说完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她想说的明明是“顺手之举,不必挂心”,怎么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这样? 李雁君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嘲讽:“那我便不承你这个情了。” 秦悦连忙解释:“我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我没打算这么说。呃,不是,我是说我,我……”她一连“我”了好几声。都没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语气冷淡了些,不是故意的——这是她本来想说的内容,但话到了嘴边,就像被谁掐住了话头,怎么都说不出口。 旁侧的拂光重重一哼:“原来助人并非真心,怨不得旁人不感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话用在道友身上很是相宜。”秦悦刚刚就是用这句话奉劝他的。他现在倒能回敬过去。 “因果报应。阁下若信,自然会有,早晚之分罢了。”秦悦指着景元。“你不妨问问九重塔第一层中,你孤身抵挡灵刃的时候,你的师侄在干什么。” 她本没想把这件事说出来,但不知为何。话就像连珠炮一样说出去了。 景元立马反驳:“我不过是躲在暗处远远看着师叔斗法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话音刚落。他的神情就变得十分懊悔,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景元,没想到你会这样!”拂光愤懑道,“幸亏我当初狠下心肠。给你吃了芜花,不然现在肯定后悔!” “好!你终于承认了!我中毒一事莫名其妙,我一直猜是你做的手脚!你害我抱病多年。延误修炼,我不过毁了你一片药田而已!” “原来我的药田是你毁的。你知道我在上面费了多少心思吗?”拂光上前扯住景元的衣领,“我就知道,你来九重塔,就是为了跟我争那个火雷符。我若让你如愿,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师叔,这种把戏使一次就够了。”景元用了些力道,扯下拂光抓着他衣领的手,“在九重塔外闹得还不够吗?我们既然都把话说开了,你就别给我摆什么尊长的架子了。是你先给我下毒的,我只是还击罢了。” “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地出损招对付你?”拂光有些气恨,“师尊偏爱你,还用最最贵重的‘元’字给你起道号,你若修行顺利,师尊将来定会把澄笔宗交托给你。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 “你想掌管宗门,直说便是!何需在背后下黑手!” 一旁的秦悦大概猜到了这第四层的考验是什么。大家在这一层,言语不能自控,会情不自禁地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而且句句都是实话,没有半句谎言。 这师叔侄二人吵了几个来回,也让她大概听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矛盾。拂光呢,嫉妒景元得尽师尊喜爱,所以暗中下了黑手,意图阻挠他的修行。景元不傻,猜出自己中毒染病是拂光的做的手脚,于是毁了人家一片药田。 秦悦原以为拂光虽然行事倨傲,但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没想到,他竟然会毒害自己的同门师侄。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们两人来到九重塔,大抵是为了争夺一个叫“火雷符”的东西,八成是师门的奖励。拂光担心景元抢了他的功劳,所以在九重塔外的时候就连连阻挠,可惜景元还是溜了进来。两人现在终于撕破了脸皮,说出了不少埋在心中的隐秘。 秦悦再根据他们对话中提到的“掌管宗门”一词,断定他们二人要么身属掌门一脉,要么师承宗门内德高望重的长老。李雁君向来擅攻人心,此刻也把他们的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 两人依旧在争执。景元懊恼道:“第二层的时候若非你追上了我,我才不会带你一同避祸。早知今日,我当时就该不管不顾,让你去喂那个昔鹏!师祖若怪罪,我便装作不知。” “这就是你心里的想法,我算是看透了!也好,我们今日就斗个鱼死网破!” “好。”景元同意了,“不过现在不行,回宗门后,我们再一决高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志在必得的笃定。拂光就看不过他这种十拿九稳、胜券在握的表情,立刻应道:“我还怕你不成!” 两人暂时停歇了下来,和李雁君与秦悦二人面面相觑。秦悦看了看另外三人,轻笑出声:“我看,我们这个同盟,就到此为止吧。大家彼此不信任,面和心不和,何苦聚在一处?” “我们结盟为的不是信任,而是利益。”景元道,“我看我们还是继续结伴而行吧,若遇上什么危险,一同应对总比单打独斗要好。” 李雁君微微点头:“诚如道友所言,结盟不过是为了多一些活命的几率。”转身看见面无表情的秦悦,李雁君又似讽似谏地说了一句:“你莫不是以为这世上的一切都是良善美好的?呵,女修心境不足是不假,但我还没见过哪个女修如你这般天真单纯的。人与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信任可言。” 秦悦突然想起不久前,在第三层的时候,李雁君说她看出了师叔侄二人不睦,当时秦悦说:“你和我说这些,是因为信任我吗?”然后李雁君没有回答。 原来,她根本不觉得信任会存在。(未完待续。) 数番真心善论几度 二分瑞焰花落两家1 第六十四章:数番真心善论几度,二分瑞焰花落两家 几人在茫茫虚空中闲逛了许久,除了彼此,再没遇见过旁的任何东西。这种漫无目的的行走,渐渐消磨了他们的耐性。大家都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更早早厌倦了这一成不变的情景。 秦悦莫名地感到焦躁,既源于此间的无趣,又因为几人默然无言。 有时她甚至算不清过了多少时间。这里没有白天,没有黑夜,时光的流逝根本不能察觉。这里也没有任何生命,只有他们四日终日在此游荡。 原来,修仙不仅要览遍人间风景,而且要耐得住无所事事的寂寥。 后来秦悦终于受不了了,盘腿坐在虚空中,拿出了一把琴。景元端详了一会儿,奇道:“这是掠影琴?你师承木摇宗先掌门周芷晴?” 难怪在第三层的时候,拂光说她的师尊没有远见,她就立马动怒了。原来她的师尊是人人敬重的木摇宗前任掌门。 “确实是掠影。不过我的师承是灵宇宗。”秦悦拨了拨琴弦。其实后一句她本不想说,奈何在这儿言语不受自己控制,情不自禁地说实话。 南域分为天齐、升都两界。天齐界居住着许多修仙世家,而升都界则宗派林立。小宗派数不胜数,但名头响当当的宗派只有五个,分别是虔正宗、灵宇宗、木摇宗、镇霄宗和澄笔宗。 这五个门派被誉为“南域五大宗”,是千千万万个散修梦寐以求踏入的所在。景元心道:她师承灵宇宗,不比木摇宗差。又能拿出掠影琴,想来身份也不会低。这次从九重塔出去后,他定要去灵宇宗探听一下这墨宁的底细。 秦悦和他难得想到了一块:这景元竟然一眼认出了掠影琴,不简单,不简单。自己回去以后,要把澄笔宗的卷案拿出来好好看看,务必要查出他是什么人物。 日夜不分,时光飞逝。秦悦安安静静地坐着弹琴,聊以自娱。其他三人有时打坐修炼,有时四处闲走,最初的烦躁不安渐渐散去。有时甚至会想:这里容不下谎言,只留真诚,只能说实话。整个修真界,怕是都没有这么一块净土,让人不必猜忌。不必怀疑。 李雁君开始估算时间,常常自言自语地念叨:“大概又过去了半个月。这么算来,再等三年多的时间,就会被传送出九重塔。唉,竟然止步第四层。下一次九重塔开启,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秦悦把琴谱拿出来,一遍遍地揣摩所谓的“琴意”。拂光和景元两看相厌,各自找了地方打坐。 某日秦悦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就看见李雁君再原地打转,神情忧愁。 秦悦随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冰魄为何从我的识海里消、失、了。”最后几个字,李雁君说得一字一顿,表情有些扭曲。显然她本想忍住不说,但没能控制住自己。 第四层这个奇怪的设定,令秦悦且喜且忧。她既喜欢看别人情非得已地说出自己的秘密,又害怕有朝一日,她会把自己所有的底细全盘托出。 被迫说出实话的李雁君有些懊恼。她本是个凉薄的美人,如今脸上多了一分恼意,反倒衬得面容生动起来,不再似原先那般不识人间烟火。 “我还不知冰魄如何认你为主了。” “那冰魄把我的灵力吸的一干二净。我后来迫不得已,用了些神识去追赶它。”李雁君大概说了说,“我神识比较强大,能把它生拉硬拽过来。暂时关在我的识海里。它吞了我的灵力,我非要它吐出来不可。” 神识,其实是秦悦的一个痛处。她听说有了神识,便可于千里之外,远听花落流水;于彩云之巅,近望灯火万家。在她看来。神识是个利于赏景的好东西,更别提它在斗法时能伤人于无形之中了。 “不过我刚刚自视识海,那冰魄已经不在了。”李雁君目露疑惑,“按理说,放进识海的东西不可能消失,也不知这冰魄去哪里了。” 秦悦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兴许它只是贪玩跑走了,还会回来的。” 李雁君看了看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秦悦微愣,然后识相地把手收了回来。 她转身负手而立,默然叹息:第一层遇见的全是灵刃化成的灵宝,避开了一场恶战已然是万幸。第二层错过了那些木灵气,还遇上了昔鹏。第三层唯一的宝物冰魄,被李雁君取走了。第四层空空如也,更别提什么机缘了。 看眼下这副情形,他们四人恐怕要一直困在这里,直到被九重塔传送出去。所以她本次九重塔之行的结局,应该是一无所获。 这运气也太差了……秦悦遗憾不已。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几人下意识地往那儿看,只见那边烈焰熊熊,火光冲天。 拂光甩了一下衣袖,一只灵雀扑棱着翅膀朝火焰那儿飞,动作极不情愿,但却反抗不得。 这是拂光第二次用灵兽探路,秦悦很能理解他,毕竟对修士而言,一只灵兽的性命安危算不得什么。但她脑补了一下自己让玉泉兽去试险的情形,又觉得自己做不出这种事。 她若需要灵兽的帮助,必会与它比肩作战,而不会让它孤身涉险。 李雁君看她若有所思,问道:“你在想什么?”若放在平时,她宁愿自己猜测,也不会出言相询。但此时此地,根本不需要她多费心思,只要她问一句,别人必定会回答,而且句句真诚。 “我觉得我和整个修真界格格不入。”秦悦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我入道的时间虽短,但也经历了很多事,见过了很多人,可惜依旧不能适应这个世界。不忍心见死不救,看不惯杀人夺宝。我有时候也在怀疑,我真的适合修仙吗?” “见死不救,杀人夺宝,皆非正道。别说是你,我也以此为耻。”李雁君正色道,“你心存良善,固然是好,不过要看时机。扬善更须惩恶,你以为何如?” 秦悦笑道:“字字真心,我受教了。” “以往听你说话,还要多想几遍真假。拜九重塔所赐,如今不用了。”李雁君继续道。 “说来你我还有一面之缘,我本以为多少有些情义,没想到你是这般冷心的。” “那是因为你的言行举止总和我的认知相左。比如说,当初从水牢里逃出来以后,我就没想到你会带着我一同远遁。我看不透你的心思,自然不敢与你深交。” “是你疑心重,反倒怨怪我。” 两人被迫掏心掏肺地聊了一会儿,拂光那只灵雀正好回来了,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首,显然拂光在同它心念交流。 然后拂光回首道:“是瑞焰。”(未完待续。) 数番真心善论几度 二分瑞焰花落两家2 “瑞焰……这是什么火种?”秦悦问道。 “是金系的异火。火光温和,适宜炼丹之用。”景元道,“之所以用‘瑞’字为名,是因为这种异火从不攻击人,虽为金系,却不尖锐。” “火种一分为四,威力怕是要大大减少。”景元又提议道,“反正这里就我们四人,不如各自凭本事取火。” “要结盟的是你,要拆盟的也是你。”李雁君唇角微勾,“既然你这么提了,休怪我不讲道义。” 她其实是赞成了景元的提议。他们二人率先朝瑞焰飞去,唯恐慢人一步。 秦悦不招拂光待见,人家瞥了她一眼,也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还留在原地的秦悦无所谓地笑了笑。爬上木莲,慢慢地飞了过去。若取瑞焰炼丹,那她的灵根之火还要来何用?这个异火,若是送到眼前,她兴许会收用。但现在要与人争抢,还不一定抢的到,她就不太情愿了。 最后赶来的秦悦远远看见了一动不动的三个人影,站在一个巨坑旁边。巨坑里面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秦悦讶然不已:“你们竟然没打起来。”她还以为几人为了争夺瑞焰,必定会有一场斗法。 “让你失望了。”景元看了她一眼,“这火虽不伤人,但会熔化道器。根本没有办法收为己用。” 和暖的火光扑在他的脸庞上,所以他即便深锁双眉,神色冷酷,也显得面容温煦,平易近人。可见瑞焰祥瑞,不负此名。 “这样啊。”秦悦摸出一把低阶小剑,朝瑞焰里面一扔。【ㄨ】果然看见一簇簇火苗缠上剑身,没过数息,小剑就化成了一团飞灰,飘散在火光之中。 “这里又说不了谎话,你还怕我骗你不成。”景元看着秦悦自己试了一次。有些不屑地反问。 “没见过会吞噬道器的异火,只是想见识一下而已。”秦悦回了一句。 这个异火刚刚出现的时候,大家都欣喜至极。他们猜想:或许收了这瑞焰,就能踏上第五层。就能去找更多机缘,寻觅更多灵宝。但此时此刻,他们连道器都使不了,更别把异火收为己用了。 “我知道怎么取这火种。”秦悦的耳畔突然响起了这么一道声音。是个童音,辨识度极高。 回首一看。身后果然飘着一只照心灯,也不知它何时从玉镯里跑出来的。秦悦带着它飞出一段距离,然后才问:“怎么取?” “你得保证,取火之后,至少分一半给我。” “你一个器灵,要火种有何用?” “灯笼没火怎么亮?我告诉你,我现在燃着的火焰,是水土双系的千莲幽火。” 千莲幽火,又称圣火,一旦燃起。就再也不会熄灭。是难得一见的宝物。秦悦也曾有所耳闻,隐约记得它还有个妙用,具体是什么却想不起来了。 器灵沉默了很久,才懊恼道:“我本没想说千莲幽火的事,竟然情不自禁地说出来了。” 然后照心灯亲昵地绕着秦悦转了一圈,试探着问:“你不会把我的火种取走吧?” 秦悦还在想千莲幽火那个妙用是什么,闻言没有立马作出回答。器灵控诉道:“我就该知道,你这女修心狠手辣,连糊灯笼的青玄纸都不放过,现在知道我有一个异火。你不把我一层层拆开来才怪。” 秦悦看了看远处的三人,按住上上下下飞着的照心灯:“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器灵依旧絮絮叨叨地说道:“反正你已经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我不如跟你拼了。要么你死,要么我亡。只可惜,今生无缘再见主人一面。” “我没打算剥你的青玄纸,取你的千莲幽火,你别嚷嚷了。”秦悦翻了个白眼,“你快说怎么收服瑞焰。” “你别是在哄我吧?” “句句不假。” “那我要一半瑞焰火种。”器灵依旧念念不忘。 “成交!” “瑞焰惧水。你用水系的法术攻击它,它威力必会大减。”器灵这才说出方法。 “我没有水灵根,没学过水系法术。” “水系符箓亦可。” 秦悦想了想,道:“没有。” “那水系的灵兽或是灵植呢?”器灵追问。 “都没有。” “你未免也太穷了。”器灵不敢置信,“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竟然敢来九重塔探险。这瑞焰你怕是不能收为己用了。” 幸亏秦悦原先对瑞焰没有多大的渴望,不然听了这话,心里要难受死。 她是没有水灵根,但她知道李雁君有。后者在第三层中,就是凭借水灵根,才最先觅得了冰魄。 秦悦三观很正,没有“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的心理,慢悠悠地飞了回去,告诉李雁君这回事。 景元站在一旁,蹙眉凝视着火海,听见秦悦的话,眸光变了几变。大家皆知李雁君有水灵根,但连他师叔拂光都不知道自己是水木双系。 李雁君先扔了一张符箓下去,符箓在火海里飘荡了许久,没有被火焰灼伤半分。她面露喜意,道:“果然。” 景元看着李雁君慢慢飞到了瑞火的上空,脚步动了动,也打算前去。恰在此时,李雁君放出了一道水系法术,瑞焰突然光芒大作。 景元收回脚步,仔细看着这个异变。 李雁君斗法经验丰富,见此情形依旧不慌不乱。她刚刚见秦悦和一只灯笼待了许久,然后就说了瑞焰惧水之事,虽不知其中缘故,但想来不会有误。 瑞焰火光灼灼,李雁君一边放法术,一边扔符箓。她神识强大,裹在符箓上一并砸出去,能镇住飘舞的烈焰。 火海上下翻腾,分明是在抵抗。它天生惧水,但还奋力相搏,显然是想求得自在,不想为人所用。可惜火光还是渐渐黯淡了下来,起先这片火海还填满了巨坑,现在却在慢慢收聚,最终凝成了一颗红色的珠子。 这珠子便是瑞焰的火种。李雁君神识微动,珠子就慢慢地飞了起来,眼看着就要飞到她面前,却被一张符箓打了下去。 抬眸一看,竟然是景元出的手。李雁君一边飞出去追火种,一边用嘲弄的口吻说道:“我方才与瑞焰争斗的时候,你没有出手,现在倒想来坐收渔利。做梦!” 景元道:“我本想前来,但适才瑞焰竟会反抗,所以我才会选择静观其变。不过先前就说过了,各凭本事取火,现在火种还没到你手里,我自然有权来争一争。” 不远处的拂光听见了这段话,居然觉得很有道理。遂踏上飞行道器,也迅速地飞了过去。 李雁君已经追上了瑞焰,但景元同样行至到了火种前方。两人二话不说,运起灵力就开打。 斗法难免会有误伤,可叹这次误伤的不是什么人,而是瑞焰火种,那颗红珠子。 珠子原本还在半空中漂浮,被几个法术击中,立刻从空中掉了下去。李雁君慌忙去追,景元紧跟其后。 珠子掉在了巨坑坑底,已经碎成了两半。 景元忙道:“一人一半!” 李雁君想独吞,自然不会同意。 景元又道:“我师叔就要追过来了,别到时候争斗起来,一半都没有。” 李雁君向后一看,果然看见了渐渐逼近的拂光。轻哼一声,拿走了一半火种。 景元毫不客气地把另一半收入囊中。(未完待续。) 长生植擅食捕妖蝶 照心灯烧花致幻境1 第六十五章:长生植擅食捕妖蝶,照心灯烧花致幻境 照心灯飞得高高的,把一切都看清了,转着圈嘟囔:“你也应该去抢一抢的。” 秦悦失笑:“抢来了给你吗?” 器灵欢快地跳了几下,又用甜糯的童音问秦悦:“你若向他们讨要瑞焰,有多少成功的可能?” “约等于无。”这两人为了火种都大打出手了,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赠予她? “你也太没用了。”器灵的语气很遗憾。 秦悦似笑非笑:“哦?” “我,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本没打算说……”器灵恨声道,“这鬼地方是什么神通,一直让我说实话。” 秦悦忍俊不禁:“那你可得忍住了,言多必失。” 不远处的拂光眼看着瑞焰被瓜分,又恼又怒。但他先前和景元大吵了一架,还约战宗门,此刻怕是不能以师叔的立场说什么。李雁君同他也有隔阂,两人又修为相当,总不能让人家把到手的瑞焰交出来。 拂光正打算冷嘲热讽一番,就见那巨坑中慢慢地爬出一段阶梯。 几人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去第五层了。 关于九重塔,有一个说法,那就是越往上走,遇到的机缘就越深厚。还有一个传说:若能登顶九重塔,便可白日飞升。 秦悦来这儿之前打听过不少讯息,但对这个传说还是不太相信的。一来,古往今来,从没有人成功登上塔顶,这九重塔的层数应该是无穷无尽的。二来。她遇见了折夭这么个活生生的仙人,都没能一朝登仙,所以不太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过这个传说的存在,确实吸引了众多修士不远万里来到九重塔。白日飞升,实在是太多人的梦想了。他们汲汲修行上百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登临仙界。九重塔捷径在此,自然没有人舍得错过。 几人徐徐踏上通向第五层的阶梯。李雁君突然停住脚步。道:“墨宁,趁现在还在第四层,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这一层说不了谎话。秦悦了然:“你问吧。” 李雁君看了一眼景元和拂光,两人明白过来,先行往上走去。 “《玉泉丹书》,你真的不想要吗?”李雁君问道。 “想要啊。”秦悦回答。“若得遇,自然最好。若不得遇。也不可惜。” 李雁君讶异:“你这种精于炼丹的人,不该对玉泉丹书有很深的渴望吗?” “你怎么知道我精于炼丹?”秦悦反问道。 “你……曾经给我一瓶继灵丹,品阶极高。我猜那是你亲手炼制的,所以能轻易拿出来赠人。” 秦悦微讶:“你猜的不错。” “我想用《玉泉丹书》同你做个交易。你看可好?” 在第一层的时候,李雁君就这么说过,不过被秦悦拒绝了。如今她再问一次。显然是想看看秦悦心里真实的想法。 “你先说是什么交易。”秦悦先问了这么一句。 李雁君微微凝眉。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然后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悦。飞快地奔上阶梯去了第五层。 秦悦慢悠悠地跟了上去。她知道刚才李雁君受到了第四层的限制,忍不住要把交易内容说出来。但那又是她的一个秘密,她不想说,只好跑上了第五层。 这一层生机勃勃,春光烂漫。灵花遍地,美不胜收。李雁君并没有走多远,秦悦走的那么慢,竟然也能追上她。 李雁君看着慢慢赶来的秦悦,道:“你以后若是想要《玉泉丹书》,我今日说过的话仍然奏效。” 秦悦颔首,心道:“她有意放慢了步速,莫非是在专门等我?然后好把这句话说出来?” 两人比肩而行。第五层的景色很美,处处可见盛开的鲜花。人行其中,仿佛置身花海。而且这里并不是只有她们二人,不远处还有许多修士,令秦悦十分安心。 在先前两层中,她虽然不是孤身一人,但统共只有她、李雁君、拂光和景元四个人修。几人还互相猜忌,互不信任。现在终于遇上了其他修士,她竟然有一种“找到了同伴”的错觉感。 “这些花是什么品种?盛放之貌甚是好看。”秦悦走了一会儿,发现四周都栽着同一种花。姹紫嫣红,铺在地上,有如锦缎。 “似曾相识。”李雁君停住脚步,仔细回想,“我应该见过这种花的记载。” 然后她拿出一本古籍,前后翻了两遍,指给秦悦看:“就是这个。” 修士大多喜欢把信息录入玉简,因为玉简便于携带,不怕风吹雨打,经年不旧,易于保存。不过有很多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典籍,都是记在书册上的。因其不易留存,所以大多只剩下几卷残页。 李雁君手上的古籍便是书册的模样,厚厚的一本,保存得极为完整。秦悦打量了几眼,便知道这本书年代久远,是不常得见的好东西。 她把书拿过来,书名是《异植图鉴》,里面记载了许许多多的灵植,包括习性、功用、价值等等。旁边还有一个图鉴,以供辨认。 “原来这种花叫长生花,因其花开不败,故名长生。”秦悦仔细看着脚旁几朵灵花,“果真没有一朵开败凋零的。” “名头好听罢了。它只能让自己长生,又不能让人长生。”李雁君道。她见秦悦一直在翻看这本古籍,并没有阻挠,根本不在乎人家把书中内容都记了去。常人断不会如此。她这般不斤斤计较,必然胸怀气度。所向往者,应是更广阔的天地。 “名字好听,长得也好看。”秦悦喜欢这些长生花,心想着带一些回去,送给叶荷那个孩子把玩。 她正打算伸手去摘,就被李雁君拦住了。后者道:“书上说这花摘不得,你没看见吗?” 秦悦确实漏看了这一句,翻回去仔细读了一遍,疑惑不已:“怎么就摘不得了?”典籍上只写了一句“此花擅食,切忌摘取”。秦悦想不通了。擅食?不就是贪吃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刚巧有一只蝴蝶飞了过来,它其实是一只四品的妖兽,见这边有两个人修,修为还比它高,立马朝旁侧飞去。 秦悦看得清清楚楚:那只蝴蝶飞到了长生花附近,距离花丛还有一段距离,但长生花突然抽长了根茎,朝蝴蝶扑了出去。盛开的花瓣迅速合拢,包裹住了翩翩飞舞的蝴蝶。片刻之后,长生花重新开放,蝴蝶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蝴蝶被长生花给吃了?”秦悦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擅食勿取”,原来是这个意思。 “如你所见。”李雁君比她镇定多了。 秦悦小心翼翼地伸手,朝一朵长生花探去。果然在快要碰到它的时候,它突然伸了出来,差点吞了秦悦的手掌。 秦悦迅速地收回手,不再打这丛花的主意。(未完待续。) 长生植擅食捕妖蝶 照心灯烧花致幻境2 就在这时,一道火光忽然从她的手腕上冒了出来。火光四处飞舞,速度极快,秦悦仔细盯视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那只照心灯。 这个器灵的来去未免太随意了。她竟然不知道它何时回到了玉镯。 秦悦想着什么时候另外找个地方放照心灯。这个器灵心心念念它的主人,早晚有一天会去寻主。万一它走的时候,顺走了她大把的灵石,那就不好了。 这个灯笼神志已开,秦悦管不住它,此刻只好任其化成火光胡乱扑腾。数息之后,它终于安稳下来,变回了一只灯笼,往长生花丛中一滚。 花枝被照心灯碾压过去,纷纷折了茎叶。这也便罢了,片刻之后,这片花丛竟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秦悦估计这八成和那器灵脱不了关系。可惜这么美的花,顷刻间就被火海吞噬。 李雁君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就算摘不了,也不至于烧了它们啊。” “我没想烧它们啊。” “那灯笼不是受了你的驱使?” “不,它那是自作主张。” 李雁君的表情变得很奇异。她不相信一个中品道器有“自作主张”的能力,也不相信秦悦在骗她。最后只好问了一句:“你是在同我说笑?” 秦悦耐心地解释:“我没在同你说笑。这个灯笼不是我的东西,我根本控制不了它。我还担心哪天它闯下大祸,要牵连我担罪名。” 显然照心灯听见了这段话,飞过来大喊:“我比你讲些道义!一则不会闯祸,二则不会连累你。” 一旁的李雁君愣了愣:“这灯笼怎么会说话?” 器灵这才发现李雁君在一旁,颇为不屑地应了一句:“你委实没见过世面。” 秦悦抚额轻叹:原来这只器灵遇谁都要贬损一番。 其实李雁君见多识广。兼又心细如发,把几件事情联系起来,便颇有条理地揣测道:“中品道器,不可能口吐人言,你曾经一定品阶极高。但后来遭受了一些劫难,被迫降品了。所以你烧了那些长生花,是为了升品是不是?” 灯笼转了几转。声音极为不甘:“你怎么猜出了这么多?你要发誓不告诉别人。”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李雁君笑问。 照心灯的火光闪了闪。李雁君莫名后退了一步,神情渐渐变得凄怆。 秦悦拍了拍灯笼:“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过放了个幻境给她看看。”器灵的语气很平淡,“这个女修比你聪明多了。我想看看她心志如何。” 秦悦忽视了器灵对她的鄙薄,问了一句:“她是结丹中期,你确信你的幻境对她有效?” “照心二字,在于攻心。改天你也试一回就知道了。” 秦悦摇摇头:“那还是免了吧。” 她侧首看向李雁君。后者的脸色不太好看,似忧似怒。这人性子清冷。大多时候,秦悦只能看见她略带嘲弄的笑意,鲜少见过她脸上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许久之后,李雁君忽然大喊了一声:“今以修为起誓。来日必偿此恨!辱我伤我者,必尸骨无存,不入轮回!”然后身形一动。双眼渐渐恢复了清明。 她的声音变得很尖锐,秦悦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会说出的话。见她挑着眉望过来。秦悦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照心灯:“它给你放的幻境。” 器灵显然意识到李雁君现在情绪不稳,连忙掐着软绵绵的童音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志如何……果然心志坚定,我很佩服,佩服……” 可惜这招对秦悦管用,对李雁君没多大效果。后者应该是见到了一个十分痛苦的情境,直至现在,她的神情还带了些惊怒。淡淡地扫视了两眼照心灯,她双手慢慢结印,打出了一道法术。 铺天盖地的冰块一股脑地往灯笼上砸,器灵左躲右闪,只避过了其中一部分。李雁君的神色渐渐恢复了正常,有些不快地反问:“我的心志如何,关你什么事!” “是是是,不关我的事。”器灵叫苦不迭,没想到这个女修一言不合就动手了。趁现在法术攻击微微减弱,它赶紧化成了一道光,飞到了秦悦的玉镯里。 李雁君漠然地收回了法术。 秦悦估计她之所以会大打出手,不是因为器灵后来说的那句话,而是因为她经历的那个幻境。很久以前,她就猜李雁君一定受过什么创伤,这才会处处防备别人。如今看来,那一句“必偿此恨、尸骨无存、不入轮回”的狠话,倒有些蛛丝马迹可循。 秦悦很是惋惜:若还在那个只说真话的第四层就好了,她一定要把前因后果问个清楚。 “那灯笼当真能升品?”这一片花丛已被烧得光秃秃的了,秦悦思及李雁君刚刚说的话,好奇问道。 “长生花,食天地灵气而常开不败。那器灵烧了它们就是为了那些灵气。”李雁君道,“我猜它现在一定在偷偷进阶,有一段时日不会出现了。” 秦悦揉揉眉心:“兴许它是惧你,才不敢现身。”毕竟李雁君拿冰块砸灯笼的气势,她刚刚也见识了。 谈话间,身后渐渐传来了朗笑声。两人回头一看,竟是天昊阔步走来。 他身后跟着一大群人,看这情形,众人像是以他为首。 秦悦不由心生敬服。人家凭借勇斗昔鹏一事,赢得了褒奖与信任。现在又能带领众人探险,颇有领导风范。与之相比,自己就显得渺小多了。 一个男修的声音传来:“这几层多亏有天昊道友挺身而出,不然吾等怕是不得上行半步。” 另一道声音附和道:“是啊。若单是困着还好,就怕如何陨落的都不知晓。” 然后杂七杂八的声音又把天昊夸了又夸。后者一边说着“不敢当”,一边露出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 秦悦依旧觉得这个笑容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摇了摇脑袋,提议道:“我们不如跟着他们走?那天昊看上去挺有能耐的,我们就别费心思找上楼的路了。” 李雁君垂眸思忖了片刻,缓缓道:“天昊其人,不可深信。” 其实秦悦也隐约有这种想法,不由问道:“为何?” “他一直在帮助大家渡过难关。若说毫无所求,未免太大义无私了。”李雁君分析道,“况且他鹤发已生,老相毕露,绝不是普通的结丹修士。” “说不定人家只是想日行一善,赢一些赞誉。” 李雁君深深敛眉:“若是如此,他为何要来九重塔……” 秦悦看了她几眼,心想她果然思虑过甚。事事都往深了想,她就不累吗?(未完待续。) 真假梯舍命试真假 虚实境凭意断虚实1 第六十六章:真假梯舍命试真假,虚实境凭意断虚实 天昊一众人渐渐走远,李雁君提步赶上了他们。秦悦追上前去,问道:“你不是怀疑天昊动机不纯吗?为何还要跟着他走?” “如你所说,既然他能找出上去的路,那么我们就跟着他坐享其成好了。” “你我可谓志同道合。”秦悦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 两人的如意算盘委实打得好,天昊的确很快就察觉了这一层的古怪:“这里灵植遍地,但都是低品,应该是做障眼之用。” 说完他就拿出一把长剑,劈向脚下土地。片刻之后,他面露喜色:“果然有些不寻常!” 秦悦只见他挑剑打出了许多手诀,然后地下就飞出了几块晶石。随着他法决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飞出来的晶石就越来越多。 这些晶石泛着淡紫色的光芒,悬浮在半空中,画面极为瑰丽。许久之后,再没有新的晶石飞出来,天昊慢慢收了法决。 接着悬浮的晶石自行飞了起来,慢慢地汇集在一起,拼成了一段长长的阶梯。 秦悦惊叹不已。整座阶梯都由晶石铸就,华丽的紫芒静静流转,好看得很。 踏上阶梯的时候,她还有些感慨:“在第四层困了将近一年,这一层竟然不到半天。坐享其成的滋味真好。” 身旁的李雁君轻笑了一声,不知是赞同还是讽刺。 众人陆陆续续到达了第六层,步伐渐渐慢了下来。这一层没有什么情景,只有两段阶梯。 “这是什么意思?直接就能上第七层?”一个男修问道。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另一人边说边往前走去。刚踏上阶梯几步,一阵飓风突然刮过来。他的身体立刻被风卷起,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数息之后,飓风才消停下来,这人尚在半空中,骤然失了风的依托,连飞行道器都来不及使出来,就朝地上摔去。 修士即便修的是仙道。但依旧是*凡胎。从高空中摔落。若无灵气护体,那就难免是一个“非死即伤”的结局。眼前这个人修摔在地上,许久一动不动。周身毫无灵气,就算未死,也命不久矣了。 四围静默,大家对那两座阶梯有了深深的恐惧。谁都没有再上前一步。 “我猜这两段阶梯,一真一假。”天昊道。“假的便是那个有飓风的,真正的阶梯应该就是这另一段。” 众人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七嘴八舌道:“道友说这话我们不是不信。只是这两座阶梯一般模样,你怎么知道是一真一假?万一两个都不是真的呢?” “是啊。别到时候我们刚刚走上去,就一齐被飓风吹下来。” “有理,有理!性命最重要。没了命还寻什么机缘?” “那究竟是不是假的,我们如何知晓?” “谁走上去试一试?谨慎一点。总不会陨落在此。” “这位道友当真可笑。你的性命要紧,旁人就合该以身涉险吗?方才那人好歹也是结丹后期,不也半分抵抗不得?你想知道真假,不如自己去试一试。” “我冒险给你们试真假?别说是我,你问问在场诸人,谁愿意做这件事!” “我愿意。”一个声音突然接道。 大家一同寻声看去,说话的人是天昊。 “是我猜测这是一真一假,由我前去,理所应当。”天昊一脸正气,语调自然。 “这……又要委屈道友一试安危了。”没有人会拒绝天昊的提议。 秦悦看着天昊慢慢往另一段阶梯走去,步履坚定而稳健,不由叹服:“他可能真的是个心怀大义的人,愿意裨益苍生。我们疑心他另有目的,八成是错看了。” “或许吧。”李雁君看着天昊的背影,眸光深沉。 天昊走到了阶梯前,略微顿了顿,才继续走了上去。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往上走,看着他慢慢行至到阶梯顶端,看着他回首道:“这段阶梯是真的。” 此刻天昊站在高处,所有人都要微微仰视才能看见他。事实上,大家心中对他也是极为敬仰的。没有人会甘心以性命相搏,为旁人求得安稳,他却做到了。 确认了安全,大家就往阶梯上走了,第七层的景象慢慢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这一层跟第六层一样,空无一物,只有阶梯。但这一层总共有十座阶梯。 “十座?是五真五假还是九假一真?”有人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众人。 “八成是九假一真。”一个男修凝望着眼前排成一排的十座阶梯,“这要如何确定真假?” 天昊负手而立,远远地看着那些阶梯,缓缓道:“你们且在此等候,我去一试真伪。” 他再一次提出以身涉险,于众人而言,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有几人劝道:“十中取一,这概率未免太低了。我们不妨试试他法。” 天昊笑着反问:“你有何法?” 没人回答。 “那你们可愿来助我一臂之力?”天昊又问道。 又是一片静默。有一个男修跨出了一小步,但犹豫了一下,又把脚步收了回去。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们人修?这条性命,还要留着问鼎长生大道,哪能白白送死? 天昊抚了抚白须,大笑不止。 众人有些愧疚:“实在不是不愿相助……先前那男修惨死飓风之状我们也瞧见了,这个险,我们不想冒。” 天昊遥指远方,朗声道:“我看这中间一列阶梯可能是真的,我去试它一试!” 这次他没有慢慢走过去,而是踏着一柄飞剑,轻飘飘地飞了过去,姿态潇洒自如。飞到阶梯旁边才停下,十分沉稳地踏了上去。 可惜才走两步,那飓风就出现了,把天昊卷了起来。显然天昊早有准备,遇此情形依旧不慌不乱,接连打出了好几个法决,竟然渐渐在飓风中稳住了身形。很快飓风消失,他那柄飞剑正好出现在了脚底。他踏着飞剑,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秦悦尚记得第六层中,那个贸然踏上阶梯的男修是如何摔落在地,就此陨落的。现在一对比,顿觉天昊非比寻常。 “他身处险境而不慌不惧,不惊不怒,能够随机应变,很是难得。”天昊去试左侧阶梯的真假了,秦悦远远看着他,略带赞赏道。 “活了一千多年,怎么说也该有些临危不惧的能力。”李雁君淡淡应了一句。 “他有千余年的寿数,大大小小的斗法必定经历了不少。”秦悦分析,“他如今从容面对险境,多少受了过往经验的裨益。” “斗法经验自然不是一朝一夕间铸就的。一千多年……兴许还不够。”李雁君像在自言自语。(未完待续。) 真假梯舍命试真假 虚实境凭意断虚实2 两人谈话间,天昊已经试过了五六个阶梯,次次都遇上了飓风,但回回都平安避过。很快真正的阶梯就被他试出来了,大家纷纷跟上他的脚步,蜂拥上楼。 秦悦自然也走了过去,笑道:“你我又不劳而获了一回。” “他付出了这么多,倘若接下来遇见了什么宝物,他定然要拿头一份。”李雁君道。 “能者多劳,多劳多得。”秦悦笑嘻嘻地答道。两人已经走到第八层,李雁君突然侧首,向秦悦扔出一道法术。 秦悦没想到李雁君会攻击自己,根本躲闪不及。连连退后了几步,但还是被一只冰刃劈中了肩膀。道袍被划破了不说,肩上还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秦悦捂着伤口,有些不敢置信:“你为何……” 她话还未说完,李雁君又扬手放出了法术,面色冷然。秦悦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唤出羽扇木莲,一左一右抵挡。李雁君现在的神色不太对,尤其是视线,十分木然,与她素日清清冷冷的眸色大相径庭。秦悦心道:“她莫非是中邪了?”所以只是尽力防御,并没有出招反击。 她不下狠手,李雁君却想置她于死地。后者的招式越来越狠辣,她仿佛知道秦悦不会还手,肆无忌惮地使出杀招。 秦悦毕竟比人家高出一个小境界的修为,此刻不说游刃有余,倒也算招架得住。【ㄨ】心中疑窦丛生:她接连放出了这么多法术,怎么灵力未见丝毫减少?这人的灵力是无穷无尽的吗? 水系法术的确没有金火二系的法术那般消耗灵力,但李雁君使出的法术都很高阶,即便是水系,也需要大量的灵力作支撑,断断不可能丝毫未损灵力。除非……这是个幻象! 秦悦眼眸一肃,木莲旋转着攻向李雁君。后者灵活躲开,又扔出了几道冰刃。 冰刃眨眼就飞到了眼前。秦悦毫不慌乱地抬手掐诀,几簇火焰凭空出现,冰刃立马融化成水。水火不相容。水能克火,火亦能制水。秦悦毕竟修为高,法术相敌,还不至于落了下风。 李雁君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察。依旧我行我素地扔来接连不断的灵刃。秦悦微微一笑,指尖溢出了一道火红色的龙影。 火系法术擅攻,她又曾特意研习过。今时今地,正好派上了用场。那道龙影一路长驱直入,逼退了那些冰刃。龙口一张。把李雁君整个人都给吞噬了。 秦悦眨了一下眼睛,发现李雁君又出现了,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 她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催动木莲往人家身上招呼。 李雁君侧身一躲,摆手道:“别打了,这是本尊。” 秦悦愣愣地收手,问道:“我适才看见的是幻象?” “自然。”李雁君道,“这一层应该是个幻境,你看看这些人。” 秦悦举目四望,发现大家都在对着空气斗法。有招有式,仿佛真的在和人对打。除了她们二人,几乎所有人都没走出幻境。 “那个幻象的眼神同你不太一样,这才让我生疑了。我开始还想不通你为何要打我。”秦悦处理了一下肩上的伤口,“你幻象里出现的人是我吗?” “不是你。”李雁君答,“是……一个故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怅然,又有些沉寂,还有些不甘。秦悦遂不再多问。心中暗道:原来看见的幻象不一定是身旁的人啊。那万一有人碰上了一个修为特别高的幻象,即便知道这人是假的。但打又打不过,躲又躲不开,根本没有办法走出幻境。那该多倒霉? “我刚才见你使了火系的法术,你是火系单灵根吧?”李雁君道。她最先从幻境里走出来。旁观秦悦斗法许久。据说火系单灵根的人都精通炼丹,秦悦亦然,故而她有此一问。虽是问句,语气已然十分笃定。 结果秦悦竟然否认了:“不,我是木火双系。” 身具多灵根的修士即便有一个火灵根,但于炼丹一道的领悟远不及火系单灵根的那些人多。李雁君心道:“她那个火灵根。八成是纯火灵根。不然她就有一个极好的丹炉,裨益她的炼丹术。”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纯灵根实在罕见。 “你是什么灵根?”秦悦顺便好奇一问。 一般而言,直接问人家的资质是不礼貌的。不过秦悦没这种认知,李雁君也不在乎说实话:“我是水系单灵根。” “水系……”秦悦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李雁君,“你这人虽然性子冷了些,秘密多了些,心思深沉了些,但你为人尚算正直,修为也不错,处事果断,为人细致……” 李雁君打断她:“你要说什么?” 秦悦傻笑了几声:“我几年前收留了一个孩子,名唤叶荷,刚好也是水系单灵根。如今才十二岁,你愿不愿意去教导她?我保证她的拜师礼很丰厚。” “不愿意。” 秦悦愣了一愣,继续劝道:“她很乖巧,修炼勤奋刻苦。长得也好看,是天生的美人。到时候你们师徒二人走出去,一定能艳惊四座,羡煞旁人。” “我不想收徒。” 秦悦小声嘟囔:“真冷漠,好歹我们还有两面之缘。” “你不妨自己收她为徒。” “那孩子一直唤我姐姐,我可舍不得她改口唤师尊。”秦悦摇摇脑袋,“生生叫老几岁。” “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多个羁绊。为人师者,要承担的责任太多,你闲散惯了,不想揽下这个包袱。”李雁君轻而易举地下了论断,“还好意为人家寻师,恐怕是想摆脱这个烫手山芋吧?” 秦悦其实很怕李雁君这一点,她特别会揣摩人的性格,剖析人的内心,几句话就戳破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秦悦默叹了一口气,心道:“叶荷是我带回来的,总要把她的前程安排好才行。至于她能在修仙路上走多远,那要看她自己的机缘了。” 周围依旧混乱。有的人渐渐清醒过来,走出了幻象;有的人仍在出招,身上也落了伤。大多数人一边斗法,一边还要喊上几句,诸如“今日取你性命,某则大仇得报”,或是“向来无冤无仇,为何平白动手”,还有“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再加上道器碰撞的声音,整个场面极为嘈杂。 秦悦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暗自摇首:“这要打到什么时候?还能不能往上走了。” 李雁君闻言,下意识地寻找天昊的身影。然后碰了碰秦悦的手臂,指着不远处,道:“你看。”(未完待续。) PS:  其实我很想在标题后面写“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but...标题太长,挤不下这些字了...唉 九重塔自降金丹修 寒幽剑智取玄玉珠1 第六十七章:九重塔自降金丹修,寒幽剑智取玄玉珠 她所指的方向只有一个男修,银发白须,正是天昊。他还没有走出幻境,正在不竭余力地斗法。出招果断,动作敏捷。 秦悦看了一会儿,道:“这人修为很稳固。都打这么久了,灵力都不见枯竭。” “确实。这样的灵力不像是个结丹修士该有的,至少也该是个元婴道君才是。”李雁君顿了顿,“想来他也有些奇遇吧。” 这时天昊说了一句:“这世上谁也不能阻我登仙!天道阻我,我灭天道;你若阻我,我灭尔身!” 秦悦和李雁君离他有一段距离,这里又嘈杂,所以只能零零星星地听见“登仙”,“天道”几个字眼。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朝他走近了几步。 然后他又喊道:“我自毁修为来九重塔,就是为寻飞升之路!” 这次两人倒把整句话听清了。秦悦剖析着每一个字:“自毁……修为?” “他恐怕真的是个元婴修士,自己把修为毁了,降为结丹期。”李雁君揣测道,“这样看来,他那身磅礴的灵力就说得通了。” 修为虽然毁了,但体内的灵力还在,只要潜心修行,再回到当初的状态不是难事。但自毁修为极其损害灵元,若不是情非得已,谁会这么做? “他是为了进九重塔的时候,能和结丹修士出现在同一层,这才自行毁去修为?”秦悦猜道。她原先还以为天昊吃过什么增寿的灵药,方可身为结丹期而年逾千年。现在想来,他应该已经修至了元婴期。只不过自降了修为。 “此事有些古怪。若他自降修为成为结丹修士,那他应该希望在我们这群人中无往不利才是,遇见灵材他有能力独吞,杀人夺宝也不成问题。”李雁君慢慢分析,“可是他处处身先士卒,铤而走险,关护众人。大义无私。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这说明。他自毁修为,就是为了能混迹在结丹修士之间,以一个元婴道君的灵力去福泽众人。” 李雁君轻哼一声:“以损害灵元为代价福泽众生?他一定另有目的。” 秦悦把天昊刚刚的话回想了一遍。微微敛眉:“他的目的……是飞升?” 九重塔那个“白日飞升”的传说,人人皆知。秦悦不太相信,就当故事听。此刻看着仍在出招斗法的天昊,她却有些怀疑:“登顶飞升的那个传说。你信吗?” “不能说信,也不能说不信。”李雁君含糊答道。“这天昊八成有关于飞升的讯息,这才不惜自毁修为,步步筹谋,以期一窥仙途。至于他行止反常之处……我们跟着他。早晚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恰在此时,天昊放出了一个大杀招,险些波及到近处的秦悦和李雁君。两人匆匆忙忙地避开。然后就见天昊神色清明,已然走出了幻境。 “原来是李道友和墨宁道友。两位许久不见。”天昊一抬头。正好看见曾经结盟的两个女修,自然而然地寒暄道。 “确然不见天昊道友许久。道友如今扶助众生,深得人心,我们敬服不已。”李雁君十分客套地接了一句。 天昊像是很高兴,抚须道:“道友过誉了。” 秦悦看了看四周,还有不少人待在幻境里头出不来。不由问道:“若他们走不出幻境,岂不是要连累我们一齐困在第八层?” “不会的。若到了时辰,他们还不能把幻象灭杀,这些人就会陨落在幻境里了。”天昊答道。 “时辰?什么时辰?”秦悦不解。 “三日左右吧。” “阁下怎么这么了解?”秦悦随口问了句。 “因为我……”天昊顿了一顿,“我曾听人说过这么一回事。” “那第六层中的两段阶梯一真一假,也是那人说的?”李雁君突然插了一句。 天昊顿了一瞬,立马回答:“正是,正是。” 李雁君把他每个表情记在心间,猜想所谓“那人”,恐怕就是他自己。他一定曾经来过九重塔,所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果如天昊所言,三日后,所有修士都停止了斗法。只不过有的神态正常,有的已经阖上了眼眸,仰倒在地。 秦悦心中茫然而无措。九重塔居然如此残酷,就这么一个虚假的幻境,竟会夺去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通往第九层的阶梯缓缓显现,秦悦向前行了几步,倏然顿住了脚步。 李雁君走出很远后才发现秦悦没有跟上来,返回去问她:“你为何不走了?” “兔死狐悲。”秦悦看着倒了一地的人修,闭了闭眼眸,“我怕再往上走,会落得和他们一个结局。” “你……说的是。”李雁君无法反驳,“这塔,有筛选之意。第一层测贪欲多少,第二层试斗法高低,第三层问灵力深浅,第四层考人的耐性与真心。” “第五层若无天昊,必然要经历一些破折。”秦悦接着说下去,“第六层,第七层亦然。如果不是天昊铤而走险,众人少不了一场争斗,避不了一场责难,最后自相残杀都是可能的。这一层幻境更为残酷,顷刻间夺去了这些鲜活的生命……如此,若再往上走,岂不是送死吗?” “先前历了多少艰险,往后便会有多大的机缘。”李雁君淡然道,“据说九重塔越往上走,机缘越多,你可曾听闻?” “确实听闻过。” 李雁君见秦悦虽然应话了,但毫不动弹。她挑了挑眉毛,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唯独留下一句:“你不走,我可是要走的。九重塔开启一次,机会难得,错失未免可惜。你且在这儿和这群人修的尸首作伴吧。” 秦悦迟疑许久,最终还是跑上前,追上了李雁君的脚步。 “你说的没错。我都走到这儿了,如果就此放弃,以后会后悔的。”秦悦认真道。 李雁君闻言没有半分惊讶,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跟上来。 这一段阶梯特别长,两人走了很久,才看到了第九层的景象——漫天黄沙飞舞。 这里寸草不生,只有一片荒漠。骄阳似火,灼灼照耀众人。秦悦走了几步,神色尚算自如:“这里有点热,倒没有什么危险。” “你有火灵根,不觉得有什么。”李雁君摇摇头,“这里岂止是热?此间温度之高,为我平生首见。”(未完待续。) 九重塔自降金丹修 寒幽剑智取玄玉珠2 这时有一些黄色的光斑飘了过来,两人辨认一番,异口同声道:“是土灵气!” 在第二层中,众人遇见的是木系灵气,极为精纯。此刻这些土灵气亦然。可惜两人都没有土灵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这些精纯的灵气吸纳得一干二净。 “机缘的确有,可惜都是别人的。”秦悦略微怅惘道。 “哪能事事如你所愿?”李雁君似是在劝慰。 秦悦正打算回话,脚下的沙地突然动了起来,一只深黑色的怪物慢慢地爬了出来。 它确实担当得起“怪”这个名头。身形巨大,有几人高,双头四臂。虽为人形,皮肉却坚硬无比。 秦悦立马下了决定:“这东西看着难缠得很,我们先避一避,自会有人解决它。” 李雁君竟然拒绝了:“它那四颗眼珠子,是传说中的玄玉珠,炼器的好东西。我想取过来。” 秦悦看了看那怪物的眼睛,足足有一个婴儿那么大。遂诚心诚意地建议道:“我这儿有品阶不错的赤鲛珠,也是炼器的良材。你若喜欢就拿一些走,不必冒险去挖这怪物的眼珠子。” 赤鲛珠是深海里的东西,并不常见。相传是鲛人的血泪形成的,极为珍贵。李雁君自然能看出秦悦身家丰厚,但没想到她这样的好东西能随随便便拿出来赠人。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我总不能平白拿你的东西……我还是去和这怪物比试一番吧。” 秦悦微怔,然后目露欣赏:“一切小心。” 和李雁君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大家犹豫着飞到怪物眼前,都打算直取它的眼睛。 这怪物又不傻,察觉到众人围过来,四只手臂立马胡乱挥舞。把许多人修从飞行道器上打了下去。李雁君左右闪避,动作灵活,没被它伤着半分。 待这只怪物消停了,她才悄悄地靠近它,默念法决,隐匿了周身气息。怪物仿佛没有发现她,并未出手攻击。 李雁君手臂一伸。一柄长剑便出现在了手上。怪物突然躁动起来。提臂挥向这个女修。后者错身一躲,完美避过了怪物的攻击,反倒连累了一旁的男修。被那只臂膀打了个正着。 李雁君见自己已然被发现,便不再犹豫,直接提剑攻向怪物的眼眶。她生得好看,衣袂随风翻飞;用的长剑也很华丽。剑身泛着幽幽的寒气。此刻一人一剑相得益彰,画面极为写意。 她的剑法虽说华美。但招招不失锋芒。出手迅速,根本不给怪物喘息的机会。一齐过来的人都不敢下手,她却已经在一下一下地掏着那怪物的眼眶。 秦悦远远地望着她。李雁君和她以往见过的所有女修都不一样。她很聪明,看事总能看见本质。看人总能猜中人心。分明是个娇弱的美人,斗法却比男修还要狠辣。 此刻李雁君已然把一只玄玉珠从眼窝里掏了出来,那怪物震怒不已。狂性大发,朝她扑了过去。李雁君毫不恋战。踏上飞剑,转身就跑。怀中还抱着那只眼珠子。众人看着钦羡不已,纷纷攻向怪物。 可叹那怪物本想去追李雁君,结果被大家重重包围,半分动弹不得。李雁君趁乱逃脱,很快就回到了秦悦身旁。 “你这柄剑飞行的速度倒是很快,眨眼就飞过来了。”秦悦赞道,“美人如玉剑如虹。” “这是把名剑,名曰寒幽,你可曾听闻?”近来李雁君对秦悦已经不像从前那般防备了,偶尔还会说些自己的私事。 “寒幽剑?”秦悦没听说过,但感觉剑如其名,“确实露寒显幽。” 众人都飞上前去围攻那只怪物了,唯有她们二人无所事事,单是望着大家的斗法招式,偶尔来一两句点评。 “先前没人敢对上那怪物,只有你当机立断地动手。”秦悦道,“如今见你得了好处,大家都去分一杯羹了。” 李雁君唯恐张扬,已经把玄玉珠收起来了。她微笑着说:“我本来是不敢同它单打独斗的,但适才见其挥过来的手臂毫无章法可言,所以,我猜它……根本看不清东西。所以我抓住了这个弱点,速战速决。” “若论聪明才智,没人能及你。” “你过誉了。”李雁君又笑了笑,“起先我隐匿了气息,确实没被它发现,但寒幽剑一出来,多少有一些灵力波动,所以还是被它察觉了。” “好在你已经抽身出来了。现在那怪物狂性大作,恐怕不好对付。” “这么多人修对它一个,早晚会把它打败,死伤多少罢了。”李雁君笃定道。 许久之后,大家发现了怪物不能视物这个弱点,于是,扬长避短,故意四放灵力,扰乱它的感知。怪物体格虽说剽悍,但灵智未开,轻易就上当受骗了。如此胜负基本确定下来,众人合而攻之,这个庞然大物很快砰然倒地。 一段阶梯赫然出现在了不远处。 秦悦本以为此事算是了结了,没想到大家在瓜分怪物的时候还起了争端。一个蓝衫男修说:“刚刚我出力最多,这眼珠子我要拿一颗走。” 旁边一个穿黑衣的立马反驳:“刚刚谁没有竭尽全力?凭什么你拿玄玉珠?” “玄玉珠只剩三颗了,在场这么多人,你说怎么分?” “自然是……各凭本事!”这人刚说完,就放出了一个法术,攻向那个蓝衫男修。后者也拿出了道器回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僧多粥少,大家纷纷各展神通,互相攻击。他们知道,唯有杀了别人,自己取得玄玉珠的几率才会大一些。 “刚刚还是在一起合攻怪物的同伴,竟然转瞬间就能大打出手。”秦悦看着眼前突变的一幕,神色愕然。 “反正阶梯已经出现了,我们先上去吧。”李雁君语气淡漠,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秦悦边走边说:“这一路走上来,不仅要警惕各种险境,还要提防身边的人修。真不知道走到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 “弱肉强食,放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李雁君道,“我们修仙,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足够强大,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被旁人欺凌吗?” 秦悦愣住,原来她心里是这样一个想法。恐怕就是这样一个念头,支撑着她勇往直前,无所畏惧地修行。这是她的执着,亦是她的道心。(未完待续。) 海里碑石另有乾坤 山间桐木只见日月1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第六十八章:海里碑石另有乾坤,山间桐木只见日月 众人仍在争斗,而秦悦和李雁君已经走到了阶梯的尽头,可是仍然看不清上面是什么景象。两人又向前踏了几步,双双被一汪海水包围。 “原来第十层是水中景色,就不知是真是幻。”秦悦慢慢适应着环境的改变。 “是真。”李雁君肯定道。 秦悦这才想起李雁君是水系单灵根,此间真假自然瞒不住人家。她从袖中翻出了一颗妖丹,道:“这是避水珠,我佩在身上,你离我近些,也好得些便利。” 其实她原本有两颗避水珠,只是当初去禹海的时候,借了一个给卢秋。后来卢秋忘记归还,她也不记得讨要。所幸现在即便仅剩一颗,也能将就着用。 “九品玄尾鱼的妖丹?”李雁君仔细端详着避水珠,“这种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竟也被你寻到了。” 避水珠常见,但品阶这么高的却很难得。李雁君猜这是秦悦师长所赠,给她用来入深水探险寻宝。 “说来也是段机缘。这只避水珠,是一只化形的玄尾鱼送给我的。因为我当时帮了她一把,搭救了她的性命。”秦悦回想着那段经历,微微笑道。 “原来是你亲自取得的。”李雁君竟然猜错了一回。不过她猜错秦悦是常有的事,她已不觉得有何惊异的了。 两人漫步水间。这一层平淡无奇,只有无穷无尽的海水,半只妖兽都没遇上。而且别的修士都在第九层打斗,上来的只有她们两人,茫茫海域之间,更显孤寂。行了半日,只遇见了一块石碑,算是最不寻常的东西。 说它不寻常。既不是因为它造型奇特,也不是因为它是个灵宝,而是因为它是方圆百里海域中,除了水以外的。唯一一件东西。 可是两人走近石碑,仔仔细细地探查后,没能发现任何异常。这石碑仿佛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秦悦不信:“你用神识看看,这石碑有何独特之处。” “你大可自己用神识试试。” 秦悦本想说“我没有神识”,但她立马想起梦随之境中的白若借用神识算计她的事。她微微顿了顿。才说:“你不是神识特别强大嘛。你来看看,总归稳妥些。” 李雁君隐约觉得秦悦这话里有些隐瞒,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还未修炼出神识。毕竟常人筑基期就能拥有神识,而她已经结丹后期了。心下暗道:“她应是畏惧石碑里的危险,所以才让我去探查。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墨宁为人又友善,我便让她遂意一回。” 片刻之后,李雁君才道:“这石碑设了禁制,神识探不进去。” “哦?”秦悦好奇心起。把石碑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禁制,多托于阵法,她对此尚算精通,就不知可否破开眼前这个禁制。 可她自己认真研究了一番后,依旧没看出什么所以然。若不是李雁君说这是禁制,她是万万不会察觉出来的。 秦悦不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连个阵法都看不出来。如此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机关术。 “我猜这禁制是个机关。你于此道可有领悟?”秦悦拍了拍石碑,随口问了一句。 “机关术?”李雁君斟酌着措辞,“是懂一些,不过只会皮毛。” “能懂就好。机关术是大玄通,我一窍不通。”秦悦很是羡慕,“那你快看看这石碑。禁制设得这么稳妥,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我试试。”李雁君弯下腰探查石碑。“如果解不出来,就把这块碑带走。长年累月研究,总有破开禁制的一天。” 李雁君为人谨慎。秦悦想:她说“只会皮毛”,应该是自谦之辞。她既然愿意俯身探查,多少有些把握。 果然片刻之后,李雁君便道:“机关极有可能设在了石碑的正中。只要攻击此处便可。” 秦悦点头,正打算扔出木莲,就听李雁君大喊了一声:“且慢!” “怎么?” “虽然我推算机关的位置在此,不过也有可能在别处。”李雁君很镇静,“若当真在这个位置,但我们下手轻了,那机关必定纹丝不动。若我们下手重了,而机关恰不在此处,那即便石碑被毁,也不能伤到机关半分。” “所以攻击的力度要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秦悦摇首,“这也太难把握了,机关真是个麻烦。” “机关术没有规律可言,大半都要靠运气才能破解。”李雁君道,“而且所谓破解,并不是把机关拆开,而是把机关毁去。” “毁去?那岂不是再也不能用了?” “确实。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解机关用的是拆分之术,不过此法晦涩,并未流传。”李雁君语带遗憾,“如今知机关者甚少,更别提这种上古时期的秘法了。” “所以现今人们破解机关,全是直接毁去的?” “正是。” 秦悦摆摆手:“我对机关一无所知,把握不了轻重,你自己来吧。”她本想有空研习一下机关术,听了这些话,立马打了退堂鼓。倒不是因为她畏惧此道艰深,而是因为她觉得做出一个机关太不易了,若是为了破解而毁了机关,未免得不偿失。 李雁君闻言唤出了寒幽剑,剑身灵气袅袅,剑锋直指石碑。一道蓝芒劈过,石碑突然碎成了两半。 李雁君深深凝眉:“我猜错了,机关竟然不在这里。” 秦悦从旁侧看去,发现石碑碎开的地方有一些凹陷的划痕,正打算上前一看究竟,就听李雁君低声道:“天昊在那边。” 天昊和她们隔着好远一段距离,并没有往她们这个方向走。秦悦觉得奇怪:“他是何时上来的?怎么走在我们前面?” “估计是阶梯一出现他就上来了。”李雁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这人摸不清底细,我们先不要和他碰面。” 她拉着秦悦往后退,秦悦挥了一下手,把碎开的石碑带走了。李雁君并未在意,只说了一句:“机关未破,石碑已毁,要来何用?” 她们有一颗避水珠的裨益,飞行的速度并未受到海水阻力的影响,此刻已经退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所在。秦悦把两块石头拿出来,笑着说:“你被机关一叶障目,哪能看见石间泰山?”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海里碑石另有乾坤 山间桐木只见日月2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李雁君看着石碑上深深浅浅的划痕,顿知此非天生,而是人为。接过来仔细辨认了几眼,道:“只是几段孤立的线条……能有什么玄机?” “说不定是某种不常见的文字。”秦悦揣测。 李雁君把两块石头放在一处,突然神色一变:“你看,若把它们二者拼起来,所有的线条就能连起来了。这些线有虚有实,有曲有直,莫非是……地图?” “如果真是地图,那这是哪里的地图?” “这就不得而知了。”两人认认真真地研究了许久,隐约可以辨认出一些景物。诸如枝繁叶茂的树木,遍地盛开的野花,还有一个矮小的房屋。 远处渐渐有人修的谈话声传来,秦悦把石碑收了起来:“他们上来了。” 李雁君抬眸,恰看见天昊急速行来。然而并不是朝着她们二人而来,而是奔着新上来的那批人而去。她转了一下眼眸,道:“我们要不要跟着他?” 在秦悦的观念里,天昊有一个标签是“能找到上去的路”。当下点头同意:“走!” 天昊是个伪结丹修士,在水中前行的速度并不慢。不过秦悦一有木莲,二有避水珠,追他自然不在话下。三人一起飞行了片刻,逐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秦悦不为人知,李雁君却已被大家熟识了。这些人都是从第九层上来的,都见识过李雁君挖怪物眼珠子的剽悍之态。天昊更不必说,众人一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自发地围上来追随他。 这时天昊说话了:“诸位道友,在下已然发现了去往第十一层的方法。特意在此等候,迟迟不走,就是为了等大家都来了一起上去。” 秦悦点了点在场的人数。已经不足百人了。这一层层的九重塔走下来,殒命者众。还有不少人选择止步。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哪一层,也不知道再过几层,还能剩下几个人。 大家听见天昊的话,连连恭维:“道友为吾等着想。吾等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甚是甚是。天昊道友,九重塔之行,你居功至伟,来日若有所求。某一定全力相助。” “诚然诚然。天昊日后若须襄助,尽管报上我张某的名头。” 秦悦心道:他一个元婴修士,还不至于稀罕你们的帮忙。 又有人道:“还请天昊道友告知上楼的方法。” 天昊大笑了几声,拿出了一只葫芦,往海水中一抛。葫芦灵光闪闪,海水突然急速流动起来,奔腾着流向葫芦。 这是个乾坤葫芦,源源不断地灌着海水。所有人都在耐心地等待,显然极其相信天昊。大概过了四五天,海水渐渐干涸。一段阶梯缓缓出现在了水中。 众人对天昊既感激又叹服。 “他做这些就是为了大家的认可。”李雁君传音道,“他需要别人的追随。” 秦悦仔细想了想,似乎从第二层到如今,天昊的一切举止都能验证这个说法。这么说来,他的所作所为就有了解释。她也传音道:“元婴道君的怪癖真多。他一定特别享受别人崇拜他、信任他的过程。” 过了许久,李雁君才小声道:“绝不会这么简单。”这句她没有传音,声音也压得低,应该是在自言自语。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到了第十一层。这里有山有水,有树有泉。秦悦抚掌:“九重塔走到如今,唯有这一层的风光最为秀美。” 她话音刚落。山间就飘来了许多光斑,有白色有蓝色。秦悦眨了眨眼睛,道:“是金系和水系的灵气。”和先前出现过的木灵气与土灵气一样,这些灵气极为精纯。 可惜这两系灵气都跟秦悦没什么关系。她遗憾之余看了眼李雁君。发现她也一动不动,毫无作为。 “你不是水灵根吗?怎么不把这些水系灵气吸纳了?”秦悦好奇问道。 “这些灵气……有些不寻常。”李雁君分析,“这里有泉水,出现水灵气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金系灵气。五行相克之中,金克木。按理说,此处金系灵气如此浓郁。这里应该寸草不生才是。但你看那山间,郁郁葱葱的全是树,实在太反常了。” “机缘这种事,哪能用常理去推断?”秦悦不以为然,“你看那些吸纳了金灵力的修士,现在不都好端端的?” 李雁君四望一番,发现确如秦悦所言。于是略微放心,把周围的水灵气全给吸纳干净了。片刻之后,她周身气息微变,修为似有增长。 秦悦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道:“她就是太谨慎了。机缘送到了眼前,都不愿意相信。” 两人远远跟着天昊,也不着急去找上去的路。秦悦左顾右盼,流连山间美景。李雁君则留意着四周有无危险或是机缘。 突然秦悦踩空了一步,整个人就顺着山坡滑了下去。李雁君看着她在数息之内不见了踪影,难得呆愣了一回:她傻么?她怎么不飞上来? 其实秦悦最先想到的是用灵力护体,而不是踏上木莲飞行。可惜等她醒悟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掉在了一棵桐树的枝干上。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桐树并非普通的桐树,而是一个困人的法阵。她落在树的枝叶之间,已然被法阵束缚死了,半分动弹不得。 开始秦悦还想破了法阵逃脱,但她一个人在这儿,动都动不了,又没有神识,别提破阵,连一窥阵法全貌她都做不到。看了几天日升月落,半个人影都没见着,指望李雁君来搭救的念想彻底破灭。 “李雁君那个人,把机缘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不慎滑落山坡,她能道一句‘可怜’就不错了。她素来聪慧,分得清轻重。不可能浪费自己寻宝的工夫,来救区区两面之缘的我。”秦悦自我安慰了一番。 幸而她的心态还不错,虽然困在这里,但还能安安稳稳地睡上片刻。醒了就看看日出,看看星辰,看看月亮阴晴圆缺。就等着几年后被九重塔传送出去。 唯一的遗憾就是寂寞——这里连只鸟都不会飞过,秦悦感觉全世界只有自己存在,那种寥落孤独之感,一言不可尽述。有时候她甚至会想:是谁设下的法阵,怎么不回来看看?哪怕依旧关着我,只是陪我聊聊天也好啊。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朽桐树底埋长泽剑 火灵气上生烈炎花1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第六十九章:朽桐树底埋长泽剑,火灵气上生烈炎花 李雁君在原地等了几天,都没等来秦悦的身影。心里也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墨宁她就算是用脚走,这么些天也该走回来了。更何况她的飞行道器的速度可是一等一的快,没道理现在还不出现。莫非她遇上了什么意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李雁君就情不自禁地找理由证实它——墨宁虽说性格闲散,但绝不是那种不打招呼就消失的人。她修为虽然不差,但她不长心眼,被人加害了也是可能的。 这么前后一斟酌,李雁君就断定秦悦遇上了危险。正打算飞下去寻她,脚步却倏然一顿。 秦悦没有冤枉她。在李雁君心里,机缘确实是最为重要的东西,而秦悦只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她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个没有交情的女修,耽误了自己寻宝的事。 她迟疑地转身,打算把此事抛诸脑后。 “等了这么多天,结果半途而废了。”李雁君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又一个声音道:“机缘常有,人命只有一条。她若身涉险境,就此陨落,你以后会受良心谴责的。” 还有一个声音立马反驳:“胡说!只是不搭救而已,又不是把人家往死里推,怎么会受良心谴责?” 李雁君闭了闭眼,脑海中又飘上来一句话:“见死不救,杀人夺宝。皆非正道。别说是你,我也以此为耻。” 这句话是她在第四层的时候,亲口对秦悦说的。那一层只能说真话,不能讲虚言,如今想来,倒有些讽刺的意味。 李雁君清冷的眸色中微微露出了挣扎,许久后。终于踏上了寒幽剑。朝山下飞去。 秦悦最近特别喜欢风。她现在一动不能动,这里又万籁俱寂、空无一人,她几乎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静止的了。幸亏有“风”这种自然现象。偶尔拂过她的面庞,吹乱她的长发,让她能感知到一星半点的生机。有时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她也觉得有如天籁。 “墨宁。墨宁,你若听见了应一声可好?”秦悦耳朵里突然钻进了这么一句话。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 李雁君四处逛了几圈,都没找到秦悦的踪影。心里觉得她被人掳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不太愿意相信这种可能,遂沿路唤她的名字。即便希望渺茫,也盼得个回答。 其实李雁君依托强大的神识,本可以找到秦悦的所在。但这里灵气浓郁。秦悦虽有结丹后期的修为,也会融于环境。轻易不能被察觉。她还被困在一个禁制里,周围都是桐木枝叶,身躯被这些繁茂的枝叶重重阻隔,更不容易被发现了。 “我大概是被困久了,出现幻听了。”秦悦默道。她心想:若李雁君想来搭救,早就会来了,何必等到现在?自己竟然幻想着听见她的声音,真是自作多情。 李雁君见久久无人回答,轻声叹了一句:“应该不在这附近,我再去旁处找找。若再不得见,恐怕她……” 万幸这里静谧至极,秦悦耳力又好,竟然把她这句轻声细语听了进去。感觉到李雁君快要离开了,秦悦连忙大喊一声:“别走!” 李雁君循声一望,见前方一棵桐树的枝桠上像是盘着一个人影。连忙走近一看,只见秦悦被这棵树的枝叶缠得紧紧的,看见自己出现,微微牵起了嘴角:“我还当我是听错了,原来真的是你。 李雁君心绪莫名,自然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先前天人交战的那段心思,又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愧疚,像是枉受了她此时此刻的信任。 秦悦见她单是敛眉,一动不动,抿了抿唇,道:“你……能否救我下来?我就是因为自救不了,才被迫困在这里的。” 李雁君立马唤出了她那个破阵用的牡丹。牡丹绕着桐树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阵眼。几把冰刀飞了过去,成功破阵。 秦悦终于能动弹了。她活动了一下筋骨,亲亲热热地跺了跺脚下的土地,喃喃道:“仿佛重活了一次。” 李雁君很是欣慰。 “过了这么久,大家都上第十二层了吧。”秦悦猜测道,“我们去找那段阶梯便可。” 李雁君也喜欢捡现成的便宜,闻言自然不会反对。 两人走出一段路,秦悦很是感慨地回首望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那树怎么塌了?” 正是刚刚困住她的那棵桐树,此刻已经倒了下来。李雁君猜测:“它应该靠着那个阵法才能维持站立,现在阵眼被破,它就没有支撑了。” “这么说,这棵树本是死的?”秦悦想了想,“为何要给一棵死树设禁制……去看看。” 两人原路返回,走到桐树跟前,发现它的树根处埋了一个乾坤袋。这个乾坤袋大半部分都在泥地里,只有一角露出了地面。 秦悦扯着这一角,把它拖了出来,拂开袋子表面的泥土,心念一动,袋口就开了。 这说明这只乾坤袋的主人已经陨落了。不然她若是要开这个袋子,还要费不少工夫。 里面有三枚玉简,一柄长剑和一册古籍。秦悦递给了李雁君,道:“你方才救我出来,我感念这份恩情。这些东西你先挑,总共五件,你拿三件走。” 李雁君没有拒绝,把所有的东西都看了一遍,拿走了三枚玉简,道:“我有寒幽剑足矣,这柄长剑和这本剑法你收着吧。” 秦悦把这两样东西拿过来,对照着研究了一番。这把剑名唤“长泽”,那册古籍就是《长泽剑法》。其实这两件都是很好的东西,李雁君不要,一是因为她有一把寒幽剑,取之多余;二是因为她对秦悦心怀歉意,所以想把这些东西留给她,算是对自己内心的补偿。 “这也是把名剑,相传是一个仙渡期的老前辈亲手制成的。”李雁君觉得秦悦八成不了解这些,“剑名带了一个‘泽’字,应该很适合研习水系剑法。” “水系?”秦悦把长泽剑提起来赏玩,“那我回头赠给叶荷。” “就是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叶荷?”李雁君有印象。那是秦悦收留的孩子,还想托自己教养来着。 “是啊,就是她。” “你对这孩子未免太宠爱了。”李雁君讶然,“长泽剑是近于元品的道器,你也舍得给她用。”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她是水系单灵根,与长泽一剑相得益彰。”秦悦想想就觉得满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早晚有一天,别人会被你慷慨的善心拖累。”李雁君好意提醒道。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朽桐树底埋长泽剑 火灵气上生烈炎花2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秦悦心想:我入道不久后,就有了木莲和羽扇这两件品阶极高的道器,一直沿用至今,从来没人因此把我怎么着。道器都是越用越趁手的,与其随着修为的增长换来换去,不如一开始就用个好的。遂决意把长泽剑和剑法留给叶荷,没把李雁君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并未多作停留,而是各自乘了道器飞远。这一层有所收获,总算是不虚此行。二人飞到高处,俯瞰整座山峰,果然瞥见了一段阶梯。 她们一前一后攀上去,很快场景一变,到了第十二层。 这一层的景象和第二层差不多,处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只是第二层是片森林,树木杂乱无章。而这里的树木却排列整齐,应该是人为。 “走到现在了,都没遇上一个人,他们跑得也太快了。”秦悦看着空旷的四周,“即便有什么灵宝,也已经被他们挑走了。” “未必。”李雁君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草木掩映处,“那里有一株烈炎花。” 秦悦不得不佩服李雁君的眼力。那花在丛丛草木之后,藏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小片红色的花瓣,竟然被她认出来了。 李雁君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取花。四下无人,自然没人跟她争抢。烈炎花是火系的灵花,若炼制成丹药,可以与她的水灵根互为补充。 她刚刚把烈炎花摘下,那栽花的地方就冒出了一团又一团的灵气。深红色,正是火系灵气。她顿时了然:这些火灵气是被烈炎花封印了。花被取走,它们自然摆脱了束缚。 秦悦错失了第二层的木灵气,一直深以为憾。现在看见这些精纯的火灵气,自然不会错过。李雁君没有火灵根,而这里又只有她一个人,所以这铺天盖地的火灵气全为她一人所有。 源源不断的红色光斑没入了她的眉心。她感觉通身灵力流转自如。经脉都舒展开了。只吸纳了一部分,就修为暴增,几乎濒至结丹大圆满。 秦悦却在此刻停了下来。不再吸纳这些火灵气。 “你怎么不继续了?”李雁君把烈炎花妥帖地封存好,问了一句。 “这里灵气多,又极为精纯。我若再吸纳下去,就能一举结婴了。” “结婴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好事。这里灵气浓郁丰沛。你不如趁势进阶?免却日后闭关之苦。” “不行,我的本命法宝还差一枚蓝鲛妖丹。我若是结丹期。只要寻四品的便可。但我一旦升至元婴期,那六品的蓝鲛妖丹才算匹配。六品妖兽灵智已开,要捕获取丹太不易了。”秦悦说到这儿,突然想起碧霄竹已被烟枝毁了。如此又少了一件材料。更不能在此结婴了。 李雁君明白过来。本命法宝的制作材料要与自己的修为相当,自然是修为低的时候炼制更好。反正随着自己修为的增长,本命法宝也会渐渐升品。 她看着漫天的火灵气。轻叹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秦悦再细细一想:进阶元婴还需受九道雷劫。她现在准备不周,断断不可贸然结婴。 那些火灵气本还绕着她打转。见她不为所动,就纷纷飘远了。 秦悦心中惋惜得很,自我安慰道:“想来是去找别的修士了。哎……有火灵根的修士应该不少,分给他们,算是一桩善事。” 李雁君道:“那我们跟着这些火灵气走,应该能找到众人。” 这里风光尚可,树木整齐,偶尔还有一些灵花点缀,可惜再没有烈炎花那样的异宝了。两人走了很久,道路渐渐开阔,一间石屋映入眼帘。 在险地寻宝,赌的就是气运。比如说,眼前这个石屋里头可能是危险,也可能是机缘。进与不进,端看个人抉择。秦悦和李雁君行至此处,都有一些迟疑。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景象在哪儿见过?”李雁君突然问道。 “这一层虽和第二层有相似之处,但风格截然不同。”秦悦本没有多想,闻言却觉得似曾相识,“在哪儿见过呢……” 两人回忆了许久,秦悦一拍手,恍然大悟:“是那个石碑!石碑中间的地图就是这一层的景象!” 她把石碑拿出来对比。那些树木花朵与这里的景象一一对应,图上矮小的房屋恰是眼前的石屋。 石屋位于地图的正中心,只有把两块石碑拼起来的时候才能看见。秦悦揣测:“这里一定有什么玄机。” “确实。”李雁君看着前方。先前那些火灵气飘到了这儿,竟然继续慢悠悠地往石屋里面飞。 秦悦看着那些红色的光斑飘远,道:“看来大家都在里面。我们也进去看看?” 李雁君颔首。两人走到屋前,推门而入。 一进去,身后的石门就立马关上了。里面的人看见她们,十分遗憾地道了一句:“两位道友不该进来啊!” 秦悦微愣:“此话怎讲?” “道友有所不知。这石屋,一旦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连天昊道友都没有办法。吾等已然受困多时了。” 秦悦料想这人说的不假。皱了皱眉,又问:“天昊何在?” 那人指着一个方向:“就在彼处。” 秦悦踌躇片刻,还是传音李雁君,道:“天昊见多识广,我想把那个石碑上的地图给他看看,没准能找到出路。” “你做决定就好。” 秦悦遂走去寻天昊。后者正靠着一面墙,苍老的容颜颓然了些许,不复先前的意气风发。见到秦悦过来,只是抬了一下眼睛,连招呼都没打。 秦悦不在乎他的无视,直接拿出了两块破损的碑石,道:“道友请看,这是第十二层的地图,可有什么奇特之处?” 天昊扫视了一眼,目光突然顿住,夺过来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手指激动地抚摩着石碑上凹陷的线条。仰首大笑连连,兴奋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秦悦觉得他笑声有些骇人,谨慎地问了一句:“阁下可看出了什么?” 天昊依旧在大笑:“机关术!机关术!墨宁,我若登仙,不会忘了你这段善缘的。” “什么……登仙?”秦悦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天昊没有回答,只是对着石碑打出了几个奇怪的手印。石碑幽幽闪光,自行飞到了一个角落。 天昊提步就往石碑那儿走。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九重塔从无登顶路 飞升门反是夺命所1 第七十章:九重塔从无登顶路,飞升门反是夺命所 其实众人一直都在密切关注天昊,尤其他刚刚长笑了许久,更是引人注目。现在见他动了脚步,再想到适才听见的“登仙”二字,众人顾不上思忖真假,就追随着天昊的步伐。 两块石碑悬浮在半空中,天昊走到它们下方,身影突然消失了。 正打算跟上前的众人收回了脚步,互相讨论道:“这是什么情形?人怎么不见了?” “谁知道呢!他适才说了登仙,莫非已经成仙了?” “我们区区结丹期,能成什么仙?” “道友难道没听说过那个九重塔的传说?” 这话一出来,大家都有些犹疑。九重塔,登顶便可飞升之事,人人皆知。更何况他们信任天昊,他既然如此决然,应该有些可信。 “九重塔飞升的传说,是登顶之时的事,可这才走到了第十二层。”又有人提出质疑。 “这世上有谁成功登顶过?传言不可尽信,我且跟着天昊道友一探究竟!”这人说完,快步走到了石碑下方。身影同样立马消失。但他消失前高喊了一声:“啊——”声音凄厉,似是极为可怖。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着是否上前。 李雁君走到了秦悦旁边,郑重地问:“你觉得此事有几分可能?” 秦悦自然知道她说的“此事”,指的是天昊说的登仙之事。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天昊刚刚神色激动,或许真的有些可能。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向来是不信的。” 李雁君微微颔首:“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自与天昊相遇。他就一直似在筹谋,他一定知道什么讯息。” “他知道什么,是他的事。我们就别跟着凑热闹了。”秦悦看着又一人义无反顾地走到石碑下,摇了摇头,“别到时候怎么陨落的都不知道。” 李雁君听了这话,便知秦悦不会跟过去冒险。她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内心也有些踌躇。一方面。她不愿意相信那个飞升传说的真实性;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这是真的,而自己却白白地错过。 这时,又有几个人一同走上前。身影接二连三地消失。李雁君望着半空中的石碑,眸光逐渐变得深远:“就算和升仙没有关系,也必然藏有什么秘密。” 过了片刻,她仿佛下定了决心。转身道:“墨宁,我知道你出身宗门。有师长关护,许多事不用自己努力,就有人把现成的送来。但我和你不同,我所有的一切。都须要自己去拼搏。” 秦悦听出了几分意思:“你也要去跟着天昊一探究竟?” “是。”李雁君没有否认,“我知道你不愿冒险,所以不强求你与我作伴。你我就此别过。他年有缘,必能再见。” 她说完就往石碑那儿走。秦悦拉住她的衣袖:“你先前把我从桐木禁制里救出,我感念这份恩义。今时前路险阻未知,我愿意与你同去,好歹能多些胜机。” 李雁君莞尔。这一路行来,秦悦的为人处事她多少有了些了解。她能看出这个女修师承极好,身家丰厚。来九重塔,恐怕玩乐的心思比寻宝还要多。早在第九层,秦悦说要给她赤鲛珠,让她别去冒险与怪物相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和人家是两种人。 可她偏偏又猜错了一回。她本以为秦悦会不管不顾,任由她去面对未知的危险。她还担心秦悦心存良善,不好意思丢下她一个人,所以自己替秦悦说了,免得人家尴尬。只是没想到,秦悦会主动提出和她一起。 旁人常说她李雁君性情孤僻,其实她只是不擅与人交往罢了。她喜欢揣测人心,只不过是担心自己受到谋算。她出身家族,自小却受尽了迫害,从未有过知己。现在却觉得修行路上不是那么落寞了。都说大道无情,她如今以为不然。大道应是寡情,识真心,辨伪意,守一二良伴足矣。 秦悦看着李雁君身上冒出来的丝丝灵气,心中微讶:“她这是踏入了顿思之境?身处如此情形还能悟道,这心境我也是佩服。” 片刻之后,李雁君清醒过来,犹在感慨:“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不必为生存担忧,你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遇见宝物,喜欢的就争一争,不喜欢的都不愿意伸手去拿。” 说到这儿,她仿佛明白了为何秦悦明明精通炼丹,却对《玉泉丹书》是无所谓的态度。她笑了笑:“修仙之人,过得如你这般随性自如,才算是和‘仙’字搭了边吧。” 秦悦对李雁君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表示惊奇:“我还羡慕你才智过人,斗法不输男修呢。” 李雁君轻笑了一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石碑的斜前方,她们对视一眼,同时向前迈出一步。 秦悦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拖拽着她的双腿,整个人被迫地向下掉落。木莲唤不出来,只好勉强搭出一个灵障用以防御。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下落带来的风声。 秦悦伸出手,摸到了李雁君衣袍的下摆。她心安了不少:“你说这个通道是通往哪里的?” “塔底。” “这么笃定?”秦悦笑问。 “难怪那么多人走了几百层都没有登顶……真正的登仙路,原来设在塔底。”李雁君喃喃自语。 又是登仙?“这种空穴来风之事,你也信?” “宁信其有。”李雁君淡然道,“如果真的有,自然再好不过。如若没有……我们离开便是。” 秦悦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遂不再与她争辩。 没过多少时间,就看见了下方露出的微光。数息之后,两人就踩上了地面。大概看了看,先前走到石碑下的那些人全都在这儿,包括天昊。 秦悦先走到了天昊面前,指着四处昏暗的灯火,问道:“此间何意,还请道友赐教。” 天昊原本低着头,听见她的声音才抬首,见来者是她,竟然笑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墨宁啊。那个机关,真是谢谢你了,我会尽量报答你的。” “那个石碑?”秦悦顺口问道,“那是什么机关?” 天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告诉你也无妨。那块石碑上的机关,就是打开飞升之门的钥匙。”(未完待续。) 九重塔从无登顶路 飞升门反是夺命所2 秦悦见他说得如此肯定,好奇心大起。挑了挑眉,换了一副口吻:“天昊……道君,有何讯息不妨共享。” 天昊听见“道君”二字,倒是愣了一瞬,转而赞赏道:“你这个女修,确实有点聪慧。你不必着急,稍待片刻,自然会知晓一切。” 秦悦虽然好奇,但不是心急的人,自然不会抓住天昊问个究竟。她站回李雁君的身旁,把两人刚刚的对话告诉了她。 “飞升之门?”李雁君垂眸,“他既然了解得这么清楚,想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恐怕这扇门,只为他一人打开了。” 秦悦的心底划过一丝遗憾:“那我们就看看热闹。” 又下来了几波人,然后再没有动静。众人在此无所事事,又没有回到上面的方法,问天昊,人家只说:“等着便是。”大家便一齐在此等候,也不知在等什么。 许久之后,一道深黑色的幽影在半空中显现。这里光线黯淡,秦悦本以为是谁的影子映上去了,没想到那幽影竟然说了一句话:“人都到齐了吗?” 没人应他的话,他也不在意,慢慢从半空中落下来。他穿着玄色的斗篷,气场强大,看不清容貌。众人没能看出他的修为,心下惊疑之时,只见他拿出了一面镜子,一一照过众人。 照到天昊的时候镜子略微顿了顿,那人轻声道:“竟然有人符合。”语气似是极为满意。 秦悦心中讶异不已:这天昊符合什么?登仙的资格吗? 天昊嘴角微勾,极为自得,还有一丝隐约的欣喜若狂。 镜子照到了秦悦,又顿了一顿。持镜的那人似是不敢置信,快步走到秦悦面前。举着镜子,正对她整个人。 秦悦抬眸看着镜中慢慢出现了自己的身形,与她平时揽镜自照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是脑后多出了一个圆形的光圈。 “信仰神光?”秦悦想起来了,折夭曾经提起过。他还说她的信仰之力磅礴来着。当年落到了魑魅岛禁地里,也是信仰神光救了她一命。 “你知道?”玄衣人桀桀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悦怔怔地应了一句:“什么意思?” 玄衣人还没有回答。天昊就疾步走来。看了秦悦一眼,对这人拜了拜,道:“仙长可是来渡我成仙的?” 秦悦从镜子里看了天昊一眼。发现他脑后也有一个光圈,只不过光芒没有自己的强烈。把他的所作所为联系了一下,刹那间明白过来:他这一路帮助众人,一马当先。就是为了赢得大家的信任与仰慕,获得信仰神光。从而如他所说,让这个玄衣人“渡他成仙”。 结果那人嘲讽地来了一句:“我自己都没有成仙,如何渡你成仙?” 秦悦觉得整件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感觉天昊像是知道不少东西,遂问了一句:“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我上次来九重塔的时候。曾找到过一册古籍,说此塔可助人飞升……一须结丹期修为,二须地图机关。三须……信仰神光!”天昊像是在告诉秦悦,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难怪他会自毁修为。变成结丹修士。秦悦渐渐理清了很多事。 玄衣人闻言,笑不可遏:“我就知道这种虚无缥缈的登仙之论能吸引你们!这些无稽之谈,你也会相信?我告诉你,要结丹期的修为,是因为以我如今的能力,只能控制结丹修士!至于信仰神光嘛……” 他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别说天昊,就连秦悦的心也提了一提。 “我当年还差一步飞升,就是因为信仰之力不够!后来机缘巧合,我竟然找到了这面照人神光的菱花镜,还学会了汲取旁人神光的秘法!”玄衣人继续道,语调里有掩不住的得意。 秦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要取走我们的信仰神光?” “你别想偷跑,逃不掉的。”玄衣人怪笑连连,“不止是你,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为本座升仙之事铺路!” 原本众人都在静观事变,听见了这句话,终于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纷纷质问:“敢问这位前辈,此话何意?” 玄衣人随手指了一个男修,后者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周身灵力隔着空气转移到了玄衣人的手中。这个男修哪受得起这种隔空吸灵的邪术?面色渐渐变得青黑,呼吸减弱,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恐怕灵元都毁尽了。就算不死,此生也再无修仙可能。 玄衣人欣悦地捏着手中一团灵气,冷笑着回答:“此意!” 众人沉默一瞬,就纷纷向各个方向逃窜,包括秦悦和天昊。玄衣人也由着他们逃,站在高处负手而立,就像在看一场闹剧。 大家很快就发现他们的道器使不出来,这也无妨,灵力还在,奔逃的速度还是有的。众人自感跑出了很远,已经脱离了那人的视线。松了口气,看着彼此,互相商量着接下来的打算。 还没等他们缓过来,他们的身体就自发地后退,自己根本不能控制住。秦悦运起灵力,发现恰是体内一股灵力,在催动自己往后走。她立马判断出来——这股灵力不是她原有的,而是在第十二层的时候,她吸纳的那些火灵气凝聚而成的! 秦悦悔不当初,见李雁君在不远处,连忙移过去:“你早就察觉出那些灵力有问题,却被我劝着吸纳了……都怨我不好。”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在这儿。”李雁君见她愁眉苦脸,好意安慰了一下。 结果秦悦更难过了:“那我们要一起折在这里了。” 李雁君并未回答,双眉深锁,像是在思考什么。 她们两人后退的速度算慢的了。毕竟李雁君心怀谨慎,没有吸纳多少水系灵气。而秦悦错失了木灵气,又唯恐进阶,放弃了不少火灵气。所以她们受这股灵气的桎梏并不大,可却也难以摆脱。 不远处传来了玄衣人不屑的声音:“早就提醒你们戒贪了,还盲目地吸纳这些看似精纯的灵气,愚蠢至极!” 秦悦想起自己曾经怀疑过这些灵气的真假,所以在第二层的时候避开了。可惜后来没有戒备之心。无奈地摇摇头:“现在想这些都晚了……唉,他既要我的灵力,又要我的神光,我真是最最凄惨的了。” 一同后退的李雁君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墨宁,你还记得那个撕裂虚空的法诀吗?”(未完待续。) 毁灵祭元避走虚空 拜月招仙迎遇伪神1 第七十一章:毁灵祭元避走虚空,拜月招仙迎遇伪神 当年两人西门府水牢相遇,用的就是李雁君的家族秘法,撕裂虚空,成功逃脱。 这法子只有一个缺陷,就是打开虚空后到达的地点不确定,很有可能被传送到一个危险至极的所在。但是即便再危险,也好过此时此刻。 秦悦摆出了一个结印的手势,微微笑道:“法决半步没忘。” 李雁君与她相视而笑,二人同时打出手诀。空气中渐渐出现一条裂缝。 两人受那股灵力的控制,一直被迫后退,离那条裂缝越来越远。秦悦一狠心,祭出了一半灵元对付那股灵力,总算停住了后退的脚步。拉上李雁君,往裂缝那里狂奔。 李雁君见她如此,大概也能猜到她刚刚自毁灵元了。遂不再迟疑,也祭了一半灵元出来,不愿拖秦悦的后腿。 离裂缝还差一步的时候,两人远远听见一句:“百年算计,万般筹谋,却不慎为你所欺,功亏一篑。就算今日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我,天昊,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然后是众人惊慌失措的叫喊:“不好!他要爆丹了!” “自爆金丹?不仅他活不了,在场所有人都要陨落了。”李雁君一脚踏进裂缝,庆幸不已。 “可叹先前大家还那么信任他……如今竟被他亲自送上了黄泉路。”秦悦知道,结丹修士自爆金丹,具有极其强大的威力,元婴修士都未必能全身而退,化神修士才可能稍加抵挡。幸亏她及时祭出了灵元,不然就真的要折在这里了。 秦悦发现自己自毁灵元越来越顺手了。灵元是修仙之根本,常人都看重得有如性命。但她炼些丹药便可轻松补元,自然有恃无恐。 她想:这样也不好。如果动不动就用灵元,容易产生依赖性。万一对丹药有了抗药性,灵元再也补不回来。那就完蛋了。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用这个法子了。 炊烟袅袅,夜色朦胧。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牵着一个男童的手,偷偷地从一扇小门里溜了出来。 两个孩子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立马绕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神色虔诚地朝着初升的弯月跪拜。 男童双手合十,目露好奇:“阿姊,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 女孩子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有!我听隔壁的祥哥哥说过。他太爷爷的表姑父见过真正的神仙。” 男童一脸向往:“神仙?他们长什么模样?吃什么东西?他们住在天上吗?” “他们男的俊美,女的俏丽。不吃饭也不会饿,天天都喝露水清泉,住在一座云蒸霞蔚的仙山上。”女孩子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那我们偷偷跑出来拜月亮,真的能唤来仙人吗?” “会的!”女孩子毫不迟疑地回答,“我在阿爹阿娘的床底找到一本古书,上面说只要诚心拜月,就能感化天上的神仙。” 男童对自家姐姐十分信任,闻言就一直盯着空中看,眼睛一眨不眨。就盼着有个仙人从天而降。 女孩子也仰着小脑袋看了许久。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们出来太久了,阿娘要发现了。我们先回去吧。” 男童很是犹豫地转身:“我听阿姊的。”然后又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再也挪不动脚步。 女孩子见状,也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只见半空中平白出现了一条裂痕,接着一只手伸了出来,慢慢扯开了那道裂痕。 她从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手。纤细修长,像是无瑕的美玉雕琢出来的。然后两个衣袍素净的女子从裂痕中探出身来,一人脚底踩剑。一人足下踏莲,微风拂袖,尘埃不染。 “阿姊!阿姊!”男童兴奋地大喊,“神仙被我们唤来了!” 女孩子咽了咽口水:“我瞧见了。她们真美。”虽然隔了一段距离。根本看不清她们的模样,但那身绰约的气度却是瞒不了人的。女孩子就是觉得她们仙姿绮容,华貌无双。 秦悦站在木莲上,环视一周,没认出这是什么地方。转头问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李雁君默然许久,才应了一句:“南域。” 秦悦颇为无奈:“我该说你分的清南域和北川很了不起吗?” 李雁君一本正经地回答:“南域和北川。其实很好分辨。北川灵气稀薄,唯有宗门所在之地有丰沛的灵气。而南域灵气充裕,即便是俗世,灵气也很充足。” 她顿了顿,指着不远处的炊烟,继续道:“那里有几户人家在生火,显然此间恰是俗世。而这里的灵气一点也不稀薄,所以必是南域无疑。” 秦悦听着人家有条有理的分析,虚伪地拍了拍手:“你当真是心思缜密、观察入微。” 两人先降落在了地上,讨论着接下来的打算。 秦悦认为,应该尽快找个人问路,确定这儿是升都界还是天齐界,然后再研究离开的路线。 李雁君却觉得二人初来乍到,不宜引人注目,暗中窥探讯息便可。 她们正商量着,却见斜方手牵手走来两个小小身影,是一双幼年男女。男孩是七八岁的模样,根本没有入道,身侧却飘着淡淡的灵气。女孩也不过十岁出头,面容平凡,身材瘦弱。 他们也不走近,就隔着一段距离,怯生生地望着她们两人。 秦悦向来喜欢孩子,看他们像是附近的居民,好心走过去劝了一句:“天色向晚,快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女孩子仰视着秦悦。这个神仙长得真好看,比二表兄新娶的嫂嫂还要美;声音也很好听,就像泉水叮咚叮咚敲在心田。女孩对着手指问道:“神仙姐姐会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秦悦微笑:“我不是什么神仙,不能和你们一起回家。” 两个孩子不依了,一个跑上前来抱住她的大腿,一个死死拽着她的手臂,唯恐她像来时那样突然飞走。 秦悦想用些力气抽身出来,但又担心力度把握不准,误伤了两个孩童。只好作罢,任由他们缠着自己。 “姐姐这么好看,一定是住在山上的神仙。”女孩固执地说,“我哪儿也不去,就要跟神仙姐姐在一起。” 现在夜色渐深,这俩孩子莫非是迷路了?秦悦回头看了李雁君一眼,后者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然后秦悦的耳畔就响起了她的传音:“我们不如和他们一起走?” “你会这么好心?”不是秦悦不相信李雁君的为人,而是适才她还不赞成与这里的人交涉,现在却变了态度,未免太奇怪了。 “我是觉得,一来,你一副爱惜这俩孩子的模样,我成全你。二来,那个男孩周身灵气缭绕,必有异宝护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不会想抢他护身的法宝吧?”秦悦警惕地问了一句。 “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怀疑这儿有宝藏,想一探究竟罢了。”(未完待续。) 毁灵祭元避走虚空 拜月招仙迎遇伪神2 两个孩子只能看见她们二人对望片刻,然后刚刚和他们说话的女子摸了摸他们的头,说:“我们走吧。” 这两个孩子也是胆大,见她这么温柔好说话,一左一右牵住了她的手。秦悦的心中反反复复地飘过一句话:“我是孩子王,我是孩子王,我是孩子王……” 女孩子虽然年幼,但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断断不敢带着二位“神仙”从他们来时的小门进去。一路走的都是大路,方向是自家屋子的正门。 这里并不是什么繁华之所,而是一个僻静的村庄,所谓正门,也不过是个略微大一些的门。女孩带着她们往哪个门走,秦悦其实不在意,也分辨不出什么区别。但李雁君阅历丰富,一眼看出了女孩的乖巧懂事,还有对她们两个伪神仙的喜爱和敬畏。 不过喜爱是对秦悦,敬畏是对李雁君。后者很能理解,毕竟秦悦爱笑,看上去亲切友善,没什么架子。而自己不常笑,整张脸上都写满了“生人勿近”,也难怪这俩孩子宁愿缠着秦悦,也不要跟着自己。 女孩跑去敲了敲门,门里面传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啊?” “阿娘,是我还有阿启。” “你这死孩子,怎么跑出去了。”妇人虽在抱怨,但还是走过来开门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妇人劈头盖脸斥责道:“你自己偷溜出去便罢了,带上阿启干什么?”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年纪不大,肤色有些黝黑,手上也有着厚厚一层茧子。显然常年劳作。 男童走到女孩的面前,为她袒护:“是我让阿姊带我出去的。” 妇人见他站出来,立马换了副神色,慈爱地揽住他:“阿姝胡闹,你可不能学她。她以后是总归要嫁出去的,你跟她可不一样。” 于是不远处的秦悦得知了两件事。一是男童叫阿启,女孩叫阿姝。二是这个妇人。他们的母亲。是个重男轻女的人。 阿启小声对妇人说:“阿娘别怪阿姊……阿姊请来了两个活神仙。” “什么活神仙。”妇人自然不信幼童稚语,“快进门吃饭。你,今晚不许吃饭。好好反省反省。”后一句是对阿姝说的。 “真的,阿娘,不信你看。”阿启朝秦悦和李雁君的方向看了一眼,争辩道。“她们从天而降,御风而飞。我亲眼看见的。” 妇人这才发现不远处还站了两个人。匆匆一看,一个端妍,一个清丽,确实不像凡尘姿容。不由愣了又愣。这才向大女儿问道:“阿姝,这是怎么回事?” 阿姝想起自己吃不了晚饭的事,心里别扭得很。不太想回答妇人的话。但终究是小孩心性,心里藏不住事。还是忍不住说了:“我……我找到了一本古书,上面说拜月便可感化神仙。她们就是我和阿启唤来的神仙。” 谁知妇人根本不信:“胡说!你又不识字,怎么看得懂古书!” “我识字!阿启去私塾的时候,我就躲在门外面听。”阿姝理直气壮地反驳。说完扭头跑到了秦悦的身边,扯着她的袖子,恳求道:“神仙姐姐,你使个法术给阿娘瞧瞧,她就信了。”尾音隐约带了哭腔。 与其说阿姝想让妇人相信秦悦是神仙,不如说她想让她母亲相信她自己。她不想再被母亲随口斥骂,不想再承受无端的怀疑与责罚。 秦悦还在看热闹,突然被牵扯进来,反应自然慢了一拍。听见了阿姝的话,却没有动弹。 反倒是李雁君,信手一指天空,空中竟然飘起了细密的雨点。又随意地扬了扬衣袖,雨点立马消失。 别说是妇人,秦悦也是惊讶不已。前者急忙跑过来,连连跪拜,一直说着“有眼不识泰山”,被李雁君用灵力虚扶起来了。而后者却在暗中传音:“你可不像是爱管闲事的人。怎么,如今是想日行一善,助人为乐吗?” “自然……不是。”李雁君很简略地答了一句。 “那你为何帮这个孩子?” 李雁君没理会她。这时妇人道:“两位真是被我那个痴女,拜月唤来的?” 秦悦正打算解释一番,李雁君就抢先答道:“正是。” 妇人像是高兴又像是畏惧:“那你们来此……” “暂住一段时日。”李雁君接道。 妇人忙不迭地点头:“好,好。两位请随我来。” 李雁君便跟了上去。秦悦腹诽:“财迷心窍。为了找那个或许存在的宝藏,竟然骗几个普通人说自己是神仙。” 但很快秦悦就赞成了她的举动。妇人对她们二人心怀敬畏,做了一桌好菜出来。李雁君一筷子都没动,秦悦却大快朵颐,吃得无比欢快。 原本没有晚饭吃的阿姝自然免却了责罚,心里对李雁君出神入化的法术很是向往。身边的阿启小声问她:“阿姊,你不是说神仙不用吃饭,只喝露水清泉吗?” “是啊。” “可那个姐姐,吃得好多。”阿启朝秦悦的方向努努嘴,“把我最喜欢的清蒸鱼都吃了。” “她喝惯了露水清泉,一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多吃一些也是正常的。” 阿启歪着脑袋想了想,郑重地点头道:“阿姊说得对。” 秦悦忙着吃,没工夫听他们说了什么。但李雁君习惯性地神识外放,自然把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她转眸看了看吃得心满意足的秦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道:“以后想拜托墨宁什么事,无须奉上灵石法宝,只消一顿饭食便可。” 秦悦吃得尽兴,自然不免闲聊几句:“你怎么称呼?” 妇人恭谨答道:“我夫家姓陈,仙长称我陈氏便可。” 秦悦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冠了别人姓氏的称呼。想了想,又问:“你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陈氏回答:“乡间鄙妇,没有名字。” 秦悦遂不再纠结称呼问题。见家中只有她和一双儿女,不由疑惑:“孩子的父亲呢?” “去禹海寻宝了,总要两三年才能回来。” 禹海虽说海兽颇多,危险重重,但只要不往深海里走,还是能寻来一些难得的珍珠玛瑙的。普通人去禹海海滨寻宝,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 秦悦点了点头,有些心疼两个孩子,不能****与父亲相见。(未完待续。) 解法阵竭灵锁煞气 阅古书缺页疑玄机1 第七十二章:解法阵竭灵锁煞气,阅古书缺页疑玄机 村中农户,家里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收拾不出来。陈氏犯了难,不知道让两个尊贵的客人住哪儿。许久之后才斟酌着开口:“我去和两个孩子一起住,二位挤一挤我和他们阿爹的屋子可好?” 秦悦没什么意见,李雁君也无所谓。陈氏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没想到这两个仙人一点也不挑剔。 夜深了,万籁俱寂。原本已经入睡的阿姝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没有惊动身旁的阿启和陈氏。 今天的事,像给她展示了一个新的世界。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仙,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她们人美心善,甚至愿意帮自己解围。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能那样,那该有多好。 另一边的两个女修对视了许久,秦悦道:“我要睡了,你随意。” 李雁君微微点头。秦悦有睡觉的习惯,她可没有。寂寂长夜,她打坐修炼就好。 秦悦揉了揉眼睛,随口问道:“对了,你今天为什么突然帮那个女孩子?还使了个高阶的化雨术。” “你想知道?”见秦悦点头,李雁君淡然道,“我不告诉你。” “不行,你都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再瞒着不说,我今晚就睡不着了。到时候我道心受阻,你就是罪魁祸首。”秦悦说得郑重其事。 李雁君不为所动。 秦悦紧紧握着人家的双手:“你说嘛,你说嘛。告诉我又不会掉修为。” “你让我说什么?说我自幼像阿姝一样,被母亲轻视?说我曾经受到的欺凌远比她多得多?说我今天看到她感同身受,所以出手相帮?”李雁君冷冷抽出自己的手,“墨宁。你活得太遂意了。你根本不能体察旁人疾苦,还喜欢一层一层揭开别人的伤疤。” 秦悦惊呆了:“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有这些经历,也不知道你会如何作想……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李雁君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秦悦捂了捂脑袋。她真心想和李雁君做朋友,但她竟然把人家不堪回首的记忆扒了出来。 这些天来,她和李雁君一直相处。她们一起瓜分宝物。一起经历险境,一起冒险逃脱。在她心里,李雁君已然和卢秋和周浩然一样。是她今生认定的知己。但没想到,自己会戳到人家的痛处。 于是秦悦真的睡不着了。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都是打打杀杀的血腥场景,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就见李雁君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光里是惯有的思索。秦悦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段好听的哄她开心。然后就听她来了句:“你睡的这床有问题。” 她的语气与以往一般无二,秦悦不敢再提昨天的事,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什么问题?” “床底有个法阵。” 秦悦闻言立马翻身下床,弯腰细细探查。果然有一个隐蔽的阵法设在床底下。阵法表面是厚厚的积灰,还有一本古籍放在旁边。 “你是怎么发现的?”秦悦觉得这个阵法设的极为巧妙,几乎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不是有心探查,根本不会有所察觉。 “昨天晚上。这个阵法开始外泄灵气。”李雁君皱了皱眉,“那灵气怪得很,看不出是什么属性。” 世有五行,灵气也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类,分属五种属性。按常理来说,灵气可以携带一种或多种属性,可以被对应灵根者吸纳。绝不可能出现没有属性的灵气。 但李雁君既然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误。秦悦思忖道:“想来这家主人也是个有福缘的,有了这个法阵,应该常常能得灵气护体。” 李雁君摇头:“未必。你昨晚睡得如何?” “睡得不好。一直都是半梦半醒,总看见一些血腥的打斗场面。”秦悦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雁君,意为昨天与她的那场争执导致了自己心绪不宁。 结果李雁君根本没有在意她的眼神,只是垂眸道:“那灵气一定有问题,未见得是什么祥瑞的东西。” 她这意思是自己睡不好是因为那些没属性的灵气?秦悦不以为意:“有没有问题,把这个法阵拆开看看不就好了,别在这儿瞎猜了。” 李雁君前后斟酌了一下,点了点头。 秦悦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着手破阵,门外便传来了阿姝的声音:“神仙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李雁君去开门,淡淡地问:“何事?” 李雁君不苟言笑,阿姝其实有点畏惧。见秦悦也在里面,反倒先跑到了她的面前,说了自己的来意:“神仙姐姐,我能向你学仙术吗?” 秦悦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人家解释清楚:“我跟你说实话,我,和那个姐姐,其实根本不是神仙。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修仙者。” 阿姝听见第一句,脑中一片空白,再听见后一句,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是修仙者?” “修身养性,寻道问仙。”秦悦按照自己的领悟,随口阐述了一下。说完觉得描述得不够准确,遂看了李雁君一眼,示意她再讲讲清楚。 这回李雁君没错过她的眼神,很配合地继续道:“你说的不错。修仙就是一个修炼自我的过程,不仅是法术修为,更是态度心境。在此过程中,若是找到了自己的‘道’,便可事半功倍,得成真仙。” 阿姝听得云里雾里:“所以你们是未来的神仙?” 秦悦十分满意地笑了笑:“你这句吉祥话,我接受了。” “那我也能修仙吗?”阿姝双眸中尽是期待。 秦悦耐心地跟她解释:“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灵根,凡人只要有了它,就能修仙。” “灵根?”阿姝喃喃道,“我,有吗……” 秦悦传音李雁君:“你有测灵根的道器吗?” “没有。” “那你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判断有无灵根?” “运灵自视。” 秦悦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修士确实可以自视资质,但那是入道之后,有了灵力才能看的。这个阿姝连有无灵根都不知道,哪能自视什么资质? “你不妨去附近逛一逛,说不定有坊市售卖测灵灯。”李雁君给她出了个主意。 秦悦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这孩子对修仙这么渴望,到时候若测不出灵根,岂不是要伤心透了?” 她知道,幸有灵根的普通人,几乎是万里挑一。阿姝没有修仙者的血脉,身具灵根的概率实在太低太低了。与其让她以后失望,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她希望。 “也好。”李雁君明白了秦悦的想法,“孩子心里藏不住事,等过几天,她就会把这事儿忘了。”(未完待续。) 解法阵竭灵锁煞气 阅古书缺页疑玄机2 阿姝自然听不见她们的传音,见二人久久不言,又怯怯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没有灵根?” 秦悦不知该哄她答“有”,还是干脆说“没有”。李雁君见状,出言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便知道了。” 阿姝认真地点了点头。 秦悦当真佩服李雁君。她说的这句话简直就是面对孩子各种提问的万能金句。 两人送走了阿姝,便继续研究床底的阵法。那阵法旁边还有一本古籍,李雁君取出来翻了翻,嗤笑道:“无稽之谈。” 秦悦正算阵眼算到一半,突然听见这一句,好奇心顿起:“让我看看。你去解阵。” 李雁君很顺从地走到了阵法旁边。她虽然不通阵法,但有一枝专门破阵的牡丹,现在自然把它使出来了。 牡丹绕着阵法转了几圈,竟然自行飞回到了她的手中。 这说明牡丹窥探不了阵法的纰漏。李雁君微讶——自己的道器牡丹,是破阵的圣物,向来无往不利,就算不能一下就找到阵眼,也能寻出一些破绽。今天却不管用了。 “墨宁,这阵法我解不了,还是你来吧。” 秦悦正翻着那本古籍。它的书名叫《月神奇录》,开篇如下:“古有神者,伴月而生,月升则出,月落则隐。貌不可察,形不可窥,唯心诚者可见也。传世有法,若……” 看到这儿,这话就没了后续。秦悦前后翻了翻,把李雁君拉了过来:“你看,这里是不是缺了一页?” “确实,应该是有人特意撕掉了。”古籍就是容易破损。没有玉简那么容易保存。 “可惜,然后记载的应该是见那个月神的传世之法。” “这种和神仙搭边的传闻,如果是真的,早就人尽皆知了。你我修仙多年,何时听闻过什么月神?”李雁君摆明了不信。 “我也只是当故事听听罢了,又不会当真。”秦悦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是俯身继续解阵。 她粗略一算。便知这个阵法不太寻常。寻常阵法都依托于玉石。而它却没有什么载体,是一个凭空而生的阵法,也难怪李雁君的牡丹不能探查。 秦悦心算了小半天。居然算出了三个阵眼。估摸着两假一真,于是把每个都试了一试。果然试到第三个的时候,阵法破了。 一股灵气冒了出来,真像李雁君说的那样。这些灵气没有属性。秦悦凑过去看,能看见灵气之中夹杂着一些灰扑扑的烟雾。疑惑了许久,突然大惊失色:“这不是灵气,是煞气!” 秦悦吓得赶紧把阵眼补好,整个阵法都被她封得严严实实的。心有余悸地站稳。道:“我知道那些灵力为什么没有属性了……它们和煞气综合了,属性都消失了。” 李雁君也注意到了那些灰烟,藏在灵气中间。不仔细看还真不能发现。寻常煞气都是黑色的,但这些混杂着的煞气却是灰色。显然受到了灵气的滋养。 “这些灵气应该是用来封印那些煞气的,只不过经年累月,二者已然融为一体。”李雁君判断道,“你最好把这个法阵锁死了,别让它再外泄灵气。否则别说这户人家会遭难,方圆百里之内的凡人都逃脱不了这些煞气。轻则噩梦连连,重则失心癫疯。” 秦悦自然点头。煞气和灵气不同,并非天地孕育而生,而是由血腥之气演化而成的。血腥之气越浓厚,形成的煞气就越精纯。据传曾有邪道吸纳煞气修炼,但无人亲眼见过,不知真假。 补全阵法不难,但锁死阵法绝非易事。方法秦悦知道,就是再设一个阵法,使新阵嵌套住原来的阵法,二者互容,必须要同时解开才能破阵。但新阵笼罩了旧阵,要解阵只能先解新阵,根本不可能同时解开两个阵法。所以这便成了一个死局,算是把阵法锁死了。 设锁阵绝对是个大工程。一则要与原阵息息相关,也就是说,要先把原阵算透彻了才行。二则要耗费大量灵力,修为略低的断不能轻易尝试。 原本以秦悦的修为,一身灵力可以勉强支撑到阵法设完。但她为了从九重塔里逃出来,自毁了一半灵元,此刻如果不眠不休地演算阵法,难免心神不济。况且这个法阵她还没有窥遍全貌,就连阵眼都是试出来的。里面封着煞气,她又不敢拆开来研究,自然无法再算出一个与它匹配的新阵。 于是这件事就被搁下了。秦悦找了找手边的灵材,准备先炼一炉丹药补元。 向李雁君要了几味灵草,秦悦才凑齐了凝元丹的材料。自己设了个禁制,躲在屋子里开炉炼丹。 凝元丹她是炼制过的,手诀还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再炼一炉,自然不在话下。秦悦心情也很放松,丝毫没有以往炼丹之时的手忙脚乱。谁知最后开炉的时候,只看见了一堆药渣废液,没有半个成品丹丸。 秦悦还当自己看错了,揉了好几回眼睛,根本不相信她炼丹失败的事实。丹炉还是那个元品丹炉,火还是自己的灵根之火,手诀半步没错,问题出在哪儿了? 她有些惆怅地撤了禁制。没炼制出凝元丹,就没办法补元。不能补元,就不能确保阵法演算的顺利。这些倒还是其次,关键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炼丹出了什么差错,是这次失败,还是以后再也不能成功了? 她正做着最坏的打算,就见李雁君走了过来,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凝元丹炼完了?” 李雁君也失了一半灵元,秦悦本打算炼出凝元丹分一半给她,如今怕是不行了。 “白浪费了你那些灵草。”她的语气很是惘然,“这一炉没有成丹。” 会炼丹的修士多了去了,但没人能担保自己回回都能炼出成品。李雁君觉得秦悦这种情况实属正常,但见她神色忧愁,还是好言安慰道:“又不是什么难得的灵草,浪费了也无所谓。我来找你,另有一件事。” “何事?” 李雁君掏出一块剔透的翡翠,道:“你看这是什么。”(未完待续。) 慧石藏阵农妇相扰 静月染血正邪互争1 第七十三章:慧石藏阵农妇相扰,静月染血正邪互争 陈氏一家的家境朴实,比不上周围街坊邻居优渥。但几家妇人却常常聚在一处,聊一聊附近的新鲜事儿。诸如谁家新媳生了骄子,哪户恶母虐待继孩。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事事都能拿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本陈氏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倾听者,但自从秦悦二人住进了她家,她就隐约觉得自己和眼前这群人截然不同。她和两个仙人住在一起,自然比旁人尊贵了许多。 几人聊了一会儿,陈氏就按捺不住了,故弄玄虚道:“我跟你们说,我家里现在住了两个活生生的神仙。” “什么神仙?长什么模样?”大家也不管是真是假,七嘴八舌地问道。 陈氏巴不得人家追问她,得意洋洋道:“真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还会使仙术,一挥手就能唤来一场雨。” 也有人提出了质疑:“你怎么知道她们是神仙?没准儿只是江湖术士。” 陈氏言之凿凿地反驳:“你们若不信,大可亲自去瞧瞧。不骗你们,她们通身都是仙气。” 于是几个乡野妇人走到了陈氏家中,在屋前插着腰大喊:“里面是哪路神仙,快出来露个面。” 室内的秦悦突然听见这一句高喊,差点把手上的翡翠摔出去。看了眼李雁君:“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她有些倦怠,毕竟已经接连三天没阖眼了。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当时李雁君把这块翡翠给她看,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传说中的慧石。 据传,慧石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至宝。若凡人佩戴,便可逢凶化吉。无病少灾。若修真者佩戴,则能增益修为,稳固道心。若长长久久地携带这块翡翠,定能过目不忘,才智无双,故名为“慧”。 这东西难得一见,秦悦不免问道:“你在哪儿寻来的慧石?” “阿启挂在脖子上的。恰好被我看见了。” 秦悦一愣:“你还真把人家的护身法宝抢来了?” “什么叫抢。”李雁君轻描淡写道。“我说借来看看,阿启就解下来给我了。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中怜爱幼子。所以给他佩戴。” “你尽管欺负人家孩子好骗吧。”话虽这么说,秦悦还是把慧石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赞不绝口,“确实是上古时期的宝贝。颜色真漂亮。” 李雁君轻笑:“你再仔细瞧瞧。” 秦悦挑了挑眉,输了点灵气进去探查。 这块慧石里埋了一个阵法。 秦悦炼丹受挫。意图在阵法上找回一点自信。遂决意破解这个阵法,看看其中玄机。可叹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炼丹失败便罢了,如今竟然连一个阵法都解不了。 这并不是多么高明的阵法。对秦悦来说,破阵只是小菜一碟。但不知她最近走了什么霉运,诸事不顺。连一个小小阵法都没办法解决。 她还偏不信这个邪,不眠不休了三天。誓要演算出一个结果。 而此时此刻,李雁君打开门后蜂拥而入的那些人,彻彻底底地打乱了秦悦的思路。几个陌生的妇人像参观大猩猩一样看着自己,她只好默不作声地把慧石收了起来,和不远处的李雁君两两相望,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两个人的想法都差不多:她们是修仙者,总不能跟一群凡人计较什么吧。 秦悦其实心情不太好。她本就为阵法一事发愁,现在被这么一搅和,算阵又要从头开始了。幸亏这些人偶尔说一些惊叹的字眼,诸如“长得真好看”、“天上的仙女原来长这样”、“是我见过最美的容貌”,勉强化解了秦悦的怨怒之气。 然后就有人毫不畏惧地拉着她的手:“我家大媳妇想要个男孩儿,仙长看看什么时候能有?” 秦悦表情凝滞:我又不是送子观音。 还有人说:“家有老父月前病故了,能否渡口仙气救回来?” 秦悦抽抽嘴角:我又不是大罗金仙。 又有人异想天开:“有没有能长生不老的仙丹,给我们一人来一个。” 秦悦听见“仙丹”两字,顿时想起了自己炼丹未果的经历,再加上慧石里的阵法毫无进展,心中的郁闷之情渐渐涌了上来。 再看到李雁君站在门槛边上,孑然独立,神情似笑非笑,没一个人围着她问东问西,秦悦终于悲愤了:人家气质清冷,大家都畏惧她,没人敢拿乱七八糟的问题打扰她——如此才像是一个不近凡尘的仙人嘛,如自己这般,简直与街头算命的没什么区别。 这群人看够了新鲜,瞧尽了热闹,才渐渐散去了。秦悦长舒了一口气:“她们真拿我当神仙吗?一点敬意都没有。” “也就你脾气好。要换做是我,早就远远地避开了。”李雁君笑答。 “这个阵法你研究着吧,我不想再看见它了。”秦悦把慧石递给她,“我先去睡一会儿,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别把我叫醒。” 李雁君对阵法不痴迷,拿着慧石也没有研究的兴致。自己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修炼,没有去打扰秦悦的休息。 但秦悦还是没能睡好。有人轻轻推着她的手臂,硬生生把她从睡梦里推醒了。 “不是说别叫醒我……”秦悦极不情愿地睁眼,“出了什么要紧事?” 面前的人不是李雁君,而是阿姝。她见秦悦的脸色不好看,声音变得怯怯懦懦:“我把拜月的法子告诉了隔壁家的祥哥哥,他也招来了一个神仙。” “什么拜月?”秦悦刚醒,思维不太敏捷,只能捕捉话语中的一些字眼。 “就是感化神仙的办法啊。”阿姝很奇怪秦悦为什么一无所知,“就是这上面写的法子。” 秦悦接过阿姝递来的一张纸,眸光一变:“这是从那本古籍上撕下来的?” 阿姝“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秦悦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且不说这纸并非来自俗世,而是有一些品阶的灵纸。单论上面的内容,她就知道出自那本古籍。 纸上记载的正是见那个所谓的月神的传世之法:于山野之间,虔心拜月。若感化神者,自会下界相见。 刚刚阿姝说隔壁的谁谁谁也招来了一个神仙,秦悦觉得这事儿还有些玄乎。莫非这些记载都是真的,并非是无稽之谈?还是说,另有一个修真者恰好途经此处? “那个新来的神仙何在?”秦悦问道。 “化成一道光飞走了。”阿姝显然见到了,“不过那个神仙说几天后还会回来的。” 秦悦遂不再多想。究竟是何方神圣,过几天便能知晓。(未完待续。) 慧石藏阵农妇相扰 静月染血正邪互争2 结果秦悦没过多久就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 当时李雁君来找她,说:“这里应该只是灵气充裕,没什么宝藏。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也好。”秦悦没有反对,“对了,阿姝说招来了一个神仙,你听没听说?” “没人跟我说,但我习惯神识外放,恰好‘看见了’当时情景。”李雁君答道,“那是个女修,拿着测灵灯测了几个人的资质,然后就飞走了,说过几天再来。应该是哪个宗门派来挑选新弟子的。” 秦悦疑惑顿消:“原来如此。那……她给阿姝测资质了吗?” “尚未。”李雁君回忆道,“没有一个人被测出了灵根,那人走的时候很是失望。” “那我们等她来过以后再走。万一阿姝没有灵根,我们也好安慰安慰她。” “也可。” 秦悦想了想,又用商量的语气说:“那你记得把慧石还给阿启,毕竟是人家祖传的东西。”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慧石虽然难得,但我也不会平白贪墨别人的家传之宝。”李雁君拿出那块翡翠,“你还要再看看这个阵法吗?” 秦悦本想拒绝,但心里不免有些遗憾,遂把慧石拿过来:“我再看看,过两天还给阿启。” 可惜秦悦后来一直没能解开这个阵法,终于打算放弃,心想来这儿以后诸事不顺,没准儿换个地方就好了。 夕阳西下,秦悦坐在屋顶上,看着落日渐渐沉进乡野的土地。余晖绚烂,映照着一旁初升的月亮。新月染上了淡淡的绯色,极为艳丽。 然后不远处渐渐传来了喧闹声,秦悦坐得高,可以看见一个女子被许多孩子围住,手上拿着一只小灯笼。 秦悦翻下屋檐,去找李雁君:“那个女修来测灵根了。我们去看看热闹。” 她们也没走多近,就隔了一段距离看。测灵根的灯笼绕着几个孩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毫无反应。女修像是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下一个。” 秦悦细一打量:“我看不透这个女修的修为。你呢?” “元婴后期。”李雁君神识强大,越阶窥探修为不是难事。 “元婴道君还需要亲自为宗门挑新弟子?”秦悦有些奇怪。此等小事,用筑基修士就够了,连结丹期修士都显得大材小用,怎么还需一个元婴期前辈躬身?而且还是半只脚迈进化神的元婴后期。 “或许她是想给自己挑个亲传弟子。”李雁君揣测。 秦悦点头。选徒关乎道统继承。确实要慎重一些。 又一批人没被测出灵根,女修的神色有些不耐。现在总共就剩下了六个孩子,女修扬手一指:“都过来。” 这些人中有阿启和阿姝,秦悦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灯笼绕着众人旋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阿姝的面前。 秦悦心头一喜。灯笼上下跳了几下,渐渐显出了蓝色和红色两种光芒。 “水火双系……”秦悦摇摇头,“这算不上多好的双灵根。水克火,她那个火灵根怕是要废了。” “能有灵根就不错了。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有。连她弟弟都没有这个资质。”李雁君有些感慨,“她家中疼爱幼弟,慢待长姐,如今反而是大女儿更幸运一些,以后的路长着呢。” “可见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若自小得尽父母宠爱,此刻怕是没有如此福缘了。” 那个女修唤出了一架飞舟,正打算把阿姝带走。秦悦略一思忖,就走过去拦下她:“好歹让她和家人道别吧。” 女修看见她微微一怔,随后冷笑道:“我还当这里谁有过人的天资。解开了镇煞大阵,敢情是你破开的。” 秦悦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大阵?” “既然是你,那就不需要这个幼女了。”女修随手一推阿姝,后者哪能抵挡一个元婴修士的威压?立马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秦悦看得一愣一愣的:“你……你怎么伤害一个凡人?” “这也算伤害?”女修语气鄙夷,信手一指秦悦。 秦悦本打算去扶阿姝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前移,被迫飘到那个女修的面前。 “这是……何意?”秦悦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本想带个有资质的回去好好教导,日后帮我处理煞气的痕迹。可惜了。”女修一副惋惜的口吻,“那个封印煞气的阵法。是你拆的是不是?” “不是。”秦悦面不改色。 女修明显不信:“若说一个未入道的孩子解开了阵法,本座倒有几分怀疑。但既然你出现在这儿,还有结丹期的修为,那想必不是旁人。不过你这种正道修士,怕是不能助我半分。” 秦悦只听懂了两件事:一是自己解开了床底那个阵法,所以被这人注意到了。二是这个女修恐怕不是善类,因为她说了一句“你这种正道修士”。 “也罢,你多少有些修为在身,好歹也有些用处。”女修继续道,“我暂且留你一命,过些时日,自会派上用场。” 秦悦听这话的意思,自己分明是要没命了啊。她现在被女修的威压桎梏着,没办法动弹。心念一动,玉泉兽就出现在了袖口。 元后人修相当于七品妖兽,玉泉兽只有六品,胜算实在太低了。但秦悦胆敢把它放出来,自有她的考量:小兽一身威压过人,没准儿能有用。就算不敌,也可以溜回灵兽袋。 女修看着突然出现的银毛妖兽,轻蔑一笑:“以卵击石。”然后漫不经心地掐着法诀,打出了一道光。玉泉兽显然受到了惊吓,飞快地逃回了秦悦的衣袖。 人群中的李雁君收回了脚步,双眉紧蹙。她刚刚见有一只六品灵兽出来,正打算上前与其联手,救秦悦出困境。但那女修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灵兽赶走了……她一介结丹中期修士,根本没把握与元后道君相搏。想救秦悦,怕是不得成了。 而秦悦正睁大了眼睛。刚刚女修打出的那道光并非灵力,而是由煞气凝聚而成的。她今天遇见的,恰是传闻中吸纳煞气修炼的邪道。 不知道这女修要拿她做什么……秦悦终于有些忐忑:“道君尊号为何?”打听一下人家的名头,没准儿听说过,还能攀个交情。 “我没有尊号,也没有道号,更没有名讳。”女修扬唇笑了笑,“世人称我为,血月。”(未完待续。) 调虎离山试解阵法 破釜沉舟借身滤灵1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第七十四章:调虎离山试解阵法,破釜沉舟借身滤灵 秦悦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本古籍:“《月神奇录》,与你有什么联系?” “什么奇录,蛊惑人心之用罢了。”血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那……”秦悦本想问问清楚,眼前突然一黑,周身灵力被锁,显然被血月困在了一件道器里。 她究竟要干什么……深深的不安涌上秦悦的心头。她只希望李雁君管好自己,别为了救她,一块儿搭进来送死。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暗无天日的日子。秦悦感觉自己命悬一线,但想不到半点逃脱的办法。她知道血月就在附近,挣扎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和她交流:“道君,我饿了。” “你们这些人不是向来轻视我们邪道吗?怎么还尊称我一声道君?” 秦悦自然挑好听的说:“邪道也是道。只要心存善念,皆是君子。” 血月故作惋惜:“你想错了,我心里没什么善念。” 秦悦试探着问:“道君留我一命,不正是善举吗?” 血月大笑:“你别想得太美。不出三月,我定会取了你的性命。” 秦悦心里“咯噔”一下。她原先猜的不错,自己果然活不久了。但还试图垂死挣扎:“道君留了三个月,是否因为此事还有转圜之机?” 血月漠然的声音传来:“告诉你也无妨。我想进阶化神,再有三月,便可元婴期大圆满。到时候祭上你的性命。积攒一些煞气,我便能一举冲击化神。”修士的血腥之气形成的煞气,远比普通凡人的精纯许多,尤其是体质阴寒的女修。 秦悦真希望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从九重塔里逃了出来,没想到在这儿有个死劫。最后她颇为不甘地问了一句:“你好歹让我死个明白。《月神奇录》是怎么回事?你当真是此间村民拜月而来的?” 血月许是寂寞了,竟然给她讲了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女修,资质顶尖。又生得天姿国色。但人微言轻,势单力孤,只好被迫沦为炉鼎。后来她刻苦修炼。终于修炼到了化神期,杀死了曾经欺侮她的人。” 秦悦本还以为她在说自己的经历,但听见化神二字,又觉得不是。于是继续认认真真地听了下去。 “可惜她此后便杀人成性,连无辜路人都不放过。最终没能敌过自己的心魔。转为了邪道,吸纳煞气修炼。所经之处,明月染血,遂人人都唤她为血月。避之如蛇蝎。” 秦悦想起来看热闹之前,自己坐在屋顶看见的那个绯色的月亮。她本还以为那颜色是夕阳的余晖映上去的,如今想来。确实是个异象。 “她后来收了一个弟子,传授邪道功法。煞气自带血腥。吸纳久了,这个弟子的气息也能让明月变色,所以人们也把她当成血月。” “再后来,她找到了俗世的一个村庄,意图屠尽村民供己修炼。唯恐村民的反抗致使形成的煞气不精纯,她还特意编造了一本《月神奇录》,哄骗村民。” “但她最后不幸遇上了一群来讨伐她的正道修士。最终一身煞气被抽出来,封印在了村庄地底,人也陨落了。不过,前几日,她的弟子察觉到那股煞气的外泄,一路寻了过来。” 秦悦把思路捋顺:“你就是那个弟子?”原来她不是被人拜月拜来的,而是被自己解阵后放出的煞气吸引过来的。现在被关在这里,简直就是作茧自缚! “是啊,我是。我没有自己的名讳,却有着一个响当当的名头。不过现在人修很少听说血月传闻,这名头怕是没什么用处。”秦悦只能听见对方森寒的音色,“我若杀了你,再把那个水火双系的幼女的灵根剪出来炼化,血月之名说不定可以重现人间。” “不不不,不会的,这里穷乡僻壤,没人帮你远播威名。”秦悦连忙出言阻止。她一人受害就够了,别牵连了阿姝。 血月阴森森的笑声传来:“说来我还得谢谢你。师尊毕生吸纳的煞气,全都埋在了这里。若能全部炼化,别说化神,仙渡也是可能的。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如今有幸得逢,全是托你的福。” 秦悦讪讪:“不敢当。”你都受了我的恩惠,竟然还要取我的性命。祝你和你师尊一样,被人围攻绞杀。 李雁君眼睁睁地看着秦悦被锁进了一个袋子,估摸着那是专门关人的道器,待在里面一身灵力都被封住了,插翅也难飞。一群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闹着走远。唯有李雁君一人愁眉不展,神色忧虑。 片刻之后,她灵光忽现,立马飞去了那间屋子,仔仔细细看着床底的阵法。 当初秦悦找到的阵眼在哪儿来着?李雁君认真地回想了一番,不确定地喃喃自语:“是这儿?还是这儿?” 犹豫了很久,她终于换了一副决然的神色:“管它是哪儿,一试便知!” 素手平摊,寒幽剑就出现在了掌中。李雁君毫无顾忌,对着阵法就一阵乱砍。 原本按她这样毫无章法地试阵眼是断断不可取的。一来阵法的算法复杂,绝不可能随手把阵眼试出来。二来阵法多变,稍有不慎,就可能转化成杀阵。 但这个阵法只不过被用来封印煞气,李雁君早就知晓,自然无惧它变成杀阵。再者,她隐约记得秦悦先前找到的阵眼的位置,如今胡乱尝试破阵,也算是有经验可循。 秦悦待在黑暗中实在无聊,手边没有可供消遣的东西,又不能修炼,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清醒地等死”的状态下。 几天后,她突然想起慧石还在自己手里。思及里面还有一个未解的阵法,遂把它拿出来研究。她知道,自己之前试了那么久都没能解阵,现在自然也解不了。但她就是想找点事做,排遣一下心中的孤寂和恐惧。 有种事叫“机缘巧合”。秦悦先前费尽心思解阵,没有丝毫进展。如今心境都变了,对破阵也没有多大的渴望,反而让她发现了一丝破绽。 她正欲再细细探查,就听见血月阴冷的声音:“那个封印煞气的阵法,到底是不是你解的!” 秦悦心里绕了几绕,避而不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刚说完,整个人就被扯了出去。血月紧紧掐着秦悦的脖子,恨声道:“原本想多留你几日……你要自寻死路,怨不得我!”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调虎离山试解阵法 破釜沉舟借身滤灵2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李雁君看着破开的阵法,长舒了一口气。一连试了几天,终于找到了阵眼。 她知道煞气对凡人的伤害极大,在解阵之前,特地御剑把这里的村民都送远。众人安土重迁,说什么都不肯走,她既威胁又劝慰,说什么“不走就得死在这儿”、“过些时日便可回来”,总算把大家都送走了。 之所以要解这个阵法,是因为她见那个叫血月的女修是个邪道,必定对这里埋藏的煞气感兴趣。届时她感知到此处煞气外泄,定会前来查探。然后自己就可以趁其不备,偷偷搭救秦悦。此调虎离山之计也。 李雁君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血月早就知道了阵法的存在,也没料到自己此举,反而把秦悦往死路上推了。 血月此刻气恨至极。自从知晓了镇煞大阵在此,她就打算长居此处,慢慢炼化那些煞气。不知道她捉来的那个女修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封好的阵法解开了。 她不通阵法,不知道怎么补阵眼。但也不能眼看着那些煞气白白消散在空气中,遂决意全都化为己用。可当她正准备吸纳的时候,却发现这些煞气与灵气混在了一起,根本剥离不出来。 可她一个邪修,要灵气何用? 秦悦感觉血月掐着自己的脖颈不撒手,就像要把她的脖子捏断一样。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也隐约意识到大事不好。 血月就这么提着秦悦的脖子,踏上了飞行道器,后者毫无反抗之力,又是骤然脱离了黑暗,眼神儿还没调整过来。等她看清了周围的景物,不免讶异: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阵法是谁破开的? 二人所处之地正是秦悦曾经居住过的那间屋子,床底那个封印煞气的阵法。不知被谁破解了,此刻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淡灰色的煞气。 看着那些煞气,仿佛能闻到其中的血腥味。秦悦强作镇定:“为何来此?” 血月指引着一股煞气的移动,冷笑出声:“拜你解阵所赐。我要孤注一掷,提前冲击化神。” 秦悦心道:“莫非我当初没把这阵封好?它自己解开来了?还有,她想化神,是不是打算取我的性命了?” 她正在暗自猜想,就听血月继续道:“可惜此间煞灵相融。我只好借你的身体淬炼一下了。” 秦悦没听懂血月在说什么。此刻性命攸关,她刚打算问一句“何谓淬炼”,就被一束灵气打中。 于是她明白了何谓“淬炼”。 这束灵气不是什么寻常灵气,而是从阵法里冒出来的灵气,混杂着煞气,一同流淌进了她的丹田。 灵气虽然温和,但煞气暴虐,在她的经脉里横冲直撞,渐渐与封印它的灵气分离,最后自成一路。游经丹田,缓缓飞出了身体。 血月捉住那股分出来的煞气,坐享其成地吸纳入体。 秦悦恍然大悟。这些煞气不纯,和灵气相融在一处。血月修邪道,无需吸纳灵气,于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过滤器,让这些混了灵气的煞气穿过自己的身体,留下那些灵气,剥出煞气供她修炼。 只是这些灵气是强行灌进来的,又夹杂着煞气。没把丹田毁了都是万幸。秦悦登时煞白了脸,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一寸一寸地碎裂了。她本就失了一半灵元,现在身体里又涌进了一股莫名的灵力,根本没办法控制。周身都是剧烈的痛意。偏偏意识很清醒,能看能听能感知,能把这一刻的苦痛铭刻在心。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为过。 “你有本事……直接杀了我。”秦悦疼得牙齿都在打颤,仍旧坚忍地站直。 “你还有淬炼之用。我可舍不得杀。”血月心安理得地吸纳着剥离出来的精纯煞气,“你也别急着向我求死,等你这副身子被摧残得差不多了,自然离死不远了。” 秦悦自嘲一笑。仰首望了望窗外的天,恰看见房梁上盘着一个人影。 是李雁君。 秦悦和她对视一瞬,然后做了个口型:“快、走。” 李雁君目露犹豫,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秦悦只感到深深的无力。李雁君若留在这儿,什么忙都帮不上,还随时有可能被血月发现。她自己命不久矣便罢了,可不想让别人也是死路一条。 血月没看见李雁君,但感觉到了秦悦的情绪变化,略带嘲讽道:“这就变得颓然了?你再忍一忍,我还想一举化神呢。” 秦悦刚刚还在想:若自爆金丹,有多少可能炸死血月?但也不过是想想罢了。一则,万一血月有逃脱的秘法,自己岂不是功夫枉使?二则,李雁君也在这儿,届时若是来不及躲避,那就要陪自己一起死了。 此刻听见血月的话,秦悦思绪飘飞,突然轻笑了一声:“你想化神?做梦!” “如何不能?”血月漫不经心地应道,“将死之人,怎么还有这么多话要说。” 她说完,故意加快了灵气流转的速度。秦悦身体一抽,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把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似笑非笑地开口:“你把我弄死了,谁给你滤出煞气?” 血月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把那些灵气灌进秦悦的身体,速度未减分毫。秦悦感知着经脉正在急剧地扩张,那些煞气流走了,灵气却留下了,而且越聚越多。这些灵气在她体内流转自如,渐渐凝成一道灵液,汇向她的丹田。 她暗道一句:不好,再这么下去就要结婴了。 再看一旁的血月神情急迫,秦悦心想:“她莫非快进阶了?机不可失,一定要趁她渡雷劫的时候逃脱。”心念微动,她的手上便出现了一块翡翠,正是慧石。 果然不出秦悦所料,血月周身气息忽变,放出的威压又强大了几分。一片劫云缓缓飘来,对准血月,劈出了一道天雷。 修士应对雷劫,最怕灵力不继。于血月而言,却没什么好担心的。此间这个埋藏煞气的阵法,可以为她连绵不绝地提供煞气,算是二十七道化神雷劫的坚实保障。 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接下了九道雷劫,但也没有掉以轻心。雷劫向来是越往后威力越大,她得小心应对才行。 忽然空气一滞,精纯的煞气全都消失了。血月回头一看,大惊失色——那个阵法,何时被封死了? 一旁的秦悦浅浅微笑,手举慧石:“我适才说你想化神是做梦,你我且来验证一下真假!”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时机至锁阵断煞气 寒幽助驱兽灭强敌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第七十五章:时机至锁阵断煞气,寒幽助驱兽灭强敌 血月骤失后盾,还要忙着应对天劫,根本腾不出工夫来搭理秦悦。但已然方寸大乱,还被几道残雷砸中了。 相比而言,秦悦就显得气定神闲了许多。虽然体内灵气暴增,但勉强可以压制,暂时没有被迫结婴的危险。 她先前研究慧石里面的阵法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个破绽。这个阵法虽然设在慧石里面,但根本不是以慧石为载体的,而是凭空而设的。 刚刚命悬一线之时,她忽然福至心灵,想起这个镇煞大阵与此如出一辙,也是凭空设阵,没有载体。再把二者演算的过程一一对应,她终于确定:慧石里面的阵法,就是镇煞大阵的锁阵。它可以嵌套住镇煞大阵,把这个阵法锁死。 她虽然早就想到了,但也不敢贸然锁阵。直到血月迎来雷劫,她才敢趁其此时自顾不暇,把慧石里面的阵法抽出来,锁住镇煞大阵,断了她的后继之力。 当然这些还不够。秦悦双手掐诀,指尖火光幽幽,慢慢结出了一道龙影。 这是她学得最精妙的火系法术。若论威力,比不上元婴后期。若论品阶,供化神修士研习都绰绰有余。 她攻击的并不是血月其人,而是血月应对雷劫的道器。她想毁了人家护身的法宝,然后借天劫之力灭杀她。一旦血月没有趁手的道器挡劫,区区肉身何以抵挡天雷?必死无疑! 可惜秦悦使出的法术虽然高阶,但终究抵不过一个元后修士的灵力。她有些焦灼,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一柄飞剑顺着她指尖的龙影,一齐攻向了血月。 这柄飞剑散发着淡淡的凉意,正是李雁君的寒幽剑。 秦悦抬眸看了一眼房梁。恰见李雁君对她嫣然而笑,素手轻扬,扔出了一叠冰块。与此同时,秦悦手腕一翻。木莲便出现在了掌中,青光闪闪,蓄势待发。两人心意相通,若一人施法术,另一人必定使道器。配合得天衣无缝。没过片刻,血月面前的一把护身伞就被毁了。 血月自然知晓秦悦的意图,一边接雷劫一边恐吓道:“本座劝你就此收手,不然本座化神之时,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秦悦唯恐被雷劫波及,避得远远的。闻言故意惋惜地叹了一声:“只怕你今日无缘登临化神……甚至会如你所言,死无葬身之地。” 血月又被一道残雷劈中了,但这已经是第十六道天雷了,一半雷劫都过了,再继续下去。【ㄨ】也并非没有胜算。其实她心里还憋着气:今日之事,本是万无一失,谁知竟被一个区区结丹修士给耽误了。这人还口口声声说她不仅不能进阶化神,还会陨落在此,委实可恶。 秦悦看着血月手上层出不穷的法宝,心中很是忧虑。她攻击都使出来了,狠话也放了,若到时候血月成功化神,自己恐怕难逃一死。 转念一想,自己如果不反抗。自然躲不过陨落的命运。倘若现在拼死相搏,反而或有一线生机。 她正打算祭出全身灵力,攻其不备,却发现体内的灵力开始渐渐脱离她的控制。刚刚与煞气相融的灵力留在了她的丹田。她控制不了,也能理解。但就连她百年以来自己修炼出来的灵力,她竟也不好掌握。 秦悦的眸色染上决然,一挥衣袖,放出了玉泉兽。小兽明白她的想法,纵身一跃。化成一道银光,扑向血月。 血月还在挡着雷劫,顾不上秦悦的行止。料想她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谁知被一只银毛灵兽直扑后心,猝不及防地向前一摔。 此时又有一道天雷劈下,小兽连忙遁远。血月仓皇祭出一件道器,可惜为时已晚,后背被一大半的紫雷砸中了,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后面还有七道雷劫之多,而她已然精力不济,恐怕要被雷劈得灰飞烟灭了。 秦悦抱着跑回来的玉泉兽,冷然道:“你输了。” 血月突然意识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结丹期女修。她搭出一个屏障抵御雷劫,一步一步地朝秦悦走来,说话声狠戾而可怖:“我就算是死,也要把你拖下水!” 秦悦自然不会等着她来打,踏上木莲,几个腾跃就飞远了。血月一大半精力都用来应对雷劫了,抽不出多少气力追击秦悦,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竟然撤了护身的屏障,任由天雷打上身体。穷尽周身煞力,隔空对着秦悦打出一道墨光。 秦悦避无可避,只好尽力抵挡。但她灵元仅剩一半,至今没能养回来,此刻根本不能自如流转。再加上体内灵力已经不受她的控制,她最终生生挨下了这道煞气凝聚的墨光。 她原本稳稳地站在木莲上,此刻却迫不得已地向后飞落。后背撞在墙壁上,然后无力地顺着墙滑下去。周身灵力受了煞气的干扰,像要炸开了一样,在四肢百骸里上上下下地翻腾。 秦悦试着控制这些灵力的走向,但毫无效果。所有灵力都自发地汇在一起,飞速地在各个经脉内游走,然后一齐奔流,涌向丹田里的金丹。 灵力暴涨不是什么好事,要么趁势进阶,要么爆体而亡。秦悦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一来,这股灵力她已经不能驾驭了,即便想结婴,也力不从心。二来,血月既然使出了这招攻击她,自然是想取她性命,总不会是助她进阶。 当然此刻血月的情形也说不上好。她为了把秦悦击落,撤去了自身的屏障,已被天雷接连砸了几下。幸亏她的肉身不比普通道修那般娇弱,自有一些抵御能力,又让她熬过了三道雷劫。可惜已然奄奄一息,怕是化神无望。 磅礴的灵力溢满了丹田,经脉开始一寸一寸地断裂。秦悦强忍着痛意,放出玉泉兽:“杀了她。” 小兽跳到血月的身后,喷出一团银火。 血月本有余力抵挡,但她却任由那些银焰裹住自己。长笑数声,指着秦悦:“同归于尽,也好!也好!我取你性命,你便反过来杀我,此番因果,今生便可了却!” “我杀你,不仅是因为你要取我性命,而且因为你身为邪道,食煞气,屠无辜,忘仁义,失良德。我,墨宁,行匡扶正义之举,秉替天行道之心。”秦悦靠着墙壁,勾了勾唇角,“不过……你今生已了,我可未必!”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身承雷罚迫结虚婴 手持玉佩送归木摇1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第七十六章:身承雷罚迫结虚婴,手持玉佩送归木摇 血月的身影淹没在一团银色火焰之中,闻言冷嘲道:“你就算侥幸得生,也会灵元尽毁,经脉俱断,丹田碎裂,痛不欲生。就算寿元充足,也活不久了。” 秦悦笑了两声,声音清然:“那如果,我进阶元婴呢?”一旦进阶一个大境界,便可自行修复受损的经脉和灵元。只要丹田没有受伤,一切都能恢复得完好如初。 血月不敢置信地摇首:“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反复喃喃着这一句。又一道天雷劈下,正好打在她的眉心,还与周身银焰连在一起,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秦悦漠然地看着血月缓缓向后仰倒,倒在了一片血泊中,倒在了一片烈焰里,眸中隐约可见恨意和不甘。还剩下最后一道雷劫,而血月已然气息全无了。 但天劫不会因为你已经身陨道消,就收回未尽的雷罚。最后一道天雷还是劈了下来,威力磅礴。被击中的血月化成了一团灰飞,消散在了空气中。 秦悦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眸色不明。 “总算是灰飞烟灭了,天劫果真威力强大。”李雁君跳下房梁,似是惊魂未定。 秦悦握紧她的手:“我要进阶了。” “我知道啊,你吸纳了那么多灵力,不进阶,还等着爆体而亡不成?” “可是我驾驭不了这些灵力……它们都在自行流转。蓄势元婴。”秦悦面色苍白,“血月说的不错,我现在深受煞气之害,已然灵元尽毁,经脉俱断,就差丹田碎裂了。恐怕婴成之时,便是我身殒之日!” “可进阶之事。不得不为。”李雁君下定决心。“你不必心忧结婴雷劫,我自会帮你抵挡一二。” 秦悦的身体里流淌着三种灵力,一种木系。一种火系,一种没有属性。她自然知道那些无属性灵力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汇入了自己的丹田。 然后“噗”的一声轻响,秦悦的金丹碎了。 要想结婴。必先毁了金丹,取其所凝聚的灵力。做出一个元婴。秦悦略懂一些结婴的方法,所以金丹碎裂的时候,也没有惊慌。再者,她现在毫无抵抗之力。根本无法阻止,只能被动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丹田内缓缓出现了一个婴孩的身影,渐渐长出了手脚。容貌从无到有,和秦悦一模一样。可惜婴孩的眸光空洞。毫无生机。 秦悦气得差点晕过去。这结出的元婴是什么东西?一动不动,气息全无,跟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 元婴出了什么问题暂且不论。她虽然进阶了,但断裂的经脉并没有修复,损伤的灵元也没有补回,与常理相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终于收回了一身灵力的主动权,可以用元婴期的修为抵御雷劫了。 进阶元婴要受九道天雷,秦悦的本命法宝还没炼制,本没想这么早结婴。是以她还没有做好应劫的准备,此刻恐怕是凶多吉少。 血月的劫云刚消散没多久,秦悦的劫云就飘来了。前三道天雷都被木莲挡下了,从第四道开始,秦悦便渐渐觉得力不从心。 她初登元婴期,对灵力的掌控还不到位,做不到收放自如。李雁君看出她力有不逮,遂一连扔出三张符箓,搭出了一个灵障。 她一个结丹修士,无论是法术还是道器,都无法抵御元婴期的雷劫。唯有符箓,可以越阶迎敌,威力不减。 显然这三张符箓的效果极好,第四道天雷砸下来,灵障竟然纹丝不动。秦悦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符箓的品阶,神色郑重地做出承诺:“今后你若遇见任何难处,我都愿意出手相助,即便性命攸关,即便死生不定。” 诚然这些符箓是李雁君压箱底的宝贝,但她愿意拿出来解救秦悦,全然出于本心,并非为了什么回报。所以听了秦悦的话,不过一笑了之。 雷劫的威力越往后越大,第六道天雷劈下,灵障终于出现了裂痕。秦悦掏出羽扇以防万一,果见第七道天雷把灵障砸得四分五裂,还有一波残雷冲着她打过来,被她的羽扇拦下了。 还剩最后两道天雷……秦悦心如止水,缓缓地朝木莲里面输入灵气。深紫色的雷光划破天幕,直奔秦悦而来。她眼前银芒一闪,只见玉泉兽扑上前,吞下了第八道雷罚。 其实整道天雷到了小兽面前,便渐渐化作了一颗珠子,紫芒汇聚,雷声隐隐,蕴含着庞大的威力。不知小兽是为了帮助秦悦,还是有别的原因,反正它立马纵身一跃,把那颗雷珠子吞了下去。 秦悦没见过生吞雷罚的情景,反应过来的时候,玉泉兽已经奔回了她的袖子,兽脸扭曲,似是极为痛苦。秦悦默念了一句:“谢谢。” 等了许久,都不见第九道天雷劈下来。秦悦乐见其成——等得越久,她的灵力就能积累得越充沛、流转得越自如,胜算自然更大一些。甚至她有一种直觉,她今日一定能顺利进阶。 结果最后一道雷罚降下的时候,另带了三道小雷,来势汹汹。那三道小雷虽然看上去不成威胁,但光芒和第九道雷罚一样耀眼,想来也是威力无穷。 秦悦有些慌乱,先把羽扇和木莲祭了出去,而后拿出了一对白玉手钏,稍作抵挡之用。她此番历劫,共受了十二道天劫,不知出了什么差错。 羽扇和木莲只挡住了两道雷罚,就变得破破烂烂的,飞回至秦悦身侧。白玉手钏里是攻击类的阵法,虽有防御之用,但没有多大的效果,只能拦住一道小雷的一半。 秦悦只好任由另一半残雷砸中自己。 以血肉之躯承受雷罚,其苦痛可想而知。秦悦暗道不好。她只能被雷劈这么一回,若再来一道,她怕是要和血月一样灰飞烟灭了。 再度取出一对手钏,秦悦有些心疼:若再帮自己挡劫,这手钏里面的阵法恐怕就要被毁了。 幸亏此刻只剩下最后一道小雷,秦悦转着手钏,安慰自己:此乃身外之物,还是性命最为要紧。 她正欲把手钏抛出,一缕寒光却快她一步,接下了一半小雷。显然这道尾雷威力颇大,另一半残雷余势未减,穿过了她的手钏,直直地砸在她的胸前。 秦悦捂住胸口,凝视着半空中的寒光。那是李雁君的寒幽剑,此刻已然光华不再。 “可惜了,这把名剑。”秦悦低声道。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不能自已地往外吐血。 “无妨,寻些材料同剑一块儿炼制,就能修补回来。”李雁君听见了她的低语。 “那就好。”秦悦如释重负,身体缓缓瘫倒。 李雁君连忙快走几步,接住倒下的身影。 秦悦气息微弱,把一块玉佩塞进了李雁君的手心,轻念道:“木、摇……”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身承雷罚迫结虚婴 手持玉佩送归木摇2 秦悦说完这两个字,手就无力地垂了下来,眼眸也渐渐阖上了。 李雁君见状,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秦悦的鼻息。后者的呼吸虽浅,但频率正常,应该只是伤重昏厥了而已。 再看手上这块成色极好的玉佩,李雁君心道:“木摇……她莫不是嘱我将此交托给一个名唤木摇的人?” 细一思忖,便觉得不妥:“她若是当真陨落了,倒有几分可能嘱我交托遗物。可她现在好端端的,若想将此玉交付给谁,大可日后亲自去给,何须劳烦我代劳?此玉必有他用。” 李雁君出身家族,对升都界的宗派不了解,一时半会儿竟没意识到有个宗派叫木摇。好在她记性不差,隐约记得在九重塔中,景元曾提了一句“木摇宗”,再看手中的玉佩,恍然觉得它极像各个宗派守山大阵的钥匙。前后一思量,便揣测秦悦是想拜托自己送她回木摇宗。 原本这事儿也不难办,但秦悦一个大活人,怎么带走都是个问题。李雁君前思后想:总不能一路抱着走吧,且不论她一身血污,会如何惊动路人;就说万一遇上了趁火打劫的修士,自己都腾不出手来对敌。更何况,自己唯一的飞行道器寒幽剑,在刚刚的天雷中被毁了。此刻别说木摇宗,稍远一些的地方她都不知道怎么去。 片刻之后,李雁君取出了一只青瓷花瓶,对着昏迷不醒的秦悦说了一句:“委屈你了。” 然后秦悦就化成了一道光,飞进了青瓷花瓶。这花瓶其实是一件困人的道器,里面设有禁制,不能修炼,不能使用灵力。李雁君把秦悦关进去,其实是为了方便带她一起走,不是成心要困住她。 如此一来,就解决了一大难题。接下来要操心的,就是去哪儿寻一件飞行道器。李雁君看着不远处的乾坤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这是血月的乾坤袋,里面自然不乏几件可供飞行的法宝,李雁君挑挑拣拣,最终还是选了一把长剑。邪修的东西带着一股浓厚的血腥气。她用不惯,飞出了一段路,就进了一个坊市。 这个坊市的规模很小,没有什么高阶的道器。李雁君的结丹期修为已经让众人毕恭毕敬了。她逛了一圈,只寻到了一件中品飞剑。已是此间上佳之品,只好将就着用了。 自有人殷勤地问她还有何需要,李雁君想了想,问清了去木摇宗的路线,而后便朝着那个方向飞远了。 飞剑品阶低,误了不少时日,到木摇宗的山门口已是一月之后了。李雁君刚拿出那块玉佩,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九重塔不是要待满五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木摇宗掌门周浩然。李雁君的背影和秦悦还是有几分相像的,又拿着守山大阵的钥匙。也无怪周浩然会认错。 李雁君转身,周浩然的脸色顿时变了:“你是谁?墨宁呢?”他就说墨宁的修为怎么落到了结丹中期,敢情另有其人。但这女修哪儿来的钥匙?莫非是杀人夺宝而得? 李雁君看他似与秦悦相识,就拿出了一只青瓷花瓶,把秦悦放了出来。刚想说一句“人已送到,就此别过”,就见面前男修催动了一件道器,径直冲着自己打了过来。 周浩然先入为主,认为秦悦被这女修迫害了,连玉佩钥匙都被人夺走。再看秦悦是从一件困人的道器里出来的。领口都是血迹,双眸紧闭,显然受了重伤,更是确定了自己原先的想法。今日若不是他恰好回山门。还不知这女修要混进木摇宗干什么。这么一想,出招就更狠戾了。 李雁君看出他是个元婴修士,两人隔着一个大境界,她只能闪避退让。惯有的凉薄显现在了脸上:“道君意欲何为?” 周浩然攻势不减:“我宗贵客,还容不得你欺侮。” 李雁君擅察人意,立马猜出了原因。但她性子清冷。此刻都不愿解释一句“误会”,就有招有式地和周浩然打了起来。 周浩然好歹高出这么多修为,对付李雁君自然不在话下。又招招都下了死手,李雁君很快不堪抵挡。眼看着又一件道器飞了过来,她避之不及,灵光一闪,把秦悦揽过来挡在身前。 周浩然果然立马收回了道器。 李雁君难得和元婴修士相争,此番经历,也增长了不少斗法经验。她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衣袍,淡淡道:“墨宁为邪道所伤,被迫结婴。不过经脉断得差不多了,灵元也毁了七七八八。对了,她丹田也碎了,不过她自己还不知道。”正是因为丹田碎裂,所以进阶之时没能自行修复经脉和灵元。 周浩然怔了怔:“竟是这般多灾多难的。” “她伤重晕厥,昏迷之前让我送她来木摇宗。”李雁君递出了一块玉佩,“如今人和钥匙一并送还,道君且来扶一扶墨宁罢。” 周浩然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人家,诚恳道:“你可要入山小坐?本座有重礼相赠。” 李雁君抬眸看了一眼巍峨的高山,摇首道:“门派庄严,晚辈不敢相扰。不知道君可有血玉髓?” 周浩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取出了一只赤红的玉石:“你护持墨宁之劳,就只想换一块玉髓?” “本心之举,何须挂齿?”李雁君反问了一句,“晚辈先行告辞了。” 说完她就踏剑飞走了。周浩然看着她脚底的中品飞剑,心中有些遗憾:竟用了这么低阶的道器……早知道他就给她一件高阶的飞行法宝,聊表谢意了。只要了区区一块玉髓,这人当真无欲无求吗? 其实李雁君本没想要什么谢礼,但既然人家一个元婴道君主动提了出来,她便顺水推舟拿了人家一块血玉髓。她修补寒幽剑最重要的一味材料就是血玉髓,若自己花心思去寻,恐怕要费不少时日。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自是再好不过。 周浩然也不小气,给她的是一块上品玉髓,颜色剔透,已经有了六千多年的年份。李雁君估摸着以此修补寒幽剑,还能将剑再提一个品阶。此人出手如此大方,李雁君不免暗自揣测他的身份。她才智过人,结合了周浩然今日言语,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 再思及秦悦手中的玉佩钥匙,便可知此二人是至交好友。心中慨叹不已:“这便是出身宗门的好处。良朋挚友,皆是各大宗门位高权重之人。若逢劫难,便可竭一派之力护佑庇荫。”(未完待续。) 身承雷罚迫结虚婴 手持玉佩送归木摇3 诚如李雁君所想,周浩然确实用了整个宗门的资源照料秦悦。木摇宗有一个专门放宝物的密室,珍藏着各式各样的奇珍。所有补养灵元,修复经脉的天材地宝,只要密室里有,全都被取出来给秦悦用了。这种待遇,恐怕她回到自家师门灵宇宗都不会有。 灵元和经脉,只要耐心调养,便可恢复如初。但秦悦的丹田也碎了。修补丹田,既需要大量的灵材,又要看自身的机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养好的。偏偏这还是修炼的根本,不能出半点差错。 周浩然给秦悦试了不少灵药,可她就是不见醒。二人男女有别,周浩然自然不好意思用神识探查秦悦的身体状况,只好叫来席昭和承影,让她们看过之后描述一番。诸如灵元受损几何,经脉断在何处,丹田有无裂痕。 细一盘问,才知道秦悦受了多重的伤。整副身子都被摧残得破烂不堪,几乎毁了修炼的根基。内伤深重也便罢了,还有不少皮外伤,胸前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似为天雷所致,至今仍在淌血。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经脉没有断在手脚,而是断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若手脚经脉断了,她此刻连灵力流转都做不到,更别提好好休养、修补丹田了。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秦悦回来两年后,叶荷才知道了这件事。倒不是有人故意瞒着她,而是她整天躲在屋子里修炼,哪会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是日,她迈出房门,看见来来往往的人送来各种灵丹妙药,多嘴问了一句:“这是给谁的奖赏?” 旁人答道:“是给墨宁前辈养伤的药。” 叶荷这才知道秦悦已然归来,且重伤在身。 秦悦的屋子就在洞府的另一侧,于情于理,叶荷都是要去看望一番的。她也没有迟疑,当下就走了过去。 结果她到了房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那人冷冰冰地说:“掌门有令,闲人勿扰。” 叶荷不相信自己也属“闲人”的范畴,理直气壮地反驳:“墨宁前辈于我有再造之恩。如今她身负重伤,我怎能不在侧照料?” 守门的人见她年纪小,又长得好看,好心劝了一句:“席昭承影两位师姐在内,自会照顾妥当。你且回去吧。” 叶荷愣了一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见待在此处无益,便转身离开。恰见周浩然并一个长者迎面走来,连忙行礼避让。 周浩然点了一下头,继续往前走。叶荷犹豫了一下,喊了一声:“周掌门留步。” 见周浩然果真停下了脚步,叶荷连忙跑上前拜了拜:“我想进去探望,掌门可否应允?” “也可。”周浩然仔细想了想,才忆起叶荷是谁,“你进来吧。” 他身旁的长者问道:“这是谁家孩子?生了一副好颜色。” “墨宁带回来的。一直放在身边教养。”周浩然大概讲了讲叶荷的来历。 “墨宁的孩子?”那长者又细看了几眼叶荷,“想来其母也是倾城殊容。” “不是她的孩子。她还没结道侣,哪儿来的孩子。”周浩然毫不客气地贬损,“她也没有什么倾城之姿,顶多有一身高华的气度而已。” 长者讶然:“还没道侣?”精明的眼中闪过算计。 “师尊其实见过她的。我继任掌门那天,敬卢长老带来的那个女修,正是墨宁。” 这位长者正是周浩然的师尊,道号鸿一。他回想了一下数年前的情景,抚掌笑道:“我忆起来了。她生得端庄妍丽,气度也确然不俗。甚好。甚好。”似是极为满意。 周浩然请鸿一过来,是想让他看看秦悦的伤势。现在见其对秦悦赞不绝口,自然乐见其成。 鸿一见到秦悦后,倒把眉头一皱。道:“怎么伤成了这样?” 其实来之前周浩然已经跟鸿一说了大概的情形,尤其说了丹田碎裂之事,问询有无补养的秘法。鸿一先前还不信有人能伤重到如此程度,现下却亲眼看见了。 “说是被邪道所伤,好在人还活着。”周浩然叹了一声,“就这么将养着。不知道十年能不能恢复如前。” “什么邪道,这般猖狂?”鸿一暗自惋惜。原本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只能病怏怏地躺在这里。 “具体只好等她醒来再探问。” 慢慢跟上来的叶荷看清了秦悦的情形,连忙走近几步,眼眶都变红了。没想到这般善良尊贵的人物,也会为人所害,伤重如斯。 “当务之急,便是让她醒来。”鸿一做着决断,“她只要清醒了,就能自己运灵修养。我们也好问清伤她的是何人,替她报仇雪恨。” 周浩然亦深以为然,可还是摇了摇头:“几万年的抚灵丹都给她喂下去了,半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寻常丹药论品阶,只有抚灵丹论年份。此丹有起死回生之效,几千年的年份已经极为难得,更别提数万年了。 鸿一听了这话就立马反应过来:“你把密室里面的灵宝全给她用了?”他就说秦悦枕着的玉石怎么那么眼熟,敢情是密室里珍藏多年的养息玉。 “师尊觉得不妥?” 鸿一捻须,眸间尽是思量:“你身为掌门,处事自有分寸。密室灵宝本就为木摇宗掌门所有,你想给谁用,自然全凭你的心意。” 周浩然听这话里的意思,像是有几分不赞同。遂出言解释道:“师尊莫怪。我当初能登上掌门之位,全赖墨宁相助。后来,她又帮我掌管木摇宗多年。如今她遭逢大劫,我尽力襄助实属应当。” “我不是怪你……”鸿一欲言又止,最后甩袖长叹了一声。 周浩然挑了挑眉:“师尊有话不妨直说。” 鸿一张口欲言,就听身后传来两个女修的见礼声:“拜见掌门。” 来人是席昭和承影。周浩然给她们引见:“这是我的师尊,鸿一道君。” 鸿一是木摇宗十大长老之一,席昭和承影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见鸿一长老。” 然后席昭走上前,看了看秦悦的状况,客客气气地对叶荷说道:“劳烦让一让,我要给前辈喂服丹药。” 叶荷听话地避让,退到一旁,看了许久席昭的背影。 近两年来,席昭行事越发稳妥,常涉宗门要事。但为人谦逊温和,从不对人颐指气使。周浩然曾赞她有墨宁之风,席昭遂美名远扬,阖宗皆知。 同在一个屋檐之下,叶荷的存在却常常被人忽略,甚至很多人都忘记了秦悦曾经带回来一个孩子。叶荷自知,论稳重,她比不过席昭;论讨喜,她比不过承影。她可为之事,不过是勤奋修炼,以期有朝一日比过她们二人的修为心境。仅此而已。(未完待续。) 因璇境请觅醉梦花 幻中景勘破问道心1 第七十七章:因璇境请觅醉梦花,幻中景勘破问道心 席昭给秦悦吃的又是一枚上万年的抚灵丹。鸿一看得心痛不已,只感觉这个女修吞的是数不胜数的灵石。 “我倒知道一种把人唤醒的法子,只是颇费周折。”鸿一想了想,道。 “费工夫倒是其次,只要这法子管用就行。”周浩然不假思索地应道。 “因璇境里盛产一种奇花,名唤醉梦。”鸿一道,“醒者闻之则醉,梦者闻之则醒。以墨宁如今情状,此花必定管用。” 周浩然知道为何鸿一要说“颇费周折”了。因璇境在升都界最北部,只有炼气期的修士能进去。他已然元婴期,早就被这处宝地排斥在外。再者,醉梦花他也曾听闻,凡采摘者,稍有不慎都会嗅其香而醉其人,自此以后长睡不醒。 鸿一见周浩然目露思索,故意劝道:“你既有掌门之权,不如让门中所有炼气期弟子前往彼处,命众人务必寻回醉梦花。” 周浩然立马否决:“不可。醉梦花危险,若派人去寻,岂不是给人一条死路?炼气期弟子是门派根基,断断不可前去冒险。” 鸿一见他理智尚存,很是欣慰。 “先去坊间寻一寻,若不得遇,再想旁的办法。”周浩然最终下了决断。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花上大把的灵石,还怕买不到一朵醉梦花? “晚辈不才,请往因璇境……采摘醉梦花。”安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叶荷的声音。 在场诸人都齐齐望向了她。 叶荷如今炼气十层,算是炼气期中最顶尖的存在。又刚好满足进入因璇境的条件,若要挑人去摘醉梦花,她实在是个合适的人选。 周浩然沉默。心道:“叶荷身份特殊。她不是木摇宗弟子,而是由墨宁亲自教养长大的。若她出了什么闪失,墨宁又重情义,醒了以后怕是会伤怀。但若没有醉梦花,还不知墨宁何时能醒过来。真真是个死局。” 叶荷见他犹豫,又道:“前辈救我脱险,引我入道。于我恩重如山。今番试往因璇境。实为我心甘情愿之举。” 鸿一满眼嘉许:“知恩图报,墨宁教得不错。” 周浩然想了又想,终究没有出言阻止:“因璇境里险境重重。你可想好了?” “晚辈修道数载,尚缺历险之事丰富阅历。”叶荷恭顺答道。 周浩然颔首:“那好,你一切小心。” 叶荷答“是”。 周浩然拿出一个乾坤袋:“这里面是丹药和符箓,供你不时之需。”都是品阶不错的好东西。 叶荷早就料到他会如此。恐怕把醉梦花带回来之后另有重赏。但她此行并非为了嘉奖。所做所为皆是心甘情愿。秦悦当初解救她,确然让她感念至今。 事不宜迟。叶荷次日便收拾了法宝丹药,孤身前往因璇境。周浩然想想还是不放心,另遣了行远跟着她,把她护送到因璇境门口。行远已于四年前结丹。此行有他看顾,必然无虞。 就在叶荷走的那天晚上,秦悦竟然有了醒转的迹象。承影听见她在喃喃:“运用之妙。存于一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承影连忙把席昭唤过来:“师姐你看。前辈能说话了。” 席昭敛眉看了片刻:“不过是在梦呓……” “哪有人把梦话说得这么有条理的,我看前辈已经有意识了。” 席昭思忖了一番:“快去请掌门。” 承影不赞同:“都这么晚了,怎么能去叨扰尊长。” “你不去请我去请。”席昭思维缜密,“前辈如今将醒未醒,这情形你我也不能判断是好是坏。若是坏,请掌门来看看,必不会出什么差错。若是好,掌门见着前辈醒过来,我们也算是头一份的功劳。” “师姐言之有理。”承影笑嘻嘻地应道,“不劳烦师姐走这一趟,我这就去请掌门。” 席昭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远,眼皮莫名跳了几跳。压下突如其来的不安,心道:“宗门之内,能有什么闪失?” 但过了很久,承影都没有回来。 席昭觉得此事蹊跷。周浩然的住处离得不远,闭着眼睛都能走到,没道理到这会儿了还不回来。就算他在闭关修炼,拒不见客,承影和人交代两句便是,此刻理应返回。 如此,承影或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夜深人静,能有什么事拦住她的脚步? 席昭的眼皮又跳了跳,心中涌上了一种可能:承影遇上了危险。 席昭本打算去寻,但觉得此事疑点重重。承影逢人就笑,人缘是最好的,谁会加害于她?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人故意诱她去寻,欲调开秦悦身边所有人,从而行不轨之事。 当然这只是席昭的猜测。她与承影素来交好,现在后者不见踪影,她自是焦灼万分。可眼下她又不敢离开,也不知向谁求助才好。 席昭病急乱投医,把这几天府内收下的拜帖挨个儿回复了一遍,大抵说了“事出紧急,速速前来”。她知道,此时更深露重,恐怕没人会注意到一张拜帖飞了回来。她不过是尽力一试,也没抱多大希望。 结果片刻之后真有人找上门来,席昭连忙去开禁制,感激涕零地拜了拜:“张佑师叔请进。” 席昭住在秦悦的洞府里,又为后者悉心培养,很多人是不敢受她的礼的。张佑见状连忙扶起她,问道:“出了何事?” 席昭把事情经过说了说,又道:“我就怕承影遭遇了不测,想去执事殿看看她的本命玉牌。师叔留在此处照看墨宁前辈可好?” 张佑知晓她的忧虑,自然点头答应。 数年前,秦悦给了他两张幻形符,他研习至今,已然初见成效。自从听闻秦悦重伤归来,他便每月下一次拜帖,一直无缘探望。今夜月华正盛,他本欲外出赏景,打开房门后竟然收到了答复,当下便赶了过来。 他还未见过秦悦这般人物。四年前,她以结丹后期的修为前往九重塔;两年前,她被人送回山门,竟已结出了一个元婴。修炼之神速,古往今来,未曾得见。可惜如今昏迷不醒,不能闭关修炼,否则定会缔造一个传奇,为后世之人津津乐道。(未完待续。) 因璇境请觅醉梦花 幻中景勘破问道心2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秦悦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若说要领悟掠影,分为琴身、琴意、琴心三境,她现在显然已经参破了第二境,琴意。拨弦之时,一呼一吸之间便可历经春夏秋冬,览遍风花雪月。 “掠影,果真领略了诸多情景,万千影像。”秦悦心满意足。 所谓褔兮祸之所伏,她尚在为领悟琴意而欢欣,面前就落下了一个人影。 此人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双眸阴狠凄厉,秦悦当即抱起掠影琴,吓得后退两步:“血月……你不是被天劫劈死了吗?” 血月向前飘了两步,阴嗖嗖地说道:“我不是被天劫劈死的,我是被你……杀死的!” 秦悦看着她飘到自己面前,形同鬼魅,顿时煞白了脸色:“你你你别过来,生死循环,自有命数,你若果真陨落了,自去寻超脱之道,来寻我作甚。” 血月抚着自己的面庞:“我为你所杀,血海深仇,焉能忘怀?” “你莫非是来找我报仇的?”秦悦看着血月惨白的肤色,“我当日取你性命,为自保之举。我若慢一步,便是你案上鱼肉。若重来一次,我也断然会如此抉择。” “自保之举?呵,你那日可不是这么说的。” 秦悦蹙着眉,又往后退了一步。 “那时你说,我身为邪道,食煞气,屠无辜,忘仁义,失良德。而你,要行匡扶正义之举。秉替天行道之心。”血月一字一句地重复秦悦当年的话,“真真是大义凛然,令我敬服得很。” 秦悦捂住耳朵:“你管我是为求自保还是替天行道。你人都死了,还理会那么多作甚。” 血月桀桀而笑:“我已然身殒是不假,可我死后若能乱你道心,阻你修行,岂非一大乐事?” 秦悦明明捂紧了耳朵。可血月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窜进了她的脑海。句句都被清晰地听见。 “你自诩正道,为了一己私欲灭杀我,就不会良心不安吗?”血月贴近她。音色诡异:“我要成为你的心魔。” 秦悦的神色变了几变,最终佯装镇定:“已故之人,鬼祟之事,岂能扰我心志。” 血月睁着一双眼睛。轻佻地应了一句:“哦?” 秦悦觉得她的眼里淌着血迹,连忙避开了她的视线。沉吟一瞬。放平了掠影琴。神色如常地开口:“我信因果,也信缘劫。适才恰好领悟了琴意一境,我试奏琴一曲。若你我因果未了,劫数犹存。则琴弦皆断,琴身俱毁。若你我已无恩怨,则从此互不相欠。你入轮回,我寻仙道。” 她说的这段话用了一个玄通。叫做“问天”。以掠影琴弦为条件,向上天询问她和血月之间的命数关联。若血月果真寻仇而来,上天必断琴弦示意。若面前的邪修不过是心魔虚影,秦悦便可识破真伪,摆脱心魔。 问天之术,鲜少有人使用,因为此法需用心爱之物下赌注。常人都认为,为了确定一事真假,赌上自己心爱之物,未免太不值了。 而秦悦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她觉得血月已然灰飞烟灭,断不可能留段残魂来寻她雪恨。二是因为她害怕击杀血月之事会成为她的心魔,所以借问天之术洗涤道心。她认为眼前的血月多半就是心魔幻化出的虚影,所以敢祭出掠影琴一试真假。 琴声庄重不失灵动,缓缓地从秦悦的指间流淌而出。她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百花齐放的情景,生机勃勃,万紫千红。而后曲调一变,花叶纷纷凋零,西风卷过,处处萧瑟肃杀,草木含悲。 再然后,白雪飘飘,掩盖了开败的残枝。许久之后,经冬复历春,又是一片姹紫嫣红。 秦悦弹奏得很尽兴。花开花落,人间常事。此万物轮回之道也。于人而言,便是死生循环,殒者非殒,而入新生。 一曲终了,琴弦未断。秦悦浅笑安然:“我的道心,一直没有确定的道念。此番心魔,劳你为我塑轮回之念,成向道之心。” 血月沉默。 秦悦扬手,一红一绿两道灵力打上血月。 “我取你性命,并非误你,而是助你。助你摆脱此生杀孽,重入轮回,来世再得良知,试走正道。”秦悦念过“轮回”二字,似有彻悟之感涌上心头,“我今时此举,不愧天地,不怍苍生,不负道心,不误善行。致你殒命,我墨宁不悔;你幻心魔,我墨宁不惧。” 血月被两道灵力击中,立马烟消云散。 秦悦眨了一下眼睛,却看见张佑立在眼前。 仔细辨认了一下周围的摆设,此处应是她在木摇宗里的洞府。 张佑见她突然睁眼,犹不敢相信:“前辈当真醒了?” 秦悦“嗯”了一声:“你缘何在此?” 张佑答道:“席昭师侄让我来看顾。” 秦悦也没多问,翻身下榻,打算出去走走。张佑劝道:“现下正是深夜,前辈何不等天明了再出去?” 秦悦刚走到门口,闻言停住脚步:“也好。”正欲转身,就见周浩然并着席昭迎面走来。 席昭去执事殿看了承影的本命玉牌,尚算完好无损。顺道就去请了周浩然,说了今夜奇异之事。周浩然觉得承影失踪一事疑点颇多,自然不放心秦悦,便一同跟过来看看。 秦悦见只有席昭一人,觉得奇怪:“承影呢?”这两人向来形影不离,不知今日为何只见到了一个。 席昭的脸色不太好看:“承影不见了。已有两个时辰没见到踪影了。” 秦悦觉得事态不对,忙问:“怎么回事?” “我怀疑,是被人设计了。”席昭敛眉,“好在本命玉牌无恙,我们再找找便是。” 秦悦点头。想了想,又问:“我可是被一个容貌清妍的女修送回来的?” “正是。”回答她的人是周浩然。 秦悦微微一笑:“她现在在哪儿?我去见一见她。”她就知道李雁君会明白自己的心意,送她回木摇宗。 “人早就走了。你已经昏睡两年了,还指望人家在此长住不成?”周浩然接道。 秦悦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罢了,没想到两年光阴已逝。古有“一梦三生”之论,果然不假。(未完待续。) 养虚婴应付勤勉功 寻承影须用本命血1 第七十八章:养虚婴应付勤勉功,寻承影须用本命血 席昭踏进房门。她见秦悦醒来,承影失踪的阴霾暂时消减了一些。难得舒展了一下眉头:“前辈醒来就好,也不枉那些灵丹妙药。” 秦悦在昏迷之时领悟了琴意,顺便剔除了心魔,形成了道心,自感欣慰非常,闻言颇为感慨:“福祸相依,时来运转,经历一些险阻也未必不是好事。” 周浩然见她一副轻松愉悦的样子,挑眉道:“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邪道把你伤成了这样。” “一个吸纳煞气的女修,已经陨落了。” “陨落了?也好。”周浩然点了点头,“是在九重塔里遇见她的?” “不是。九重塔,其实是一个仙渡期前辈设下的圈套,有一小半结丹修士都折在那里了。”秦悦心有余悸,“我用了秘法逃出来,谁知又遇上了那个邪道。” “九重塔历来要待满五年,你用了什么秘法,竟然能出来?” 秦悦曾经以修为起誓,不会把李雁君的家族秘法告知旁人,现在自然信守承诺:“这是个秘密,不能和人说。” 周浩然遂不再多问:“那你怎么就进阶元婴了?” “说来还是拜那邪道所赐。”秦悦想想就来气,“我的本命法宝还没炼制呢,竟迫不得已结了个元婴。” “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你反倒挑剔。”周浩然其实是在宽慰她,“你是不是还缺一味蓝鲛妖丹?我派人按你如今的修为去寻。” 秦悦记得自己曾向他问询过浮灵兽精血和蓝鲛妖丹,但没说要用作本命法宝的炼制,没想到竟被他猜出来了。其实除了一颗妖丹。还差三节碧霄竹。后者本来长得好好的,但四年前被烟枝毁去了。不过碧霄竹不是什么问题,实在不行再施展一次生机之术,找根幼竹催熟便可。 “阁下神机妙算,我确然还少蓝鲛妖丹。只是至少要有六品,怕是不太常见。”秦悦道。这种品阶的妖丹世面上已经很少见了,她想着要不要再去一趟禹海。亲自捕获一只蓝鲛来。 “元婴期一千六百年寿命。你先别急着修炼,慢慢找,总能找到的。”周浩然道。“况且你此番伤重,险些毁了修炼的根基,要仔细休养,不可再一味闭关修炼了。” 其实秦悦懒散至极。修仙这么多年,只认认真真地闭关过一次。就是她第二次前往青冥秘地之前的那段时间。那次闭关,她本想把修为从结丹初期提到结丹中期,用时二十余年,却被一个瓶颈卡住了。后来不再刻意修炼。修为却渐渐增长了。所以她一直觉得闭关没用,一切都要看机缘。若时机到了,自会水到渠成地进阶。 但这次结婴。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想到这事儿就心堵,本命法宝还没炼制便罢了。偏偏她还结出了一个毫无生气的元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 于是周浩然就见秦悦把自己的元婴放了出来,一脸气恨地指着那个小小婴孩:“你看看这元婴,呼吸全无,心跳全无,整天一动不动。真想掐死她。” 周浩然仔细看了几眼。这元婴穿着布做的小袍,容貌和秦悦一模一样,就是双眼无神了些,气息微弱了些。他回忆了一番,突然问道:“你的元婴雷劫,可是整整十二道?” 秦悦奇道:“你如何知晓?” “那就是了。周浩然有些于心不忍,“你结出的这个元婴,叫做虚婴,做不得数的。往后你要比旁人多付出几倍的工夫,才能把这个虚婴养出生机。” “那我到底结没结婴?”秦悦焦躁,“那些雷劫岂不是白受了?” “自然是结婴了,只是以后若要增长修为,须花费更长的时间。”周浩然照实回答,“至于雷劫……因为你这个元婴是机缘巧合之下结出来的,不是自己修炼而成的,所以多降了三道雷劫,略表惩戒。” “差点就折在了这个惩戒里。”秦悦不满地嘟囔。 周浩然继续道:“不过这多出来的雷罚是从下一次天劫中借的,以后等你化神的时候,就能少受三道雷劫,仅承二十四道天雷。” 秦悦点点头:“勉强算是苦尽甘来。”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秦悦突然想起长泽剑和那本剑法,本想现在就送给叶荷,但看着现在夜已深了,遂交付给了席昭:“这是我在九重塔里找到的,据说与水灵根相得益彰。劳你明日帮我转交给叶荷。” 席昭不知该不该接,先说了一句:“叶荷今早去因璇境了。” “如此。”秦悦把东西收了回来。她觉得人家外出历练很正常,所以没多问什么。 可偏偏席昭多嘴说了一句:“叶荷本想给前辈寻醉梦花,没想到前辈这么快醒了。” 秦悦听着奇怪:“什么醉梦花?” 席昭见她对此一无所知,讷讷答道:“是……一种奇花,唯独因璇险境里才有。” 秦悦从北川而来,没有听说过因璇境。但适才席昭言语间点明了此地之险,倒令她忧虑起来:“你们怎么放任叶荷去了那个险境?” 席昭连忙解释:“鸿一长老说,醉梦花或许能唤醒前辈,而因璇境又只能让炼气期修士进入……叶荷是自请前去的,态度很是坚决。” 秦悦很不放心:“她年纪小,又长得那般好看,万一被歹人擒获了,还不知会遇上什么情形。” “这你倒无须担心,我已命行远随后保护她。至少来往路上是安全的。”周浩然道。 “真是劳你费心了。”秦悦真诚道。叶荷同周浩然非亲非故,他能为她如此打算已是难得。 “修仙之人忌讳牵挂太多,你事事都挂记别人,如何专心修炼?”周浩然笑问。 “若无欲无求,无情无义,虽脱凡尘烟火,但未免太没有人味儿了。”秦悦振振有词地反驳,“我一个俗人,不仅要牵挂别人,还要求得别人牵挂。如此才算是圆满。” 席昭抿唇笑了笑:“前辈最有情义,远胜那些凉薄仙子。” 秦悦见她总算露出了笑容,也欣慰了不少:“承影失踪一事,你也不必忧怀。她一个大活人,不管流落在何处,总会想办法回来的。” “她的本命法宝落在洞府里了,我就怕她没有趁手的道器用。”席昭笑容渐消,神色变得焦虑。 “本命法宝?”周浩然道,“我知道一种秘法,可以借由本命法宝里的精血,寻到它的主人。不过一旦用了这个法子,这件本命法宝就算是毁了。” 秦悦深受炼制本命法宝之苦,闻言自然反对:“有一件本命法宝不容易,还是别毁了吧。” 席昭思量了一番:“也是。如若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再用此法不迟。”(未完待续。) 养虚婴应付勤勉功 寻承影须用本命血2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万不得已”来得如此之快。次日天刚亮的时候,就有执事殿的掌事上门拜见,说:“承影师妹玉牌示警。” 席昭立马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这位掌事是认得席昭的,知道她素来谦和,鲜少会如此惊怒,当下便明白了此事紧要:“玉牌确实黯淡无光,恐怕遭逢了大祸。” 席昭逼迫自己镇定下来,捧了承影的本命法宝跑去见周浩然,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性命最最重要,道器只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秦悦正好赶了上来,犹有不解:“宗门之内,怎么会无故遇险?” 周浩然看着两人,掐出了几个法决,那件法宝顿时碎成了粉末。一滴精血飞了出来,飘往了一个方向。 “这是何意?”席昭目不转睛。 周浩然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那是明惠的洞府,承影应该是被她关起来了。” 秦悦立刻明白了缘由。承影和明惠何时结怨过?反倒是自己,曾经和明惠起过争执。承影八成替自己受了此番无妄之灾。 席昭转身就往外面跑:“我去看看。” 秦悦看着席昭跑远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当年明惠在大庭广众之下,仍胆敢灭杀自己。如今事情出在她自己的洞府里,席昭若前去,不被她打骂一顿才怪。再者,席昭又比明惠低了两个境界的修为,贸然上门,难保会出什么闪失。不管怎么样,自己一道去看看,总归稳妥些。 “希望到时候别打起来……木莲和羽扇在天劫中损坏了,尚未修补,如果真打起来,八成打不过。”秦悦心道。她现在看上去有元婴期的修为,但其实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空壳子,境界虽然不会掉回结丹期。但一点都不稳固。 她赶到的时候席昭还站在明惠的洞府门口,正好有个蓝衣弟子出来开禁制。后者见到秦悦微微一怔,然后颇为有礼地拜了拜。 秦悦本以为明惠带出来的人,多少会有些趾高气扬。目中无人,没想到竟然也有守规矩的。 “二位请进吧。”蓝衣弟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多谢齐平师弟。”席昭忙道,“承影是不是被你家道君关起来了?” 齐平面无表情:“席昭师姐别乱说,这个罪责道君可担不得。” 秦悦转了转眼眸,问道:“你今年多少年岁?” “三十有余。”齐平答道。这个岁数在修真界是一个很年轻的存在。 “筑基多久了?”秦悦又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一年有余。” 秦悦继续问道:“可有师承?” “并无。”齐平有问必答。 “承影关在何处?” “院后的水塘里。”齐平不自觉地说漏嘴。 秦悦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提步便往院子里走。 齐平懊恼地跺脚。明惠曾在暗地里编排:“墨宁其人,最会扮软弱无辜,惹得敬卢长老帮衬,最最是阴险狡诈的。”他原先还不信,现在却觉得自家道君所言不假。 这是明惠的洞府,发生了什么自然不会瞒过她的神识。秦悦和席昭刚找到水塘,就看见了明惠冷艳的面庞。 明惠看见秦悦的时候有些讶然:“你修炼倒是神速。” “劳你挂怀。”秦悦理了理衣袖,“我亲自上门向阁下讨人,不知可否给个面子?” “竟然这么快就能找过来,倒是出乎我所料。”明惠随口接了一句。语气淡淡的,不喜不怒。 秦悦笑了一声:“你承认就好。敢做便要敢当,你针对我,大可冲着我来,实在不必随便捉个人惩戒。” “我前几日刚回的宗门,听说你重伤在身,昏迷不醒,我略通医道,本想遣人请你来小住,谁知只请来了承影这个小辈。”这时齐平刚好过来了。明惠打了一道灵力过去,“真是办事不力。” “阁下有心了。只不过你这邀请,我此刻清醒着尚不敢接受,更别说昏睡之时了。”秦悦毫不客气地讽刺。“说不定我被请来没多久,本命玉牌就要暗光示警了。若没人发现,玉牌碎裂也是可能的。” “我明惠从不滥杀无辜,你未免思虑过甚了。” “哦?”就算明惠没想杀承影,也必定出手伤她了,不然人家的本命玉牌怎么会光华黯淡?秦悦心道:“杀人是大错。伤人便无尤了吗?这明惠还觉得打罚别人天经地义不成。” 明惠接着说:“除却你罢了。你这条性命我早就想取了,你手上的掠影琴我也肖想许久。我一直在想办法……灭杀你。”句句直言不讳。 “你不该告诉我的,万一我先下手为强怎么办。”秦悦不想再做口舌之争,“我今日只想带走承影,你我恩怨,改日再解决。” “我既然敢告诉你,自然无惧日后你来报复。”明惠朝水塘里拍了一道灵力,承影的身影飞了出来,“她可以走,至于你,今日都到我洞府来了,不坐坐再走吗?” 然后她走近了两步,贴近秦悦的耳畔:“你我不妨看看,是谁先下手为强。” 秦悦神色未变:“席昭,带承影先走。” 承影刚从水塘里出来,通身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头发也散乱着。神色还很恍惚,估计是被明惠打蒙了。秦悦看着不忍,又觉得明惠今日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出言让她们二人先走,省的被她拖累。 席昭闻言愣了一愣。转念一想,她一个筑基修士,留在这儿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就不错了。不如先出去,找些援手过来。 秦悦看着席昭拉上承影走远,转身静静地看着明惠,坦然问道:“你想如何?” “先前不是说了,我想灭杀你。”明惠掏出一把小剑,“敬卢长老去天齐界了,恐怕不能来助你。” 秦悦心里道了一句:“果然要开打了,我又打不过她,等着受死吗?早知道拉上周浩然一起来了。”再细一思忖,又想:“她的目的在我,没准儿见周浩然也来了,门口的禁制都不会开。怕是早就算好了用承影胁迫我,逼我同她演一出自投罗网。”(未完待续。) 疑齐平片语猜本意 慰承影软言许灵丹1 第七十九章:疑齐平片语猜本意,慰承影软言许灵丹 其实按明惠的性子,本是不会和秦悦说这么多话的。但她见秦悦已有元婴期修为,两人已经没了境界之差;又听闻秦悦吞了不少灵丹妙药,此刻恐怕颇受裨益,所以才没有一见面就动手,就连适才的言语也多有试探之意。 不过,她见秦悦修炼神速,往后必会超越自己。与其放任人家修为进益后反过来取自己的性命,不如今日就把这个祸患解决了。 明惠有一个金灵根,近日天气炎热,金灵气很是丰沛,这便是“天时”。此处又是她自己的洞府,哪有禁制她再清楚不过,进可攻,退可守,这便是“地利”。席昭已带着承影离开,她又命齐平关好洞府,不许放人进来,因而整个院落里只有她和秦悦,后者再无旁人搭救,算是成全了“人和”二字。 明惠心道:“天时地利人和俱全,机会难得。我就不信她一个刚刚结婴的人,能敌过我这些年的修为积累。”所以拿出了那把小剑。 她年长秦悦几百岁,自然能看出自己拿出小剑后,秦悦眸中闪过的忧虑和不安。心中顿时有了底气,立马催动小剑朝秦悦飞过来,意图击她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秦悦的反应能力还不错,几下跳跃便躲开了。当年明惠想致她于死地,用的就是这把小剑。秦悦还记得这剑会一分为二,届时从两个方向飞来,她再想躲开就难了。 秦悦本想求助玉泉兽,却发现小兽闭着一双兽瞳,怎么唤都不醒。思及它吞了一道天雷,现在八成在借助沉睡修养。道器残破不堪,灵兽沉睡不醒,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剑又来势汹汹地朝她飞了过来,秦悦挑了一个简单的阵法扔了出去。小剑停在半路上,居然不动了。 秦悦讶然:“这不是什么高阶的阵法啊。怎么就把攻势挡下了?” 不仅如此,数息之后,那把小剑竟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这件道器品阶挺高的。骤然摔在地上,立马迸溅出了金属的流光。 秦悦更加疑惑了。莫非这种阵法尤其克制此类攻击? 再看明惠神情漠然,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切的发生。秦悦毫不迟疑,转身就跑。 然后身后便传来一句:“站住!” 秦悦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明惠压根儿没有看她。而是指着另外一个方向:“让你站住,听见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秦悦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她彻底糊涂了,这明惠是中邪了不成? “我干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童音,“我给她放了个幻境。” 秦悦往身后一看,果然看见了高高挂着的照心灯。灯笼一下一下地闪着光,似是得意洋洋。 “真是多谢你了。”秦悦突然觉得这器灵挺讲道义的,“你烧了那么多长生花,就只升了两个品阶?”从中品下阶升至了中品上阶,勉强适合结丹后期的修士使用。 “你这女修能不能挑点好听的说?”器灵理直气壮,“升两个品阶已是十分难得了。再说放个幻境和品阶高低没什么关系。我确然只有中品,可我连元婴修士都能制住。” 秦悦得了便宜还卖乖:“是是是,你最最难得,既能口吐人言,又能越阶致幻,真是斗法必备,解忧良品。” 器灵轻哼了一声:“你还不快走。当心那人清醒过来继续追杀你。” 秦悦从善如流,迅速朝门口跑去。 齐平正守在门口的禁制旁边,忽然看见了秦悦的身影,骇然不已:“前辈怎么来了?” “你家道君请我小坐。现在坐完了,我自然该走了。”秦悦云淡风轻道,“怎么,有何不妥吗?” 齐平连忙摇首:“不敢。敢问明惠道君现下……” “她好得很。你不必担心。”秦悦跨出洞府。 齐平许是被秦悦微嘲的语气惊着了,竟然不自觉地蹙了蹙眉。见秦悦正打算走,连忙道:“前辈走好,恕晚辈不能远送了。”语气恭敬而谦卑,唯恐秦悦心情不好,顺手把他给灭杀了。 秦悦向外走出了两步。突然回首问了句:“你叫齐平是吧?” 齐平只当秦悦要下杀手了。他曾听说,有些元婴道君癖好独特,喜欢在杀人灭口之前问一下人家的名号,面前的秦悦很像是这种人。他的额上开始淌汗,但仍假装镇定:“正是。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秦悦扬了一下手指,齐平暗道“不好”,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睛。而后就听见一句:“明惠这般待你,你还愿意留在她的洞府?” 齐平小心翼翼地睁眼,却见秦悦不过是抬手指着他衣袍上的血迹。这道伤口是刚刚明惠斥他“办事不力”之时,随手一道灵力打出来的。他本穿着蓝色的衣袍,这鲜血染了上去,颜色更是深了几分。 秦悦不免想道:“齐平在明惠的洞府里侍奉,尚动辄受到打骂。那承影不为她喜,还不知受了多少折辱。也不知这齐平是怀着怎样的无畏精神,才能坚持待在这里。” “前辈说的哪里话。留在道君府中,偶尔得一句指点,便是幸甚之事。哪会有半点不情愿?”齐平恭顺答道。 秦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渐渐走远了。 齐平退回洞府内,自语道:“常听人说墨宁前辈是个敏慧的人物,如今看来,传言确实不假。就不知她可否与我合力……罢了罢了,我这么低微的修为,凭什么要求人家元婴修士的联手。” 秦悦一路走回洞府,正好撞见了席昭。后者看见她,先揉了揉眼睛,确定了这是活生生的人,然后才喜道:“前辈竟已回来了?没受什么伤吧。” “我没事儿,承影如何?” 席昭摇了摇头:“她不太好,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变得寡言了许多。” 承影是个活泼的性子,向来爱说爱笑。现在竟然变得寡言少语了,可见心里受了不少创伤。秦悦叹了一声:“我去劝劝她。以后的路长着呢,别被这事儿耽误了。”(未完待续。) 疑齐平片语猜本意 慰承影软言许灵丹2 秦悦回洞府后,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承影,担心得很:“她人呢?” “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院子里……总不会跑出去,就不知躲在何处了。”席昭略微镇定一些。 秦悦想了想,提步走向承影的屋子,三两下解开了门口的禁制,果然见承影呆呆地坐在里面。 她靠着墙角,抱膝坐着,眸光木然,再没有往日的灵动。秦悦进来了,她也没看一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 秦悦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一个盛满水的鱼缸,里面还有几条小鱼游来游去,是承影闲来无事养着玩的。 秦悦有些心疼。承影此番遭祸,恰被明惠关进了一个水塘。现在再看见这个鱼缸,难保不会想起那段不好的经历。 席昭走了过去,把鱼缸搬走了。 承影的眼珠子动了动,终于发现秦悦在这儿,表情仍旧怔怔的:“晚辈失仪,让前辈见笑了。” 秦悦上前,抚平承影深蹙的双眉:“别怕,都过去了。” 承影突然扑进她怀里,号啕大哭:“前辈有所不知,明惠道君手段阴毒得很。锁住我的灵力,把我扔到水塘便罢了,我想逃脱,她竟放出一个冤魂来吓我……” 待在水中却没有灵力,很容易就窒息而死了。席昭顿时眼眶一红,没想到明惠是这么折磨承影的。 秦悦看着抱着自己抽泣的承影,心肠软了不少:“什么冤魂?” 承影用手抹了抹眼泪:“就是一缕残魂,怨气很重,就在我身旁飘来飘去,赶都赶不走……”原本她的眼泪已经止住了。但说到最后又带了哭腔,想来是回忆起了那个可怖的场景。 秦悦很是后悔,她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惹得承影又哭了一场。她抚了抚承影的后背:“明惠目的在我,却让你平白替我受苦了。你若怨我,我也承受。” “晚辈不敢心存怨怼。”承影仰起脸,满面梨花带雨。“此番遭祸。倒令晚辈看清了明惠道君的为人,日后也好避让着她。” 她后面说了什么秦悦没在意,只听得她说了“不敢”两个字。秦悦的心情有些微妙。不敢。那就是有些怨念,但碍于某些原因,不能表露吗? 将心比心,若别人害秦悦遭逢了这种大祸。她不和那人翻脸才怪。承影如此,反倒让她更加怜惜。心道:“我修为比承影高出这么多。又在木摇宗有一席之地,她怎么敢说自己怨我?也罢,她能对着我哭出来,多少还是信任我的。我多劝她几句,别让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这时席昭来了句提议:“前辈精通炼丹,给承影炼制几颗静合丹可好?此种丹药安宁心神。承影受了不少惊吓,此时服用最为适宜。” 这是一种高阶丹药。丹方和药材都不难寻,难就难在炼制的过程。炼丹的手诀极其繁复,要花费的时间也特别长,最关键的是,它的败丹率还奇高。能炼一炉出来就很难得了,若放到坊市上,很快就能被抢购一空。 这事儿若放在从前,秦悦绝对会不假思索地应下来。但她之前炼丹失败了一次,已对自己的炼丹术产生了怀疑,现在自然不敢贸然答应此事。但她又想,若自己答应了,说不定能把“不敢心存怨怼”变成“不会心存怨怼”,心下一思量,就点头同意了,还不忘说上一句:“承影,我已经和明惠结下了梁子,来日必会分出一个胜负。你这些天的委屈不会白受,我定会帮你讨个公道。” 静合丹之事秦悦没有把握,但也不能不尝试一下。她集齐了药材,耐着性子炼制了一炉。耗时果然非常久,手诀也很复杂。她的身子还没养好,险些心神不济。最终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了,她却不敢开炉了,只怕见到一炉废渣。 “倘若这次又失败了,那我今后可能就与炼丹术无缘了。不仅如此,我还失信于承影。”秦悦心里飘过无数种假设,“若成功了,那上次凝元丹的炼制失败是什么缘故?算了,不想这么多了。是什么结局,开炉便知。” 她一打开丹炉,就立马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看炉中是什么情形。挣扎了许久,才慢吞吞地眯着眼睛朝丹炉里面张望,只见十来颗成丹好端端地躺在炉底,个个都隐约透着光华。 秦悦长舒了一口气,把它们一个接一个取出来。从未觉得丹药如此圆润可爱。 她把丹药收好,旋即便去寻承影。后者正和席昭在一处,脸上再不像从前那样挂着笑,二人在一起,她看上去倒比席昭还要严肃。 秦悦放慢脚步,正好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席昭说:“这样久了,此事便会成为你的心魔,阻挠你寻仙问道。趁现在道心尚稳,你还是想个法子把这事儿忘了吧。” 承影道:“我倒是想忘了。可是这几日,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缕冤魂;一打坐修炼,就能感知那股怨气。师姐,你教我怎么办才好?” “静合丹之效,可否为你解忧?”慢悠悠走上前的秦悦笑着问道。 两人这才发现她来了。席昭忙问:“前辈已炼好了静合丹?” 秦悦拿出一只玉瓶:“自然。品阶尚可,定能驱散承影心中阴霾。” 承影却不知该不该接。这种市面上千金难求的东西,她何德何能,能得赠一整瓶?她的眸光在玉瓶和秦悦之间绕来绕去,最终没有伸手去拿:“师姐随口之言,前辈竟当真了。” 席昭见状,伸手接过玉瓶:“我代师妹收下了,前辈放心。” 秦悦点点头,估摸着席昭还要劝一劝承影,便借故离开了。 席昭见秦悦走远,果然开始问询承影:“你不接受这瓶静合丹,是不是因为前辈害你受苦,你怨恨她?” “师姐别乱说。前辈待我这般好,我心里感激得很,半点怨意都没有。” “那你为何拒了这瓶静合丹?” “静合丹贵重,炼制自然不易。我想前辈自己留着,万一日后派得上用场。” “前辈愿意给你炼丹,自然是盼着你笑容依旧,活泼如初。你不接受,岂不是辜负了她一番心意?”席昭把玉瓶放在承影的掌心,“我们都盼着你好过来,你听师姐一句劝,把丹药吃了,好好养养心神。” 过了许久承影才握住手上的玉瓶:“劳师姐事事为我着想,承影愧受。”(未完待续。) 购灵草再试凝元丹 遇鸿一屡做保媒人1 第八十章:购灵草再试凝元丹,遇鸿一屡做保媒人 木摇宗内部的坊市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眼尖的人还是发现了秦悦,连忙跑上前问好。 木摇宗以青色为贵,来往之间若有着青衫者,必会引人注目。但秦悦今天穿了一身白袍,混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所以她不由赞道:“你眼力倒不差,竟能一眼发现我。” 那人闻言憨憨道:“前辈自是与众不同的。”其实他上前拜见也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觉得秦悦出手阔绰,想同她做生意罢了。 秦悦多少能猜到人家的心思,顺口问了一句:“你在此售卖什么?” 那人见有戏,立马换了一副精明的神色:“前辈炼丹圣手,人尽皆知。晚辈售卖的正是可供炼丹的灵草,低阶高阶都有,各种功效也齐全。” 其实秦悦此行恰好是来买灵草的。她想再试着炼制一回凝元丹,看看能不能成功。闻言自然觉得凑巧,拿出了丹方,道:“我就要这上面的灵草,各来……五份。” 若放在往常,她只会买下一份。但她担心自己还会失败,所以干脆多买了一些,心想:我炼制五次,总不可能次次都是一炉废渣吧? 那个木摇宗弟子倒犯了难:“前辈若要五份之多,我这儿一时拿不出来。” 秦悦点点头。毕竟这只是宗门弟子做的买卖,不比外面那些专门卖灵草的商铺来得一应俱全。 这人自然不甘心错失这笔生意,想了想,道:“前辈可要急用?我灵药园里正好栽了此类灵植,三日后就能凑齐五份送到前辈洞府。” 秦悦轻轻颔首。道:“那好吧,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快要走到洞府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老者,元婴后期的修为,面容很是和善。见到秦悦,开怀大笑道:“早就听说你醒了,果真又活蹦乱跳了。” 秦悦心想:这人都到自己洞府门口了,应该是专门来找她的。于是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句:“你是?” “老夫道号鸿一。”老者自我介绍道。又顺便关怀了一句。“你身子调养得如何了?” 原来这人是周浩然的师尊。秦悦行了个晚辈礼:“托长老的福,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丹田都碎了,哪有这么容易养好?”鸿一不信。“你也别和我客套,照实说便是。” 秦悦表情微凝:“我还不知我丹田碎了。” 鸿一抚须:“我倒是知道一个补养的法子,不仅能修复你的丹田,还能裨益你的修行。” 秦悦好奇问道:“是什么?” 鸿一看了看她的洞府大门:“我们进去聊。” 秦悦从容地打开门口的禁制:“长老请进。” 两人坐定之后。鸿一便道:“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阴阳相配,造化自然,你以为何如?” 鸿一是来同她论道的吗?秦悦端正了神色:“我以为甚是。天地之道,在于相辅相成。相附相依。” 鸿一笑着颔首:“然也。老夫给你说个道侣如何?双修之道,助阴阳相生,顺应天地。合乎本心,定可大大促就你的修行。” 秦悦没想到画风变得这么快。沉默了一会儿。道:“长老错爱,我并非南域之人,而是来自北川。北川修士大多不结道侣,孤身问道。” 这话里的拒绝意味已经够明显了,但鸿一还佯作不知:“墨宁,你来南域也有些日子了吧?不如入乡随俗?” 秦悦委婉地推拒:“我是有师承的人,这种大事,要师尊同意才好。” “你说的也是。”鸿一点了点头,“不过你都修至元婴期了,好歹都能被别人称一声‘道君’,这种事情,也能自己做主了。” 见秦悦不答,鸿一继续道:“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引见一个人给你。我有一个至交好友,多年前坐化了。在此之前,他把他的亲传弟子托付给我,嘱我顺便照看着。那个弟子修炼有如神助,就是为人冷漠,至今没有道侣。” 秦悦心道:“我都这么拒绝了,他还不依不饶。莫非大龄男性修士尤其喜欢给人做媒?” 鸿一滔滔不绝:“他几十年前就结婴了,博闻强识,见多识广,精通机关之道。修炼神速,和你不相上下。不过性格低调,很少有盛名外传。” “精通机关啊,那倒挺厉害的。”秦悦由衷赞了一句。炼丹、炼器、阵法、符箓、机关五道,她只有机关一道不敢涉猎。听说有人竟然能“精通”,当真有些羡慕。 鸿一连连点头:“他的机关术,堪称镇霄宗一绝。” “镇霄宗?”秦悦对这个宗派没什么好感。 鸿一自然看出了她的脸色变化,立马改口:“他不过在镇霄宗任一个长老的虚职,不是正儿八经的镇霄宗弟子。” 秦悦嘟囔:“和那个宗派搭边的,总不会是什么好人。” 鸿一皱了皱眉,尽力让她改观:“你为何会这么想?镇霄一宗赫赫有名,门中尽出惊才绝艳之辈。” 秦悦想了想,还是照实回答:“镇霄宗的掌门连鲛人都吃,心狠手辣,人性泯灭。” “你是说华殊?”鸿一微怔,“我倒没听说过这回事。” 秦悦压低了声音:“他还抛妻弃子,简直丧尽天良。” 鸿一惊讶道:“华殊何时有过妻儿?” 秦悦见鸿一并不了解这些事,就不再多说了。 鸿一轻咳了一声,道:“我那个好友的弟子,姓孟,名晏行,道号子承,你可要见一见?” 秦悦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仔细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当初在魑魅岛寻宝,那个自称择长的仙渡期老前辈提过这个人,还说要杀他报仇。秦悦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位子承道君的师祖,是不是名唤莫云?” 鸿一大喜:“原来你是认得他的,真是再好不过了。晏行那个师祖是个奇才,修为高至仙渡期,最后云游四海,不知所踪。” “哦,他登仙了。”秦悦云淡风轻地接了一句,“还有,我与那位子承道君素不相识,只是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号罢了。” 【忽然发现我第一次提到孟晏行写的是“平霄宗”(第43节),已经改过来了,刷新一下就好。】(未完待续。) 购灵草再试凝元丹 遇鸿一屡做保媒人2 这世上还没哪个人修对“登仙”二字不感兴趣的。鸿一闻言,下意识地一拍桌子:“你说莫云老前辈……他登仙了?” “是啊。”秦悦应道,“长老不信?” “我倒不是不信。”鸿一摇了摇头,“我幼时曾见过那位老前辈一面,没想到他已经飞升了……我岁逾千年,一直只见相识者陨落,从未见过有人登仙。今日竟听闻真有升仙之人,实在是颇感惊异,颇感惊异啊。” 秦悦很是理解。若她身边有人白日飞升,而且那人还是她认识的,她也会觉得惊讶。就好似登仙这种事很遥远,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样。 因而她很是感慨地说道:“我如今修仙的时日尚短,只见旁人得大道、登仙门,却不知自己何时能有飞升的福缘。” 鸿一也道:“至少也有人成功过。道途浩瀚,仙路渺茫,潜心求索,定可有所收获。” 秦悦微笑:“长老说得是。修行在于求索,在于参知,在于思悟。” 于是两人开始聊起了对修道之事的理解,过了很久,鸿一才发现话题被带跑了,连忙转回他的来意:“对了,你觉得晏行合适吗?” 秦悦斟酌着措辞:“劳长老挂心,墨宁暂时不想寻道侣。并非针对您故友的爱徒,实在是心无此意。” 鸿一又劝了劝:“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秦悦坚定地摇了摇头。 鸿一很是遗憾:“也罢。只是你记得不要把此事告诉浩然。” 秦悦本就没打算把这事儿往外说,见鸿一特意提了一句,反倒起了好奇之心:“为何?” 鸿一道:“你此番伤重归来,浩然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老夫觉得他对你非同一般。” “长老多心了。”秦悦笑道。“我和周浩然仅为至交好友,互敬而已,没有半分男女情义。” 鸿一大笑:“我也这么觉得。后来我几次试探浩然,确然如你所言。只是他毕竟是我收的徒弟,让他知道我为不相干的孟晏行考虑,怕是不好。” “原来如此。”秦悦隐约觉得自己也被鸿一试探了。他有意提到周浩然,分明是在窥探自己的心意。这个八卦的老道君! 后来的几天内。秦悦都在查阅各种典籍玉简。寻求修补丹田的良方。鸿一说她丹田碎了,她没有神识,没能一下子就发现。后来仔仔细细地探查。果然发现了几道裂痕。 丹田是修炼之根本,若不能补好,就不能留住吸纳的灵气,修为不能寸进。更别提进阶了。秦悦也不急,她就不信木摇宗这么多珍藏的古籍。找不到一个修补丹田的法子。她常常把记载逐字逐句地看过去,补丹田的法子没找到,反倒了解了许多修真界的奇闻异事,亦颇感欣慰。 本想通宵夜读。却被承影打扰了。后者带着一个乾坤袋进来,道:“一个师兄送来的,说是前辈先前买下的灵草。” 秦悦抬眸看了一眼。觉得承影的面上似有从前的笑容,很是欣然:“你脸色好看了不少。”静合丹果然有用。 承影应景地一笑。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跪下。 秦悦原本稳稳地坐着,见承影跪了下来,立马站起身,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承影顿首:“前辈重情重义,待我有如至亲。晚辈感念至极,自知不肖,但寸心所愿者,唯长伴前辈左右,亟求应允。” 秦悦听明白了几分:“你想一直随着我?” “正是。”承影抬起头仰望秦悦,“前辈与掌门有五十年之约,早晚有一天会离开木摇宗。晚辈不才,宁肯舍弃宗门弟子的身份,也要随同前辈,愿为前辈料理洞府琐事。” “你若是为了报恩,大可不必如此。”秦悦走上前扶起承影,“你我修仙之人,各有各的道路要走。我希望你日后修道有成,为人敬服,而非一味跟随于我。” 承影还想说什么,却听秦悦继续道:“我当初悉心栽培你和席昭二人,但如今只有席昭饱受美誉。你们掌门也更看重她,许她与行远一同涉足宗门事务。承影,你可想过为什么?” 承影怔了怔:“席昭师姐为人稳重,事事都细心些。” 秦悦把承影一缕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不仅如此。席昭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宗门琐事是场历练,虽说耗费时间,但她愿意尽力去做好。旁人的赞誉倒是其次,丰富阅历、增长才能,才是最主要的。” 承影默然。 秦悦又道:“当年你二人初来我洞府,都是筑基初期。这些年过去了,你仍留在初期,而她却已经跃上了筑基中期。宗门之事何其庞杂,她还能兼顾到修炼。你若再不勤勉些,等着来日唤她一声师叔吗?” 承影垂着一双眸子:“多谢前辈教诲。” 秦悦这才继续方才的话题:“至于你刚刚说想一直随着我,这份情我领了,但我不用你这么做。修行之路漫漫,你用心修炼最为要紧,若想报什么恩,这便是对我的回报。” 承影低声回答:“晚辈知道了。” “那你回去吧。”秦悦回到案前,继续翻阅古籍。 承影听话地往门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折回来行了一个大礼:“承影拜谢前辈。” 秦悦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几天后,秦悦看书看倦了,终于开始炼制凝元丹。她前些日子摆出了姿态劝了承影一场,连带着自己的心境也有所变化。现在情绪恬淡而从容,对凝元丹之事也没有往日那般纠结了。 “能成便是最好,若不成,也不遗憾。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圆满?”秦悦心道。她把灵草慢慢加入丹炉,一丝不苟地打出手诀。 开炉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决然地打开丹炉。可惜只看见了一炉废渣。 第二次了……秦悦凝视着丹炉里面杂乱的灵草废液,仍旧不免叹了一声。把剩下四份灵草一一试过,次次都是如此。 “我炼制静合丹可以,这倒屡试不成。莫非不是我的原因,而是这个丹药的问题?”秦悦思忖了一番,还是想不通症结在哪儿。(未完待续。) 观水月秦悦识微意 叹仙品敬卢赠丹方1 第八十一章:观水月秦悦识微意,叹仙品敬卢赠丹方 自从结婴以来,秦悦便觉得了自己沉静许多。细细想来,应是领悟了轮回之道的缘故。如今她看事观物,总习惯想一想始末,尤其喜欢猜一件事的结局,也能被她猜中不少。观世通透,人就变得从容了。 闲下来的时候就偏爱独处,再不像从前那样爱热闹了。某天深夜,她挑了一棵参天大树,飞上树顶,俯瞰木摇宗山间的清泉。 夜色深沉,山泉映月,她能看见水波掀起明月的倒影,晃晃悠悠的,好似随时都会消散。但那水里的月光是那么的明亮,明亮到让她觉得这轮圆月亘古不变,与世同存,永远不会消失。 席昭走近时,便听见有人在低声喃喃:“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仙途寂寞,大抵如此。” 席昭往树顶一望,果然看见了秦悦。后者正支着头,眸光深邃而悠远。 秦悦自然发现席昭在底下,笑问:“你竟察觉到我在这儿?” 席昭拜了拜:“本是无意行经此处,听见说话声才知前辈在此。” 秦悦跳下树顶,拂了拂衣袖,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有闲心出来走走?” “行远师叔不在,事情全都堆给了晚辈。晚辈刚刚才从主殿那儿回来,心想月华正好,不如信步一游。”席昭说完,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秦悦。 秦悦心道:“她莫不是在嗔怪我诸事不理,令她琐事缠身?”想了想,道:“承影也算灵慧,你不妨请她做个帮手。她若有不当之处。你做师姐的就耐心提点提点。” 席昭点了点头:“晚辈明白。” “近来都处置了何事?说来听听。” “都是小事。诸如给新结丹的师叔另建洞府,或是小惩门中伤人的弟子,都按照门规处置的。”席昭答道,“另有一件喜事。敬卢长老前些日子化神了,按理说,不久就会现身宗门,给诸位弟子做个榜样。” “敬卢长老?”秦悦抚掌。“他回来之后。我定要登门道贺。”顺便问一问炼制凝元丹屡屡失败的事。 “前辈向来得敬卢长老青眼,届时怕是不等前辈登门道贺,长老便会前来拜访。”席昭浅笑着应道。 后来果真被席昭说中了。敬卢回到木摇宗后,竟直奔秦悦的洞府而来。那时黎明刚过,承影把敬卢迎进来,讪讪道:“这时候前辈应该还睡着。长老先坐一坐,我去看看前辈醒了没。” 敬卢边抚须边摇首:“墨宁也太懒散了。” 其实秦悦这时已然醒转。刚刚踏出房门,就听见了敬卢这句话。她睡意还没去干净,揉着额头大喊了一声:“谁在说我懒!” 承影连忙跑上前扶了扶秦悦,看她睡眼惺忪。便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敬卢长老来了。” 秦悦立马清醒了许多,睁大眼睛一看,果然看见前面坐着敬卢。正在端着一杯灵茶细品。 她傻笑着走上前去,先规规矩矩地拜了拜:“晚辈嗜睡。让长老见笑了。” “你还知你嗜睡?”敬卢故意板着脸反问。 秦悦下意识地反驳:“呃,晚辈以为,入夜而眠乃是顺应天时。人常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为契合自然之说也。再者,吾辈修仙,虽脱离尘世纷扰,但终究是肉体凡胎,岂可抛弃睡之一字。” “行了,还有木摇宗的弟子在此,你别教坏了人家。”敬卢指了指承影,“你此前不是一连睡了两年多,还没睡够?” 秦悦抬眸看着敬卢:“我那是伤重昏迷,迫不得已沉睡了两年多,做不得数的。” 然后她还不忘说一句:“承蒙长老记挂,还未恭贺长老化神之喜。” 敬卢颇为开怀:“你好好修炼,别说化神,仙渡也不是难事。” “承长老贵言。”秦悦莞尔,“晚辈还有一事相询,还望长老解惑。” “你说。” “凝元丹,这种丹药我一直无法炼制。”秦悦道。 敬卢听见丹药就来了兴致:“什么叫无法炼制?” “就是只能炼出一炉废渣。”秦悦很是懊恼,“明明手诀没有出错,火候也没问题,但反复试了几次,次次不得成丹。” 敬卢安慰道:“熟能生巧。有些丹药只有试过几十回,才能有些领悟。” “长老有所不知。晚辈十几年前就炼制过凝元丹,当时一次便成功了。” 从一次成功到屡次失败,这带来的心理落差可以想象。敬卢细细思索了一番,道:“那次成功炼制是什么情形?你可还记得?” “说来也有些奇异。”秦悦回想着当时的场景,“那日炼成了凝元丹,开炉之时丹药都自己飞了出去,追都追不上。” 敬卢闻言,连连赞道:“好命数,好命数啊。” 秦悦见他光夸赞却不讲原因,心里也有些急迫:“长老不妨明示。” “你这种情形,有个说法,叫做‘飞丹’。”敬卢喝了一口灵茶,“你可知,元品之上是什么?” 秦悦摇了摇脑袋:“不知。” “元品之上,便是仙品。”敬卢目露神往,“飞丹,正是仙品!” 秦悦把话里的意思翻来覆去想了几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长老说我炼出了仙品的丹药?” “然也。这可是常人梦寐以求的好事,是对炼丹才能最大的肯定。” “那我现在缘何不能炼制凝元丹?” “以你如今修为,理应与仙品无缘。但你竟然炼制出了凝元飞丹,所以受天地法则限制,你再也不能炼制凝元丹了。” 秦悦表情奇异:“因为我炼出了仙品丹药,所以上天罚我以后无法炼出此类丹药?” “是这么个意思。” 秦悦抽了抽嘴角:“还不如不要炼出飞丹。也没觉得有多大功效。” “身在福中不知福。”敬卢长叹,“我倒希望我能炼一回飞丹,即便往后再不能炼出此种丹药,也觉得心愿得偿,此生无憾。” 秦悦笑了笑:“长老痴爱丹道,这份执着心境,我是万万比不上的。” 敬卢似有所感:“几千年的寿元,实在是太漫长了。若生无执着之事,心无坚守之道,这修行,未免太寂寥了。” 这便是一个初登化神之境的前辈的体悟。秦悦默了默,道:“长老说的有理。”(未完待续。) 观水月秦悦识微意 叹仙品敬卢赠丹方2 这天敬卢走的时候,拿出了一枚玉简:“差点把此行目的给忘了。这是启玉丹的丹方,供你补养丹田之用。” “长老当真解我燃眉之急。”秦悦笑着接过,“启玉丹,可是出自《玉丹灵泉》?” “正是。药引子是玉丹灵泉,除此之外,所需灵草都是寻常之物。” 秦悦颇为满足:“真是再好不过。” 后来她把丹方浏览了一遍,发现其中不乏珍奇的灵植,里面还有一味“织玉草”,她听都没听说过。心想:“所谓‘寻常之物’,大概只是对炼丹不辍的敬卢长老而言吧。” 她去木摇宗内部的坊市逛了一圈,没寻到所谓的织玉草,又不高兴出去找,所以只让席昭帮自己留意着。 末了她还自嘲一句:“敬卢长老说的不错,我确然太懒散了。” 席昭掩嘴而笑:“前辈素来如此,如今竟醒悟了。” 秦悦摇摇头:“可惜已成习惯,改不了了。” 席昭又道:“今日敬卢长老在主殿讲道,前辈可要去听听?” 秦悦点头:“一起去吧。” 其实这便是席昭的本意。闻言欣然而往。 两人到的时候,整个大殿已然座无虚席。她们挑了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四望一周,众人都听得聚精会神。 首座的敬卢侃侃而谈:“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吾辈修仙,应顺天道、秉善心;效古圣、淡名利……” 秦悦小声道:“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敬卢又道:“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秦悦依旧低声应了一句:“万物平等,道之所存。” 敬卢接着说:“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自满则败。自矜则愚……” 秦悦颔首:“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几乎敬卢每说一段,秦悦就会不自觉地应和一下。不过她声音极小,不能为旁人所闻。 敬卢洋洋洒洒地讲了许久。终于讲完了。在座诸位弟子连忙上前,向他进阶化神之事道喜。 秦悦看着敬卢被众人团团围住,向一旁的席昭问道:“你可要前去道声喜?” “前几日敬卢长老来找前辈,晚辈已经贺过了。”席昭也看着敬卢那边。“现在长老忙得很,我就不给他添乱了。” 秦悦笑道:“那好。我们回去吧。” 这时前面有个男修转过身来,道:“我听说敬卢长老回了宗门,一早便去他洞府门口等着,等了小半日也没瞧见他的踪影。后来一打听。才知他回来以后,连自己洞府都没回,就先去找你了。” 席昭略微拜了拜:“见过掌门。” 秦悦摸摸下巴:“敬卢长老特意给我送了个养身的丹方。你莫不是……嫉妒我?” 周浩然假装失意:“岂敢?今日来此听道,不仅能略知长老牙慧。而且能旁听墨宁讲解。后者字字珠玑,令我颇为受教。” 秦悦拉着席昭往外走:“信口胡言,千万别当真,免得耽误了你的修行。” 见秦悦走远,周浩然才自语道:“年岁尚小,能有如此领悟,已是难得。再过几百年,必是傲然临世,绝代风华。” 秦悦闲在洞府十几天,也没能等来织玉草的消息。顺手把木莲和羽扇扔进了丹炉,费了些工夫修补好,终于打算外出寻宝。 她只打算去一趟鬼市,找找有没有织玉草售卖。这一来一回又要花上一个月的时日,虽说路上耗时颇久,但胜在安全,总比去一些险境要好。 鬼市的售卖之物依旧琳琅满目。秦悦逛了一圈,心道:“这么多东西,简直令人眼花缭乱。万一真有织玉草,看漏了就不好了。” 照心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直停在她的肩头。时常打着商量的语气:“我想要那边卖的那个火种。” 秦悦面不改色:“那你就想想吧。” “枉我当日救你一命!”器灵气呼呼地说,“真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秦悦往那家商铺瞟了一眼,立马收回了视线:“上品火种很贵的,你给我省省吧。” “你的乾坤手镯我都翻过了!你明明有那么多灵石!” “谁许你翻我的镯子了?” 器灵自知理亏,沉默了很久才嘟囔了一句:“早该知道你不会应允。” 秦悦自然没有理会它。 她看了看天色,唯恐天明之时都找不到织玉草。遂坐在路旁,写了个牌子:“高价收购灵草织玉。”坐等别人送货上门。 然后她就隐约听见那器灵小声说了一句:“委实丢脸极了。” 秦悦回眸看了照心灯一眼,器灵立马改口:“我说你这法子好极了。” 秦悦挑了挑眉,转过头去。 后来果真有人注意到这儿,负着手走到秦悦面前,说:“道友要买织玉草?” 秦悦站了起来:“正是。” “在下刚好有一株织玉草,已有了一千年的年份。想与道友做个交易,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自然可以。你要多少灵石?”秦悦估摸着千年织玉草的价格,不慌不忙地答道。 那人先问了一句:“敢问道友,这织玉草可是用来炼制启玉丹的?” “实不相瞒,确实是炼丹之用。”秦悦据实以答。反正两人互相看不清容貌,也不知道彼此是谁。 “那就好。”那人的声音似是极为喜悦,“我想用这株织玉草,同你换一颗启玉丹。” “阁下说笑了,我还未寻到织玉草,何来启玉丹?” “道友能进鬼市,定然身份不俗。我相信道友的为人。你不如先把这株织玉草拿去,待炼制出了启玉丹,就分我一枚。”这人边说,边拿出了一株灵植,正是织玉草。 秦悦伸手去取,那人却把织玉草收了回去,谨慎道:“我虽信任道友,但见利忘义之人也见得多了。你想要织玉草,先得给我两万个灵石作押金,来日拿启玉丹来换。” 秦悦抱起了双臂:“据我所知,一枚启玉丹的价格远没有两万个灵石吧?我又怎知阁下没有故意诓骗我?” “我以修为起誓,道友可相信?” “信。”秦悦诚恳地点头,“只是我还不知阁下姓甚名谁,往后怎么和你换启元丹?” “在下道号景贤,师承澄笔宗。以后你来澄笔宗寻我便可。” “景……”秦悦拿出灵石,脸色露出玩味的笑容,“我知道了。” 景贤把织玉草给她,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若不幸败丹了,我按市价算织玉草的价格,定会把多出来的灵石还给你。” 秦悦把织玉草收好,道:“不论于你还是于我,败丹都不是个好消息。你大可放心,我会尽力炼制的。”(未完待续。) 遇烟枝起誓了恩怨 会尘年折寿算缘劫 第八十二章:遇烟枝起誓了恩怨,会尘年折寿算缘劫 作为一个元婴修士,秦悦觉得她处在这个阶层的底端。哪怕只是一个新结婴的人,也比她强些。所以她走出鬼市后,就把修为压到了结丹后期,大抵是一种“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心态。 谁知回去的路上竟让她遇见了一个故人。她看着突然斜飞过来截住自己的女修,险险停下了木莲,眸光一转:“烟枝?” “你还认得我就好。”烟枝逼近秦悦,“现在你我修为相当,来一场斗法如何?” 秦悦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放出了元婴期的威压,道:“谁同你修为相当?” 烟枝往后飞出一段路,大喝:“你用了什么邪术修炼?竟然这么快结婴!” 秦悦想到体内流转的那股无属性灵力,十分真诚地说了一句:“还真被你说中了,我的确通过一个邪术才结的婴。” 烟枝见两人已有境界之差,便知今日无缘取了秦悦的性命。趁人家还没有出手,她就随便挑了个方向飞远。结果秦悦当即反应过来,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烟枝看着快要赶上来的秦悦,心里又惊惶又不甘:“我意图杀她,又拔了她栽的碧霄竹,她现在占上风,不竭力灭杀我才怪。”这般一想,烟枝就狠了狠心,逼出一滴精血,融进了飞行道器中。 秦悦只觉得烟枝飞行的速度突然快了许多,连忙催动灵力加速木莲。木莲修补得尚算完美,此刻追上烟枝自然不在话下。她慢慢赶上,绕到了烟枝面前,只见后者整张脸上的神色难看至极。说是面如死灰也不为过。 秦悦兴致忽起,故意拿出羽扇指着她:“你可知,那三节碧霄竹是我耗尽灵元所养?我曾阻你取玄尾鱼妖丹,你说无缘取我性命,来日必偿此憾恨。不知你如今以为……憾恨偿否?” 烟枝见今日必死无疑,连连冷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阻我取妖丹是不假。但你可知。你还灭杀了我的道侣顾恩义?我烟枝若不为他报仇,必致道心蒙尘,日夜受此煎熬。世事皆有因。有因必有果,我只恨自己修为不够,不能把你杀了雪恨。” “我自然知道你的道侣正是顾恩义,不然你毁了我的竹子。还想好端端地站在这儿?”秦悦轻哼一声,“我实话告诉你。当时顾恩义本想取我的性命,却反被我灭杀,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烟枝不知顾恩义是伤人不成反害己,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言语。 秦悦继续道:“我见你是为道侣报仇。才没有追究你。否则你当日意图暗杀我,加上后来毁我灵竹还出言不逊,足够我寻机了断了你。” 烟枝看着指着自己的羽扇。颇为不屑:“说得冠冕堂皇……你今日不还是要取我性命?所谓寻机了断我,不过早晚而已。” “我今日确实想做个了断。不过我不愿做滥杀之事。”秦悦催动灵力输入羽扇,“你今日若以修为起誓,往后必不会寻我雪恨,我便饶你一命。否则,我断断不会留你这个祸患。” 烟枝前思后想了一番,终于不情不愿地说:“我烟枝今以修为起誓,从今以后,再不会寻你报仇雪恨。你我恩怨已消,再无瓜葛。” 秦悦十分满意地收了羽扇:“你走吧。” 烟枝看了她一眼,转身飞远了。 秦悦四望一周,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烟枝走的什么路?这是哪儿啊!” 她落到地上,看着四周荒僻萧条的景色,不由自主地摇首叹息:“连个可以问路的人都没有。”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她走了一段路,竟然看见了一处洞府。门口立着两个穿着道袍的小修士,都是炼气九层。 谁这么有闲情逸致,把洞府设在这么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秦悦压下好奇心,上前问询:“两位可知这是哪儿?还在素思城吗?” 鬼市就在素思城,若还在城内,回木摇宗就不是难事。但两个小修士根本没有理会秦悦,而是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一人道:“果然有个女修今日辰时三刻会来问路。” 另一人道:“道君真是神机妙算。” “可惜道君寿元将尽了。” “不然单凭这神算的功夫,怎么说也能化神了。” 秦悦轻咳一声:“两位……可否先回答我?” 两个小修士一齐行了礼,异口同声道:“道君早知你会来,特意命我们两个在此等候。” “所以?”秦悦觉得此事颇为奇异。 “道君在等你呢,你快进去吧。” 秦悦唯恐是个圈套,摇了摇头,道:“我不进去了,你二人只管告诉我这是哪里便可。” 两个小修士又开始忽略她。一人道:“道君说得半点也不错。” 另一人立马接道:“这个女修果然会心怀警惕,不肯入府。” “道君还说她心软。” “若我们软语轻言地拜求,她定会入府。” 秦悦听得讶然不已。何方神圣,这么了解她? 这时两个小修士又一起拜了拜,打着哭腔说道:“前辈若不进去,道君就会责罚我们的。” 秦悦抽了抽嘴角:“你们刚刚都把策略说出来了,还指望我相信你们现在这副可怜模样? 两人见她不为所动,都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扯着她的袖子:“我们可没有说半句谎话,前辈若过门而不入,我们恐怕就要被道君赶出洞府了。” 然后又哀哀凄凄地说:“届时没有道君庇护,我们两个修为低微的散修,怎么捱过修真界的血雨腥风,辩识那些险恶的人心?” 他们说得很是悲惨,说完又一起抱头痛哭,十分令人动容。 秦悦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入府一坐便是。” 两个小修士顿时收了眼泪,依旧在门的两边站好,看不出半分悲伤的脸色。 秦悦瞠目结舌:“好演技!” 她之所以愿意进去看看,自然有他们二人卖力哭诉的缘故,但更多是因为她对里面那位“道君”产生了浓浓的好奇。究竟是谁,能算准她今日辰时会出现,甚至算出了她的性格?(未完待续。) 闻听澄笔二三琐事 应允木摇百十灵丹1 第八十三章:闻听澄笔二三琐事,应允木摇百十灵丹 秦悦回去的路上,仍然不忘这段经历。心想:“尘年这人神机妙算,多智近妖,不知道给我留了什么锦囊妙计。”她估摸着那个黑色锦囊里装了他托付的事,而红色的八成是给自己解忧避祸的良策,于是好奇心大作——他怎知我会遇上什么危难,能恰好写来一个解决的方案? 最终秦悦没忍住,先把红色锦囊拆开一看。里面只写了一句话,便是:“莫道前途是末路,自有生机书中云。” 秦悦牵强地勾了勾嘴角。她觉得这是一句普适性很强的话,完全可以换成“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遇困境,取出一观,勉强可以有鼓舞人心的作用。 耽搁了这么些天,回到木摇宗已是两月之后了。恰好看见许久不见的行远,孤身一人走进了山门。 秦悦大惊:“你不是同叶荷一起去的因璇境吗?” 行远还不知秦悦早已苏醒,突然听见她的声音还愣了一愣,许久之后才拜了拜:“正是。” “叶荷她人呢?”秦悦有些急躁。 “已经回洞府了。” 秦悦放下心来,由衷感谢道:“这孩子年岁尚小,修为又不高,多亏你一路看顾了。” “前辈说的哪里话,这本是我该做的。” “我这有几瓶闲置的丹药,是之前炼制的。现在结了婴,已经用不上了,给你结丹初期的用倒是正好。”秦悦拿出几只玉瓶,突然想起一事。“我想探听澄笔宗三人的讯息,一人叫拂光,一人叫景元,还有一人叫景贤。” 行远恭恭敬敬地接过丹药:“前辈放心,我会遣人去查探的。” 秦悦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走回洞府,一眼就看见了叶荷。后者刚刚回来。还没有进屋。迎面就见秦悦闲步而来,连忙跑上前:“数月未见,前辈可大好了?” 秦悦看着身量渐高的叶荷。笑道:“我已将养得差不多了。听说你去了一个险境,心中倒常忧虑不安。” “让前辈担心了。”叶荷怯怯地说了一句。她生得好看,墨瞳似星,流转之间尽是怯懦娇弱之意。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怜惜。 更何况秦悦是个心软的人,原本还想好好说一顿叶荷。免得她日后又去了哪个艰险之地,教人挂心。可被她这双水汪汪的眼眸这么一望,秦悦就不愿再责备她。再思及她是为了帮自己找醉梦花才去的因璇境,心中的怜爱更是多了几分。 于是秦悦最终只说了一句:“往后外出。务必准备齐全。所行之处尽量经过各大宗门。” 宗门所在之处更为安宁祥和,鲜少有杀人夺宝之事发生。只要不误入守山大阵,各大宗派对借道之举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秦悦又想了想。道:“只是要避开镇霄宗。这个门派没什么好人。” 叶荷乖乖巧巧地回答:“晚辈知道了。” 秦悦又问:“你此行可找到了醉梦花?” “自然找到了。知道前辈昏睡着,找不到不敢回来。”叶荷拿出一只玉盒。“这便是了。” 秦悦刚想打开来看,就听叶荷提醒道:“前辈记得屏住呼吸,这花的香气醉人,能让人沉睡不醒。” 秦悦点了一下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只见一朵半开的花躺在里面,花瓣几近透明,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醉梦,果然令人心醉。”秦悦赞道,“好看得很。” “前辈喜欢,拿走便是。反正本来也是要给前辈用的。” 秦悦笑着关上了玉盒,还给面前的少女:“你辛苦摘来的东西,我怎么能平白贪墨?你收好便是,或自用或售卖,全凭你的心意。” 叶荷依言收回了玉盒:“前辈宽厚,怜惜我身边没有像样的灵宝。” “你不说我倒忘了,我还真有个高阶灵宝要赠予你。”秦悦拿出一把长剑和一册古籍,“长泽剑和《长泽剑法》,宜你水灵根之用。” 叶荷满心欢喜地接过,爱不释手:“晚辈定会专心研习,不负前辈厚爱。” 秦悦见她这么高兴,也跟着笑了笑,还不忘提点一句:“这是把名剑,你记得藏拙守愚,别太张扬,免得招来旁人的觊觎。” 叶荷重重点头,双眸尽是拳拳感激之意。 而后二人各自回屋。叶荷自去翻读剑法,领悟剑道。秦悦则在练习启玉丹的手诀,准备开炉炼丹。 鬼市里遇见的景贤,和九重塔里认识的景元,应该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景元机智狡猾,他师叔拂光也绝非善类,景贤与他们师出同门,未必会是什么好人。 启玉丹是用来修补丹田的,莫非景贤的丹田也碎了?秦悦越想越觉得可能。一颗启玉丹的价格远不及一株千年织玉草,他愿意相换只有一种原因:他非常需要这种丹药。 秦悦摇摇脑袋。想这么多干什么,他要丹药,我要灵草,眼下看来,正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专心炼制要紧。 她现如今炼丹的心情非常复杂。她想把手诀打得连贯一些,但又不敢太熟练;她想把火候调得到位一些,但又不敢太精准。她唯恐一切太过完美,又炼出了一炉飞丹,从此以后,就与此种丹药绝缘了。 “人人都想炼出仙品,怀着我这种想法的,恐怕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秦悦自嘲一笑。 她既担心一不小心炼出仙品,又害怕自己差错太多,炼出一炉败丹。所以每结一个手印前,她都会细细斟酌,把握着力度和时间。这么“精打细算”地炼丹,其实是很费心思的。她从未感觉炼丹这么累过,心中只好叹一句:“自作自受。” 几个时辰之后,这炉丹药才算是成了。筋疲力竭的秦悦打开丹炉,取出里面十来颗启元丹。吩咐了一声“闲事勿扰”,就倒在榻上睡着了。 睡前她还吞了一颗启玉丹,所以这个睡眠过程极为舒适。丹药化成灵液,不断修补着破损的丹田。整个丹田都暖暖的,连带着全身经脉都很熨帖。(未完待续。) 闻听澄笔二三琐事 应允木摇百十灵丹2 她睡得比较深,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恍然觉得丹田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遂一鼓作气,又吞了三颗启元丹。 “这丹药品阶不错,功效也显著。”秦悦看着自己炼丹的双手,“便宜了那个叫景贤的男修了。” 她陆陆续续地修炼了三个月,终于把丹田补好了。境界渐渐稳固下来,也慢慢习惯了元婴期磅礴的灵力。手边还剩下九颗启玉丹,除了要给景贤留一颗,剩下八颗都是闲置的。 秦悦本想拿出去售卖,但转念一想,还是给了周浩然。她说:“我听说我昏睡的时候,服用了贵宗不少灵丹妙药。这些启玉丹给你,算是我偿还了那些珍藏的灵药。” 周浩然掂量着装启玉丹的玉瓶:“就这些,也算偿还了你吃的那些贵重丹药?” 秦悦笑道:“我自知远远不够。更何况,你搭救我这份恩情,是无论如何都偿还不清了。细细数来,我还要在木摇宗待上三十余年,往后每年给贵宗炼制十炉丹药如何?丹药随你挑,只是得把丹方灵草集齐了给我。” 周浩然知道炼丹并非易事,不会次次都会有成丹的。就算惊才绝艳有如敬卢者,也会常常败丹,运气不好的时候,炼制十次也未见得会成功一次。但秦悦说的“十炉”,绝非炼制十次,而是十炉成丹之意。 周浩然前后斟酌了一番,终究还是说了句:“你尽力就好,不必为此日夜劳累。若炼制不出这么多丹药,也没有人会追着你要。专心修炼,提升修为,更为重要。”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番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既然已经承诺了,就不会反悔。”秦悦说得很是坚决,“你不必担心,我的成丹率极高,炼制十炉丹药不费什么工夫。” 一炉丹药大概十来颗,十炉便是百余颗。几十年下来,岂非成千上万?周浩然便不再拒绝:“那木摇宗弟子有口福了。” 是日傍晚。行远拜到秦悦洞府。承影迎他进来。道:“席昭师姐刚回来,就在那间屋子里。师叔若要找她议事,现在就能进去。”行远和席昭经常一起商量门中事务。所以承影会这么说。 行远却道:“我是来寻墨宁前辈的。” 承影笑着说:“你来得正好。前辈前段时间忙于修炼,现在已经闲下来了。” 片刻之后,秦悦便看见了行远,放下手中的杂书。问道:“出了什么事?” “前辈怎么这样问,敢情四年前的碧霄竹一事。倒让你看见我就想到出事儿了吗?” 秦悦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就知道没什么要紧事发生。闲闲地问了一句:“那你为何来找我?” “前辈曾命我探查澄笔宗三人,如今已有了结果。” 秦悦敲了敲桌案:“说来听听。” “当今澄笔宗掌门道号犹山,收了两个弟子。首徒道号拂扬,次徒便是那个拂光。拂光没收弟子,但拂扬也有两徒。一人是景元,另一人便是景贤。” 秦悦把人物关系理顺:“这么说。景元是犹山掌门的第一个徒孙。” “正是。犹山掌门尤其喜欢这个徒孙,亲自给他起了道号。”行远道,“据传,掌门之位已是这个景元的囊中之物。” “哪里听来的传闻?” “整个澄笔宗都传得沸沸扬扬,早就不是秘事了。”行远答道,“原本掌门继承人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拂光,另一个是景元。但拂光犯了大错,被犹山掌门罚去受刑,后来心情抑郁,丹田都气炸了,八成没什么继任的希望了。” “他的丹田……”秦悦的表情变了变。这么说,景贤要一颗启玉丹是给拂光用的? “这也是件怪事。拂光的丹田,不是犯错受罚时碎裂的,而是郁结在心,忧恨难解,活生生地气碎的。”行远说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好笑。 “心里郁闷到了什么程度?丹田都被气炸了。”秦悦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理了理,心道:拂光的心性也太不足了,不过是受了一顿罚,竟难受得连丹田都碎了。 只不过,景元和景贤是同一个师尊,前者与拂光水火不容,后者竟然为拂光寻启玉丹。这是什么缘故?秦悦越来越想不通,干脆不想了,问了一句:“拂光犯了什么错?” “据说,他把门中至宝良思符的制法告诉了旁人。” 这不是在九重塔里发生的事吗?秦悦如今还记得,当时李雁君解救拂光,后者以良思符制法为谢礼。可这是门中秘宝,他难道不知吗?莫非是受了旁人的诱劝? 这样看来,当时与他一同锁在冰塔里的景元,最有嫌疑。拂光如今醒悟过来,把丹田气炸了也不奇怪。毕竟被白白算计了一把,受了惩罚不说,还与掌门之位失之交臂。 秦悦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猜中了真相。她唯恐天下不乱,拿出了一枚启玉丹:“有劳你再遣个人去一趟澄笔宗,用这枚丹药同景贤换两万个灵石回来。” 行远本想说:“两万个灵石?趁火打劫也不带您这样的。”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含蓄地说了一句:“前辈手上这枚启玉丹,怕是不能卖出两万个灵石的价格。” 秦悦笑答:“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因果,只管去换便是。” 行远不再多问,领命去了。 秦悦的丹田补好了,但灵元所剩无几,经脉也断了几处。修补经脉倒不是难事,多多打坐修炼,自会慢慢长好。补养灵元倒是个麻烦,一则她灵元伤得很重,至少要用上三五年才能养好;二则那种极其裨益灵元的凝元丹,她已经再也不能炼制了。 她本想把炼制凝元丹的灵草收齐了送到丹室,花些灵石请人炼制,但又担心出来的成丹品阶不高,白白浪费了她的灵草。最终她还是决定另找一种补元的丹药,亲手炼制。 秦悦打算这几十年就安安稳稳地待在木摇宗,不再出去历险寻宝了。宗门内安全得很,唯一的祸患就是明惠。不过明惠常年在外游历,偶尔才会回来,秦悦避着她,别同她碰面就是了。 “明惠针对我,只有等我修为比她高的时候,我才觉得安心。”秦悦自言自语,“有朝一日,我定要她避让我,而不是我避让她。”(未完待续。) 愿损拂光偏得启玉 欲知机关恰欲子承1 第八十四章:愿损拂光偏得启玉,欲知机关恰欲子承 黎明初晓,高山巍巍,一道庄重的钟声响在山间。寂静的山路渐渐热闹起来,许多身着道袍的修士走了出来,快步朝一个地方赶,行色匆匆。 另一座稍矮的山头上,正有两个男修比肩而立。一人穿着淡紫色的长袍,负手俯瞰着那条山路上行走的修士,神色似有几分怀念。另一个人见状,颇为感慨:“自从你我结丹后,就再也不用像他们这样,每日去前山撞钟祈福了。如今想来,竟觉得往昔时日美好。” “那是自然。如今你我道不同,早就形同陌路,自是不比当年。” “师兄说的哪里话。近来师兄虽与我生疏了不少,但在景贤心里,师兄还如从前一般,令我钦佩敬服。” 原来此二人正是景元、景贤两个师兄弟。 景元闻言似笑非笑:“我这般不肖,尚且能让你钦佩敬服。那你对拂光师叔,岂不是要敬若神明?” 景贤笑了两声:“知恩当图报。当初拂光师叔指点我拜入澄笔宗,这份恩情我怎么也不能忘怀。我也知道,若以拂光师叔为先,师兄必会不愉。但若不如此,我就日夜寝食难安,良心深受谴责。所以,恐怕要让师兄伤怀了。” “你如何行止是你的事,与我实在没有多大的干系。”景元冷冷答道,俊朗的面容上俱是寒意。 恰在此时,有一个小修士跑上前来,道:“景贤师叔真会挑地方,待在这儿可让我好找。” 景贤随意扫了眼来人:“何事?” “山门外来了个人。点名要见您。说是要用启玉丹换些灵石。” 景贤拍了拍手,大笑道:“来得正是时候!”说完便提步往山下走,状似无意地回眸看了一眼景元。 景元对上他的眼神,兼又听见了“启玉丹”三字,眸中的寒光更甚了。 景元和景贤,素来不合。前者处处与拂光作对,后者时时帮衬拂光。景元这些日子。原本是很得意的。因为月前拂光丹田碎裂,若无良方,此生都无修为进益的可能。当年拂光下毒害他修为停滞。如今算是得了报应。 据他所知,只有一种丹药可以修补丹田,那便是启玉丹。不过它的丹方出自《玉泉丹书》,早就失传许久。药引又是可遇不可求的玉丹灵泉。几乎没人见过。所以景元觉得拂光八成是好不了了,真是大快人心。 可刚刚竟有人送来了启玉丹……拂光暗恨不已:“别让我知道是谁送来的。否则我定要把那人吊起来狠狠地打。” 秦悦正研究着手上的丹方,突然脊背一凉,回头一看,后面空无一人。她摇了摇头:“也不知谁在说我坏话。” 她手上这个丹方。是培灵丹的丹方。这种丹药的效用多在于增益修为,只有一点点附带着的补元作用。秦悦想:“聊胜于无,将就着用吧。这边除了凝元丹。根本没有其他适合养元的丹药,等哪天回了北川。再试着炼制益元丹补元便是。” 真正修炼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惶惑不安。体内除却木系和火系的两道灵力,另有一道白色的无属性灵力。这股灵力本是从煞气里剥离出来的,秦悦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它还一直在经脉里流转,已深深融入骨血之中,秦悦觉得这就是个祸患,跟定时炸弹一样,指不定哪天就出差错了。 但她闲来翻阅了不少杂书,从未见过相关的记载,更别提解决的良策了。最后只好由着它去,以不变应万变。 她前段时间说要给木摇宗炼丹,自然不是随口说说的。她怕周浩然碍于情面,不好开口,就自行遣了行远去问:“要炼什么丹药?灵草集齐了没有?” 最后周浩然终于给她送来了一张丹方,此外还配齐了所需的灵材,足够炼制一整炉丹药。还道:“传言这个丹药不易炼成,特意寻来给你练练手。” 秦悦把丹方拿过来一看,竟是曾经炼制过的净颜丹。 “人人都想容颜不老啊。”秦悦感叹道,“你要净颜丹直说嘛,我这儿还有上次炼制剩下的。” “原来你曾炼制过,那此番更是得心应手了。” “那倒未必,上次那是机缘巧合。”秦悦道,“这丹药有个奇怪的手法,叫‘回丹’,上次就险些败在这里。” “那你就好好研究着,炼失败了也不要紧。这里面除了五行水难得些,别的都是寻常之物。” “失败倒不至于。”秦悦把五行水取出来,还给周浩然,“你觉得难得,那就自己留着吧。我这儿还剩半瓶五行水,上次炼制净颜丹剩下来的。” 周浩然刚想拒绝,就能秦悦继续道:“品阶比你这个好多了。” 敢情是嫌弃他的东西品阶不够?周浩然遂笑了笑,接回了五行水。 秦悦觉得炼丹之时,心态最为重要,最忌患得患失,过于担心炼制的结果。 但她现在发现,除了自身内因,外因也起着关键作用。炼丹之时,千万不能被周围的环境干扰,否则很容易就功亏一篑了。 她会这么想,完全是因为在这次炼制净颜丹的过程中,照心灯一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乱吵,给了她很大干扰,差点把手诀打错。 而这器灵吵的内容只有一个,便是:“你竟然是纯火灵根!把你的灵根之火分我一些可好?” 秦悦只见这灯笼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自己忙着打手诀,根本腾不出手把它拍远,于是大喊一声:“别嚷嚷了,聒噪!” 器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直在秦悦耳边说着:“我知道灵根之火珍贵,我只要一丢丢就好了。或者我用千莲幽火和你换?其实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知道你这女修其实仁善得很,若能分我一点灵根之火,更是深明大义,啊不,义薄云天。” 秦悦心念一动,一朵木莲出现在她的袖口。一道青芒打在照心灯上,灯笼立马向后飞出去,摔在墙壁上。 然后便传来器灵小声的反抗:“枉我还说你仁善,你这女修分明是心狠手辣,我夸你两句你还打我。” “再吵打死你!” 器灵缄默了。(未完待续。) 愿损拂光偏得启玉 欲知机关恰欲子承2 好在净颜丹最后还是出了成丹。仅有十颗,为秦悦多年以来出丹数最少的一次。她取丹的时候,狠狠地剜了一眼照心灯。灯笼抖了一下,什么话都不敢说。 秦悦已不是从前的秦悦了。过去她爱热闹,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去。现在最喜欢一个人待着,不要有什么人来打扰。每日除却炼制丹药,就是打坐修炼,偶而隐去气息外出赏景,自得其乐。 时常会收到木摇宗弟子递上来的玉笺,大抵说一些修行上的困惑,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亟盼墨宁前辈释疑”。秦悦闲来无事,便会一一翻看,认真答复。 比如说,有人问她:“晚辈修行近百年,日夜勤勤恳恳,修炼不辍。然收效甚微,常疑此身不宜修道,本命不合仙途。” 秦悦便回:“因上努力,果上随缘。尽力而为,不负本心。” 也有人道:“尝炼继灵一丹,屡试屡败,不知何故。素闻前辈通晓丹道,晚辈斗胆,请教一二缘由。” 秦悦鼓励:“熟能生巧,勤能补拙。多加体悟,必有成效。” 还有人说:“晚辈今逢一小师妹,颇为心动。自彼时惊鸿一瞥,便寤寐思服,不得忘怀。敢问前辈,如何是好?” 秦悦批复:“此尔私事,本座不知。” 看这些玉笺特别能打发时间,秦悦觉得有趣,得了空就会看几张。修炼之事反倒放在次要了。 日子久了,她便不想着修为进益了。看着手边的白玉手钏,已被天劫劈得破损不堪,实在提不起研习阵法的兴致。思及五道之中,唯有机关一道尚未涉猎。便决意去找些相关的典籍来看看。 踏出房门的时候恰巧看见了承影。秦悦见她手上捧着一大摞卷宗,估计她已经在帮着席昭处理宗门事务了,因而颇感欣慰。 承影似有所感,一偏头,就看见秦悦远远看着她,面带笑意。她走过去拜了拜:“前辈嘱我学习师姐,我已在尽力而为了。” 秦悦莞尔:“我年长你百岁。又与你相处日久。见你如今有些长进了。我真的替你高兴。” “全赖前辈耐心点拨。” “你这些日子,可曾遇上什么难处?” “大小事务,都有席昭师姐和行远师叔的指引。若有不解之处。他们也愿意悉心提点。”承影笑了笑,“若真要说有什么难处,那便是琐事庞杂,极为累人。” “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秦悦也曾涉足门派杂事。因而很能理解承影,“事情总归是做不完的,分轻重缓急罢了。越是重要的事,越是要记在心里。务必要尽快处理好。至于一般琐事,稍缓一些时日处置也无妨。” 承影点点头:“多谢前辈指教。” 秦悦并不觉得这算是指教,只是一个偷懒的法子罢了。她微微笑道:“你去忙你的吧。” 承影又行了个礼。朝她自己的屋子走了。 秦悦看着她的背影,已有了几分沉稳持重的模样。偏她面上依旧活泼爱笑。仍旧合人眼缘。不免感慨:“为人开朗,处世稳重,这样的性子确实是好。” 信步走出洞府,迎面看见鸿一走了过来。后者连连抚掌:“我还要去找你,你倒要外出了。” “我不出山门,就在宗门内走走。”秦悦道,“长老找我所为何事?” 鸿一抚了抚胡须:“晏行恰好来拜访我,他为人木讷,不善言辞,与我对坐半日,竟然相顾无言。我觉得你们两个小辈兴许有些话聊,所以特意前来邀你一起。” 秦悦闪了闪眼眸。孟晏行,那个子承道君?鸿一跟她提过的道侣人选?原来他还没死心呐。 秦悦再转念一想,此人精通机关术,可不是正巧送上门来了?自己没准儿能问问他关于机关的体悟。 于是秦悦十分欣然地应了一句:“长老盛情,却之不恭。” 此人确如鸿一长老所言,一直默不作声,眼神也很冰寒,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秦悦心道:“大师兄墨安是我见过最最寡言的人,也不似这般冷漠。我到了这么久,他都没看我一眼,教我如何问他机关之道?” 她不知修士身上还有“神识”这种东西,她方才刚刚走进室内,便被孟晏行外放的神识扫过,已然知晓她的到来。只是此人不擅交际,没有出言问好罢了。 鸿一自然不忍看两人静默,出声打破沉闷的气氛:“晏行,这位是墨宁,炼丹有术之人。” 孟晏行很给鸿一面子,十分温和地问候了一下秦悦:“在下子承,幸会。” “幸会。”秦悦礼貌地回了一句,然后直奔目的,“听闻阁下精通机关,可否指点一二?” “可以。”孟晏行惜字如金。 秦悦对他淡漠的回应毫不在意:“我从未涉猎此道,但亦知其中艰深。精髓要义,一概不通,敢问从何学起?” 她这么说完,就希望孟晏行能具体说说他对机关术的领悟,最好再给她扔两个写满心得体会的玉简,结果他只是淡然地应了一句:“全靠参悟。” 秦悦不折不挠:“我自然知道机关术要靠参悟,只是从何处参悟?如何参悟?参悟什么?你若不介意,举个例子?” 孟晏行沉默许久,拿出了一只小木盒,道:“这便是个机关。机关二字,以机巧关要为意。若能领悟设置机关之人的心意,破解便不是难事。若不能领悟,便是天资所限,强求不得。”说完以后,把这个木盒往秦悦面前一推。 虽然孟晏行没有正面回答秦悦的问题,但他连续说了好几句话,已经让秦悦十分满意了。后者接过木盒,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道:“你是让我试着破解这个机关?” 孟晏行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可我从未研习过机关术,怎可贸然尝试?”秦悦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小心翼翼地问,“你可有讲述机关之道的记载,借来一观可好?” 孟晏行面无表情地扔出三枚玉简。 秦悦见他这么好说话,又问:“你还有没有自己对于此道的见解?不需长论大章,只言片语便可。” 孟晏行在袖中找了找,拿出了一本书册。 秦悦把东西收好,笑道:“先借看一段时间,日后必会归还。”(未完待续。) 制机关因询拆分术 闻箫声缘起口角争1 第八十五章:制机关因询拆分术,闻箫声缘起口角争 这天秦悦是满载而归的。 她发现孟晏行这个人,看似淡漠冷情,骨子里其实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基本上她说要什么,他就会给什么,半点都不迟疑。后来秦悦得寸进尺,又讨要了几个机关,由易到难,一应俱全,内心极为满足。 鸿一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本意是想撮合两个小辈,但秦悦这般毫无顾忌地索要,估摸着这事儿应该是成不了了。他想:“晏行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肯定觉得墨宁贪心无度。也不知墨宁是不是故意的,白费了我一番好意。” 其实孟晏行根本没有这种想法。修真界大多轻贱女子,觉得女子不过是男修的附庸。但他却不这么认为。他很敬重女修,尤其欣赏能在世界的偏见中独立自强的女子。 秦悦进来的时候,他便知这个女修值得尊重。她年纪轻轻,却有元婴期的修为,想来定是勤奋修炼之人。又见她言语之间,谦逊温和,丝毫不见年少轻狂、凌人盛气,心中更是多了几分赞赏。 以至于秦悦后来向他讨要高阶机关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地给了。一来,秦悦是鸿一带过来的人,他若推拒,未免驳了鸿一的脸面。二来,秦悦对机关术感兴趣,又勤学好问,他也不介意助她一把。 而此时此刻的秦悦正抱着一个木盒子,满脸写着不知所措。 李雁君曾说:“机关术没有规律可言,大半都要靠运气才能破解。”秦悦把手边玉简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觉得李雁君这话应该改成“要靠极好的运气才能破解”。 孟晏行这人不擅言辞,记下的心得体悟也很简略。而且大多不是关于机关的体会,而是而是一些破解机关的经历。诸如“新得一人形机关,暂无破解之法”,再如“疑此破解之法在于左瞳,未试”,还有“已试,破之”。 秦悦实在不能从这些破解机关的经历里看出什么领悟。勉强算是经验吧。 她在屋子里钻研了十来日。只明白了三件事。一是,破解机关比破解阵法难多了,阵法好歹还有确定的演算法则。机关全靠猜。二是,机关术和机械构造的原理差不多,但比后者多出了“灵力”这个东西。三是,设机关易。破机关难,要想研习此道。应从设置机关做起。 阵法大多依托于玉石,但机关可以把任何东西当成载体。小到一滴水,大到万千世界,全都可以融入机关。 机关的品阶高低。与制作之人的修为无关。哪怕是一介炼气期的小修士,只要领悟得当,亦可做出堪敌道君的巧妙机关。不仅可以对外御敌。还可以供己修炼。真正高明的机关,甚至可以自成一个天地。方寸之间,万物皆生,相当于一个随身携带的空间。 “当年在青冥秘地里遇见的那个机关便是如此,有月有泉,自得风光。”秦悦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也不知是怎样的才华,方能造出那样一个景象。” 她挑了一块木头,仿照孟晏行给自己的机关做了一个盒子,勉强理解了机关的要义——将自己独到之术运用于此。通俗点讲,就是用一种异于常人的思路设置机关,以求让旁人无法领悟从而破解。 秦悦想:“若论思维敏捷,我不敢担当;若论思维奇异,我恐怕是极为出挑的了。不少人说我思维方式与众不同,如今用在机关上,勉强算是相得益彰。只是破机关之时,不在于解,而在于毁,未免可惜。” 当今人们破解机关,都是想办法把机关毁去的。古之拆解机关之法,竟已失传。秦悦想着孟晏行精通此道,说不定对此有些了解,遂拜到了鸿一洞府。 鸿一却道:“你来晚了,晏行前几日刚走。” “如此。”秦悦轻叹,“真是不凑巧。” 才智如李雁君者,尚不能通晓机关,可见此道有多艰深晦涩了。难得结识了孟晏行这种人才,本不想浪费这个资源,奈何人家已经离开了。 鸿一见秦悦神色惋惜,也能猜出她是想问机关之事,遂拿出一张符箓:“他人虽不在这儿,但你若有事相询,大可发传讯符给他。” “多谢长老提醒。”秦悦接过传讯符,信笔写道:机关之术,虽多在于思悟,然亦有毁损之憾。古有拆分之法,私以为两全其美,敢问阁下可有听闻? 结果几天后孟晏行亲自过来了。秦悦吃了一惊,连忙赶到鸿一的洞府:“你回一张传讯符就好,实在不必亲自跑一趟。” “我看你话里的意思,似是知道如何拆分机关?”孟晏行忙问。 原来他是这个目的。秦悦干笑两声:“那你今日怕是白来了。我哪会知道这种上古秘法?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听说过罢了。” “我亦不知。”孟晏行恢复了他寡言少语的特质。 “你若不急着回去,帮我看看我近来新做的机关可好?”秦悦拿出几个木盒子,都是她最近几天制成的机关。各自都要通过不同的方式才能打开,极为精巧。 “好。”孟晏行简单地应了一句。 秦悦欣然:“贵掌门行事不端,你竟是个良善君子。” 孟晏行一颗心扑在了机关上,自然顾不得她在说什么。许久之后才抬首,问道:“你适才说?” 秦悦心想,背后非议人家掌门,终究不妥。于是避而不答:“你觉得这几个机关如何?” 孟晏行暗自赞赏:“机关术最忌千篇一律,最需别具一格。墨宁其人,心思奇巧,所设机关皆悖于常理,可见其确然适合此道。” 可叹他为人不喜多话,最终只是轻飘飘地夸赞了两个字:“甚好。”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也令秦悦十分满足了。她觉得孟晏行对机关术的领悟已是大师级别,他能夸一句,多少能证明自己这些天的研习有点成效。 但她还有些担忧:“子承,你莫不是看在鸿一长老的面子上敷衍我的吧?” 孟晏行神色淡淡地否认:“并无。” 秦悦放下心来,十分欣慰。 【昨天的章节名有一个错字,不是“恰欲”,是“恰遇”,我竟然才发现……编辑请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大家将就一下~(づ ̄3 ̄)づ】(未完待续。) 制机关因询拆分术 闻箫声缘起口角争2 但得意之时难免失意。这天她回去的路上,竟遇上了许久不见的明惠。后者向来看她不顺眼,见她从鸿一洞府的方向而来,自然要冷嘲热讽几句:“你倒会讨好几大长老,真把木摇宗当成自己师门了不成?在此得诸位弟子尊称一声前辈,便以为自己地位非同寻常了,真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秦悦看四周人来人往,料想明惠也不敢跟她打起来。伤了她是小事,若是不幸殃及普通弟子,明惠必会受到谴责。 因而秦悦十分悠闲地回道:“你可别乱说,我可是有师承的人,自不用再寻一个师门。我在自家宗门内的地位也不低,也没觉得在此为人尊崇有多难得。至于世面……” 秦悦看了看明惠,轻笑了一声,才继续道:“我年岁尚小,自然比不上明惠道君阅历丰富。阁下在修真界摸爬滚打了几百年,岂是我一个后辈能比的?” 明惠听了这话,脸色就变了。秦悦分明在讽刺她年岁已长,青春不再。她修行日久,虽说容貌依旧年轻,但一颗心还是渐渐苍老了,自感比不上那些年轻女修,新鲜得像能掐出水来。 秦悦所言正戳了她的痛处。她心下气恼,本想趁其不备,放出一道杀招,打秦悦一个措手不及。但行经此处的弟子极多,若有斗法,难免伤及无辜,届时她的恶名又要远播了。 秦悦只见明惠盯着自己,而后冷冷一笑:“年轻气盛,惯会出言不逊。待你有朝一日,修为可与我比肩之时,再来与我争这些长短也不迟。” 这便是嘲笑秦悦修为不够了。两人虽都是元婴初期,但明惠的境界比秦悦稳固多了。也不是后者三五年可以超越的。明惠以此作为言语上的回击,确实恰当。 秦悦神色未变:“只怕日后我修为精深之时,阁下修为未能有寸进。此刻于口舌之上争些长短。的确没什么用。” 说完她提步就走,远远传来一句:“与其在此闲聊。不如专心修炼。”也不知是在跟明惠说,还是在告诫自己。 明惠恼恨不已:“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她这般顶撞于我,被木摇宗弟子听去,教我日后颜面何存?什么时候惩戒她一顿才好。” 秦悦回去的时候,席昭和承影正坐在一处谈笑风生。二人见她过来,匆匆见了个礼,抬首时却见她的神色不太对劲。 “前辈不是去见鸿一长老了吗?怎么脸色这般难看?”承影问了一句。 秦悦牵强一笑:“路上遇见了明惠。起了些争执。”她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就往自己屋子里走了。 承影一怔。明惠二字简直是她的噩梦,她只要一听见这个名字,就会想起水塘里的那个冤魂。不仅如此,她现在还特别惧水,只要看见江河湖海,就下意识地躲远。 这事儿席昭也知道,还屡屡劝她:“若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惧,早晚会有碍于道心。” 承影明白,她必得忘掉那段经历。若是一直惧水。往后怕是永无入水中寻宝的可能,不知会错失多少机缘。但即便她心里通透,也未必能够如愿忘却水中那缕冤魂。那段记忆就像被人打上了一个烙印。已然深深地嵌进了她的脑海里。 另一边的秦悦正一个人静坐着,微微敛眉。 此时此刻,她的耳边反反复复飘荡着明惠的话:“待你有朝一日,修为可与我比肩之时,再来与我争这些长短也不迟。” 秦悦自知,虽然她当时理直气壮地反驳了回去,但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她不喜欢任人凌驾于自己,尤其是毁了流云的明惠。 李雁君曾说,她墨宁活得太顺遂了。确实。自踏仙途,便有良师。托庇于宗门,万事都不用挂心。即便来了南域。也在木摇宗待了不少年,受人敬慕尊崇,无需考虑人心险恶,人情冷暖。兼又修炼迅速,常人心忧修为进益,她却半点不用。 可明惠今番此语,倒让她有了些醒悟。在这世间,唯有修为才是评价人修的标准。若修为高,别人才会由衷敬重你几分。当初她只有结丹期修为,险些被明惠灭杀,差点沉睡在梦随之境里。如今结了婴,明惠才忌惮她几分。 秦悦心里知道:“我修为不见增长,都是我不愿潜心修炼的缘故。我宁肯把时间花在钻研机关上,也不想费在修炼之事上。我一有双系纯灵根广纳灵气,二有元品炉供以炼丹,我不愿便罢了,若我着意修炼,何愁没有进阶之时?” 可这种没日没夜的闭关修炼,实非她的心愿。她希望过闲散一点的生活,不要修炼占据她生活的全部。寿元还长,她要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美俱全。 “修为再高,心境不足也是枉然。凡事欲速则不达,我还是先研习机关为好,断不可被区区明惠的言语左右了。” 这样自我劝导了一番,总算是豁然开朗。 心静下来,恍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箫声。秦悦走出屋子,才知此刻已然夜深,可见明惠那句话让她纠结了多久。 洞箫声声,悠远而不哀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秦悦听了一会儿,只觉佳音袅袅,似迩似遐,极为打动人心。 木摇宗还有这般精通音律之人?真是深藏不露。 月光朦胧,秦悦循声而游。独自行在山间,夜色之下,花木亦别有风情。她低笑了一声:“方才还在想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现在算是齐全了。” 前路越来越偏僻,秦悦更为好奇,听得箫声渐近,便提着音量说了一句:“奏箫者何在,可否出来一见?” 借着淡淡的月华,她看见前面的山石后面绕出来一个人影,穿着木摇宗下发的道袍,走到她面前来行了个礼。 秦悦有些惊讶:“齐平?没想到你竟如此才华横溢。” 齐平拿出一只海螺:“教前辈失望了,那箫声不过是这存音螺发出来的。” 秦悦打量了他几眼:“你有意引我前来,所为何事?” “前辈果然聪慧。我听说前辈于音攻之道颇有研究,所以斗胆用一段乐声吸引前辈前来。”齐平道,“前辈今日,可是与明惠道君起了争执?” 秦悦挑了挑眉:“有话直说。”(未完待续。) 赠灵珠成败缘一境 觅残魂得失在两心1 第八十六章:赠灵珠成败缘一境,觅残魂得失在两心 “既然前辈快人快语,那我便不再故弄玄虚了。”齐平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其实我和前辈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想致明惠道君于死地。” 秦悦似笑非笑:“我何时说我要致明惠于死地?” 齐平微怔,随后一笑:“晚辈所言,句句坦诚,并没有要套前辈的话的意思。前辈若不嫌弃,大可把我当成同盟。” 秦悦摇了摇头:“我没有诓骗你,我真的不想致明惠于死地。” 齐平不愿相信:“明惠道君数番欺辱前辈,今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前辈作对。前辈若不早日灭杀她,还待她来取你性命不成?” “我不欲杀她,一是因为周芷晴掌门于我有恩,而明惠恰是她的爱徒;二是因为各大宗派之间自有明争暗斗,我不愿木摇宗失去一个元婴修士。”秦悦把缘由娓娓道来。 齐平认真看了几眼秦悦,似是在辨别这些话的真假。 “你放心,你今日设计寻我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秦悦转身欲走,“只是你在明惠的洞府里侍奉,千万别教她觉得你心思不纯,别到时候怎么陨落的都不知道。” 齐平默了一默,看着秦悦远去的身影,突然喊道:“前辈留步!” 秦悦回眸,见齐平匆匆走来,一脸凛然:“我既然敢约见前辈,自然无惧前辈外传,为明惠道君所知。再者,我无怨无悔留在道君洞府,前辈不是早就察觉有异了吗?” 秦悦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说我那日说了一句‘好自为之’?” 齐平没有回答。但眼里已有了承认的意思。 秦悦觉得好笑:“我那天之所以会这么说,全然是因为我觉得明惠性格狠戾,估计你受了不少责骂。所以说一句好自为之,是劝你早日弃暗投明。没想到竟被你会错了意。”虽然她当时也有一点怀疑齐平的动机。但万万不会想到他想要明惠的命。 齐平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秦悦觉得他内心一定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好意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把我的心意猜错的人多了去了,你也不是头一个。” 齐平支支吾吾地说:“我倒不是难过,就是觉着被骗了。” “你自己多心,还要怨我不成?”秦悦说这话时,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倒像是寻常友人之间的笑语。 齐平还不知秦悦这个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但人家的身份摆在这儿,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道:“不敢,不敢。” “你为何想致明惠于死地?”秦悦看齐平一副谦恭的模样,实在想不出他杀人夺命的样子。 “这……”齐平本想回答,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秦悦更加好奇:“我虽不欲取明惠性命,但与她没有半分情义可言。你还怕我跑去告诉她不成?” “实不相瞒,家父曾因一件灵宝招惹了明惠道君,道君记仇,就把家父给……杀害了。”齐平说到后面。眸中闪过深深的恨意与痛楚。 “难怪你愿意在她府中隐忍多年,原来她于你有弑父之仇。”秦悦叹了一声,“只是她的修为比你高出了两个大境界。你若想报仇雪恨,怕是不怎么容易。” “所以我来请前辈相助,只是没想到……”齐平苦涩道,“想来命该如此。” 秦悦最看不得别人露出这种难言的、痛苦不堪的神色,自然出言相劝:“修行本不该太在意如是种种,你若一味执着于此,反倒不好。” “血海深仇,岂能忘怀?这都不用在意,那前辈以为。我还该记住什么?” 秦悦被他说得一愣。 齐平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严厉了些,连忙告罪:“晚辈一时心急。言语不敬之处,前辈莫怪。” “你心结未解。执念犹存,我自是不会怪罪。”秦悦似有所悟,“只是执念难免变成痴念,痴念难免变成痴妄。日后心中是道还是怨,全在你一念之间。” “晚辈……知道了。”齐平拱手行了个大礼,“但有一事,我非做不可。明惠道君将家父的一缕魂魄剥了出来,不知放在了何处。我想把那丝残魂找出来,好歹……助家父魂魄齐聚,早登轮回。” 秦悦若有所思。 齐平深深一拜:“我思来想去,自知没有能力探查那缕魂魄的所在。亦从不敢将此事告诉旁人,可今日机缘巧合,前辈恰好知晓了我与明惠道君的仇怨。我只盼知道父亲的残魂何在,还望前辈相助!” 秦悦没有回答,似在思索着什么。 齐平知道,这事儿多半是成不了的。若换成是他,他也未必会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也知道明惠和秦悦之间嫌隙很深,若秦悦答应了他,就免不了与明惠交涉。以己度人,将心比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齐平的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毕竟秦悦现在还没拒绝他。他挣扎了一下,又说了句:“前辈若肯应允,晚辈生当殒首,死当结草,必报此大恩。” 片刻之后,秦悦道:“我无需你殒首结草报什么恩情。” 齐平便知,秦悦这是婉拒了他。 谁知秦悦继续道:“我听承影说,明惠洞府院中水塘里,有一缕冤魂。你不妨趁明惠不在洞府的时候,入水查探一番。” 齐平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下,连连拜谢道:“多谢前辈指点。” 秦悦心想:若那缕残魂真的是齐平的父亲,那么不仅他夙愿得偿,说不定承影也会不再忧惧,真是美事一桩。 “若有了结果,记得告诉我一声。”秦悦道。 齐平忙答:“这是应当的。” “至于灭杀明惠之事……” “晚辈知道,于木摇宗而言,明惠道君杀不得。更何况,以晚辈如今的修为,连她咫尺之内都接近不了,更别提暗杀了。所以此事我不会擅为,前辈放心。” 其实对于明惠,秦悦的态度很复杂。明惠屡次三番和她作对,意图杀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自己一味隐忍,全然是因为明惠师承周芷晴。可她屡受其害,若不还手,心里实在不平衡。 齐平继续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明惠道君行事乖张,总会有人跳出来惩戒她。” 秦悦竟然应和了一下:“你说的是。” 回到洞府的时候仍是深夜,秦悦想起今晚听见的那段箫声,依稀觉得此音犹在耳畔,绕梁不去。 “音者,诉奏者之情也。如此触动人心,才算是情至意达。”秦悦敲着卧榻自言自语:“琴意已窥,琴心难得。到底能不能领悟,还要看我的造化。”(未完待续。) 赠灵珠成败缘一境 觅残魂得失在两心2 几天后,秦悦又收到了一沓玉笺,都是木摇宗的弟子递上来的。 有人问她:“贪、嗔、痴为三毒,故为道者,需弃贪爱,舍嗔恨,戒痴心。然人非圣贤,焉能抛三毒,舍凡尘?” 秦悦提笔写道:“人之在世,好恶之分难免,执着之念丛生。若尽数抛却,则此生再无爱恨,唯有清修一事,未免寂寥。” 她细细看过这些话,觉得自己贪图安逸享乐便罢了,万万不可教坏了木摇宗的弟子。遂把这段话全都抹掉,改成:“三毒亦是三苦,苦己苦人。尔曹修行,若虔意证道,或可离毒去苦。” 还有人跟她说学习剑法的心得。这人是个精英弟子,写下的感受也字字珠玑。秦悦没有学剑,自是无法跟他讨论什么体悟。转念一想,叶荷不是在研习长泽剑法?于是把这张玉笺留了下来,准备给叶荷做参考之用。 再翻看了几张玉笺,其中有一人开头写道:“贺墨宁道君安,晚辈齐平拜上……” 秦悦翻阅的手指一顿,把齐平写的话耐心地看完。随后站起身,走出房门,去见承影。 路上遇见了席昭,席昭看了看她走的方向,笑问:“前辈是去找承影师妹?” 秦悦“嗯”了一声:“你刚从她那儿过来?” “正是。师妹近来笑颜渐多,但独处之时,常常郁郁寡欢。晚辈得空便陪伴一二,也盼她心结纾解。” 秦悦皱了皱眉:“心结?可是当日明惠之事?” “自然。承影至今仍记着那缕冤魂,还尤其惧水,不敢靠近山川河流。” 秦悦浅笑:“我也猜她内心忧惧,不能释怀。” 席昭看着秦悦微微露出的笑容,怔了一怔:“师妹如此。前辈怎么这么高兴?” “我是觉得机缘凑巧。”秦悦神秘一笑,“你也不必好奇,承影与你交好。定会将此事告知与你。” 说完便朝承影的屋子走了。席昭摇了摇头:“前辈如何学会了吊人胃口?” 秦悦走进室内,便见承影伏首案前。确如席昭所说,有些闷闷不乐。秦悦轻咳了一声,承影抬头一看,连忙起身:“前辈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因为明惠那件旧事,心里落下了阴影,特地来看一看。”秦悦看着承影,悠悠道来。 “有劳前辈挂心。”承影拜了一拜,“我已在试着忘却了。” “你所忧惧者。可是当日在水中瞧见的那缕冤魂?” 承影本想否认,但终究还是应了一句:“前辈明察秋毫。” 秦悦微微一笑,拿出一张玉笺:“今天偶然看到了这个,没准儿能为你排忧解难。” 承影不解,把玉笺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道:贺墨宁道君安,晚辈齐平拜上。自日前前辈提点,晚辈已入院中水塘一探。家父残魂,确然在此。承蒙前辈偶语相助,先父魂魄齐聚。已入轮回。感激不尽,再拜顿首。 承影讶然不已:“那冤魂,原是齐平师兄的亡父?” “没错。他被明惠灭杀。想来应是锁在了洞府内院的水塘里。不过他现在已经再入轮回,所以你不必再惊惧于此,日夜不得欢颜。” 承影重重地点头:“前辈费心了。我确实一度为那冤魂担惊受怕,现如今知道了始末,便不觉得骇人了。” “那就好。”秦悦又拿出了一只光华闪闪的珠子,“听说你现在特别惧水,我这儿有一颗避水珠,赠予你用以日后入水探险。” 承影知道,避水珠常见。但秦悦递给她的这一颗品阶极高,少说也有七品。她讷讷地问:“敢问前辈。这珠子什么品阶?” “九品。”秦悦答道,“足够你用到化神期。” 承影立马把避水珠推了回去:“此物贵重。晚辈受不起。” 秦悦微微蹙眉。 承影又道:“更何况,晚辈觉得自己往后不会再害怕水了。这种高阶法宝,前辈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当真?”秦悦问的是承影不再惧水一事。 “不敢欺瞒。”承影道,“人常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晚辈亦以为然。惧水之事,因冤魂而起,自因冤魂而灭。如今那缕残魂的究竟已然真相大白,晚辈自是不再畏惧。” 承影又拜了拜:“此外,晚辈还以为,若一切都唾手可得,那修行也太无趣了。晚辈若要避水珠,必是自去寻一玄尾鱼取丹,而非坐由前辈相赠。” 秦悦十分欣慰。 又过了几天,齐平竟然拜到了她的洞府。秦悦笑问:“今日怎么不用乐声引我前去了?” 齐平拱手道:“明惠道君已出了山门,我自是不必顾忌被她发觉。再者,我深知前辈是光明磊落之人,实在无需在暗夜里相见。” 秦悦轻笑:“你来见我,还怕被明惠发觉?怕她发觉什么?你与我勾结谋害她?” “前辈说笑了。”齐平道,“人人皆知前辈与道君不和,我若来拜访前辈,岂不是驳了道君的脸面?” “那你今日前来,有什么事?” “玉笺不足以表述晚辈的感激之情,晚辈今日,特来当面拜谢前辈大恩。” 齐平说完便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 秦悦道:“你也不必如此。我帮了你,你也帮了我。” “前辈此话何意?” “承影曾因水塘幽魂一事惊惧不已,后来看过你的玉笺,才知道了原委,现在总算变得活泼如初。”秦悦走上前,把齐平扶起来,“说来我还得谢谢你。” “承影师妹福缘,得前辈挂心。”齐平道,“前辈虽与明惠道君有嫌隙,但与合宗弟子的关系都很好。” “即便是一样的为人处世,也讨不了所有人的欢心。”秦悦觉得明惠与她芥蒂已深,往后恐怕永无可能心平气和地相处。沉默了许久,又叹了一声:“可见有得必有失。” “那前辈以为,什么是得,什么是失?” “与合宗弟子相处愉快是得,与明惠屡起争执是失。” “那前辈不妨说是,有失必有得。虽说与明惠道君不和,但有众弟子真心尊崇。” 秦悦一笑:“可见得失本无定论,端看自己如何作想。”(未完待续。) 碎玉镯小兽燃银焰 释惑疑晏行识灵灯1 第八十七章:碎玉镯小兽燃银焰,释惑疑晏行识灵灯 是夜秦悦正准备安睡,忽然发现衣袖一连动了几动。心下一惊,连忙探查,竟看见一整只灵兽袋都烧了起来,火焰是灼灼的银色,其中还夹杂着雷电之光。 秦悦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听“砰”的一声响,灵兽袋的火焰突然爆开,把她的袖子都烧了个干净,吓得她连忙运起灵力护体,这才没被火焰灼伤。 可惜顾此失彼,她没出什么闪失,玉镯却被不幸波及。秦悦眼睁睁地看着手腕上的镯子炸了开来,里面的灵石道器、阵法异植,全都撒了一地。存放丹药的玉瓶骤然摔在地上,当即便碎了,里面的丹药骨碌碌地四处乱滚。 秦悦这些年积攒了不少灵宝,现在都掉了出来,顷刻间便堆了半个屋子。照心灯被一摞道器埋在底下,挣扎着爬了出来,惊惶地到处乱飞,慌慌张张地大喊:“出了什么事?” 秦悦脸色不太好看:“我也想知道出了什么事。” 损失那些丹药便也罢了,可玉镯竟被炸毁了。那玉镯是她当初拜师秦昌时得来的见面礼,她用了这么多年,以后上哪儿去找这么趁手的储物空间? 不过她也无暇顾虑这么多,眼看着灵兽袋上的火光越来越盛,她不知玉泉兽是安是危,想了又想,还是寻了个水池,把灵兽袋扔了进去。 火焰倒是熄了,但雷电之光还在,过了一会儿,还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秦悦在旁候了三日,依旧是这个情形,内心既焦躁又不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片刻,请个阅历丰富的长者来看看究竟。 幸而天无绝人之路。这里靠近叶荷的屋子,而叶荷恰听见了外面有些异动。遂推门出来一看,就看见秦悦直勾勾地盯着水池里的一个灵兽袋看。目不转睛。 叶荷走上前拜了拜:“前辈在看什么?” 秦悦听出了叶荷的声音,偏了偏脑袋,眼珠子却没有离开水池:“你先去帮我请一下敬卢长老。”敬卢见多识广,定能解释这个景象。 叶荷本想说:“我与长老敬卢并不相识,如何能请动他?”但是看秦悦的脸色,便知她有些急迫,思忖一瞬,改口道:“若敬卢长老不在呢?” “那就请长老鸿一。”秦悦不假思索地回答。“实在不行,周浩然亦可。” “晚辈这就去请。”叶荷跑出洞府。 叶荷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不方便直接去求见几位尊长。所以先去找了行远,请他代自己出面。 行远就近先去找了鸿一,说:“墨宁前辈似是有件要紧事,急着请长老走一趟。” 鸿一点头应了:“什么要紧事?” 行远看着一旁的叶荷。叶荷忙道:“前辈的灵兽不知遭了什么难……道君看了便知。” 鸿一正打算走,忽然回首,对屋子里坐着的年轻男修问了一句:“晏行一道去可好?” 孟晏行站了起来,道了一声“好”。语气平平淡淡。 叶荷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是哪个人物?修为似乎很是高深。就是一副冷冰冰的脸孔,平白教人退避三舍。” 鸿一之所以叫上孟晏行。是因为此人博览群书;天文地理,奇闻异事,无所不知。二人行至秦悦洞府,便见她支着下巴盯着一个水池,身后有一只灯笼晃晃悠悠地飞着。 孟晏行看见那个灯笼,神情微微一变。眸中划过思索,不知在想什么。 秦悦眼角的余光看见他们来了,镇定自若地指了指犹在闪着雷光的灵兽袋,道:“你们瞧瞧这是什么缘故。” 鸿一看了半晌:“这就是你养的灵兽?莫非是在渡进阶雷劫?” 秦悦摇了摇头:“估计不是。当初我结婴时抵挡不过雷罚。这只小兽帮我接了一道天雷,现在估计深受其害。”这便是她这几天来的想法。玉泉兽吞了一颗天雷化作的珠子。现在整个灵兽袋都冒着雷光,必定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鸿一抚须:“晏行。你以为何如?” “炼化。”孟晏行依旧寡言少语。 秦悦朝他拜了一拜,道:“事关我的灵兽,子承可否说具体些?” 孟晏行果真说了一长段:“我曾在一本古书中见过相关的记载,有的妖兽在渡劫之时,可以吞掉天雷,将此雷电之力化为己用。所以你这灵兽,应是在炼化那道天雷。” 鸿一赞道:“晏行见识广博,胜我多矣。” “可这灵兽,前几天还着火了。”秦悦想了想自己的玉镯,“火势甚大,威力极强。这是为何?” 孟晏行问道:“这是什么灵兽?” “玉泉兽。”秦悦答。 “玉泉兽擅火,显然它是想借天雷之力乘势进阶,但没控制好用火的力度。”孟晏行分析道。 秦悦放心了,别是遇上了什么危险就好。 孟晏行继续道:“但你既然把它扔到了这个水池里,强行熄掉了它为升品燃起的火焰,那它此番恐怕不能进阶了。” 秦悦怔怔地说:“那我把它捞出来。”她把湿淋淋的灵兽袋从水池里提了起来,内心惆怅不已:玉泉兽本想好好地进阶,谁知竟被她搅和了。待它从灵兽袋里爬出来,还不知会用怎样哀怨的眼神看她。 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放下灵兽袋,秦悦耐心地给小兽设了一个聚灵的阵法,还补了不少木灵气进去。木生火,若玉泉兽能重燃火焰,必会顺遂许多。 转身见孟晏行一直看着自己,秦悦会意地微笑:“我知道这样八成于事无补……只是这毕竟是与我有过契约的灵兽,我总不能任它自生自灭吧。” 孟晏行依旧看着她,确切地说,是在看她身后的照心灯。 秦悦有些不解,偷偷和器灵交流了一番:“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认识不认识。”器灵挑剔的声音传来,“这个男修满脸写着冷漠,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谁会与他结识?” 秦悦只好问孟晏行:“你看这灯笼作甚?” 孟晏行目露犹豫,许久才道:“这是不是照心灯?”(未完待续。) 碎玉镯小兽燃银焰 释惑疑晏行识灵灯2 秦悦把灯笼抓过来质问:“你还说你不认识人家,人家都能叫出你的名字。” 器灵委委屈屈地回答:“我当真没见过此人。” 秦悦转头看向孟晏行:“这灯笼可有什么不妥?” 孟晏行的眸光在她和照心灯之间来回扫了几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秦悦心想:“这人虽说寡语,但总不会诓骗我。他说没有便是没有。再说,当初器灵曾说它的主人是同实道君,而他道号子承,总不至于是他的东西。” 为求保险,她还是问了一句:“你的尊号是什么?” 谁知孟晏行竟默而不答。秦悦微怔,心道:“不会刚好是‘同实’吧?”再转念一想,觉得不太可能,这照心灯一直念叨着它的主人,总不会见面了都认不出来。。 后来秦悦有意避开了孟晏行,偷偷去寻鸿一:“长老可知子承的尊号谓何?” 鸿一讶异:“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日前我问他的尊号是什么,他竟一声不吭。我觉着有些奇怪。” “他的尊号是珵美。”鸿一笑道,“这是他师尊拟定的尊号,但他一直觉得太过女气,不肯与人提起。” 秦悦不禁莞尔:“子承面如冠玉,不负珵美二字。”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鸿一抚了抚须,“他的师尊原是好意,才给他挑了这两个字。” 再看了几眼秦悦:“你也结婴了,可曾想过起什么尊号?” “我结婴时日尚短,哪来得及想这些?”秦悦答道,“况且,也要等有朝一日回了北川。再交由师尊定夺,我哪能擅自决定?” 鸿一大笑:“晏行前车之鉴在此,你可要与你师尊商量好。别在被人问及尊号之时羞于启齿。” 秦悦自然不会跟着鸿一一起笑话孟晏行,闻言只道:“我记下了。多谢长老提醒。” 其实近来秦悦十分忙碌,一要看着玉泉兽有无异状,二要收拾散落一地的灵石法宝,三要寻一个耐用的储物空间,代替玉镯之用。 灵兽袋上仍然闪着深紫色的雷电之光,偶尔还会炸出几道小雷。秦悦洞府里住了不少人,她担心那些小雷会突然冒出来,猝不及防地把人劈伤。所以特意在聚灵阵外补了一层屏障。以免误伤无辜。 时不时去看两眼玉泉兽,大部分时间还是被用来收拾地上散乱的杂物。这也不是一件易事。旁的不说,单是装丹药的瓶子就碎了大半,许多丹药也不知所踪。秦悦只好把能找到的丹药全都收起来,挨个儿辨别品阶,一一归类放好。 此外,她还发现了许多遗忘已久的灵宝。诸如一株碧绿的藤蔓,一把看不出作用的菜刀。这两件是当初从魑魅岛里得来的,一直被安放在玉镯的角落里,如今总算重见天日。 还有一个断臂的石人。它其实是一个机关。曾是西门家祭堂的看门“人”,后来也被她扔进了玉镯。当初她还想等略通机关术之时再研究,谁知竟把它给忘了。 “要不是玉镯恰好碎了。我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个石人。”秦悦觉得这是意外之喜,“正巧最近在研习机关术,得空就顺便研究一下它。” 真正令她苦恼的唯有一事,便是上哪儿再寻一个储物空间。她可不想带着储物袋到处走。她的东西特别多,而储物袋的空间比较小,如果把东西都装进储物袋,那要装好几个袋子,用起来尤其不方便。 又过去了十几天,秦悦见灵兽袋的雷电之光渐渐暗了下来。也不再外放小雷了,遂放下心来。收拾收拾去了一趟鬼市,打算找一个合适的储物空间用。 她理想的储物空间。便是像玉镯那样的,便携、美观、容量大。而鬼市的东西大都十分罕见,品阶也不低,所以她觉得在此寻个类似的不算难事。 但她在鬼市里绕了一圈,都没找到哪儿有储物空间售卖。眼看着天色将明,她又不甘心空手而归,遂随意挑了株灵草买下,顺口问了一句:“你可知这儿哪儿卖储物空间?” 店主指着一个角落:“那儿便是了。” 秦悦转眸一看,发现那里很是僻远,自己方才确实没有注意到。于是非常欣然地道了谢,快步走向彼处。 这里的确售卖储物空间,但秦悦没有看见中意的。要么挑剔容量太小,要么嫌弃外观简陋。 最后她满怀期待地问道:“你这儿还有旁的储物空间吗?” 店主开始收摊:“天要亮了,道友请回吧。” “有还是没有,你好歹回答我一下。”秦悦见这人正打算走,连忙大喊了一句,“若没有便算了,若有,我明日深夜再来一趟。” “那道友明日再来吧。”那人已经走了,远远地传来这么一句。 秦悦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别家都不急着收摊,就你急着走,就你拿乔。” 天明之后,秦悦在素思城里闲逛,发现这里的物价奇高,所有驿馆的住宿费都是以“天”为计算单位的,相当于在别处租住一月的价格。 驿馆的主人耐心地跟她解释:“道友何不想想出入鬼市的都是什么人物,还差这么点灵石?” 秦悦赞不绝口:“有道理!阁下真是经商有道。” 那人又说:“那道友可要租住一天?” “算了吧。”秦悦不想花这冤枉钱,而且她想好好逛逛这个素思城,等入了夜就能进鬼市了。 店主看着已然离开的秦悦,不满地嘟囔:“修为越高越吝啬。” 这里景色荒凉,但商业尚算繁华。就算是白日,也有不少商铺设在道路两旁,买卖交易之声不绝于耳。秦悦只管挑大规模的店铺走,进店就问一句:“你们这儿卖储物空间吗?” 而后她便知道了这东西有多珍贵。少见暂且不说,根本没有一个容量可以媲美玉镯。可见当初秦昌确实没有亏待她,都是拣最好的东西赐予她。 秦悦在心里把玉泉兽骂了好几遍——要进阶了也不示意一下,好端端的毁了她的镯子作甚?(未完待续。) 但闻寻香难觅其符 惟知修行堪破此术1 第八十八章:但闻寻香难觅其符,惟知修行堪破此术 店铺内的小童早就看见了秦悦,只是见她修为深不可测,一直不敢上前叨扰。暗中看着,只知她拿起几个储物空间,复又放下,还微微皱起了眉。 小童连忙跑过去问候:“前辈觉得这些储物空间不合心意?” 秦悦如实应了一句:“嗯,都不称心。” 小童暗暗叫苦,但还竭力招呼着:“前辈有所不知,储物空间这东西金贵,不是哪儿哪儿都有的。整个素思城,就唯独我们一家有,您要是出了这个门,就再也寻不着了。” 秦悦微讶:“就你们一家有?” “没错。因为本店店主会制作储物空间,全都放在这儿售卖了。旁人哪有这个本领?” 秦悦略一思忖,道:“你家店主呢?” “前辈说笑了。我一介炼气期小修士,如何知晓店主的行踪?” “可惜。”秦悦目露怅惘之色。她本想求教制作储物空间的方法,实在不行,高价请那人做个好的也可,谁知竟然连面都见不上。 小童突然激动地大喊:“前辈快看,店主回来了。” 秦悦抬眸望去,只见一个男修神态悠然地踏进店门,穿着一身玄袍,举止自在洒脱。 气度如何暂且不论,秦悦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他的修为。也就是说。这人至少是化神初期。心中不由重新衡量起来:这世上谁修为高谁说的算,自己与他素昧平生,若是请他帮忙做个储物空间。估计人家都不愿搭理自己。 这个男修显然听见了小童喊的那句话,闲闲地往这儿扫了一眼,问道:“何事?” 秦悦听见这个声音,更惊讶了:“原来是你啊。”这人便是昨晚那个卖储物空间的摊主。 男修显然也认出了她的声音,很从容地应了一句:“哦,你都寻到这里来了。” “我不是特意找过来的,能遇上真是碰巧。”秦悦解释了一下。走近几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有储物空间吗,借我一观可好?” 此人拿出了几颗珠子:“你拿去看吧。” 秦悦原以为他会拒绝。毕竟他选择入鬼市售卖,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现在被自己认出来,不恼羞成怒已是万幸。竟然还愿意把东西给她,可见这世上没人跟灵石过不去。 小童见二人都站在店门口,很想劝他们进来坐坐。但两个前辈都没有发话,他也不敢置喙。 秦悦一一探查过来,还是不太满意。一来,珠子这种东西,到底没有手镯便携,放在衣袖里,什么时候弄丢了都不知道。二来。里面的容量虽说不小,但还不及她那只玉镯的二分之一。 “你还有别的吗?”秦悦问道。 男修没有回答,而是略带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秦悦心想。自己得罪过的人还挺多的,远的不说,最近就有一位明惠。她看了一眼男修,反问道:“你怎么这么说?” “你身上有一股幽香。”男修答道。 秦悦下意识地抬起衣袖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味道。 男修接着说:“你被人下了寻香符。” “什么是寻香符?” “一种寻人的符箓,一般都是寻仇家。”男修解释。“身中此符之人,自会身携幽香。若往后遇上了施符者。就能被一眼发现。” 秦悦又嗅了嗅周身:“为何我闻不到?” 男修轻描淡写地说道:“哦,你修为太低了。” 秦悦愣了一愣,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说她修为低微。他的口吻很随意,就好像坐在高高的云端上,俯瞰众生之时偶然瞥见了她,漫不经心地点评了一下她的修为,不喜不怒,不惊不忧。 “至于更好的储物空间,我有倒是有,但我不愿意卖给你。”男修丝毫不在意秦悦难看的脸色,“既然你看不上这些珠子,就还回来吧。” 秦悦默念了三遍“聊胜于无”,还是问起了价格:“这些要多少灵石?” “五万。” 秦悦觉得不贵,正打算掏钱,就听这男修继续道:“上品灵石。” 上品就上品,反正要用的。秦悦狠了狠心,还是决定买下来。 结果男修又来了一句:“一个。” 秦悦把几句话连起来,表情奇异:“五万上品灵石一个?” 男修微微颔首。 “你怎么不去抢?” 男修不置可否,满眼写着“爱买不买”。 可见行业垄断多么可怕,这人仗着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卖储物空间,竟然把价格提到了这个高度。但秦悦不买不甘心,最后还是挑了两个珠子,痛心疾首地付了十万上品灵石。 而后十分伤怀地飞回木摇宗:“买完这两个珠子,我就穷困潦倒了,以后怕是要靠卖丹药为生。” 再思及男修说的寻香符一事,秦悦实在想不通,“就是不知谁在算计我,竟要借香觅人。” 从鬼市到木摇宗的距离并不近,秦悦尽量挑僻静的路走,看见人修就远远地避开。她现在看谁都像给自己下寻香符的人,就怕人家察觉到一缕幽香,追过来灭杀自己。 回到木摇宗后,她先去主殿里翻了一大摞典籍,把和符箓相关的全部带走。她就不信,寻香符没有破解的办法。她可不要以后一出去就提心吊胆,处处避着别人。 把典籍收拾好,她才慢吞吞地走回洞府。一进去就觉得里面景物摆设不太一样了,绕了一圈看见了席昭,于是顺口一问:“这儿重新修整了一遍?” 席昭默了一会儿,才说:“对。” “怎么突然决定修整了?我先前差点没找对路。” “因为……前辈的灵兽,月前,把院子给炸了。”席昭如实回答,“整个洞府都面目全非,前几日才修整好。” “我还当你们趁我不在偷偷装饰一下,特意给我一个惊喜。”秦悦揉了揉额头,“那灵兽在哪儿?” “还在灵兽袋里。”席昭道,“那袋口打了个结,我们不敢拆开。” 秦悦回想了一下,自己确实曾给灵兽袋打了个死结,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去拆开看看,这灵兽忒会胡闹,要好好训诫一顿才好。”(未完待续。) 但闻寻香难觅其符 惟知修行堪破此术2 其实席昭她们很想把玉泉兽并灵兽袋一起扔出去,但这终究是秦悦养的灵兽,她们还是不敢下手,最后只是把它放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免得它再炸毁了什么东西。 秦悦慢条斯理地拆开灵兽袋,把里面的小兽拎出来,正打算好好教育一下,说一说玉镯被毁的痛心,就听这玉泉兽十分哀伤地说了一句:“可把我闷坏了。” 秦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你怎么会说话了?”小兽并没有进阶,仍然是六品。按理说,不可能口吐人言。 “借天雷之力。”小兽用极其控诉的眼神看着秦悦,“要不是因为你,我已经顺利进阶了。” “你烧了我的玉镯,我还没说你呢。” “那是修炼出了差错,火势没有控制好,不能怪我!” “那你知不知道我买了一个新的储物空间后,灵石已经所剩无几了?”秦悦恶狠狠地看着玉泉兽,“以后我要是缺钱用,就把你拖到街头去卖艺!” “这种事你也做的出来?”小兽一脸惊恐,“到时候丢脸的是你不是我!” “你还敢威胁我?你把我的洞府也炸了你知道吗?以后再也不给你丹药吃了。” 玉泉兽连忙好言好语地解释:“谁威胁你了,我那不过是在劝说你。我也不知道会突然放出火雷,但你把灵兽袋捆紧了,我出不去。只好炸了……你的洞府。” 秦悦抿了抿唇:原来我是自作自受。 经此一事,她只明白了两件事。一是灵兽袋很耐火,比她的玉镯子强多了。二是这个玉泉兽智商挺高的。能说会道,能言善辩。 “你进来吧,我有事问你。”秦悦往屋子里走,让玉泉兽跟上。 小兽跑进房门,就见秦悦转着一大一小两朵木莲,一脸好奇:“你和木莲,究竟有什么联系?” 这朵小木莲是在一处荷塘里寻到的。而那朵较大的木莲则是她的道器。 “世人见我常在玉丹灵泉之侧,便当我是玉丹灵泉的伴生灵兽。其实不然。”小兽攀上秦悦的膝盖,去拿那两朵木莲,“其实我是九转木莲的伴生灵兽。” “九转木莲……”秦悦念过这几个字,“《九转木决》同这有什么联系?” 小兽摇摇头:“你们人修折腾出来的东西。我如何知晓?” 秦悦换了个问题:“我听说你可以裨益炼丹,怎么个裨益法?” 小兽讪讪道:“原本是可以的,只是往后恐怕不行了。” “什么意思?” “因为我炼化了那道雷劫,所以现在用火之时还带了一道雷光。”小兽唯恐秦悦不信,还特意喷出了一团火,银色的烈焰上果真夹杂着一闪一闪的雷电之光。 接着小兽就露出了极为愧疚的表情:“所以这火不能给你用以炼丹了,不然兴许会炸了你的丹炉。” 秦悦觉得十分可惜,但见玉泉兽也有些伤怀,所以还是安慰了它几句:“你也不必自责。有些东西就是这样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然后她又问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困惑:“我当初给你喂赤睛蛇的妖丹。你为什么不吃?” “那妖丹是至毒之物,我若是吃了,就会落个一命呜呼的下场。” “至毒?可那妖丹只有五品。” “赤睛蛇族擅毒,妖丹自然毒性极强。” 秦悦自言自语:“那我带上芜叶和赤睛蛇妖丹去求见常梵长老,他应该不会把我赶出来吧。” 小兽抱着小木莲,“其实木莲之间存在吸引。可以互为感应。当初我就是凭借这朵小莲,才从水牢到栖雁城。一路寻到了你。” 它突然提到水牢,倒让秦悦想起一事:“西门余庆说我炸了他们家的水牢,其实是你干的吧?” 小兽见秦悦没有责怪的意思,就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秦悦点了点头:“炸得好!那水牢太痛苦了,别让它祸害别人。” 小兽十分得意。见秦悦没什么要问的了,就带着小木莲跑出去晒太阳了,还不忘回首说一句:“你适才说,以后再也不给我丹药了,不过是一时戏语,我是不会当真的。” 秦悦看着那个银色的兽影跑远,暗自摇首:“说它能说会道,真没冤枉它。” 她把先前寻到的典籍捧出来摊好,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提到寻香符的记载很少,而且都在说制作这种符箓的方法。秦悦耐着性子,把制法也看了一遍,发现制作寻香符不仅要画符这么简单,还要往里面添许多奇花异草的精魄,材料繁杂,制作起来应该极其不易。 “居然把这么珍贵的符箓给我用,真是下了血本。”秦悦深感敌暗我明,“我竟还不知道我这是和谁结了仇……哎,糟心。” 次日周浩然来寻她,见她郁郁寡欢,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被人下了一道寻香符。”秦悦闷闷地答,“你知道寻香符是什么吗?” “知道。”周浩然显然比她见多识广,“你招惹了哪个人物?人家都把寻香符使出来了。” 秦悦捂了捂脸:“我也想知道我招惹了谁……我现在都不敢出门了。” “其实我有一种办法,可以去掉寻香符带来的幽香。” 秦悦忙问:“什么办法?” “就是专心修炼。”周浩然说得一脸诚恳,“等你有朝一日修到了化神期,别说去掉这股幽香,查到施符之人都是可能的。” 这话说了不等于白说?秦悦假惺惺地应了一句:“真是一大良策。” “只是你丹田里还坐着一位虚婴,总要等它长成了才能进阶化神。”周浩然竟然还一本正经地说了下去。 秦悦摇摇头:“那我再也不要离开洞府了,一心修炼好了。” “那也不行。我今日来寻你,是因为澄笔宗的新掌门继任,请了各宗去观礼。” “你不会是来请我一道去的吧?”见周浩然点头,秦悦连连摆手,“不行。到时候人多,万一那个施符之人也在就不好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你也太杯弓蛇影了。”周浩然解释道,“门中元婴修士不多,我想请你去撑撑场面。”(未完待续。) 制静合堪当敛财术 访常梵应携毒妖丹1 第八十九章:制静合堪当敛财术,访常梵应携毒妖丹 “澄笔宗……”秦悦想了又想,终究不愿驳了周浩然的脸面,最后还是答应了。又问:“新掌门是谁?” “道号景元。” 秦悦暗叹:“不出所料。” “这人是原掌门犹山的徒孙,前几天刚结了婴,犹山就把掌门印送给他做贺礼。”周浩然想起自己当初为了掌门之位费尽了周折,不由感慨,“他当真是个好命的。” “就他事儿多,当初你继任的时候就没请各宗来观礼。” “其实观礼之事是犹山决定的,可见他多喜欢这个徒孙。这种事以往也不是没有先例,大家敬重犹山,便给他一个面子。” 秦悦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去?” “还早,要再等一个月。到时候我传讯给你。” 秦悦说“好”。 周浩然见事情交代完了,便起身告辞。走出房门的时候顿了顿脚步,扶住门框回首道:“听敬卢长老说,你近来尤其嗜睡。若我传讯之时你还睡着,就别怪我闯进来叫醒你。” “长老竟在背后诋毁我!”秦悦站起来,走到周浩然旁边,“不过你放心,我门口的禁制你应该解不了,更别说闯进来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倒要试一试。”周浩然对着门口的禁制,扬手掐出了几个法诀。果真没办法解开。 片刻之后,他才醒悟过来:“你还用了机关术?” “嗯。”秦悦点头承认。这是她前不久兴起之时设下的禁制,将机关和阵法二者融为一体。她敢说。只有像她这样精通阵法并且略懂机关的人,才能有一点解开这个禁制的可能。 周浩然赞道:“原来你还通晓机关,确实博览诸道。” 秦悦笑答:“通晓不敢当,只是略知而已。至于博览诸道,确实是我的理想。倒不是为了多一些保命的手段,而是为了增长几分见识,丰富一些阅历。” “我以往觉得你修炼神速。全赖丹药之力、奇遇之功。如今看来,这与你的心境也脱不了关系。”周浩然徐徐说道。“旁人都在一味修炼,而你却不在乎,一切都顺其自然,反而更符合天道。” 自然者。道也。周浩然并没有说错。 “我还当我懒惰至极,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秦悦莞尔,“修真界这么多人修,人人都想得证大道,可最后真正登仙的又有几人?不如事事随遇而安,能不枉此生就好。” 周浩然点头称是。 接下来的几天,秦悦都在寻觅一些高阶的丹方。她现在虽不至于不名一文,但灵石也所剩无几了。她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炼制一些丹药。炼成之后一分为三。一份赠给木摇宗,一份留着自用,一份卖了赚钱。 但高阶的丹方意味着高阶的灵材。就算找到了合适的丹方,也不一定能凑齐所有材料。秦悦苦恼了许久,终于想起自己先前给承影炼制的静合丹便是高阶丹药,而且所需灵材都是既普通又常见的东西,只是炼丹的手诀比较难而已。 她已经炼制过一次,自然不担心手诀出差错。而且。这种丹药虽然品阶不错,但原材料很廉价。不过成丹的价格又很高。所以,静合丹实在是她此刻用以敛财的上佳之选。 而后秦悦便随意挑了一家售卖丹药的店铺走了进去。一般而言,这种店铺里不仅会卖各种各样的灵丹,还会出售用以炼丹的材料,包括丹方,丹炉,还有配齐了的灵草。 秦悦走到店内,敲了敲桌子:“你们这儿有炼制静合丹的灵材吗?” 店内原有个小童正在眯着眼睛打瞌睡,听见她的声音,立马就醒了:“有有有,前辈要多少?” 秦悦想了想,道:“来十份吧。” 小童手脚麻利,很快就清点出一堆灵草,道:“全在这儿了,前辈请过目。” 秦悦看了看,确实半点不少,顺口赞了一句:“你做事倒是伶俐。” “前辈谬赞了。静合丹的败丹率是出了名的高,所以有时候别人来买,一买就是几百份。这数灵草的速度,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秦悦点了点头:“多少灵石?” “一份六百,统共六千。” 秦悦掏钱结了账,又问:“你们这儿收成丹吗?” “收的。” “那静合丹的收价是多少?” “这要看丹药的品阶,品阶越高,收价越贵。” 秦悦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小童看着她的背影腹诽:“旁人买了上百份的灵草,都未见得能炼出一炉静合丹。这位前辈不过买了区区十份,还想炼出成丹不成?” 秦悦觉得静合丹只有一个缺点,那便是炼制它要耗费特别长的时间。而且她打算一鼓作气炼上十炉,相当于要不眠不休十几天。 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心中念叨着灵石,炼丹便不觉得累了。每一炉的成丹有多有少,但加起来共有一百五十六颗之多,秦悦把它们分成三份,拿出一份去了原先那家店铺。 店内还是原来那个小童,显然还认得她:“前辈今日要买些什么?” “什么都不买。”秦悦拿出几个玉瓶,“这些静合丹你们收吗?” 小童数着玉瓶,心里开始盘算总共有多少丹药。心中讶异不已:“这位女修当真能炼出静合丹?还有这么多?” 秦悦见小童愣愣的不说话,有些不耐烦了:“收不收?不收我去别家了。” 小童连忙不迭地点头:“收,收的。前辈稍等,我请店里的鉴宝师来看看品阶。” 片刻之后,就有一个中年修士从后门走了出来。秦悦扫了一眼,是个元婴初期的男修。他走到桌案前,把玉瓶挨个儿打开查看,目光越来越惊讶。 “上品静合丹……”男修看着秦悦,“这位道友,这些你都要卖了?” “卖啊。能卖多少个灵石?” 男修思忖了一番,道:“这里有五十二颗,一颗五千个灵石,如何?”其实他故意说低了价格,心想:这女修若是不肯,我再加点价便是。 可惜秦悦向来不通市价,她算了算总数,觉得尚可,就点头同意了。(未完待续。) 制静合堪当敛财术 访常梵应携毒妖丹2 男修见秦悦没有讨价,心头窃喜,面上却纹丝不动,指着小童,命令道:“去取两千六百个上品灵石来。” 小童垂手应是,跑进后门了。于是店内只剩秦悦和男修二人两两对望。 “这些丹药,全是道友炼制的?”男修打破了静默。 秦悦应道:“是啊。” “那道友的炼丹手艺当真不凡,上品的静合丹,可不是人人都能炼制出来的。” 秦悦谦虚道:“过奖,过奖。” 男修仍旧赞不绝口:“我听说木摇宗有个女修,道号墨宁,炼丹一绝,人称圣手。依我看,道友你也不遑多让。” 秦悦的表情有些微妙。 “道友若愿意,以后只管把丹药拿来售卖,本店一定给你最高的价格。”男修把秦悦夸了又夸,终于说到了重点。 秦悦点了点头:“一定,一定。” 这时那个小童拎着一只乾坤袋走了过来,奉给秦悦:“两千六百个上品灵石在此,请前辈清点。” 秦悦把乾坤袋打开,略略扫了一眼,看着灵石上丰沛的灵气,深感敛财不易。就算她再炼制一百炉静合丹,也买不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储物空间。 大体数了数,确实是两千六百个上品灵石。秦悦把乾坤袋往袖口一扔,告辞走人。 店内的小童见她走远,迫不及待地对身旁的男修说:“这位前辈十几天前来过。只买了十份静合丹的灵草,谁知她竟能炼出这么多成丹。” 男修惊讶了:“你说只有十份?” “千真万确。” 男修暗叹:“静合丹手诀复杂,耗时良久。十炉能出一炉就不错了。五十二颗,若算上败丹率,那女修一定是次次都成功了。炉炉都能有成丹,真是个人才。” 小童又问:“这些新收的静合丹如何处置?” 男修道:“此物难得,什么时候店主回来了,再交由他决定。” 秦悦回到洞府,算了算时间。距离景元的继任大典还有十天。她拿出一株芜叶和赤睛蛇的妖丹,踌躇了许久。终于踏出了房门。 常梵正在洞府里发牢骚,说什么“犹山老儿忒麻烦,徒孙继任这种小事,还要请人去看”。这时一个弟子走进来禀报:“墨宁前辈在外求见。” 常梵想都没想。便大手一挥:“不见。” 这个弟子方才收了秦悦一瓶丹药,现在自然帮着她:“墨宁前辈说她特意为长老寻来了上品芜叶。” “芜叶么……”常梵目露犹豫。 “还有赤睛蛇的妖丹。” 常梵闻言站了起来,自言自语:“赤睛蛇,那可是天齐界才有的东西。” “长老您就别犹豫了,墨宁前辈亲自登门拜访,现在还站在外面等着,已经给足了您面子。”这个弟子见常梵有些迟疑,连连劝说道,“更何况人家也不是空着手来的。还特意打听了您的喜好,挑了适合炼制毒物的灵宝送来。” 其实常梵已有了几分应允之意,原先一直犹疑。全是因为自己曾收过明惠不少奇珍异宝,而这位墨宁与明惠不和也不是什么秘事。现在听了这个弟子的话,顿时觉得秦悦礼数周全,为人谦逊,见一见也无妨。 “行了,你请她进来吧。”常梵发话了。 秦悦走进来后。见到常梵,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双手奉上了芜叶和妖丹,道:“这是我一点心意,还望长老笑纳。” 常梵心里很满意,但面上还是不苟言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秦悦傻笑两声,道:“长老这是说的哪里话?没事儿就不能来拜访您了吗?” 常梵把芜叶和妖丹收了起来,心里高兴,也不想太刁难秦悦。就由着她假惺惺地嘘寒问暖,偶尔应上一两句,免得人家尴尬。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秦悦终于慢慢说到了来意:“我年岁尚小,不及长老您德高望重,修为也比不上您。几年前结婴,那叫一个险象环生。” 常梵顺着她的话问下去:“怎么个险法?” 秦悦故作心有余悸之色:“天劫威力甚大,几乎抵挡不住。就连我最最心爱的阵法,都毁在了天雷之下。” 常梵隐约明白了她的目的:“老夫刚好略通阵法,你拿来给我看看。” 秦悦连忙拿出了一对白玉手钏。这两个阵法都被天雷劈散了,但大体的轮廓还算完整。她尚不知如何解阵,更别说修补了。所以她想:与其留一个破损的阵法在身边,不如送来请常梵一观,还可以顺道问问解阵的方法。 常梵转着手钏看了一会儿:“你这是攻击类的阵法,怎么被拿来抵挡天劫了?” “当时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秦悦答道,“要不是把它扔出去挡天雷,那挨雷劫的就是我了。” 常梵道:“可惜,可惜。这么精巧的阵法,竟被雷劫给劈毁了。” 秦悦忙问:“那还有没有修补的可能?”她先前也仔细探查过,觉得尚有几分修复的几率。可她毕竟没有那么高的阵法造诣,若常梵说补不了,那就只好作罢了。 “自然能补。”常梵把一对手钏搁下,“不然你那株上品芜叶和赤睛蛇的妖丹岂不是白费了?” 秦悦放下心来,笑着说道:“什么白费不白费,长老若是喜欢,我再寻一些来便是。” “你倒挺会说话的,听说敬卢就被你哄得不错。” “长老别笑话我了,我哪里敢哄人家化神期的前辈?”秦悦连连摇手,“反倒是我,忝受了敬卢长老不少恩惠。” “这世上哪里会有平白的恩惠?还不是因为你讨得了别人的欢心?”常梵由今日之事可知,秦悦很会投人所好,估计她也给敬卢送了不少炼丹的好东西。 秦悦很懂事地回答:“旁人的欢心都不重要,长老您的欢心才要紧。” 常梵哈哈大笑,而后道:“你性子温和,更招人喜欢。不像明惠,盛气凌人、欺压弟子不算,结婴之后还以为能同我平起平坐了。哼,就算是她的师尊周芷晴,还得唤我一声师兄呢。” 秦悦暗自松了口气。幸亏进来的时候行的是晚辈礼。(未完待续。) 识来历景元任掌门 出谋策灵均谈互利1 第九十章:识来历景元任掌门,出谋策灵均谈互利 常梵让秦悦先回去,两天后再来取回白玉手钏。还道:“你这个阵法品阶不低,但我会帮你尽力一试。至于能不能成功,我可说不准。” 秦悦觉得常梵多半是有很大把握的,不然也不会给出“两天”这么确切的时间。之所以会这么说,大概是因为他想让自己觉得此事极其困难,从而对他敬服不已、感激涕零。 两天后,秦悦又拜到了常梵府上。不出她所料,常梵已经把阵法补好了。他将手钏还给秦悦,道:“费了好一阵周折才修补好,如今算是完璧归赵。” 秦悦接过一对白玉手钏,朝常梵拜了又拜,一脸感激:“长老于阵法的造诣如此深厚,我真是望尘莫及。” 常梵闻言十分开怀。秦悦见他心情好,顺便问了问解阵的方法。常梵大体说了说:“你若是想破阵,容易,阵眼就在此处。你若是想算阵,可要费些工夫。这个阵法统共八十一步,步步都相互联系,我建议你先单独算出每一步,再连起来破解。” 秦悦茅塞顿开:“多谢长老提点。” 后来几天,秦悦把阵法算出了七七八八,时不时去见一见常梵,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意。她发现,常梵其人,一直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谁也不能越过他去,所以只要自己恭顺一些。谦卑一点,他就会把自己当成晚辈看,也愿意提点几句。 再算算日子。十天之后,便是景元继任的日子。但秦悦走出洞府后,只见到了周浩然一个人。不禁讶然:“整个木摇宗,只有你我二人前去?” “自然不止。”周浩然答道,“还有几位长老也会去,不过他们修为高,总要端着架子迟些再去。” “原来如此。” “原本还有两个弟子随行。不过他们觉得这种琐事没有修炼重要,都和我说不去了。”周浩然道。“所以只剩下你我二人同行了。” 秦悦点评:“确实是件琐事。” “只会在澄笔宗待上一天,只是来往路上费时间罢了。” 秦悦踏上木莲:“走吧。” 他们两人飞行的速度都不慢,十天后就抵达了澄笔宗。时辰尚早,秦悦先在宗门内逛了一圈。兴致缺缺地评价:“没什么好看的景色,真不如木摇宗风景绮丽。” 周浩然笑道:“这种话就别到处乱说了,免得被人听见了说是我教的。” 秦悦正打算反驳,就听身后传来一句:“我已经听见了。” 来者是个故人,且正是新登掌门之位的景元。他看见秦悦转身,倒是微微一愣:“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你啊。” 秦悦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 “我还当你折在九重塔里面了,没想到你还能逃出来。”景元打量了几眼秦悦,“这儿是澄笔宗主峰。难免肃穆庄重一些。你若是想看风景,不妨去两旁的侧峰走走。” 秦悦已经没有了闲逛的兴致:“还是算了吧。” “其实你……不是南域之人吧。”景元突然问了一句。 秦悦抬眸看了他一眼,心想:我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遣人探查灵宇宗。合宗上下都没有一个叫墨宁的人。但九重塔第四层说不了谎话……所以你必定来自北川的灵宇宗,对不对?” 秦悦拍了拍手:“阁下推理能力不错。” “我还不知你来自北川,也从没听你提起。”这话是周浩然说的,“我还当你不愿谈及过去。” 秦悦一脸无辜:“你也没问我啊。” 这时又来了一拨人,其中一个少年看见秦悦,立马跑过来拜了拜:“墨宁前辈近来安好?” 秦悦辨认了一会儿。才讶然道:“你是启涵?” 少年抬起头,笑嘻嘻地说道:“我就知道前辈没有忘了我。” 秦悦十分感慨地对周浩然说了句:“几年过去了。东笙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木摇宗和虔正宗互为友宗,周浩然自然不能冷落了启涵。四望一周,没看见东笙,便问道:“你母亲没有来?” 启涵点点头:“母亲说门中事务太多了,实在抽不开身。” “原来如此。”周浩然道。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墨宁前辈。启涵这些年来专心修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效法前辈协理宗门。” 启涵如今是筑基中期,境界很稳固。但他现在连十七岁都不到,这样的修炼速度,连秦悦都要叹服。再一想他身具金水木三系的纯灵根,秦悦便释然了——资质如此卓绝,修炼不快就怪了。 “启涵果真懂事了不少,修为也不错。”秦悦笑道。 而后她和启涵二人一起说笑了很久,周浩然也偶尔插上一两句。于是今日的主角,新掌门景元,被忽略得彻彻底底。 众人见时辰差不多了,一齐往主殿那儿走。坐定之后,便见景元坐在上座。周浩然有些好奇:“那位道友是?” 秦悦答道:“他就是景元。”然后她看了看四周,偷偷传音道:“我觉得这人心思太过深沉,所以不想同他深交,免得哪天被他算计了。” “原来他就是景元,难怪今天穿了一身华服。”周浩然道。 片刻之后,终于有几个化神修士姗姗来迟,其中一人秦悦见过,是那个卖储物空间的男修,今天依旧穿了一身玄袍,神色平平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喜怒。另有一个男修俊美无俦,很是引人注目。秦悦扫了他一眼,就移不开视线了,目光一直追随到人家落了座,才依依不舍地收了回来。 “你可知那个长得尤为出挑的男修是谁?”最终秦悦还是没忍住,向周浩然打听那人的来历。心想,今日恰逢其会,若能结识这么出众的人物,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我没见过那个人,不过大概能猜出他的身份。”周浩然很理智地分析道,“整个升都界,只有一个化神修士曾以相貌闻名于世,那就是镇霄宗的掌门,华殊。” 秦悦听见了镇霄宗三字,顿感可惜:“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未完待续。) 识来历景元任掌门 出谋策灵均谈互利2 “都说他是天下女修的心系之人,见之不忘,看你今日行止,我算是相信了。”周浩然故意取笑她,“你若真看上了大可说一声,木摇宗不拦着你寻道侣。” 秦悦表示敬谢不敏:“算了吧,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和东笙的关系。再者,他品行不端,我实在看不过。” 她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启涵。启涵见她望过来,小声问道:“前辈有何吩咐?” 秦悦摇了摇头,心道:“东笙今天不来,是不是有意避着华殊啊?” 周浩然见她和启涵一直在对望,好奇问道:“你们是不是在传音?” “没在传音。”秦悦答道,“我只是在看他同华殊有几分相似。” 周浩然闻言,也将二人的面孔比对了一番,暗自抚掌道:“你若不说我还注意不到,当真挺像的,尤其是眉眼。” “华殊是不是不知道他有个孩子?你看他的眼光扫过这里,神色变都不变。” “这我如何知晓?”周浩然见秦悦一副看戏的神色,“你别跑去跟他说啊,万一人家有心隐瞒,却被你戳破了,不把你灭杀才怪。” “我才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秦悦正欲收回视线,刚好华殊抬眸,与她对望了一眼。 华殊对上她的眼眸,微微蹙眉,像是很讨厌女修盯着自己看。秦悦见状,颇为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翻完她就后悔了。才说不会给自己惹麻烦,这就毫无顾忌地蔑视了一个化神期前辈。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定不会和她计较这些。偏偏是个连鲛人都吃的不义之徒。 于是秦悦只好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华殊的脸色,只见他揉着额际,满眼回忆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悦见他没有动怒的迹象,稍稍放了心。见席间诸人都在互相攀谈,颇感索然无味。她支着脑袋,盘算着何时才能结束。这时便有人走过来。敲了敲她的几案:“我有事同你说。” 秦悦仰首,来者是个穿玄袍的男修。正是那个售卖储物空间的人。 秦悦立马站了起来,礼数周全地拜了拜:“前辈请说。” 男修轻咳一声:“借一步说话。” 他说完就往一个偏僻的角落走,秦悦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那男修转身。一脸平静道:“你是精通炼丹之人?” 秦悦本能地否认:“不是。” “可我听说你日前亲自炼制了十炉静合丹,还将成丹拿去售卖。” 秦悦本想问“你如何知晓”,但这话一出来,就相当于承认了此事。她转了转眼眸,道:“我竟不知此事。” “你也不必隐瞒,我就是你买灵材卖丹药的那家商铺的店主。” 秦悦顾左右而言他:“阁下真是家大业大,哪里都有贵店。” “我店内的鉴宝师同我说,有个女修买了十份静合丹灵草,十几天后。前来售卖了五十二颗上品静合丹。还道那女修长相极好辨认,额有九瓣莲花。”男修轻笑,“我还在想去哪儿寻你。竟在这里遇见了。” 秦悦点头:“真是机缘,机缘。” “我猜你并没有拿出所有静合丹,是不是?”男修突然话锋一转,“这样的成丹率……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败丹?” 秦悦心里划过千万种念头,最后只剩下一种想法:“断断不能让人知道我有一个元品的丹炉。杀人夺宝之事,谁不会做?” 于是她一脸真诚道:“前辈说笑了。这世上哪里会有炼丹而不败的人?我若从来没有败丹,早就不止元婴初期的修为了。” 见男修似是不信。秦悦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诌:“前辈可是不信?实不相瞒,我能炼出静合丹实属巧合。其实我只会炼制这一种丹药。就连普普通通的凝元丹,我都炼制不出来。” 男修心里认定了她精于炼丹术,自是不会听她在如何辩解,遂直奔目的:“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一个开店铺做生意的,只是来找你谈互利双赢之策而已。” “什么意思?” “就是你炼丹,我售卖,获利平分。你意下如何?” 秦悦近来灵石短缺,尤其需要这么一个平台用以敛财。但她和这男修素不相识,对他的身份、人品、修为一无所知。想了又想,道:“我又怎知你会与我利润平分?不说你修为高深,事事都由你做主。单说你卖我两个简简单单的储物空间,竟漫天要价十万个上品灵石,便可知你唯利是图,教我如何放心与你合作?” 男修似笑非笑:“怎么?你觉得寻香符一事不值这个价格?” 秦悦哑口。此事关乎性命,再多灵石也值。 “我先容你想一想,想通了便可传讯于我。”男修递给她一张传讯符,“另外,我道号灵均,你大可以去打听一下我的为人,免得把我当成见利忘义之辈。” 秦悦不知该不该说“好”,最后只道了一句:“灵均前辈说笑了。” 她回到席间,就见景元跪在一个长者面前,双手高举接过掌门印玺。她估计那个长者便是犹山,他还说了许多训导的话,诸如“律己修身,慎独宽人”、“刚柔相济,克得其和”、“勤于修行,勉于悟道”等等。 在场诸人都是景元继任的见证人,礼成之后,纷纷上前道喜。 周浩然道:“你我也去贺一贺?” 秦悦答:“你去便是。我与他非亲非故,实在没什么立场前去。” 于是周浩然便孤身前往。 此时席间仅剩下几个端着架子没有走动的化神修士,见秦悦也安然坐着,不由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眼。秦悦一人承受着诸多目光,有的还带了化神期的威压,颇感苦不堪言。 她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去见个礼,好歹能攀一些交情,启涵便回来了,对她笑道:“我还从未去过木摇宗,这回和前辈一同走可好?” “好。只是要传讯告知你母亲,别教她担心。”秦悦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华殊,见他看着自己和启涵,眸色深沉。 “我来前已同母亲说过了,若遇上了墨宁前辈,便随她一道去木摇宗。母亲已经应允了。” 秦悦浅笑:“那便是再好不过。”(未完待续。) 玉泉兽解契言有憾 照心灯换位语成谶1 第九十一章:玉泉兽解契言有憾,照心灯换位语成谶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秦悦才上前找景元:“一面之缘,不想今日还有再见之机。” “我也没想到会再见到你。”景元直言不讳。 “贵宗擅符箓,不知寻香符可有解法?” 景元挑了挑眉:“怎么?你被人放了一道寻香符?” 秦悦微微点头:“你我见过一面,我相信你的为人,才愿意将此事告诉你。烦请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今天在座这么多化神修士,早就察觉到你身上的寻香符了,哪用得着我到处说?” 秦悦抿了抿唇:“所以我才问你破解的方法。” “解法倒是有,只不过颇费周折。”景元道。 “说来听听。” 景元避而不答:“李雁君是不是同你有私交?” 秦悦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她如今在哪儿吗?”景园忙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景元“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秦悦皱了皱眉:“你想用寻香符解法换她的消息?” 景元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她同你也不过见过一面,你找她干什么?”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总之不会对她不利就是了。”景元的语气很是不悦。 秦悦想了想,回忆道:“我也不知她在哪儿……我只知她出身家族。应是天齐界栖雁城里的李家。” 景元沉默了一会儿,道:“碧灵草融进解忧丹,可以去掉寻香符的味道。” 秦悦觉得这个人忒不仗义。她问一下寻香符的解法,竟还要用李雁君的消息来换。所以很不客气地挤兑了一下他:“恭喜你斗过了你师叔,荣登掌门之位。不知拂光道友觉得启玉丹疗效如何?” 景元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原来那枚启玉丹是你送来的……你放心,我师叔他即便服用了启玉丹,丹田也只是好了大半,还需要再仔细养一养。” “成王败寇,你现在真是春风得意。”秦悦继续挖苦。“恐怕犹山老前辈还不知你怎么算计拂光的。” 景元的脸上隐有怒意:“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何必往外说呢?问清了寻香符解法就变了一个人。还没见过你这么会过河拆桥的。” 秦悦笑了笑:“我没有像旁人一样给你锦上添花,便是过河拆桥了吗?我不过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实话实说罢了。” 而后又颇有深意的提醒了一句:“李雁君是我见过的最最聪明的女修,你若是想算计她。就要做好自己被她反过来算计的准备。” 景元扯了扯嘴角,正打算解释一番,就见周浩然走了过来,便缄口不言了。 周浩然是来找秦悦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回去吧。”再看她和景元似是旧识,于是又道:“你若是想在这儿小住几日,那也无妨。” “先前就说了,这里的景色不比木摇宗绮丽。景不美,人不善。实在没什么好停留的。更何况启涵还要同我一道走,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秦悦道。 而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远了,景元看着他们的背影。自语道:“当着我的面,就敢贬损澄笔宗风景不好。还有‘人不善’那一句,莫不是在骂我?” 启涵的飞行速度自然比不上两个元婴期的前辈,秦悦本想把他拉上木莲,但启涵执意要自己御剑而行,还说:“母亲曾经教导我。凡是都要亲力亲为,断不可受旁人的援助。” 秦悦默然。她总不能说她觉得启涵这个飞行速度拖慢了他们的行程吧? 所幸周浩然对启涵的行为还是很欣赏的:“你母亲说的是。事事都要身体力行才好。” 于是两个元婴道君以筑基期的速度飞了一路。途中秦悦突然想起一事:“你有没有听说过灵均这个人?” “虽未谋面,然神往之。”周浩然答道,“据传,此人为人光风霁月,虚怀若谷,举止任意,行事洒脱。旁人都赞他最有神仙气度。” “我看倒像是个奸商。”秦悦腹诽。 “你问这个干什么?”周浩然又问。 “先前在席间来寻我的那个玄衣男修,正是灵均。”秦悦瞅了瞅周浩然,“没觉得他有什么神仙气度,还没启涵招人喜欢。” 启涵正在专心致志地驾驭道器飞行,自是不比他们二人,可以一心二用,边飞行边聊天。但他听见秦悦提及自己,还是追上前笑道:“前辈谬赞,我领受了。” 回到木摇宗之后,秦悦遣人给启涵收拾一间洞府。启涵道:“何必如此麻烦,我在前辈洞府里挑一间屋子住便是。” 秦悦想了想,觉得也行,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我洞府里已经住了不少人,没有多少空屋子给你挑了。” 启涵摇了摇头:“无妨。” 走进洞府的时候,最先看见的是玉泉兽。小兽抱着一朵小木莲,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抱怨道:“你出去玩怎么不带上我?” 秦悦看清了它打哈欠的动作,心里竟觉得这只灵兽和自己一样懒散。一旁的启涵很是惊奇:“这是什么品阶的灵兽?居然能口吐人言!” 秦悦微微笑道:“你若是喜欢,那等你修炼有成,我就把它送给你做贺礼。” 玉泉兽怀里的木莲“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神情有些忧愤。 启涵义正词严地拒绝:“君子不夺人所好。前辈的灵兽,还是自己养着吧。” 秦悦莞尔:“我觉得东笙把你教得挺好的。你如今更懂礼数了,也分得清是非。” 玉泉兽瞅了瞅秦悦,又瞅了瞅启涵,慢吞吞地走远了。秦悦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竟觉得那道银色的兽影很是落寞。 次日秦悦闲来无事,打算把多年以前得来的冰焰炼化了。但此前玉镯炸毁之时,就没有收拾到冰焰。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冰焰曾被玉泉兽抱走过,于是打算问问小兽冰焰何在。 但她还未出去,就见启涵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秦悦惊讶不已:“你解开了我门口的禁制?” 她门前的禁制依旧是那个机关与阵法相结合的禁制。连周浩然都解不了,此时竟被启涵解开了。秦悦深感后生可畏。(未完待续。) 玉泉兽解契言有憾 照心灯换位语成谶2 “我哪有本事解开前辈布下的禁制?”启涵却道,“前辈忘了,我有一个穿过各种禁制的手环。” “……没忘。”秦悦揉了揉额头。她昨日还说启涵懂礼数了,今天他就破门而入了。 “前辈洞府里都住了谁?” 秦悦想了想:“总共就住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应是忙着处置宗门事务去了。另一个还是个孩子,倒是与你年龄相仿。不过她一直在专心修炼,很少出门。” “难怪我今日逛了一圈,一个人都没遇上。”启涵拿出一个小册子,“这是我近几年抄录的佛经,还请前辈赏鉴。” “你还喜欢这些?”秦悦把书册接过来,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字迹工整,用了金笔抄就。打眼看去,就觉得庄严悦目。 “虔正宗多修禅之人,几乎人人都会备一本书册抄录佛经。”启涵道,“或可助虔意正心。” 秦悦点了点头:“说得有理。往后我若是心绪浮躁,就试着抄录一部佛经。定比那些宁神静气的丹药都管用。” “那前辈若不嫌弃,就收下我抄写的这一本佛经如何?愿它护佑前辈早登长生仙路。” 秦悦听见最后一句,微微笑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收下了。对了,这座山后面有一个桃林,现在春暖花开,那里应是芳菲遍地。你既然来这里做客,不要错过了这般景致才好。” 启涵接道:“早就听说前辈修炼之余。喜以赏景为乐。如今看来,传言确实不假。” 秦悦本想说:“传言有误,其实我是赏景之余。以修炼为乐。”但斟酌了一下,还是不想给启涵做一个玩物丧志的榜样。遂道:“劳逸结合,亦为修行之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启涵便起身告辞了:“我这就去看看那片桃林,不负前辈适才荐举。” 他刚走,玉泉兽就不请自来了。 秦悦把启涵抄录的佛经妥善收好,见小兽缓步踱进来。随口道:“我还要去找你,你倒自己来了。” “你找我所为何事?” “冰焰一事。”秦悦把小兽抱上自己的膝头。“你把冰焰放哪儿了?” 小兽动了动,似乎想跳下了她的膝头,但终究没有再动弹。它闷着声音:“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就不瞒你了。” 秦悦觉得有些不对:“你瞒我什么了?” “冰焰被我吃了。” “什么意思?” “你就不觉得我从五品升到六品很奇怪吗?其实是吃了冰焰异火的缘故。”玉泉兽的语调很平静。“我明知你本想炼化冰焰,但我贪图进阶,竟把你的灵宝吃了。” 秦悦听愣了:“冰焰?好吃吗?” “冰焰和我与生俱来的银焰同属异火,滋补得很。”玉泉兽睁着一双兽瞳看着秦悦,“天下恐怕没有一个灵兽会偷偷拿主人的宝物,我不过是欺你心慈手软罢了。既然你如今都知晓了,那就解除同我拟订的契约吧。我……愧为你墨宁道君的灵兽。” 秦悦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这样说?冰焰虽难得,但你若说要吃,我绝不会拦着你。何至于到解除灵兽契约的地步?” “你最初契约我。便不是心甘情愿之举。之后就主动提出过解契,因我眷恋木莲你才作罢。再后来更是把我独自扔在了怀风城,一个人远走栖雁。”玉泉兽历数往事。“昨天竟又打算把我送给那个少年,想来我在你心里,从来半点分量也无。” 秦悦有些无措:“我昨日说要赠你与启涵,不过是一时戏语。你曾与我比肩战斗,又帮我挡过一道雷劫,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将你转手他人。” “我其实是为了我自己,才帮你挡下了那道天雷。”小兽垂着眼睛。“玉泉兽族,若吞食天雷,则往后进阶必会一帆风顺,鲜有困阻。” 秦悦不自觉地敛眉:“这是两全其美之事,哪里不好?” “我身携异火,本可助你炼丹一臂之力,但我却为求日后进阶顺利,选择炼化雷劫。”玉泉兽说得很缓慢,像是要让秦悦听个明白,“从今往后,我的银焰中便会夹杂雷电之光,再也无法裨益炼丹半分。” 秦悦摇摇头:“这也不算什么事儿,我早就说过,有些东西就是这样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没有半点怨怪你的意思。” “我自私自利,从不会顾念你。所以你还是解了同我的契约吧,我也好回归自由之身。”玉泉兽直截了当,“如此对你对我都好。” 秦悦没有动,就直直地看着玉泉兽的眼睛,许久才问:“你执意要这样吗?” “自然。”玉泉兽回答地十分迅速,“你大可放心,即便你我之间不再存在契约,我也不会伤害你分毫。” 秦悦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而后睁开,抬手掐出法诀:“那我成全你。” 灵兽契约很快就解开了,从今往后,她与玉泉兽之间再无心念联系。 小兽看了一眼秦悦,继续道:“其实你很好,你值得有更好的灵兽陪伴。只是我的灵智开得太早,懂的太多,觉得你没有真心待我,就不愿诚意待你了而已。”说完最后看了一眼秦悦,掉头便走。 秦悦默了一默。她发现自己竟没有办法反驳。她确实不怎么在意玉泉兽,时常还会忘记它的存在,要么把它一直关在灵兽袋里,要么任它乱跑不见踪影。如今这只小兽能口吐人言了,终于说了一番心里话,倨傲而决然,令她猝不及防。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追了出去,一路奔到了山门之外,才看见了那道银色的兽影。 一人一兽之间,已然没有了契约联系,但玉泉兽还是似有所感,回首望了一眼,看着秦悦缓步走来,拿出了一朵小木莲:“我的道器木莲,恐怕不能给你了,但这朵小莲可以。你既是它的伴生灵兽,就把它一起带走吧。” 玉泉兽一动不动了很久,才伸出兽爪接过木莲。 “你与我相伴近百年,就算情分已尽,但因缘犹存。将来你渡化形天劫之时,可以来寻我,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秦悦算了算时间,“未来三十年,我仍会在木摇宗,三十年后,你可凭此小木莲寻我。” “我已说了,吞食的那道天劫,可助我往后进阶一帆风顺。”玉泉兽甩了甩尾巴,“升至八品化形,自是不在话下。” 被委婉拒绝的秦悦轻轻点了一下头:“也好。那我祝你修炼有成,早日登仙。” 玉泉兽没有回答,抱着小木莲跑下了山。 秦悦目送了它一段路,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连忙仰头眨了眨眼睛。 玉泉兽恰在此时回首看了最后一眼,见此情形,顿了顿脚步,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远了。(未完待续。) 玉泉兽解契言有憾 照心灯换位语成谶3 直到再也看不到玉泉兽的身影,秦悦才转身进了山门。 她垂着眼,没在意看路,不慎撞上了一个人。而后就听见一个骄横的声音劈头喝道:“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秦悦抬眸一看,面前竟是明惠。 她倦倦地应了一句:“我还当是谁,竟对我大呼小叫。” 秦悦之前一直垂着头,是以明惠也不知道撞到自己的人是她。现在看清了秦悦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若规规矩矩地给我行个礼,好好赔礼道歉,今天你冲撞我的事儿,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噢,对不住,不小心撞上你了。”秦悦略微福了福,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旁人,明惠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但眼前这人偏偏是秦悦,一个同她素有过节的人。她轻哼一声:“一个简单的常礼也想把事情揭过去?” 秦悦皱了皱眉,往旁边走去:“我今天有点累,不想和你起争执。” 明惠不依不饶地追上前,拦住秦悦的去路:“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悦看了一会儿明惠,突然笑了一声:“我说我忍你很久了,你信吗?” 明惠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一道青芒打过来,慌忙祭出道器抵挡。转身便见秦悦手举着一朵木莲,神情不悲不喜。 向来只有明惠打别人,何时轮到别人打她?当下她便毫不犹豫地扔出几张符箓。可惜没伤着秦悦,反倒砸中了这一片的山石。 这样一来,便折腾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引了许多弟子前来一探究竟。 秦悦现在的心情很低落,出招也不自觉地下了狠手。明惠的修为略高一筹,斗法之时,虽不能游刃有余,但也不会露了败相。此刻二人看来,正是棋逢对手,打得难舍难分。 渐渐过来了不少人。有人眼力好,从两道缠斗在一起的身影中辩识出了二人:“竟是墨宁前辈和明惠道君。当真打起来了。” 当即便有人接口道:“她们二位不和久矣,早晚会有这么一日。” 而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应和声:“甚是,甚是。” 众人看了一会儿,竟没有一个人上前劝架。一来。元婴修士之间的斗法可不常见,难得能有这样的机会观摩,谁舍得错失?二来,明惠暴戾人尽皆知,若上前劝阻,被误伤了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我觉得墨宁前辈的胜机大一些。你们看,她现在手上只有一件莲形道器,或攻或守,单凭这一朵莲。显然没有使出全力。”有人开始了头头是道的分析,“再看明惠道君,她手上的道器可谓是层出不穷。可偏偏没有一件道器敌过了墨宁前辈。” 此人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人反驳:“单凭道器,能看出什么究竟?墨宁前辈才入元婴期,若论修为,怎么也不上结婴百余年的明惠道君。她二人现在虽说旗鼓相当,但我估计。墨宁前辈已经力有不逮了。” 于是众人就此争论不休,很快就有人提议道:“我们不如赌一赌。这两人谁胜谁负。” 大家一拍即合,纷纷拿出灵石作赌注。一边看着那边打斗的动静,一边热火朝天地加注。 另一边的明惠越打越焦躁。她本没把秦悦放在眼里,原以为能速战速决,谁知打了这么久,都没有占上风。心里暗道:“墨宁修为虽低,灵力倒是精纯。我可断断不能败给她,此刻有这么多门中弟子在此,我若是落败,往后就不必回木摇宗了。” 其实秦悦已经全力以赴了,倒不是存了灭杀明惠的心思,而是因玉泉兽一事心中苦闷,借此发泄而已。进入元婴期之后,第一次和修为相当的人斗法,虽然灵力飞快地流逝,但她竟觉得获益良多。至少对这个修为的灵力掌控有了更深的体悟,还对攻守之间的转换有了成熟的把握。 她不知道明惠的情形如何,但她知道自己已经灵力不济了。若再这么打下去,早晚会露出败相。但她不甘心认输。如果在从前,她必定要抽出灵元再搏一把。可自从元婴天劫之后,她就灵元亏损,至今没有补回来,现在自然不敢再冒险调用所剩无几的灵元了。 秦悦想了想,扔出了一只白玉手钏。明惠不知这是个阵法,只当它是寻常道器,挥剑便砍,恰被阵法锁住,四面八方飞来了一道道灵箭。 这个阵法虽然买了很久,但从没有用来攻击人。因而秦悦今天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阵法构造出的情景。她看着手忙脚乱抵挡灵箭的明惠,挑剔道:“这个攻击太单一了,等我阵法造诣足够高的时候,就把这个阵法改一改,务必要让对手猝不及防,毫无还手之力。” 一旁诸位弟子见此情形,有人欢喜有人忧。 “我便知墨宁前辈还有后手。这种高阶阵法她都有,这场斗法她是赢定了。” “那可未必。攻击阵法又不会致命,只要明惠道君挡下了这些灵箭,未必没有胜机。” 还有人絮絮地念叨:“明惠道君,我给你押了两千多个灵石,你可千万别输了啊。” 明惠身上已有了几道血痕,正是那些灵箭划伤的。她看着不远处的秦悦神情漠然,心中更是气恼。抵挡灵箭之余,顺手往那儿扔了一道水符。 原本秦悦是可以躲过的,但她刚刚想起了玉泉兽,情不自禁地走神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张水符已经在她面前炸开了。她被淋了一身水,头发都湿透了。 明惠自然不会用普通的东西对付她。秦悦很快就发现,这些水冰冰凉凉的,一直冷到了骨子里,周身灵力的运用都被延缓了不少。 那个阵法本受她灵力控制,现在她灵力迟缓,阵法自然没了威力。秦悦捉住飞回来的手钏,手腕一翻,一把琴就出现在了手上。 明惠又气得不行:“掠影琴!”她一直想要这把琴,现在见秦悦拿出来,自然觉得秦悦在故意挑衅她。 但秦悦之所以拿出掠影,只是因为她灵力不够用了,只好使出不怎么耗费灵力的音攻。虽然也有一点想成心气一气明惠。如她所料,明惠果然立马动怒,一连使出了好几个法术,满天都是飘扬的灵气。 秦悦正打算试一试掠影琴的音攻效果,就听见一声大喝:“你们这成何体统!”(未完待续。) 玉泉兽解契言有憾 照心灯换位语成谶4 来人是周浩然和一个不认识的老者,且这个老者正是刚刚喊话之人。秦悦看不透他的修为,不敢上前打招呼。这人显然认识明惠,先说教了一番:“你如今越发有本事了,山门之内,也敢和人斗法。” 明惠已经收了法术,规规矩矩地站好,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老者看向秦悦:“你是谁座下的弟子?明惠乱来,你怎么跟着一起胡闹?” 秦悦抿了抿唇,往周浩然那儿看了一眼。后者轻咳一声,道:“这位是嘉则长老。” 秦悦往前走了几步,拜了拜:“晚辈墨宁,见过长老。” 嘉则没有听说过她,闻言只微微地颔首。再看着一旁木摇宗的弟子都聚在这里,手上还拿着不少灵石,顿时明白过来:“你们这是干什么,聚众赌博吗?” 众人自然不肯承认:“弟子岂敢?两位道君在此斗……在此切磋,我们唯恐她二人灵力不继,特意在旁备下灵石,方便她们随时吸纳灵气补充体力。” 嘉则甩了一下衣袖:“浩然,你怎么当的掌门?木摇宗弟子何时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周浩然连声道歉:“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以后必定好好管教他们。长老难得回来,有什么话还是进去再说吧。” 嘉则点了点头,和周浩然一起走了。走出一段路又回首道:“你们俩还留在那儿干什么。打算再打一场不成?都回去好好闭门思过!一个满身都是伤,一个全身湿漉漉的,你们不嫌丢脸。我都替你们惭愧!” 明惠瞪了一眼秦悦,转身就走了。 秦悦倒是不痛不痒,慢慢地踱回了洞府。找了个地方坐下,支着脸颊,盘算着要不要花一段时间闭关。毕竟嘉则让她闭门思过,她若是还出去乱逛,那也太不给人家老前辈面子了。 身后传来器灵小心翼翼的问候:“你怎么通身都是水?你想不开跳河了?”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其实近来我一直待在你屋子里。昨天你与你灵兽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器灵语重心长。“其实你也不必为这事儿伤怀,天下灵兽多的是,你大可以再挑一个喜欢的,何至于羞愤跳河?” “我这是被人扔了一道水符。才变成了这样。”秦悦解释,“至于玉泉兽……如你所言,我不必伤怀。” “你能想开了就好,毕竟主人抛弃灵兽的事多了去了,但灵兽抛弃主人的事可不多见。也就你心肠好,还和那银毛兽解契,还放它走了。要是换作旁人,当场灭杀了也是可能的。” “其实人生就是这样,总不可能有人陪你到最后。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终究会有曲终人散的一天。”秦悦笑容温煦,没有半点悲伤的神色。 器灵十分体贴:“水符冷得很,又不能运灵抵御。好歹你我也认识了这么久。我把千莲幽火借你暖一暖。” 它说完整个照心灯就暗了下来,一团火焰飘了出来,绕着秦悦转了几转。 秦悦一身凉水渐渐蒸发,身体也慢慢暖了回来。她微微笑了笑:“真不知道你化形之后是什么样子。我猜,定是个既漂亮又善良的小姑娘。” “我能有灵智,就很开心了。能化形成人的器灵实在太少太少了。要有天大的机缘才行。”灯笼的语气由落寞变成期待,“倘若。倘若我能化形成人,我便能去寻我家主人了。我断不会像你灵兽那样背弃主人,除非主人再也不要我了。” 秦悦看着千莲幽火飞回了照心灯中,灯笼复又亮了起来。她真心实意地说道:“你这样好,没人舍得不要你。” 照心灯闪了闪光,似是极为得意。 秦悦在洞府里安安静静地待了十几天,每次潜心打坐修炼之时,都要把元婴取出来,同她大眼瞪小眼。 随着秦悦修为的逐渐增长,这只元婴的气息已经不似当初那般微弱了。经常会睁开眼睛看一看秦悦,偶尔还会对她笑。 秦悦不知道别人的元婴是什么样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元婴真真招人疼爱。不吵不闹,乖乖巧巧的,明明只是一个灵力凝结出来的东西,却好似有自己的意识一样。 某天秦悦一时兴起,拿出一颗丹药在元婴面前晃悠。眼见着这个小小人儿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婴儿大小的手,把丹药拿过来,咬了咬就吞了下去。 秦悦愣了好久。这元婴吃完了丹药还冲她甜甜一笑,端的是令人怜爱。可元婴会自己吞服丹药之事,她闻所未闻。再思及结婴之时身体里滤过的那些煞气,顿时觉得这元婴是什么邪怪妖物,不是正道修士该结出来的。 至此之后,秦悦再不敢多修炼了,即便安心打坐之时,也不会把元婴放出来。前思后想,还是把这事放在了心上,闲来就翻看手边的典籍,意图找出相关的记载。 后来她只看到这样一段:“世有元婴者,颇有灵智,喜怒行止与常人无异。最喜奇花异草,尤擅谱曲唱歌。” 秦悦觉得描述挺像的,遂把元婴放出来,拿了一株遁影草逗她。元婴原本坐在秦悦的膝上,见到遁影草,就挣扎地站了起来,伸手去够那株灵草。 秦悦想了想,还是把遁影草给她了,只是提醒了一句:“这是我留着炼制本命法宝的,你仔细点把玩,别弄毁了。” 元婴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把遁影草抱在怀里。 秦悦心想:“如此敏慧,定非妖物。更何况有记载可寻。只是日后要多多留意相关的讯息,把这元婴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句:“前辈抱的是谁家的孩子?” 除却启涵,没人进得了秦悦的房门。后者把怀里的元婴转过来给启涵看,笑道:“这是我的元婴。” 启涵好奇地走近两步,连连称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修士的元婴,竟是这般玉雪可爱的。” 这元婴原本还不满秦悦把她转了过去,听见这话,整张脸都变得笑眯眯的。 启涵觉得有趣:“从不知元婴这般有灵性。” “等你自己结婴后便知道了。”秦悦且喜且忧。她可没忘了,这个看似灵慧的元婴,还只是一个没长好的虚婴。(未完待续。) 解忧丹尚缺木系草 思过身竟逢闭关人1 第九十二章:解忧丹尚缺木系草,思过身竟逢闭关人 启涵仔细想了想:“我结婴还早着呢,少说也要再等七八十年吧。” 秦悦闻言很是佩服,毕竟她自己从未对进阶之事有这么明确的把握。 启涵又道:“前辈怎么不问问我今日的来意?” 秦悦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你今天为何来寻我?” “我来木摇宗,已有了不少时日了。”启涵先说了这么一句。 秦悦立马反应过来:“你是来向我辞行的?” “……非也。”启涵愣了一下,连忙否认,“我来此已有了不少时日,但还没见过前辈外出,所以特来拜访,看看前辈近来是否安好。” 秦悦很无奈:“其实我外出过一次,不过那次出去的时候和人打了一场,恰好被木摇宗一个长老看见了。那个长老罚我闭门思过,我若是再外出,岂不是驳了他的脸面?” “前辈怎么好端端地跟别人打起来了?” “其实那人和我一向有过节,会打起来也不奇怪。”秦悦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木摇宗弟子都在一旁看热闹,还下注赌输赢,没一个上来劝架的。要不是那个长老来了,还不知要打多久。” “前辈这么好的脾气,怎么与人结怨了?” 秦悦抚了抚怀里的元婴。她和明惠的事还要从很久之前说起。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于是她面不改色地一句话带过:“因为她嫉妒我的美貌。” 启涵将信将疑:“当真?” 秦悦收了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启涵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我是说我不信前辈容貌能让人嫉妒……呃,不是。我是不信有人会因为容貌而与前辈结怨。” 秦悦抚额:“你不必解释了。” 启涵连忙换了个话题:“听说前辈擅长炼丹,我几年前也曾涉猎此道,前辈可否指点一二?” “我炼丹……”秦悦突然想起了灵均,“我炼丹尚可,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数年之前,我炼制了一炉解忧丹。”启涵道,“只是这丹药有些奇怪。我看不出它的品阶。” “看不出品阶?”秦悦想了想,“有的丹药看品阶。有的丹药看年份,解忧丹或许是以年份为贵的。” 启涵摇了摇头:“即便是看年份,也有品阶高低之分,岂会看不出品阶?” 秦悦也起了好奇心:“你还有这种丹药吗。拿给我看看。” 启涵找出一个玉瓶:“这便是了。” 秦悦边打开边说道:“说来也巧,其实我近来也想炼制一次解忧丹,只是还没收集好灵材。” 玉瓶里面仅有六颗丹药,果真辨认不出品阶。 “我这儿还有一点剩下的灵草,应该足够炼制一炉解忧丹。”启涵拿出一只乾坤袋,“前辈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不嫌弃不嫌弃。”秦悦本就懒得自己出去找,有人送到眼前自然立马收下了。又感慨道:“解忧丹,当真能解人烦忧?” 启涵顺口应道:“忧愁之事。在己不在他;解忧之要,在心不在药。若解忧丹当真能解忧,那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道心受阻的人了。” “你说的有理。”秦悦打开乾坤袋扫了一眼。颇感心满意足:“只是还差一味碧灵草。”景元告诉她,解忧丹里加入碧灵草,便可去掉寻香符的味道。 “前辈是说……碧灵草?”启涵若有所思。 “怎么?有何不妥?”秦悦心想,景元虽然和她没多大的交情,但也不至于说个错误的法子害她吧? “不是。”启涵摇了摇头,“前辈可知。炼制解忧丹需用四种灵植?” “我还没打听过解忧丹的丹方,自然不知。” “这四种灵植分别是金系的之锐草。水系的寒若花,火系的烈方草和土系的玄绵草。”启涵细细数来,“我还在想,为何五系之中唯独少了木系,如今看来,若添上一味碧灵草倒也恰当。” 碧灵草正是木系灵植。秦悦也觉得巧合:“说不定加上碧灵草,就能看出品阶了。” “那我回去试一试。对了,前辈怎么想到加碧灵草?” “是别人跟我说的。倒不是用以探查品阶,而是为解一道符箓。” “原来如此。”启涵道,“可惜碧灵草难得一见,这丹药不知何时才能炼制出来。” 秦悦也知道碧灵草罕见,不然景元也不会说“颇费周折”了。 “以后我若找到了碧灵草,就给前辈带一份。倘若前辈寻到了,也给我留一点。这样可好?” 秦悦自知,若是一日炼制不出解忧丹,她便一日不敢出门。所以先说了一句:“我近年来不会轻易出山门,寻觅碧灵草之事,多半要落在你的身上了。你如果真能找到,我定会按市价把灵石给你。” “前辈说的哪里话。用碧灵草补齐五行,原是前辈说出来的。我略拾牙慧,他日便以灵草抵偿这份提点。”启涵笑道,“若我真能找到,我便给前辈传讯,如何?” 秦悦觉得没这么容易找到,但出于对晚辈的激励,她还是说了一句:“静候佳音。” 启涵笑着点头。过了片刻,起身告辞。 后来几天,秦悦一直抱着元婴到处走。她觉得这个元婴有自己的意识,所以带在身边四处赏景。有时候她还试着和元婴对话:“你若听得懂我说话,就点一下头。” 元婴歪着小脑袋,思量了片刻,果真点了一下头。 秦悦顿时喜不自胜:“你会说话吗?” 小元婴又点了点头。 秦悦同她打着商量:“那你说两句?” 元婴沉默了一下,而后张口,唱了一段歌谣。 唱完她就用小手勾着秦悦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了后者胸前,像是不好意思了。 秦悦看着心都要化了。谁家元婴有她的可爱? 洞府逛完了,她就盘算着出去走走。想了又想,叫来了席昭:“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嘉则长老还在不在宗门。” 过了一会儿席昭来回话:“嘉则长老还在宗门,就住在南面的那间洞府。” 秦悦点了点头:“还在宗门啊。” “前辈是想去拜访长老?”席昭又道,“据说长老在闭关,少则几月,多则数年,现在八成是见不到了。” 结果秦悦抱起元婴就往外走:“既然他在闭关,那我就出去逛逛,也不怕遇上他。” 席昭看着秦悦义无反顾地踏出洞府,愣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原来前辈打听嘉则长老,不是想拜访他,而是想避着他啊。也是,传言嘉则长老疼爱明惠道君,前辈处境尴尬,还是避让着好。”(未完待续。) 解忧丹尚缺木系草 思过身竟逢闭关人2 其实原本秦悦在木摇宗挑洞府的时候,挑中的是南面的那一间洞府,也就是嘉则现在住着的那一间。不过那儿虽然许久没有人居住,但毕竟是一位长老的府邸,自然不可能腾给她住。所以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住进了现在这一间洞府。 于是秦悦走着走着,就情不自禁地往嘉则洞府那儿走了。当然也没有走得很近,就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看上几眼。仍旧觉得这间洞府的位置极好,得尽了“地利”之便。 她看了一会儿,正打算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你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秦悦顺口答道,旋即转身,表情就变了,“长老不是在闭关?” “我难得回一趟宗门,就怕诸位弟子连番登门拜访,只好谎称闭关。”嘉则解释道。 “原来如此。”秦悦应了一句。她打算行个礼就走人,毕竟她现在理应待在洞府里好好地闭门思过,虽然她觉得嘉则不一定认出了她。 然而嘉则看了她两眼,便道:“你是那天和明惠斗法的那个女修?” 被认出来了啊……秦悦乖乖巧巧的承认:“是啊,是我。” “你说说你,怎么和明惠打起来了。还就在山门口斗法,让外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嘉则先斥责了几句。 秦悦心想,我自己就是个外人。见嘉则语重心长,她遂一脸诚恳地点头:“是是是,下次不会在山门口斗法了。” 嘉则反问:“你还想有下次?” “不不不,没有下次了。”秦悦连忙否认。 这时她怀里的元婴扭头看了看嘉则,转着眼睛咬着手指。嘉则看着这个婴孩和秦悦一模一样的面庞,便道:“这是你的元婴?” 说到这个,秦悦就不自觉地微笑:“对啊,可招人疼了。” 她一笑,小元婴就跟着笑了起来。嘉则看了一会儿,又道:“你怎么把她放出来了?”元婴是修士一身灵力的凝结,万万要保护好,最好一直放在丹田里养着,不可轻易暴露于人前。 “今天天气好,带她出来看风景。”秦悦照实以答。 嘉则倒是愣了一愣:“你竟是这么养元婴的?” 秦悦觉得眼前这人大概是个化神期的前辈,趁机讨教一下也未尝不可。遂道:“长老觉得有何不妥?” “元婴珍贵,若为人灭杀,你一身修为就毁了。”嘉则道,“你把元婴放出来,岂不是给了别人现成的靶子?” “这我知道,往后若是身涉险境,必不会把元婴放出来。只是现在还在宗门,自是万事安全。” 嘉则哼了一声:“宗门确实安全,还能容你同明惠斗法。” 秦悦听这话里,倒有几分回护明惠的意思,便觉得自己不方便再说什么。朝着嘉则拜了拜,道:“长老若没有什么事,我便先走了。” 嘉则摆摆手:“行了,你去吧。” 于是秦悦便转身走了。怀里的元婴双手攀上她的肩头,冲着嘉则做了一个鬼脸。 嘉则微怔,摇头自语道:“这莫非是传说中的福婴?这女修是谁座下的弟子?竟有这样的机缘。” 秦悦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被嘉则撞见了,那就干脆不再顾忌,天天出洞府闲逛。还自我劝慰了一番:“我又不是木摇宗弟子,一个长老命我闭门思过,我大可以不放在心上。” 不过嘉则说的另一句话她倒记在了心头,就是元婴珍贵,别放出来,免得被人灭杀。秦悦料想整个木摇宗也没人会同她作对,除了明惠一人。她别的不怕,就怕自己带着元婴闲逛的时候被明惠看见。以明惠的性格,定会把她的元婴给砍了,到时候她哭都来不及。 谨慎起见,她就不再把元婴放出来晒太阳了。元婴也很听话,一直乖乖地待在她的丹田里。后来秦悦竟发现元婴躺在丹田里睡着了,仔细探查了一下,确信她只是困倦地睡过去了而已,并非因虚弱而昏睡。心中不免感慨:“这元婴大抵跟我一样贪睡吧。” 向晚之时,席昭拿着一张传讯符来找秦悦,道:“这符箓挺高阶的,也不知是谁寄给前辈的。” “竟不是门中弟子的传讯?”秦悦有些好奇地接过传讯符,心想,自己在南域没有认识多少人,谁会传讯给她? 打开一看,竟是卢秋写来的。她说自己这些年去了各种各样的秘地历险,深感南域和北川的灵气差别之大。又说,升都界宗派林立,她现在只等几十年后各宗大选之时,隐匿修为,潜入别宗修道,借以丰富阅历。最后才婉转地说出目的:“同来否?” 秦悦有些为难。她很想和卢秋一起拜入一个宗门,伪装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研习不同的修炼功法。但她发现这些年来,她已经把几大宗派的掌权之人认识得差不多了。万一到时候正好被人家撞见,那多尴尬啊。 于是她十分不甘地拒绝了卢秋,并且给了她一些建议:“澄笔宗掌门心机深沉,但并非不择手段之人。虔正宗掌门八面玲珑,为一貌美女修,育有一幼子。镇霄宗掌门疑似狠辣之人,然其形容极其俊逸。” 秦悦写到这儿停下了笔,想了又想:“卢秋是个骄蛮的人,向来无所顾忌。她本就想去镇霄宗看一看,再听说其掌门容色俊美,非要追过去看一眼怎么办?” 于是秦悦运起灵力,把这一段抹掉,改成:“镇霄宗掌门疑似狠辣之人,且形貌极其丑陋。五大宗派之中,唯灵宇宗之人尚未得见。至于木摇宗……你若想来,不必等到门派大选,随时可来。墨宁亲笔。” 落笔之时,又有些想念卢秋,所以又补上一句:“私以为木摇宗实为一大良选。”颇有诱导之意。 写完之后,秦悦为求稳妥,特意逼出了一滴精血,融进传讯符。她如今已有元婴期的修为,用精血亲自封存的东西,不是寻常人能察觉的。至少也要有化神期的修为,才能截下她写的这张传讯符。 可叹她几天后查阅典籍之时,无意中看到这样一段:“身有寻香符者,发肤、精血、元神,皆带异香。惟施符之人,抑或修为高深者可察也。” 秦悦真后悔自己滴了一滴精血进去。不过修为高深的化神期修士并非遍地都是,她这张符箓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未完待续。) 演手钏未解双阵眼 得凝元不明送丹人1 第九十三章:演手钏未解双阵眼,得凝元不明送丹人 “于东南,西南二位设阵旗,结手印十余,验其阵眼……”秦悦一手拿着一本古籍,另一手拿着几个小旗子,一一比对,设出阵法。 近来她一直在翻阅各种古籍,借以增长见识。今天偶然看见了一个设阵的方法,觉得与众不同,所以就尝试了一下。 这个方法的独特之处在于一个阵法之中,具有两个阵眼。解阵之时,唯有同时找到两个阵眼,才有可能破阵。因而算法十分复杂,两个阵眼之间的计算穿插在一起,极其繁琐。 所以设阵更是难上加难。秦悦一连几天都在演算,但总会出差错。时不时漏算几步,算错更是常事。 又过了好几天,依旧算不出结果。秦悦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语道:“这记载是真的吗?别是哪个人随意写来糊弄人的。怎么算都是个死局……先不算了,以后再说吧。” 但她设阵未果,心里总归有些不甘。遂把白玉手钏拿出来演算。根据常梵曾经的提点,先把每一步单独算出来,再仔细研究步步之间的联系。 这次倒有了些领悟,隐约对此阵法有一种奇妙的感知。秦悦算了一半,觉得一切顺利,遂乘胜追击,把另一半也算出来了。 虽说她现在还没有把每一步联系起来,但已经比先前好多了。她打算先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再继续演算。 此时启涵刚好进来,看见秦悦眼底掩不住的欣悦,好奇问了一句:“什么事让前辈这么高兴?” 秦悦收了白玉手钏:“你要是来早一步,我非骂死你不可。” 启涵不解:“这是……为何?” “我适才在演算阵法,最最打扰不得。你若突然进来出声儿说话,我的思路就全乱了。” “前辈适才面有笑意,我料想前辈今日算阵颇有所获。” “你说的不错。”秦悦笑道,“我今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说设双阵眼未果,但算出了先前未解的阵法。” 启涵闻言拿出了一块小石头,道:“前辈帮我看看,这个阵法设得如何?” 秦悦拿过来细细探查,抬眸问道:“这个阵法是你布置的?” 启涵点了点头:“正是。” 秦悦转着这块小石头,颇为认真地评价:“还不错,刚好是我最不擅长的防御类阵法。只是阵眼太明显了,能被人一眼看穿从而破阵。” “前辈觉得阵眼很明显?”启涵微微诧异,“我在这个阵法里,融进了三十六步,没道理会让人一下发现阵眼所在。” 秦悦见他不信,抬手催动灵力把阵眼破了,然后对启涵眨了眨眼睛,一脸诚恳地说道:“不骗你,真的一下就能发现。” 启涵有些欲哭无泪:“前辈,我,我的阵法……” 秦悦顿时明白过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为了研究阵法而设阵。大多数人应该是为了保命防身,才会费尽心思布置一个阵法,以备不时之需。手上这个阵法应该是启涵精心演算设成的,却在这片刻之间,被她破了阵眼。打击了人家不说,还毁了人家一个防身的法宝。 再看启涵略带惆怅的脸色,秦悦不慌不忙地说:“你别难过,我再给你补回来就是。”她大概算了几步,果真补出了一个阵眼。 启涵目瞪口呆。秦悦把小石头还给他,道:“和原先一模一样,完璧归赵。” 启涵接过阵法,表情依旧悲愤。若说方才他难过是因为自己辛苦计算的阵法被毁了,那如今他却为自己才不如人而痛心。他自鸣得意的阵法,竟能被别人轻而易举地破解。这便也罢了,竟还被人在数息之间补出了一个阵眼。他感觉自己跟没学过阵法一样,和秦悦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秦悦觉得启涵的神情不太对劲,好心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启涵默了一会儿,答道:“我在想,前辈是精于炼丹之人,竟还会如此通晓阵法。天纵奇才,莫不如此。” “你不也是这样?”秦悦想起上次启涵拿来的解忧丹,“炼丹不易,你却也能炼制解忧丹这种品阶不低的丹药。至于阵法……我在你这个修为的时候,阵法造诣还不如你呢。” 启涵听见最后一句,眼眸亮了亮:“当真?” “骗你作甚?”秦悦笑答,“往后你若潜心研习阵法一道,必会胜过世人千千万万,独立于此道之巅。” “我只希望有一天能像前辈这般,一眼就能察觉阵眼,随手就能破阵设阵。” 秦悦见自己在启涵心中,原是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形象,内心颇为自得。 这时门外传来席昭的声音:“前辈在吗?有人给你送来一只乾坤袋。” 秦悦站起身去开门,随口一问:“谁送来的?” “不知道。”席昭摇了摇头,瞥见了启涵,“这位是……” 秦悦给两人引见:“这是启涵,东笙掌门的孩子。启涵,这是席昭。” 两人修为相当,本不必见礼。但席昭一听启涵是掌门之子,便知其身份尊贵,于是颇为有礼地拜了拜。 启涵回礼:“还是第一次见到前辈洞府里的人。” 秦悦“嗯”了一声,把乾坤袋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放了几个玉瓶,别无他物。 秦悦摇了摇头,心道:“到底是谁送来的?怎么不留一张玉笺?” 启涵看见了乾坤袋里的东西,揣测道:“这玉瓶里头应该是丹药,定是哪个弟子送来讨好前辈的。” “那为何不亲自送来?单是递个乾坤袋过来,还不留名,这有什么意思?”秦悦百思不得其解,“席昭,这乾坤袋是从哪儿收到的?” “山门外头。据说是个面生的修士送来的,点名要给墨宁道君。” 秦悦转开玉瓶的木塞,神色微变。 里面确实是丹药,且是她再也不能炼制的凝元丹。品阶都不错,和她自己炼出的成丹相差无几。 秦悦晃了晃玉瓶。她首先想到的是敬卢长老,毕竟自己曾同他说过凝元丹飞丹之事。没准儿人家听说她要补元,又可怜她炼不出凝元丹,所以特意炼制了一些给她。 但敬卢长老遣人送来,大可送到她洞府门口,怎么会只送到山门之外?秦悦依旧满心疑惑。(未完待续。) 演手钏未解双阵眼 得凝元不明送丹人2 秦悦心道:“我此前重伤昏睡两载有余,灵元亏损早就不是什么秘事。说不定这丹药只是有人赠予我用来补元的,只不过刚好挑中了凝元丹而已。” “至于赠丹之人,可能真如启涵所说,是个想讨好我的木摇宗弟子,或许曾经受过我的恩惠,抑或感念我的德行。”秦悦继续大言不惭地设想,“这人必定是想不声不响地做好事,所以特意送在山门外,可以掩人耳目,免却我的追查。” 这样一想,整件事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秦悦又想:管它是谁送来的,能用就行。于是把这些凝元丹一一探查过,确定没有什么不妥,遂决意服食丹药,闭关养元。 为防闭关之时启涵进来找她,她还特意在门外贴了一张传讯符,上书:“闭关几日,勿扰。” 这丹药的效用不错,一颗颗地吃过来,灵元竟已补回了大半。秦悦惋惜不已:“到底是谁送来的丹药,也不多送一点,再来几颗我的灵元就能养好了。” 她继续打坐修炼了片刻,最后把元婴放出来看了看。元婴在丹田里睡久了,头发都散乱着。这会儿才悠悠醒转,揉着一双眼睛看秦悦。 秦悦把元婴抱到怀里,帮她顺了顺头发。见其小脸红扑扑的惹人喜爱,真不知是她的久睡之效还是自己的修炼之功。 抱起元婴走出房门,秦悦打算四处走走。然后便见席昭和承影路过,看见自己又退了回来,规规矩矩地拜了拜。 承影道:“前辈闭关结束了?” “嗯。”秦悦把元婴转了个方向,“这是我的元婴,好看吗?” 承影打量了几眼,赞道:“好看。”说完还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元婴的脸,只觉得这个婴孩身娇肉嫩,指甲印上去仿佛就要划破皮肤。 秦悦扬起了嘴角,又问:“席昭,你说好看吗?” “……好看。”席昭心想,元婴和本体长得一模一样,前辈大抵是想让我夸她好看。 秦悦满足得很:“你们掌门在宗门吗?我去给他看看这个元婴。” “在的,掌门近两年偶尔才会外出。”席昭答道。 于是秦悦把元婴放回丹田,慢悠悠地走去找周浩然。见到后者之后,依旧把元婴放了出来,问道:“这是我的元婴,你瞧瞧好看吗?” “你的元婴?”周浩然本在练习画符,闻言搁下了笔,走近了细细端详,“能睁眼了,呼吸也不那么微弱了。” “可惜内里的脾脏还不齐整,心跳也不明显。”秦悦不自觉地敛眉,“仍旧是个虚婴。” “你多花些心思修炼,总会把元婴养好的。”周浩然劝慰道,“你修炼本就快人一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悦点头,忽又想起一事:“这元婴还有一点奇异,就是她会吞服丹药。” “此话怎讲?” 秦悦拿出一枚丹药,放在了元婴眼前。元婴果然伸出小手去够那枚丹药,抓住了就立马放到嘴里,咬了几下就咧嘴笑了。 秦悦也对元婴笑了笑,道:“就是这样。你知道是什么缘由吗?” “我还从没听说过元婴会吃丹药……”周浩然也是一脸茫然。 “但我看她温顺可爱,必定不是什么祸害。” “以貌取人。”周浩然笑着评价,“你坐吧。” 秦悦挑了个椅子坐下来,道:“对了,我不是答应每年给贵宗炼制十炉丹药?除了净颜丹,你还要什么灵丹?” “你此前闭关了两年,这两年就不算了吧。以后想炼制什么丹药,全凭你的心意来便是。” 秦悦惊讶:“我何时闭关了两年?” “就是这次啊。我前几天路过你洞府,还见你在闭关来着。” 秦悦连连摇首:“我只当我打坐修炼了数日而已,谁知竟长达两年。” “一心修炼之时,确实容易忘记时间。” “那我闭关之时,可发生了什么事?比如说有人给我送丹药什么的。” “倒也没有这样的好事。”周浩然想了想,“就是启涵回去的时候,你仍在闭关。他见到你门口的符箓上写着‘闭关几日,勿扰’,还真当你过几天就会出来,一直待着不肯走,非要再见你一面。” “后来呢?” “后来自然没能等到你出关,只好满怀遗憾地走了。” 秦悦莞尔:“以后又不是再也见不上了,何必如此?” “他说他又做了一个阵法,想请你指教。” “原来如此,启涵比我勤奋好学多了。”秦悦道。若换成是她,她必定会选择把阵法搁置一旁,先回自家宗门再说,才不会等别人闭关结束。 “确实。他修炼的速度很快,但并不一味贪求修为进益,能够专心研习阵法之道,确实是可造之材。将来前途无量,恐怕还要越过你我。” “可见东笙教得好。”秦悦摸摸下巴,“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启涵就比华殊善良正直多了。” “你对华殊有偏见?” “算不上偏见……只是觉得这人心肠狠毒,绝非善类。而且我一直都这么想,这应该算是成见。” 周浩然敲了敲桌案:“华殊为人如何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他挺记仇的,修为又高,一般而言,招惹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而后又谆谆告诫道:“你在这儿编排他,我自然不会说出去。但你在外可要谨言慎行,别被人捏住了话头告诉了华殊,到时候人家想法子灭杀你也是可能的。” 秦悦突然想起了两年前寄给卢秋的那张传讯符,上面就直言不讳地辱骂了华殊,还用了“狠辣”和“丑陋”两个词……她压下心头莫名的焦躁不安,镇定自若道:“怕什么,实在不行我就回北川去,他还能追过来不成?” 说完默了片刻,又道:“他一个化神期的修士,岂会和我一个晚辈过不去?” 周浩然正色道:“你可不算他的晚辈。他虽然有化神期的修为,但他年岁尚不逾七百,和一般的元婴修士差不多岁数。你又不是镇霄宗弟子,完全可以同他平辈相称。” 秦悦撑住额头:“你的言下之意是,他会跟我一个平辈计较?” 没等周浩然回答,她又固执地摇了摇头:“我才一百多岁,不管是论修为还是论岁数,我都是个小辈。”(未完待续。) 循清流凌江水波里 闻佳音凡尘烟雨中1 第九十四章:循清流凌江水波里,闻佳音凡尘烟雨中 秦悦满怀鸵鸟心态地絮絮自语了一会儿,便听周浩然说道:“你今日来得正好,我还想着等你闭关结束就去找你。” “找我何事?”秦悦问道。 “我近来新得了一处宝地的地图。”周浩然拿出一张玉笺,“此地名唤凌江。” 秦悦把玉笺接过来看了看:“画得挺精致的。水中情景,如在眼前。” “我打算前去一探,你要不要一起来?” 秦悦立马拒绝:“不行,我身上的寻香符还没解,不能随意外出,免得被人发现。” “难不成你一日不解此符,就一日不外出?” 秦悦点点头:“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且不说你如今解不开这道符箓,单说你一直待在宗门里能有什么意思?天天闭关吗?” “炼炼丹药,算算阵法,解解机关,读读典籍,都挺好的。日子过起来还是挺快的。”秦悦回答。 “其实寻香符之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只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发觉。修至化神,必定专心问道,怎会管你的是非?”周浩然安慰她。 “话虽如此,但谨慎些总是好的。”秦悦认真答道。 “凌江不在修真界,而在俗世。”周浩然继续道,“若非我偶然得到了这张地图,我还不知俗世里有这么个宝地。修仙之人不会轻易往俗世跑,你怕什么。” 秦悦闻言仔细想了想,觉得去一趟也未尝不可。 这时周浩然又说:“我听说凌江景色绮丽非常,所以特地叫你一同前去。” 秦悦一拍桌子:“你决定什么时候走?” “两个月之后,如何?” 秦悦点头:“那我好好准备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她统共就那么几样道器,用顺手了也懒得换。况且她料想俗世宝地不会有多大的危险,因而没有额外购置符箓丹药。收拾东西的时候恰好看见了照心灯,随口问了一句:“我要出去走走,你要一起来吗?” “要!你常年待在这座山上,都不带我出去玩。” “你有自己的灵智,我又不是你的主人,你跑哪儿去了我都不知道,哪能次次顾上你?”秦悦解释道,“比方说,两年前景元继任的时候,我本想带你一同走,但没见着你的踪影,只好作罢。” “真真可惜了。那时候人多,说不定能碰上我家主人。” 器灵的声音里有些伤怀,秦悦好言安慰了两句:“往后日子还长,只要你主人没有陨落,总归是会遇见的。” 照心灯万分肯定地回答:“我家主人是惊世之才,自然不会轻易陨落。” 秦悦本想说:“这世上多的是陨落之人,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但估计她这话一出来,器灵就会跟她吵架,所以她只说了一句:“你说的是,你家主人没那么容易陨落。” 她的玉镯被毁了,如今的储物空间是两颗小珠子。照心灯嫌弃这两颗珠子空间太小,不愿意待在里面,一直晃晃悠悠地飞来飞去。于是两月之后,周浩然便见一只灯笼停在秦悦身后,辨认了一会儿,道:“你这件道器好像有灵智似的。” 秦悦认真地回答:“确实有灵智,不信你让它说两句话来听听。” 照心灯沉默。 “我没有诓骗你,这灯笼有个器灵,真的会说话。”秦悦跟周浩然说完,又对着照心灯摇首,“太不给面子了。” 器灵闷闷的声音传来:“又不是多新奇的事,就你没见过世面,到处告诉别人。” 周浩然点了点头:“果真是有灵智的。” 秦悦笑着踏上木莲:“我们走吧。” 照心灯的速度自是比不上木莲。它很识相地和秦悦一起待在木莲上,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今天的云好看得很,你再飞高一点。” 秦悦心情好,就顺着它的心意飞高了一点。 器灵显然十分高兴,一直在木莲上蹦蹦跳跳。 秦悦瞥了照心灯一眼:“你站稳了,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灯笼立马安安稳稳地立好。 南域灵气浩瀚,即便在俗世,灵气也不低微。秦悦和周浩然到达凌江之时,正是傍晚时分。残阳铺水,半江瑟瑟半江红。 周浩然拿出地图,仔细辨别着方向。这时恰有几艘画舫驶来,船上缀以彩灯明珠,隐有丝竹之声。秦悦好奇,走近了去看。 周浩然本想拦住她,毕竟这儿是俗世,一举一动难免惊扰世人。但见她已经隐匿了气息,便不再管她,随她去了。 秦悦把几艘画船一一看过来,颇感意趣无穷:“画舫夜游啊,真会享乐。” 然后一艘船里管弦之音大作,秦悦循着乐声走了过去,悄悄打开船侧的小窗往里面张望,就见里面有若干容貌姣好的女子,或抚琴,或奏箫,或怀抱琵琶,或随着乐音轻歌曼舞。安详欢悦之景,尽收眼底。 席间只坐着一个瘦弱的公子,即便在此赏心悦目的情景下,依旧面带愁容。秦悦大概扫了一眼,便知这人气息微弱,生机渐失,恐怕命不久矣。 旁人如何自然与她无预。她只是觉得这些女子奏乐好听得很,于是又滞留在此听了一会儿。可惜空中渐渐开始飘散了零零星星的雨点,虽然她的衣袍没有被打湿,但照心灯一直在喊冷。于是秦悦依依不舍地走了,临走之时,还拿出了掠影琴,跟着和了一段乐曲。 船中的瘦弱公子突然站了起来,跑到船舱外。苍茫的夜色中,只剩下一道颀长的身影踏水而行,身畔似有一只灯笼,烟波浩渺之间,依旧闪着火光。 又一少女撑着伞走出船舱,给这人披上披风,道:“公子怎么突然跑出来了,本就身体不好,现在落了雨,难免又要病上一场。”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回答少女的是一声叹息,“纵闻仙乐,难觅仙人。” “公子说什么呢?” “你不懂的,你不懂的……”瘦弱的男子反反复复说着这一句,旋即把脖子上的碎玉解了下来,扔进了浩浩凌江之中。 “公子——”少女不敢置信地扶住船舷,看着碎玉掉进江水里,只掀起了一点涟漪,“那可是传家之宝……” “索命之物,算什么传家宝。”男子负手而立。身后是华美的画舫,却反倒映衬了此身孤寂。天地之间,唯此一川烟雨,一人孑立。 秦悦掀起衣袖给照心灯挡了挡雨,漫步走到了周浩然身旁。周浩然把玉笺拿给她看:“我觉得这条路,或者这条路,是抵达宝地的路径。” “或许?” “不错。这张地图虽然画得精致,但很多地方没有标识出来。我刚刚将凌江和地图比对了一番,觉得这两条路最有可能,但也不能确定。”周浩然娓娓道来,“富贵险中求,这两条路,你我都查探一下如何?” 秦悦揉了揉眉心:“周掌门,你已经足够富贵了。” “你若不愿冒险,我也不强求你。” “我料想也没什么危险,自然要去看一看的。” “那这两条路,你觉得哪一条是对的?” 秦悦信手一指:“就这条吧。” 两条路都要潜到水下,行经的路程也差不多。她之所以挑这一条,是因为此路沿途的风景颇为秀丽。但她很快就后悔了,入水之后,周围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什么景物。 周浩然翻找了一番,拿出了一块发光的石头,四周顿时亮如白昼。 “这是什么石头?”秦悦觉得这石头像是水晶,很是好看。 没等周浩然回答,照心灯就冲上前去,兴奋不已地大喊:“竟是火晶石!火晶石!赠我可好?” 秦悦料想这是个珍贵之物,所以一把将灯笼扯了回来:“喜欢什么我给你就是了,别向旁人索要。” 照心灯恋恋不舍地绕着火晶石转了一圈,终究还是飞回到了秦悦身边。 秦悦走出一段路后,才听见器灵絮絮地念叨:“我才不信你会给我……我此前看中了一个火种,你就没给我买下。问你要纯灵根之火,你也没给……不给就算了,你还打我……若不是你来时帮我挡了雨,我定不会听你的话乖乖回来……” 秦悦竟觉得有照心灯在侧,路途就不再寂寞了。有人时不时在耳畔说话,顿时排遣了寻宝的孤独之感。她耐着性子听了器灵好一通抱怨,微微笑道:“我有一个师兄,是个话痨,说起话来也是如你这般口若悬河,很能打发时间。” 照心灯停了一停,自言自语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自然是夸你。”秦悦穿过一片水草,顺手摘起一株低阶灵草,“你若能同我师兄一聚,恐怕能聊上三天三夜。” “这么低阶的灵草你也不放过?你好歹也有元婴期的修为了啊。”器灵显然看见秦悦摘了那株灵草,颇为不敢置信。 “这灵草虽然品阶不高,但它长相奇特。”秦悦很是满意地微笑,“摘来留给我的元婴把玩。” “你元婴也真没见过什么世面。”器灵顺口说道。 “你说什么?” 器灵立马改口:“我说我没见过什么世面,竟不知元婴还会赏玩灵草。” 这时前面的周浩然突然停住了脚步,俯下身子,看着周围的水草,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秦悦抬眸:“你怎么停下了?” “我适才看见了一道光,应该是某个灵宝。”周浩然答道,“可惜现在找不到了。” “我怎么没看见有什么光?” “那光线一点也不强烈,相反,是极为温润的光芒,你没察觉也不奇怪。”周浩然回想了一番,“应是某种玉石的光芒。” “这片水草比玉同色,又长得茂盛。若要找落在其间的玉石,还真不是易事。”秦悦一边说,一边俯身摘了两株灵草。 恰在此时,周浩然大喊了一声:“别动!” 秦悦还在弯着腰摘灵草,闻言吓得抖了一下,果真一动也不敢动。 周浩然缓缓道:“那道光芒就在你的右手旁边。” 秦悦看了看自己被水草掩映的右手:“你来看看是什么。” 周浩然走了过来,在水底摸出了一块碎玉。 秦悦看着碎玉上面的挂绳,揣测道:“这玉虽然灵气隐隐,但绳子毫无灵气,所以应该是俗世中人的东西。” 再把碎玉拿过来,认认真真地研究了一下,道:“从挂绳的长度来看,这应该是件颈饰,挂在脖子上护身的。” “护身嘛,那可不一定。”周浩然转了转碎玉,“此玉灵气丰沛是不假,但它性阴,若女子佩戴,自会相得益彰。但倘若是男子佩戴,就会耗尽其人周身阳气,最后难免落一个早逝不寿的下场。” “你不转我倒没发现,这玉的后面竟有一个字。”秦悦指给周浩然看。这块玉有一处残缺,所以后面的字也不完整,但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一个“容”字。 秦悦思忖了一番:“想来应该是一个容姓之人的东西,不知怎么流落到凌江里了。” “你先收着吧,好歹也是块灵玉,说不定能养一养你的虚婴。”周浩然道。 秦悦本不想拿这块碎玉,毕竟这是周浩然先找到的。但她想了想自己的虚婴,就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还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接下来若是遇见什么宝物,让你先挑。” 两人又走了许久,都察觉出了异常。对视一眼,秦悦道:“这地方来过?” “没错,这条路应是环状的。我们走着走着,竟又绕回来了。” “也看不出幻阵的痕迹……”秦悦四望一周,“我八成是挑错了路。” “那我们再绕回去便是,不过路途有点远。”周浩然拿出地图,开始研究怎么走更便利。 秦悦见他专心致志,就没有出言打扰。四处逛了逛,看见了一堵水墙,心下有些疑惑:“先前怎么没见到这堵墙?” 此刻周浩然已有了大概的设想,指着地图给秦悦看:“我们先从这边走,再绕道这里……应该很快就能到另一条路。” “你先看看这水墙,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周浩然看了一会儿,笑道:“不是古怪,而是捷径。我们若能打通这堵水墙,便可直接抵达另一条路。”(未完待续。) 循清流凌江水波里 闻佳音凡尘烟雨中2 两人本以为攻破水墙不是什么难事,但即便他们使出了各种各样的道器,水墙依旧纹丝不动。 秦悦收了木莲,沉吟道:“看来这条捷径是走不了了。” 周浩然点了点头,但心里有些不甘,遂又往水墙上扔了一道土系符箓。 原本他只是随意一试,因为五行相克之中,土可克水。但没想到竟然管用了,静止的水墙缓缓地流动起来,很快与凌江江水融为一体。 周浩然喜道:“我们走吧。” 秦悦点点头,跟了上去。 他们二人此刻正在逆水而行,颇费体力。又身处水中,灵力流转得并不自如。秦悦走了一会儿才一拍脑袋,拿出避水珠:“我竟忘了我还有这个。” 有了避水珠的助力,两人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片刻之后,一段石梯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什么?”秦悦看着挡路的石梯。江水到了这里,都顺着石梯缓缓流动。 “地图上没有标识……应该是人为之物,我们去看看。” 于是两人顺着水流踏上了石梯,四周万籁俱寂。石梯一点也不简朴,处处都雕刻着精致的花纹。秦悦仔仔细细看过那些花纹,觉得状若祥云,揣测道:“这可能是一种寓意祥瑞的图腾。” “很多家族都用祥云图案作为族徽,这段石梯可能会通往一个家族的宝藏。”周浩然说出了他的设想。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阶梯的尽头,面前是一扇石门。 秦悦伸手推了推门,道:“打不开。” “这上面有一块凹陷……应该要有特定的钥匙才能开启。” “我怎么觉得这凹陷的形状有些眼熟。”秦悦灵光一闪,掏出了那块碎玉,把它按上凹陷。 碎玉嵌在里面,十分契合。可惜这块玉不完整,只填满了一半凹陷。 秦悦把碎玉取出来,拿在手上转了转:“你说我们要不要去俗世找找这个碎玉的主人。” “你觉得这人会有另一半钥匙?” 秦悦想了想:“就算人家没有,也必定有它的消息。你不是说里面可能是家族宝藏?自然要想办法进去探一探。” 周浩然觉得很有道理。两人遂一同浮出凌江,坐在江畔商量对策。 此刻正值春光明媚之时,天气晴好,凌江波光粼粼,一望无际。两岸杨柳依依,花开遍地。秦悦支着脸颊眺望一江春水,颇感心旷神怡。 “俗世之大,你打算如何寻觅这块碎玉的主人?”周浩然好奇问了一句。其实他也不急,由着秦悦看风景。 “这碎玉的后面不是写了一个‘容’字嘛,我们先在附近问一问,有没有姓容的人家。” “若没有呢?” “那就罢了。”秦悦坦然道,“你我修仙至今,万不可被一个宝藏迷了心志。” “你倒看得开,果真有与世无争的仙家风范。” 秦悦笑道:“我只是觉得,外出历练,增长见识最最紧要。机缘宝物,都在其次。”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儿,秦悦站起身,隐去了气息,踏上木莲。飞高俯瞰一周,又飞了回来,道:“从此处向南走,有一个规模较大的城镇。我们先去那儿探听一番,如何?” 周浩然自然没有反对。 两人都没有乘坐飞行道器,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步行。秦悦是想顺便看看沿途的凌江风光,而周浩然则是觉得飞行太过扎眼,唯恐招惹俗世中人的注意。 即便步行,两人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到了城门口。秦悦把身后晃晃悠悠的照心灯收了起来,正欲和周浩然一同踏进城门,守门之人就抽出一把剑,拦住他们,大喝一声:“什么人!” 秦悦和周浩然对视一眼,收回了踏入城门的脚步。周浩然推开指着自己的剑尖,道:“这位……仁兄,我们想入城小住,可否行个方便?” 守门的人看这两人虽然两手空空,但容貌出色,气度不凡,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出身。他掂了掂手里的剑:“你们想进去自然可以,但总要给我些好处。” 秦悦傻傻地问:“什么好处?” 守门的人估计这是谁家不经事的娇小姐,遂把话挑明了:“还能是什么,自然是钱财!” 秦悦传音道:“你有俗世金银吗?” “……没有。”周浩然回答,“其实你我从城门上方飞过去,也未尝不可。” 守门的人见二人毫无反应,有些急迫:“你们还要不要入城?给些银子就能进去了。” 秦悦眨了眨眼睛:“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实在是因为我没有钱财。”她说得一脸真诚,让守门的人看得一愣。 秦悦笑了笑,正打算走,忽然想起了那块碎玉,遂把它取出来,问了一句:“你有没见过这块玉?” 守门的人一惊,慌忙跪下,连连顿首:“我竟不知二位是慕容府的贵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秦悦微微一怔:“你起来吧。” 那个守门人依旧跪着:“我有眼不识泰山,竟拦着二位不让你们进城门。两位还是快进去吧,别耽误了你们的正事儿。” 周浩然拉着秦悦,道:“走吧。” 秦悦微微点头,同他一起踏进城门。走出一段距离后,回首一望,方见那个守门之人心有余悸地站了起来,不住地拍着胸口喘气。 “慕容……”秦悦念着这两个字,“这碎玉后面写着‘容’,所以另外半块钥匙的后面,应该是一个‘慕’字。” “那守门之人如此惧怕慕容府,想来这户人家应是权势滔天,并且作恶多端。” “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再说。”秦悦拦住一个路人,问清了去往慕容府的路线,随后便信步朝那儿走去。 秦悦心想,这碎玉连一个守门的人都能认出来,八成是身份的象征。所以到了慕容府前,就对门边两个家丁说了一句:“我找你家主人。” 其中一人看了她几眼,问道:“你是什么人?找慕容家主何事?” 秦悦拿出碎玉,正打算说明一下缘由,那人便道:“原来尊驾是来送还宝玉的。您先请进,我这去请令仪姑娘。”(未完待续。) 慰长生两奏掠影琴 寻宝藏再回水中梯1 第九十五章:慰长生两奏掠影琴,寻宝藏再回水中梯 于是秦悦走进了慕容府,走走停停,见府中的景致十分精致,不由多看了几眼。 周浩然咳了两声,道:“你别这样四处打量。我听见有两个侍女在说你没见过世面。” 秦悦侧耳听了一会儿,果真听见有人在说:“哪里请来的客人,这般没有见识,一枝西府海棠都要看那么久。”声音虽小,又岂能瞒过修真者的耳力? 秦悦自然不会同她们计较。 片刻之后,一个妙龄女子走了过来,看见秦悦手上拿着的碎玉,步伐更是快了不少。 秦悦微讶:“你就是慕容家主?” “不是,我是家主的侍女令仪。家主病着,你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我一定代为转述。” 秦悦便道:“那烦请你去问问你家主人,这碎玉的另一半何在。” 令仪想把碎玉取过来:“这是慕容家的传家之宝,多谢姑娘送回。” 周浩然拦下了她,沉声道:“让你去请你们家主,还不快去。” 令仪愣了愣,然后听话地转身走远。 周浩然其实不太看得惯令仪。她神色倨傲,见到他和秦悦都不曾行礼。秦悦自然不在意这些,但他周浩然觉得不妥。倒不是非要别人来见礼,而是觉得区区一个侍女,竟如此怠慢客人,实在是目中无人。 秦悦来回踱了几步:“传家之宝啊,那我们还能要来另一半吗?” 周浩然出着馊主意:“其实你喜欢的话,可以用抢的。想来这儿也没人能敌得过你。” 另一边,令仪扶起躺椅上羸弱的青年,道:“公子,适才有一男一女入府,带来了那块碎玉。” 青年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才道:“什么碎玉?” “就是您昨天夜里扔进凌江的那一块。” “凌江,凌江……”青年摇摇头,“分明沉入江底了,怎么可能被寻回来?你不用哄骗我了。” 令仪急道:“我没在哄你。真有一个女子送来了碎玉,还问另一半在哪儿。” 青年莫名想起了昨晚听见的那段乐声,还有那个踏水而行的背影。他从躺椅上翻下来,道:“带我去看看。” 结果走到那儿的时候只见到了周浩然一个人,令仪有点惧怕他,讷讷道:“敢问,敢问方才那位姑娘何在?” 周浩然似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墨宁,人家来了。” 秦悦听见声音,从一座假山后绕了出来,边走边说:“这假山后面的鱼塘不错,鱼都养的挺肥的,可以烤着吃。” 令仪怯声提醒了一句:“姑娘,那鱼是观赏用的,吃不得。” 秦悦这才注意到令仪和旁边那位病弱的青年。她只消一眼便知这青年生机微弱,命不久矣,细一回想,这可不是昨晚那个乘坐画船夜游的病弱公子?当下便起了好奇之心:“这碎玉,可是你一直佩戴着的?” 青年答:“没错。” 秦悦看了一眼周浩然,见后者微微点头,心中更是确定了几分。这人寿命将尽,十有八九是被这碎玉上的阴气给害了。 “那另一半玉何在?”秦悦又问。 青年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秦悦许久,最后反问了一句:“你从何处寻来了这块碎玉?” 秦悦不知道他是故意把碎玉扔了的,只当他是无心把传家宝遗落的。未免人家多想,她也没有说实情,而是含糊地说了一句:“我今日去凌江捕鱼,此玉便被一同捞了上来。” 周浩然微微转过身去,像是在忍笑。 青年自然不信:“二位的衣着打扮,实在不像捕鱼为生的人。” 秦悦摆摆手:“我们是谁并不重要,我只问你这碎玉的另一半在哪儿,可否借我们一用?” 青年不答。秦悦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实情:“其实这碎玉留在你身边只有坏处,没有益处。你身体虚弱,就是被它所害。” 令仪立马反驳道:“你胡说什么!这碎玉是传家之宝,自然是保佑公子的好东西。你为了索要另一半碎玉,竟胡编乱造出这些,欺骗我家公子!真真是良心泯灭,为了财宝什么话都敢编扯!” 她说得很急,但字字清晰,显然是真心为了这位青年好。但周浩然看她不顺眼很久了,又听见她这么辱骂秦悦,登时斥责道:“她说的不错,这玉确实害了这位慕容公子。你什么身份,竟敢跳出来说她的不是?” 令仪被说了几句,心有不甘,本想顶撞回去。但抬首便看见周浩然凛冽的目光,立刻吓得退后了一步,什么话都不敢说。 秦悦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传音道:“你竟用修士的威压去对付一个小姑娘,也太没气度了。” 周浩然回答:“别人说你良心泯灭,你都不回嘴。物以类聚,我若再不出言,岂不是和你一样丧尽天良?” 秦悦微微一笑:“我没想这么多,只是不想同她计较罢了。百年之后,她早就红颜枯朽,化作了一抔黄土,而我还在潜意修仙,以身证道。本就不是一类人,争这些长短做什么。” 这时,病弱的青年开口了:“其实,我早就知道碎玉有害了。” 秦悦惊讶:“那你为何还要佩戴在身上?” “关于碎玉,有一个传闻,那便是可以凭借它,见到仙人。我自幼喜好音律,因而别无他想,只愿亲耳听一听仙人奏曲。谁知仙人没见着,身体却一直衰弱下去了。”青年体力不支,找了块大石坐下,“想来,这便是命数。” 秦悦不知如何安慰一个失落的将死之人,更不知如何安慰一个为了渺茫的希望而枉顾性命的人。 青年继续道:“昨夜,凌江之上,我本听见了一段袅袅乐声,料想那是仙人所奏,可出去看的时候,却见那仙人提着一只灯笼走远了……万念俱灰之下,才把碎玉扔进了凌江。既然被你们找到了,就不必还回来了。不过你们若想讨要另一半碎玉,总要给我个合适的理由才好。” 令仪喊了一声:“公子,你还真打算把碎玉给他们?” 青年先是点头,而后摇首:“这种祸害人的东西,就不留给后人了。”(未完待续。) 慰长生两奏掠影琴 寻宝藏再回水中梯2 周浩然听见“灯笼”二字便明白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悦。 秦悦这才意识到自己便是致使人家心灰意冷的罪魁祸首,傻笑了两声,道:“慕容公子,不知你的名讳是……” 青年道:“说来也有些讽刺,我的名字是长生。可惜我今生今世都无法成全这两个字了。” “贵公子是有福之人,万万不可就此消沉。”秦悦客套了一番,“其实我们真的想要另一半碎玉。” 慕容长生淡淡地“嗯”了一声。 “至于你要的理由……”秦悦顿了一顿,“我便是昨天夜里那个凌江奏琴的人。” 她这话一出来,别说慕容长生愣了一愣,就连令仪也是一惊。 “你是说……”慕容长生站了起来,一脸惊异。 秦悦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道:“如此,你可否把碎玉的另一半给我?” 说完她不禁想起一件旧事,就是当年从九重塔里逃出来的时候,她和李雁君被传送到了一个小村庄。为了留下来寻找那里的宝藏,李雁君便谎称她是仙人。如今自己也干起了这种勾当。 慕容长生没有半点犹豫:“令仪,去取过来。” 令仪迟疑了一瞬,小声道:“公子,你再仔细问问,别是她故意这么说,成心骗你的。” 慕容长生摇了摇头,道:“你去吧。” 令仪瞅了瞅秦悦,突然跪下,情真意切地说道:“我家公子常年体弱多病,恳请仙长搭救。” 秦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浩然,后者摇首道:“根基已毁,救不得了。除非寻到金火双系的灵植,才有可能一救。” 世间灵草的属性大多都是单一的,带了双系属性的灵植少之又少。秦悦不忍看眼前主仆二人希望破灭,遂拿出一瓶固本补气的丹药,道:“聊胜于无。” 令仪千恩万谢地接过,抹了抹眼泪,转身去取另一半碎玉。 秦悦看着慕容长生,语带惋惜:“我原有一把自制的琴,名唤流云,可惜被旁人摔毁了。若非如此,我倒想赠予你,方不负你今世痴爱音律之情。” “那我想……再听一次仙长奏曲,不知可否?”慕容长生小心翼翼地问。 秦悦拿出掠影琴,道:“自然可以。你名长生,我便奏一曲长生,如何?” 慕容长生见她凭空变出一把琴,已是惊讶不已,再听她这么说,自然不会反对。 秦悦按了按琴弦,脑海中闪过一棵树的幼苗,虽说枝干瘦小,却依旧迎着阳光勃勃生长。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不但没有摧毁这株幼苗,反而让它长得更茁壮了。烈日骄阳,北风飘雪,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这株幼苗终于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于人,能给一方百姓遮阳纳凉;于己,能够顶天立地,俯瞰众生。 秦悦顿住手指,一曲就此终了。 周浩然连连抚掌:“人与草木,又有何异?树木尚且历风雨、求长生,吾辈修仙,更是应当不惧艰险,一心寻觅长生大道。” 秦悦笑道:“掠影原为令慈所有,能得你一句夸,我很高兴。” “我倒觉得这曲子里尚有未尽之意。”慕容长生默了一会儿,道。 秦悦微讶:“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没有奏完。” 先前她昏睡两载,已然略微领悟了轮回之意,方才奏曲之时,本想把树木腐朽成泥之景一并奏出,奈何先前已说了此曲名为《长生》,若加上这一段,便显得不合宜。再者,慕容长生寿命将尽,她若奏出如此衰败凋零之景,未免太不吉利了。 可惜还是被人家听出来了。秦悦道:“你果真是精通音律之人。” “是仙长弹奏得好,蕴意深邃,如扣心弦。我今世得听此曲,颇感此生无憾。”慕容长生眸光沉静,“其实枯朽成泥,又有何妨?生于天地,归于天地,方可再获新生。生而就死,死而复生,亦合长生之说。” 此刻令仪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奉给秦悦。 秦悦打开一看,里面也是一块碎玉,反面刻着“慕”字。 “这玉确实是件宝物,不过只适合女子佩戴。”秦悦把盒子收好,“等我二人用完,定会归还贵府。传家之宝,还是好好保管为好。” 慕容长生微微点头:“届时交给令仪便可。” 片刻之后,秦悦和周浩然告辞,再度前往凌江。 轻车熟路,两人很快就找到了那一段石梯。秦悦先走了上去,把碎玉按进凹陷,厚重的石门果然开了。 她朝里面望了几望,只见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周浩然慢慢走了上来,问她:“怎么不进去?” “我有些心慌。”秦悦摸了摸胸口,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石梯寻到了,碎玉也被你讨来了,机缘都送到了眼前,你怎么还往外推。”周浩然笑了笑,先行踏进了石门。 秦悦捂着心口跟了上去。 周浩然拿出火晶石,照亮了石门内的情景。里面空荡荡的,唯有四面石墙。秦悦转了一圈,停在了一面石墙面前,道:“这是阵法。” 刚好是她最擅长的禁制类阵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埋头演算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取出木莲,对准一块石头攻击。须臾之间,石墙轰然倒塌。 两人踏过废墟,步步谨慎地走了过去。刚走到另一边,周浩然就捂住了额头,神情痛苦万分。 秦悦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神识……”周浩然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 秦悦顿知,是他的神识受到了攻击。而自己没有神识,所以安然无恙。 “你没事?”周浩然又问。 秦悦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这地方有些古怪,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也好。”周浩然只当秦悦身具抵挡神识攻击的秘宝,万万没有想到她根本没有神识。 这时远方传来一声叹息:“你们谁都走不了。” 秦悦吓了一跳,刚想转身就跑,却发现自己像被钉在地上了一样,寸步难行。 然后断断续续的金属碰撞声传入耳畔,夹杂着脚步声。秦悦不自觉地皱眉,深感情况不妙。(未完待续。) 赚云鱼双逃石间屋 碎图腾三逢种灵阵1 第九十六章:赚云鱼双逃石间屋,碎图腾三逢种灵阵 所幸火晶石的光芒足够明亮,秦悦和周浩然能把来人看得一清二楚。 此人手脚上戴着镣铐,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锁链,一步步地向他们走来。秦悦看不出他的修为,但料想他并非凡人,所以初步判定这人已然化神。不过他的长相有些怪异,眼窝深陷,且双眸中带着淡淡的灰色,不像是个正道修士。 秦悦抿了抿唇,传音道:“慕容家的传闻不错,凭借碎玉确实可以见到仙人。” “这人至少是化神中期。”周浩然揣测道。 “难怪我刚才觉得心慌不安……直觉真准。”秦悦虽然感觉有些不妙,但仍带着笑意说话,勉强算是苦中作乐。 这时来人停住了脚步,脚踝已被镣铐勒出了深深的痕迹,显然这条锁链的长度只够他走到这里。他故作惋惜道:“你们两个真不该来这儿。” 秦悦冷冷一笑:“还用你说。” “我困在这儿很久了,一直想找个人夺舍,如今终于有人送上门来。”这人的目光扫过秦悦和周浩然,“虽说男修的躯体更适合我的元神,但你这个女修资质不错,我若能把你夺舍了,那我往后修行必是一日千里。” 秦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斥道:“变态。” 那人虽不明白秦悦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大笑了几声,道:“我一个妖兽,没你们人修那么讲究。男女之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你是……妖兽?”秦悦开始默默地估算化形妖兽的品阶,“妖兽怎么能夺舍人修?” “有何不可?我云鱼一族与鲛族同源,向来与人类一般无二。” “鲛人那般善良可爱,岂是你这龌龊之身能比的?”秦悦又轻蔑地说了一句。 这只化形云鱼闻言,用灰色的眼珠子盯着秦悦,道:“你竟敢数番冒犯我,难道不怕我现在就把你夺舍了吗?” “你久困于此,定然万分向往自由。若真能夺舍,自不会和我废话这么久。”秦悦理智地分析,“你并非不想行夺舍之事,而是……你不能!” 云鱼仰头对着屋顶长笑了许久,困住他的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哐当哐当”的响声。许久之后,云鱼笑够了,才道:“你说的不错,我的元神被锁在了这里,根本不能夺舍。但我族擅攻神识,待你二人神识遭逢攻击,痛楚不堪之时,说不定会主动奉上元神供我夺舍。”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不过你们人修都喜欢一种叫‘骨气’的东西,说不定你们即便饱经折磨,依旧不肯屈服。不过那也无妨。我若能得两个元婴修士常年在此作伴,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秦悦可不想后半辈子都被困在这里,思量了片刻,道:“你想夺舍,不过是因为你受困于此。若你能放我们走,我二人再想法子救你逃脱,岂不是两全其美?” 云鱼的目光在秦悦和周浩然之间扫来扫去,周浩然立刻扶住额头,脸色难看至极。秦悦当下便知他受到了神识攻击,心念微动,立马伸手捂住脑袋,伪装成神识受损的模样。 她想,不论如何,暂且不能让这鱼妖发现自己不受神识攻击。身临险境,手中的底牌自然是越多越好。 云鱼满意地微笑:“你的办法听上去,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如果放你们走,你们必定再也不回来了,更枉论帮我找什么逃脱的办法。除非……你们一走,一留。若十年之内走的人没有回来,那就别怪我折磨留下来的那个人。” 秦悦和周浩然对视了一眼。 云鱼又道:“至于谁走谁留,让你们自己决定。” 他说完,就幸灾乐祸地看着两人。心道:“人修向来自私自利,这两人必然会为了离开的资格大打出手,我只管在旁边看好戏便是。” 但事实上,这两人却出乎意料地融洽。 周浩然很是内疚:“委屈你跟我来一趟凌江,结果遇上了这种事。” 秦悦垂眸:“都怨我一时好奇,去寻什么碎玉。”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周浩然拿出一块印玺,“你回宗门之后,把这枚掌门印交给我的师尊鸿一长老,门中诸事,请他代为处置。他若在闭关,就劳你为木摇宗操心几年。至于救那鱼妖的办法,找得到自然最好,找不到也无妨。左右我也不会任凭他夺舍。” 秦悦把掌门印推了回去,强颜欢笑道:“你别这样说,我感觉你在交代后事。你身为掌门,肩负一宗兴亡荣辱,自然不能留在这儿。至于我嘛,一则身份无关紧要,因而留在此间也无妨。二则为人懒惰,怕是不能完成你的托付。” 周浩然张口欲言,秦悦又道:“况且,那个云鱼从未使出法术,我怀疑他只会攻击神识。实不相瞒,我至今没有修炼出神识,自是无惧他以此法相攻。所以你大可以放心离开,我自会想办法逃脱。” 周浩然将信将疑:“你当真没有神识?” “骗你作甚。”秦悦一脸正色,“若十年之后,我仍旧没有回到木摇宗,你再来搭救我便是。” 周浩然有些犹豫。秦悦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总不能抛下合宗上下的弟子,待在这里和一个鱼妖作伴吧。” 周浩然终究舍不下木摇宗的诸位弟子,点了点头同意了。于是秦悦转头对云鱼说:“放他走吧。” “你们竟然没有打起来。”云鱼很是遗憾地结出了一个手印。 这个手印十分复杂,用了很漫长的时间才结出来。就在那一瞬间,秦悦觉得双脚能走动了,连忙推了一把周浩然:“快走!” 周浩然慌忙离开了这里。 秦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石门口,电光火石之间,迅速运起木莲,朝门口飞奔。 云鱼大喊:“你站住!” 秦悦远远地回了一句:“我又不傻。” “你再不停下,我就毁了你的神识!” 秦悦高声挑衅道:“你只管出招便是。”(未完待续。) 赚云鱼双逃石间屋 碎图腾三逢种灵阵2 云鱼盯视着秦悦越来越远的身影,狠狠地放出了神识攻击,却发现她遁走的速度丝毫未减。 云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打出了几个手印,意图锁住秦悦的脚步。 不过他刚刚解印就用了很长时间,现在再把封印结回来,自然耗时不短。 而另一边的秦悦分秒必争,已经飞到了石门之外。眼看着云鱼的手印就要打完,她迅速地伸出手,把门中凹陷里的碎玉取出来,石门“砰”的一声阖上了。 秦悦背靠着石门,长舒了一口气。好险,就差一步。 “我早就料到你会出来,特意留在这儿等你。” 秦悦正在惊魂未定地喘气,忽然听见了这么一句。举目四望,果然看见了周浩然的身影,正待在石梯之下,神情悠闲地看着她。 秦悦一步一步走下石梯:“你怎知我会出来?” “那云鱼解开禁制用了那么长时间,想来再结出禁制绝非易事。他重新结印的这段时间,恰好够你逃出来。”周浩然从容不迫地说道,“你又说你没有神识,那鱼妖自然拦不住你。” “我本没想到我能逃出来,只是那鱼妖放你走的时候,我竟也能走动了。机会难得,自然要尽力一搏。” “原本那鱼妖是万无一失,只不过没料到你没神识罢了。”周浩然道,“对了,你怎么至今还没有神识?” “就是一直没有修炼出来。”秦悦叹了一声,“想来是我机缘没到吧。” “可见你也不是十全十美的。纵使修炼神速,灵力精纯,但却没有神识裨益。”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又怎会有十全十美的人?”秦悦笑着反问。 此时她已走到了石梯底端,回首看着石上层层叠叠的花纹:“如今看来,这上面雕刻着的祥云,应是云鱼一族的图腾。”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上这些精致的花纹。手指突然顿住,讶异道:“这后面有一股灵气。” 周浩然迟疑了一下:“砸开看看?” 秦悦点头,正打算动手,就被周浩然拦了下来:“我来吧,别又遇上了什么危险。” 他说完便唤出了一把长剑,驱剑直指这一片石梯。石梯的表面渐渐碎裂,一股浓郁的灵气冒了出来。 周浩然提剑拨开表面的碎石,露出了后面一片亮晶晶的石头。他愕然道:“是灵石。” 秦悦立马靠了过来,见此情形,不由揣测:“莫非这一整座石梯里面,都藏着灵石?” 周浩然继续挑剑破石:“挖出来分了。” 秦悦正有此意,她最近又钱财短缺,这些灵石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周浩然把灵石取出来,秦悦点好个数,把它们装入乾坤袋。后者的心情越来越欢悦:“有了这些,就不用售丹赚钱,也不用和那个化神期的灵均打交道了。” 周浩然掏空了这一片石梯,换了一处继续挖。忽然顿住身形,又惊又喜道:“这儿有上品灵石!” 秦悦回头一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凌江宝地,果然不假。” 这一片并没有被灵石填满,有很大空间都是空着的。周浩然拿出火晶石,朝里面照了照,回首道:“这里头有个阵法,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悦抱着几个装满灵石的乾坤袋走了过来,就着周浩然手上火晶石的亮光,朝里面细细打量,只见几个巨石围成了一个星型,紫芒流转其间,神秘而幽静。 秦悦一眼就认了出来,激动地拍了一下石梯:“种灵阵!难怪这儿有这么多灵石。” 这是她第三次遇见种灵阵。第一次是在俗世青州的火山,第二次是在魑魅岛的森林。可惜这个种灵阵和当年她在魑魅岛里遇见的一样,已经被人取走了灵根。 好在阵法尚算完整。秦悦心想,没有灵根拿,带个阵法走也好。遂把这个种灵阵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按原样妥帖地存放好,留着日后研究。 原本她来南域,就是为了找绛衣古神留下的种灵阵,但找是找到了,可惜没有纯灵根可取。秦悦本觉得遗憾,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得尽天下机缘?于是她便渐渐释然了。 “此行虽有惊有险,但却收获颇丰。”周浩然上下走了一个来回,确信所有灵石都被挖出来了,“我们回去吧。” “好。不过我想先把碎玉还给慕容长生。”秦悦想了想,“最好再去附近的坊市寻一株金火双系的灵植给他,算我谢他助我得来了这些灵石。” “你当双系属性的灵植这么好找?”周浩然无奈道,“罢了,我便陪你去坊间找一找,左右现在不差灵石。” 这里靠近澄笔宗,修士间的坊市并不难找,而且规模很大。不过两人逛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双属性的灵植,更别说独独要金火二系的了。 秦悦东顾西看,挑中了一种七彩灵花,一连买了三朵,颇感不虚此行。 “这花有何功用?”这种花的品阶并不高,但周浩然见秦悦毫不犹豫地买下了,料想它也有些作用。 “没什么功用。”秦悦随口答道,“我图它好看,买来逗我的元婴开心。” “我还当是你炼丹要用的辅料,没想到是这种用途。”周浩然连连摇首,“如今有了灵石,你竟这般挥霍无度。” 秦悦笑了笑:“既然买不到金火双系的灵植,那就买些旁的东西。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我们还是先去慕容府归还碎玉吧。至于金火双系的灵植,一时半会儿怕是遇不上了,以后多多留意便是。” 秦悦细一思忖,道:“也好。” 两人掩去身形,再度来到了慕容家门口,却见府前挂着层层叠叠的白绫。 秦悦惊问:“这是怎么了?” 府前看门的家丁还认得他们,道:“二位贵客是来寻家主的吗?家主新逝,二位怕是白来一趟了。” 秦悦不敢置信:“这才过了几天?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没了!” 家丁道:“也是昨日夜里才去的,现在还没入殓。” 秦悦点了点头:“那让我再看最后一面吧。”(未完待续。) 观生死论及轮回意 谈聚离祸起传讯符1 第九十七章:观生死论及轮回意,谈聚离祸起传讯符 澄静的空中划过两道遁光,倘若细看,便可窥见飞过的是一男一女。其中女子坐在一朵青色莲花上,神色略带忧悒,若有所思。 这时,她身边的男子问道:“墨宁,你是不是还在想刚才的事?” “我……”女子百无聊赖地顺了顺头发,“我只是在想没人逃得开命数,没人离得了生死罢了。” 这一男一女便是周浩然和秦悦。二人刚刚探望过故去的慕容长生,深感死生变化无常。 秦悦已把碎玉交给了令仪,特意嘱咐:“你记住了,此为传家之宝,只可传女,不可传男。” 令仪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我记下了。待慕容一族选出了新的家主,我便将碎玉交给他。” 秦悦见她哭得伤心,还好意安慰了几句:“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才好。” 令仪抹了抹眼泪,道:“公子说他死而无憾,早入轮回……也好。” 秦悦微微闭眸。并未多做停留,便和周浩然一道踏上回木摇宗的归途。 只是她方才还在劝慰别人,现在自己却也消沉了。万里高空之上,唯她喃喃自语道:“佛曰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果真是不错的。轮回几世,没人脱得了这些苦痛。” 周浩然见她一脸怅然,默了一会儿,道:“你说没人逃得开命数,没人离得了生死,其实,也不尽然。我们执着于修仙,不正是逆天改命之举吗?若得成真仙,岂不是能跳出凡世轮回,得享长生天道吗?” “那你说,我们执着于修仙,究竟是好是坏?” “自然是好。多少人渴望拥有灵根,一登修真之路,奈何身无资质,只能做一个庸庸碌碌的凡人,只得匆匆数十载寿命罢了。”周浩然亦深有所感,“你我身怀灵根,有缘一窥天道,不知比旁人幸运了多少倍。” 秦悦摇摇头:“执着太深,也未必是好事。于修行而言,执着容易生出心魔。而对于慕容长生来说,正是执着于音律才毁了他今生的寿元。” 周浩然突然问道:“你还记得六年前,你未解的那个阵法吗?” “记得。怎么了?”秦悦道。六年之前,她确实有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阵法,正是那对白玉手钏。 “当年你因为这个阵法未解,道心受阻,昼夜难以安寝。正是太过执着,才会如此。”周浩然回想了一番,“你当时说,登仙才是最大的执着。而我也说,登仙是最大的执着,也是最大的道心,端看我们能不能坚守。” 秦悦低头一笑:“若能坚守,便是道心。若坚守不了,便成了执着的痴心。” “至于慕容长生,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你又怎知他再入轮回之时,没有成全‘长生’二字?” “你这么说,倒有几分道理。”秦悦细细思忖了一番,“若于仙神而言,长生意味着无穷无尽的寿元,那么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而言,长生便是轮回历世而魂魄不灭。虽说生生世世各有不同,但灵魂始终如一,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 “我只想到了慕容长生的来世,你竟想到了他的生生世世,果真比我想得长远。”周浩然赞了一句。 “不过是对轮回二字有些体悟罢了。”秦悦谦逊道,“我曾听人说,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闲事。如今想来,生死二字也尽可以置之度外了。” “生死都不顾念了,你还顾念些什么?” “顾念……”秦悦想了想,“顾念裨益天下,顾念福泽人间。” 周浩然笑道:“你果真有兼济苍生的情怀,我是自愧不如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飞回到了木摇宗的山门,各自回了洞府。 秦悦回屋之后,先把元婴放出来看了看。小元婴嘴角上扬,转着黑漆漆的眼珠子看她。秦悦把这些天搜罗来的奇花异草都拿了出来,看着元婴伸出小手,把这些灵植抱了个满怀。 秦悦暂时不想修炼,而且现在不缺灵石了,不用她炼丹敛财。她抱着元婴在洞府里逛了一圈,看着万里碧空如洗,心旷神怡。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秦悦回头一看,来人竟是叶荷。 秦悦道:“你向来专心修炼,虽然住在我的洞府,我却很少见到你。” “总不能一直埋头修炼,总要出来走走的。”叶荷见了礼,“我也许久未见前辈了,前辈近来安好?” “一切都好。”秦悦微笑,“你也炼气期大圆满了,准备何时筑基?” 叶荷摇摇头:“晚辈觉得自己体内的灵气虽然足以筑基,但心境还够不上,所以这两年一直耽搁着,迟迟没有筑基。” “你先前修行极其抓紧,片刻光阴都不放过。如今为了筑基,倒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叶荷垂首:“是,晚辈也觉得可惜。” 秦悦见她有些失落,又道:“其实慢一些也好,修炼不讲求速度,稳妥才最重要,务必要让心境和修为相得益彰。” “晚辈也是这么想的。”叶荷抬眸,“所以我想出去游历,增长增长见识。” “游历常常会遇上险境,你可想好了?”秦悦很不放心,毕竟叶荷修为还不够,但资质不差,人又长得好看,简直是劫来当炉鼎的上佳之选。 “晚辈决定去俗世历练。一来,修士很少会去俗世,所以晚辈没有杀身之虞。二来,俗世之中更是人间百态,晚辈必能有良多体悟。” 秦悦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既然你已经做好了打算,我就不拦着你了。” 叶荷又拜了拜,正准备走。 秦悦叫住她,拿出几个阵法:“这些你收着,万一遇上了危险,也好拿出来对敌。” 叶荷自然不会推拒。 秦悦又细细一番叮嘱:“即便去俗世,也不可太过招摇。行事要与凡人一般无二,万不可与他们起争执,更不能动用灵力伤了他们。” 叶荷乖乖巧巧地点头,道:“晚辈都记下了。”(未完待续。) 观生死论及轮回意 谈聚离祸起传讯符2 秦悦又交代了几句,叶荷都一一应了,而后便转身退下了。 秦悦看着叶荷的背影,恍然觉得她已经长大了。自己不可能看护她一辈子,是应该放她出去历练了。 身侧突然传来一句:“前辈在看叶荷?” 说话的人是承影。秦悦侧首道:“嗯。你看,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出落得这样亭亭玉立。” 承影也跟着看了一会儿叶荷的背影,感慨道:“说来,我还挺羡慕她的。” “羡慕她什么?” “羡慕她容貌姝丽,羡慕她资质上佳,羡慕她得尽了前辈的宠爱和记挂。” “前两点我倒无从辩驳,但这最后一点,我可不认。”秦悦笑道,“你与席昭,我何曾薄待过?怕是比对叶荷还要看重一些。” “前辈可要记着今日这话,以后我若受了前辈冷落,就把这句话祭出来。” 秦悦笑着嗔了一句:“就你鬼心思多。” 承影突然一拍脑袋:“跟前辈说了这么久话,我竟把正事儿给忘了。” 秦悦莞尔:“那你去忙你的便是。” “不是我的正事儿,是前辈的正事儿。”承影道,“席昭师姐请我来告诉前辈一声,今日有两个修士来找前辈,现在正在山前的偏殿里坐着呢。” “两个修士?谁啊?”秦悦一边问着,一边往那儿走去。 “一个男修,一个女修。男修看着颇有风度,女修倒像是个任性不讲理的。”承影答道。 “任性不讲理?莫不是我无意中招惹了什么人物,人家找上门来了?” 承影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道:“前辈去了便知。” 秦悦到了殿内,只见里面坐着人,都背对着她。一人是结丹大圆满,是个女修。而另一个男修竟已让她看不出修为。 席昭正在给两人倒茶,说着:“墨宁前辈前些日子外出寻宝去了,今日刚刚回山,已经让人去请了,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 “方才你便是这么说的,现在又是这副说辞,若待会儿墨宁再不来,我便拿你是问!”那个女修开口了。 这个刁蛮的声音耳熟至极,秦悦激动地跑上前:“卢秋!你何时来的?” 卢秋上下打量了几眼秦悦,亦是一惊:“你竟已结婴了?” “几年前刚结的婴。”秦悦握住卢秋的手,“你我倒有二十年未见了,你行事骄蛮倒一如往昔。” “难得见你一面,你竟用这些话来揶揄我。” “且不说我进来的时候,你是何等无理取闹的语气。单说我府中的女修说你看似任性不讲理,我便知你如今行止如何了。”秦悦笑道,“我还当是哪个仇家上门寻衅来了。” 卢秋抱起手臂:“哪个女修说我任性不讲理?我倒要见一见。” 秦悦装模作样地拜了拜:“是我洞府里的人,有劳你宽宏大量,放过她吧。” 卢秋大手一挥,十分配合地说道:“既然你亲自求情,我就不再计较了。” 这时一旁坐着的男修开口了:“你进来这么久,就没看见我坐在这儿吗?” 秦悦正挽着卢秋,闻言回首一看,这人竟是只有两面之缘的灵均。 秦悦见礼,解释道:“前辈修为高深,即便没有敛藏气息,我也不能察觉前辈的存在。”其实她是见到卢秋太欢喜了,一时忘了这儿还有一个人。 灵均心道:“这女修变脸变得好生迅速,方才还是喜笑颜开的神色,转眼就成了这般沉稳矜持。” 秦悦有些疑惑:“前辈如何打听了我的来历,找到这儿来了?” “你那日坐在周浩然掌门的旁边,查你身份不是难事。” 秦悦顺口问道:“那前辈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我来问你……”灵均顿了顿,“凝元丹效用如何?” “原来那些凝元丹是你送来的!”秦悦眼眸一转,“看着品阶倒是不错,就不知效果怎么样了。” “你没服食那些丹药?”灵均微微挑眉,“那些丹药里有一味知遥花叶,竟没瞒过你。” 知遥花,分为草与叶。如果其叶被一个人服食,那么拥有同枝知遥草的人就可以随时这个人的所在,甚至可以掌控这个人的生死。 秦悦自然听说过知遥花,虽说这种灵花极其难得,但她相信以灵均的能力,养几株不成什么问题。所以她的脸色当下就变了,惊问:“你竟放了知遥花叶?” 灵均笑了一声:“自然没放,我骗你的。我不过是想试探你究竟有没有服食凝元丹,果真是吃了的。” 秦悦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前辈真是好谋算。”又道:“前辈若没有旁的事,便在此随意逛逛可好?” 其实这话已有了逐客之意。 灵均看了一眼秦悦,道:“我曾和你说的合作共利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秦悦回想了一下:“前辈是说,两年前和我说的炼丹售卖之事?” 两年前,灵均曾与她商议,日后她炼丹,他售卖,利润平分。灵均还给了她一张传讯符,让她想好了回复他。 灵均道:“正是。” 秦悦本就不想和他打交道,立马回绝:“我暂时不缺灵石,前辈白跑这一趟了。” 灵均扫视了她一番:“这世上还有人嫌灵石多的?” 秦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没嫌灵石多啊,我只是觉得够用而已。” 灵均默了默,不知在思量什么。 秦悦抬眸看他:“若前辈没有旁的事,我便先走了?” “你去吧。”灵均似有无奈之意。 秦悦拉着卢秋走了,还不忘回首说一句:“前辈请自便。席昭,好好招待着啊。” 席昭看着秦悦远去的背影,认命地走上前:“道君可还要再见什么人?” “不了。”灵均淡淡答道。 席昭又问:“那道君可要逛一逛木摇宗,或是在此小住一段时日?” 灵均摇摇头:“那也不必了。” “那道君……” “我先走了。”灵均提步走出殿门,往山门外走了。 席昭自是不必跟着他。看他快要走出山门了,就打算回洞府,忽见灵均折了回来,说了一句:“你且告诉墨宁,若缺上品凝元丹,大可以管我要。”(未完待续。) 观生死论及轮回意 谈聚离祸起传讯符3 当年秦悦曾说,自己连最简单的凝元丹都不能炼制,灵均其实是将信将疑的。她连手诀繁杂至极的静合丹都能炼制出上品品阶,更何况普普通通的凝元丹? 不过灵均虽然不信,但心里到底存了一份疑惑。思来想去:“她说得信誓旦旦,应该不假。莫非,她是真的不能炼制凝元丹?可是她也承认了静合丹出自她手,可见她是精通丹术之人,怎么会连凝元丹这种寻常丹药都炼制不出?” 灵均不通炼丹,是以从未听闻过飞丹这回事儿。自己又想不出结果,干脆搜罗了一批凝元丹,遣人送给秦悦。料想她看过之后,必会心生疑窦,四处查问,到时候自己也能从中窥探一二缘由。 谁知那些凝元丹送出去后,仿若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声响。灵均等不到消息,不由揣测:“她怎么就不好奇这些丹药的来历?已经过了这么久,都没音讯传来……她不会把凝元丹吃了吧?这么说,她的灵元受损了?” 当下灵均就后悔了,他想:“我真不该送了那么多凝元丹过去,我应该就给她送几颗。万一她真的灵元有损,且炼制不出凝元丹,又见这些丹药品阶上佳,但数量不够,必会追查下去。而如今,她的灵元都补好了,哪还会管这些丹药的来历?” 此事令灵均苦闷了许久。损失了好几瓶上品凝元丹不说,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也半点没有探听到,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灵均转念一想,墨宁其人,不是还和他约定了炼丹售卖之事吗?到时候她传讯过来,自己就顺口问一问凝元丹的事儿,想来她也不会隐瞒。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灵均竟从没收到秦悦的传讯符。他前思后想了一番:“我修为高她一个境界,按理说,她应该会主动前来拜访。但这两年音讯全无,她八成是在忙旁的事。也罢,左右我近来闲而无事,她不来见我,我去见她便是。” 结果到木摇宗的时候,接连受了几番冷遇。 先是一人说:“墨宁前辈外出刚回来,劳烦道君等一等。”然后就把他引到了一座偏殿。他灵均自从几百年前结了婴,就再没有被人迎进偏殿,今日竟受了这般怠慢。 而后殿内便有个女修睨了他一眼,道:“你也来找墨宁?先来后到,我有话对墨宁说,你有什么要紧事就先放一放。” 灵均见这女修不过是结丹期大圆满,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跟他这么说话。他轻咳一声,道:“本座道号灵均。” 其实灵均在南域颇有盛名,人人皆赞他是风雅君子。但卢秋哪知道南域种种,所以闻言只是很冷淡地回了一句:“我姓卢,道号华秋。” 最后等了许久,总算是见着了秦悦。谁知人家一进门就和那女修笑闹了许久,压根儿没注意到灵均的存在。灵均终究忍不住了,主动出声儿说了几句话,却又被秦悦礼貌地请走了。 灵均觉得今天的心情堪比当年化神失败。就是一种莫名的挫败感油然而生,且久久没有消散。 但此行也不是全无所获,他好歹明白了两件事。一是秦悦果真把那件炼丹售卖的旧事抛诸脑后了,还非常不想和他这个化神期前辈有来往。二是秦悦确实把凝元丹吃了,所以她应该真的不能炼制这种丹药,否则宁肯自己炼制,也不会轻易服食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而此刻的秦悦正和卢秋并肩走着,折了一枝道旁新开的桃花,回首说道:“这些年来,你我聚少离多,我心里常常挂念着你。” “修士之间,百十年不见面都是常事。我们才离别了不过堪堪二十年而已。”卢秋笑道,“况且现在也见上面了。你就是凡心太重,这也惦记,那也惦记。” 秦悦佯装委屈:“我说我挂念你,反倒被你说了一通,那这种话往后我可不再说了。” 卢秋忙道:“那也不成。除却族中长辈,还从未有人这般惦记我,我心里可是受用得很。” 秦悦笑了一笑:“你打算何时回北川?” “怎么,你想回去了?” “嗯,是挺想的。好久没回师门了,都不知道大家现今过得如何。” “那我们再在南域待几年,就一起回北川,可好?” “几年怕是不行。我和木摇宗掌门有过约定,我至少还要在这儿待上三十年。”秦悦扳着手指算了算,“你若想念家中长辈,先走便是,我早晚也是会回去的。” “我要和你一道走,彼此间能有个照应。”卢秋道,“我也不急着回去,倒是你,总是平白教人担心。” “我让你担心什么了?”秦悦很久没听到卢秋说教的语气了,很是怀念。 “我给你发传讯符,你都不回。”卢秋叹了口气,“我可没忘记你有个护短的大师兄。我帮你开了传送阵,你才到了南域,万一你真出了什么差错,你那大师兄不到我洞府门前兴师问罪才怪。” 秦悦表情微凝。 卢秋又道:“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赶过来看一眼。见你如今安安稳稳的,我才算放心。” 秦悦沉默了片刻,才问:“你何时给我发的传讯符?” “就在两年前啊。”卢秋不假思索地回答,“怎么,你没有收到?” “我……收到了。”秦悦微微蹙眉,“你没收到我给你的回讯?” “哦?我竟不知你给我回了一张传讯符,八成是我不小心错过了。”卢秋牵起秦悦的手,“好在我现在已经找过来了,你要说什么,尽管和我说便是。” 秦悦又是好一阵静默,才道:“或许不是你不小心错过了,而是那张传讯符被人截下了。” “谁会截下你的传讯符?截下又有何用?” 秦悦遂把寻香符之事告诉了卢秋,还道:“定是有人察觉了那张符箓上面的幽香,有意把这张符箓拦了下来。要不怎么过了两年,还没到你的手上?” 卢秋看她不太开心,好言劝了几句:“拦下便拦下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我之间的谈话,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秦悦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反正我也打算回北川了,离开了这儿,此间诸事自然与我无关。”(未完待续。) 毁袍袖琉璃识异状 赠灵兽刀剑藏玄机1 第九十八章:毁袍袖琉璃识异状,赠灵兽刀剑藏玄机 这时席昭走到了两人面前,拜了拜,道:“二位前辈好。” 秦悦道:“怎么了?” “灵均道君已经离开木摇宗了。”席昭答道。 “这个灵均何许人也?”卢秋问了一句,“适才他一见到我,就自报了道号,想来是个有名的人物。” “我也不知他是何人物,只听闻他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秦悦摇了摇头,“有时候,见面不如闻名,他名声固然好听,但我见了他三面,没看出半点君子气度。” 席昭听秦悦言语间对灵均颇有微词,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灵均道君说,前辈若缺上品凝元丹,大可以管他要。” 秦悦摇了摇手上的桃花枝,道:“我才不要拿他的东西,免得他日后真的给我放一味知遥花叶,我还要到处找解救的办法。” “这自然全凭前辈的心意。”席昭笑了笑,“话带到了,我先走了。” 秦悦点点头:“你去吧。” 卢秋关怀道:“你要凝元丹作甚?你灵元受损了?” “嗯,之前进阶天劫中,灵元被毁得差不多了。如今虽没好全,但已然补回了大半。” “那你为何不管那个叫灵均的人讨些凝元丹?反正也是他提出来要给你的,不拿白不拿啊。” “天底下哪有平白的好事?我和他又不熟,还是不要拿人家的东西了。免得日后欠的多了,都不知道怎么还这个人情。” “这还不简单?你只管一走了之,回你的北川去。谁会追过来让你还什么人情?” 秦悦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那也不成,万一人家也有南域到北川的传送阵,真追过来向我讨人情债怎么办?” “你还别说,这传送阵还真不是我们玄道宗一家独有。单说我这些年去的历险宝地,就有不少两地之间的传送阵,不过大多破损,早就弃之不用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绕过了一片山石,秦悦抬眼就看见了明惠,想了想,还是拉着卢秋换了条路。 她是不愿意惹出事端,但明惠可不这么想。见秦悦看见自己转身就走,明惠很是来气,追上去喝道:“你站住。” 秦悦自然不会听她的。步伐未慢半分。 明惠绕到她面前,先不屑地打量了几眼卢秋,而后提剑逼近秦悦,道:“上次斗法没斗出一个结果,你我今日再一决高下如何?” 秦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卢秋就不乐意了,指着明惠质问:“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话都没说几句就使出了道器,你们木摇宗都是这样教弟子的吗?” 明惠冷冷地扫了一眼卢秋,轻哼了一声:“我还当是哪个脸生的弟子在巴结这位墨宁前辈,敢情你是她的旧识啊。” “是又如何?”卢秋向来是个不怕生事儿的,语气极为挑衅。 果然明惠立马把剑锋一转,对准了卢秋,二话没说,就打出了一道剑光。 幸亏方才两人争执的时候,秦悦就觉得不对,此刻明惠出招,她当下便挥出衣袖,帮卢秋挡了一招。 明惠收了剑,嘲弄地看了一眼秦悦:“自掘坟墓。”说完转身就走,一步都没停留。 “她这就走了?我还当你们要打起来。”卢秋摇了摇头,“可惜,可惜。我还没看过元婴修士之间的斗法呢。” “我也觉得奇怪,若放在往日,她定会与我争斗一场,动静不大还不肯罢休。”秦悦揣测了一番,“许是今日有哪个长老在宗门,她不敢肆意妄为。” “宗门之内竟然恣意寻衅,若放在玄道宗,定会罚她禁闭独处,孤身思过。” “她是先掌门的爱徒,她不找别人的麻烦就不错了,谁会同她作对?谁有胆魄惩戒她?” 卢秋竟然很有同感:“有恃无恐啊,我懂我懂。”显然她也做惯了“仗势欺人”的事。 秦悦不想再聊明惠了,换了个话题,“你难得来一趟,在此住上几天可好?” “也可。” “那你是想挑个洞府住,还是在我洞府里择一间屋子住?” “你觉得哪个好?客随主便。” “我自然觉得后者更好。一来,你在此不会常住,让人收拾一间洞府出来,也未免太麻烦了。二来,这几座山头上的洞府,都没有位置好的剩下了,倒不如来我这儿,好歹灵气丰裕,日光也充足。”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卢秋笑道,“时隔多年,你我又能同处一个屋檐下了。” 然后卢秋就去收拾了一番,在这儿住下。秦悦则把元婴抱出来,陪着她玩。没过多久,卢秋就找过来了,兴致盎然地说:“我前几年新收了一只灵兽,你看看如何。” 秦悦抬眸望去,见卢秋怀里抱着一只白猫儿,耳朵尖尖的,十分乖巧可爱。最奇的是生了一双鸳鸯眼,一蓝一黄。 卢秋道:“我给它取名叫琉璃,你觉得好听吗?” 秦悦见这猫儿的一双眼睛转啊转,就像两颗剔透的琉璃珠子一样,精致得很。遂微微笑道:“很是贴切。” 她看着喜欢,伸手摸了摸琉璃的猫背:“想来化形之后,也是个俏丽的美人。” 谁知琉璃突然挣扎了一下,扑上去咬住秦悦的袖子,险些伤及她的手臂。 卢秋大惊,连忙把琉璃抱了回来,关切地问着秦悦:“你没事儿吧?” 秦悦微微垂眸:“想来我此生,终究与灵兽无缘。” “你怎么这样说?” 秦悦神情略有惆怅:“没什么。” “我先把琉璃收起来,免得它又惊着你。”卢秋把琉璃收进灵兽袋,“今日真是奇了怪了,琉璃向来温顺乖巧,我倒是头一次见它这般狂性大发。” 秦悦笑了一笑:“大约是我不太能讨灵兽的喜欢。” “你的衣袖都被扯破了,去换一身吧。”卢秋拉起秦悦的袖子看了看,“琉璃灵智未开,不知道轻重,我代它向你赔礼,你别恼了它。” “我又没受什么损伤,自是不会同它计较。”秦悦牵起嘴角,“灵智未开,也好。有时候灵智开得太早,也不是什么好事。”(未完待续。) 毁袍袖琉璃识异状 赠灵兽刀剑藏玄机2 此刻席昭在门外说:“几位长老都在主殿,请前辈尽快去一趟。w?w?w?.?” 秦悦不解:“他们忙他们的,叫我过去干什么?” 席昭也不知是何缘由,只道了一句:“明惠道君也在那儿。” 秦悦揉了揉额头:“我不去了。你就说我……刚刚闭关。” 席昭迟疑了一下,道:“前辈今日见了故友,人尽皆知,这个理由旁人多半是不信的。” “那你就说我正忙着炼丹,走不开。”秦悦道。总之她不想见到明惠,能避开就避开。 席昭点点头:“那我这就去回禀。” 另一边主殿里仅仅坐着嘉则、敬卢和常梵三位长老,都是明惠请来的。如今木摇宗内只有这三人在山门之内,全被她叫来了。 嘉则一向喜欢明惠,她亲自相邀,他自然不会拒绝。敬卢本不想来,但嘉则的修为比他高上一层,尚且应承了此事,他若推拒,未免应了那些“他偏爱墨宁因而薄待明惠”的流言。而常梵,虽说心里不大欢喜明惠,但当年的情义尚在,所以就给了她一个面子。 三人坐定之后,嘉则便开了口:“你把我们都叫来,可有什么要紧事?” 明惠道:“晚辈近来想通了一件事,今日想做个了断,劳烦三位长老为我做个见证。” “什么事?你直说便是。”常梵道。 明惠乖巧地说:“长老且等一等,待会儿便能知晓了。” 这时席昭走了进来,朝在座诸人拜了一拜,而后走到明惠面前说:“墨宁前辈正在炼丹,实在走不开,让道君空等了。” 明惠将信将疑:“这么巧?” 席昭重重地点了点头,十分诚恳。 敬卢大笑:“她炼丹可否让人观摩?我去看看。” 席昭一脸难色:“前辈炼丹之时,最图清静,万万不可打扰。” “噢,我险些忘了,她曾说过炼丹之要,在于天时地利人和。”敬卢回想了一番,这还是秦悦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说的话,“她还说,所谓人和,即无敌祸之忧、师友之扰也。我还是不要去打搅她了,免得她炼丹出了差错。” 席昭暗自舒了一口气。 嘉则有些好奇:“墨宁是谁?怎么以往从来没有听说过?” 敬卢正准备讲一讲秦悦的身份来历,却被明惠抢先一步答道:“长老可还记得,此次回山之时,在山门口遇见的那个同我斗法的女修?” 嘉则回忆了一下:“莫非她就是墨宁?” “正是。”明惠道,“不瞒各位长老,晚辈与她积怨已久,处处同她作对,但近几日却想通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既与她修为相当,那同她相互切磋,取长补短才好,断不可彼此争斗,毁了颜面又损了修为。” 敬卢很是开怀:“明惠,你当真想通了?” 敬卢曾经看着明惠一步步长大,也曾对这个后辈寄予厚望。但他当年亲眼目睹了她苛待弟子之事,也斥责了她无义失徳,深感这么多年来识人不清。如今见她似有转变,自然欣慰非常。 “我自然是真的想通了,总觉得对不住墨宁。”明惠拿出一个灵兽袋,“幸而不久前新捉了一只灵兽,就赠给她做赔礼好了,算是聊表我的歉意。” “什么灵兽?”嘉则来了兴趣。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癖好,就是豢养各种异兽。 “七品沉雪兽。这种灵兽智慧可爱,料想墨宁必定喜欢。” 嘉则点了点头:“沉雪兽可不易得,更何况已有七品,你可真是舍得。” 明惠低着头,情真意切地说道:“我以往总是针对墨宁,如今好不容易醒悟了,不管送什么给她致歉都行,只要她能原谅我就好。” 敬卢连连颔首:“你本性仍旧不失纯良,知错尚且能改。甚好,甚好。” 明惠把席昭叫了过来,把灵兽袋交给她:“还有劳你务必交到墨宁的手上。” 席昭点头应是,正打算退下,就被明惠喊住:“交给她之后,先让她打开看一眼,若不喜欢,尽管退回来,我再拿旁的好东西给她。” 席昭道:“弟子知道了,请道君放心。” 她一路行至秦悦洞府,仍觉得今天的事颇为奇异:明惠道君素来盛气凌人,今日竟然好言好语地和她说话,还要和墨宁前辈和解,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走到秦悦房外,席昭道:“明惠道君送了赔礼来,前辈出来拿一下可好?” 秦悦喊道:“我先前的衣裳被猫儿抓坏了,现在正在换呢。卢秋,你先让她进来。” “你门口有禁制,我可解不了,你还是过会儿自己去开门吧。”卢秋正在隔壁,翻看着秦悦随意搁置在此的典籍,闻言淡淡回绝道。 秦悦只好又对席昭喊了一句:“你且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于是席昭就待在门前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秦悦就出来了,问道:“你适才说什么赔礼?” “明惠道君说她不该针对前辈,近日醒悟了,想同前辈道歉,这就算作赔礼。”席昭晃了晃手上的灵兽袋。 “哦?她吃错药了?”秦悦不太相信。若她没有记错,两个时辰之前,明惠还打算同她来场斗法。 “晚辈也觉得奇怪。她还特意叫了几个长老作见证,前辈您没去真是可惜了,说不定她会当面道歉。” 这时卢秋走了过来,瞥了一眼灵兽袋:“这里面是什么灵兽?” “说是七品沉雪兽。嘉则长老说,很是难得呢。” “沉雪兽?”卢秋笑道,“我养的那只白猫便是沉雪兽,如今竟能凑上一对了。墨宁,你还不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秦悦听了她的话,顿时来了兴致。把灵兽袋打开一看,果然见里面躺着一只毛茸茸的白猫,和卢秋先前给她看的那只灵兽一模一样,唯独眼睛的颜色不同,这一只没有鸳鸯眼,两个眼睛都是绿色的,像一对翠色的宝石。 “真好看。”卢秋赞道,“沉雪兽贵在毛色,这一只通体纯白,全无杂色,真没辜负了‘沉雪’二字。竟还有七品品阶,难为别人舍得拿出来送你。”(未完待续。) 净颜丹翻起陈年事 沉雪兽窥得毒辣心1 第九十九章:净颜丹翻起陈年事,沉雪兽窥得毒辣心 秦悦觉得明惠平白送她一只灵兽,未必安了什么好心。但这个礼确实送到了她的心坎上,她拿出一瓶丹药给席昭,道:“你代我谢谢明惠,把这瓶净颜丹给她,就说是我的回礼。” 席昭带着丹药去了。 秦悦把这只小白猫从灵兽袋里抱了出来,后者安安静静地待在她的怀里,不吵不闹。秦悦很是欣然:“这只沉雪兽比你那只乖顺多了。” 卢秋笑道:“许是你换了一身衣服的缘故。没准儿现在这身衣裳的颜色,更讨沉雪兽的喜欢。” “你也太会胡乱扳扯了,这和衣裳的颜色能有什么关系?”秦悦亦笑着反驳,突然神色一变,“我说明惠怎么突然变了性子,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卢秋随口问道:“明惠是谁?什么醉翁之意? 秦悦走回房内:“醉翁之意,自是不坏好心。明惠其人,自然不是善类。” 身处主殿的明惠突然背过身去,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嘉则笑道:“你是不是苛待了哪个弟子?人家在背后非议你呢。” 明惠摆摆手:“长老别取笑我了。” 其实她心里有些焦急:为何过了这么久,还没半点消息传来?莫非出了什么差错,没把墨宁算计到? 好在没过多久,席昭便回来了,不慌不忙地拜谢了明惠:“墨宁前辈很喜欢沉雪兽,让我代她多谢道君。” 明惠神色微变:“墨宁……她把灵兽袋打开来看了吗?” “自然。” 明惠喃喃道:“不可能。” “前辈还让我给道君送一件回礼。”席昭拿出一个玉瓶,“这是前辈亲自炼制的净颜丹,请道君笑纳。” 明惠没有伸手接,倒是敬卢,一看见丹药瓶子就有了精神,对席昭招了招手,道:“拿过来给我瞧瞧。” 席昭连忙走上前,奉给敬卢。 敬卢打开来看了看,里面只有三颗净颜丹,不过其中有一颗是元品,很是难得,不由点了点头:“确实是墨宁炼丹的手艺。” 他把玉瓶递还给席昭,却见明惠的脸色不太好看,便问:“你这是怎么了,墨宁送你东西你还不乐意了?” 明惠一改今日的懂事乖巧,冷笑了一声:“墨宁曾讽刺我年岁已长,比不得她年纪轻轻就结了婴。她现在送我这净颜丹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快要寿逾千年,青春不葆了吗?” 席昭朝着明惠拜了拜:“前辈一片好心,道君可别信口污蔑了她的心意。” 明惠冷冷地看席昭:“怎么说你也是墨宁栽培出来的人,怎么修炼的速度这般缓慢?修为便也罢了,她精通炼丹,可曾教了你半分?” 席昭彬彬有礼地回答:“修炼速度的快慢,全在于先天的资质和后天的努力,与前辈的栽培没什么关系。至于炼丹之术,自然是要依靠自我领悟,而非借助旁人裨益。前辈若愿意提点两句,那是情分,若不愿意则是本分。还请道君别再挑拨前辈与我的关系了,实在有失身份。” 殿内坐着的几位长老,自是不苟言笑的。但此外还有几个随侍的童子,闻言都窃窃私语起来。 明惠大失脸面,一时气恼至极:“墨宁那贱人竟把你教得这般伶牙俐齿!” 席昭微愣,旋即说道:“多谢道君夸奖。另请道君别辱骂前辈,长老们都听着呢。” 明惠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三个长老面面相觑。最后敬卢咳了一声,问道:“你不是想同墨宁和解?怎么这般贬损她?” 明惠懒得解释,只说:“和解之事便到此为止吧,今日有劳三位长老来一趟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明惠前后态度不一,令人摸不清缘由。 但嘉则估计这事儿是明惠在无理取闹,劝说了一句:“明惠,你都活了好几百年了,跟墨宁那个小辈计较什么。” 明惠现在很忌讳听见关于岁数的话,尤其听不得旁人拿她和秦悦比。嘉则这么一说,她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长老也觉得我年岁已长,比不得墨宁?” 嘉则回了一句:“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别多想。” 明惠还是来气,瞪了一眼席昭。后者心道不好,略施一礼,转身就走。于是明惠连个撒气的人都没有了,恨恨地甩了一下衣袖,向三位长老告辞。 她走远了,今日一直寡言的常梵才开口问道:“明惠她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嘉则和敬卢对望了一眼,纷纷摇头:“大抵她本想和墨宁化干戈为玉帛,但被墨宁送来的那瓶净颜丹刺激到了,这才动怒了。这丫头,还是沉不住气啊。” 另一边的秦悦淡漠地看着明惠送来的沉雪兽,后者翠色的眼瞳已然变得血红,正不断地使出法术,攻击她先前穿的那身衣裳。 卢秋边看边摇头:“沉雪兽族,向来文静乖巧,原来发狂之后是这般模样。” “难怪要送一只七品的过来。怕是品阶低了,还不能置我于死地。”秦悦凉薄一笑,“若不是你的灵兽抓破了我的衣袖,我必定不会换一身衣裳,此刻八成正在同这只沉雪兽拼个鱼死网破,要么陨落要么重伤。” “我看陨落的可能性比较大,我竟不知沉雪兽是这般凶悍的。”卢秋饶有兴致地点评,“那人好毒辣的心肠,竟能想出这种不留痕迹的法子灭杀你。” 秦悦感慨了一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你还是防备着吧,万一人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被人家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都不知道。” “防备自然是要防备,她喜欢暗中下手,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正不能让她毫无顾忌,当我好拿捏。” “那这只沉雪兽,你还要不要了?” “要,怎么不要?人家特意送来的高阶灵兽,退回去岂不可惜?”秦悦摸着下巴想了想,“这只沉雪兽生了一对碧绿色的眼珠子,就起名叫翡翠,如何?” 卢秋笑道:“琉璃,翡翠,往后你我算是珠玉傍身了。”(未完待续。) 净颜丹翻起陈年事 沉雪兽窥得毒辣心2 其实明惠依旧不愿相信,那只沉雪兽没伤到秦悦半分。 她前几日新得了一对宝物,便是一把挽青剑和那只沉雪兽。这两件东西相克,千万不能放在一处,否则定会互相损伤。但刀剑没有灵智,所以只能是沉雪兽攻击挽青剑,而后者无法做出任何回击。倘若有朝一日,挽青剑生出了灵智,养出了器灵,那这一剑一兽非要打起来不可。 今日,秦悦恰巧抬起衣袖,挡了挽青剑的一道剑光,若沉雪兽在此,定会扑上前与那道剑光争斗起来。事实上,明惠本也打算放出沉雪兽,若不出意外,秦悦必然措手不及,殒命于此。 但她终究心存顾忌:“若墨宁当真不明不白地陨落了,死因必会引起旁人追查,到时候难免查出来是我下的手。我的声名暂且不论,也不管几位长老会不会斥责我,单说周浩然,他肯定不会放过我,说不定哪天为了给墨宁报仇,想法子把我给灭杀了。” 明惠思来想去,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反正那剑光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消散,我就当着周浩然和几位长老的面,把沉雪兽赠给她。到时候变故突生,大家都会措手不及,墨宁必死无疑。也没人会觉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只当灵兽不喜欢墨宁便是了。如此,我便可以免遭恶名了。” 周浩然不在宗门,明惠没有见到。长老倒是请来了三个。她便以长老的名义去请秦悦,谁知秦悦竟然推拒不来。 明惠心想:“不来更好!事情发生在她自己的洞府,更是跟我没什么关系。”于是把圈套做足,哄着秦悦收下沉雪兽。 此事原本万无一失,只是没料到卢秋也有一只沉雪兽,还抓破了秦悦的衣袖,让她事先换了一身衣服。 明惠后来又打听了几次,总算相信了秦悦确实安然无恙。她心里恼恨得紧,成天想着什么时候遇上秦悦,就把沉雪兽讨要回来。毕竟挽青剑和沉雪兽最宜一起对敌,缺一不可。 可惜秦悦多半能猜到明惠此时定是恼羞成怒,自然不会出去跟人家争执,免得又惹出什么风波。 结果半个月后,明惠亲自找上了她的洞府。秦悦称自己忙于炼丹,避而不见。明惠便问了席昭几句:“墨宁当真喜欢那只沉雪兽?你可曾见她与那灵兽拟订契约?” 席昭回答得滴水不漏:“前辈日夜忙于炼丹,所作所为哪里是我能知晓的?我只知道前辈尤其喜爱沉雪兽,还特意起名叫翡翠。” 明惠不太高兴了,重重地“哼”了一声便走了。 后来席昭把这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悦,后者正和卢秋在一处,抱着琉璃和翡翠一起玩,闻言勾了勾嘴角:“她想得倒美,设计害我不成,还想讨回灵兽。我偏不还给她,气死她最好。” 席昭不知道这里面的究竟,好奇问了一句:“前辈说明惠道君设计害你?” 秦悦点了点头:“她视我为敌又不是一两日了,使出的手段也很高明,只是我命不该绝,没走进她的圈套,反倒让她损失了一个七品灵兽。” 卢秋摸了摸琉璃的猫耳朵:“可见这世间损人不见得能利己,算计别人之前,务必要掂量一下后果。” “她只怕想着,只要有一丝可能置我于死地,便是值得的。也不知我哪里招惹她了。”秦悦轻笑,“席昭,你可知明惠有什么喜恶?” 席昭答道:“这我倒要去打听一番,前辈怎么问这个?”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秦悦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席昭点了点头:“那我打听到了就来告诉前辈。” 秦悦想了想,还是摇首道:“罢了,你别去四处问询了,免得别人以为我畏惧她,这才特意打听这些,从而迎合她的喜好之物,避开她的厌恶之处。” “那前辈……” 秦悦狡黠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这时,翡翠从秦悦的怀里跳了出去,跑到了桌案边,抱起案上的一只花瓶。 席昭笑道:“这只灵兽喜欢前辈摘来的奇花异草呢。” 秦悦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挺好的,和我元婴一个喜好。” 卢秋看了一会儿,问道:“墨宁,你还没同这只沉雪兽拟定契约?” 秦悦懒懒地应了一句:“嗯,还没拟定灵兽契约。” “怎么还没拟契约?你不喜欢它?”卢秋问道。 “喜欢倒是喜欢……就先这么养着吧。” 卢秋本想说“你不喜欢就送我”,听了这话只好改口问道:“为何?” 秦悦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翡翠,神色自如地说道:“我许它自由,万一哪天它想回归山野,不再想被人当成灵兽豢养,可以转身就走,什么都不必知会。” “我就知你心地纯良。”卢秋道,“所幸沉雪兽本性温和,即便你不契约它,它也不会蓄意伤害你。” 秦悦淡淡地应了一句:“嗯,保持现状,别太亲近,也别互相伤害,最好。生而为人,未必就高高在上。人修与灵兽,应该是平等的,不该添一层契约与被契约的关系。” “不过,七品灵兽已经有灵智了,你今天说的话它全都听得懂。”卢秋压低声音,“没准它一直记着这些话,往后真的偷偷溜走,回它的深山老林去了,再也不回来了。” “那便是我与它的缘分太浅,怨不得旁人,也与我今天说的话无关。”秦悦平静道,“它若喜欢留着,我自然乐意。它若执意要走,我也断不阻拦。” 卢秋接口道:“这只沉雪兽在你洞府里待了这么多天,你既没有同它拟定契约,而它又没有走,可见它多少是有些喜欢你的,将来也未必舍得离开你这个良善的女修。” 秦悦看了一会儿翡翠,蓦地想起了它的原主人明惠,眸光变得悠远起来。静默了许久,她垂下了眼眸:“我希望我将来,仍旧当得起‘良善’这两个字。” 翡翠抱着花瓶,玩得不亦乐乎,秦悦思忖了一下,道:“它至今还不走,说不定只是受我府中禁制所困罢了。等哪天我把禁制解开,它定会跑得无影无踪。” (未完待续。) 叹分合远送别卢秋 问喜恶浅谋策明惠 第一百章:叹分合远送别卢秋,问喜恶浅谋策明惠 寻常灵兽,六品启灵智,七品口吐人言,八品便可化形成人。但沉雪兽族天生慢了一步,七品才能开启灵智,八品才能口吐人言,直至九品,才能渡天劫,化形成人。 所以翡翠这只灵兽,虽然已有七品品阶,但只是有了些灵智而已,能听懂旁人说话,辨别是非善恶。秦悦时常会想:待它有朝一日,升至八品,会不会也会像玉泉兽一样,向我开口辞别。 卢秋倒是很喜欢翡翠,一直赞叹:“你看看这雪白的皮毛,半点杂色都没有,定是沉雪一族相当尊贵的存在。” 翡翠听得懂,经常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秦悦深感与有荣焉。 卢秋又在木摇宗待了几天,终于打算走了。秦悦把她送出山门,很是伤怀:“此番一别,真不知你我何时才能再见上一面。” “好端端的说这些伤感的话做什么,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几十年后就一同回北川?”卢秋劝慰了两句,“这些年里时常传讯便是。” “我总觉得见一面不容易,仿佛再过几百年才能碰面一般。”秦悦颇感难舍难分,“你可要千万珍重,凡事别再任凭脾性来了,毕竟这儿可不是由着你胡闹的玄道宗。” 卢秋笑道:“以往总是我说教你,今日倒轮到你来说教我了,果真是长进了。” 秦悦也跟着笑了一笑,一路把卢秋送到山脚,看着她踏上一片树叶飞远。 “分分合合,聚少离多,才是修行的常态。”秦悦慢慢踱回山门,“若想得证仙道,还须忍得住寂寞,受得了荒凉。” 走到洞府前恰好遇见了周浩然,秦悦问了一句:“你来找我?” 周浩然说:“不是你有事找我吗?我听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时常来我洞府探访。” “我的确有事找你。”秦悦微微一笑,“进去说。” 两人坐定之后,秦悦留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在此,这才开口说道:“我想知道明惠的喜恶。” “这我哪记得住?”周浩然翻出一枚玉简,“这里面应该有,你自己找吧。” 秦悦接过玉简,输入灵气探查。里面记载的全是木摇宗各位长老的品性、癖好,还有结丹期以上的弟子的师承、亲友。 “你莫非整天都在忙着打探门中之人的隐私?”秦悦很是感慨,“这掌门当得也忒不容易了。” “其实不只是木摇宗,别的宗派里稍有名望的人,我都会一一调查,记载在案。” “那你有没有查过我?”秦悦有些好奇。 “没有。”周浩然迟疑了一下,答道,“你来自北川,在这儿半点根基都没有,我从何查起?” 秦悦不信:“你都记了我什么,让我看看。” 周浩然犹豫着递出了一枚玉简。 秦悦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的有。连忙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墨宁,性情狡慧,好问善思。天资卓越,然非湎于修炼之人。尤喜博览诸道,游乐赏景。” “我还当你说了我什么不是,不敢拿给我看。”秦悦摇了摇头,“你太夸奖我了,其实我就是贪玩,不思修炼。” 周浩然故作哀愁:“正主儿竟觉得不太贴切,可见我识人不清了。” 秦悦笑了笑,已经找到了记载明惠的一段:“个性挑剔,奇珍异宝,非上品不用。忌恨惊风雀,见必杀之。” “明惠为什么厌恶惊风雀?”秦悦好奇道,“我隐约记得,这是一种很难得的妖兽,养活不易,进阶不易,捕获也不易。” “明惠曾经结婴失败过,就是因为一只惊风雀扰了她。”周浩然解释,“她最最记仇了,后来每每见到惊风雀,必定杀之而后快。” 秦悦想了一下明惠针对自己的种种,连连点头:“的确挺记仇的。” “你为何突然打听起了明惠的喜恶?”周浩然问道,“总不会是要想法子讨好她吧?” 秦悦意味深长地说:“你这些日子不在宗门,不知道明惠差点不声不响地害我了的性命。” 周浩然看了她两眼:“你现在一切安好,可见她没有得手。” “那你觉得,我该不该回敬她一番?”秦悦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周浩然笑道:“你这是问我的意见?你不是早就下了决定?” 秦悦眨了眨眼睛:“我下了什么决定?” “我周浩然,若作为你墨宁的朋友,定会全力助你反击明惠。但我若作为木摇宗的掌门,必不能赞成此事。你若敢戕害木摇宗的元婴期弟子,不单是我,连带门中几大长老,都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可明白了?” 秦悦挑了挑眉:“我懂了。”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儿,周浩然起身告辞。 秦悦敲着桌案,自言自语:“他在提醒我,若想灭杀明惠,千万要做得隐秘一些,别让人查出来告诉他和几位长老。” 她站起身,负者一只手,来回踱步:“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果了她,还不被人发觉?除非……假手于人,祸水东引。” “喜欢上品奇珍,厌恶惊风雀。”秦悦喃喃道,“根本无从下手啊。” 接下来的几天,秦悦依旧闭门不出。偶尔开炉炼制丹药,闲暇之时就陪着元婴玩耍。 翡翠倒是经常在她眼前晃悠,喜欢她的元婴胜过喜欢她。这一个婴孩和一只灵兽常常各自抱着几株灵植,面对面坐着傻笑。 开始的时候,秦悦还很不放心。毕竟这只沉雪兽是七品,比她的修为还要高一些。她的元婴又不会法术,如果真和翡翠打起来,肯定打不过。 但后来秦悦见小元婴和翡翠相处愉快,其乐融融,就随着它们去了。有时候她把元婴收回丹田,翡翠还会跟她闹,扯着她的裙角不让她走。 秦悦很是忧愁:“等这只沉雪兽升品之后,能口吐人言之时,说不定会天天缠着我,让我把元婴放出来陪它玩。” 秦悦脑补了“一只白猫趴在自己的耳边,天天嚷嚷着要她的元婴,不给就不让她安寝”的画面,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太可怕了。”(未完待续。) 沉雪兽易卜吉凶事 解忧丹难添碧灵草1 第一百一章:沉雪兽易卜吉凶事,解忧丹难添碧灵草 后来秦悦翻看典籍的时候,找到了关于沉雪兽的记载。书上说,这种灵兽并没有多大的攻击力,但是“温顺乖巧,擅卜吉凶”。 秦悦想了想:这不就是会算命吗?和尘年一样。 书上还说,沉雪兽有一种生来相克的东西,名唤挽青剑。 秦悦盘算着什么时候寻来这把剑,若沉雪兽抱着她的元婴不撒手,她便用这把剑胁迫它。 她自己不想着修炼,身边的照心灯可比她勤勉多了。她总共就两个珠子作为储物空间,照心灯就霸占了一个,躲在里面沉睡休养,以期进阶升品。 虽然每天过得很是闲散,但时间总是飞快地溜走,转眼间,几年光阴又过去了。虽说秦悦的修为未见增长,但这几年,她得了空就为木摇宗炼制丹药,于炼丹之上的本领倒长了不少,远非昔日可比。 有时她数着日子过去,会想:“明惠这些年也没来烦我,我也想不到法子同她作对,再过二十多年,我就要离开木摇宗了,不如就这么放过她吧。” 但心里终究有些不情愿:“她险些害死我,我若饶过她,她以后更是要胡作非为了。即便我离开了这里,她也必定不会放过席昭和承影。” 她正这般想着,席昭就过来了,递上一张符箓:“这是给前辈的传讯符,应该是从虔正宗寄过来的。” 秦悦笑道:“定是启涵写来的。”打开一看,果真是启涵亲笔,说他已经找到了碧灵草,问秦悦是想自己去取还是让他送来。 秦悦自然不好意思劳烦别人跑一趟,便回复了一句:“多谢告知,不日定当前来。” 再看了几眼席昭,秦悦道:“这几年倒是经常看见你,很少看见承影。” “前辈有所不知。明惠道君与你结怨,只要一回宗门,就会到你洞府门前走一遭。你经年闭门不出,自是不知此事,但我同承影师妹却要经常同她打交道。我还好,凡是都能忍让几分。但承影早些年就受过明惠道君的虐待,此番屡屡与她交涉,更是受尽了折辱。如今师妹都不怎么爱出门了。” 秦悦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席昭拜了拜便走远了,留着秦悦一人喃喃自语:“我本想就这么放过她……” 碧灵草一事,并非十万火急,但关乎自己身上的寻香符。所以秦悦还是收拾了一番,准备前往虔正宗。 临走之时,翡翠环抱着她的小腿,不让她走。秦悦弯下腰,摸了摸翡翠的猫耳朵:“小元婴暂时不能陪着你玩了,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翡翠依旧抱着她的腿,把她扯回到屋子里。 秦悦低头问了一句:“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翡翠摇了摇头,眼底有说不出的焦急。 秦悦估计它就是想跟小元婴在一起,见她带着元婴一块儿走了,难免情急。她笑了笑,道:“你放心,来去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不出一个月,我肯定会回来。” 翡翠扒着门框,看着秦悦头也不回地走远,碧绿色的眼珠子动了动,竟像染上了浓浓的忧虑。 六天之后,秦悦抵达虔正宗,就见启涵在山门口等着,迎面走上前,笑道:“估摸着前辈快到了,特意在这儿等着。” “等了很久了?”秦悦问了一句。 “不久,昨日午后才出来等着的。” 秦悦算了算时间,启涵已经等了一天多。她摇了摇头:“都怪我飞得太慢了。” 启涵笑了笑,拿出一只玉盒:“这是碧灵草,前辈收下吧。” 秦悦打开一看,这是一株中品碧灵草,以启涵的修为而言,已属难得之物了。她拿出一只乾坤袋,道:“谢谢了。这些灵石给你,算我买下了这株灵草。” 启涵自然不肯收:“用碧灵草补齐解忧丹五行,本是前辈的指点。我们当初就约定好,他日我便以灵草抵偿这份提点,如今怎么能收前辈的灵石?” 秦悦想了想,道:“这些灵石是我谢你今日在此等候。你若不收,我以后便不来了。” 启涵犹犹豫豫地收下了:“前辈好会威胁人。” 秦悦轻笑:“那解忧丹里添一味碧灵草,你试出了结果没有?” 启涵摇了摇头:“我倒是试着炼制了一次,但那是一炉败丹。” “败丹?”秦悦顺口一问。 “我……我炼丹虽不能与前辈相比,但向来是不差的。”启涵只当秦悦不满意,支支吾吾地解释道,“以往再不济,多少能出几颗成丹。一炉败丹这种事儿,倒真是头一回。” “那就奇怪了。”秦悦目露思索。景元说,解忧丹里添一味碧灵草,可解寻香符之味,该不会是随口说来捉弄她的吧? 她暂时想不通,干脆不想了,正打算告辞,就听启涵提议道:“前辈若不嫌弃,先进来坐坐可好?至于解忧丹,改日炼制也不迟。” 秦悦婉拒:“不了,我家灵兽还等着我回去呢,就不在此停留了。” 启涵略有失望之意。 秦悦安慰道:“我若能炼制出五行俱全的解忧丹,定会传讯给你。” 启涵微微点头:“那好吧。前辈慢走。” 秦悦转身踏上木莲。 其实这世上很多事,都脱不开一个“巧”字。修行之人,都避不了因果缘劫。秦悦今日若是听了启涵的话,到虔正宗内歇上一会儿,便可免却一次劫数。偏偏她挂记着洞府里的翡翠,未做停留,这才招惹了一场祸端。 当时她从虔正宗离开,还没飞多久,就觉得脊背一寒,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一个男修,远远地跟在后面,分明是在追赶她。 秦悦扫了一眼,隔得太远,没看清这男修的相貌。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她竟也没能看出这个男修的修为。心里觉得来者不善,脚下便毫不迟疑,立马加快了木莲的速度。估摸着这人有化神期的修为,一连逼出了几滴精血,催动木莲飞行。 但她和这个男修,少说也差了一个大境界的修为。别说是精血,她把元神祭出来都没有用。那人渐渐逼近,秦悦匆忙回头看了一眼,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不由惊呼出声:“华殊!”(未完待续。) 沉雪兽易卜吉凶事 解忧丹难添碧灵草2 一般而言,秦悦对只见过一面的人不会有很深的印象,更别说叫出名字了。她能一眼认出华殊,全然是因为后者的容貌太出色,很难令人忘怀。 但她也没忘了这人是个喜欢吃鲛人的狠辣之辈,见他快要追上来了,干脆停下来,转过身,恭恭敬敬地拜了拜:“晚辈见过华殊掌门。” 说完就避让到一旁,意思是让路给华殊,请他先走。 华殊确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但并未如她所愿先行一步,而是踏着虚空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脚底踩着的木莲,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竟不知,你礼数是这般周全的。” 秦悦正微微低着头,心里紧张得要命,不知华殊为何追着自己行了一路。忽然闻听这一句,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一样。 但她也来不及细想,只是很恭谨地应了一句:“晚辈与您素昧平生,你又怎知我不是礼数周全之人?” “素昧平生?”华殊否认,“不,我们见过一面,在鬼市。” 秦悦终于想起了这个声音在哪儿听过,也想起了自己当初干了些什么——和华殊争买白玉手钏,还哄骗他白花了不少灵石。 不过她抵死也不会承认:“前辈别骗我了,鬼市不是看不见相貌的吗?” 华殊陷入了回忆,而后一脸肯定地说道:“我没记错,我就是在鬼市里遇见了你,后来又在哪儿见过你一面。” 秦悦提醒道:“在景元继任的大典上?” 华殊一脸茫然:“我何时去过景元的继任大典?” 秦悦讪笑:“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也不敢多问,心里估摸着华殊已经知道了她便是鬼市里那个女修,这才一路追了过来。周浩然曾经说他挺记仇的,果真不假。这么多年前的往事,他还要同她计较。 周浩然还说过,招惹华殊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秦悦思量了一下如今的处境,沉默一瞬,立马拿出了一对白玉手钏:“昔年之事,全是晚辈的过错。若前辈不嫌弃,还请笑纳这对阵法。” 反正这里面的阵法她已经研究过了,现在送出去也不觉得可惜。 结果华殊叹息了一声:“免了。” 秦悦不知何意,微微抬眸,便见华殊正在轻念法诀,显然正打算唤出什么道器。 秦悦吓得掉头就跑。她哪里能同化神期的前辈斗法?到时候人家只出一招,自己便要陨落在此了。 她如今才算体会了什么叫“慌不择路”。周围都是漫无边际的云朵,她顾不得辨认方向,只管闷头往前飞。连头都不敢回,心里一直在絮絮念叨着:“华殊还在后面,他还在后面……天呐,他一定是想灭杀我,谁来救我一把……” 这次临行之前,翡翠一直缠着自己不让走,想来并非为了她丹田里的小元婴,而是因为翡翠已经预知了此行有难,特意提醒她别去。可惜秦悦如今才想起来,沉雪兽族有一个“卜算吉凶”的技能。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全力以赴地奔逃。 飞了好一段路,终于飞到了一个清静的山头。秦悦看了看山间茂密的丛林,打算去那儿躲一躲。那里草木繁盛,木灵气必定充裕。自己就算打不过华殊,只要留着一口气在,就不怕灵力枯竭。 谁知她刚刚收了木莲,落在了这个山头上,就听身旁传来华殊似笑非笑的声音:“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秦悦没想到华殊就在身边,突然听见声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结果一脚踩空,摔下了悬崖。 华殊眼疾手快,追上去拉了她一把,堪堪稳住了她的身形。 停止了坠落的秦悦很是悲观地摇头:“不不不,你还是让我掉下去吧。” 华殊一脸冷漠:“这里禁飞,你掉下去必定尸骨无存。你再说一遍‘不’,我就成全你的求死之心。” 秦悦暗自试着调用木莲,果真无法用来飞行。内心绝望不已,还要艰难地傻笑两声:“有劳前辈搭救。” 华殊轻哼了一声,把她拉了上来。 秦悦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前辈怎么知道这里禁飞?” “这是镇霄宗的侧峰,飞行禁制还是我亲手设下的。” 秦悦情不自禁地捂住脸。她竟然跑到人家家门口来了,羊入虎口,大抵如此。 但她还是心存侥幸:“前辈若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走了。” 华殊没有回答。秦悦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见他在轻念法诀,然后一口钟出现在他的掌上。 秦悦连忙好言好语地说道:“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当年鬼市之事,我认错还不行吗?” “你慌什么,我若想杀你,刚才就任由你摔下悬崖了。” 秦悦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她十分讨好地点了点头:“前辈真是宽宏大量,胜于常人。” “免得你再说我疑似狠辣之人。”华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秦悦表情微妙:“那张传讯符……在你的手上?” “不错。”华殊拿出了一张传讯符,正是当年她写给卢秋的那一张。 秦悦立马明白过来:“那我身上的寻香符,也是你的手笔?” “算是吧。”华殊淡淡地答道。 秦悦心里悲愤至极。她今日来取碧灵草,回去以后就能研究寻香符解法,谁知就差了这么一步。 再一细想,她身上的寻香符,早在景元继任之时,就被华殊察觉了,后来再想办法去掉这个异香,终究是枉然。 “我疑似狠辣之人,你听谁这么说的?”华殊盯视着秦悦,问道。 秦悦看着他手上那件长得像钟一样的道器,故作镇定地开口:“我听说你喜欢吃鲛人,所以猜你性情狠辣……我已知错了,还请前辈宽恕。” “我怎么就喜欢吃鲛人了?” “你派遣的弟子在禹海里捉了我,啊不是,是捉了一只鲛人。” “我何时派遣弟子捉过鲛人?”华殊矢口否认,“我只派人捉过蓝鲛。” “蓝鲛……”秦悦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猛然意识到面前这人是谁,还是犹犹豫豫地停住了脚步。(未完待续。) 归还照心同实弃灯 唤取元道华殊锁钟1 第一百二章:归还照心同实弃灯,唤取元道华殊锁钟 这时有个男修看见了华殊,一路小跑过来,拜了拜,道:“弟子崇玄拜见掌门。许久未见同实道君,今日怎么来了这座侧峰?” 华殊还没回答,秦悦就一脸惊讶地问了句:“你就是同实?” “怎么了?” “你不是叫华殊的吗!”秦悦不敢置信。 “道号华殊,尊号同实,你觉得有何不妥?”华殊反问了一句。 那个前来拜见的崇玄见华殊没搭理他,便先退到了一边,远远看着两人,猜测着秦悦的身份。 秦悦翻了翻衣袖,把照心灯抓了出来:“这只灯笼是你的?” 照心灯原本待在储物珠子里沉睡,突然被她抓出来,还没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出什么事儿了……” 华殊看了几眼照心灯,神色淡淡的:“不是我的。” 器灵听见他的声音,光华闪了闪,飞过去绕着华殊转了一圈,欣喜非常:“主人,我终于见到你了。” 华殊目露思索。 秦悦估计他们一人一灯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要互相倾诉,正打算偷偷溜走,就见华殊挥了一下衣袖,把照心灯拍了回来。 器灵不明所以:“主人,你不要我了吗?” “我不是你的主人,我对你毫无印象。”华殊摇了摇头,“别在我眼前晃悠了,不然我就毁了你的灵智。” 灯笼趴在秦悦的肩膀上,小声说了句:“我家主人不要我了……”声音极其悲伤。 秦悦安慰了它两句:“没事没事,兴许是因为你如今品阶太低了,他不想认你了。等你有朝一日升回原来的品阶,他还会要你的。” 器灵依旧难受得很:“当初你家灵兽离开你,我还说我永远不会像它那样背弃主人,除非主人再也不要我了……没想到,没想到,果真被我不幸言中了。” 秦悦十分动容:“我一个局外人听着,尚且觉得伤怀。你不如去向你主人倾诉一番,没准儿他就认你了。” “果真?”器灵满怀希冀地问道。 秦悦正打算点头,忽见华殊手上那口钟突然放大,飞了过来,把她整个人笼罩在了里面。然后她腿一软,全身灵力半点都不剩了。 秦悦拍着眼前的大钟:“你怎么这样啊,我好心把你的照心灯还给你,你还要把我关起来!” “都跟你说了,这灯笼不是我的东西。” 秦悦无可奈何:“不是就不是吧,你把我关起来干什么。” 华殊冷眼看着她:“你四处玷污我的名声,还指望我放过你?” 秦悦在心里骂了好几遍“锱铢必较”,面上仍旧是一脸的乖巧和顺:“华殊掌门,同实道君,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华殊不为所动:“若不是曾听子承提起过你,你现在便是尸首一具。” 不远处的崇玄望了过来。 秦悦一愣:“子承?” 华殊继续道:“你既是他的旧识,我便给他一个面子,不取你性命了。” 秦悦心中感念不已:“谢谢鸿一长老,谢谢孟晏行……” 华殊接着说:“但也不能轻易饶恕了你。听说你喜欢游历赏景,那就在这儿好好看一看山山水水,想想自己的过错。元道钟与你作伴,也不算是折辱了你。” 说完他便十分满意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信步走远。 “哎,你别走啊,你别走!”秦悦看着华殊的背影,接连喊了好几声。 华殊没有回头,秦悦只听见他向崇玄吩咐道:“从今往后,这座侧峰再不许众弟子踏足。” 崇玄应了一声“是”,还回头看了秦悦一眼。 秦悦撇了撇嘴:“好狠毒的人,竟把我独自关在这儿,还不许别人踏足此地。没人来解救我倒是其次,关键是这儿只有我一个人,经年累月孤身在此,我怕是要寂寞忧悒,郁郁而终。” “其实你也不是被独自关在这儿。”耳边响起了器灵的声音,“还有我,我也是……” “我们真是同病相怜。”秦悦还有心情说笑,“经历了此番变故,你我也算是患难与共了。” 灯笼转了几圈,又飞进了她的储物珠子里,闷闷地传来一句:“我还是继续沉睡好了。只有不断升品,主人才可能要我。” 秦悦料想这照心灯此时除却被关起来的愁苦,还多了一层被抛弃的痛心。叹了一声,道:“这种主人,不要也罢。” 半晌没有声音回应她。 秦悦喃喃自语:“照心灯陷入沉睡了,我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最最凄惨不过的了。” 她四处走走,心道:“原来这座钟是一件困人的道器。元道钟……以‘道’为名,冠以‘元’字,好狂傲的口气。” 回想起刚刚那个灵力突然消失的瞬间,秦悦既向往又庆幸:“化神期修士的手段竟如此神出鬼没,若华殊真想取我的性命,我此刻怕是连尸骨都不剩了。” 这元道钟和其他困人的道器不一样,待在里面竟然能看清外界的一草一木,甚至能听见流泉击石、鸟鸣花间。华殊说让她在此看山山水水,果真没有骗她。 只是待在这座钟里面,外界的灵气进不来,而自身的灵力却又被抽得一干二净,断断不可能逃出去,也没有办法修炼。 但是几天之后,秦悦竟然发现自己的灵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不由心头一喜——起码有了灵力,就有了离开这里的可能。 又过了几天,她体内的灵力终于达到了鼎盛的状态。她心下大安,正想着逃出去的法子,就发现自己的灵力又被抽得一丝不剩。 如此往复几番,她也算是明白了。这座钟最最消磨人心的,不是幽闭的空间,而是灵力的起起落落。一旦灵力枯竭,便会慢慢地增长回来,给人以希望。但灵力全都回归之后,又会在顷刻间消失,把人的斗志摧毁得彻彻底底。 幸亏秦悦的心志还不错,没有在灵力的涨涨落落中消沉下去。她坚信,华殊总不可能关她一辈子,过段时日,定会放她出去。(未完待续。) 归还照心同实弃灯 唤取元道华殊锁钟2 唯有一件事秦悦特别不满意,那便是这座元道钟时不时就“铛铛铛”响几声。她原本想,反正在此无所事事,又不能修炼,不如睡上几天。但每每入梦之时,就会被钟声吵醒,睡也睡不安生。 “华殊真是太会折磨人了……”秦悦在元道钟里走来走去,“怎么还不来放我走。” 她自感已经在这儿待了十几天,每日除了飞来飞去的野鸟,半只活的妖兽都见不到。天天看着太阳升起,星辰坠落,当真觉得再没有日子像这般乏味的了。 心态也从最开始的“既来之则安之”,逐渐变成了满腹绝望:“会不会有人恰好途经此处,顺手搭救了我?罢了,化神期修士困人的道器,岂是常人能破解的?” “子承在镇霄宗,肯定会有人跟他说,这座侧峰去不得了,现下正关了个人。他怎么就不好奇关了谁呢……怎么就不来看一眼呢……”秦悦越想越难受,“罢了,他也不过元婴期,本就敌不过华殊,和我又没有多深的交情,自是不必为了我同他们掌门作对。” 其实她倒猜中了一星半点。 那日前来拜见华殊的崇玄,正是孟晏行的嫡传弟子。当时他听见华殊提及“子承”,心里便记下了此事,本想回去便告诉他的师尊,奈何孟晏行刚刚闭关,没让他见到。 几月之后,孟晏行闭关结束,立刻离开山门,外出游历,归期不定。崇玄只好把这事儿搁置在旁。 后来过了五六年,孟晏行才回到了宗门。可惜这时崇玄已经忘了这回事儿,一直没跟孟晏行提起。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有一天孟晏行正往那座侧峰上走,恰好被崇玄看见了。后者恍然想起这一遭事儿来,连忙追过去喊住他:“师尊,那山峰如今去不得了。 孟晏行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崇玄。 崇玄知道他这位师尊不怎么爱说话,但见其眼底隐有询问之意,便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同实掌门在山上关了个女修,已经下令封山,不许人出入。” 孟晏行微微颔首。 崇玄继续道:“掌门原先想取了那女修的性命,不过说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只是关着她而已。那女修好大的能耐,竟让掌门祭出了元道钟锁着她。” 孟晏行重复了一句:“看在我的面子上?” 崇玄一脸肯定:“掌门就是这么说的。” 孟晏行终于问道:“哪个女修?” “这我倒不知道。从没见过这个女修,她应该不是镇霄宗的弟子。”崇玄回想了一番,“不过她手上拿着掌门的照心灯。” “是她……”孟晏行自语道。 “师尊,此事颇为奇异。那女修本想把照心灯还给同实掌门,但掌门竟说这灯笼不是他的。那灯笼里头的器灵缠着掌门,竟被掌门挥远了。”崇玄压低了声音,“掌门八成是嫌弃照心灯降成了中品,这才不肯认它。人常说,同实掌门薄情寡义,果真不假。” 孟晏行看了一眼崇玄,淡淡地说道:“言多必失。” 崇玄反应过来,垂首道:“是,弟子说错话了。” 孟晏行沉吟片刻,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师尊问的是……” 孟晏行遥望了一眼侧峰的山头,崇玄立马会意,道:“五年以前。” 孟晏行微微点头。 秦悦已经在元道钟里待了五年多了。 可她自己根本不能察觉时间的流逝,她觉得现在才过了几个月,最多半年。她已经熟悉了空旷无人的山野,习惯了万籁俱寂的长夜。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单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也不再痴心妄想有人能来搭救自己。每天听着元道钟声,心思渐渐沉静下来。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日出日落便觉得恢弘壮丽,看月升星绽便觉得深邃渺远。 她时常会想:“元道钟,以道为名,必定有它的道理。久困于此,向道之心反而变得澄澈了许多。” 孟晏行找到这儿的时候,便见秦悦正盘腿坐着,靠着元道钟睡着了。背影虽说寂寥,但也有说不出的宁远。 孟晏行心道:“道号墨宁,宁之一字,果真没有辜负。此情此景,若换做是旁人,定会焦头烂额,不知所措。偏她神色悠闲,仿佛在此体悟大道长生。” 又一声庄重的钟声响起,被吵醒的秦悦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面前站了一个人。她立马清醒了不少,满心以为是华殊来放自己走了,谁知眼前这人竟是孟晏行。 秦悦有些失望:“你怎么来了?你们掌门呢?” 孟晏行很缓慢地摇了摇头。 秦悦揣测道:“你不知道?” 孟晏行点了点头。 “哎,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活生生的人了,你能不能给我好好说话?” 孟晏行很是诚恳:“能。” “你们掌门还打算关我多久?” “他可能是想关你一辈子。”孟晏行一脸认真。 秦悦难以置信:“关一辈子?他若一直关着我,那这件元道钟道器,岂不是再也不能用了?” “那倒不至于。”孟晏行理智地分析道,“华殊化神期,有三千二百年寿命。而你,元婴期,只有一千六百年寿命。他年长你五百多岁,所以即便你寿元耗尽,坐化于元道钟,华殊他还能活一千多年,完全可以再用元道钟与人斗法。” 秦悦摆摆手:“你不必说了。” 孟晏行又添了一句:“况且华殊天资卓绝,有朝一日登临仙渡也是可能的。到时候,更是有成倍的寿元供他消耗,元道钟岂会没有重见天日之机?” 说完这两句他才收了声。 秦悦面无表情:“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你不是让我不必说了?” 秦悦抚额:“子承,我知道你平日里为何沉默寡言了。” “为何?” “因为你说话容易招人恨,什么不好听说什么,怎么不顺心怎么说。”秦悦严肃道,“若遇上脾气不好的,八成会跟你争执起来。” 孟晏行不明所以,但仍旧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前几日还在教导弟子言多必失,诚然如此。”(未完待续。) 长困山间不知寒暑 久习机关莫问春秋1 第一百三章:长困山间不知寒暑,久习机关莫问春秋 这里荒山野岭,难得来了一个大活人。秦悦打算与他聊一聊,好歹能排遣一下孤独:“你们掌门不是禁止弟子踏足此处吗?你怎么来了?” “你我相识一场,我听说你被关在了这儿,自然要来看一眼。”孟晏行道,“且不说华殊不会因此奈何我,就算他要责罚我,我也要来舍命陪君子。” 秦悦微笑:“本君子颇感欣慰。” “我本想请华殊把你放出来,但他人不在宗门,不知又跑到哪儿去了。”孟晏行有些自责,“委屈你再在这儿待几年。” “几年?”秦悦微愕,“你们掌门出去一趟要这么久?” “几年已经算短的了。”孟晏行一脸郑重,“华殊喜欢云游四海,几百年不回来都是常事。” 秦悦悲愤至极:“他脚上长轮子了?这么喜欢到处乱跑。” 孟晏行摸了摸鼻子:“这种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被华殊听见。他记仇得很,你若说他一句不是,他寻遍整个南域也要把你找出来惩戒。” 秦悦连连摆手:“这人如何记仇,我已经体会到了。” “我估计等华殊回来还要再过五六年,你也不必心急,我若知道他回来了,定会请他放你离开元道钟。” “当初他本想取我的性命,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饶了我一回,仅仅是关着我而已。”秦悦忧心忡忡,“你确定你再替我说情,他便会应允?” 孟晏行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可能不会同意,他也不缺元道钟这么一件道器。” 秦悦深深敛眉。 孟晏行劝慰道:“但总归要试一试的,没准儿他见你性子被磨软了不少,便大手一挥,放过你了。” 秦悦觉得前景堪忧。 “这些年你若闲着无聊,不妨把机关拿出来研究。”孟晏行建议,“反正研习机关术不需要用灵力。” 秦悦悲哀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孟晏行告辞了。 秦悦“嗯”了一声。 孟晏行素来寡语,今天倒说了这么多话,秦悦觉得十分快慰。看着这人慢慢走远,她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喊住孟晏行:“等等!” 孟晏行折回来,问道:“怎么了?” “照心灯,是华殊掌门的道器对不对?” 孟晏行颔首:“不错。” “可他,并不承认……”秦悦揉了揉额头,“'这事儿是不是另有隐情?比如说,照心灯曾经惹怒过他,而他又记仇,不仅把这个灯笼扔下了,还拒绝认回找上门来的器灵。” 孟晏行轻笑:“你还真会想。” 秦悦更为好奇:“那这是怎么个缘故?” 孟晏行斟酌了一下,道:“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不能再往外说了。” “你只管说便是,我必不会外传。” “华殊他记性不好,经常忘事儿。”孟晏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悦,“早些年我就察觉到了,只是一直没能确定。后来侍奉他的申寄跟我说起了这些状况,我才证实了此事。” “经常忘事儿?”秦悦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 “不错。他忘事儿也不会全都忘记,往往只会忘记一小半事。但几十年后就会拾起这段记忆,转而忘记另外一些事。”孟晏行道,“所以这么多年来也没人发现他这个毛病,只当他性格阴晴不定罢了。” “难怪他会说他没去过景元的继任大典。”秦悦的思路渐渐打通了,“所以他只是忘记了照心灯,而非不想要这件道器了。” “应该是。你下次再问问他,说不准他就会想起来了。” 秦悦默默祈祷:“最好再把我写的那张传讯符给忘了。” 另一边的木摇宗内,明惠又一次来到了秦悦洞府门口。出来迎接的是承影:“道君可是来找墨宁前辈的?” 明惠冷哼:“难不成是来找你的?” 承影不卑不亢地说道:“前辈不在,道君请回吧。” “这些年来,我回回来此,你都说墨宁不在,真当我是傻了吗?”明惠甩了一下衣袖,“你也是个不懂事的,去把叫席昭出来给我说清楚。” “师姐正在闭关,道君还是请回吧。” 明惠还没这般接连碰壁过,瞪着承影看了好几眼,承影下意识地后退。明惠推开她,直接闯入了秦悦的洞府。 承影自然竭力拦住她:“道君留步,让前辈知道了你擅闯她的洞府,怕是要责罚我们看守不力了。” 明惠脚步未停:“墨宁不是一向厚待你们?你放心,她性子软,你说几句好话,她便舍不得责罚你了。” “道君可别胡乱置喙,即便前辈待人宽和,也向来是赏罚分明的。”承影拦不住明惠,只好追着她跑,几乎跑遍了大半个洞府。 这时附近传来了一声轻微的猫叫,明惠四下寻找,果然看见了一只纯白色的沉雪兽,正躺在屋檐上晒太阳。 明惠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笑道:“这不是我那只沉雪兽吗?既然墨宁不在,这灵兽我便抱走赏玩几日。” 承影又惊又急:“道君不可!” “有何不可?等墨宁回来之后,你替我知会她一声便是。”明惠伸手去抱翡翠,谁知翡翠竟“嗖”的一下跑开了。 明惠怒斥:“你这畜生,才到了这儿几年,便不认得我是谁了吗?” 翡翠吓得炸开了一身白毛,越跑越远。 兽族敏捷,东逃西蹿的,明惠哪里追得上?她心下气极,干脆催动了飞行道器,居高临下地追着翡翠。 如此一来,翡翠自是难逃她的追捕。它避无可避,只好躲在一片草丛里,雪白色的皮毛格外扎眼。 明惠走上前,抱起翡翠。翡翠挣扎了一下,挣脱了她的怀抱。 明惠又试了几次,翡翠就是不愿意跟着她。承影匆匆赶来,怯怯地开口:“道君,这灵兽也不愿意跟你走,你就让它留在这儿吧。” “谁说它不愿意跟我走?”明惠摊开手掌,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把长剑。 这便是挽青剑。 翡翠不由自主地跑上前,突然被另一人抱了起来。那人皱着眉问道:“明惠师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承影连忙见礼:“拜见掌门。”(未完待续。) 长困山间不知寒暑 久习机关莫问春秋2 其实周浩然不过是途经此处,恰好看见秦悦洞府前门大开,心里觉得不对,就走进来看了一眼。不看他还不知道,明惠竟在秦悦的洞府里肆意飞行,还意图带走后者的灵兽。 为表尊重,修士不可在别人的洞府里驾驭道器飞行。若非事出紧急,断断不可做出如此失礼之举。明惠此番委实过分了些。 明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周浩然了。自从当年角逐掌门之位落败,明惠便一直不太乐意见他。现在碰上了,只感话不投机半句多。 周浩然单手抱着翡翠,翡翠竟没有挣脱他。明惠看着来气:“你把这只沉雪兽给我。” 沉雪兽抖了一抖,显然听懂了她的话。 周浩然反问道:“墨宁的灵兽,为何要给你?” 明惠指着翡翠:“这本就是我的东西。” 周浩然自然不会给她。料想这沉雪兽若是留在这儿,难保明惠日后不会再来抢夺,遂道:“这只沉雪兽我带走养着了,等墨宁回来再还给她。” 明惠仍不肯善罢甘休:“你凭什么!你能带走,我自然也能带走!” 周浩然转身离开:“凭我是木摇宗的掌门。” 这话戳中了明惠的痛处,她顿时恼羞成怒:“墨宁一个外人,你竟如此偏帮她!” “师姐错了,我只是对事不对人。”周浩然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句。 他走出秦悦洞府的时候还向承影吩咐道:“墨宁不爱多事,以后别什么人都迎到洞府里面来。” 承影看着一脸青黑的明惠,忍住笑应了一声“是”。 秦悦自是不知她洞府里发生了何事。她听从了孟晏行的建议,闲来无事便研习机关之道。 她觉得机关比阵法难一些,也不似阵法那般有固定的解法,常有困惑不解之时。每每思路不畅,她的情绪便会变得烦闷不已,心里就会骂一遍华殊:“罪魁祸首,胡作非为,都怨你。” 某日孟晏行来时,就见秦悦一脸咬牙切齿,好奇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秦悦不假思索地答道:“想华殊其人阴狠寡情。” 孟晏行很认真地分析道:“寡情是真的,阴狠倒不至于。” 秦悦敲了敲元道钟:“他都把我在这儿关了好几个月,除了你,我再没有见过旁人。他分明就是想让我孤寂而终,如何不是阴狠之人?” 其实迄今为止,她已被锁在这儿十年有余。不过这里四季如春,她并不能察觉时间的流逝。孟晏行不忍心告诉她实情,只好说:“华殊还没回来,你且再等上几个月。” “我听说此人天纵奇才,不到六百岁便化神了。想来这世上有得必有失,纵使惊才绝艳,也逃不过时常失忆的命运。”秦悦思及自己如今的处境,又恨恨地骂了一句,“报应。” “华殊失忆之事鲜为人知,也从没有典籍记载了他这种状况。”孟晏行揣测道,“或许他用了什么消损记忆的秘法修炼,也未可知。” 秦悦又恨声道:“自作自受,活该。” “你这些……你这几个月可有研习机关术?” 秦悦点了点头:“只不过不忍心破解机关。” “为何?” “一旦破解机关,这个机关便被毁去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用了,未免可惜。”秦悦悠悠道,“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找到古世拆分机关的秘法,届时再度研习破解之术,方不负设下机关之人的一片苦心。” “原来你是存了这个心思。”孟晏行拿出了一枚玉简,“其实古法拆分之术,我曾有一些设想,全记在这里了。” 秦悦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中的玉简。 孟晏行难得笑了笑,把玉简收了回去:“等你出了元道钟再给你看。” 秦悦不开心了,又在心里把华殊痛骂了一遍。 其实这些天来,她虽然没有对机关术有一种很深的体悟,但已然有了零零星星的玄妙理解。稍微简单一点的机关,她能一眼看出破解的办法。自己着手设置机关更是不在话下。 说来她还要感谢华殊,若不是他把自己关在这儿,她断不会潜下心来,用这么久的时间钻研五道之中最为晦涩的机关术。 闲暇之余,她也会想起木摇宗里的那群人。 不知周浩然有没有找到修补元神的秘法?不知席昭和承影有没有帮忙处理门派琐事?不知叶荷有没有从俗世归来?不知失去小元婴陪伴的翡翠有没有失落难过? 细细想来,竟有了怀念的意味。 不过人之于世,虽不至于岁岁漂泊,但也不会永远滞留在同一个地方。终有一日,她会离开木摇宗,离开南域,去追寻更广阔的天地。 秦悦十年未归,终于让众人察觉到了异常。周浩然先把席昭叫过来问询:“你可知墨宁此行去往了何处?” 席昭道:“前辈临行前接到了虔正宗的传讯符,我猜应该是去友宗拜访了。” 周浩然放下心来。他想:“墨宁估计是被启涵叫去的。启涵素来喜欢她,留她在虔正宗住上十年也不足为奇。” 为求稳妥,他还是遣人去虔正宗探问了一番。结果半月之后,此人前来回禀:“墨宁前辈早在十年前便离开了虔正宗。” 周浩然觉得有些不对:“那她去哪儿了?” “这……弟子不知。” 周浩然来回踱步:“墨宁并非不告而别之人,她定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什么人,或者……什么危险。” 虽然周浩然心中已有了猜测,但连他自己都不信。毕竟秦悦已有了元婴期的修为,遇上危险必定有一搏之力,绝不会束手就擒。 除非她遇上了化神期的修士。境界之差,自是不敌。 周浩然思忖着:墨宁向来温文良善,怎么可能招惹化神期的前辈?她应是被旁的事绊住了,再过些时日便会归来了。 周浩然越想越觉得有理,遂不再管秦悦失踪之事。她留下来的灵兽,倒是一直耐心照看着。 这只沉雪兽个性古怪,不像寻常灵兽那般爱吃丹药。素日里只是喜欢爬上屋檐,晒太阳赏月,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修炼过,闲散的性子倒跟秦悦一模一样。(未完待续。) 顺手牵羊索蓝鲛丹 假言设局问惊风雀1 第一百四章:顺手牵羊索蓝鲛丹,假言设局问惊风雀 周浩然打算闭关冲击元婴中期,但终究放心不下这只沉雪兽。于是挑了不少灵丹妙药放在它跟前,唯恐它闷着,还特意打开了院落里的禁制,以便它随时出入游玩。 门派琐事自是不能耽误。好在秦悦此前着意栽培过席昭和承影,周浩然便命此二人一同看顾宗门,行远负责统筹。又前后叮嘱了一番,细细吩咐了几句。 做完这些事后,他才开始了漫长的闭关。 元婴期修士不会轻易闭关,因为到了这个修为之后,修炼之时会变得越来越忘我。寻常打坐还好,总不会耽误了正事儿。但闭关之时,心思澄净,天人合一,很容易就忘却了时光流逝,物换星移。很多元婴修士一场闭关便是数百年,出关之后,一切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但周浩然闭关结束后,周遭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原本不见踪影的秦悦,也依旧没有归来。 他觉得事态严重,正欲细查此事,那只沉雪兽便穿过了院子,扑到了他的身上,嚎啕大哭:“她说她来回不过半月的时间,不出一个月必定归来。可如今,如今两百年过去了,依旧半个人影也无!” 闭关不知日月。虽然周浩然知道他这次闭关用了不少时日,但也没想到竟有将近两百年之久。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迈入了元婴中期,而翡翠也升了一个品阶,能够口吐人言了。 周浩然便问了它两句:“你可知墨宁何在?” 翡翠摇首:“她不曾与我拟订灵兽契约,我与她之间没有心念联系。” 周浩然仔细看了几眼翡翠,发现它的身上果真没有被契约的痕迹,只好叹了一句:“墨宁行事真是不同于常人。” “我早就知她此行不妥,她还非要去。”翡翠一双翠色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现在好了,人都不见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周浩然听见最后一句,神色终于变得凝重了许多。可秦悦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唯独一只灵兽还是没有契约的。即便想追查她的踪迹,也无从下手。 元道钟里的秦悦还不知道已经过了二百年。 孟晏行曾说,华殊过几年便会回来。所以她就先入为主,总觉得现在才过了几年而已。自感机关术领悟得还算透彻,遂把掠影琴拿出来,对着空旷寂静的山野弹奏。 灵力时有时无,时少时多,因而琴声也是时低时高,时而铿锵时而柔婉。 许久之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为何待在钟里奏琴?” 秦悦猛然抬头,转身看着来人。 那人又道:“回话。” 秦悦先见了个礼:“晚辈拜见华殊掌门。” 华殊负手而立,问道:“我以往倒没见过你,你是哪一峰的弟子?” 秦悦怔愣一瞬,心里飘过“天赐良机”四个大字,顷刻间便反应了过来:“晚辈并非镇霄宗弟子。贵宗子承长老相邀,晚辈来此做客。” “原来是子承请来的。”华殊微微颔首,“那你为何躲在这座钟里?” “我……”秦悦偷偷地瞥了一眼华殊,“前辈可知这是什么钟?” 华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嗯?” 秦悦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元道钟。长处其中,便可促使道心稳固。” “当真?” “要不前辈进来试试?” 华殊果真打开了元道钟的禁制,走进来和秦悦站在一起。 秦悦看着已然开启的禁制,暗喜不已:“太好骗了,太好骗了!” 她本想趁机逃走,但唯恐惹起华殊生疑,心里正盘算着说辞,就听人家说了一句:“我途经此处,听见琴声才走过来看看。你很有天分。” 秦悦很是受用,看了两眼华殊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前辈曾经派遣弟子寻找蓝鲛,不知……前辈可有蓝鲛的妖丹?” “有。”华殊很利落地回了一句。 秦悦大喜过望:“那前辈可否卖我一颗?” “你既是子承的旧识,我便给他一个面子。”华殊拿出几只妖丹,“你挑吧。” 秦悦心道:原来孟晏行的面子这么大,好在方才就把他的名号祭了出来。 看着华殊手上的妖丹,她也不贪心,就拿了一个六品的。接着递给他一个乾坤袋,道:“灵石。” 华殊也没打开来看,就直接收入囊中。 秦悦打算告辞,忽见华殊袖中飞出了一只雀鸟,辨认了一会儿,问道:“前辈这只灵雀可是惊风雀?” 华殊点头:“这灵雀识路的本领不错,适合带去宝地探路。” 秦悦看着这只惊风雀,目露深思。 华殊见她目光一直停在自己的惊风雀上,反问道:“怎么?你还想买这只灵雀?” “不敢。”秦悦摇了摇头,视线依旧没有离开惊风雀半分。 “那你一直看它作甚?” “前辈有所不知,我有一个至交好友,素来欢喜惊风雀,但这种灵兽是天上飞的,实在太难捕获了。”秦悦斟酌着词句,“不想前辈竟有一只,真是难得。” 华殊听出了几分意思:“你想为你那至交好友,讨要这只雀鸟?” 秦悦故作惊恐,连连摆手:“前辈的东西,我怎可随意拿取?前辈莫要开我的玩笑了。” 然后她放软了语气,支支吾吾地说:“若是,若是前辈愿意把这只惊风雀借给我那位好友一看,给她见一见世面,增一增见识,不日便归还于前辈,这岂不是皆大欢喜,两全其美?” 华殊没有回答。 秦悦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继续道:“我不是镇霄宗的弟子,但我听说这个宗派的掌门华殊道君,是个顶顶惊才绝艳的人物,为人又宅心仁厚,必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小小的恳求。” 华殊露出了一点笑意:“你这般伶牙俐齿,倒像我先前见过的一个女修。” 秦悦心头一跳。 华殊摇了摇头,接着说:“可惜我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模样。” 秦悦语重心长道:“忘了好,忘了好啊。前辈贵为掌门,自不必为不相干的人事费心。”(未完待续。) 顺手牵羊索蓝鲛丹 假言设局问惊风雀2 华殊把惊风雀给她:“那这只惊风雀,你便带走给你那个友人吧,过几年还回来便是。” 秦悦眸光微闪:“我那位友人不是旁人,正是木摇宗的明惠道君,先任掌门周芷晴的爱徒,身份贵重。前辈若让我私下里带给她,则有失体面。私以为,前辈最好遣一个弟子亲自送去,如此便可成全礼数,更能彰显前辈德行。” 华殊挑眉:“你看似在为我打算,其实是在筹谋你那个友人。” 秦悦神色微变:“此话怎讲?” “我华殊虽没有名扬天下,但也算是声名赫赫。我若亲自派遣弟子送往一只灵兽,你那友人日后定会为人高看一等。”华殊说得云淡风轻,“你这般为人家着想,那人可知道?” 秦悦偷偷舒了一口气,缓了缓,道:“我的确在为她筹谋……前辈果真慧眼。” 华殊轻哼。 秦悦干笑了两声:“前辈遣人去送惊风雀的时候,可否暂且不要透露前辈的名号?我想给我那友人一个……惊喜。” 华殊觉得她说“惊喜”两个字的时候,表情很是值得玩味,但也没有多想,只是说了一句:“我允了你便是。” 秦悦十分欣然:“那晚辈先走了,前辈自便。” 华殊大度地挥了挥手:“你去吧。” 秦悦本没想到自己竟能这样逃出来。一离开元道钟,她便三步并作两步跑远。这里禁飞,她佯装镇定地一路走下山。到了山脚之后,立马踏上木莲飞走。 回到木摇宗的时候,正好看见前面走着席昭和行远。前者竟已结丹,后者已然是结丹后期。 秦悦唤住他们,十分满意地点头:“我离开了几年,你们的修为倒进益了许多。” 两人匆忙回首,看见秦悦,不由吃了一惊,连行礼都忘了。 秦悦笑问:“怎么了?都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 行远率先反应过来,恭谨答道:“时隔两百年,前辈才回来一趟。我二人若是修为未有寸进,岂不是辜负了前辈的栽培?” 秦悦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想了想,最后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两百年?” 行远讷讷地回答:“前辈,前辈离开了两百多年……” 秦悦终于明白过来:华殊没有只关她短短数年,而是关了两百多年。他耽误了自己两百年的修炼。 行远和席昭看着秦悦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面面相觑,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秦悦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回去吧。” 回到洞府之后,承影一眼看见了她,奔过来亲亲热热地握住她的手:“前辈可回来了,一走便是两百多年,我还当你陨落了在哪儿了。” 席昭忙道:“师妹别胡说,什么陨落不陨落的。” 承影点了点头,拭着眼角的泪水:“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前辈莫要怪罪。” “无妨。”秦悦温煦一笑,“你怎么还没结丹?比你席昭师姐,倒差了一点。” “我也不是没试过,只不过失败了一次。”承影如今正是筑基大圆满的境界,“本想过几日再试一次,没想到竟遇见了归来的前辈。” “你结你的丹,跟我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秦悦笑着摇首,“难道我在这儿还耽误了你的修行?” 承影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只是见前辈回来太欢喜了,都顾不得结丹了。” “这个罪魁祸首我可不做,你还是专心准备进阶事宜去。”秦悦道,“我过几天也要闭关,万不能扰了你。” 承影听得怔怔的:“前辈无须这般关护我。” 席昭笑道:“承影,前辈同你说笑呢,偏你还真信了。” “我可没有说笑,我真的要闭关。”秦悦浅笑,“我的本命法宝的材料只剩下最后一味碧霄竹,我打算催熟一根幼竹,随后便开始炼制本命法宝。” 她大体算了算时间:“这两件事做下来,少说也要花两三年的时间。你若是结丹顺利,说不定要比我提前出关。” “那就祝前辈一切顺遂。”承影道。 秦悦微微点头:“你也是。” 是夜,她在主峰上挑了一个至高点,俯瞰着时隔两百年的木摇宗。她想:“华殊关了我这么久,虽然耽误了我的修为精进,但也不是全无益处。至少,拿来了蓝鲛妖丹。” 此前,她的本命法宝里还差两件东西,一是碧霄竹,一是蓝鲛妖丹。前者她早有打算,后者却久觅不得。如今从华殊那儿拿到了,不得不说是恰逢其会,运气极好。 “两百年的时光,只领悟了一星半点的机关术……终究是荒废了啊。”秦悦默默摇首,“华殊这记性时好时坏,万一想起了我是谁,再关我一次怎么办?我还是尽快回北川好了。等我有朝一日登临化神,必定回来找华殊算账。” 次日,周浩然得知秦悦已然归来,带着翡翠去见她。 秦悦看着八品的翡翠,点了点头:“噢,升品了啊。”心里有些恼恨——大家都进阶了,唯独她修为停滞了两百年。 “你这只灵兽乖巧得很,不爱闹腾。”周浩然把翡翠夸了一夸,又问,“你这些年去哪儿了?连你的灵兽都忧心忡忡,挂念得很。” “是吗?”秦悦颇为感动,把沉雪兽抱起来,摸了摸它的猫耳朵,“我不慎遇见了华殊,被他关了两百多年。幸而人没有什么损伤。” “华殊?你如何同他有了过节?” “说来话长。”秦悦想起这一连串的经历,三言两语地描述了一下,“我曾经和他争执,又私下里污蔑他的名声,被他发现了。” 周浩然接了一句:“他竟没取你性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好歹有元婴期的修为,他行事果真这般不计后果,不留情面?” “自然。他最最在意名声,不容旁人说一句不是。再说,除却几个隐世的老前辈,他的修为在南域可谓数一数二,为人处世,实在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行事无所顾忌么……”秦悦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好。”(未完待续。) 生机术二境演手诀 碧霄竹千年添妙笔1 第一百五章:生机术二境演手诀,碧霄竹千年添妙笔 秦悦当年催熟那根碧霄竹,用的是生机术的第一境法术——新木染翠,初芳绽华,催熟出了七百年的年份。今时不同往日,她需要的一千二百年的碧霄竹,这第一境恐怕没有那么大的功效。 好在她也不是当初的结丹中期,而是已然元婴初期。修为高深了不少,尝试一下生机术的第二境也无妨。 这第二境唤作“病树逢春,腐草复荣”,法术的手诀比第一境繁复了不少。秦悦把每一个手印拆开来练习,几天之后,手诀还未打利索,手指却渐渐僵直,动一下都疼。 “我难得这般勤奋刻苦,竟是这般结果。也罢,我改日再研习。”秦悦心道,“不如先研究一下本命法宝的炼制。” 她其实要炼制三样东西。一是一副画卷,而是生妙笔,三是幻尘彩。只有生妙笔用到了碧霄竹,剩下两样东西的所需材料都已齐全。 她把东西挑拣出来,都扔进了丹炉里,正打算先炼制一些幻尘彩练练手,就听见不远处的竹塌那儿传来了轻微的响声。 秦悦停下手上的动作,大声喝道:“谁!” 一只雪白的沉雪兽从竹塌底下钻了出来,怯生生地开口:“是我……我扰着你了,是不是?” 秦悦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没有。你躲在那儿作甚?” “我刚刚升品没多久,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修整。”翡翠呆呆地望着秦悦,“你若不喜欢我在这儿,那我便换个地方。” 秦悦想了想:“你留下吧。” 翡翠眨着碧绿色的眼睛:“真的?” “嗯,留下帮我看丹炉。”秦悦开炉起火,“我要炼制一件法宝,你帮忙看着点火候。” 翡翠犹犹豫豫地走过来:“那好吧。” 秦悦拿出一瓶丹药:“你若是累了,就吃些丹药补充灵力。” 翡翠摇摇脑袋:“我不要。” 秦悦微讶:“为什么?” “沉雪兽族,从不依靠丹药进阶。” “那你们怎么升品?”秦悦好奇道,“吃妖兽的肉骨?还是吃人修的金丹?还是吃……元婴?” 秦悦说着说着,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她记得翡翠很喜欢她的元婴,还经常和小元婴在一起玩。莫不是想先同元婴处好关系,再趁她不注意,把小元婴给吃了? 秦悦越想越后怕,看翡翠的目光也变得审视起来。 翡翠虽不知秦悦心里如何作想,但也发现她的神色不太对劲,眉宇之间似是隐有厉色。翡翠吓得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吐出一句话:“沉雪兽都是借助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修炼升品的,从不会吃妖兽或是人修。” 秦悦姑且信了:“怪不得沉雪兽族进阶缓慢,光靠这些自然造化修炼,从不依赖丹药,哪能迅速升品?” “兽类寿命漫长但进阶不易,若像人修一样,专注于修炼进阶,那大半寿元都要这般度过了。”翡翠语调怅惘,“我不想这样。我还没有看够这个世界的繁华,我还没有览遍春夏秋冬的风光,我不甘心一生都只顾着修炼,再不管其他。” 其实这种“停下来,享受生活”的思想,秦悦很是赞同。她微微点头:“等你化形成人,便可伪装成人修,恣意行走天下世界,随心来往海陆之间。” 秦悦顿了顿,接着说:“到时候,你想去哪儿去哪儿,我绝不会拦着你。” 翡翠抬起翠色的眼眸:“你这是在鼓励我远走?” 秦悦静默,片刻之后才道:“我只是告诉你,我断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你不同我拟订灵兽契约,也是这个缘故吗?” “差不多。”秦悦道,“我先前就说过了,人修与灵兽,应该是平等的,不该添一层契约与被契约的关系。生而为人,未必就高高在上。” 翡翠甜甜地说了句:“你真好,你身边的人也都很好。不像那个叫明惠的女修。” “明惠?她怎么了?”秦悦问道。心神飘忽一瞬——不知华殊有没有派人把惊风雀送来? “我原本在深山住得好好的,是她把我捉了出来。这便也罢了,我也不介意换个地方待着。可她待我不好,动辄就用挽青剑威胁我,我看见她便怕,偏偏挣脱不得。”翡翠似是心有余悸,“还好她把我赠给了你,我再没受过什么苦楚。” 秦悦“嗯”了一声,控制着丹炉的火候,许久之后,才说了一句:“我猜她快完了。” 翡翠不明所以:“你说谁快完了?” 秦悦一笑,不再多说。 “你知道沉雪兽能卜算吉凶吗?”翡翠问道,语气很是骄傲。 “知道。” “那此前我拉着你,不让你出去,你还义无反顾地走了。”翡翠小声嘟囔,“你不知我察觉到了不测吗?” “知道。” “你知道你还去?”翡翠瞪大眼睛,“你要去见什么人,这般不顾险阻?” “知道是知道,只不过后来才知道。直到遇上了危险才醒悟过来。”秦悦摸了摸鼻子,“以后我但凡外出,必定让你算一算吉凶。若有危险,便不出门了。” “其实,其实沉雪兽也不一定能算出危险。”翡翠吞吞吐吐,“卜算命数,依靠的是天地造化,与时融合。若是机缘不到,那就算不出什么究竟。若非要得知一个结果,那就要赔上自己的寿元了。” 秦悦倒是释然:“那也无妨。倘若是吉是凶都能被你料中,那我事事皆可逢凶化吉,趋利避害,未免太逆天了。万一上天看我机缘过甚,劈下一道雷罚,要了我的性命,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翡翠心想:“寻常人听闻此事,怕是要惋惜不已。唯她认为,得也好,失也罢,都不过是云烟过眼,浮尘一现。都说人修自私自利,贪得无厌,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 它帮秦悦看顾着丹炉,秦悦不必把全部心力放在上面。她只要空下来,就研习生机术的手诀。 待到幻尘彩出炉之时,秦悦已经可以流畅地打出第二境的手诀。她拿出一根碧霄竹的幼竹,轻声喃喃:“病树逢春,腐草复荣,不知能催熟多少年?”(未完待续。) 生机术二境演手诀 碧霄竹千年添妙笔2 半月之后。 翡翠倒挂在屋顶上,猫尾巴左右摆动着。双眼却聚精会神,看着秦悦的一举一动。只见后者接连拿出几株灵草扔进丹炉,而后一丝不苟地打出手诀,眸光沉静而专注。 丹炉底下的火焰肆意地燃烧着,仿佛在跳一场炫目的舞蹈。就在这经久不灭的烈火之上,几味灵材融合在了一起,在秦悦的手诀指引下,慢慢凝结出一个法宝的模样。 半月之前,秦悦利用生机术的第二重境界,把碧霄竹催生出了堪堪一千年的年份。虽说她已然竭尽全力,但这碧霄竹离她所需要的一千二百年还有些差距。 秦悦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法术练习得不到位,还是因为法术的施展已然到了极限。她暂且把这根千年碧霄竹搁置在一旁,转而炼制起了她的本命法宝,也就是那幅画卷。 其实她的本命法宝只是这幅画卷而已。不过她想自己画上一幅画,所以另外要炼制生妙笔和幻尘彩,为作画之用。 因而这画卷的炼制才是最为紧要的。秦悦一刻也不敢松懈,每一步要自己亲自看过去,不容半点差错。她为了收集这个本命法宝的材料,从结丹期一路找到了元婴期,她可不想再从头来一遍。 秦悦原本估计这个法宝炼制下来,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但事实上只用了不到一年。最后法宝即将凝成之时,秦悦逼出一滴精血,滴了进去。 片刻之后,一幅画卷飞出了丹炉,平铺在了秦悦的眼前。 秦悦心满意足地打量着这件道器——上品下阶,刚好与她的修为匹配。不仅外观好看,而且内里与自己心念相通。日后随着她的修为的增长,这件法宝的品阶也会增加。 秦悦越看越满意。她觉得今番此举一劳永逸,以后再不用炼制什么道器了。 翡翠见她高兴,便从屋顶上翻了下来,跟着一起打量着:“玄阶法宝,已经很难得了。” “玄阶?”秦悦反问,“这是什么品阶?” “世间灵宝道器,既可分为下品、中品、上品、元品、仙品,又可分为天阶、地阶、玄阶、黄阶。”翡翠娓娓道来,“其中天阶最为贵重,可谓凤毛麟角,而黄阶则是遍地可见。” 秦悦道:“天地玄黄……我修仙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 “很多妖兽都懂这两种划分,但没几个人修知晓这些。” 秦悦有心问问清楚:“那天地玄黄这种品阶的划分,以什么为依据?” 翡翠耐心地解释:“以一种法宝的潜质为依据。若某种法宝有朝一日能升为元品,甚至仙品,那它便是天阶。若某种法宝再无半分升品的可能,那它便是黄阶。” 秦悦细细思忖着话里的意思。 翡翠继续道:“如你手上这件玄阶道器,则是有一星半点的可能升品,但具体能升到什么程度,还是要看它的造化。” “我觉得这要看我的造化。”秦悦很认真地说,“这是我的本命法宝,唯有我不断进阶,它才能升品。” 翡翠摇了摇脑袋:“并非如此。天地玄黄的品阶设定,同人修无关,只和法宝自身有关。更何况,法宝通灵性,若它有了些际遇,兴许会超过你的修为,甚至带动你的修为进益。” “我只知道人修与本命法宝息息相关,可以带着本命法宝升品。万万没想到,本命法宝竟也能促进主人的修为。”秦悦轻叹,“是我孤陋寡闻了。” “你这本命法宝只有玄阶,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翡翠苦口婆心道,“还是自己修炼比较靠谱,万万不可寻思着走所谓的捷径,天上从不会掉什么馅饼。” 秦悦觉得这只沉雪兽说起话来很是语重心长,好奇问了一句:“你如今多少岁了?” 翡翠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千六百二十六岁。” “竟比我年长一千多岁……”秦悦颇为庆幸,“幸亏当初没有契约你,不然我现在定会觉得良心不安。” “兽族的寿元和你们人修不一样,沉雪兽一族更是出了名的进阶慢。”翡翠很是懊恼,“若真算下来,我还不满你们人修眼里的两百岁。” 秦悦本想说:“那也比我年长。”但她突然想起,她此前被华殊关了两百多年,现在已经三百多岁了,早不是当初那个一百三十岁出头的后生晚辈了。心里暗恨不已,又把华殊骂了一遍,心道:“我在元道钟里受的委屈苦楚,早晚要让他偿还回来。” 一人一兽又随意聊了一会儿。秦悦把画卷妥帖收好,且喜且悲。喜是因为这本命法宝还有“玄阶”这个品阶,不至于像黄阶那样普普通通。悲是因为自己辛辛苦苦找了这么多年的材料,竟然只炼出了一个玄阶法宝,而且这“玄阶”还相当鸡肋,约等于无。 休息了几天之后,秦悦把那株碧霄竹移栽到了院子里。这竹子虽说长势喜人,但终究只有一千年出头的年份,不能被用来炼制法宝。 秦悦想了想,又给这竹子设了一个聚灵阵,一个补灵阵,希望它能长得快些。但没想到,这两个阵法竟然相互排斥,不能设在同一个地方。 就在那一瞬间,秦悦灵光一现,心想:既然不能重合,那不如试一试能否嵌套? 她先在补灵阵外套了一个聚灵阵,仍旧失败了。再在聚灵阵外设了一个补灵阵,这次倒成功了。 把这个交叠的阵法放置在碧霄竹旁边,秦悦每天都去看一眼碧霄竹的长势。虽说年份没有改变,但竹子却在一节一节地拔高着。 秦悦思忖了一番,决定先设下阵法,再施展生机术。 她再次找出了一根幼竹,放置在这个双层阵法的中央,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打出生机术第二境的手诀。 幼竹飞快地长高,秦悦放缓结印的速度,让碧霄竹充分吸纳阵法带来的灵气滋养。也不知过了多久,手诀终于要打完了,但离她想要的一千二百年还差了几十年。 秦悦不敢催动灵元加速。她已经不能炼制凝元丹,这边又没有什么其他的补元的丹药,一旦灵元亏损,就很难修补回来。 她斟酌了一下,从体内抽出了一股木灵气,添到阵法里。(未完待续。) 承天劫木莲挡雷罚 闻药园城外购机关 第一百六章:承天劫木莲挡雷罚,闻药园城外购机关 木灵气极具温养之效,果然与这个聚灵补灵的阵法相得益彰。虽说效果并不显著,但好歹有些作用。最终这根竹子勃勃生长了许久,停在了一千一百九十年的年份,距离一千二百年仅仅差了十年。 十年光阴,于修仙之人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秦悦也不计较那么多了,先把这根竹子封在玉盒里,等着来日找个妥帖的地方移栽,再养上十年便是。 本命法宝之事算是告一段落。秦悦徐徐走出房门,正看见一片劫云飞了过来。 她先是一惊:“莫非我炼制的法宝品阶极高,不容于世间?所以上天要降下一道雷罚警示?” 然后她就看见劫云飘向承影那间屋子。 秦悦放下心来:“想来是承影结丹成功了,我去看看。” 结丹仅受三道雷劫,承影已经接下了一道。她十几年前就开始冲击结丹,准备得很是充分,此刻应对起来自然游刃有余。 但天有不测风云,第二道雷劫把她最趁手的一件道器劈毁了,此刻第三道雷劫劈了下来,她便有些手忙脚乱,应对不暇。 眼看着一道雷光冲破了她身前的重重屏障,径直打向她的眉心,承影顿时惊慌失措,怎么催动道器挡劫都忘了。最后只好呆呆愣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天雷,心道一句:“大事不好!” 恰在此时,一朵木莲飞了过来,替她拦下了最后一道雷劫。 劫云慢慢消散。 “你怎么看着雷劫愣住了?”秦悦收回了木莲,“若不是我过来,你估计就被天雷劈中了,到时候难免跟我一样,要沉睡休养多年。” “晚辈第一次受雷劫,确实疏忽了。”承影似是心有余悸,“多谢前辈出手,帮我挡下一道雷劫。” “不客气,当年我结丹的时候,也有人为我挡下天雷。” 承影问道:“前辈这次闭关可有收获?” 秦悦大概说了说她炼制本命法宝的事,还道:“只是那碧霄竹还要养十年,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移栽,最好还要有丰沛的灵气滋养。” 承影笑道:“前辈可曾听说过随身药园?” 秦悦摇摇头,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机关,在里面可以培育一片灵田,用以种植灵花灵草。”承影道,“不过价钱挺贵的,一个小型的就要花不少灵石。” 秦悦倒不在意价钱。想了想,又问:“哪儿有这种随身药园卖?” “鬼市。” 秦悦很是惋惜:“鬼市?罢了,不去了。”她第一次遇见华殊就在鬼市,现在对这个地方深恶痛绝。 “前辈不想跑那么远也无妨,城外有个扑买之所,时常有这种机关竞买。” “城外的扑买场……”秦悦回忆了一下,这不就是自己当初买下叶荷的地方? 这次回来倒没看见叶荷,秦悦不由问了一句:“叶荷回来了吗?” “并未。不过时常传讯回来报平安。” 秦悦点了点头:“那她应该已经筑基了。”炼气期修士只有二百年的寿元,她被华殊锁在元道钟里就不止二百年,叶荷唯有进阶,才能增长寿元。 “她资质比我和席昭师姐都要好,进阶自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久不回来,平白教人担心。”秦悦叹了一句。转而想到自己同样离开了师门两百多年,必定也令师门尊长挂怀不已。恍然觉得北川诸事已经过了这么久,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当天下午,她乘着木莲,去了城外的扑买之所。 那里的人远远看着一个元婴期女修飞了过来,连忙出去迎接:“前辈可是过来参加扑买的?” “自然。” 此人一脸遗憾:“前辈来迟一步,扑买刚刚结束。” 秦悦上下扫了这人两眼,问道:“你负责这里的扑买之事?” 这人是个男修,结丹中期的修为,闻言殷勤地点头。 秦悦又问:“那我问你,下一场扑买何时开始?” “怕是还要再过几天。”男修见秦悦微微蹙眉,忙道,“前辈可否留一张传讯符?若扑买即将开始,我传讯给前辈便是。” “不必了。”秦悦淡淡道。 男修在心里道了句“可惜”——这女修能修炼到这个修为,身家必定不薄,这场买卖竟这么错过了。 秦悦继续道:“几日后的扑买可有随身药园售卖?” 她之所以想买一个随身药园,是因为这个东西十分便携,可以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日后不单是碧霄竹,还有其它各式各样的灵植,全都能种在里面。自己不但能随时照看着,还能时不时施展生机术催熟。以后挑灵草炼丹也方便了许多。 男修看了看秦悦,犹豫了一下才拿出一个木盒子机关:“前辈若不嫌弃,就买下这个随身药园吧。” 秦悦接过来仔细探查了一番。里面的灵气很是稀薄,空间也不大,只有三米见方的样子。她瞥了一眼唯唯诺诺的男修,问道:“你就这一个随身药园?” “前辈也知道,随身药园这东西难得着呢。就您手上的这个,还是我自己前几日刚得来的,还没开始用。”男修看着秦悦每一个神色的变化,“前辈若想要更好的,我怕是没有了。” 秦悦转了转手上的木盒子:“你这个机关,想卖多少灵石?” “前辈看得上,便是这机关的福分。至于价钱……”男修顿了顿,“前辈看着给便是。” 秦悦不通市价,不知道一个随身药园值多少灵石,只好故作高深道:“你想卖什么价钱?说来听听。” 男修哪敢漫天要价?他搓了搓手,道:“那一万五千个上品灵石,前辈以为如何?” 秦悦一听,还没自己当初买的储物空间贵,于是十分迅速地付了灵石,拿着随身药园走人。 男修掂量着手上装满灵石的乾坤袋,悔不当初:“我只怕她听着价钱贵,一个心情不好便把我灭杀了,这才故意说低了价钱……谁知她竟是这般爽快的,早知如此,我便多要一些灵石了,唉……”(未完待续。) 奉挽青拜求掌门徒 诉玉笺遗留未尽恨1 第一百七章:奉挽青拜求掌门徒,诉玉笺遗留未尽恨 秦悦带着一个随身药园回到了木摇宗,颇感心满意足。一进洞府,就听席昭道:“前辈可回来了,齐平师侄一直在等你。” “齐平?”秦悦想了想他的身份,“他怎么来了?” 席昭走近两步,小声道:“前辈先前一直在闭关,自是有所不知。明惠道君她……陨落了。” 秦悦神色淡然:“果真?” “千真万确。”席昭答道,“齐平师侄一直在明惠道君府中侍奉,如今明惠道君身陨,晚辈以为,他已是无枝可依,这才来拜见前辈寻求倚仗。” 秦悦微微点头,朝里面走去。 齐平一直在等她回来,一看见她,就迎上来行礼,道:“晚辈齐平,特来向前辈贺喜。” 秦悦悠悠问道:“何喜之有?” “明惠道君已然陨落,前辈的眼中钉已不在了。”齐平看了几眼秦悦,“这如何不是一大喜事?” 秦悦浅浅笑道:“我可没把明惠当成眼中钉。她陨落了你最高兴才是吧。” 齐平注视着秦悦:“前辈适才听闻明惠道君陨落之时,似是毫不意外。” 秦悦坦然道:“我进来之前,席昭已同我说过了这事。再听你讲一遍,自是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可明惠道君陨落得很是突然,前辈就不好奇她的死因吗?”齐平望着秦悦的眼睛,似是想猜透她的心思。 秦悦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哦?元婴期修士不明不白地陨落了,这其中的缘由你竟然知晓?说来听听。” 齐平连连摆手:“前辈可别这么说,明惠道君之死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没说她的陨落和你有关系啊。”秦悦无辜地摊手,“倒是你言语间似乎在试探我……有无参与此事。” 齐平笑了笑:“前辈磊落之人,怎么会做出暗害明惠道君之事?此事与你我都没关联,而是同实道君下的手。” 秦悦念叨了一句:“同实……” “前辈可知同实道君何许人也?他是镇霄宗的掌门,道号华殊,已有化神期的修为,灭杀明惠道君轻而易举。”齐平道,“只是没想到他真的会对明惠道君下手,丝毫不顾先任周掌门的脸面。” “那想来,也是明惠招惹他了。”秦悦淡淡说道。 “前辈猜的不错。本是明惠道君击杀了同实掌门送来的一只惊风雀,同实掌门为了给灵兽报仇,这才取了明惠道君的性命。”齐平娓娓道来,“这事发生在外,当时只有晚辈一人跟着明惠道君,除了我,没人知道是同实掌门做的。” “你目睹了一切,华殊竟能容你活到现在?” “他修为摆在那里,我哪敢同他作对?他也不屑把我放在眼里。” “那真是可怜了明惠。”秦悦也没想到华殊竟会直接下杀手,她本以为明惠顶多像自己一样,被华殊关上几百年而已。她想起记忆中明惠乖张狠戾的容颜,,幽幽叹了一句:“华殊还挺喜欢他的惊风雀的。” “那倒也不是。同实掌门本也没想灭杀明惠道君,只想收了她的本命法宝,以示惩戒。”齐平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但明惠道君起先并不知道那只惊风雀是他的,见他意图毁去自己的本命法宝,只当他是仗着修为高便随意欺凌世人,一时气急才骂了同实掌门几句,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秦悦很是好奇:“她骂华殊什么了?”她自己也骂过华殊好几次,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 “她说同实道君华而不实,徒有其名。”齐平道,“华而不实这四个字,刚好嵌进了同实道君的道号和尊号,犯了忌讳,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原来如此。本是她性情张扬,自作孽,不可活。”秦悦感慨道。 “也怪同实道君遣人送来惊风雀的时候,没有报上名号,不然明惠道君岂敢灭杀他的灵兽?后来才知晓这灵雀是何人所有,可惜为时已晚。” “以往还不知有多少惊风雀折在她手里了,现今才得了果报。”秦悦摇首叹息,又问,“此事就你一人知晓?” “我昨日已经禀报给了掌门。此事就你我和他三人知晓。” 秦悦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时齐平走上前,拜了一拜,“其实我今日前来拜见前辈,另有一事相求。” 秦悦微微挑眉:“何事?” “我想拜入周浩然掌门的门下,参悟大道,侍奉左右。” 秦悦一听就明白了过来:“你想当掌门首徒?好志气。” “晚辈不敢。晚辈自知身份低微,资质平庸,无法成为掌门的嫡传弟子。晚辈只希望能有个入室弟子的身份,偶尔能得掌门两句提点便好。” “你昨日去见他,这么不和他提及此事?” “当时掌门听了明惠道君之事,神情悠远,若有所思。晚辈不敢多加打扰,便先行告退了。”齐平解释道,“晚辈心想,此事若有墨宁前辈相助,必会事半功倍。” 秦悦笑而不语。 齐平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晚辈听说掌门与前辈私交甚笃,所以冒昧前来拜求。若前辈开口,此事或有一二可能。” 秦悦摇了摇头:“那可未必。你们周掌门至今没有收徒,应该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若不愿,我说几句话岂能劝动他?” “话虽如此,还要劳烦前辈替我说几句好话。”齐平一脸恳切。 秦悦应允了:“自然。” 齐平拿出一把长剑奉与秦悦:“听说前辈养了一只沉雪兽,这便是与之相克的挽青剑,为明惠道君遗留之物。前辈若不嫌弃,就收下吧,权当晚辈的一片心意。” 秦悦自然不会拒绝:“你倒是得了明惠不少好东西。” “同实掌门看不上明惠道君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取走,结果全都便宜了晚辈。”齐平不自然地笑了笑,“前辈还有什么中意的?我再给前辈送来。” “不必了,挽青剑足矣。” 齐平松了口气。明惠修至元婴期,身边有不少稀世珍宝。他唯恐秦悦真的看中了什么,他不得不忍痛割爱。现在听秦悦这么说,他顿时心安了不少,又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那此事……还要劳烦前辈周旋。”(未完待续。) 奉挽青拜求掌门徒 诉玉笺遗留未尽恨2 秦悦之所以没有索要他物,是因为她觉得周浩然不会收齐平为徒。她平白拿人家的东西,自是万分不妥。至于挽青剑,她很早之前就想寻来,如今送到了眼前,她自然不会拒绝。 她让齐平先回去,还道:“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遣人告知于你。” “那就有劳前辈费心了。对了,明惠道君还留下一张玉笺,上面提及了前辈,前辈可有兴趣一观?” 秦悦点了点头:“拿给我看看。” 齐平递过来一张玉笺:“晚辈当初对明惠道君恨之入骨,一直想取她的性命,奈何能力低微,只好作罢。晚辈曾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如今可算是印证了。” 秦悦勾了勾嘴角:“你竟敢说华殊是恶人?” “我就只敢在前辈面前这么说说,前辈可别说出去,若是传到了华殊道君的耳朵里,我定会被他一并结果了。” 秦悦想了想,很是真诚地说了一句:“没准儿他心情好,不取你的性命,只是把你关一辈子而已。” “我修仙数百年,若被关上一辈子,此生再不能寻仙问道,那岂不是生不如死?我倒宁愿他一招把我灭杀了,好过庸庸无为,度日如年。” 秦悦微微颔首:“荒废年华,碌碌一生,确实不该。”齐平的向道之心倒是坚定。 齐平见秦悦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来意,便不再多做停留:“前辈若没有旁的事,那晚辈就先告退了。” “你去吧。”秦悦看着他走远,而后细细读过明惠留下来的玉笺。 这张玉笺应是明惠亲笔所写,记载了许多她的日常琐事。确实有不少地方提及了秦悦,诸如:“今遇一女修,手持掠影琴。本欲杀之取琴,奈何不知其究竟。后细察之,原非木摇弟子,而为门外之人,道号墨宁。” “今日门内大比,本可击杀墨宁,不想为敬卢长老所阻,深以为憾。” “墨宁其人,为我心腹大患也。日思夜想,不得取之性命,已碍道心。然此事尚需从长计议,不可妄为。” “施计未果,反失沉雪一兽,且悔且恨。于无人之处吐血三升,灵力大减。” “墨宁两百余年未曾现身,恐已陨落于山外。不得亲手杀之,大恨。” “渐忘墨宁之事,道心复又稳固。” “今日闻听,墨宁归来,完好无损,遂无心修炼,所念所想者,唯何以手刃之,以大慰吾心。” 秦悦一一览遍这些文字,觉得明惠竟把自己当成了心魔。若是不能亲自取她的性命,明惠便会道心受阻,修为停滞。 “难怪她那般敌视我,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秦悦摇了摇头,“她若不想办法把我灭杀了,怕是此生都不得进阶。好在华殊解决了她,不然我还不知要避让她到何时。” 当初秦悦看见华殊袖子里飞出来的惊风雀,便大胆设下了这个计谋。她想,明惠是记仇之人,见惊风雀必定杀之。而华殊也是记仇之人,旁人毁了他的灵兽,他不会不还手。她一直想借旁人的手打击明惠,华殊实在是一个十分适宜的选择。 她也曾考虑过,华殊这个人的记性不好,难保会忘了他有一只惊风雀。但再转念一想,他若记得,自不会轻易放过明惠;他若忘记,那自己便害他损失了一只灵兽,也算是略微偿还了自己待在元道钟里两百余年的苦楚。 反正此事与她无涉。华殊当年让她把惊风雀带给明惠,她还特意婉拒,转而让华殊自己遣人送来。这件事,她早已撇得干干净净。两虎相争,伤得究竟是谁,她等着看热闹就行。 只是没想到,明惠竟然就这么陨落了。也不知是她秦悦暗中设计的缘故,还是明惠自己积下的因果。 秦悦本想把这事抛之脑后,但她去见周浩然的时候又提及了一次。 周浩然问:“明惠之死,你可知晓?” 秦悦照实回答:“今日齐平已同我细说了。” “明惠为华殊所杀,而你此前又恰好被华殊关了两百多年。你若说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我可不信。” “你信不信都无妨,贵宗各位长老不觉得蹊跷就行了。”秦悦自感此事滴水不漏,“我先前失踪了那么久,回来以后就立马闭关。明惠陨落的消息都是别人告诉我的,实在没有什么破绽可寻。” “你还真信任我,我好歹也是木摇宗的掌门,怎能坐视门中元婴期的弟子平白无故地陨落了?” 秦悦心不在焉地听着:“那你找华殊算账去,顺便为我受困二百年之事报仇。对了,周掌门,有人想当你的首徒。” “我没打算收徒。”周浩然笑道,“是谁想拜到我门下?都求到你这儿来了。” “就是昨日来拜见你的齐平。” 周浩然了然:“难怪。明惠已死,他确然没有依托了。” 秦悦心道,他本就没把明惠当成依托,还一直存着灭杀明惠的心思。 周浩然又道:“不过我不收徒,他怕是要失望了。” “我就猜你不会收徒,也没敢承诺他什么。”秦悦一笑,“那你看看可有合适的人做他的师尊?给他挑个师承吧。” 周浩然斟酌了片刻:“就……行远吧。你以为如何?” “行远?我前两年回山,刚好看见了他,已经结丹后期了。”秦悦很是赞赏,“想来再过一两百年,他便可结婴了。” “你觉得可以就行。不过也要行远自己应允才好,你先去问问他的意思。” 秦悦道“好”,随后便去找了行远。 行远没想到秦悦会找上他的洞府,十分疑惑地出来迎接:“前辈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自从席昭和承影陪伴秦悦身侧,秦悦就很少找行远做事了。因而行远此时有些猜不透她的来意。 秦悦也知道,在行远、席昭、承影三人之中,行远处事最最圆滑。是以她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奔目的:“有个名唤齐平的弟子,资质一般,但道心还算坚定。我想让他拜到你的门下,你觉得怎么样?” 行远果然很给她面子:“晚辈正缺一个弟子继承道统,前辈果真考虑周详。” 秦悦笑了一笑,又遣席昭去跟齐平说明此事。(未完待续。) 辞木摇双姝得手钏 送远行二度临禹海1 第一百八章:辞木摇双姝得手钏,送远行二度临禹海 齐平深知自己多半无缘拜入掌门门下,拜求秦悦之举不过是尽力一试罢了。席昭找他时候,他已经猜到了结果,略有怅惘:“掌门果真看不上我。” 席昭和煦笑道:“掌门从未收徒,应是没有教导弟子的念头,你也不必过于伤怀。墨宁前辈给你另寻了一个师尊,正是行远师兄,你意下如何?” 齐平微怔。 席昭又道:“你若不愿意,也可拒绝此事,不必勉强自己应承下来。” “我并无半分不愿,只是没想到墨宁前辈考虑这般周全。”齐平心道,那柄挽青剑果真没有送错人。 “那我去给墨宁前辈回禀了。”席昭道,“墨宁前辈在此多年,除了叶荷,还没帮人寻过师尊。叶荷尚未找到合适的师承,你倒得了这份头彩。” 齐平唯唯:“师叔慢行,劳烦代我向墨宁前辈道谢。” 他对秦悦的安排十分满意。行远常年辅佐周浩然,能力不低,修为也不差,日后必定前途无量。他本以为秦悦不会为他筹谋打算,没想到她给了他这样一份恩典。 秦悦把一切安排妥当,便回到了屋子里,把碧霄竹移栽进了随身药园。坐在院子里看了很久一碧如洗的天空,终于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信步走到周浩然的洞府。 周浩然一见到她,便笑着打趣:“怎么?又来给人找师尊了?” “不是。”秦悦挑了个地方坐下来,神色有些郁郁寡欢。 周浩然察觉出了异常,不由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我是来向你辞别的。”秦悦抬起眼眸,“我打算回北川了。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如今想走了,竟有些舍不得。” “你要回北川?”周浩然想了想,道,“明惠之事,我不会告诉旁人,你不必这么急着离开。” “倒不是明惠的原因。我只是觉得自己两百多年未回师门,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周浩然微微颔首:“你既然决定了,我便不做阻拦了。” 秦悦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周浩然:“守山大阵的钥匙,如今物归原主。” 周浩然伸手去接,但旋即便收回了手,道:“你收着吧,什么时候再回南域,就回木摇宗看看。” 秦悦把玉佩收了回去:“有你这句话,我将来必定要再回来看一眼。” 周浩然缓缓道:“甚慰吾心。” “我只有一个人放心不下,那便是叶荷。有劳你帮我照看她。”秦悦仔细思量着,“她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若想外出探险,你尽管放她去历练,也不必派人暗中护持。” 周浩然应下了。 秦悦又幽幽叹了一句:“她能走到什么地步,终究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和周浩然道别后,秦悦又叫来了席昭和承影,说了自己打算离开的事。 承影很是不舍,走上前握住她的衣袖:“前辈怎么突然做了打算?这才刚回来两年,又要走了。” 她说到这儿,泪水就湿了眼眶:“这一回便是真真要远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承影不能阻拦前辈离开,但承影会一直挂念着前辈的。” 秦悦劝慰道:“以后没人使唤你做事了,你该高兴才是。” “我倒宁愿前辈留在这里时不时支使我干这干那。”承影摇了摇秦悦的手臂,“我愿意帮忙处置门派琐事,愿意为前辈分忧解难。” 秦悦浅笑,牵起承影的手,把一只白玉手钏套进了她的手腕。 承影摸了摸手腕:“前辈,这是……” 秦悦走到席昭身旁,也给她戴上了手钏:“这是一对攻击类阵法,阵法结构一模一样,埋在两只手钏中。原是我心仪已久的宝物,现在赠予你们二人防身。” 两人皆知这个阵法不是凡品,双双跪下行礼:“晚辈谢过墨宁前辈。” 秦悦上前扶起她们:“这便算是拜别礼了,你们起来吧。” 两人见她去意已决,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道:“我们送前辈出山门吧。” “等等,我还有东西要给行远。”秦悦道。行远也帮她做了不少事,从未得过什么酬劳。如今她都打算离开了,总要给行远一份赠礼才过意得去。 她给行远的是西门家祭堂里的那株藤蔓。她说:“木摇宗专修木系,想来你的木灵根也不差。这株藤蔓正是木系,品阶尚可,你留着炼制法宝吧。” 行远收下了,向秦悦保证道:“晚辈一定会好好教导齐平的。” 秦悦伸出食指摇了摇:“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些年参与处理门中诸事,既有功劳又有苦劳,我是顾念在这些事上,才给你这株藤蔓。” 行远立马应道:“晚辈知道了。晚辈日后仍会一如既往地辅佐周掌门,请前辈放心。” 秦悦点了点头:“如此再好不过。” 而后席昭和承影一路送她出了山门,又把她送到了木摇宗的山脚。秦悦正准备踏上木莲离开,就见这两人还要跟上来。 秦悦既欣慰又无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别跟着我了,回去吧。” 承影打着商量:“我们就再跟一小段路,前辈就允了我们吧。” “你们还打算跟我去北川不成?” 两人认真考虑了一番,竟然说了一句:“也好。” 秦悦哭笑不得:“你们如今这样的修为,远比不上我的飞行速度,还是回宗门好好修炼去吧。” 承影佯装不满:“前辈竟然讥讽我们修为低微。” 这时前面的山路上传来一道声音:“那以我的修为,可否再送你一程?” 秦悦抬眼望去,来人是周浩然。她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席昭和承影最终被秦悦劝了回去。周浩然同她飞行了好几日,终于抵达了禹海海岸。 秦悦看了一会儿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水,回首道:“你也回去吧。他朝相遇,自是有时。” “我本想送你送到天齐界。但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周浩然略有憾意,“罢了,就此停步也好,你自己一切珍重。”(未完待续。) 辞木摇双姝得手钏 送远行二度临禹海2 原本秦悦并不伤感,听了这话倒有些惆怅:“我待在天齐界的日子,比待在师门里的时日还要多。无怪现如今要告别这里,竟平白生出了诸多不舍。” “可你也说自己离开师门数百年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了。”周浩然劝慰道,“好好修炼,他年再会。” 秦悦点了一下头,最后回首看了一眼宗门林立的升都界,纵身跳进了茫茫禹海。 这是她第二次来禹海。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缓步而行。初来禹海之时,尚有卢秋在侧陪伴,沿途虽有艰险,亦有欢声笑语。而此行,却只剩她寥寥一人了。 秦悦思绪翻飞:“都怨我当初和卢秋道别之时,说了句‘仿佛再过几百年才能碰面’,如今果然一语成谶。卢秋……她应该已经回去了吧,也不知何时才能再遇见她。” 今时今日,距离她上一次来禹海已经隔了将近三百年。当年禹海的路线地图全是卢秋寻来的,她没花半点心思。现在参照着记忆中的景象行走,很多海路已然分辨不清了。 秦悦只好暗暗提醒自己:“海中情景,千变万化。慢慢走便是,别走岔了路就好。” 但几天之后,她还是迷路了。 常言道,沧海桑田。堪堪三百年过去了,这里的诸多景物已和先前大不相同。秦悦望着周围相似的海水,一时不知应该何去何从。 这时有个声音飘了过来:“喂,你是刚化形的海妖吗?” 秦悦回头去看,说话的是一只小蛟,只有五品。声音甜甜软软的,像个女童的音色,很招人喜欢。 但妖兽七品才可口吐人言,这只小蛟不过五品。秦悦笑了笑,问道:“你怎么会说话?” 小蛟犹豫了许久,才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秦悦好奇心大起,十分真诚地点头:“你说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不行,你得发誓。” “行行行,我发誓。”秦悦不假思索地应下了。 小蛟不依不饶:“你要发毒誓。” 秦悦斟酌了一下,很是诚恳地说:“我发誓不告诉别人,不然我就被天打雷劈。” 修士一般都用修为起誓,她欺负这只小蛟是只海兽,什么都不知道,才说了这个誓言。这委实不算什么毒誓——修士进阶都要受些天劫,挨点天打雷劈再寻常不过了。 小蛟游了过来,附在她的耳边说:“既然你愿意发毒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秦悦耐着性子点头,心想:“你倒是说啊。” 小蛟神神秘秘地说:“我母亲拿了族中的至宝,给我补息养灵。那宝贝可是个好东西,我四品的时候就能口吐人言了。” “噢,原来是灵宝之力。”秦悦淡然地点了点头。她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还要她发个毒誓。 小蛟见她一脸不以为意,顿时急了:“你可知我族中至宝为何物?” 秦悦翻了个白眼:“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小蛟用尾巴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得意洋洋:“正是上古灵物——补息玉。” 秦悦重复了一遍:“补息玉?” 小蛟很是自得:“如何?你没见过吧?” 秦悦看了一会儿这只小蛟,突然问了一句:“你是恶蛟一族?” 小蛟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曾经听说你们族中的至宝正是补息玉。”秦悦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那你是哪一族的海妖?”小蛟反问,“我看你顶多六品,你怎么也会说话,还化形了?” 秦悦笑而不语。 小蛟用头上的角撞了撞她的胳膊:“我都告诉你了,你就不能告诉我嘛。” 秦悦看着这只小蛟,连连摇头:“都说恶蛟一族凶悍蛮横,你竟像个异类。” 小蛟歪着脑袋想了想,喃喃自语:“你这是在夸奖我,还是贬损我?” 秦悦一脸正色:“自然是夸奖你。卓尔不群,我欣赏你。” 小蛟似是十分受用:“大家都说我没有恶蛟兽族的血性,我还一直难受着。现在听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秦悦随口问道:“那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禹海啊。”小蛟受了夸奖,心情颇好,语调也很轻快。 “我当然知道是禹海。我且问你,这几片海域的路,你可熟识?” “我们打小生活在此,哪有不熟识的道理?”小蛟黑溜溜的眼睛望着秦悦,“你怎么这么问?” 秦悦答道:“我听说,整个南域被禹海分成了两块,一是天齐界,一是升都界。其中天齐界分为四城,分别是栖雁、怀风、落晖、飞云。城城风景相异,各有千秋。” 小蛟还不怎么知道陆地上的事,听得很是入神。 秦悦继续道:“我初初化形成人,倒极想去天齐界看上两眼,就是……不知路怎么走。” 小蛟十分善解人意:“那我带你去,可好?” 秦悦假装不同意:“这……这样不妥吧。万一被你族中长辈知道了……” “没事的,我不会告诉他们的!”小蛟兴奋非常,“我也想去陆地上看看,你带我一同去,好不好?” 秦悦微微蹙眉:“那好吧。”她自然不会带着这只小蛟一起走,但依眼下情形,只能先应承下来,到时候再想办法劝它回来便是。 小蛟激动地拍了拍爪子:“那你先跟我回家,我去找找前往升都界的地图。” 秦悦自然不敢跟它一起回去。这只小蛟缺个心眼儿,没认出她是个人修。但它族中必有修为高深的恶蛟,能一眼看穿她的身份。海兽与人修向来势不两立,到时候她被整个恶蛟一族追杀都是可能的。 于是小蛟就看见秦悦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你独自回去就好。” 小蛟微微一愣:“为什么?一起来不好吗?” 秦悦解释道:“我一个外人,呃,我一个外族,若贸然前去叨扰,不合礼数。你先去取地图便是,我在这儿等你。” 小蛟摇了摇她的手:“那好,一言为定。不出三天,我就会回到这儿来,你可千万别跑远。” 秦悦浅笑:“好。”(未完待续。) 览地图恶蛟恰缠身 诉巧言小妖偏纵囚1 第一百九章:览地图恶蛟恰缠身,诉巧言小妖偏纵囚 三天之后,那只小蛟果然出现了,抓着一张玉笺,道:“这便是禹海地图。” 秦悦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眼,大概的路线已经印进了她的脑海。 小蛟道:“你答应带我一起走的,你可不能失信。” 秦悦正想着如何婉拒,便听见一个蛮横的声音喝道:“你是谁!” 秦悦慌忙抬头,就见一个化形海兽走了过来,头上还有一个兽角,应该也是一只恶蛟。修为自然不差,相当于人修的化神期。 秦悦见风使舵,立马谦恭道:“晚辈途经此处,不想惊扰了两位。我这就走,这就走。” 她一边说,一边运起避水珠悄悄后退,打算趁其不备,逃之夭夭。 那恶蛟自然不会容她避走,喊道:“你站住!” 秦悦没有理会,依旧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那只恶蛟追了上来,质问道:“你打算把我的孩子带到哪儿去?你说清楚!” “你说这只小蛟是你的孩子?”秦悦的眼光在这一人一蛟中扫来扫去。 化形的恶蛟揽住了小蛟,道:“自然。” 小蛟乖乖巧巧地唤了句:“母亲。” “我和你孩子……今天头一次见,头一次见。”秦悦一边说,一边对小蛟眨了眨眼睛。 她说这只小蛟缺心眼儿,果真没有说错。它没有看懂她的示意,还游回来一脸好奇地问:“我们不是三天前才见过一面?你不认得我啦?” 秦悦偷偷地瞥了一眼化形恶蛟,抵死不认:“你我何时见过面?你记错了。” 小蛟不信:“可你刚刚还在看我拿来的地图,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好你个人修,竟欺负我的孩子天真单纯,哄骗它把族中绘制的地图拿来给你看!”化形恶蛟二话不说,迅速地移到了秦悦身前,瞬息之间便放出了法术。 小蛟骤然听见“人修”二字,当下便怔住了,就看着母亲不断对着秦悦出招。 秦悦只顾着躲闪,间或解释几句:“我没想伤害它,真的。不信你让我立马离开这儿,我保证不回来同这小蛟碰面。” “你们人修素来狡诈,惯会使阴谋诡计。想让我信你?门儿都没有!”化形恶蛟恶狠狠地说,法术威力半分未减。 秦悦欲哭无泪,只好拼尽全力抵挡。一时之间,海底全是各式法宝道器的光芒。 就在此时,化形恶蛟突然停住手,直勾勾地看着她手上的羽扇。片刻之后,继续和秦悦缠斗起来,大声斥责:“你还说你不想伤害我的孩子!你这把扇子上的扇骨就是用七品恶蛟的兽骨所制!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我,我这把羽扇是师长所赠,不是我亲自炼制的。”秦悦欲哭无泪,“要不我把扇子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 “哼,现在倒想活命了?晚了!” 这只恶蛟化出本体,甩了一下尾巴,秦悦的脖子立马被捆得严严实实,气都喘不过来。 秦悦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 然后她就感觉恶蛟收紧了尾巴,像是想把她活活勒死。 秦悦伸长了脖子挣扎着,心里盘算着从一个化神期海兽手下逃脱的可能性。 数息之后,她脖子上的尾巴蓦地一松,转而捆住她的身体。化形恶蛟似在自言自语:“族中之人还没怎么见过人修,把你带回去给他们看看,也好长长见识。” 秦悦喘了口气,心道:“看来是要被当成大猩猩围观了……罢了,能活下来就好。不濒临死亡,还不知生命之可贵。” 谁知恶蛟又道:“等他们看够了,再杀你也不迟。” 秦悦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心里闪过无数种逃脱的方法,但觉得个个都行不通。 化形恶蛟就这么捆着她游走了,那只小蛟跟了上来,表情依旧呆呆愣愣的。秦悦看了后者许久,默念道:“只好……再利用你一次了。” 待她深入恶蛟族中之时,就被小蛟的母亲关在了一个结界里。大家围了上来,个个新奇不已,嘈杂的议论声飘进了她的耳朵。 诸如:“你看她脑袋圆圆的,没有生出一个角。” “她是一个人修,又不是化形的蛟族,怎么会有兽角?” 又如:“人修都是如此美貌的吗?她生得比族中化形的长老都要耐看。” “可人修奸猾至极,纵使容貌姣好,也只是徒有皮囊罢了。” 再如:“听说人修有一种叫‘灵根’的东西,还有一种叫‘元婴’的东西,据说吃了能大补呢,抵得上几百年修炼的妖力。” “那这个人修一定是留着给我们分吃的。” 秦悦打了个寒颤,在一群恶蛟中找到了那只小蛟,定定地看着它。 刚好小蛟也在看着她。它没有跟着其他恶蛟一道对秦悦评头论足,而是直直地望着她,眼神里有着许多迷惘和不解。 秦悦微微阖上眼眸,再睁开时,眼底多了一份痛心和难以言说的苦楚。 小蛟看着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而后犹豫了一下,又游上前,和她对望着。 大家看够了热闹,渐渐散去了,唯独小蛟留在了这儿。 秦悦哑着声音开口:“你怎么不走?” 小蛟察觉出了异常:“你的声音怎么了?” 秦悦把脸转过去,面无表情道:“与你何干。” “你是不是难过得哭了?”小蛟猜着始末,“曾经族中有个姐姐痛哭了一场,声音便是这般沙哑的。你一定是因为被母亲关在这儿,无法离开,才伤心流泪的吧。” “我难过,和被迫留在这里无关。”秦悦哽咽道,“我承认,我当初没有告诉你我是个人修,是我的错。可我知道,海兽和人修势同水火,我害怕我告诉你事实,你会喊人来捉住我,我害怕你再也不信任我,害怕你对我深恶痛绝。” “我,我不会……”小蛟急急忙忙地解释。 “所以我难过,不过是因为你终于知道了真相,再也不要理会我了而已。”秦悦的眼泪融进了海水,“就如方才一般,你就看着那些恶蛟对我指指点点,也不为我说句好话。”(未完待续。) 览地图恶蛟恰缠身 诉巧言小妖偏纵囚2 小蛟默了许久,道:“我原也不知,母亲对人修是这般厌恶的。” “如今你知晓了,而我怕是要殒命于此了。”秦悦微微敛眉,“就当我为你长了个教训,日后别再随意与人攀谈了,免得给别人招来杀身之祸。” “你别这样说,我会过意不去的。”小蛟顿了顿,“我倒觉得人修没有大家说的那般狡猾奸诈,你最初见到我的时候也没有对我下杀手。” 秦悦神色黯然:“我的确不想杀你,可你的母亲却想要我的性命。” “都怨我不好,我没想到母亲会跟着我出来。”小蛟一脸自责。 秦悦哀哀地叹了口气。 “若非因为我,你也不至于被关在这儿。”小蛟终于说了句,“这样吧,我偷偷放你走,好不好?” 秦悦按捺住欣喜,抹了抹眼泪:“当真?” “自然不会骗你。”小蛟认真地回答。 秦悦十分欣慰。她原本以为这话要自己说出来,没想到这只小蛟竟然顺着她的意思替她说了。这只小蛟缺个心眼儿是不假,但也算是善察人意。 小蛟低头拿出了一块玉石,帮秦悦打开困住她的结界。 秦悦微不可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心想:“都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果真没有说错。这只小蛟总算被我糊弄了过去。也就它心地纯良才会如此,换做其他凶狠的恶蛟,我此刻怕是生死堪忧,更枉论逃出去了。” 片刻之后,结界裂了开来,秦悦迅速地跑出来,正打算离开,就被小蛟拉住了。 小蛟把那块玉石放到了她的掌心,道:“这儿是恶蛟一族的中心,你出去之后还会遇上别的禁制,你拿着这块补息玉,就能越过那些禁制了,没有人会发现的。” 秦悦把补息玉推了回去,问道:“你有没有别的方法?” 这补息玉是蛟族至宝,若是被她带走了,这些恶蛟不追过来灭杀她才怪。她可不想带着这块玉石到处逃窜。 “没有了。”小蛟摇了摇脑袋,“这块补息玉可是个好东西,你用完了记得还回来。” “还回来……”秦悦有些无语。她要么带着补息玉远走高飞,要么被恶蛟捉住取回补息玉。就算她有心归还,这群恶蛟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小蛟推了推她:“你快走吧,补息玉先借你用,我替你瞒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秦悦打算问问清楚。 小蛟十分认真地想了想,道:“三天吧。三天之后,你记得把补息玉还回来,不然母亲就要发现了。” 秦悦迟疑了一下,还是拿着补息玉走了。三天……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再被捉回来。 “你等等!”秦悦飞出很远之后,小蛟突然喊住了她。 秦悦很是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小蛟游了过来,递给她一张玉笺:“禹海地图,送你。” 秦悦握紧这张玉笺,心绪莫名:“谢谢你,谢谢。” 小蛟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尾巴:“不必客气。你快走吧。” 秦悦带着补息玉,穿过了重重禁制,终于离开了恶蛟一族所在的海域。 一路上,她把地图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心里估算了好久:“纵使我有避水珠,前往升都界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而化神期海兽的飞行速度比我快一倍都不止,区区三天,足够那只恶蛟追过来了。” 这么一想,脚底木莲的速度又快了几分。灵力飞快地流逝着,秦悦有些焦躁:“如此也不是个办法,灵力容易耗尽且不说,万一那只恶蛟找到了我,我连回击之力都没有,就只能等着束手就擒。” 秦悦放缓速度,细细思忖:“那恶蛟不知道我要去天齐界,也不见得能往这条路上追。我这么害怕干什么。” 再转念一想:“可那只小蛟知道我要去天齐界,它又事事坦诚,万一把什么都告诉它母亲了怎么办?唉,我又作茧自缚了。” “眼下万全之策,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最好有修为高深的长者护着我,即便恶蛟追来了也无所畏惧。” 恰在此时,秦悦灵光忽现:“禹海……鲛人一族。” 她能想到鲛族全然是因为手上这块补息玉。上次来禹海的经历她可半分没忘——鲛族有个病弱的小公主,需要用补息玉将养身体。她此时带着这块玉去拜访人家,必定不会被赶出来。 她下了决定,就立马依照着地图上的路线,游到了鲛族的所在之处。这里被结界封得好好的,秦悦自知以她的能力没有办法解开。但即便解不开结界,她也要闹出点动静,把鲛人吸引出来才行。于是她毫不犹豫,挥了一下衣袖,打出了一道灵力。 结界纹丝未动。秦悦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动静,又扬了扬手,一连打出了十几道灵力。 数息过后,果然有声音传了过来:“谁在外面?” 秦悦面不改色:“是我……帮忙开下结界可好?” 而后传来了由远及近的抱怨声:“又是谁家的孩子忘了开结界的手诀。” 片刻之后,结界缓缓开启。秦悦立马冲了过去,里面的鲛娘拦住她,质问道:“你是谁?” “我找你们的沐宸长老。”秦悦恳切道。 鲛娘戒备地看着她的双腿,又道:“沐宸长老怎么没说要见你?” “长老也没说不见啊。”秦悦干脆胡搅蛮缠,“你又不是长老,怎么知道长老心里如何作想?” 鲛娘看着她,一时也拿捏不了轻重。 秦悦见状,打着商量:“不如你先放我进去,若沐宸长老不肯见我,你再把我赶出来便是。” “不行。”鲛娘斩金截铁地拒绝,“你一个外族之人,谁知你是不是心怀鬼胎?我可不能拿千千万万鲛人的性命开玩笑,纵容你混入鲛族。” 秦悦沉吟片刻,又道:“那劳烦你去帮我向沐宸长老问候一句,就说……还记得三百年前那个用了幻形符的人修吗?这样总可以吧?” 鲛娘轻轻点头:“那你在这儿等着。”说完就关上了结界,消失在秦悦的视野之中。(未完待续。) 窥异植元婴折奇花 辨旧容绮罗识故人1 第一百十章:窥异植元婴折奇花,辨旧容绮罗识故人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那个鲛娘才复又打开了结界。 秦悦一脸期待地看着鲛娘,后者招了招手,道:“你随我来吧。” 秦悦遂跟着她一起踏进了结界,穿过一片片海水,来到了一丛繁盛的花木前。 “你且在此等候,长老稍后便来。”鲛娘道。 秦悦觉得现在的处境十分安全,很是欣然地颔首。 鲛娘慢吞吞地游走了。过了一会儿,沐宸长老果真出现了,道:“我猜来人便是你,果不其然。” 秦悦笑着说:“时隔三百年,多谢长老不曾相忘。” “你特意来此,有何贵干?”沐宸神色淡然,既不喜悦也不厌恶。 “经年已逝,不知鲛族小公主可曾苏醒?”秦悦先问了一句。 “没有。”沐宸依旧淡淡道,“你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秦悦傻笑两声,掏出一块玉石晃了晃。 沐宸大惊:“补息玉!” 秦悦双手递上补息玉,道:“这是我从恶蛟族中借来的,思及鲛族公主病体孱弱,须用补息玉将养,所以特意来此拜访。” 沐宸拿出一根硬邦邦的海草转了转,轻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有何目的。” 秦悦看着她手上的海草,当下便想起了她当年就是用这根海草,活活灭杀了一个元婴修士。默了一瞬,立马实话实说:“沐宸长老,实不相瞒,我得罪了一只恶蛟,唯恐她追过来取我的性命,所以来这儿避祸。” 沐宸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秦悦继续说下去。 “我想用补息玉,换我在鲛族安稳渡过三年。不知……可否?”秦悦心想,三年时间,足够那只恶蛟把自己抛诸脑后了。 沐宸把补息玉接过来,瞥了两眼秦悦:“可以。” 秦悦又道:“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长老应允。” 沐宸掂量着手上的补息玉:“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还有何要求,说来听听。” 秦悦硬着头皮往下说:“这补息玉呢,原也不是我取来的,而是一只小蛟借给我用的。你们族中的小公主用完之后,能不能还回去?” 沐宸似笑非笑:“还回去?” “我知道补息玉是上古之物,一旦得到,便是用以传世的至宝,断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但这块玉终究不属于鲛族,也不属于我,而属于恶蛟一族。”秦悦突然想起了那只小蛟抓着补息玉塞进自己手心的瞬间,“若非如此,我怕是会永远心怀愧疚。 沐宸心想:“这女修这么坚持,我若不允了她,她指不定就带着补息玉走了。不行,这块玉石一定要留下。我先答应了她便是,归不归还,全在于我,与她何干?” 于是秦悦就听见沐宸很是和蔼地说了一句:“那好吧,就当是将补息玉借来用一段时间。” 协议达成,秦悦一个人修遂在鲛族堂而皇之地住了下来。 鲛族修建的房屋极其华丽,多用珍珠装饰。秦悦不想引人注目,挑了一个很偏僻的住所住下。这里虽说地处偏僻,但也修建得精美非常。室内的房梁上挂着一串串珍珠,房外栽了好多深海里的奇花。一眼望去,便觉得赏心悦目。 秦悦先在周围设下了重重禁制,而后才把元婴放出来玩耍。小元婴很久没出丹田了,这回一出来就是在禹海之中。她咬着手指看着周围的海水,一脸不知所措。 这时一道白色的兽影窜了出来,好奇问道:“这是哪儿啊,怎么都是水?” 说话的是翡翠。它伸出猫爪子碰了碰小元婴的头,神色很是满足。 “这是禹海,鲛人住的地方。”秦悦浅笑着答道。 “鲛人?”翡翠挠了挠镶嵌在墙壁上的珍珠,“便是那种半人半鱼的海兽吗?” “嗯。”秦悦点头,“鲛人可以泣泪成珠,这些珍珠便是她们流下的眼泪凝结而成的。” 翡翠大感惊奇,蹦跶过来拉着秦悦的裙角,道:“我还没见过这等情景,你带我去看一看可好?” 秦悦斟酌了一番:“看鲛人可以,看鲛人泣泪就免了。我总不好捉一个鲛人过来,逼迫她哭给你看吧?” 翡翠见好就收:“那也成。” 这时小元婴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去摘一朵半开的灵花。 秦悦向来抱着元婴四处游荡,还不知她是会走路的。本想替她摘下那朵花,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动弹,单是看着这个小小婴孩一步一摇地走到了一旁,折下了一枝灵花。 就在这一瞬间,灵花冒出了金灿灿的光芒,但转瞬便消失了。 “这是什么花?”秦悦觉得刚刚那道光芒很是炫目。 翡翠摇了摇脑袋:“没见过。” 小元婴走了回来,把灵花递给了秦悦,而后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夸奖。 秦悦笑了笑,拿出了三瓶丹药。 小元婴立刻咧嘴笑了,一双小手伸上前,去拿那三个瓶子。 秦悦拦下她,笑眯眯地说:“只能拿一个。” 小元婴一脸不解。 秦悦一本正经道:“这世上有舍才有得,你想得到一瓶丹药,必须要舍弃另外两瓶。” 小元婴指了指她手上的灵花。 翡翠解释:“她说她已经舍弃了这朵花了。” 所以言下之意便是无需再舍弃这些丹药了吗?秦悦哭笑不得:“不行,说了只能拿一瓶丹药就只能拿一瓶。这三瓶,给你随便挑。” 小元婴挑挑拣拣,拿走了中间一瓶。 秦悦不自觉地牵起嘴角。这三瓶丹药品阶各有高低,分别是中品,上品和元品。而小元婴挑走的,刚好是元品的那一瓶。 秦悦颇为欣慰,心想:“挺好的,和我一样聪明。” 但小元婴压根不知道这不过是秦悦的一场测试,她满眼怨念地回首看了一眼秦悦,就走去了一旁的花丛玩耍。 翡翠幽幽道:“人修真是太可怕了,闲来无事之时,连自己的元婴都要戏弄。” “也只有我一个人修会这么干吧。”秦悦笑道,“我倒忘了问你,你为何这么喜欢和我的元婴在一起?”(未完待续。) 窥异植元婴折奇花 辨旧容绮罗识故人2 翡翠看着那边侍弄花草的小元婴,露出了十分迷惑的神情:“我也不知道……就仿佛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息,让我觉得熟悉得很。” 秦悦点点头,也没多问什么。按她自己的理解,这便是元婴自己的亲和力,能吸引别人靠近。别说是旁人,就连她自己,也十分喜爱这个元婴。 沉雪兽向来生存在陆地上,不会轻易靠近水域,因而这是翡翠第一次来海底。三天之后,它仍旧没有适应水中的生活,一脸无奈地向秦悦诉苦:“待在这里,连灵力的吸纳都要比平时慢上几分。” 秦悦把避水珠给了它:“你带着这个,就和在陆地上一般了。” 翡翠用猫尾巴缠着避水珠,蹦跳了好几下,十分欢悦:“果真。” 片刻之后,它又来找秦悦,说:“你说带我去看鲛人的,至今也没带我去看。” 秦悦这两天一直在设想鲛人的歌声与音攻之间的关联,一时之间竟把这事儿给忘了。现在听翡翠提起,自是不会让它失望。 于是她温煦一笑,道:“那我们出去看一看。” 秦悦的住处偏僻,一人一兽走出很远后都没遇上半只鲛人。翡翠很是担心:“你是不是迷路了?” 秦悦否认:“自然不是。这边荒凉,我们再走一段路便能看见鲛人了。” 翡翠只好耐心地走下去,两颗碧绿色的眼珠子左顾右盼,像是要把瑰丽的海底情景看遍。 “墨宁姐姐……是你吗?”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秦悦循声望去,恰见一个鲛人朝这边游了过来。她拍了拍翡翠:“快看。” 翡翠闻言,立马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半人半鱼、容貌姣好的少女渐渐靠近。翡翠觉得新奇,看得目不转睛。 而迎面而来的少女正在看着秦悦,离得近了才道:“我刚刚远远地扫过一眼,觉得是墨宁姐姐的相貌,靠近一看,果真没错。” 秦悦仔细想了想,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绮罗?” 绮罗笑道:“是我,三百年未见了。” 秦悦微微点头:“我原也没想到,还能回到这儿再见到你。” “姐姐怎么这么说?”绮罗又飞近了几步,忽然看见秦悦裙摆外的两只脚,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这,这是……” 秦悦据实以告:“其实吧,我是个人修。” 绮罗愕然不已,重复了好几遍:“人,人修……” 秦悦看绮罗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好心说道:“你好好缓一缓,平复一下心绪,我先走了。” 但她还没走远,就听见绮罗喊了一句:“墨宁姐姐留步!” 秦悦回首,就见绮罗急匆匆地追过来,先东张西望了一番,而后小声问道:“你是不是用了某种秘法化出了人腿?” 秦悦没听懂,愣愣地应了一句:“什么?” “鲛族由生入死,不论有多高的修为,都是一条鱼尾,断断没有可能化出人形的双腿。”绮罗拍了拍秦悦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墨宁姐姐,我知道这种逆天而行的事要付出不少代价,我真敬服你的勇气。” 秦悦明白过来——这个鲛人以为自己本来是只鲛,但用了某种秘法,并且付出了非常的代价,才有了现今的人腿。 她颇感无可奈何:“我本来就是个人,从不和鲛族有半点干系。” 绮罗会心一笑:“我懂的,墨宁姐姐,我不会把你的过去说出去的。” 秦悦抚额:“你不懂。” 绮罗没听进去。她看着秦悦怀里抱着的翡翠,满眼好奇:“墨宁姐姐,你何时寻来了一只白猫养着身边?” “两百年前。这是沉雪兽,你瞧瞧,是不是皮毛胜雪。”秦悦见她揭过了话题,也不再聊“化形成人”这回事儿了。 绮罗伸手摸了摸翡翠的后背,少女天性顿时涌了上来:“真漂亮。姐姐,我也想寻一只来养。” 翡翠上下打量了绮罗几眼,摇着猫尾巴开口:“我看不成。沉雪兽族一直生活在陆地之上,骤然来到深海已是各种不适,更别说在此久居了。” 绮罗又是一脸惊讶:“姐姐,它还会说话?” 秦悦还没接口,翡翠就率先答道:“你不是也会说话?” 绮罗一拍脑袋:“说的也是。” 秦悦觉得奇怪。翡翠素来温和沉静,不爱搭理人,如今怎么连番接了绮罗的话,还是这般顶撞的语气?不过绮罗天真,半分没有察觉。 一人一鲛又聊了几句,绮罗才同秦悦依依不舍地道别:“姐姐记得常来寻我玩。” 秦悦点头,看着绮罗转身游远。 “你说你要来看鲛人,我带你来看了,可你说话为何那般不客气?”秦悦一边抱着翡翠往回走,一边随口问道。 “她轻视沉雪兽族,我看不过眼罢了。”翡翠伸长前腿,趴在秦悦的肩上,“还是你待我比较好。” 秦悦不解:“她哪句话轻视沉雪兽族了?” “她说她也想寻一只沉雪兽来养,根本就是把我族当成了可供豢养的宠物。”翡翠认真答道,“我就不满意这个。” 秦悦笑道:“她也是无心说出来的。” “无心也好,有意也罢,我就是听着难受。”翡翠气呼呼地说,“你就从来不说这种话,也没把我当成灵兽豢养,就放任我自己一边儿待着。我宁愿族中沉雪兽全都跟着你,也不要一只沉雪兽随着那个鲛人。” “我曾有一只灵兽,一直怨我忽视它的存在,你倒觉得这是好事。”秦悦有些了悟,“看来各有各的想法,有些事,一开始就注定了。” 翡翠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记得你曾说,人修和灵兽,应该是平等的。我也以为如此。” 秦悦微笑:“你也这样想?” “原先我也不这么觉得,但我后来细细一思忖,越想越是赞成。”翡翠道,“你们人修不是讲究佛法中的‘众生平等’?自然是有些道理的。” 秦悦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她在魑魅岛里提了一句“众生平等”,而后柴新就顿悟了。这四个字,究竟是佛法所求,还是大道之义?(未完待续。) 清歌宜配掠影琴音 私心暗藏补息玉髓1 第一百十一章:清歌宜配掠影琴音,私心暗藏补息玉髓 几天后,秦悦正懒洋洋地翻着一些异植典籍,意图找出前不久小元婴折下的那朵花的品种。忽然听见一段歌声,很是婉转动人,一时好奇,就走出去看了。 “这是谁家的鲛人在唱歌?这般打动人心。”秦悦心想。 鲛族的歌声多有迷惑致幻之用,而这段歌声却没有这个效用。相反,它很是清澈澄净,说不定能和音攻有所关联。 秦悦走了很远,终于走到了一间屋子前,隐约觉得这个地方自己曾经来过,但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了。 歌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秦悦继续听了一会儿,很想和这个鲛人好好交流一番。奈何此间设有禁制,不得其门而入。 片刻之后,歌声终于停下。秦悦她悠悠转身,打算离开。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来这儿做什么?” 秦悦回首,见沐宸正一脸防备地看着她,眉眼凌厉。 “我是被歌声吸引过来的。”秦悦连忙讨好了两句,“想不到长老您这般擅长唱歌,真是深藏不露啊。” 沐宸扫视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适才唱歌的不是我,你夸错人了。” 秦悦尴尬地笑了笑:“那是谁唱的?” 沐宸看了她一眼,避而不答。 秦悦见其缄默,也不再多问了,慢慢走回自己的住处。 是夜她细细回想着:“那间屋子熟悉的很,我一定曾经去过。鲛族的屋子……能是哪儿呢?” 她想了又想,灵光忽现:“我知道了,是鲛族的小公主!” 三百年前,她曾经被沐宸长老软禁起来,天天和鲛族公主待在一起。想来当年待的就是那间屋子,所以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么说来,那位小公主已然醒转了,那段歌声也是她唱出来的。”秦悦来回踱步,细细思量,“她醒过来是好事,为何沐宸不愿意告诉我?” 秦悦想不通,自我安慰了一番:“大约因为我是个外族人修吧,终究不方便知晓她们鲛族的隐秘之事。” 物换星移,几度春秋。 时间飞快地流逝,秦悦已经在这儿滞留了两年有余。翡翠天天缠着她,让她早些离开这里。秦悦自己也有了去意,于是去找沐宸辞别。 沐宸刚看见她时,神色有些凝重。一听说她要走,脸色立马缓和了不少:“那你去吧。你一个人修,总不能终日待在禹海里。” 秦悦摸了摸怀里的翡翠:“我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长老可否应允?” “什么请求?”沐宸微微敛眉。 “既然小公主已经醒了,我能不能见她一面?”秦悦道。好歹让她研究一下那段歌声和音攻的关联。 “你怎么知道小公主已经醒了?”沐宸一脸讶然。 秦悦抿唇:“我猜的。” 沐宸暗道:“人修狡猾,果不其然,就这么诈我说出了实话!” 秦悦见沐宸一直默不作声,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长老,我只想见公主一面,毕竟三百年前曾经与她日夜相处,总要看一看她睁眼后的样子才好。” 沐宸似在细细思忖,而后道:“好吧,你就去看她一眼。” 于是时隔三百年,秦悦再度看见了鲛族小公主。后者正靠坐在一张床榻上,手里转着几颗珍珠玩。见她进来了,茫然地开口:“你是谁啊?” “我是……”秦悦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你不必在意我是谁,反正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小公主突然翻下床榻,游到了秦悦面前:“我知道你是谁,我记得你的声音。” 秦悦十分欣慰:“真的?” 小公主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记得,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你一直陪着我,给我讲故事,给我念诗。” 她游近了几步:“你还跟我说,人修与鲛族应该和睦相处。原来你就是个人修。” 秦悦微笑:“难为你都记下了。” “可是后来你就走了,再也没有人陪我说话了。”小公主神态落寞,“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着,日子实在太无趣了。” 秦悦笑着点头,仔细看了几眼小公主,觉得她的眼神清澈明亮,比沉睡之时多了一份神采。 “好在你又回来了,又有人陪我聊天了。”小公主牵起了秦悦的手,“我喜欢你给我讲人修的故事。” 这时她怀里的翡翠小声道:“她已经醒了,不会再孤单了,你就别留在这儿给她讲什么故事,早点回到陆地要紧。” 秦悦捏了捏翡翠的猫耳朵:“就知道你待不惯。放心吧,我不会久留的。” 小公主没听见这一人一兽的对话,她摇了摇秦悦的手臂:“我自出生起,就一直病弱着,后来更是常年沉睡。直至如今,我还没有名字,不如你替我取一个?” “鲛族取名,有什么规矩吗?”秦悦没想到自己能给一族公主取名,颇感荣幸。 “鲛族与人类同源,你觉得好听的便可。”小公主面带笑意,微微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你笑起来当真好看。”秦悦夸赞了一句,又道,“修仙之人,以‘元’字为贵,你可喜欢?” 小公主摇摇脑袋:“我才不要这种刻意的字眼,你随便取便是。” 秦悦想了又想:“那就叫……君陶吧。君子陶陶,是快乐的意思。我希望你笑容常在,欢颜不改。” “君陶,君陶。”小公主念了好几遍,两条鱼尾摆了摆,“真好听。以后我便是有名字的鲛人了。” 秦悦见她喜欢,心里也很高兴。但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心里又有些黯然:“你能不能唱首歌给我听?” “好啊。”海水流过,小公主的长发飘飘。她低眉吟唱起了一首歌谣,面庞上有掩不尽的笑意。歌声也轻松欢快得很,拂去了秦悦心中的伤感。 乐声有愉悦之用,可以抚慰人心。亦有刀剑之能,可以化作攻击。秦悦似有所悟,拿出掠影琴,跟上小公主的节奏,和了一段乐曲。 歌声绕梁,琴音点缀,一旁的翡翠一言不发地听了许久,最终不得不叹服了一句:“珠联璧合,当如是也。”(未完待续。) 清歌宜配掠影琴音 私心暗藏补息玉髓2 过了很久,小公主才停下歌唱。 秦悦收好掠影琴,心满意足地道别:“我要回我的师门了,有机会再见吧。” 小公主愣了许久,才明白过来:“你要走了?” 秦悦淡淡一笑:“我会挂念着你的,你也别忘了我,有缘还会再聚的。” “你怎么才来就要走……”小公主缠过来,“是不是沐宸长老逼你离开这儿?” “沐宸?”秦悦疑惑,“你怎么这样说?” “沐宸长老不让我外出,族中都不知道我已经醒来了。长老说,要等一个人修离开这里之后,再把我醒来的事告诉大家。那个人修便是你吧?” “那应该……就是我了。”秦悦垂下眼眸。沐宸的确在故意瞒着她。 小公主一脸神秘兮兮:“长老怕你索要补息玉,所以想避开你。” 秦悦微微挑眉:“补息玉?” “长老说,我能醒过来全赖一块名唤补息的玉石,但这玉石原是那个人修,哦,也就是你的东西。”小公主一五一十地全说了,“我如今虽然醒过来了,看上去也一切安好,但内里实在亏损得厉害。长老担心你一旦得知我醒来就索回补息玉,以后就没有灵宝给我将养身体了。” 难怪沐宸对她的态度那么古怪,原来是这个缘故。秦悦点点头:“你既然需要补息玉养身体,就暂且用着吧。” 小公主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为了灵宝,弃我于不顾。等我把身体养好了,就把补息玉还给你。你也不必担心沐宸长老逼迫你离开这里,我会替你说好话的。” 而后又压低声音:“其实沐宸长老不想归还补息玉,但我绝不会贪墨你的东西。这块玉,我一定会归还,否则我就一生孤苦无依,求而不得。” 秦悦笑道:“我信你便是,你不用说这种誓言。” 小公主一脸认真:“据说这个誓言在鲛族极为灵验,我就以此向你证明我的决心。” 秦悦斟酌了片刻,语重心长道:“其实这块补息玉,并不是我的东西。你若想还,不如还给它真正的主人——恶蛟一族。” 小公主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好吧。可我不认识恶蛟兽族……这样吧,以后我把补息玉给你,你去还给他们。” 秦悦摇摇头:“这件事你还是遣旁人去做吧,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是我自己想走,和沐宸长老无关。” “你真的要走?”小公主急急喊道,“我还当你不过是随口一提!以后再没有人陪我聊天,和我一起奏曲唱歌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簌簌滑落了下来,当下便化作了接连不断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噼里啪啦地滚落到地上。 翡翠看呆了,一把抓起地上的珍珠,细细端详着。 秦悦走上前,擦掉小公主的泪痕:“好端端的哭什么。我虽然不在这儿了,但你还有很多同族陪伴。她们会陪你聊天说笑,陪你一起唱歌的。” 小公主原本已经止住了眼泪,听了这话又哭了起来:“可她们都不是你……她们没有在我年少之时给我念诗讲故事,也没有给我补息玉让我睁眼看一看这个世界,谁也不能替代你。” 秦悦心肠一软,帮小公主抹了抹眼泪:“别哭了,君陶,你忘了我希望你笑容常在,欢颜不改吗?” 小公主仰首看着她。 秦悦又道:“人间聚散自有时,今朝离别是为了来日再见。我以后若再来禹海,一定会过来看你。” “当真?” “不骗你。”秦悦郑重道,“否则我便一生孤苦无依,求而不得。” 小公主听了这个誓言,总算是信了。依依不舍地望着秦悦:“那你走吧,记得常回来看看。” 于是秦悦终于离开了鲛族,离开了禹海,来到了久未踏足的天齐界。 最高兴的莫过于翡翠。它怀里抱着一堆鲛泪化作的珍珠,呼吸着陆地之上的新鲜空气,十分悦然:“终于离开了那片水域,都快闷死我了。” 秦悦记得她和卢秋在栖雁城有一处院落,遂寻了过去,打算稍作休整。禁制仍是她三百年前布下的,她漫不经心地解开禁制,踏进院子,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又惊又喜:“卢秋!” 卢秋正背对着她,听见声音才回头:“可算是把你等来了。” 秦悦跑上前细细打量着卢秋:“你在这儿等了我多久?” “也没多久,只有一百多年而已。”卢秋道,“我四处都寻不到你的踪影,但总不信你会就此陨落。心里想着,你若是要回北川,必定会来此小憩,所以就一直待在这儿,果真没有料错。” 秦悦便觉得自己耽误了人家一百多年的修炼时光,满是愧疚:“你怎么不先回去?我还当你早就离开南域了。” “当初不是约定要一起走?我又怎么能独行?”卢秋笑着反问,“即便时间有些偏差,人还没变就够了。” 秦悦微笑:“你说的是。于我而言,虽说过程有些曲折,但结果还能遇见你,真是万幸。” “你先去歇一歇,我们过几天就走。”卢秋道。她几十年前踏入元婴期,如今言谈举止变得稳重了不少。 秦悦点头,挑了间屋子小睡。间或打坐片刻,补充灵气。 三天之后,她终于和卢秋一起,踏上了回到北川的传送阵。 这个传送阵通往玄道宗,秦悦乘坐过程中依旧各种不适,抵达之后仍然觉得天旋地转,重心不稳。 卢秋扶了她一把,颇为无奈:“以后谁要是想趁你不备灭杀你,守在你要乘坐的传送阵前面就行了,保管杀你一个措手不及。” 秦悦扶着额头,眼前依旧是一片眩晕:“你就别取笑我了。” 两人走出传送阵所在的殿门,就看见许多人一齐往山下走去。卢秋叫住了一个元婴期男修,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这人看见卢秋,先唤了一句“华秋师侄”,而后便发现了她的元婴期修为,立马改口道:“华秋师妹,沧镜开启了,我们正打算一同前往。师妹既然也结婴了,不如一道来吧。”(未完待续。) 辞别卢秋重回宗门 拜会秦昌二入沧镜1 第一百十二章:辞别卢秋重回宗门,拜会秦昌二入沧镜 “沧镜啊……”卢秋侧首看着一旁的秦悦,“一起去?” 沧镜是北川最大的宝地,千年之内只开启三次,一次筑基期可入,一次元婴期可入,一次仙渡期可入。秦悦上次去那儿的时候就是筑基期。 但此时此刻,她认真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沧镜这次应该只许元婴期修士踏足,但你看我这修为,在众多元婴期修士中属于垫底的存在。一旦遇上危险,首当其冲的就是我。” “那你回你的灵宇宗吧,我可是要去的。沧镜下一次开启便是仙渡期可入,这次若不去,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个命数踏足。” 秦悦一想,确实有几分道理。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飞回宗门。 尘年曾说,她三百二十二年后有一场大劫。如今算来,还剩下几十年的时间。秦悦想:“我就待在宗门里,看有什么劫数会从天而降。” 她到灵宇宗山门的时候,守门的小修士竟把她拦下了。见她修为颇为高深,才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句:“这位前辈是来拜访谁的?” 秦悦笑了一笑:“我几百年未回宗门,门中弟子又换了一拨,都不认得我是谁了。” 守门的小修士立马明白过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前辈的道号是……” 秦悦应道:“墨宁。” 小修士立马放她进去,拜了拜,道:“弟子眼拙,不知是墨宁师祖大驾,师祖莫怪。” 秦悦径直走上玉衡峰,远远传来一句:“尽忠职守,岂能怪罪?” 玉衡峰的寂静一如以往,景物也没有太大的改变。秦悦打算挨个拜访师尊凌玄和两个师兄,谁知走到半路却遇上了白若。 白若迎面看见她,吃了一惊:“师姐何时回来的?” “就在方才。”秦悦收起嘴角的笑意。眼前的面庞和梦随之境里的那个把自己推入原火的人交叠起来,秦悦直勾勾地望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窥透她的内心。 白若撞上秦悦的眼眸,有些不解:“师姐缘何这般看着我?” 秦悦不再盯视她,转而眺望着远处的山峰:“我回师门,你怎么如此讶然?” 白若不自然地笑了笑:“师姐许久未归,如今突然回来了,我自是惊讶万分。好在师姐一切安好,还结了婴,掌门师伯必定开怀。” “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不太欢迎我回来罢了。”秦悦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要去拜见师尊,你去忙你的吧。” 白若神色微变:“我起先不知道师姐会归来,所以没有出山门远迎。师姐是在怪我吗?” 秦悦温煦一笑:“我随口说说,你别当真。” 而后她便拾阶而上,去往秦昌的洞府。 白若待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秦悦的背影。许久之后,她才转身下山,轻声自语道:“她素来灵慧,必是察觉了什么。方才……应该是在故意警示我。” 这时她身边刚好有个筑基期弟子经过,听见她的声音,行礼道:“墨宜师叔有何吩咐?弟子适才没有听清。” 白若摇了摇头:“没什么。” 另一边的秦悦已经见到了秦昌,后者既欣慰又感慨:“你一走便是几百年,当真让人担心。不过竟已平安结婴,甚好甚好。” 秦悦笑嘻嘻地说:“没想到我这么得师尊挂怀。” “你倒是说说,这些年都去哪儿了?”秦昌问道。 于是秦悦就把这些年的经历和盘托出。从当年离开灵宇宗去往青冥秘地说起,再讲到她是如何借用玄道宗的传送阵抵达了南域,又说了南域两界各异的风光,还提到了华殊:“原本我可以早些时候回来,奈何我惹了一个化神期前辈,他一气之下关了我两百多年,这才耽误了我回师门的时日。” 秦昌点点头:“你寿元尚足,耽搁两百年也无妨。” 秦悦佯装失意:“门中犯了错的弟子受罚,也就被关着闭门思过几年而已。师尊竟想荒废我两百年的修炼光阴。” 秦昌笑道:“人家已然化神期,单是关着你,不取你的性命已是万幸。和身陨道消比起来,两百年真的算不得什么。人没事儿,就好啊。” 秦悦撇嘴:“那人原本打算永远关着我,幸亏我机智,想法子逃了出去。要不然此时此刻,我便不能坐在师尊您的面前了。” 秦昌谆谆教导:“那你好好修炼,等你也修至了化神期,便可无惧那人的欺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悦浅笑,“不知二位师兄何在?我此番归来,要向他们道一句平安才好。” 秦昌答道:“他们都去沧镜了。” “这么说,墨宣师兄也结婴了?” “是啊。不过他虽为你的师兄,却比你晚上一步,几月之前才结的婴。”秦昌话虽这么说,但神色却很满意。他统共就收了三个弟子,如今个个都是元婴道君,谁能有他这般的福缘? 秦悦摸着下巴:“大家都去沧镜了,要不然我也去一趟?” “你想去便去吧,遇见打斗就避让着点。”秦昌道,“沧镜难得开启,你又恰好有元婴期的修为,不去未免可惜。” 秦悦本就有点前去一探的念头,听秦昌这么一说,立马下定了决心:“师尊说的是,我这就去动身去沧镜。” 秦昌颔首:“等你回来,为师就给你和墨宣举办结婴大典。灵宇宗新添了两个元婴修士,应当好好庆贺一番。” 秦悦本想说:“不必如此隆重。”但转念一想,秦昌身为掌门,门中多了两个元婴道君,且都是他的弟子,他心里必定得意非常。届时举办大典,各宗来贺,旁人定然钦羡不已,不仅灵宇宗名望大升,他这个为人师者也会脸上有光。 秦悦想明白之后,就顺从了秦昌显摆一番的心思:“有劳师尊费心。” 秦昌朗笑,随后挥了挥手:“你去吧,沧镜里面的宝贝可不少。不过你要记得‘明哲保身’这四个字,遇事不要强出头,也万万不要介入到高阶修士的争斗之中。” 秦悦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下了。”(未完待续。) 辞别卢秋重回宗门 拜会秦昌二入沧镜2 随后秦悦拜别,离开了秦昌的洞府。 其实秦昌的心里很是遗憾。千年之内,沧镜只会开启三次,他错过了第一次,也错过了这一次。而下一次只会为仙渡期修士开放,他想,他此生多半是没有这个福分进入沧镜宝地了。 “若我晚几百年再化神,该有多好。”秦昌默叹,“这样我就能够以元婴期的修为踏足沧镜了。至于仙渡……怕是不太可能了。” 他会这么想,全然是因为当年他的师尊,青焰道君之死给了他莫大的打击。自此之后,他就有些怀疑大道,怀疑登仙的可能性。他觉得,青焰那般惊才绝艳、让他敬若神明的人物,也不过只修到了化神中期,他又有何机缘能一登仙渡? 这些想法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相反,时日隔得越久,秦昌就越是会常常念及青焰陨落之事。只是他既身为师尊,又是一宗掌门,不会把这些有碍道心的念头告诉别人罢了。 秦悦从秦昌的洞府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执事殿。 里面是一个不认识的小修士,迎上来问她是谁。 秦悦道:“我是墨宁,叫你们主事纪帆出来见我。” 片刻之后,小修士就把纪帆请来了。后者看见秦悦,一脸恭谨地行礼:“好久不见墨宁师叔了,不知师叔寻我何事?” 秦悦说出了来意:“我想要益元丹,这里有吗?” “有的,师叔进来挑吧。”纪帆迎着秦悦进了内殿,“师叔怎么特意来取益元丹?可是灵元有所损伤?” “已经不成大碍了。”秦悦四望一周,发现这里除了存放丹药,还摆了许多弟子的本命玉牌。她大概扫了几眼,忽然瞥见一张玉牌上是“慕玉”二字。 “慕玉的本命玉牌,怎么还放在这里?”秦悦随口问了一句。他的玉牌光芒隐隐,就不知他本人现今如何了。 纪帆自然知道当年秦悦亲自遣走慕玉的旧事,闻言立马会意:“执事殿除了碎裂的玉牌,旁的玉牌都不会动手清理。师叔倘若看着不喜欢,我命人把他的玉牌撤了便是。” “不用撤,留着吧。”秦悦淡淡地接了一句。 纪帆点点头,顺口说道:“他的玉牌光芒正盛,说明他的寿元尚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离开宗门做个散修,竟也活得好好的。” “寿元尚足……”秦悦算了算时间,自语道,“那他应该已经结丹了。” 纪帆找来了几瓶丹药:“这些都是品阶不错的益元丹,师叔拿去吧。” 秦悦只挑了其中一瓶,微笑着道谢:“有劳。” 纪帆拜了一拜:“不敢。” 秦悦又笑了笑,把益元丹收好,正打算离开,就听纪帆问道:“师叔这几百年来可是遇上了什么劫难?” “你又怎知我遇上了劫难?” “墨安师叔命我时刻照看着你的本命玉牌,我见那玉牌偶尔光芒黯淡,就知师叔遇上了危险。”纪帆指了指殿内那些本命玉牌,“我还发现一件奇事,每当师叔玉牌黯淡之时,师叔的洞府就会冒出好几道祥瑞之光,想必是师叔福泽深厚,得尽了神灵庇佑。” “的确遭逢了一些险境,不过现在一切平安。”秦悦一句话带过。她估计那所谓的“祥瑞之光”,全是折夭将养仙元的结果,因而也没有多说什么。 纪帆恭维了几句:“师叔离开宗门的时候还是结丹中期,这次回来竟已结婴,往后必会前途无量。” 秦悦微微一笑:“那就承你吉言了。” 她离开执事殿后,连洞府都没回,就再次出了山门,踏上木莲,前往沧镜。 一路上遇见的都是元婴修士,飞往的方向都是沧镜。秦悦面不改色地疾飞,比大多数同行之人的速度都要快。没过多久,就抵达了沧镜入口。 进入沧镜之后,会被随机传送到沧镜中的任何一个地方。秦悦在沧镜入口祈祷了许久:“别让我一进去就遇见什么危险。”随后她才举着木莲,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接着场景变了一变,眼前出现了一片丛林。秦悦见四周没什么危险,就把木莲收了起来。恰在此时,斜前方窜出了一只半人高的猛兽。 秦悦吓得连忙唤出木莲,严阵以待。结果这只猛兽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从她身旁狂奔而去。 妖兽与人修势不两立,一旦碰上,就免不了一场厮杀。这只猛兽竟然漠视了秦悦的存在,委实奇异。秦悦心想:“这只妖兽大约没把我放在眼里吧。” 这时又有三个男修急匆匆地飞了过来,都是元婴后期。为首一人见秦悦站在这儿,喝问道:“你在这儿多久了?有没看见一只七品狮兽?” “狮兽?”秦悦见来人气势汹汹,故意慢悠悠地说道,“你说的可是一只毛色黑中带黄,眼似铜铃,四爪壮健,大约半人高的猛兽?” 那个男修愣了一下,指着秦悦道:“不错。说,它往哪儿去了!” 秦悦指了指狮兽离开的方向。三个男修毫不停留,立马追了上去。 “原来那猛兽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而是急着躲避这几个男修的追捕,顾不上与我争斗。不过他们估计是追不上了,那只狮兽的速度也不慢。”秦悦揣测了一番,“这群人仗着修为高,竟对我指手画脚,行止蛮横无理,活该他们捉不住那只妖兽。” 但事实并不如她所料。那只狮兽竟又跑了回来,身后还紧紧跟着那三个男修。秦悦连忙躲避到一旁,就听那些男修大喊:“你若乖乖停下,我们就让你死得痛快些!” 七品妖兽已然可以口吐人言。狮兽一边狂奔一边嘶吼道:“卑鄙无耻的人修,有本事单打独斗,你们三个追我一个,算什么正派修士!” 那三个男修一听,立刻怒不可遏:“你一个畜生,凭什么跟我们讲仁义道德!” 狮兽冷冷一笑:“人修自诩正义,原来是这副嘴脸。” 男修恼羞成怒,继续穷追不舍。 秦悦就躲在一旁看热闹。三人一兽你追我赶,狮兽渐渐落了下风。她暗自摇摇头,替这只猛兽惋惜了一把。 (未完待续。) 录异火瑞焰有他义 食丹药元婴助进阶 第一百十三章:录异火瑞焰有他义,食丹药元婴助进阶 狮兽见那些男修快要追上来了,干脆停下了奔逃的脚步,慢吞吞地转身,颇为不屑地望着他们。 男修见状,都以为它打算束手就擒。两两对视几眼,哈哈大笑:“你且放心,我们说过给你一个痛快,必定不会骗你!” 秦悦却觉得这狮兽性情骄傲,断不会白白送死,此举应该另有图谋。 她这般想着,就有意往后退出了好远。然后就见天色一变,一颗血红的妖丹飞到了半空。 秦悦当下反应过来——这狮兽想自爆妖丹,和这三个男修同归于尽! 幸而她适才已经退出了一段距离,现在要想躲避自爆妖丹的威力自是不在话下。但那些男修迎着狮兽而上,事出突然,他们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逃脱。 很快妖丹一层层地炸裂开来,燃起了一片熊熊烈火。三个男修纷纷殒命于火光之间,尸骨无存。狮兽妖丹已毁,须臾过后,也砰然倒地。 秦悦看得心惊肉跳。秦昌让她遇见打斗就避让着点,果真有些道理。 她正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忽然瞥见地上有几只被烤得焦黑的乾坤袋。她心想:“元婴后期……他们必定有不少难得的法宝傍身,我尚缺一个合适的储物空间,就不知他们有没有?” 于是她弯下腰,挑了根树枝,拨开地上的尸骨残骸,细细翻拣了一番,可惜没让她寻到一个储物空间。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把四处散落的乾坤袋带走了,寻了个僻静的地方,一一打开查看。 里面大多是各式各样的道器,品阶尚可,但秦悦不太中意,遂把它们搁置在一旁,打算上交宗门。此外还有不少玉简典籍,其中有一本典籍名为《异火录》,秦悦大概翻了翻,上面记载的都是世间难见的异火。 她正打算合上典籍,忽然瞥见“瑞焰”二字,一时好奇,就顺着这两个字看了下去。后面写着:“以瑞为名,有二重意也。一则,此火温和,无有伤人之能。二则,此火吉祥,若一分为二,为一男一女所用,则此二人必成伉俪夫妻。” 秦悦表情微妙。她记得,在九重塔的时候,景元和李雁君各自拿了一半瑞焰。若这些记载不假,那他们日后岂不是要结成道侣? 秦悦摇摇头:“李雁君长得那般清丽,修为也不差,个性沉稳冷静。而景元这个人,时常口是心非,暗中算计别人。真不知他哪一点配得上李雁君。” 再细细一想:“李雁君也不是单纯的小姑娘,她最最擅长揣测人心,若论聪明才智,半点不输景元。倘若他们二人当真走到了一起,还不知是谁算计谁呢。” 她遂不再多想,继续翻了一会儿典籍。竟看到了关于千莲幽火的记载。上面说,千莲幽火,又称“圣火”,一旦燃起,经久不灭。 这些都是秦悦以前就知道的,她也没有在意。 但这些记载之后还跟着一句:“炼丹之时,可促仙品。” 秦悦一惊,又把这句话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可惜照心灯陷入沉睡了,不然我就把它的千莲幽火借来用一用,看看还有无炼制凝元丹的可能。”秦悦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幸亏华殊已经不记得这只灯笼了,不然我哪有借用千莲幽火的机缘?” 秦悦把那几个男修的乾坤袋分类收好——灵石全被挑了出来,都被她据为己有;典籍书册、玉简心得,暂且收着,以供自己日后参考;道器符箓一个不要,等回到灵宇宗后就交给执事殿处理;丹药阵法自己留着,得闲之时再做研究。 沧镜之中,宝物虽多,但也不是随处可见。秦悦寻宝的心思并不是很重,她把地图翻出来看了看,决定故地重游,前往当年去过的那个遍地枫叶的山脉。 到那儿之后,竟发现这座山上处处都是禁制,仔细查探之后,才知道不少人在这辟了洞府,作为打坐休憩之所。秦悦想了想,觉得这样比随便找个隐蔽之处修炼好得多,遂拿出一把小剑挖了个屋子,耐心地设下了重重禁制。 她对自己设下的禁制十分自信,因而待在这个简易洞府里很是安心。思及前不久从宗门里要了一瓶益元丹,于是打算吃些丹药,把受损的灵元补好。 在此之前,她先把小元婴放了出来,给她摆了个打坐的姿势。小元婴趁她不注意,抓了一把益元丹吃了下去。秦悦察觉之后颇感无奈,敲了敲元婴的额头:“这般贪食丹药,往后旁人若是拿丹药来哄你,你就跟人家跑了。” 小元婴仍在咬着益元丹,闻言睁大眼眸,无辜地看着秦悦。后者看着好笑,揉了揉元婴的头发:“你喜欢吃就吃吧。旁的我不敢说,这丹药我还是能确保供应的。” 小元婴咧嘴笑了笑,乖乖地坐好,像是要和秦悦一起修炼。 秦悦牵起嘴角,和元婴坐在一起,一边吸纳灵气,一边吞服益元丹。 大约过了三五日,秦悦觉得灵元已经补养好了,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灵气笼罩在自己周围。侧首看了一眼小元婴,发现她正微微闭眸,全身上下正被一片亮光笼罩。片刻之后,那些亮光全都陷进了她的身体,仿佛原本就是她身上照射出来的一般。 秦悦顾不上吸纳灵气了,就看着这一幕奇幻的情景。就在那一瞬间,元婴轻轻动弹了一下,秦悦感觉丹田一颤,修为已然升至了元婴中期。 而后小元婴就睁开了眼睛,冲着她甜甜地笑。 秦悦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元婴——若说她此番进阶与这个元婴无关,她可半点不信。 于是秦悦展开了逼问:“我怎么就进阶了?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元婴愣愣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秦悦又道:“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只管说便是。” 小元婴依旧不吱声。 秦悦耐心地看着她,最后小元婴张了张口,唱出了一段歌谣。 秦悦静默许久,心中很是无奈:“我这只元婴,莫非只会唱歌,不会说话?唱的还是我听不懂的东西,唉……”(未完待续。) 未稳境界难斗宿敌 不明镜湖暗使双刀 第一百十四章:未稳境界难斗宿敌,不明镜湖暗使双刀 她刚刚进阶,境界未稳,理应继续打坐,吸纳灵气,直至修为稳固。但她看着一脸甜笑的小元婴,就想到她其实是一个还没长好的虚婴,所以不敢继续修炼,贪求修为冒进。心里想着:“修为提升之事,还需徐徐而为,此刻还是不要一味修炼为好。” 想明白之后,她就走出了屋子,漫步行走于山间。 沧镜她虽然来过一次,但并没有走遍这里的每一处。因为这里有个古怪的镜湖,她担心自己会误入。 那个所谓的镜湖位于沧镜的正中央,占地很广。若从这座山的北面眺望,便能看见那片湖泊。秦悦信步走到了山北背阳之处,遥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镜湖。 “这位道友,不知你可有沧镜的地图?我愿意出高价购买。”这时,秦悦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有啊。”秦悦悠悠转身,忽的脸色大变,“是你!” 面前这人不是旁人,恰是与她有些过节的西门余庆。多年未见,他竟已修至了元婴后期。 西门余庆也没料到是她,冷哼一声:“你怎么也到北川来了?特意前来送死吗?” 秦悦没有答他的话,而是趁他不注意,向一侧飞远。 西门余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立马踏上飞行道器追了上去。他心想:“这几百年来,一直想寻她杀之,但也不知她躲在哪里,既遇不上她的人,又查不出她的身份,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也好,这次就取了她的性命,顺便把沧镜的地图夺来,一举两得!” 事出突然,秦悦虽然惊惶,但也不至于慌不择路。她知道这附近有个镜湖,有意远远绕着那片湖泊飞行。 她逃遁的速度原本不慢,但她一直在避着镜湖,一心二用,速度难免比平时减了几分。西门余庆又比她高了一个小境界,全力追赶之下,很快就跟了上来。 秦悦心头一慌,往后扔了一个阵法,稍稍缓住了西门余庆的身形。 西门余庆挥舞着一把斧头,三两下就劈开了阵法,而后转了转手中的灵斧,冲着秦悦砸了过去。 秦悦暗恨:“那三个元后男修的阵法看着高阶,谁知竟这般不管用,就这么被那把斧头砍碎了。” 其实这倒不是因为阵法的攻击力不够,而是因为西门余庆的灵斧另有一个破解阵法的妙用,向来无往不利。 秦悦看着飞过来的斧头,侧身险险避过。斧头有些灵性,又飞了回来与她相斗了几个来回。秦悦尚能抵挡,只是有些勉强。 西门余庆见状,亲自追上前,与她斗起法来。秦悦渐渐力有不逮,一直被连连逼退。 其实自从她结婴之后,纯灵根的益处就慢慢显现了出来。她丹田中的灵力极为精纯,若与高一个小境界的人斗法,也未必不能取胜。但她此次进阶之后,并没有好好地巩固修为,因而境界很不稳固,现在自然不免落了下风。 终于西门余庆换了一个招式,正在念口诀,秦悦趁此机会缓了一缓,环顾了一下四周,顿时大惊:“快!离开这儿!” 西门余庆冷笑:“想走?做梦!” 话音刚落,一道法术凝结的长剑就扑到了秦悦面前。 她利落地转身,躲开这道法术,回首大喊:“这是镜湖!我们再这么打下去,还不知会遇上什么危险!别到时候两败俱伤!” 可惜西门余庆压根儿不知道镜湖是什么地方,闻言也没有放在心上。眸光依旧狠辣,冲着秦悦甩出了一道又一道符箓。 秦悦只好抵挡,又被逼退了好几步,渐渐来到了镜湖的上空。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出招也越来越凌厉,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唯有斗过了西门余庆,我才有机会逃离这个古怪之处。” 西门余庆眯起了眼睛。只见秦悦脚底踩着一朵青莲,手中举着一把羽扇,一招一式,颇有章法。怀里还抱着一把琴,时不时拨弦放出几道音攻,他一时半会儿竟也不能把她灭杀。 西门余庆的眼中划过阴鸷的光芒。他偷偷唤出一对小刀,隐去了它们的气息,驱使它们绕到秦悦的身后,而后立马用大量灵力催动,两把小刀即刻飞向了秦悦的后心。 然而西门余庆一边催动小刀,一边施展法术,灵力都分与了那两把小刀,法术的威力自然减弱了几分。秦悦一直在与那道法术缠斗,见其威力忽减,顿时心生疑惑。立马向上飞出了几许,居高临下地看着西门余庆。 恰在此时,那两把小刀飞到了秦悦身后,正好穿过了她的一双膝盖。 剧痛从膝间蔓延开来,秦悦当下便身形不稳,从木莲上摔了下去。 镜湖——近在咫尺! 西门余庆很是遗憾:“竟被她反应过来了,往上飞了一段距离。要不然此刻小刀穿过的便是她的心脏,她保管连命都没有了。” 他轻蔑地朝仍在坠落的秦悦扫了一眼,心里想着要不要再去补一刀,恰见秦悦微微勾起了嘴角,双手飞快地结出了一个法印,而后熊熊烈火升腾上来,慢慢凝结成一条火红色的巨龙,一口吞掉了他脚下的飞行道器。 西门余庆措手不及,也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和秦悦一起,沉入了碧波荡漾的镜湖之中。 秦悦闭上眼眸,镜湖幽凉的寒水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她的内心颇为满足:“西门余庆害我涉险,我也断不能让他好过。” 渐渐地,她的意识就不太清晰了。眼前出现了千万面镜子,每一面镜子都照出了她的身影。她觉得镜子里的那些人不像自己,但又分明是自己的容貌。她辨不清真伪,看不透虚实,只能自我安慰般地默念着:“早就听说镜湖古怪,如今总算是身临其境了。” 间或还会自嘲:“没想到镜湖的水这般寒冷……唉,就当是在锻炼体魄好了。” 再后来,她的心绪越来越迷茫——镜湖……是哪?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我,是谁……(未完待续。) 坠镜湖前尘尽忘却 入佛门往事皆成空1 第一百十五章:坠镜湖前尘尽忘却,入佛门往事皆成空 万里无云,湖光千顷。 这是城郊最广阔的湖泊,名为静湖。盖因湖面常年风平浪静,不见波澜,故有此名。 此时此刻,平静的湖面上正飘着一片衣角。一位手握佛珠的老者行经此处,摇了摇首:“罪过罪过,也不知是谁溺水而亡了。也罢,老衲就日行一善,把这人的尸首捞出来埋了。” 这位老者划着一叶扁舟,渐渐来到了湖心。他拿出了一张渔网,把溺水之人网住,再慢慢划着小舟到了岸边。 他虽然垂垂老矣,但身体还算康健,拉一个壮汉上岸不算难事。更何况这人体态轻盈,是个纤弱的女子。 这女子也是个可怜人。这些天来,春寒料峭,乍暖还寒,静湖的水可谓冰寒刺骨。这个女子却穿得很是单薄,也不知在水中冻了多久。这便也罢了,这个女子身着的下裙还沾满了血迹,原是她的两只膝盖都被刀剑洞穿了,此刻还在不住地往外淌血。 “作孽啊,是谁这般心狠手辣,竟对一个弱质女流下此毒手。”老者连连叹息。 他正打算去哪儿寻个板车,把这女子拖走,找个稳妥的地方埋了,就见她敛眉微颦,似是一息尚存。 老者犹不敢置信,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果然察觉到了微弱绵长的呼吸。 “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能活下来,想必是佛祖保佑。”这个女子虽然还活着,但老者估摸着,她八成是活不久了。此时此刻,已然垂死,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他也不会任由女子自生自灭。最终寻了个庵房把她安放好,摘了些草药给她养伤。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女子一直没有醒过来,但膝上的伤口竟然渐渐愈合了。 这些草药断没有这么大的疗效,这女子的伤口不知怎么就养好了,仿佛她的体内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一直在调养着她的身体。 老者自言自语:“我本以为这伤是治不好了,没想到她竟能这么快养好,也是个福大命大的。只是伤及了关节,醒了以后怕是再也不能走路了。”. 他才念叨完,就见这女子睫毛微颤,而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闭眸之时尚没有什么出奇,此刻睁了眼,整张脸都变得鲜活灵动起来。尤其是一双眸子,在眉心一朵红莲的映衬之下,仿若朗星。 她慢慢地坐起来,半靠在墙上,转着眼睛望向四周,神色竟有着孩童般的不知所措:“这是……哪儿?” 老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你总算是醒了。你被人伤了膝盖扔进了静湖,老衲恰好路过,就顺手搭救了一把。” 女子喃喃道:“镜湖?好生耳熟!定是个有意思的好去处。” “只是你如今不能走路了,这后半辈子……唉。”老者长叹一声,心中很是惋惜——这般姿容姝丽的年轻女子,往后竟要形同废人了。 “不能走路?”女子愣愣地应了一句,而后翻下干草铺就的矮榻,试着走了几步。她行走得很是自如,竟像是不曾受过膝伤。 老者瞠目,看了一会儿,连连点头:“善哉善哉,佛祖保佑。” 接着又说:“既然你自己能走了,那就快去寻你的家人吧。” 女子原本在房中走来走去,听见声音才回头,眼中划过茫然:“家人……什么家人?我不记得了。” 老者一怔。这女子看着也是个大姑娘,言谈举止竟像是个痴傻幼童。 “那你叫什么名字?”老者只好再次问询道。心想,把这姑娘的名字拿到城中去问一问,兴许就能找到她的亲友了。 而女子只是无措地摇首:“我也不知我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你的名字?”老者怀疑自己年迈耳背,听错了。 女子重复了一遍:“姓甚名谁,我自己确然一无所知。” 她顿了顿,又道:“过往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 老者微微颔首。他大体明白了过来,估计这女子沉入静湖的时候撞到了水底的乱石,把脑袋给撞坏了。现今已然没有了过往的记忆。 女子一直在四处张望,忽然瞥见墙角有一把堆满灰尘的琴。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把琴抱了起来。 这把琴已然残破不堪,琴弦也断了两根。女子拂去琴身上面厚厚的积灰,信手拨了拨琴弦。 古朴的曲调响起,老者微讶:“你还会奏琴?”她莫不是哪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女公子? “我也不知。”女子摇着头,“仿佛生来就会弹奏一般。” “可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老者长叹,“如今是去是留,你就自己决定吧。” 女子目露好奇:“去又如何?留又如何?” 老者数着手上的佛珠:“去,自然是去寻你的亲友,继续过那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而留,就是皈依佛门,往后再不能穿金戴银,再没有富贵荣华,只可长伴幽幽青灯。” 女子思忖了片刻,心想:“左右我现在想不起往事,倘若真的离开,也不知应当何去何从。倒不如留在此间,随这老僧学些佛家箴言。毕竟他救了我一命,我也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于是她拜了拜,道:“佛法无边,我愿意留下来。” 其实老者私心里很希望女子选择留下,如此他便后继有人,有了传承。但他又觉得自己不能诱骗这姑娘拜入佛门,耽误人家一辈子,所以有意把留下之后的情形说得万分险恶。此刻听了女子的答复,不由露出笑意:“我一介僧人,倘若真要收留你,必定会收你为女弟子,教授佛法要义。你可愿意?” 女子重重点头:“愿意。” “好,好!”老者道,“人称我为寂化法师,你若不嫌弃,便是我寂化头一个入室弟子。” 女子想了想,跪下顿首:“承蒙师父不弃。” 寂化思量了一番,又道:“我看你目如星辰,又精通音律,往后就取法号为‘辰音’,可好?” 女子再拜:“辰音叩见师父,多谢师父收留。”(未完待续。) 坠镜湖前尘尽忘却 入佛门往事皆成空2 很快寂化师父就发现辰音一点也不痴傻,相反,她还敏慧得很,许多东西一点就通,心里也藏着不少想法。 有一天,寂化说了一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然后辰音就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唯见一心。” 寂化赞许地点头:“你心思奇巧,一心悟佛倒也适宜。” 辰音一笑,继续打扫着庭院。 寂化唤住她:“同你说了多少次,这些洒扫的活计不用你来做。” 辰音摇首:“这些年来,多亏师父收留,我才不至于飘零无依。打扫庭院,本是弟子的分内之事,师父就当我在报答你的恩情吧。” 寂化无可奈何,只好随她去:“佛法讲求众生平等,普度众生,我搭救你亦是积善利己之举。” “众生平等?”辰音蓦地一怔。 她的脑海中飘过了几句话:“我记得你曾说,人修和灵兽,应该是平等的。我也以为如此……你们人修不是讲究佛法中的‘众生平等’?自然是有些道理的。” 辰音晃了晃脑袋,再细细回忆时,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寂化见她神色迷离,有些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辰音抿了抿唇:“我方才像是想起了一件往事,但此刻已然不记得了。”她的神色有些苦恼,带着淡淡的忧悒与烦闷。 寂化点点头:“也罢,你也不必执念于此,顺其自然,方得正果。” “弟子受教了。”辰音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句。 寂化面露欣慰。忽有一阵风吹来,吹掉了他手上的佛珠。他正想俯身去捡,就一连咳了好几声,险些没有站稳。 辰音连忙跑过去,捡起了那串佛珠,一脸关切地问道:“师父,你可是身体不适?” 寂化瞥了一眼掩口的手心,只见手心上全是咳出来的血渍。他不动声色地把手别到身后,对辰音说:“无妨,不过是被风给吹呛着了。” 辰音觉得奇怪:“这正是四月里的天气,吹的是拂面不寒的杨柳风,师父怎么就被风吹呛着了?” 寂化看了辰音几眼,问了一句:“上次让你抄写的经书,你可抄完了?” 辰音一拍脑袋:“我倒忘了这回事儿。师父莫怪,我这就去抄来。” 向晚之时,她拣了一本经书,坐在青灯之畔抄写。天色越来越暗,她也渐渐觉得困倦了,不自觉地搁下笔,伏在案上睡着了。 梦里又出现了十分奇异的场景。 有个少年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这是我近几年抄录的佛经,还请前辈赏鉴。” 她本想问:“你是谁?你认得我?”但说出口的却是:“你还喜欢这些?” 少年笑道:“虔正宗多修禅之人,几乎人人都会备一本书册抄录佛经。或可助虔意正心。” 她又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还道:“说得有理。往后我若是心绪浮躁,就试着抄录一部佛经。定比那些宁神静气的丹药都管用。” 少年又说:“那前辈若不嫌弃,就收下我抄写的这一本佛经如何?愿它护佑前辈早登长生仙路。” 梦境戛然而止,辰音惊醒,把手旁的一盏油灯碰倒了。 辰音弯下腰,收拾着散落在地的蜡烛,心想:“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方才还在抄佛经,就梦见有人送了自己一册手录的佛经。可见我满心想着的都是如何不劳而获,真真是愧对佛祖。” 她已然记不清梦中的对话,看着案上抄到一半的经书,只依稀想起了几个字眼——“虔正宗”、“丹药”、“长生”、“仙路”。 她唯恐自己把这回事儿忘了,遂把这些词一一记在纸上,夹在经书中间。心里觉得这些东西遥远得很,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梦见它们。 几日之后,寂化恰好把这一本经书取走了。翻看之时,就见一张纸片从书页中掉了出来。寂化把纸片捡起来一看,惊道:“丹药,长生,仙路……这不是辰音的字迹吗,她如何会知晓这些?” 于是寂化立马去找了辰音,把这张纸拿了出来,就问了一句:“这些可是你写下的?” 辰音点头承认:“前些日子,我梦中听见了这几个词,心里觉得怪异得很。又担心自己忘了,才动笔写了下来。” “原来如此。”寂化一会儿看看纸片,一会儿看看辰音,最终长叹一声,“辰音,你且随我来。” 辰音不明所以,乖乖巧巧地跟了上去。 寂化来到了里室,从朴素的床帐之后翻出了一本书册,递给辰音:“你先看看吧。” “这是什么书,怎么这般破旧?”辰音好奇地翻开扉页,情不自禁地念出了声,“登仙之道,千千万也。不可缺者,唯灵根也。不堪损者,唯道心也……” 她越看越入迷,一连看了三天三夜。书中描绘了一个别样的世界,那里所有的人都可以研习仙法,倘若修炼有成,还可以塑造仙骨,飞升成仙。 不知为何,辰音对那个世界有着莫名的神往。 寂化看着她的神情,幽幽叹息道:“辰音啊,你说你梦见了长生仙路,想来是命里有些仙缘。为师不能拦着你,不能拦着你啊……” 辰音听得一愣:“师父,此话何意?” “这本书册,是我多年以前偶然发现的。在此之前,我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修仙世界。如今看来,你竟有些修仙入道的命数。”寂化娓娓道来,“世人都道神仙好,你还是照着书中的指示,去找一找自己的长生仙路罢。” 寂化心中的苦闷无人能知。他本指望辰音能够传承衣钵,万万没想到她还有更远的路要走。他却也不愿瞒着她——他与辰音师徒多年,自是希望她的前景光明一片。 辰音把寂化说的话来回思量了几遍,抬起了眼眸:“师父是想赶我走?” “我何曾有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去寻觅梦中的长生仙路,别待在这方寸之地,误了自己的仙缘。” 辰音坚定地摇了摇头:“可师父年迈,孤苦伶仃,我断不能弃师父而去。”(未完待续。) 辞寂化远觅登仙路 识观云略箴平庸身1 第一百十六章:辞寂化远觅登仙路,识观云略箴平庸身 寂化抬手指了指辰音,旋即甩了一下袖子,把手负到了身后:“你……哎!” 辰音心绪复杂。她总觉得寂化师父不会平白让她离开,应该是有别的什么缘由。她看着寂化的神色,试探着问了一句:“师父若不反对,我便不走了。” 趁寂化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便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正要踏出房门,寂化叫住了她:“辰音,你还是走吧。” 辰音转身,正视寂化:“我只想问师父一句,师父让我走,是因为我那个虚无缥缈的梦中仙路,还是旁的原因?” 寂化微愣,片刻之后才道:“没有旁的原因,你只管走便是。有朝一日,待你得证仙道,记得回来点化为师。 辰音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 寂化背过身去,冲她挥了一下衣袖:“辰音,你记着,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为师如此,旁人亦然。” 辰音跪下叩首:“既如此,弟子拜别。愿师父一切顺遂安好。” 寂化听着渐远的脚步声,默然摇首:“辰音聪慧,竟察觉出了不寻常。” 他让辰音离开,不仅是因为她的梦境,而且因为他自己已然命不久矣。 这些天来,他的咳疾愈发严重,自知已是油尽灯枯。心里时常想着:“我若去了,辰音就孤苦无依了。她一个人势单力孤,说不准就有仇家寻上门来,再度废了她的双膝。我可千万要为她寻一个稳妥的去处才好。” 他细细一想,自己几个一同参佛的故友,要么早已圆寂,要么正在四海云游,没有适合托付辰音的人选。就在他踌躇之时,辰音说了自己的梦境,他便觉得此路可行,且能走得长长久久。 辰音做了他好几年的弟子,如今终于离开了这里,去往了更广阔的天地。他虽然怅惘,但终究是欣慰更多一些。 可惜事实并不像寂化预想的那般顺利。 辰音走后,依照着那本古籍中的指点,历时半年多,才抵达了书中所说的仙山。 古籍记载,这座仙山是一个宗派的所在之处,那个宗派名曰“观云”。 可辰音山上山下走了几个来回,从没看见过半个人影,更别提书中所说的“人声鼎沸,众人齐聚”的盛景了。 不过她不是轻易死心的人,问了两个附近的百姓:“这山上可曾住过什么人?” 一人答:“这山上荒僻得很,谁会住在那儿啊。” 另一人说:“那山很是险峻,稍有不慎就会从山坡上滑落下来,还是不要选作住址为好。” 辰音不甘心,又问了几个人,终于有人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姑娘,我告诉你,你可别轻易说出去啊。” 辰音一脸诚恳地点头:“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外传的。” 那人看了看左右,小声说道:“那山可邪门了,你从东边山脚走上去,就能瞧见一个山洞。时常有人走了进去,立马就不见了踪影;还有人在青天白日之下,凭空在那里出现。” 辰音觉得此事蹊跷,下意识地往那儿看了一眼。 那人好心提醒了两句:“姑娘,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你可不要一时好奇就往那儿走了,出了事儿没人能来救你。” 辰音点了一下头,在原地伫立了片刻,还是面不改色地朝东边的山脚走去。 到那儿之后,果真看见了一个山洞。辰音犹豫了一下,慢慢提步走了过去。谁知到了那山洞之前,竟再也不能前进一步,好似被一面墙堵住了一般。 “莫非这地方真的有些邪门?有什么妖魔鬼怪在此作祟?”辰音站在山洞前面喃喃自语。 她想离开,又有些不情愿,心里一直在思量:“这古籍上说的跟真的一样,那观云宗应是存在的吧?可这书册这般破旧,谁知是多少年前的旧物?几百几千年来的物换星移,这座仙山变成了妖山也不一定。” 她这般一想,心头就有些害怕:“这山洞妖异得很,说不准就有什么邪物在里头。我还是先离开的好,再去仔细打听打听。” 恰在此时,山洞里平白冒出了两个人影。辰音骇了一跳,连忙躲到了一旁。 那两个人并肩走来,一人道:“什么不好的差事都轮到我们,师叔,你怎么也不去争辩一番?” 另一人叹了一口气:“现在宗门内,单单姓陈的长老便有五个,简直就是陈氏的天下。哪有你我师侄二人说话的份?” 那位师侄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双眉一竖,指着辰音藏身的地方,喝道:“谁!” 辰音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抬眸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就低下头,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我不过是途经此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两人对视一眼,顿知面前这个女子把他们当成了精怪。 那位师侄心里正不爽快,也不愿多说什么。他那师叔倒好意解释了一句:“我们是观云宗的修仙之人,你不必害怕。” 辰音猛地抬头:“观云宗?”眼底满是意外和惊喜。 师叔侄二人点了点头,又问:“怎么?你曾听说过?” 辰音想了想,把那本古籍奉到二人面前:“两位请看,我便是根据这上面的指示一路寻来的。恳请两位再指引我寻一寻长生仙路。” “师叔,这女子竟是想来拜入宗门的。左右我们这次也要去各个家族挑选新弟子,不如把她一并带上吧。” “恐怕……不行。”那位师叔不同意,“她有没有灵根暂且不论,你看看她这岁数,少说也有十七八岁了,早就不适合入道修炼了。” 辰音虽不知他们在议论什么,但也知道他们不愿意答应自己的请求。再想了想千里之外的寂化师父——她如果现在再回去,师父会很失望吧? “师叔,修仙世家的贵公子哪里会那么轻易地拜入宗门?万一到时候没几个人愿意过来,这女子刚好能凑个数,几位长老也不至于斥责我们办事不力。” 他的师叔有些迟疑。 “师叔,不妨先给这女子测测有无灵根?” 那位师叔终于大手一挥:“测灵灯拿来。”(未完待续。) 辞寂化远觅登仙路 识观云略箴平庸身2 辰音也不知这两人在说什么,就见一只灯笼飞到了自己身旁,绕了几圈,慢慢地闪现出了微弱的青芒。 “师叔,你看,这可是单系木灵根?” “不是。”那位师叔把灯笼举起来细细一看,“这青芒之后还夹杂着红光,这女子是木火双系的灵根。” “双灵根啊。”那位师侄遗憾地摇了摇头,“这本就是资质不高的杂灵根,若只有一个,倒还勉勉强强。两个灵根,呵,怕是不能走多长远。” “俗世中人,能有灵根就很不易了。”他的师叔看了一眼辰音,“小姑娘,你当真想拜入观云宗?” 辰音不解。她只说她想寻一寻仙路,没说要拜入这个宗派啊。莫非只有拜入观云宗,才能继续寻那仙路? 辰音最终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十天之后,她和五个十来岁的孩子站在了一起,齐齐跪在观云宗的大殿之上。 首座一人看着那一对师叔侄,悠悠问道:“你们此番就找到了六个新弟子?” “长老莫怪,俗世之中,灵气稀缺,大多都是不具灵根的凡人。至于修仙家族……也少有长辈愿意把孩子送到千里之外拜师学艺。” 首座之人挥了挥手:“我也不怪你们。你们连这个年岁的人都寻来了,我就知你们费了些工夫。”他指了指辰音。 “多谢长老体谅。”师叔侄二人连忙行礼。 这位长老运气灵力,虚托了二人一把:“王禄,我家茵儿还要你多加照拂。” 被称作王禄的正是先前辰音见到的那个“师叔”,他恭恭敬敬地应道:“长老一切放心。” 随后辰音便和大家一道出去,仍旧觉得一切似在梦中。 十天之前,她点头之后,那人就继续道:“我姓王,名王禄,你往后随我师侄唤我一声师叔也无妨。” 辰音小声唤了一句:“王师叔。” “路都是你自己选的,我先跟你说清楚,修仙之人,都讲究灵根的好坏。你虽然是双灵根,但两个灵根都不出彩,灵根中的杂质也多得很,若是踏入修行之路,必会比旁人艰辛许多。”王禄先告诫了一番。 辰音听得一愣一愣的。 王禄旁边那人嗤笑道:“师叔,你措辞也太客气了,无怪这丫头没听懂。” 辰音转眸看着他。 这人又道:“我实话跟你说,你这样的资质,放在修仙界,属于最最平庸的那一类。往后的问道之路可谓坎坷至极。我看你相貌也生得不俗,不如在俗世里找个合适人家嫁了,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王禄看了一眼师侄:“她还不曾入道,你别说这些吓她。” “师叔冤枉我了,我何曾在吓她?我一片好心,说的都是实话。” 辰音听得云里雾里,只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自己倘若选择留在观云宗,去探寻所谓的长生仙路,那从今往后,必不能像从前一样,观星抚琴,拜佛诵经,悠闲不知日月。可她也不愿就此离开。 她想,寂化师父让自己来这儿,定不是希望她半途而废,无为而归。她又岂能辜负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殷殷期盼? 所以当王禄再次问她“你可想清楚了”的时候,她又点了一下头,还认认真真地回答:“确然想清楚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名唤“测灵灯”的灯笼,绕着旁人转的时候,闪现出来的光芒都是极盛的,唯有她的灵根之光是那般微弱。她果真如王禄那师侄所言,资质平庸,前路坎坷。 但她心中总有一个念头鼓舞着自己:“倘若不做半点尝试,又怎知毫无希望?如果我轻易退缩,那我便不是我了。” 每每她这般思量的时候,心神总觉得格外安宁。也不知她从前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会有这般执着的心志。 而此时此刻,王禄正领着他们六个新弟子,来到了一座山峰前。指着不远处的几间屋子,道:“往后,那里便是你们的住处。” 辰音仰首朝那儿望去,忽然听见王禄在叫她的名字。 辰音连忙走过去,问道:“王师叔,你找我?”心想:这些修仙之人果真神通广大,她从没说过自己叫什么,他竟知道寂化师父赐给自己的法号。 王禄摇了摇头:“我不是叫你。” 这时又一个娇俏的少女跑了过来,微微见礼:“师叔找我何事?” 王禄道:“陈远长老吩咐了,你可以自去挑一个合适的洞府住着,不必跟这些新收的弟子住在一处。” 少女得意一笑:“就知道叔爷爷挂念着我。” 王禄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辰音,问了一句:“你也叫陈茵?” “不,我叫辰音,星辰的辰,音律的音。” 王禄还未说什么,那少女便走了过来,上下扫视了她两眼,语气颇为不屑:“凭你,也配重我的名讳?” 辰音淡淡一笑:“世间名字千千万万,有一两个重复的并不奇怪。更何况你我只是同音,并不同字。” 王禄微微点头,眼底略有赞许之意。 陈茵“哼”了一声,回首对王禄说道:“师叔,我不去旁的地方住了,我就要跟这个辰音住在一处。”她特意咬重了“辰音”两个字。 长老有命在前,王禄自然不会不同意她的要求,只是提点了一句:“那你们好好相处。”然后还隐含忧虑地看了一眼辰音。 过了一会儿,几个新弟子都安顿了下来。辰音细细打量着这个新住处——除了矮榻并几只蒲团什么都没有,她还要同那个陈茵合住……她轻声念叨了一句:“这般简陋,比之寂化师父的禅房还不如。” “你还当这是什么享乐之所不成。”陈茵走了进来,一脸嘲弄,“观云宗讲求的是清修,在此修行,自是要抛却尘世的富贵。你贪图繁华,尽管去俗世好了,来这里作甚?” 辰音的记忆里全是循循善诱的寂化,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女子。这个少女也不过十岁出头的模样,也不知她如何养成了这般骄傲跋扈的性子。 可辰音早就从王禄的举止中得知了面前这个少女不同寻常的身份,眼下实在不适宜与她起冲突。于是从容地笑了笑,并不反驳她。(未完待续。) 积善缘辰音分野果 赠灵钗贾湘慰伤怀1 第一百十七章:积善缘辰音分野果,赠灵钗贾湘慰伤怀 辰音自是想息事宁人,奈何人家不乐意,见她不答话,顿时恼羞成怒:“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辰音当真没听出来那个陈茵在向她问话。一时之间,沉默也不是,回答也不是,只好道:“天色晚了,我们先歇下吧。” 陈茵看了一眼屋外的天空,果真看见一弯升起的弦月。 她柳眉微蹙,冷眼看着辰音:“此间只有一张床榻,我可不想同你一起睡。” 辰音也不自觉地凝眉:“是你要同我一块儿住,现在又说不愿和我一起睡,那你说你要怎么办?” “我看你年长我几岁,应是身强体健。现下又不曾到寒冬腊月,想来睡在地上也无妨。”陈茵看着指甲,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 辰音还从未受过这种欺侮,当下便冷了脸色:“你说如何便是如何?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不成?” “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可知我们陈家有五个长辈在观云宗做长老?” 辰音早就揣测这个陈茵身份非凡,闻言也没有半点惊讶。更何况,她并不明白一个宗门内有五个长老来处相同是什么概念,因而也没有露出半点怯意。 陈茵见她神色未变,又冷笑道:“我唯一的兄长陈荣,如今可是身属观云宗掌门一脉。我哥哥早先就同我说好了,我只要修到了筑基期,他便拜求他的师尊也把我收为弟子。” 辰音很是羡慕。有个可以倚靠的家族真好,前路竟这般平坦顺遂。不像自己无枝可依,万事只能凭借自己。 “到时候,如你这种身份微贱的弟子,唤我一声师姐都不配。”陈茵继续道,“你现今又凭什么反对我的主张?” 辰音一字一顿道:“就凭你还没有拜入掌门一脉,就凭我如今还同你一般身份。” 她说完,也不看陈茵一眼,径直走向床榻,懒懒地躺了下来。 陈茵不乐意了,一直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辰音眼眸微挑:“人常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我向来不喜旁人睡在我的身旁。确如你所言,现今不曾到寒冬腊月,也不过是深秋里的天气罢了。地上是有些寒凉,不过倒也能忍受。你不妨先在地上将就一晚?” 看着对面的少女气急的脸色,辰音觉得好笑。她方才这么说有两个缘由,一是她实在不喜欢陈茵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成心想要气一气她。二是因为她希望陈茵受气之后能离开这儿,别再成天和她作对了,她可不想天天和人家争执。 次日,她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陈茵肿着一双眼睛瞪着她。辰音勾了勾嘴角:“大小姐,你莫不是一夜没合眼,一直在这般盯着我看?” 陈茵气呼呼地跑了出去,丢下一句:“你管不着!” 看着远去的背影,辰音终于感慨了一番:“这才像是个天真少女嘛。好好的孩子,何必要仗着长辈的权势肆意欺凌旁人? 后来果如辰音所料,那个陈茵哭着喊着不要再同她住在一处,于是王禄又换了另一个新弟子过来,也是个半大的女孩,名唤贾湘。 王禄把人送来的时候还上上下下打量了辰音好几眼,道:“我还当你要受些委屈,没想到你竟把人给气走了。” 辰音佯作不知:“师叔说什么呢?” 王禄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到底你年岁稍长,见识自与那些孩童不同。” 辰音未置一词,心里却想:我年岁确确实实摆在这里,可我的记忆也只有最近几年罢了,若论见识,也只有佛祖经书而已。哎……也不知我此生还能否想起过去种种? 王禄又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剩下一个少女贾湘与辰音对视。 这个贾湘长相普普通通,望向辰音的眼神里有些怯意。许久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不会逆着你来的,还请你放过我。” 辰音侧首看她:“何出此言?” 贾湘支支吾吾地说:“我早就听说,那个陈茵来头不小,你竟还把她给撵走了。说不准……说不准这下一个就是我。” 辰音表情微妙。她在想,自己是借用此事立威呢,还是和和善善地对待这个小姑娘。 贾湘见她不答,又道:“陈茵有长辈庇护,哪里都去得。我孤身一人在此,若被你赶走了,真不知该去哪里好。” 辰音想了又想,终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贾湘的肩膀:“只要你不像陈茵那般目中无人,一直安安分分地修炼,我便不会对你如何。” 贾湘将信将疑:“当真?” 辰音诚恳道:“不骗你。”心里不免感慨了一句:自己终究做不来恶人。 接下来的几天,贾湘就发现辰音其实是个顶顶好相处的人。 她们这些尚未入道的人,还须辟谷丹果腹。但她们人微言轻,分得的辟谷丹不过区区数颗,几天下来,难免要饿些肚子。更何况这辟谷丹半点滋味也无,吃的时候简直味同嚼蜡。 有一天傍晚,贾湘数着辟谷丹,轻声念叨着:“就剩这么点了,想来又要挨饿了。” 辰音闲闲地应了一句:“什么挨饿?” 贾湘连忙赔罪:“我自言自语呢,没惊扰了你吧?” 辰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次日贾湘就看见辰音提着一个布袋子走了进来,打开一看,里面竟全是红通通的野果。清香的果味顿时溢满了整个屋子。贾湘想起辟谷丹那个难以下咽的味道,再看看眼前的野果,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辰音把袋子推到她面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今日我去后山走了一圈,发现那儿长了不少果树。这些果子都是新摘的,你我分了吧。” 贾湘怔怔地看着辰音,又看了看袋子里的野果,想伸手去拿,却又不敢。 辰音似有不悦:“你不要?” 贾湘讷讷地应道:“要,要。” 后来再有人来送辟谷丹的时候,辰音便是一脸挑剔:“观云宗怎么这么小气?就给新弟子这么点辟谷丹?想饿死我们不成?”(未完待续。) 积善缘辰音分野果 赠灵钗贾湘慰伤怀2 送丹之人名为许伟,是王禄遣来的。其实大多数辟谷丹都被他给贪墨了,拿到坊市间卖,能卖不少灵石。此时此刻,他自然不会说出实情,只是一脸倨傲道:“你这不是还没有饿死?” 辰音摸着下巴,挑眉看着他。 许伟瞧见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愣了一下,心道:“这批弟子虽然是新收的,但谁知道以后的路是什么样的?说不准能出一两个好苗子,日后走得长长久久的。” 他咳了咳,正打算再拿出几枚辟谷丹,好言好语地安慰一下辰音和贾湘,就见一个少女得意洋洋地闯了进来。 这少女他也认得,是陈远长老的小孙女,陈荣师叔的亲妹妹,王禄特意嘱咐他要好好照看的人,名为陈茵。只见她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颇为无礼地说了一句:“你挡着我的路了。” 许伟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会同她计较,微微侧身,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她一脸傲然地走到了辰音面前,大声说道:“我已经打听了你的资质,你原是木火两系的双灵根,但灵根之中杂质多得很,还不如那些三灵根、四灵根的。” 许伟心中暗喜:“这丫头的资质竟这么差,幸亏刚才没有把辟谷丹拿出来给她,平白浪费了这些丹药——这般资质,能筑基便是万幸,往后必定走不了多远,我又何必善待她?倒是这个叫陈茵的,家世不俗,又敢来叫嚣,想必资质差不到哪儿去。” 辰音闻言,神色不改:“那又如何?” 陈茵真是恨极了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就好似自己在她的眼里,不过是脚边的一粒沙,空中的一点尘,微不足道,半分也奈何不了她。 “资质不好,你便没有进阶的可能。不能进阶,便没有德高望重的师长会注意到你。没人注意到你,你便不会有什么师承,便不会有人提点。”陈茵越说越大声,似是极想让人信服,“最终你只能止步于问道之路。” 辰音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你为我考虑得这般周详。” “你,比不上我万分之一。”陈茵见她不为所动,又气呼呼地喊出了这一句。 辰音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陈茵。后者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比辰音矮了一个头。所以辰音看她的时候,便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度,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怯意。 陈茵后退了两步,质问道:“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你说我比不上你万分之一,我自然要仔细看看,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你。”辰音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若论家世,我的确不如你。你有长老庇佑,兄长护持,别说是我,就算是出身修仙世家之人也未必能比得过你。” 辰音顿了顿,接着说:“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你现如今依傍家族,自是得尽了风光。可你自己若没有半点长进,你那家族早晚会舍弃你这个惫懒子孙。” 陈茵一听,顿时急了:“你胡说什么呢!” 辰音展颜一笑:“你品性浮躁,十岁出头的年纪,行止便这般肆意,可见没得过什么教养。我竟不知,你除却家世,还剩下了什么?还口口声声地说我不及你万分之一,真真可笑。” 陈茵抬着手,颤巍巍地指着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恨恨地甩了一下衣袖,放下了一句狠话:“你——等着!” 旋即便跑了出去。 许伟看了看辰音,再看了看跑出去的少女,还是追上了后者,眼底略有讨好之意:“那丫头不知你是什么身份,才这般顶撞你,你可千万别同她一般见识。” 陈茵脸色稍缓:“哼。” “我叫许伟,一直听候着王禄师叔的差遣。往后你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对我说便是,我一定像给王禄师叔办事那样,给你处置得妥妥帖帖。” 陈茵也知道这人是有意来巴结自己的,颇为得意:“算你识相。” 许伟走回洞府,恰见王禄迎面而来,连忙见礼:“拜见师叔。” 王禄点了点头,问了一句:“你方才在和谁说话?说了那么久。” 许伟恭恭敬敬地答道:“那是陈茵,师叔嘱咐我要好好关照的那个人。” 王禄也没太在意,就淡淡地“嗯”了一声,正打算走,就听许伟又道:“今天她被人气着了,我安慰了她两句。” 王禄来了兴趣:“谁敢气她?” “便是这一次新收的弟子中,年岁最长的那一个。” “原来是她。”王禄不再意外,“次次都能把别人气倒,也是她的本事。” “那小姑娘嘴毒着呢,陈茵不过是嘲笑她资质不好,她便讽刺陈茵只能依靠家世。还说什么,陈茵现如今依傍家族,得尽风光。但若没有半点长进,家族早晚会舍弃她这个惫懒子孙。”许伟绘声绘色地说道。 王禄竟笑了笑:“她倒是看得通透。只是资质不佳,年岁亦长,可惜,可惜了啊。” 另一边的贾湘很是激动:“我只在俗世听过一本传奇,说是有个叫孔明的人,在两军交战之时,把对方的军师痛骂了一顿。谁知那军师便气得从马上摔了下来,活生生地摔死了。” 而后又满眼崇拜地看着辰音:“你刚刚斥责那个陈茵的神采,倒教我想起了孔明的故事,说不准哪天你也能把那个陈茵骂死。” “我哪有这个本事?”辰音笑了一笑,微微垂下眼眸。 其实陈茵所言,她也不是全然不在意。 她知道自己天资不够,也已然过了适合入道的年纪,但她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所以一直把这件事埋藏在心底,不想为此忧虑。可这件事,终究被陈茵揭了开来,逼迫着她去正视这个现实。 她也不知,她那般理直气壮地反驳陈茵,是因为自己想要据理力争,挽回一些脸面,还是因为她不愿被人这般看轻。 “终是我自己资质不好,怨不得旁人讽刺。”辰音如是想道。 但一味消沉并不是她的本性,她思量着:“陈茵和我过不去,我偏要一切都好好的,就不让她如意。我生来灵根差些,可这又有何妨?笨鸟先飞,勤能补拙,我就不信,我会不如那个目空一切的家族之女。” (未完待续。) 积善缘辰音分野果 赠灵钗贾湘慰伤怀3 但现实永远不及想象那般美好,即便辰音勤奋修炼,也没有能比过那个陈茵。天资在此,纵使她比旁人付出再多的努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已然是三个月之后的事了。 三个月前,观云宗遣人来教导这些新弟子,大家在一处学习,成效却有着千差万别。 天资出众之人,在讲师的谆谆教诲中,当场便能领悟其中奥义,踏入物我两忘之境。其余人等,入道也不过花了半月时间,最长的也不过费了一个月的工夫。 但辰音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正式入道。 期间陈茵一直来嘲笑她,大抵说一些:“素日里就你与我争执,如今果然食了恶果。” 辰音便皮笑肉不笑道:“我修炼如何,全是受我资质所限,与你有何干系?” 陈茵知道自己向来说不过她,也不再多说,只道:“事实胜于雄辩。我才不要和你斗嘴,单是看你何时能引灵入体便可——你可不要教我等上十年八年的,我可等不起。” 辰音冷冷一笑:“那就劳你记挂了。” 陈茵趾高气扬地走了,贾湘凑过来安慰略有失落的辰音:“她这般横行霸道也不是一两日了,你别往心里去。” 辰音点了点头:“我自是不会同她计较。” “她事事都如此莽撞无礼,迟早会冲撞了哪位前辈,到时候有她受的。” 辰音一笑,看了看贾湘:“你如今都炼气三层了?修炼的速度倒是迅速。” 贾湘讶然:“你尚未入道,如何看破了我的修为?” 辰音亦有不解:“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实能看透所有人的修为。不光是你,还有炼气二层的陈茵,筑基后期的王禄,我都能看得清修为。” 贾湘惊奇:“那结丹期,元婴期的呢?” 辰音仔细想了想:“那个给我们讲道的便是个元婴中期的前辈。虽然没有遇见过结丹期的人,但想来也是能看破修为的。” “那岂不是所有人的境界修为都瞒不过你?” “那也未必。我记得有一个白发白须,年岁极长的人,人人都唤他守典师祖,我便看不透他的修为。”辰音揣测了一番,“我听说他已经化神期了,想来我最多也只能看破元婴期修士的修为。” 别说化神元婴,就连结丹筑基贾湘都觉得很遥远。她闻言羡慕不已:“我若也能如此便好了。知道旁人的修为,便不怕招惹了哪个人物。” 辰音笑道:“许是上天看我资质太差,才给了我这个识人修为的能力,算是对我的补偿。” 贾湘用力地点头:“我常听人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想必便是如你这般。” 是夜,辰音看着星空,思绪万千。 每每陈茵来讥讽她的时候,她即便面上不显露出来,心里也是有些难过的。以往如是,今日亦然。她常常会想:寂化师父是不是做错了抉择?我到底该不该来这儿探寻那所谓的长生仙路?我这般不中用的资质,究竟适不适合修道? 她时常怀疑自我,但总也能勉励自己:“哪能时时顺遂?哪能事事合心?”还会对自己说:“不久之前,你还说,倘若不做半点尝试,又怎知毫无希望,现如今又怎能轻言放弃?” 辰音望着璀璨的星辰,渐渐觉得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得混沌,眼前冒出了无数个发光的亮点。 然后脑海中有个声音提醒着自己:“这便是灵气。” 辰音乖乖地放空心绪,把周围的灵气慢慢吸纳入体。 她便在这个这万里星空之下,正式入道了。 第二天贾湘看到她的时候,很是为她高兴:“昨日那个陈茵还来嘲笑你,结果你晚上便入道了,她必定会觉得大失脸面。” 辰音微微一笑:“说来也是件奇事。我昨夜不过看了一会儿漫天星辰,莫名就有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旋即便能引气入体了。” 贾湘点评道:“机缘这种事,历来是说不准的。” “我觉得那片星空熟悉得很,仿佛从前也曾细细观想过。”辰音揉了揉额头。她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会有关于星空的领悟? “早知道看个星星便能入道,我就天天让你盯着夜空看,不许睡觉。”贾湘笑道。 “你倒是越发胆大了。”辰音挑眉看了贾湘一眼。 贾湘莫名觉得心魂一震,暗道:“辰音她虽然刚刚入道,但却有着修为至高之人的魄力。这通身的气度倒像是与生俱来的。” 辰音看着贾湘神色变了一变,不禁莞尔:“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这般惊惧作甚?” 贾湘跟着笑了笑,犹豫了几番开口:“辰音,今天王师叔来寻我,说九泓师祖想收我为徒。” 辰音正懒散地坐着,撑着下巴点头:“好事儿啊。”她也知道,在宗门之内,有师承的人和没有师承的人,地位可谓大不相同。 “可一旦拜了师,就要搬离这里,令寻洞府居住了。”贾湘又道,神情略有纠结。 “这也是素来的规矩,有何不妥?” “辰音,我心里舍不得你。”贾湘小声说着,“你虽比我年长,但我从没受过你的欺凌。相反,还忝受了你不少关照。你虽处处考虑到我,却从来不和我说,但我心里明白得很。我家中的长辈常常跟我说,修仙之人,行恶之人数不胜数,绝无良善之辈,我如今是不信了。” 辰音叹了口气,道:“你家中长辈说的不错,你还是信了吧。修真界里的争斗之事不比俗世少,有时还要比俗世惨烈,动辄就会伤及性命。若如陈茵这般事事招摇倒也无惧,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不小心就受了谁的算计,一朝陨落,再也与长生大道无缘了。” 这些也不是辰音短短几个月来的体悟,而是她潜意识里的想法。今天有感而发,全都说出来了。 贾湘认真答道:“我记下了。” 她拔下了发间一根玉钗,递给辰音:“这是我来观云宗前,我娘亲自为我戴上的,现在赠给你,你可喜欢?”(未完待续。) 观星辰坠寂化长辞 蓄祸人心陈茵久恨1 第一百十八章:观星辰坠寂化长辞,蓄祸人心陈茵久恨 这玉钗外观朴素,没有什么精致的花纹,但颜色很正,对着阳光看也很剔透。辰音看着喜欢,但仍旧推了回去:“家中长辈给的,就别拿来送人了,自己留着吧。” “我是想给你留个念想,你往后一见到这支发钗,便能想起我。” 辰音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贾湘见状,心里也很高兴:“我见你一件首饰都不戴,还当你不喜欢这些。” 辰音不用首饰是因为她此前一直在参悟佛法,实在不适宜把心思费在打扮上。闻言笑了一笑:“即便你不给我留个念想,我也不会忘了你。” 她只有近几年的记忆,除了寂化,贾湘便是与她相处最久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给忘了。 “那我便去拜见九泓师祖了。”贾湘依依不舍道,“辰音,希望你好好的。” 辰音点点头,面露笑意:“该改口叫九泓师尊了。” 贾湘脸一红,跑出门去,就丢下一句:“我走了,不再受你指摘了。” 辰音低头一笑,看了看手里的玉钗,随手把它放在案上。再一想,这好歹也是别人郑重送出的礼物,遂拿了一块碎布,把玉钗仔细包好,放在床榻边。 这些日子,观云宗不再遣人给他们这些新弟子讲道,而是让他们自行修炼,提升修为。辰音刚刚入道,初入炼气一层,本想一鼓作气,继续修炼几天,但她想了又想,还是打算回去看一眼寂化师父,至少给他报个平安。 观云宗有门规,唯有结丹期以上的弟子才能随意外出,其余人等都要去执事殿报备后才能离开山门。辰音知道这个规矩,临行前特意去执事殿走了一遭。 里面管事儿的是个面生的男修,正是炼气十层的修为。辰音颇为有礼地拜了一拜,乖乖巧巧地唤了一声:“师兄。” 这男修原本在研读一枚玉简,无端被人打断了,正想发作。抬头一看,面前竟是个笑吟吟的女子,再多的怒气也打消了,很是和善地问了一句:“你可是来此挑选丹药道器的?” 辰音答道:“非也。我想出山门走走,特地来此报备。” “师妹你这修为……倘若离开宗门,容易被人杀而夺宝啊。” 辰音摇摇头:“师兄多虑了,我并非去什么宝地,而是前往俗世罢了,遇不上什么危险的。” “原来如此。”男修拿出一张玉笺,“那你在这记下你的名字和去处,最好写上何时归来。” 辰音提笔写道:“辰音,去往俗世。约三月后归。” 男修见她低头垂眸,握笔而书,眼底有着说不出的温婉从容,不由好心建议道:“师妹孤身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如带一个防身的阵法走?” 辰音很认真地问了一句:“要灵石吗?” “灵石是不要,不过要替宗门种一些灵植抵偿。” 辰音思忖了一番:“那好吧。”灵石她一个也没有,只能做些苦力了。 男修拿出了几个阵法让她挑,辰音一一比对过去,最终看中了一个防御类阵法。倒不是因为她在意这个防御的功用,而是因为她觉得这个阵法的品阶最高,不拿它就亏了。 “师妹好眼光。”男修赞了一句。 辰音暗自得意。 男修拿出了一个乾坤袋,道:“这里面是冰芝草,是最好养活的灵植。你回来以后就把它们种在洞府后面的灵药园里,成熟之后再送来执事殿。这个阵法就归你了。” 辰音了然。就相当于她用养灵草的工夫换来了一个阵法,宗门与她各得所需。 她离开的时候又遇上了陈茵,后者也正在往执事殿这边走,迎面见到她,神色立马一变:“你怎的还入道了?” 辰音抿唇笑了笑:“你昨天说等我入道,要等上十年八年,我哪敢劳烦你等这么久?只好快些引灵入体,不教你失望。” 陈茵有些羞恼:“我还要谢你不成!” 她昨天刚刚嘲讽过辰音资质不佳,入道迟缓,结果今天就看见了人家炼气一层的修为,她只觉得脸上被打了一记耳光,颜面尽失。 辰音眨了眨眼睛:“不必言谢。还望你日后多多贬损我几句,好让我增益修为。” 陈茵恼恨不已:“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恬不知耻的人!”她说完就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远了。 辰音看着她远去的步伐,估摸着她心里正气得厉害,遂不再追上前给她添堵,而是慢悠悠地步出了山门。 观云宗的山门便是她最初来此之时见到的那个山洞,那其实是一个幻象,专门用来骗没有修为的俗世之人。她慢慢地走下这座山峰,回想着这几个月来的经历,真是感慨良多。 她本以为,由人及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万万没有想到,要经历炼气,筑基,结丹……一直要到仙渡,到飞升,要花费成千上万年的光阴。 她想:“待我见到寂化师父,定要好好同他讲一讲此间波折,免得让他认为登仙轻而易举,不是什么难事。” 另一边的陈茵一走进执事殿,便朝里面喊道:“在何处挑选道器?” 里面的男修听见声音,朝外望了一望,见是一个炼气二层的少女,便没有搭理她,继续看他自己的玉简。 陈茵最不喜被人忽视,立马跑上前质问道:“我问你话,你缘何不回答?” 男修气定神闲地看了她几眼:“你在外面大喊,谁知道你在同谁说话?” 陈茵倨傲地抱起了双臂:“我的叔爷爷是陈远长老。我再问你一遍,在何处挑选道器?” 男修心道:“竟是一个仗势欺人的,半点没有方才那个女修柔婉可人。”但终究顾忌着陈远长老的声名,还是搁下了一句:“你且在此等候,我这就去给你找来。” 陈茵满意地轻哼,四处张望了一番,看见案上放着一张玉笺,上面写着:“辰音,去往俗世。约三月后归。” 陈茵眼中含怨,暗暗下了狠心:“她既然敢离开宗门,就别想再回来。”(未完待续。) 观星辰坠寂化长辞 蓄祸人心陈茵久恨2 辰音踏着观云宗下的小飞剑,度自比来时快了不少。 一月未到,她便抵达了寂化居住的禅房。谁知寂化根本不在里面,院子里也是杂草丛生,好似有一段时日没有人打理了。 辰音心下觉得奇怪,在四周走了一圈,恰巧遇见一个打扫佛堂的小和尚,连忙唤住了他:“你可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 这个小和尚不认得辰音,停下扫帚问她:“你师父是谁?” “寂化法师。”辰音指了指后面的禅房,“就是原先住在那里的人。” 小和尚继续扫着佛堂:“寂化法师已经圆寂了。” 辰音不敢置信,走上前质问道:“你说什么?” 小和尚认真答道:“你若不信,去后坡那儿瞧一瞧,兴许能见着寂化法师的牌位。” 辰音心里不愿意相信,闻言立马踏上了小剑飞远了。 那小和尚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踩着剑飞走,瞠目结舌:“寂化法师这是把何方妖孽当成了弟子?” 辰音心焦至极,脚下的度已经达到了顶点。可惜她修为低微,灵力不济,飞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幸而后坡离此也不远,没费多少时间就到了。 这座土坡上埋的全是僧人的骨灰。辰音收回了飞剑,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她目力好,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一个牌子上写着“上寂下化法师往生莲位”。辰音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才睁开双眸,镇定自若地走了过去。 “师父,我回来了。”辰音跪在牌位面前,絮絮说着,“承蒙师父裨佑,我寻到了那本书上的仙山,入了传说中的仙门,而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步登仙这回事儿。从来想要收获便要先行付出,修仙之事亦然。唯有勤奋不辍,才有一星半点修得真仙的可能。师父,我不会教你失望的。” 她说了许久,天色不自觉地暗了下来。蓦地听见有人在唤她:“辰音。” 辰音一脸茫然地回头:“师父?” 寂化欣慰地看着她。 辰音站起来,仔仔细细看着面前的老者,像在辨认真假。片刻之后,她满眼欣喜地跑了过去,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那小和尚,还说,他还说师父你圆寂了。我竟也信他了,真真是蠢透了。” 寂化数着佛珠:“那牌位是预先摆着的,为师确然要与世长辞了。” 辰音怔怔地看着他,把这句话来回想了几遍,半个字也不愿意相信。 寂化指了指夜空中一颗黯淡的星辰:“那便是我的命星——客星倍明,主星幽暗,想来我命休矣,休矣。” 辰音看着那颗摇摇欲坠的星星,不住地摇头:“星象变化多端,如何信得?” “辰音,你可还记得为师曾说过的一句话?” “哪一句?” “我曾说,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为师如此,旁人亦然。”寂化缓缓道,“今时今日,为师再说一遍,希望你谨记于心。” 辰音隐约明白了话中深意,哽咽着答道:“弟子明白。” “得大自在之人,便不受轮回之苦,而生死,也不过是假名。”寂化神色安详,“辰音,我适才听你说了此行的经历,再细细说来可好?” 辰音点了点头,强作镇静,把这几个月来的寻仙问道之事一一讲述。也不知过了多久,寂化数佛珠的手指一顿,一串佛珠从手间滑落下来。 辰音俯身去捡,递还给寂化:“师父的佛珠又掉了。” 寂化一动未动。他的身后,有一颗斗大的星辰从夜幕中坠落,掉在了一片连绵的山峰上,溅起了些许的亮光,但很快便熄灭了。 辰音满面哀戚。她很想把她这些日子的经历讲完,但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连连摇。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唯有一两个哭音能吐出来。 另一边的观云宗却是截然相反的热闹情景。 陈氏另一位长老回归宗门,合宗上下的弟子都出门迎接,场面盛大隆重。 这位长老名唤陈进,是陈远的哥哥,素来德高望重。陈远得知他回来了,也跟着出了洞府,穿过人群走到陈进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了一句:“兄长。” 陈进微微点头:“这些年家中如何?” “一切都好,茵儿也拜入了观云宗。” “茵儿?”陈进微不可见地蹙眉,“你让她进宗门作甚?” “大哥可是担心她受苦?放心,万事都有我照看着。”陈远拍着胸脯保证。 说曹操曹操就到。陈茵一路小跑了过来,乖巧有礼地拜了拜:“两位叔爷爷好。” 陈进“嗯”了一声,神色不见喜怒。陈远倒是极为开怀,一脸溺爱地颔:“茵儿懂事了不少。” 陈茵也不傻,见此情状便知谁更喜欢自己,当下便拉着陈远的袍袖,央求道:“叔爷爷,茵儿有一件事想求你。” 陈远问道:“何事?” “叔爷爷先应允茵儿,茵儿再说。”陈茵撒娇。 陈远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好!你只管说便是。” 陈进见他们聊得开心,就自顾自地先走了。 “叔爷爷,观云宗里什么都好,唯有一件事不顺我的心意。”陈茵气呼呼地说,“便是有个女修,处处刁难我,事事都不让我遂意。叔爷爷,你替我取了她的性命可好?” 还未走远的陈进顿了顿脚步。 “她如何刁难你了?你竟想杀之而后快。”陈远没想到自家孙女会提出这种要求,很是愕然。 陈茵想把辰音欺凌她的情形仔细描述一番,但她回想了片刻,现辰音从没把她怎么样过,顶多是与她争些口舌罢了。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也不肯罢休:“我不管,我就是要她的性命。叔爷爷刚刚应允我了,现在可不能抵赖。” 陈远见她不能说出个究竟,心道:“许是同门间的争执而已,算不得什么。茵儿又何必非要人家拿命来赔罪?” 陈茵见陈远不答话,便知她的叔爷爷是不肯答应此事了。她气恨地跺了跺脚,飞快地跑远了。 陈远堂堂观云宗的长老,自是不可能追着一个少女满山乱跑。他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而是慢悠悠地踱回了洞府。 走进洞府之后,竟看见陈进坐在里面。陈远微讶:“大哥怎么来了?” “我前几日收到消息,城外现了一座灵石矿。”陈进道,面色有些凝重。 陈远一拍手掌:“灵石矿?这可是家族兴盛绵延的基石啊。好,好!大哥你不该高兴吗?” 陈进一字一顿道:“那个灵石矿,是陈柳两家一起现的。” 这话一出来,陈远立马收了笑意。灵石矿,若全都归自己所有,自然最好。若万不得已,要分一半给别人也无妨,只是日后难免利益纠纷。 “既然如此,那只好和柳家平分这处矿脉了。”陈远叹息了一声。 “平分?”陈进冷冷一笑,“柳家那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已经派人把守了灵石矿,一口咬定是他们先现这座矿脉的。” 陈远双眉倒竖:“岂有此理!” 陈进接着说:“他们还道,见者有份,这座矿脉就同我们陈家二八分了。现在人人都赞他们仁至义尽,若我们再因此争执,旁人就要唾弃我们见利忘义了。” 陈远恨声道:“这帮小人!” “小人又何妨,只要能得志就行。”陈进讽刺道,“他们柳家现在面子里子都齐了,别提多得意了。” “大哥,难道我们就收下那二成的灵石,吃了这个哑巴亏?” “自然不会。”陈进道,“我此次回到宗门,便是要和你商量此事。” 陈远大喜:“大哥有何良策?” “良策谈不上,只能算作是下策。”陈进来回踱步,“我就怕你舍不得。” “事关家族荣辱,我有什么舍不得的?”陈远拉住走来走去的陈进,“大哥就告诉我吧,别卖关子了。” 陈进转身看着他,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陈茵。” 陈茵正呆呆地坐在洞府里。 从小到大,陈远叔爷爷都待她极好。她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陈远也会搭个梯子替她摘下来。如今不过是想要一个人的性命罢了,叔爷爷竟然没有应允。 她也不知是气恼还是愤恨,反正心里就是不畅快:“都怪那个辰音,就是因为她,叔爷爷才不对我好了。她若不死,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哼,叔爷爷不肯替我出手,我自己来便是。我就不信,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能敌过我手上层出不穷的道器法宝。” 辰音看着寂化的骨灰埋在了原先那个牌位之下,眸光之中依旧染着悲痛。 寂化救下了落水的她,给她起居之所,教她佛法奥义。如今,却只能孑然居于此处,与一抔黄土作伴。 “世事多变,大抵如此。”辰音跪下叩,“师父说,得大自在之人,便不受轮回之苦,还望师父早登极乐。” 随后她便离开了这里,踏上飞剑,前往观云宗。 沿路上,她一直在想:“修行之人,企盼登仙,是否也为了脱离轮回之苦?轮回是为了评判前世善行恶果,分入六道?还是为了忘却前尘,获取新生?” “那我,前事尽忘,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轮回?” 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经脉动了一动,而后俗世中稀薄的灵气全都向她涌来。她看见漫天云霞肆意铺满了整个天空,能感知每一片云彩轻微的移动。须臾之间,她便上升了一个小境界,登临了炼气二层。 事突然,她只好停下飞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略略打坐一番,巩固修为。 十天之后,她才复又启程。 将要飞到观云宗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四周气氛不对,连忙环视一周,果然看见一张符箓,径直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她敏捷得很,立马侧身。符箓擦着她的头飞了过去,在不远处炸开。 辰音不信她是被这场飞来横祸无辜殃及的。她稳稳地站在小剑上,大声喊道:“是谁在暗中下手?为何不敢现身?” 她之所以胆敢这么喊,是因为她揣测暗处那人与自己修为相当,无需畏惧。她想:倘若那人的修为高我几个境界,又何必暗中下毒手呢?直接杀上来便是。 她自感从未与人结仇,不知怎么就惹来了这场祸端。想了又想,觉得躲在暗处的人很有可能是陈茵。一来,她与自己时常争执,兴许心怀怨怼,想要暗中除掉自己。二来,她同自己修为相当,唯有偷袭,才有必胜的把握。 于是辰音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陈茵,我看见你了。” 陈茵果然被她诈了出来,一脸志在必得:“你看见我又有何妨?你人微言轻,今日陨落于此,谁会管你死前遇见了谁?” 辰音微微挑眉:“你想灭杀我?” “那又如何!” “可是你我二人师出同门,你若动手取我的性命,便是同门相残,违反门规之举。”辰音回想了一番,“我记得,蓄意杀伤同门,可是要受重罚的。” 陈茵冷哼:“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我倒要看看,谁敢罚我!” 辰音暗自思忖着对策。虽然她和陈茵都是炼气二层,但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倘若真的打起来,胜机寥寥无几。她先要保住性命,不能让陈茵得逞。其次要设法留下证据,日后好向观云宗几位陈氏长老讨个说法。 再看看来势汹汹的陈茵,辰音暗叹:“为今之计,只好尽量用言语拖延,能拖多久是多久,见机逃跑。” “规矩摆在那里,自然是要遵守的。”辰音理直气壮,“又岂能因为你家世显赫就纵容你逍遥法外?” “怎么不能!”辰音反驳,旋即笑了又笑,“再说了,就算我杀你触犯了门规,可到时候死无对证,谁能判定是我动的手?” 辰音佯装惊恐:“你竟生了一副蛇蝎心肠,考虑得这般周全!” 陈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说:“我只是看不惯你处处与我作对罢了。你这人就会与人争口舌长短,我若除去了你,便是替观云宗除了一个只会搬弄是非的祸害。” 辰音一脸害怕至极的神色,暗自抬眸四望一周,思量着往哪里逃跑最有利,正巧让她瞥见了远处飞着一个男修。 (未完待续。) 陈前情恰遂净忧意 证往事亦合知谦心1 第一百十九章:陈前情恰遂净忧意,证往事亦合知谦心 那个男修离她们不近,堪堪要飞走了。辰音见他穿着观云宗的道袍,且有结丹初期的修为,电光火石之间便下定了决心,扯着嗓子大喊:“师姐,我们一同拜入观云宗,你当真一点同门情谊也不顾,要置我于死地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用上了灵力,声音传得极远。远处那个男修听见了,果然停下了脚步。 陈茵轻哼:“你现在倒会叫我一声师姐了。我告诉你,事到如今,你再如何讨好我都没有用。” 辰音微微垂首,心里开始了几度思量:“陈家在观云宗扎根极深,难保这个结丹期男修不是陈氏的附庸。别到时候非但没有解救我,还和陈茵联手,把我给灭杀了。” 但她又想,这男修既然已经停下了脚步,想必对此同门相杀之事是有些在意的。倘若他与陈家没有瓜葛,正好可以为此事做个见证。结丹期的修为,也不至于受陈家长老的权势所迫,胡乱搬弄是非。 辰音狠下心肠,暗道:“不如赌一把。左右我想不起来过去种种,寂化师父又已然长辞于世,我无牵无挂,身无长物,只剩下一条性命罢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再抬首时,她的眼中尽是不敢置信:“师姐,我素日里一直以为,你我二人同时同日拜入了宗门,还住过同一间洞府,情分自与旁人不同。没想到,没想到你会罔顾门规,对我下杀手!” 陈茵一脸不耐烦:“门规?我不是说过了,门规之于我,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辰音不经意地往那个男修的方向扫了一眼,发现他虽然停下了,但并没有往这儿飞,只远远地待在那儿,像是在看热闹。 辰音抿了抿唇,突然运起灵力飞走,飞往的正是那个男修的所在之处。陈茵反应慢了一拍,她飞远了才追上去,一边追赶一边叫嚣:“你还敢逃!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辰音直接奔着那个男修飞过去,那男修又不傻子,自然知道她在朝自己飞来。他不愿多生是非,本想转身离开,但听辰音大喊了一声:“别走!”命令的语气颇为强硬,他听了一愣,竟不自觉地止住了脚步。 辰音飞近,小声说了一句:“辰音失礼,还望前辈莫怪。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柳知谦。”男修懒洋洋地应了一句。自恃修为高深,自然不怕报上名号。 辰音估摸着那陈茵快追上来了,连忙朝着男修拜了一拜:“今日晚辈逢难,幸有柳伯父途径此处,略施援手,感激不尽。来日必定结草衔环,报答伯父恩情。” 柳知谦虽有结丹期的修为,但看上去还是个年轻男子。听见这一连两个“伯父”,嘴角抽了又抽。 陈茵来时正好听见这一句,便也知此二人是旧日相识。她自是不会同一个看不出修为的人作对,瞪了辰音一眼,转身飞远。心里暗恨不已:“辰音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正好让她碰见一个长辈庇护她。” 后来她又细细一想:“不对啊,那人穿着观云宗的服饰,若与辰音相识,那以往怎么没见他来看望辰音?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旋即她摇了摇首:“再有什么蹊跷,我也错失了灭杀辰音的良机。罢了,日后再说吧。” 另一边的辰音拂了拂衣袖,对柳知谦道:“前辈可以走了。” 柳知谦正打算离开,听见这话却停住了脚步,心想:“这个女修方才让我别走,我就停下了。现在她又让我走,竟把我当成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之人。我若就此离开,岂不是大失脸面?” 于是他就待在半空中,对着辰音挥了挥手:“你先走便是。” 辰音自是不知他的心思,也不想多加揣测,闻言只道:“那晚辈先行一步,前辈自便。” 说完她便往观云宗山门飞去,没飞多远就折了回来。 柳知谦还未离开,挑眉问道:“你又回来作甚?” “方才意图灭杀我之人,乃是陈远长老的孙女陈茵,素来蛮横,教我备受欺凌。”辰音一脸恳切,“晚辈唯恐现在回去,又被她在半路上拦下了,所以,所以……” 辰音犹犹豫豫的,似是不敢把话说完。 “所以什么?”柳知谦看她“所以”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很是不耐地问道。 辰音忙道:“所以晚辈斗胆,想请前辈送我一程。” 她这番说辞倒不是真的为了柳知谦的护送,而是为了坐实陈茵残害同门之事罢了。倘若柳知谦答应送她一程,自然是再好不过。倘若他不肯,那也无妨。 柳知谦轻声念着:“陈远长老……陈茵。”而后忽的笑了一笑:“也好,我应允你便是。” 两人回到观云宗后,便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像是在举办什么庆典。辰音好奇:“这是在干什么?” 柳知谦看了她一眼,叫来了一个弟子,问道:“怎么这般喧闹?” 那人答道:“师叔有所不知。月前陈进长老回山,打算包揽门中琐事,今日便是掌门授予他印玺的日子。现在正在举办大典,师叔可要去观礼?” 柳知谦微愕:“什么印玺?” 那个弟子答道:“掌门印玺。” 辰音很是疑惑:“怎么会是掌门印玺?掌门印不是历来都为掌门一人所有,不能转赠他人的吗?” 那个弟子不认得辰音,还当她是门外的散修,来探访柳知谦而已。听她问了这么两句,便打量了她几眼,好心提醒道:“掌门自有掌门的道理,这位道友千万别胡乱打听,免得招来了杀身之祸。” 辰音不明所以:“怎么会有杀身之祸?” 那个弟子避而不答,朝柳知谦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辰音小声嘟囔:“话说一半留一半,没见过这么吊人胃口的。” “你没听说过言多必失?”柳知谦冷笑,“况且权位之争,何其隐秘?又怎么能轻易说出口?” 辰音听得云里雾里:“你倒是讲清楚些。” 柳知谦似笑非笑:“我去看看热闹。” 辰音跟了上去,和他一起往前走,状似无意地问道:“我来观云宗后便时常听闻,这个宗派,是陈氏一家的天下。不知门中弟子是否人人都对陈家心怀敬畏?” “那倒也未必。”柳知谦见她跟了上来,倒也没拦着她,还心情颇好地回了她的话。 辰音缓缓抬眸,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那你呢,你是否畏惧陈家的权势?” “自然不会。”柳知谦对上她的双眸,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全被这个女修看透了。他心里觉得奇异:这女修不过炼气二层,看着年纪轻轻,何来那般通透的眼神?还自带了一股无形的威压,仿佛比他的修为还要高一个境界。 “为何不会?”辰音又问。 “我若是畏惧他们家,我便不配姓柳了。”柳知谦慢慢答道,“柳陈两家,有些纠葛,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总之他们不会饶恕我,我也不可放过他们。” 说到后面,他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辰音微微一笑:“我有个小忙,想请你帮我一帮。” “什么?” 辰音望向举办授印大典的地方,那儿人声嘈杂,几乎合宗弟子都聚集在了此处。她神态悠闲地走了过去,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观云宗的掌门是个垂垂老矣的长者,道号净忧,正是元婴后期,与陈进的修为不相上下。他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聚了过来,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陈进就在他旁边,看着他拿在手上的印玺,笑道:“师兄当年继任掌门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这位掌门虽然修为与陈进相当,但他看似极为年迈,应是寿元不足了。陈进虽然也有老相,但他精神矍铄,又即将取得掌门印,行掌门权,自是无限春风得意。 净忧掌门老眼微阖:“我自然不会想到,你会逼迫我交出掌门印玺。”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又和众人隔开了一段距离,兼而修为高深,所以没人知道他们二人在聊些什么,只看见陈进笑意难掩,掌门满面欣慰。 陈进闻言,神色半分未变:“我只是看师兄寿元将尽,想替师兄看管宗门罢了。” “真是劳你费心。”净忧冷哼了一声,“我的确没有多久的寿命了,但你记着,以你的天资,断没有化神的可能,你坐化也是迟早的事。” “师兄这话就错了,这世上天资不出众的人多了去了,其中也不乏登临化神之辈啊。”陈进皮笑肉不笑,“趁现在大家都在这儿,师兄还是快点把掌门印玺给我吧。” 净忧握紧手中的印玺,环视着四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道:“本座师弟陈进,为人宽厚德义。师尊在世之时,他便时常侍奉左右。此后身为长老,更是护佑着一宗弟子。今日,本座将这掌门印玺……” 他还未说完,忽见一个女修穿过人群闯了过来,径直跑到他们二人面前跪下,道:“今日合宗弟子在此,我有一事,还请掌门为我做主!” 净忧神色和煦,问道:“你有何事,尽管说来。” 陈进看着他不经意间把掌门印收了回去,顿时神色一变。再看着地上跪着的辰音,心道:“这是何时招进的女弟子?竟来坏我的好事!” 辰音抬首,满眼畏惧地看着陈进:“弟子……弟子不敢说。” 净忧瞥了一眼陈进,露出了一个笑容:“无妨,你只管说,本座定会秉公处置。” “敢问掌门,若蓄意杀害同门,应当如何处置?”辰音大声问道。 众人原本在等净忧交授掌门印玺,突然出了这个变故,都有些不知所措。四下顿时安静了不少,辰音和净忧之间的对话也被众人听了个明白。 净忧答道:“依照门规,若其人得逞,便以性命相抵。若其人未遂,便遣入侧峰山洞之中,面壁思过百年之后,赶出宗门。” 净忧看着辰音,心想:“这个女修刚刚颇为畏惧地看了一眼陈进,莫非是陈进意图杀害她?她倒是聪明,懂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免得我徇私袒护。” 若是陈进……净忧看着众人,又添上一句:“不论此人是何身份,是何修为,都要如此处置。” 辰音顿首,而后慢慢抬头,声泪俱下:“弟子几个月前离开宗门,回来的路上竟被……竟被陈茵师姐截下。她……她想杀我,她想杀我!弟子与她周旋良久,才侥幸逃脱。还请掌门为弟子做主,给我一个公道!” 净忧还未说话,陈进就道:“你说我家茵儿害你,有何证据?” “我,我……”辰音一副无措的模样。 “信口雌黄!”陈进喝道,“无凭无据,也敢来此闹事!我陈家的晚辈也是你能平白污蔑的?” 辰音仰首,直视着陈进:“长老若不信,大可让陈茵来同我对质!” 净忧吩咐了一个弟子:“去把那个名唤陈茵的叫来。” 陈进心道:“茵儿想要一个人的性命,我回宗门那日也听见了。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若依照门规处置,那茵儿岂不是要面壁百年?不可不可,茵儿还有用,断不能落到如此田地。” 片刻之后,陈茵便到了,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 净忧指着辰音,问道:“你可认识这个人?” 陈茵咬牙切齿:“自然认得。” “她说你意图取她的性命,是否属实?” 陈茵这才明白为何有人特意叫她过来,她知道轻重,抵死也不肯承认:“这人诬陷我,我根本没有伤过她一分一毫。” 辰音转眸看她:“师姐,你还道你出身陈家,纵使触犯门规,也没有人胆敢罚你。怎么如今就不敢承认了呢?” 陈茵理智尚存,没有受她的蛊惑,就是一口咬定:“我说没有便是没有,你惯会搬弄是非,如今竟陷害到我头上来了。” 净忧看着面前两人,道:“你们一个说有,一个说无,这让本座如何处置?” 辰音四望一周,目光懵懂:“其实当时还有个观云宗的前辈恰好路过,目睹了此事的经过。就是不知他是否再此,能否为我作证。”(未完待续。) 陈前情恰遂净忧意 证往事亦合知谦心2 她话音刚落,人群之中就渐渐让开一条道来,一个男修走了出来,扬声道:“我作证!” 辰音舒了一口气。她原本还担心柳知谦选择明哲保身,不愿介入此事,现在听见他的声音,心里才安定了不少。 柳知谦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把事情娓娓道来:“弟子外出之时,恰好碰见了这两个女修。这个名唤陈茵的少女确实有击杀同门之举,还口口声声说她是陈家人,有好几个做观云宗长老的长辈,门中没人能奈何她。” 陈茵瞪着他:“你胡说!” 柳知谦很是讶然:“我可没说半句假话。你还道,就算是掌门净忧道君,也要让着你的叔爷爷。你杀个人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根本不会有人怪罪的。即便是掌门,也管不了你。” 辰音听着柳知谦添油加醋地说了不少,心里都快笑疯了,面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连连点头:“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陈茵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们!你们诬赖我!” 辰音连连摇首:“你说我诬陷你便也罢了,左右我人微言轻,担个恶名也无妨。但这位前辈光明磊落,句句属实,你可不要玷污他的声名。”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陈家势大,竟连掌门都不放在眼里了。难怪今日陈进长老会拿掌门印……莫非是想取而代之?” “幸亏掌门还没给他。狼子野心,不知要把控观云宗做什么。” 偶有一两句议论的话语飘到陈进的耳朵里,他的脸色越来越青黑,但仍旧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他想:“此刻万万不可发作,免得让他们说我恼羞成怒,坐实了他们的言论。这事儿说来也是茵儿惹出来的,哎。” 陈茵自然也听见了那些议论声,急急地站起来,走到净忧近前辩解道:“掌门别听这人胡言乱语,我没说过这些话,没说过……” 柳知谦大笑连连:“你刚刚说你没有蓄意谋害同门,现在又不承认你说过这些话,你竟以为单凭你的一两句说辞,便可掩盖你谋害同门师妹的罪行吗?” 陈茵回首看了他几眼,忽然指着他和辰音大喝道:“你们二人是旧识!你们联手中伤我!” 辰音睁大眼眸,一脸无辜:“你说什么旧识?什么联手?” “我听见你唤他伯父了!”陈茵大喊,随后便回首对净忧道,“掌门明鉴,这两人分明是认得的,先前我就听见她将这男修唤作伯父。想来,想来是他们合起伙来,故意栽赃我。” 柳知谦和辰音对视了一眼,傲然道:“我柳知谦何时多了一个侄女?” 净忧沉吟。 陈茵恶狠狠地瞪着柳知谦:“你还不承认!看着像个君子,实则是个只会陷害旁人的小人!” 柳知谦微笑:“你觉得你何德何能,需要我一个结丹修士费心去陷害?” 原本众人见两方据理力争,僵持不下,都心存疑窦,对陈茵谋害同门之事将信将疑。但柳知谦这话一出来,众人立马信了几分。若非事实如此,那试问一个结丹修士,怎么会去平白指控一个炼气二层的小修士呢? 陈茵扯了扯陈进的衣角:“叔爷爷,你倒是替我说句话啊。” 陈进沉声道:“此事尚未查明,不如……” “师弟觉得何处没有查明?”净忧掐住他的话,“我倒是觉得,此事证据确凿。陈茵,确实蓄意杀害同门,应遣入侧峰面壁思过。” 陈茵顿时眼泪汪汪:“叔爷爷救我。” 陈进对掌门拜了拜,道:“师兄,我们陈家就只有这一个小孙女,向来当成心肝一样疼爱。你看不如……” 话虽没有说完,但未说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但净忧还是故意问道:“不如什么?” 陈进轻轻咳了一声,道:“不如由我带回家中惩罚。一来,免得此事在观云宗闹得满城风雨,于本派名誉有损。二来,陈家家规严厉,必会重重处罚茵儿,让她好好长些记性。” 净忧笑而不语。 陈进又拜了一拜,一脸恳切:“还望师兄成全。” 净忧心道:“陈进啊陈进,你也有今天这般低声下气求我的时候!我偏要罚一罚你家中的幼女,就不让你遂意。” 他想是这么想,但真要拒绝之时又唯恐伤了彼此脸面,只好保持沉默,暗自想着合适的说辞。 此时辰音开口了:“陈进长老说要把陈茵带到家中惩戒,谁知你是要罚她还是袒护她?” 陈进扫了她一眼,带上了元婴期的威压:“茵儿犯了错,自然是要惩罚的。” 谁知辰音根本无惧他的威压,轻声笑道:“长老若是意在惩罚,为何不依照门规,秉公处置?偏要带到自己家里去惩戒,莫不是存了包庇徇私的心思?” 陈进喝道:“你什么身份?竟妄自揣测我的心意!” “我不过是观云宗一介普通弟子罢了。”辰音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陈进,“适才掌门夸赞长老,说您身为长老,护佑着一宗弟子。我是观云宗的弟子,受了旁人的杀害欺凌,为何未见长老护佑?莫非长老护佑者,单是陈氏一族族人!” 她刚刚把话说完,四周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都谈及了陈氏族人素日横行霸道的例子。辰音垂首,看似有些惊惧,实则正在偷笑不已。 净忧亦是开怀,心想:“这个丫头倒替我说了拒绝的话,胆识不错,嘴皮子也厉害得很。最最难得的是,她还不惧元婴修士的威压。” 他眉间隐约有笑意,指着陈茵道:“你入了观云宗,便是本宗弟子,应当遵守门规。你且去侧峰思过百年罢。” 陈茵拉着陈进的袖子:“叔爷爷……” 陈进蹙着眉,小声道:“你先去侧峰待一段时日,过些日子我再想办法救你出来。” 他是出于大局才如此考虑。今天众弟子云集此处,若陈茵不受一些惩戒,就难以堵住那悠悠众口。到时候不仅是她,还要连累整个陈家声名受损。为今之计,只能先惩罚她,再做其他打算。 偏偏陈茵也是个不懂事的,不仅半点没有体会到陈进的良苦用心,还指着他大喊:“你就不如陈远叔爷爷对我好!若他在此,便不会罚我半分!” 原本陈进的脸色就不好看,听了这话,更是黑了几分。 陈茵心里既难过又委屈,看着不远处眸光沉静的辰音,她一时气急,就跑了过去,狠狠地推了辰音一把。 辰音身形极稳,这么一推自然奈何不了她。但她心念一转,就顺势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数息之后,她才挣扎着爬起来,换了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师姐,众目睽睽之下,你竟也敢对我动手?” 如此一来,众人算是彻底信了陈茵谋害同门师妹的事。陈进恨铁不成钢,暗叹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净忧适时地开口:“本座罚你,一来是为了惩戒你的过错,二来是为了提醒合宗弟子,莫要同门相残。陈茵,你可知错?” 陈茵一个字也不说,单是倔强地扬着脸。 净忧挥了挥袖子:“罢了,带下去。” 最终陈茵还是被送到了侧峰,依照门规,待在一个山洞里,思过百年。那个山洞里面有个机关,时而滴水成冰,时而酷暑难耐,很是煎熬。最关键的是待在里面不能修炼,这一百年的光阴算是白白浪费了。 今日原是净忧交授掌门印玺的日子,被这件事一搅和,授印之事自然不能继续下去了。净忧暗自开怀,陈进却恼恨不已。 辰音见事已了结,就慢慢踱回了洞府。她对陈茵的处置结果很满意,至少这个经常来找自己麻烦的人不会再出现了。 她正蹦蹦跳跳地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设计了别人,你就这么开心?” 辰音回眸,看见了负手而立的柳知谦。她思量了一下,诚恳地摇了摇头:“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别装了。”柳知谦走近了几步,“且不说你先前故意泣泪诉苦惹人同情,单说你最后那一摔——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是故意摔倒从而坐实陈茵的罪名的。” 辰音心道:“这人看得倒是仔细。” 柳知谦继续道:“你为了栽赃别人,竟然不惜伤害自己。你才多大?竟有这般重的心思。” 辰音面无表情:“前辈这话错了,我可不是栽赃,我是实事求是。” 柳知谦点了点头:“行,是我说错了。你这人口齿伶俐,怕是连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我可不想和你争辩。” 辰音反驳:“我可从不做指鹿为马之事。她意图杀我,我难道坐等着她动手不成?” “确实不该。”柳知谦表示了赞同,而后接着说,“不过你不仅喜欢利用自己,还喜欢利用别人,连我都被你利用了一把。这笔账,你我怎么算?” 辰音淡淡一笑:“你说我利用你?那你又何尝没有利用我?” “此话怎讲?” “你说柳陈两家有纠葛,还说不会放过他们。”辰音抱起双臂,正视柳知谦,“陈茵是陈家的小孙女,你替我作证说她触犯门规,何尝不是在报复柳家?” 柳知谦拍了拍手掌,道:“不错。” 辰音转身:“那就不必谈什么算账的事了,你就当我们已经两清了吧。” 柳知谦看着她走远,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聪明是聪明,但过了河就拆桥。还说什么来日必定结草衔环,报答我的恩情,我信她就怪了。” 辰音走进洞府,仰倒在床榻上。先前倒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安顿下来了,就感觉自己特别累,仿佛参与了一场战争,战斗了许久,才勉勉强强地取得了胜利。 她微微闭眼,心里竟隐约觉得这场胜利,并不光彩。 她没有光明正大地击败对手,而是暗中使了绊子,出了损招,才侥幸赢了一局。 “这不能怨我,是陈茵她先下杀手的。”她一个人待在寂静的屋子里,喃喃自语。 许久之后,又传来了一声轻叹:“可是,以暴制暴,究竟对不对呢?我修的仙道,还是害人之术?” 辰音便在这样几个念头里陷入了梦境。梦里的她待在一个白茫茫的虚空里,身旁有一个姿容清妍的女子。 这个女子一脸正色:“你心存良善,固然是好,不过要看时机。扬善更须惩恶,你以为何如?” 然后自己笑了一笑,说:“字字真心,我受教了。” 再然后,那女子又说:“以往听你说话,还要多想几遍真假。拜九重塔所赐,如今不用了。” 紧接着,场景一变,身边换成了一个容貌顶顶精致的孩子,捧着几张纸念给她听:“……仙者,所以济世救人也。吾今适凡界,见兽之欲修仙者多矣,然多杀戮,少善行,定无登仙之理。” 辰音偷偷瞄了一眼纸上的字。这种文字和她素日见到的大相径庭,但也不知为何,她就是认得这些字,知晓每一个字的含义。 再后来,就没再梦见什么了。 次日辰音醒转,竟还能把两段梦境记个大概。她自言自语了几句:“那长相清丽的女子是谁?九重塔又在何处?那个貌比琼华的孩子又是谁?为何会和我提及修仙之事?” “莫非,这是上天在告诫我什么?”辰音突然想到了这种最最不可思议的可能。 她把两段梦境联系起来,最终得出了一个“修仙之时,不能做无谓的杀戮之事,只能为了扬善而惩恶”的结论。 她越想越有道理,激动地拍了一下床榻:“我果真是聪明绝顶!” 她早已入道,不是普普通通的肉体凡胎。这么一只手拍了下去,整个床榻都震了一震。而后便听见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辰音俯身去看,却见掉在地上的是贾湘赠与自己的发钗。原本放在床榻边上的,被她这么一拍给震下去了。 她连忙伸手捡了起来,心道:“幸亏当初用一块碎布把它包好了,现在倒也不至于摔坏。” 打开一看,发钗自然完好无损,玉质也一如既往的剔透。辰音仔细看了两眼,总觉得这支玉钗有哪里不太一样了。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未完待续。) 亲兄弟阋墙缘矿脉 师姊妹开诚由灵钗1 第一百二十章:亲兄弟阋墙缘矿脉,师姊妹开诚由灵钗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一个人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壹看书 ?此人一边走,一边甩着袖子,摇首叹气,片刻之后,道了一句:“你怎么任由净忧处罚了茵儿?” 原来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正是陈进。 他冷冷一笑:“她此番自作孽,不可活,还要怨我不成?你知不知道,她险些就把整个陈家牵连进去?。幸亏我这些天请了不少元婴散修来讲道,勉强博得了一些声名,算是揭过了此事。” 那个来回踱步的人正是陈远,他停下脚步,叹了一声:“她才多大?心里能装多少家族荣辱?你这么见死不救,她怕是要对你心怀怨怼了。” “装不下家族荣辱,倒是装下了自己的恩怨情仇。”陈进道,“她想灭杀一个女修,没有杀成便罢了,竟还让那女修活着回来揭发此事。你素日里便是这么教她的吗?” “那女修……哎!”陈远有些悔恨,“茵儿曾让我帮她取一个人的性命,我当她不过玩笑,便没有应允。谁知,谁知一念之差,竟惹出了这场祸端!” “她让你去取人性命,你便替她去取?陈远,你修至了元婴期,脑子里还有没有是非善恶?” 陈远闻言愣住了,旋即冷哼了一声:“我不明是非,不分善恶,但兄长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你意图把控观云宗,不照样逼迫净忧交出掌门印?” 陈进不是意气用事之人,拍了怕桌案:“好了,现在不是你我争论这些的时候。赶快想想怎么把茵儿救出来。” 陈远默了一会儿,道:“侧峰禁制重重,每一道禁制的钥匙都放在不同的人身上,这让我们如何搭救?” “禁制再多又如何?一一破解就是了。”陈进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好好查查,那些禁制的钥匙都在谁的手里。我就不信,他们不会给我乖乖地交出来!” “此事隐秘,查探起来恐怕要费不少工夫。”陈远斟酌了一番,“少说几月,多则数年。” 陈进自语道:“不必急于一时。茵儿确实有些骄纵,关上几年也好。” 陈远负手而立,神色微怒:“你干脆让她关上一百年,届时自然有人放她出来。” “我哪里舍得关她这么久?”陈进笑了几声,“她还有用,你忘了吗?” 陈远怔了怔,片刻之后,才缓缓地坐下,又长叹了一口气。??壹??看书 月前,陈进把陈柳二府争夺灵石矿脉之事告诉了他,最后出了一个主意:与柳家协商,轮流看守灵石矿脉,趁其不备,暗中把一部分灵石调运走。 陈远觉得不可行:“柳家又不傻,凭什么让你看守矿脉?” “给他们一个人质。”陈进道,“我打算,把陈茵嫁给柳家。” 陈远大惊:“大哥,你疯了!陈柳两家有世仇,茵儿嫁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况且,万一柳家发现了我们偷偷调走了灵石,岂不是要拿茵儿泄恨?” “她的天资也就如此,既然不能光耀陈家门楣,那不如为阖家上下做点牺牲。” “可是,这种牺牲,稍有不慎就要赔上性命的啊!” “她生在家族,就要为家族谋利!”陈进抓住陈远的肩膀,“你知道那儿有多少灵石吗?你知道吗!” “大哥,纵使有再多的灵石,你也不能拿茵儿的性命去赌啊!”陈远连连摇首。他觉得他这位大哥已经不似当年了。如今陈进的心里装的都是权势钱财,再没有半分位置留给家人。 “长兄为父,这件事我说了算。”陈进一锤定音,“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只是在通知你。你只管去挑一个合适的孙女婿便是。” 陈远从回忆中走出来,喃喃自语:“柳家这一辈大都是纨绔子弟,茵儿她……我哪里舍得?” 陈进见他目光恍惚,便知他想起了那天的事。微微勾起一侧的嘴角:“这一辈没有,你往上一辈找便是,总能找到合适的。” 陈远抬头看着他的兄长,许久之后才说了一句:“大哥,你好生狠心。” “为长远计。”陈进的神情反倒有些得意,“陈远啊,你终究是差了一分火候。” 另一边的辰音正转着手上的玉钗,直觉告诉她钗中有些不寻常。 她一时兴起,输了一点灵气进去。旋即便见玉钗华光一闪,而后便有无尽磅礴的灵力朝她体内涌了进来。 辰音吓了一跳,连忙把玉钗扔了出去,那些涌入身体的灵力才停歇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玉钗旁边,斟酌了许久,才伸手拿起玉钗,眸光复杂:“这是一支灵钗啊。贾湘她随意赠与了我,应该只把它当成凡品了吧?” “那我,该不该,还给她?” 其实辰音第一个念头便是据为己有。??? ? 她想:“我资质不佳,若有了这支灵钗,往后便无惧进阶受阻了,平素修炼亦可得尽便利。至于贾湘……谁让她辨不清珍珠鱼目,把这等好东西送给我了呢?” 但心底还有无尽的愧疚涌了上来:“她拿我当朋友,才会把她的娘亲亲自给她戴上的玉钗赠给我。倘若我不声不响地占为己有,岂不是辜负了这份情谊?” 她一连思忖了好几天,夜不成寐,辗转反侧,不知应当如何是好。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这种宝物到了我的手里,就断没有送还回去的道理。我仔细收好便是了,大不了,从今往后,再也不和贾湘见面了。” 可她能拦住自己不去找别人,却不能拦住别人不来找她。 没过几天,贾湘就寻来了。辰音一打开房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亭亭玉立的贾湘,立马做贼心虚般地关上了门。 然后贾湘就在门外喊:“辰音,你怎么把门关上了?” 辰音用力呼吸了几下,把那支玉钗藏在袖子深处,而后才故作镇定地打开了房门,解释道:“我没看清是你,还当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你来有什么事吗?” 贾湘很开心地笑了笑:“我听说陈茵害你不成反被关进了侧峰,很是为你高兴。特意回来看看你。” 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贾湘又道:“据说那天陈进长老也在,你记得提防着他,别让他寻你替他家孙女报仇。” 辰音微愣:“我倒没想到这一层。” 贾湘想了想:“你也不必担心,他虽然修为比你高,但素来高阶修士都不屑与修为低微之人争斗,你这些日子都在宗门,也没见陈进长老上门寻衅,可见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辰音点点头:“那就好。” 贾湘看着她,突然来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变了一个人?” “哪里变了?”辰音回望着贾湘,眸光深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你话少了很多,也没有以往那般爱笑了。”贾湘道。 辰音没有回话。 “你别堵着我,我站累了,想进去歇一会儿。”贾湘本想走进房门,奈何辰音一直在门口挡着,只好说了这么一句。 辰音侧了侧身,让贾湘进来了。 贾湘进来逛了一圈,道:“你也真是懒,这里竟和我离开的时候一般模样,半点没有改变。你怎么不找些花草来养一养?” 辰音应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我从执事殿拿了一个阵法,还要替宗门养一些冰芝草作为抵偿。” 贾湘点了点头,又道:“这几天我师尊闭关了,我搬回来和你一起住好吗?” 辰音怔了一瞬,立马答道:“不行。” “为什么?”贾湘觉得辰音的语气有些严厉。 “因为……因为我近来一个人住惯了。”辰音眸光微闪。 贾湘摇着她的手臂:“我好想你。我那些师兄师姐都明里暗里地欺负我,没人会像你一样处处照顾我。” 辰音垂眸:“……好吧。” 后来几日,辰音都在药田里栽种冰芝草,尽量避着贾湘,不与她碰面。 某天,她正在耐心地给冰芝草浇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贾湘的声音:“辰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辰音手一滑,浇水的葫芦就掉进了药田里。这葫芦是个乾坤葫芦,里面的水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洒满了一大片的冰芝草。 贾湘小跑上前,把葫芦捡了起来,回首笑道:“冰芝草很好养活的,不需要浇这么多的水。” 辰音心不在焉:“还是你懂的多。” 贾湘把葫芦塞进她的手里,又问:“我总觉得你最近怪怪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辰音躲开她的眼神,摇了摇头:“没,没有。” 贾湘狐疑地看了她两眼:“那我怎么觉得,你总是在避着我,不愿意和我相见?” “我……没有。”辰音否认,“我只是,只是忙着料理冰芝草,没工夫关照你。” 贾湘姑且信了:“无妨,你忙你的便是。” 辰音暗叹:“我在掌门和长老面前,尚且能不惊不惧,据理力争。为何到了贾湘面前,就变得这般手足无措了?不就是……私藏了她一支灵钗吗?” 又过了几天,这些冰芝草终于成熟了。辰音把它们封存好,打算送往执事殿。 贾湘一直和她待在一起,见她要走,也想跟着一道去。辰音道:“我去去便回,你跟着作甚?” 贾湘甜甜地笑:“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无趣,不如和你一起出去走走。” 辰音没有理由拒绝她,只好任由她跟在自己身旁,嘻嘻哈哈地走了一路。 回去的时候,贾湘指着远处的一座山,问道:“辰音,那便是你当年摘野果的地方吗?” 辰音轻轻答道:“对。” 贾湘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片连绵不绝的峰峦:“我想过去看看。” 她偏头看着辰音,满眼写着:“一起吧一起吧。” 辰音终是妥协了,慢吞吞地朝那座山峰走去。 贾湘虽然年纪小,但也会察言观色。原本就一直觉得辰音有什么不对,再看她走在路上一直面无表情,不像是以往的性子,便知她确确实实有些不妥。 贾湘试探着问道:“辰音,你看你近来总是沉默寡言,心里像装了许多事一般。你有什么困难,大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 辰音直截了当地拒绝:“不用了。” 听了这话,贾湘就明白过来——辰音有些难处,只是不愿意告诉她罢了。 她瞥了一眼辰音微凝的神色,不敢继续问下去,只好胡乱揣测:“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是不是一点也不想见到我?” 辰音顿了一下脚步,继续自如地往前走:“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了。” “可我觉得你变了好多,对待我,再不似以往了。”贾湘小声说道。 辰音听得清清楚楚,默了许久,才道:“兴许是因为我入道了,性子变得一些。” “可我刚刚见你和执事殿那位师兄说话的时候,神色悠然从容,一如往昔。面对我的时候,脸色就冷了下来。”贾湘定定地看着辰音,“你只是不待见我一个人,是不是?” 辰音微微敛眉:“不是。” 纵使她不承认,贾湘心里也认定了这个事实。她想了又想,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埋怨我有了师承?” “有了师承是好事,有什么好埋怨的。”辰音淡淡道。 “可是我有师承,你没有师承,你心里必定觉得不开心,觉得比不上我。”贾湘猜测道。 辰音望了望前面的山峰,眸中敛尽了万千情绪。片刻之后,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贾湘大喊:“你说的是!我就是嫉妒你寻得了一个师尊,有了可以继承的道统!我每天看见你在我身边晃,就觉得你在炫耀!” 她鲜少这般厉声喊话,贾湘顿时吓得后退了两步,但复又走上前,支支吾吾地说:“都怨我,都怨我,你别生气。” 辰音心底一疼,但还是瞪着贾湘,沉声道:“我恨死你了,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说完转身就走,不顾贾湘在后面喊着:“辰音,辰音!辰音,你别走那么快啊!” 辰音一边快步走远,一边深深凝眉,捂着心口质问自己:“如此你便能心安理得地霸占那支灵钗吗?你这样做,不过是偷来了一份机缘罢了。你还让贾湘别来见你,分明是你再也没脸见她了。”(未完待续。) 亲兄弟阋墙缘矿脉 师姊妹开诚由灵钗2 最后贾湘竟然踏上了飞行道器,追上了疾步行走的辰音。≧ 辰音看着她脚底下踩着的飞剑,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宗门之内,不可飞行,你快下来,别坏了规矩让人捉住把柄。” 贾湘收起了飞剑,笑着走近几步:“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辰音抿了抿唇,道:“我回去了,你别跟过来了。” 贾湘一把扯住她的手臂:“辰音,我当了九泓道君的弟子,看似风光得很,其实过得很是艰辛。九泓师尊统共收了六个弟子,我上面还有三个师兄,两个师姐,他们才不会因为我最晚入门的就让着我,相反,他们还处处打压我,让我帮他们养灵植,照顾灵兽,还不准我修炼……” 贾湘越说越难过,两个眼眶里满是泪水。 辰音一惊:“为何还不准你修炼?” 贾湘哽咽道:“他们说我天资过人,不能修炼过多,免得越了他们这些师兄师姐,师尊就只悉心教授我一个人了。” 辰音有些薄怒:“竟有此事!” 贾湘又抽泣着说:“原本我来你的洞府里住,便是存心想避开他们,谁知你竟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辰音的眸光有些复杂。 “我以往也羡慕那些有师尊亲自教导的人,但亲身体会了一番,才知道事事难以两全。我如今多了个‘九泓道君之徒’的名头,可内里受的苦楚却比往日多得多。”贾湘泣不成声,“辰音,这实在没有什么好嫉妒的。更何况,你相貌比我出色,气度也远胜于我,我只是拥有师承这一件事比你强些罢了。” 辰音竟不知应当如何言语。 贾湘擦了擦眼泪:“我以前和你住在一处,一直担心被你赶走,你当时说,只要我不像陈茵那般目中无人,一直安安分分地修炼,你便不会对我如何。” 她仰着头,定定地看着辰音:“就不知道,时至今日,这话还作不作数?” 辰音看了她许久,终于点了一下头:“作数。” 两人一起走回了洞府。辰音扶着门框,垂下眼眸:“贾湘,对不起,对不起……” “我原本就没有怪你啊。”贾湘想了想,又道,“我如今多了个师尊,只不过能多得一两句尊长提点罢了。你若想听,我便一字不差地告诉你。” “不用了。”辰音紧紧地捏着门框,又说了一句,“贾湘,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贾湘拉着她的袖子:“那我们进去再说。” 辰音点头,松开了握紧门框的手,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你可是名唤辰音?” 辰音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筑基中期的男修走了过来,她连忙拉着贾湘一道见礼,唤了声:“师叔。” 这个男修心道:“这丫头不知晓我的修为,竟也懂得唤一声师叔,果真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我说呢,掌门那般老谋深算,怎么偏偏挑中了她这个修为低微的女修。” 辰音见这男修一直在细细打量她,心里很是好奇,不由问了一句:“师叔此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男修看了一眼贾湘,后者识趣地进屋了。 辰音微讶:“何事如此神秘?” 男修拿出了一块玉佩,“这是侧峰一道机关的钥匙,掌门让我交给你保管。此事只能天知,地知,掌门知,你知,我知,万不可让第四个人知晓。” 辰音思忖了片刻,还是把玉佩推了回去:“辰音愚钝,不可担此重任。” “你别害怕。侧峰那是关押犯错弟子的地方,禁制重重,少说也有几十把类似的钥匙,分别由不同的人保管。即便你不小心把钥匙弄丢了,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辰音还是摇了摇头:“我生性懒惰,还容易丢三落四,这等要事还是不要交给我了。” 她一直推拒的缘由倒不是真如她所说那般,懒散而不堪担当重任,而是因为她觉得此事蹊跷——一则,掌门与她不过见了一面,为何这般信任自己?二则,门中弟子千千万万,掌门怎么偏偏挑中了她来保管? 她想不通其中缘故,自然不会接受这个差事。 男修见她不答应,就直接把玉佩放到了她的手上:“小师侄,掌门有命,我不得不遵从。你若觉得哪里不妥,还是自己去找掌门说吧。” “这……”辰音一时没反应过来,竟任由男修把玉佩塞进了她的手心。她苦哈哈地看着男修,道:“师叔,我……” 男修好言好语地安慰了一番:“掌门做了这个决定,必然有他的用意。你若是实在担心,不如勤加修炼,一来不辜负掌门信任,二来也可确保玉佩完好。” 辰音默了一默。她身无长物,天资也不好,唯一一件能助她修行的宝物却是贾湘的灵钗。就在刚刚,她已经打算向贾湘坦白一切了。 “小师侄,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仔细斟酌。”男修又道。说完他便转身走了,步伐极快,似是唯恐辰音追上去把玉佩还给他。 其实辰音此刻心绪复杂,根本顾不上去追赶那个男修。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勤加修炼”那一句。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玉佩,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这算什么事儿啊……” 待她移步室内,贾湘就问她:“那个男修是谁?来寻你作甚?” “大抵是来给我送个麻烦。”辰音揉揉额头,像是有些苦恼。 见她不愿多说,贾湘自然也不会再打听,转而问道:“对了,你适才要跟我说什么?” 辰音静默,面有挣扎之色。 贾湘看了她几眼,慢慢走到她的身旁:“你若是不想说,也无妨。我不是好奇,我只是怕你有伤心事,想和你一道分担罢了。” 辰音靠着墙,倦倦地倚了很久,终于站稳了身子,从袖中掏出了一支玉钗,正视着贾湘:“这支玉钗,还给你。” 贾湘一惊,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辰音约莫是想跟我绝交,连当年我赠与她的玉钗都不要了。我还不知,她原是这般决绝的。” 她凝视了辰音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我还当你不怨我了……”(未完待续。) 窥轮回沉眠忆往事 问心魔镜湖念旧语 第一百二十一章:窥轮回沉眠忆往事,问心魔镜湖念旧语 辰音一听这话,便隐约猜到了贾湘心里的想法,一时之间竟有些哭笑不得:“你可别会错了我的意,我还你这支玉钗,可不是要同你了断情谊。≥ ” 贾湘一怔,呆呆愣愣地看着辰音的递过来的手和手里的玉钗。 辰音笑了笑,把玉钗插上贾湘的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道:“真好看,灵钗应配美人。” 原本贾湘的容貌生得普普通通,但自从入道之后,她便有了灵气的滋养,相貌就开始渐渐变得精致了许多,虽说在修真世界并不耀眼,但以俗世的眼光来看,已然是个容色妍丽的小姑娘了。 她听辰音赞了她一句“美人”,当下便羞赧地垂下了头,红云飞上双颊,顺便染到了耳朵根。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灵钗?” 辰音眨了眨眼睛:“这玉钗不是凡品,而是一件灵宝。” 贾湘闻言,又怔了一会儿,才把玉钗拔了下来,仔细打量着:“我怎么不知道……”说着,正欲输一些灵气进去探查,就听辰音喊了一句:“别!” 原本贾湘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玉钗看,忽然听见了这句突如其来的喊话,自是吓了一跳,玉钗差点没被她脱手扔出去。 辰音莞尔:“这支灵钗有个妙用,便是你只要输入一点灵气,它就会以百倍千倍的灵气还给你。你还是等哪日潜心打坐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吧,必有事半功倍之效。” 贾湘睁大眼睛:“竟有这等奇宝?” 辰音笑着点头:“你以后试了就知道了。” 贾湘把玉钗插回间,但又立马取了下来:“辰音,这原是我赠给你的东西,怎可随随便便收回?”她的表情犹犹豫豫的,像是想把它再送给辰音,但心里又舍不得。 “我若是想独吞这件灵宝,就不会把它还给你了。”辰音淡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可是,可是……”贾湘紧紧握着灵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别可是了,我若不还给你,便会一直心怀愧疚。与其等着日后道心受阻,不如把这灵钗重新交付与你,既可免却我今后的心魔,又可裨益你的修行。” 尽管辰音说的是大实话,但贾湘就是觉得她是为了劝自己心安理得地收下灵钗,才有了这般说辞。她望了望辰音,再看了看手中的玉钗,最终下了一个决定:“此等灵宝,若只为一人所有多可惜?你我轮流用它修炼,可好?” 辰音亮了亮眼眸:“好!” 此法一出,她便不会看着贾湘满怀愧意,也可以弥补灵根的缺憾,好好修炼一番。可谓是两全之策。 贾湘展颜一笑,伸手把灵钗插入了辰音间。她年岁小,比辰音矮了大半个头,微微踮脚才够到了辰音的头。而后也仔细看了两眼,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灵钗应配美人。” 辰音失笑。 “我孤身前来观云宗,无亲无故,举目无依,但我知道,辰音你待我极好。”贾湘说得郑重得很,“辰音,若有轮回,若有来世,我还要再与你相识。” 辰音听见轮回二字,心里突然颤了一颤。无端端想起一件旧事来——寂化看着满天繁星,神色安详:“得大自在之人,便不受轮回之苦,而生死,也不过是假名。” “轮回,轮回……”辰音轻轻念着这两个字。她记得,她后来心绪摇曳,想到了一星半点关于轮回的奥义,而后便登临了炼气二层。 莫非,这两个字有着什么玄机? 贾湘看着辰音的眸色越来越迷茫,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许久,仍不见清醒,神情越来越浩渺悠远,仿佛她从没有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不属于她——就要随风而去了一般。 贾湘怯怯地唤了一句:“辰音?” 辰音一动不动。 贾湘有些无措,轻轻地碰了碰辰音的手臂。结果辰音直直地向后仰倒下去,直挺挺地仰倒在地。 “我,我没用力推她呀。”贾湘吓傻了,看着地上阖上眼眸的辰音,最终还是施了个法术,把她移到了床榻上。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心一横,把自己珍藏已久的丹药给辰音喂了一颗。 辰音的浑然不知自己已然晕倒过去了。她的眼前正肆意地飘着一些画面,一会儿是奏琴的她,身边春花秋月、夏风冬雪,轮回变幻不休;一会儿是坐着木莲的她,浅笑着说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你又怎知他再入轮回之时,没有成全‘长生’二字?” 万千往事就这般重现在她的脑海。 她想起了她在南域结婴后领悟的轮回之意,想起自己回到了北川前往沧镜,想起自己在镜湖之底看见的那些重重叠叠的镜子……耳边似是有一个孩童的声音:“世上当真有此魔镜?”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道。 “想来魔镜非魔,实为心魔。”孩童说得很是老成。 辰音抚摸着额头。镜湖,镜湖……我之所以忘却前尘,流落于此,莫非是因为我的心魔?我才进阶元婴中期不久,正是修行顺遂之时,何来心魔? 贾湘守在辰音的身旁,看她久久不能醒转,心中不免自责:“辰音不对我设防,所以我轻轻碰了碰她,她便猝不及防地摔倒了。也不知是摔伤哪儿了,竟然沉睡休养了这么久。” 贾湘终究只是个阅历不甚丰富的炼气女修,看着辰音一天接着一天昏迷不醒,着实不知该当如何。一直默默念叨着:“九泓师尊何时闭关结束?我定要求他过来看一眼辰音,仔细问问这般沉睡究竟是什么缘由。” 她正这么想着,忽见辰音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心下一喜,接连唤了几声:“辰音,辰音。” 须臾之后,辰音缓缓睁开了眼眸。 贾湘只觉得面前这个辰音与以往不太相同,像是平白多出了七分傲然,三分威仪。分明容貌不改,修为未变,但就是看着陌生了许多。 “辰音你……觉得如何?”贾湘看着面前眸光淡薄的女修,小心翼翼地问了这么一句。 辰音扫了她一眼,忽的一笑,把头上的玉钗拔了下来,递还给贾湘:“于辰音而言,灵宝不可或缺。但于我墨宁而言,却是可有可无。”(未完待续。) 博览阁徒留惋惜心 飞升殿固求解阵玉1 第一百二十二章:博览阁徒留惋惜心,飞升殿固求解阵玉 “自适沧镜,坠镜湖,则迫入梦境,一不可忆往昔,二不可复修为,三不可去之离之。因拜入观云宗,尔来已堪九载。岁岁不思修炼,长日漫漫,唯古书典籍稍以聊慰。” 秦悦握着一支笔,立在窗前,慢悠悠地记下这段话。此时恰有一道阳光从户牖投射进来,印在她的脸庞上,她的墨发像是被染上了金边,整个人都立在一片光辉之中,大有脱离凡胎,奔赴仙境之感。 窗外碧空如洗,白云在天幕中缓缓移动着,轻拢慢涌,铺排相接,时迩时遐,忽静忽动。秦悦看了一会儿,信手翻到了扉页,提笔写下:“白云小记。” 此时距离她想起往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九年。但她只有记忆这一样恢复过来了,修为、资质都没有变,仍旧是一个不起眼的炼气小修士,身负最最平庸的灵根。别说是丹炉灵兽,就连她之前用着最为趁手的木莲羽扇,此刻都不能唤出来。 这个地方,虽然人烟稠密,也有修仙之人的存在,但这儿既不属于北川又不属于南域,反倒像是一个凭空捏造出来的世界。九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寻觅灵宇宗的所在,未果。后来退而求之,转而探寻禹海,甚至沧镜,可惜一无所获。 这一切都像是那片古怪的镜湖给自己造出的一场梦。 最后她只好把失落埋在心底,安慰自己:“一场梦罢了,我迟早会醒过来的——我迟早会离开这里,回到师门的。” “没有纯灵根那般绝顶的资质,没有掌门嫡脉的身份,没有师尊和两个师兄的护持……可想而知,这修仙的经历必会万分坎坷,说不定连筑基都做不到。”秦悦不止一次这么想了,“这大概就是镜湖给我的考验——我的过往,与之相比实在是太顺遂了。” 幸亏她现在已经想起了往事,心境旷达,也无惧现在的困境。说来还得庆幸自己的道心与那轮回大道搭了边,否则她如何能想起过去?恐怕如今还是那个懵懵懂懂的辰音。 从一个元婴中期的道君变成一个炼气层的小修士,落差之大可以想见。起先几年秦悦根本不想修炼,心想:“我放着元中的修为不修炼,来增益炼气期的修为作甚?”但后来,她听见贾湘不敢置信地说了一句:“辰音!三年前,我见你是炼气二层,三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炼气二层?” 秦悦这才觉得自己一直闲着不修炼,未免太格格不入了。后来才时不时打坐一番,慢慢爬到了炼气七层。而彼时贾湘已经筑基了,一脸兴奋地来找她:“我那几个师兄师姐,都用了十几年才筑基,我竟然只用了九年!” 秦悦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还不错。”虽然她当初从入道到筑基用时不到一年。 贾湘已经习惯了秦悦这种“明明修为没你高,但言谈举止却像个前辈”的姿态。她认真地瞅着秦悦:“我每次来找你,你不是在写字就是在读书,必定没有把心思费在修炼上。辰音,你这样可不行,宗门中人免不了世俗,只有修为高了才不会被人欺凌。” 秦悦“嗯”了一声。 贾湘觉得她应的这一声只代表她听见了而已。 其实贾湘说的不错,秦悦确实没有把心思费在修炼上。她只有实在闲着没事的时候才会打坐修炼,大部分时间都被她用来抄录各种典籍了。 观云宗有个好去处,名唤博览阁,里面存放了不少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典籍,上面有许多秦悦从未听闻过的记载。她数年之前才发现这个地方,进去逛了一圈,欣喜万分。从此一发不可收,经常把典籍借回洞府,细细览阅。 观云宗希望诸位弟子博览群书,所以特地设下了博览阁,收录各类记载,以期众弟子开阔眼界。不过这里虽然有年代久远的古籍,但没有半本功法心得,世人功利,鲜有人来此。 因而秦悦三天两头往博览阁走,很是让里面垂垂老矣的看守之人欣喜。这位长者已然元婴期,寿元将尽,自感进阶无望,所以自请留在博览阁打理。数十年以来,进出博览阁的人寥寥无几,今朝让他看见秦悦这个“常客”,岂不快慰? 是以他望向秦悦的目光多半是循循善诱的,但偶尔也忧心忡忡:“你呀,镇日只知道读这些,也不知耽误了多少修炼的光阴。” 秦悦自然是不在乎的。别说是现在这个虚幻的梦境,就算放在真真切切的现实里,她也看重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逾过一味修行。但她知道好歹,明白这位长者是在为她考虑,所以浅笑应道:“晚辈会妥善安排好的。” 长者欣慰地点头:“你知晓孰轻孰重便好。倒不是说读这些典籍没用……只是在此修真世界,修为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呀。” 秦悦一脸恭谨:“晚辈受教。” 她身上穿着宗门下发的道袍——月白色的宽大长袍,没有任何的花纹和装饰,是普通外门弟子的规制。手上还捧着两本古籍,是打算带回洞府细览的,不日便会归还。 长者看了她几眼,忽然长叹了两声:“可惜,可惜啊。” “道君说什么可惜?”秦悦还没走,出于礼貌询问了一句。 “你勤奋刻苦,不负‘博览’二字,却没有人慧眼识珠,允你拜入门下,致使明珠蒙尘,明珠蒙尘呐。”长者摇首,“此第一可惜也。” 她穿着外门弟子的服饰,显然是没有师承的。 “道君过誉,晚辈资质不佳,修行不肖,本就不适宜为人收作弟子。”秦悦谦逊道。她心里想的其实是:我此前什么都不知道便也罢了,现在我想起了一切,如何能再择一个师承?这置凌玄师尊于何地? 长者继续道:“我收徒不看资质,只看品行,但我如今寿元将尽,即便收你为徒,也不可长寄引道之情,此第二可惜也。” “道君仁厚,晚辈不敢僭越为徒。”秦悦垂首敛眸,不悲不喜。 长者心中怅恨,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秦悦微微一拜:“晚辈告辞,三日后便来送还典籍。” 长者看着她缓步走出博览阁的大门,淡蓝色的衣袍映在碧空之下,仿佛融为一体。步伐从容,背影亦隐约可窥尊贵,再回想起她那沉静的面容和进退得体的言辞—— 长者再度摇首:“气度这般不俗,竟像是一位道君的风华……怎奈何不过是炼气七层的低阶修士?哎,此第三可惜也。”(未完待续。) 博览阁徒留惋惜心 飞升殿固求解阵玉2 案上摊开了两本古籍,清风徐来,微微吹动书页。 ≥ 矮榻上的女修显然刚刚醒转,她揉了揉眼睛,从榻上翻下来走到案前。浅蓝色的袍袖随着她的走动前后摇晃着,仿佛平静的湖面上摇曳的水波。她挑了一支笔,把古籍上的内容一一抄录下来。 这两本古籍讲的都是种植、采摘灵茶的方法,于修炼没有半分用处。但秦悦觉得有趣,稍加整理,一并写上了那册《白云小记》。这本小记上已经记了不少类似的东西,堪当百科全书。偶尔秦悦灵感忽至,也会写一些修道感悟。但更多的时候,写下的都是日常琐事,诸如某日天气如何,心情如何,遇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她正抄录到一半,忽然听见门外有一阵轻微的灵力波动——应是有人寄了传讯符过来。 “贾湘的洞府离这儿又不远,有什么事儿直接过来说便是了,何必浪费一张传讯符?”秦悦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这几年来,她独自待在这里,几乎不和观云宗弟子往来,唯一和她有些交情的人便是贾湘。除了她,谁还会给自己寄传讯符? 多年前,秦悦自称墨宁,把灵钗还给贾湘,这小姑娘还一怔一怔的,直道:“辰音你变脸好生迅,刚刚还说要,现在又不要了。” 秦悦不知该如何解释,干脆保持沉默,任由这个小丫头胡思乱想。 半大的人,纵使迈入了修道之路,心里又能藏住多少事?很快贾湘就把秦悦的反复无常给忘了,一如往昔地和她说说笑笑。 后来贾湘的师尊九泓道君闭关结束,让几位弟子各自挑选喜欢的洞府居住。贾湘特意挑了一间离秦悦最近的,虽然地处偏僻,但胜在清静,走两步就能看到秦悦立在窗前,翻书纵笔,潇洒自如。 原本秦悦的屋子是没有窗户的。自从当年贾湘搬离之后,她便一直一人独住。她自己也喜欢独处,不爱外出和人打交道。整个观云宗都忘了九年前入山的新弟子中还有一个她,更忘记了她的住处所在。 于是秦悦便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洞府修整了一遍。先便是凿了两扇窗户,整个屋子都变得亮堂了不少。而后又划出了一间小屋子,暂且当成炼丹房——她虽然不能唤出那个元品丹炉,但炼丹的手艺还在,偶尔也会动手炼制一些丹药。最后,她找了几棵参天老树的木头,做了一张桌案和一把椅子,免却了室内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床榻的尴尬事实。 因为众人几乎把她遗忘了,此处又极为偏僻,所以谁也没有现这间洞府已经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贾湘也是在两月之后前来拜访秦悦的时候才现的,她瞠目结舌:“你,你,你怎么把门派分给你的洞府毁了?” 秦悦微微挑眉:“毁了?”她分明是化腐朽为神奇,怎么就用了一个“毁”字? 贾湘讷讷道:“看着,看着倒是挺舒心的。可是你这么做,就不怕哪位尊长斥责你损害宗门财物吗?” 秦悦轻笑了一声,满眼写着:“我还怕这些?” 贾湘会意。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有摸清秦悦的性格,粗略说来,可用“胆大包天,任性妄为”八个字概括。根本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还记得有一回她看中了一位结丹期前辈的琴,竟直接找上人家的洞府去讨要,那位前辈也是个善人,名唤柳知谦,竟然愿意见她这个修为低微至斯的女修。后来两人避着众人,不知聊了多久,秦悦终于抱着那把琴走了出来,一脸满意。而柳知谦也是欣喜万分:“今逢知音,知谦之幸。” 而后在场之人便见秦悦轻轻动了动嘴唇,显然说了一句话,但声音太小,没让众人听清。 其实这儿也有一两个耳力上佳的人,把秦悦刚刚说的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这个炼气期女修在结丹期前辈的欣赏下,只语气平平地应了一个“嗯”字,仿佛生来就应当如此一般。 这已是四五年前的旧事了,贾湘如今回忆起来,仍旧觉得辰音个性多样,时而内敛时而张扬,教人捉摸不透,亦无法深究。 此时此刻,秦悦正懒洋洋地打开门,取下门上的传讯符,漫不经心地打开一看,才知这并非贾湘寄的,而是某位没有见过的李姓师叔写来的。他的语气很是倨傲:“陈氏二长老请,还请即客前往飞升殿。” 秦悦想了半天才意识到“陈氏二长老”不是一个姓陈名二的长老,而是指陈进、陈远两位长老。 她想明白之后,就把传讯符随手一扔。毕竟她和这两个长老素无交集,他们指名要她去,必有图谋。 她待在洞府里一动不动,自有人等急了上门来找她,正是那位李姓师叔。他看着替他开门的秦悦,面容冷肃:“师侄没有收到传讯吗?两位长老请你过去。” 秦悦固执地否认:“我不认得什么长老,师叔莫不是找错人了?” 李姓男修干脆利落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他说完便唤出了一柄长剑,负手别到了自己的身后。大有“你不走我便押着你走”的意思。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修为低微的秦悦无奈走了这一趟。路上想起了博览阁里那位长者的话:“在此修真世界,修为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呀。” 时至如今,她也只好深以为然了。她以前的日子过得太舒心了,根本没有人会跳到她面前,威逼身属掌门嫡脉的她。就算到了南域,大部分时间也待在了木摇宗,有周浩然的上下打点,明暗帮衬。被人提着道器胁迫,倒当真是头一回。 飞升殿是观云宗的正殿之一,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修在此得道飞升,故有此殿名。李姓男修指了指殿门,示意秦悦自己进去。 若她只是辰音,此刻怕是会有些迟疑的。但她是墨宁,见状也没有说什么,转身便往里面走。很多时候,她的自信都近乎于自负。 殿内只有陈远和陈进两人。秦悦把礼数做足,拜了一拜:“不知两位长老寻我何事?” “你可知观云宗侧峰统共有多少道禁制?”问话的是陈远。 “少说几十道吧。”秦悦从从容容地揣测道。 “统共九九八一道,其中最难的一道禁制是一个阵法。”陈远道,“我听说,这道阵法禁制的破解钥匙就在你手里。” 陈进扫了一眼前方站立的女修,声音掩不尽疲惫与倦意:“交出来吧。”(未完待续。) 寻幼植不负煮茶心 听夜雨难遣思归意1 第一百二十三章:寻幼植不负煮茶心,听夜雨难遣思归意 秦悦总算是明白了这两人叫她过来的目的。 观云宗的掌门净忧,曾经请她代为保管的那块玉佩,正是侧峰上一道禁制的钥匙,想来便是陈家这两个兄弟此番索要之物。目的自然是搭救他们的后辈,陈茵。秦悦心道:“这两人费心探查了九年,才查到我身上来,净忧掌门藏东西的本领还不错。” 对于陈茵,秦悦心里很是难言。她好歹也是一个修至元中的道君,竟然和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起了争执,还想方设法让这孩子受了处罚,平白失了身份不说,还延误了人家的修行。 她想了想,还是拿出了玉佩:“此物为掌门所予,不得丢失,还望二位长老及时归还。”她之所以愿意交出玉佩,一是因为她不想和陈茵这个晚辈计较,二是因为她如今修为低微,若不主动交出来,这两个陈氏长老就要杀人取玉了。有这第二层原因在,即便将来净忧掌门得知此事,也没有办法斥责她看管不力。 陈远冷哼一声:“还算识相。” 秦悦告辞:“长老若没有旁的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陈远把玉佩收好,看着已经自行走到门边的秦悦,冷冷地道了一句:“站住。” 秦悦顿了一下脚步,没有回头:“长老还有何吩咐?” 她听见陈远的声音由远及近:“你人可以走,把性命留下。” 秦悦转身,陈远果然已经走到了她身前。她神色如常:“长老此话何意?” 陈远负手,上下打量了几眼秦悦:“当年,于掌门座前控诉茵儿触犯门规的女修,便是你吧?” 秦悦微微扬眉。他是想秋后算账吗? “你陷害茵儿,致使她被幽禁九载,万死不足以偿过。”陈远道,“况且茵儿也要离开侧峰了,我猜她也不想再见到你。” 秦悦直接无视了他后一句,单是认认真真地答道:“长老这话错了。陈茵意图灭杀我,确确触犯了门规,我没有陷害她。”她把“陷害”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她也不信陈远真的想要她的命。若他有这个想法,早在九年之前就动手了。 事实确实如她所想。陈远让她把性命留下,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他并非起了杀心,而是意在警醒秦悦,别再去招惹自家的孙女陈茵。但此刻见她避重就轻,不惊不惧,顿感大失脸面,语气也变得狠厉了不少:“你竟敢说本座的不是?” 秦悦张了张口,本想反驳他,但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再想了想自己的修为,还是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可她的神色还是流露出了数不尽的傲然,让陈远看着来气。幸而他自持元婴期的修为,觉得亲自对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下杀手实在辱没了身份,不然秦悦恐怕就要亡命于此了。 “其实这几年来,我对陈茵亦是心怀愧疚,没想到依照门规,会有如此重的惩罚。”秦悦说得一脸诚恳,“长老觉得错在于我,把气撒在我身上,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修仙之人谁不惜命?让我把性命留下,我是万万不愿的。” 没等陈远说什么,秦悦就继续道:“长老以为我罪孽深重,我无从辩驳。从今往后,我若得遇陈茵,便改道而行,长老意下如何?” 陈远抚须,一言不发。 三人俱皆静默,许久之后,陈进来了一句:“你退下吧。” 秦悦微微一拜,转身就走。 她走远了之后,陈远才道:“她果然识相,竟主动提出往后见到茵儿就退避他路。” “若不这么说,她今天怎么脱身?”陈进隐约有些赞许,“既聪明又知晓进退,这在低阶修士身上可不多见。” 陈远看了一眼他的兄长,没有说话。这些年来,他和陈进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已经面合心不合许久了。所以即便他赞同陈进说的话,也不愿意说出口。 “她还对你毫无俱意,很是难得。”陈进继续点评,“这样的人,只有成为了自己的羽翼,才不失为一件乐事。” 陈远面露鄙薄之色:“想来大哥心中除却权势,已然空无一物了。” 秦悦近来得闲,把那两本典籍还回了博览阁,便开始依照自己的记载,研究种植灵茶的方法。去执事殿问过之后,才知道宗门之内没有灵茶幼苗这种东西。不过执事殿内的小修士给她指了条明路:“师妹下了山,往南边行数十里,便可瞧见一个坊市。里面应有尽有,想来灵茶幼苗也是不缺的。” 于是半天之后,秦悦出现在了坊市之前。 不乏结丹元婴的修士在此疾步行走,也有很多炼气期的人结伴而行。秦悦修为低微,淹没在人群之间,没人会在意到她的存在。 她也不是第一次独自行走在坊市之间,但今番尤其落寞。周围全是未尝相识的人,不曾见过的景。虽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但心里总是免不了寂寥的慨叹——这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了啊。 “镜湖古怪,兴许我再寻一些契机,便可离开这里回到师门了。”秦悦一边漫不经心地走,一边暗自揣测。 右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秦悦回头去看,一个人也没看见。然后左手边就传来了哈哈大笑的声音。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和秦悦有些交集的柳知谦。他见秦悦上当,很是开怀不已。 秦悦翻了个白眼:“幼稚。” 说来她只和柳知谦见过两面。第一面是陈茵正欲对她下杀手之时,她借柳知谦脱险,后来更是借他指证陈茵意图杀害同门之事。第二面是几年前的一天,柳知谦带着一把琴走在路上,恰好被秦悦看见了。后者觉得琴的用料不错,一路追到了人家洞府,请“借来一观”。 说来也巧,秦悦这些年从不乱跑,来往之处只有执事殿和博览阁而已。而柳知谦也鲜少往那两条路上走,唯独那一次,带着琴去给执事殿里的那位长者——怀宇道君品鉴,出来之后没有及时把琴收进乾坤袋,这才不幸被秦悦瞧见了。(未完待续。) 寻幼植不负煮茶心 听夜雨难遣思归意2 秦悦倒是想自己做一把琴,但她向来喜欢精益求精,如今不名一文,自是买不到上品良材,做不出什么好琴。??? 看见柳知谦手上品阶不错的琴,岂有不追上去赏看一番的道理? 当时秦悦一边追还一边喊“留步”,引来了不少观云宗弟子,一道驻足看热闹。后来才知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修是去讨要柳前辈新做的那把缘琴,纷纷笑话她不自量力,都聚在柳知谦的洞府门口,等着看秦悦被赶出来。 幸而柳知谦还记得秦悦,不仅让她进了洞府大门,还很大度地把琴借给她看了。 秦悦来了兴致:“你可是想研习音攻之道?” “非也,只是喜好音律罢了。”柳知谦答道。 秦悦识货,知道这琴身上用的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灵材,闻言很是感慨:“你这‘喜好’颇费灵石。” 而后蓦地想起慕容长生,喜好音律甚至于把性命折进去了。秦悦抱着琴,摇首自语:“我以前也见过一个爱乐成痴的人,后来他死了。” 柳知谦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脸色黑了不少。修仙之人,求的都是寿与天齐,没一个人愿意听这种不吉利的话。??壹??看书 好在秦悦也没有一直沉湎于过去的记忆。她伸指拨了拨琴弦,赞不绝口:“甚好甚好。”虽然比不上她的掠影,但也十分出色了。 柳知谦心道:“她一个炼气期的女修,才入道了多久?能懂些什么?”见秦悦的神色慎重而认真,他又不禁疑惑:“她方才问我可是想研习音攻之道,莫非她自己就是擅长音攻之人?” 音攻和炼丹、炼器、阵法、机关、制符五道一样,精通与否,与修为没有半点干系。这女修以炼气期之身成音攻大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柳知谦正在做万千种猜想,忽然听见秦悦问了一句:“这琴可有名字?” 他顺口答道:“缘琴。” “元琴?”秦悦微讶,“好大的口气。” 柳知谦解释道:“不是那个最最贵重的‘元’字,而是缘分的‘缘’。我起先想,若能以琴会友,与人结缘,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秦悦颔首:“意思倒不错。” “你是不是通晓音攻之人?”柳知谦看着秦悦眉宇间微露的沉稳,不自觉地把心里的想法问了出来。 秦悦笑答:“算不上通晓。”她还差一层境界没有领悟,正是“琴心”。她一直在等一个契机,让她彻悟这重境界,而后才算音攻之道大成。 柳知谦闻言便明白过来。算不上通晓……说明她还是有些领悟的。柳知谦的心里是难以言说的钦羡:自己已经修至了结丹期,于此却没有什么见解。最后他来了一句:“我想听你奏一曲,不知可否?” 这话慕容长生也对她说过……秦悦又是一阵慨叹。须臾之后,盘腿坐下,把琴放在膝上,信手拨了几下琴弦。 几百年来,她于仙道的领悟,尽数倾泻于此。 一曲终了,柳知谦连连击掌:“听你奏乐,竟仿若置身尊长教诲之中,颇有循循善诱之意。” 秦悦兴致盎然:“算我酬谢你当年作证陈茵之事。”语气像是在说:罢了,就给你一个恩典吧。 她把缘琴递还给柳知谦,后者愣了一下,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秦悦抬眸:“你说。” 柳知谦对上她的目光,恍惚间觉得她不似一个普普通通的炼气期女修,反倒像是个修为高深莫测,随心来此历世的大能。他摇摇头,暗笑:“兴许是音攻之道给了她沉静稳重的气质罢了。” 秦悦看着他这个摇头的动作,微微蹙眉:“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走了。” 柳知谦忙道:“等等!这把琴还没有刻上名字,你是精于此道之人,能否帮我在琴身上添上一个‘缘’字?” 秦悦唇角微勾,看了柳知谦一眼。她如今竟然沦落到帮人刻字的地步了,可悲可叹。 柳知谦便在这一眼中看出了她的不悦。怔了片刻,道:“我愿意出一百个上品灵石。” 这对普通的炼气期弟子来说,绝对是一笔大数目,更何况上品灵石难得,柳知谦已经诚意尽显了。 秦悦遂欣然应允。送上门的钱财,不要白不要。况且柳知谦又没说多久归还,她能有一把好琴随时赏玩,何乐而不为? 柳知谦竟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亲自送秦悦走出洞府,对上她淡漠而尊贵的眸光,下意识地微微一拜:“今逢知音,知谦之幸。” 秦悦轻轻地“嗯”了一声。她看着门前站了不少围观的弟子,听着他们不敢置信的议论声,颇感无奈。 她原以为她会因此大出风头,从此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再也没有安宁日子可以过了,谁知观云宗的弟子忘性不小,没过多久就把此事抛诸脑后,也没有人会刻意提起——毕竟这件事的主角秦悦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没什么可编排的。 后来秦悦就一直把缘琴留在身边,闲来便奏上一曲,自得其乐,从没有想过刻字归还这回事儿。因而适才柳知谦拍了她的肩膀站到了她的身旁,她难免以为人家是寻过来讨要缘琴的。正打算说“缘字还没刻上去,改日再归还”,就听柳知谦先问了一句:“你来坊市作甚?” 他不主动提起,秦悦自然不会谈及。她顺着问话往下说道:“来寻一些灵茶的幼苗。长日无聊,我想养一些灵茶稍作消遣。” “原来如此。”柳知谦点了点头,“我还当执事殿里的东西都入不了你的眼,你才特意跑到这儿来闲逛。” 秦悦一直霸占着人家的琴,有些心虚,只道:“我先行一步,你自便就好。”说完快步朝前走去。 柳知谦叫住她:“你走错了,卖灵茶的在那条路上。”他指着另一个方向。 “噢,我待会儿绕过去便是了。”秦悦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转身继续走着,步伐不快不慢。 柳知谦留在原地摇首:“长日无聊?养些灵茶稍作消遣?她还真是闲得慌。”(未完待续。) 寻幼植不负煮茶心 听夜雨难遣思归意3 绕了一圈,总算找到了卖灵茶的地店主是个隐藏了修为的结丹修士,笑着拿出了一个棋盘:“小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倘若要买灵茶,先得同我下一局棋。若胜,灵茶分文不取;若败,灵茶价格翻倍。道友意下如何?” 秦悦欣然点头:“下棋可以,不过我想买的不是灵茶,而是灵茶的幼苗,你这儿可有?” 店主把棋盘摆好,应道:“自然不缺。” 秦悦坐下,望向对面看似炼气九层实则结丹后期的男修,漫不经心地执子落棋:“阁下是钟爱棋艺之人?”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人间八雅,我占棋茶二字足矣。” 店主常年开店做生意,一双慧眼独具,早就觉察出了秦悦的气度不凡。再看看她炼气七层的修为,难免以为她也是隐匿了修为的人。自己又看不透她的修为,估摸着这人大概是元婴期。于是两人心照不宣,你来我往地开始对弈。 观棋可识人心。秦悦的棋路内敛,好几步棋才能看出一点用意。而这位店主下棋却喜欢步步紧逼,落子之时锋芒尽显。 店主捻棋而笑:“道友性情散漫,但却不失沉稳,想必很少让长辈烦心吧?” “阁下处事锐利,锋芒毕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秦悦顺口答道,眼睛仍旧专心致志地看着棋局。 店主哈哈笑了几声:“道友一看就是享尽了尊长宠爱、晚辈崇敬的人,事事都不必烦忧,我却没有这等好命。修仙世界的争斗不比俗世少,想要活得长久,挣一个仙途,处事就得果断,就得张扬,别教旁人看轻了自己,随意便来折辱。” 秦悦斟酌着放下一颗黑子,片刻之后才道:“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旁人怎么看都是其次,关键是自己别鄙薄了自己。” “道友豁达,于这大千世界倒像是个看客。”店主皱着眉,看着棋盘上的局势。 秦悦莞尔。她滞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已有九载,确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过客,一直用看戏的心态去处世为人。鲜少踏出洞府,也是这个缘由。 方寸之间,黑白相峙。她算了几步,再度落下一子,挑眸微笑:“和棋吧。” 店主摇首:“白子败相已然可窥,道友不必给我这个面子。” 秦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听见店主问她:“道友想买哪种灵茶的幼苗?” “好养活的。”秦悦想了想,“茶味要清醇回甘,若能凝神静气再好不过。” “道友有所不知。世间诸事难以两全,你若要容易养活的灵茶,就没有那般悠远醇厚的滋味。你若挑剔灵茶的口味,那就必定要花功夫才能养好。”店主看了一眼棋盘对面的秦悦,“我看道友身份尊贵,想来不必亲自种植灵茶,只管按自己的口味挑便是。” 秦悦懒洋洋地向后一倒,靠上了椅背:“阁下这话错了,我就是打算自己种植采摘的。你这有哪些灵茶,先拿来给我看看吧。” 店主只好暗道一句:“都说元婴道君怪癖多,果真不假。想来她也只是图个亲力亲为的乐趣罢了。” 他伸手入袖,拿出了几个小石罐,摆到了秦悦面前:“统共就这四种。” 秦悦挨个看过去,只觉得差强人意,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己当年在虔正宗喝的苦禅茶。她微微地叹了口气,随手指了一种:“就这个吧。” 店主道,“道友要多少?” 秦悦想了想自己洞府后面的灵药田,拿手比划了一下:“能种满十尺见方的地方便可。” 店主起身,离开了片刻,带着一个乾坤袋走了回来:“此茶名为梦生,取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之意。” 秦悦收好乾坤袋,缓步离开。徒留店主一人若有所悟:“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哎……达人自达啊。” 秦悦回到洞府之后,就比照着手边的记载,把这些灵茶的幼苗一一栽种进药田,再捡来几颗碎石摆了一个温养灵植的阵法。若依照着古书上的说法,此时施一道水符权作甘霖才好。奈何她摸了摸袖口,才知自己是那一穷二白的辰音,别说水符,她连普普通通的聚灵符都没有。 不过天遂人愿,是日入夜之后,就下了一场细细密密的小雨,把那些新栽的灵茶幼苗全都浇灌了一番。 秦悦听见雨声的时候很是惊讶。修真界大都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很少会落雨。这般场景,很是难得。雨声淅淅沥沥地敲在屋顶,大珠小珠落玉盘。四围愈见静谧,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些飘洒的雨点,和那时缓时疾的雨声。 秦悦莫名想起了从前读过的一首词,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雨势渐大,有如金声玉振,琴瑟齐鸣。秦悦倚窗而立,继续念道:“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念完又觉得平白生出了诸多伤感,无限萧索,不尽凄然。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再没有心思做旁的事,干脆把柳知谦的那把琴拿出来,寻了个妥帖的位置,左手抱琴右手执刀,一笔一画地刻着一个“缘”字。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因缘际会”这四个字。就好比她缺一张水符灌溉那些灵茶幼苗,结果恰逢天公作美,降下一场甘霖。就好比她坠入镜湖来到这个世界,而后辗转于此,却寻觅不到离开的方法——宛如一场不得清醒的梦境。 上好的古桐木被划出了一道道痕迹,木屑翻飞,顺着秦悦手上的小刀落下来。一个古朴的“缘”字,已经刻到了一半。 眼前又浮现出了寂化师父的影像。他数着佛珠,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眸间似有慈悲。 秦悦顿住手,灵台一阵清明,眼睛也亮得出奇。缘起缘灭,存乎一心。无形无相,有影有踪。 秦悦迎来了修仙生涯中的第二次顿悟。 送还缘琴心惜和燕 采摘梦生念思庄周1 第一百二十四章:送还缘琴心惜和燕,采摘梦生念思庄周 每每顿悟,心境也会跟着变化。?? ?壹看书此番顿悟,心中便消却了“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感伤,转为“风回云断雨初晴,返照湖边暖复明”的明快。她从顿悟之境里走出来的时候,恰好雨势骤停,雨声渐消,十分应景。 闲步走到洞府后面去看那灵茶幼苗的长势,嗅着雨后潮湿的空气,秦悦觉得月色正好,星光亦妙。 后来几天于屋中闲坐,忽闻扣门之声。开门望去,只见一个小修士递过来一个木盒子,道:“陈长老嘱我送来的。” 秦悦打开一看,是净忧掌门给自己的那块玉佩,侧峰的一道阵法禁制的钥匙。她把玉佩收起来,心道:“还回来就好,那两个姓陈的长老还算守信。” 小修士见她收下了,就打算离开。秦悦叫住他:“等等。” 小修士转身,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秦悦翻出一把琴:“有劳你帮我顺道带给柳知谦。” 小修士推拒了:“师妹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去给的好。别交付给别人,免得出什么差错。? ? ” 秦悦估摸着这人看出了此物贵重,唯恐有什么闪失,这才委婉拒绝了。又觉得她既然把字刻好了,就合该把琴送回去,于是自己亲自走了这么一趟。 结果恰好遇上了被解救出来的陈茵。 秦悦曾答应过陈远,从今往后,她若得遇陈茵,便改道而行。倒不是她有意自降身份避让陈茵,而是因为她不想和陈茵起争执,免得失了风度。 如今陈茵迎面而来,秦悦望了一眼湛蓝辽远的天空,转过身走了另外一条路。 另一个当事人陈茵没有半点息事宁人的意思,见秦悦转身就走,只当她轻视自己,不屑与自己碰面。她心里恼恨:“若不是因为辰音,我何至于在那侧峰上孤单过了这么多年?我受尽苦楚的时候,她却好端端的,修为还进益了不少。我真真是不甘心。” 改道而行的秦悦绕了一些路,才到了柳知谦的洞府。正打算敲门,就见门开了,柳知谦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她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会儿:“你怎么来了?” 秦悦懒得多说,就把缘琴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柳知谦一喜,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琴身上多了一个古朴的“缘”字,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笔一画无不精妙。?? 旁边还有两行小字:“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相得益彰。 柳知谦笑道:“有劳。” 秦悦点点头,而后转身,打算回去。 柳知谦拉住她:“我新得了两套琴弦,想请你看看好坏。” 秦悦想了想:“那好吧。” 柳知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秦悦顺着他的手势踏进洞府:“你不是要外出?” “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去了。”柳知谦答道。 一路尾随秦悦而来的陈茵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我就知道他们一定是认得的。九年之前,就是他们串通好了陷害我的。” 屋内的柳知谦拿出两副琴弦:“一份是寒冰丝,一份是和燕筋,你瞧瞧哪个好?” 秦悦打量了几眼。寒冰丝就是当初她制“流云”的时候用的琴弦,而和燕筋则是从和燕这种鸟兽身上剥下来的筋脉,比寒冰丝还要难得一些。她想了想,道:“寒冰丝音色古朴庄重,和燕筋则更为轻快明亮一些。二者都是上好的琴弦。”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和燕筋一些。”柳知谦笑道,“毕竟和燕是天上飞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捕获的。” “喜欢是喜欢,可是出于人道主义……”秦悦觉得把一只妖兽的筋脉剥出来委实有些残忍,“和燕个头小,要做成一副琴弦,起码要三只和燕才行。” “非也。”柳知谦否认,“你仔细看这副和燕筋,颜色一般无二,品阶也相同,显然是从同一只和燕身上取下来的。” “那得要多大的和燕?”秦悦讶然。 “六品。”柳知谦随口答道。 秦悦表情古怪:“你捕获了一只六品和燕?还把它的筋脉抽出来做成了琴弦?” “六品妖兽相当于元初修士,我哪有那个本事捕获?”柳知谦否认道。 秦悦脸色稍缓。 柳知谦继续说:“我是在一处扑买场上买下这只六品和燕的,仔细喂养了好几个月,才动手剥了它的筋脉。” 秦悦的神情彻底变了。她实在想象不出那是怎样一个情形,看向柳知谦的目光也有些微妙。 柳知谦还浑然不察:“和燕最大的妙用在于精血而非筋脉,可惜那只和燕一早就知道我要对它不利,一直不愿把精血献出来。”他的语气很是惋惜。 秦悦暗暗下了决断:此人心狠手辣,不可过多来往。 柳知谦见秦悦紧锁着眉头,目光一直绕着那副和燕筋打转,不由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看中了这副琴弦?” 他虽然这么问,心里却肯定得很,暗道:“她听说是一整只和燕上的筋脉,难免会有些心动。” 谁知秦悦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有。” 柳知谦只当她不好意思开口罢了,还十分大度地说了一句:“你若不嫌弃,我可以转手卖给你。听说这种琴弦对音攻极有裨益,给你我也不觉得可惜。” 秦悦面色微寒:“我一介炼气期小修士,身家微薄,哪有灵石买这些?前辈制弦不易,还是留着自己珍藏吧。”让她用兽族筋脉制成的琴弦?就算她不刻意去想,心里也会膈应着,总会觉得指尖的琴弦连着一只和燕的血肉。 柳知谦自然听出了秦悦言语间的不对劲。一来,她虽然修为不高,但有音攻之术傍身,身家必不会差到哪里去。二来,自从上上次见面以来,她就举止傲然,再没有喊过自己“前辈”,今天突然换了称呼,实属怪异。 容不得他多想,秦悦就摆摆手告辞了:“我还有事,再会吧。” 柳知谦尚未回答,就见她大步流星地走出洞府,颇为不解:“这个女修能有什么事?她闲得甚至有时间亲自种植灵茶!” 送还缘琴心惜和燕 采摘梦生念思庄周2 秦悦确实没有什么事,但并不妨碍事来找她。燃? 文小说 ?? ???. r?a?n??e?n` 她走出柳知谦的洞府,就见前路中央立着一个人,不必走近就知道那人是陈茵。秦悦面不改色地从她身旁走过去,就当没有看见她。 陈茵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她出身世家,本是心高气傲的人,近年来一直被关着,性子倒也收了几分。但见秦悦三番两次地忽视自己,避她如蛇蝎,她心底的那点蛮横又窜了上来,只想找秦悦好好理论。 柳知谦的洞府离博览阁很近,秦悦远远地瞧见了博览阁的屋脊,一时鬼使神差,就往那条路上走了。进门之后,就见里头的长者正在闭目养神,遂放轻了脚步,不敢惊扰他。 但长者有元婴期的修为,这点动静岂能瞒过他?他神识一扫便知来者是秦悦,倒也懒得睁眼,单是笑道:“你这几日倒不常来了,我还当博览阁再也无人踏足了。” 秦悦在一堆古籍当中挑挑拣拣,闻言莞尔:“前几日恰好顿悟了一回,不免静下来细细体悟一番。” 她这次打算读一些记载山川地理,人俗风情的古书,一边挑来挑去犹豫不决,一边拿这位长者开玩笑:“晚辈知道道君惦记着,走到半路还特意折过来看一眼。” 长者睁眼大笑,旋即抚须:“你这个修为,道行尚浅,竟能有顿悟的机缘……很是难得,很是难得呀。” 秦悦笑而不语。 长者站起身走了过来,感伤中亦有欣慰:“说来我也是个要坐化的人了,看着观云宗还有你这般欣欣向荣的后生晚辈,心里也有了些许快慰。若要说遗憾,那便是无福看着这一代成长起来,成为宗门之中顶天立地的支柱。” 秦悦历来是会安慰人的,但听着他最后一句话里流露出来的怅惘,一时竟不知应当如何言语。最后只道了一句:“道君福泽深厚,万不可如此伤怀。”然后匆匆忙忙地挑了两本古书,行礼告辞。 结果出门之后没走多远,又遇见了陈茵。 秦悦心里叹了一句“阴魂不散”,提步换了斜方的一条小径,继续面无表情地前行。 陈茵追上去,拦住了她:“你站住。” 秦悦看着道旁两侧的参天古木,望了望头顶连绵的树荫,神情似乎有些无奈:“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你?” 陈茵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一路尾随着人家,只道:“我和你还有些恩怨没了结呢。” 秦悦抚额:“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往后你别再来招惹我便是。”她内里还是一个元婴道君的心胸,真的不想和一个修为低微的小姑娘过不去。 陈茵听了她这副前辈的口吻更加来气:“若不是你害我在侧峰关了两年,我的修为何至于在炼气二层停滞了九年?你如今修为是比我高,可又没有高出一个大境界,又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尊长的形容和我说话?” 秦悦揉揉脑袋,心绪飘飞:这种人应该交给卢秋来惩治,都是仗着家族护佑就蛮不讲理的性子,斗起来一定精彩。 陈茵看她心不在焉,越发觉得秦悦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再想想自己在侧峰受的苦楚,心里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秦悦:“你耽误了我九年的修炼光阴,这份苦痛,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 秦悦表情严肃:“你修为未曾进益便罢了,脑子怎么也忘了长?此处幽静无人,最适宜做杀人越货之事。而我炼气七层,虽然修为不高,但灭杀你绰绰有余。你还要故意说这些报复的话,生怕我不会恼羞成怒取你性命吗?” 陈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小脸一白:“你,你敢!” 秦悦挑着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陈茵只觉得这双眼睛里蕴藏着无尽的威仪与震慑,心里想着快些离开,脚步却挪不动一下,后背冷汗涔涔。 然后她就见秦悦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面前:“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往后你别再来招惹我。听见没有?”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相较第一次而言,此时她的语调更深沉,仿佛漆黑的夜里苍凉的风声,让人情不自禁地驻足静听。 陈茵看着她缓步走到自己面前,腿一软,忙不迭地向后退了几步。秦悦没有跟上去,单是用深邃沉静的眼眸看她。陈茵慌忙转身,飞快地跑远。 秦悦失笑,谴责自己:“净会吓唬人家孩子。” 回到洞府之后,先把从博览阁带回来的古籍往桌上一扔,而后便施施然地走到灵药园旁边,看着那些灵茶长势喜人,便依照着书上的记载,采摘了一部分。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秦悦尝过了虔正宗那般滋味悠远的灵茶,便觉得旁的灵茶都是凡品。但手上的这些茶叶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栽种出来的,自与那些随意买来的不同。她依照着当初东笙泡茶的方法,寻来几片竹叶添进茶水,更显清淡之味、雅致之韵。 那个卖灵茶的店主说,此茶名为梦生,取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之意。秦悦靠在窗户边上,一边品茶,一边喃喃自语:“梦生梦生,可不是吗,我现在流落在这个不知名的世界,就像恍然一场大梦。” 苦禅茶的味道极苦,但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回甘,令人宁神静气,稳固道心。但这个梦生茶,一会儿微苦,一会儿微甜,苦苦甜甜夹杂在一块儿,还没尝出什么滋味,一碗茶就喝完了。 秦悦又给自己沏了一碗茶,看着窗外鸟语花香,看着晴朗的天空泛出了浅蓝色,看着微风拂过,云卷云舒。 第二碗倒是尝出了一点味道。这梦生茶,不会甘甜到失去茶味,也不会苦涩到令人难以入口,它就是清清淡淡的苦味,并着隐隐约约的回甘,仿佛在昭示着这如梦的人生的奥义——甘甜常伴苦楚,欢喜不离伤悲。人之于世,不可能事事遂心,但也不会时时失意。 秦悦咂咂嘴。左右闲来无事,她又给自己沏了第三碗。一人独处,四围寂静,她总觉得过往的一切都浮上了脑海,心底蹿上来一个声音,叽叽喳喳地说着:“你把眼前当梦境,焉知曾经种种便是真实?” 秦悦摇首:“自然是真实。我在北川在南域,在师门在禹海,经历的一切尚且历历在目,总不会是一场梦境吧?” 那个声音反问道:“你又怎知不是?” 秦悦辩驳:“这是梦境,那也是梦境,那我究竟是谁?” “古有庄周梦蝶,尚不知自己是在庄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成了庄周。你又怎么确定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秦悦的神色露出了迷茫和疑惑:“难道梦境中的我,便不是真实的我了吗?” 她的手扣紧了茶碗:“即便梦境是虚假的,人格也该是真实的。我是墨宁,也是辰音,即便这一切都是一场虚无的梦境,但,梦如人生——我从未失去过真我。” 她思来想去,头脑就清晰起来:“庄周梦蝶,做梦的终究是庄周,梦见的终究是蝴蝶,待醒后,一切自会恢复如初。” 然后心底的声音消散了,神思复又清明,眼前依旧是一碗茶,一扇窗,一片天高云淡。 秦悦原先就揣测这个世界是镜湖给自己捏造出来的梦境,经此一事,更是确定了几分。她每天清晨悠悠醒转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叹息:自己何时才能真正地“醒来”? 她无心修炼,把那两本博览阁带回来的典籍拿出来,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看。 这两本讲了各地的山川河流,颇为索然。秦悦觉得无趣,正打算阖上古书,突然瞥见了“静湖”两个字。 静湖,静湖……她念着这两个字,继续看了下去。她记得寂化师父曾说,他是在一处湖泊里把自己救上来的,而那片湖泊,恰好唤作静湖。 秦悦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细细想来,却什么都捕捉不到了。恰好这时有人在外扣门,秦悦摇摇脑袋,起身去开门。 门外立着柳知谦,手还举在半空中。 “怎么找到这儿来了?”秦悦有些疑惑。她现在一看到柳知谦,就自动脑补他宰杀一只和燕,剥皮抽筋的情景,连带着这人清俊的相貌都变得狰狞起来。 “耐心查问一番,总能寻到你洞府的位置。”柳知谦淡淡地解释了一句,然后看着秦悦不说话,像是在等她请自己进去。 秦悦在心中念叨了三遍:“修士灭杀妖兽是常事,常事!”而后才侧了侧身,请柳知谦进来。 柳知谦走进屋子之后四处打量了几眼,道:“你这洞府,倒和旁人的不太一样。” 秦悦随口应了一句:“嗯,窗户,自己凿的;桌椅,自己做的。” 柳知谦虽觉得不妥,但也没多说什么,还刻意地讨好了一番:“果真卓尔不群,卓尔不群。” 秦悦翻出一个水壶泡茶:“这是我栽种的灵茶,你尝尝吧。” 柳知谦捧着茶碗喝了,细细瞅着秦悦的脸色,说道:“有一件九年之前的旧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秦悦回想了一番。九年之前,她与柳知谦唯一的交集就是指证陈茵那件事了。 她觉得柳知谦突然提起这回事儿实在反常,但还是点了点头:“记得。” 柳知谦对上她审视的眼神,踌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九年之前,你说你要结草衔环,报答我的恩情?” 秦悦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哦?你想让我怎么报恩?” “其实呢,说来也是一件易事。”柳知谦似是觉得难以启齿,只一直旁敲侧击地说着,“前几日家中长辈传讯,说是帮我寻了一个道侣,但我委实不想娶那个女修。” 秦悦挑眉:“你想让我换身男装去帮你娶那个女修?”她说完还一脸认真地想了想,颇为诚恳地给出建议:“如此倒也未尝不可,只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我劝你和家中长辈好好沟通,道侣这事儿,还须你情我愿才行。” 北川修士鲜有互结道侣之举,因为他们觉得感情牵绊耽误修行。但在南域,寻觅道侣之事十分普遍,他们反倒认为双修之法裨益修行。秦悦心想:此间修仙家族繁衍不息,对于道侣的观念应该和南域差不多。 柳知谦头一次领教秦悦这般奇葩的脑回路,愣了许久,才讷讷问道:“你,你可知那个女修是谁?” “是谁?”秦悦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就是九年前你设计过的那个陈茵。”柳知谦答道。 秦悦刚喝的茶水差点喷出来,仔细看了两眼柳知谦,再想了想刁钻蛮横的陈茵,连连摇头:“那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你九年之前指证她对我下杀手,没准儿人家还记恨着呢。” 柳知谦愁眉苦脸。 秦悦仍旧觉得好笑,喝了两口茶,有些好奇:“你家和陈家不是世仇,怎么还联姻了?” “因为一处矿脉的利益干系。”柳知谦不想多说,只用一句话带过,神色微凛,“都是陈远长老搞的鬼。他说柳家这一辈没有出众的,只好从上一辈里挑,可巧就挑中我了。” 秦悦忍住笑:“委屈你结丹期的修为了。” 柳知谦敲了敲桌子:“委屈又如何?陈家态度突变,绝没有表面看去那么简单。我家中长辈的意思是,等我和陈茵结成道侣之后,再静观其变,窥想陈家的意图。” 秦悦点点头,表示理解:“可见你们都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生于家族,难免要为家族谋利。”柳知谦苦笑,“那陈茵一看就是任性惯了的人,叔爷爷又有滔天的本事把她从侧峰救出来,还不知是怎么个刁钻性子。” 秦悦语重心长道:“你只管把那陈茵当成一只和燕便是,保管她不敢给你惹事生非。” 柳知谦不解:“什么……和燕?” 秦悦只好再说清楚一些:“反正你修为高,陈茵若是无理取闹,你就把她一身筋脉剥出来,做一副琴弦。” 柳知谦瞠目:“你处事的手段当真凌厉。” 秦悦靠上椅背,只感冤枉。她一看见柳知谦就想到了和燕,所以随口说了那一句,也没打算让人家当真,结果得来了“手段凌厉”这一句。她分明是最最宽厚仁慈,连妖兽惨死的见不得的人。(未完待续。) 探静湖月夜潜深水 斥陈茵苦诉求转意1 第一百二十五章:探静湖月夜潜深水,斥陈茵苦诉求转意 柳知谦见秦悦一言不发,只管喝茶,神色渐渐变得迟疑起来。好在秦悦察觉到气氛不对,抬眸看了他一眼,随意问道:“你怎么这副表情?” 柳知谦沉默一瞬,才道:“我不想遂了长辈心意,和陈茵互结道侣。你既然欠我一回恩情……” 他顿了顿,瞥见秦悦似笑非笑的目光,微微一愣,而后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不如暂且装作我的道侣?几位长辈看见我已有道侣,必不会逼迫我和陈茵在一处了。等风波过去了,你我再撤了这个名分。当年未偿的恩义就算两清了,你说可好?” 秦悦揉了揉眉心,眼前划过“挟恩图报”四个大字。 柳知谦也猜到秦悦会是这个反应。这女修擅长音攻之术,斗法之时,只要运用得当,不比他这个结丹修士差。看他的眸光里也没有对高阶修士的崇敬,反而多了些司空见惯的凉薄——就像在看一个晚辈一般。更何况,九年前她说要结草衔环,报答恩情,只不过是一句场面话罢了。自己此刻重翻往事,实是令人不齿。 “其实我原也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却是怀宇道君给我出的主意。”柳知谦干脆说出实情,心想:她听见怀宇道君的名头,没准儿会应下此事。 谁知秦悦神色如常地问了一句:“怀宇道君是谁?” “就是博览阁里那位看守古籍的长者。”柳知谦解释道。 秦悦点点头。她去了博览阁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知道里面那位元婴长者的名号。 柳知谦见秦悦又不吱声了,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怀宇道君说你勤奋好学,品行俱佳,是好相与的人。但我知道,平白让你帮忙你必定不会答应……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灵宝?我去替你寻来。” 秦悦摇了摇头:“怀宇道君净出馊主意。” 柳知谦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秦悦八成是拒绝了这个提议。素日里见她行止有礼而不失尊贵,便猜她出身在一个繁盛的修仙世家,想来道侣人选也不能自己做主。暗自叹息之下,竟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 秦悦伸手拎起茶壶,恰好看见柳知谦“同病相怜”的目光,与此同时,听他道了一句:“我还有一个对策,可在万不得已之时使出来。” 秦悦颇为好奇:“什么对策?” 柳知谦言简意赅:“逃。” 秦悦给自己添茶,神色略有失望。她还当是什么出奇制胜的良策。 “趁现在事情还没有公开,我先去别的地方避一避,等陈远长老看中了别人,我再回来。”柳知谦想了想,“只是不知道要在外辗转多少年,当真跟一个散修没分别了。” 秦悦眼眸转了转,有心想给他指一条明路:“你这厢不情不愿,那陈茵也未必甘心。这背离家族毁弃婚约的恶人,自然是由旁人来做更好。” 柳知谦若有所思。 秦悦一笑:“处事稳妥些,别伤人性命。”一副尊长提点的口吻。 柳知谦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应了一句“是”,就差行礼拜谢提携之恩了。他自己也被这反常的举动惊着了,怔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通自己一个结丹修士为何敌不过一个炼气女修的气场,只当是音攻之术助长威压罢了。 秦悦继续懒洋洋地泡茶,明显习惯了如同柳知谦这般恭谨的行止,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柳知谦挑了一下眉,告辞走出了房门。 秦悦捧着茶碗,移步案前,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古书。她之所以拒绝柳知谦,只是因为她希望尽快离开这里,不想给自己添什么麻烦。翻书的手微微顿住,她的目光在“静湖”二字上停留了许久。 片刻之后,她搁下茶碗,去执事殿报备外出。 她想,即便一无所获,也要前去探查,总不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待一辈子吧? 待她抵达静湖之畔,正值晓月东升之时。夜凉如水,四周一人也无。幸有皓月千里,将清澈的月华洒遍每个角落,处处空明透亮。 秦悦看着风平浪静的湖面,不由思绪万千:当年寂化师父就是在这里寻见她的吧?兜兜转转,她又回到这里了。 月光散落在湖泊上,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秦悦纵身一跃,跳进了清波荡漾的静湖。 若说静湖之畔正是万籁俱寂,那观云宗内的某间洞府可谓热闹非凡。 “热闹”二字,讲究的便是“闹”,此时此刻,这里确实闹得不可开交。 此间是长老陈远的洞府,屋子里统共就三个人,一是陈远,一是他的哥哥陈进,还有一个是小孙女陈茵,恰是那个正在无理取闹的人。 这位刚从侧峰放出来的陈姑娘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一件事:陈远叔爷爷做主,要把她嫁进世仇柳家,道侣还是那个九年之前同她作对的柳知谦。她心里虽不信,但仍跑过来质问了,谁知不问还好,一问竟知传闻属实。她当下便不依了,哭着闹着要将此事作罢。 陈远一脸无奈,只看着兄长陈进不说话。陈进知道他素来疼爱孙女,必定已然心软了,于是摆出一张冷脸:“你炼气二层配人家结丹期,有什么不知足的?” “那他,那他若想取我性命,岂不是轻而易举!”陈茵哭得语无伦次,“别说陈柳两家的世仇,单是我和他的私怨,也足够他……灭杀我好几回了。” 陈远一惊,忙问:“你和他还有什么私怨?” 陈茵泣不成声:“我同那叫辰音的结了仇,这柳知谦便是她的伯父,他不想法子把我解决了才怪。” 她越想越伤心,哭声越来越大。 “哭什么哭!你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一个心智不足的孩子似的!”陈进冷冷喝道,“柳家这一辈没一个女娃,柳知谦哪儿来的侄女?你别找托词了,安心待嫁便是。” 陈茵登时吓得不敢哭出声,可眼泪还是簌簌地往下流。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跟她说这么严厉的话,可今天她却挨了这么一通教训。她越想越委屈,掩面跑了出去。(未完待续。) 探静湖月夜潜深水 斥陈茵苦诉求转意2 炼气七层的修为,且没有避水珠傍身,秦悦这次的“游湖”可谓苦不堪言。 壹看书·1kanshu·cc 周身环绕着的都是冰凉刺骨的湖水,整个人都像置身于冰窖一般。秦悦运起火灵根,才勉勉强强地活动起了手脚。 静湖位于俗世,想来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她耐着性子在水底找了一圈又一圈,没发现半点不寻常的地方。心里失落地很,但也只好无奈地爬上岸,看着静湖尽头晨曦微露,就知道自己在那寒凉的水里泡了一夜。 不远处恰有一个捞鱼的老叟,看见一个**的女子突然从水中冒出来,吓得丢下了渔网,大喊:“水妖!是水妖!” 秦悦有气无力地解释:“我不是水妖……” 她在静湖里待了一夜,现在只觉得倦怠,那一声解释也被风吹散了,飘到老叟耳边,只剩下“我,水妖”几个字。老叟看着慢吞吞地走过来的秦悦,只想掉头就跑,腿却已经吓软了,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秦悦走到他面前来。 秦悦顺了顺湿漉漉的头发,问了一句:“你喊什么水妖?”心想:这老者张口便喊“水妖”,这里难道有什么奇特之处?我一夜探查未果,仔细盘问一下他也是好的。 壹看书·1kanshu·cc 老叟这次听清了,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我喊你哪……” “我不是水妖。”秦悦看着湿透了的衣袍,暗叹:观云宗制作的道袍就是没有灵宇宗的质量高,防水功能太差了。 老叟点头如捣蒜:“我信,我信。”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静湖的水又深又凉,就连熟知水性的壮汉都不敢轻易下水,这个女子一副娇弱的模样,怎么可能从水里安然无恙地爬出来?更何况面前这人生了一副好容貌,不似凡间人,额间还有一朵妖花,谁知是什么来路? 秦悦指了指静湖:“那我问你,这里可有什么妖异之处?” “也……没什么妖异的。”老叟唯恐女子听着不满意,特意美化了几分,“就是有一个水妖,啊不,水神在底下,常年兴风作浪,不是不是,是呼风唤雨。” 老叟急得口不择言,看着秦悦沉思的神色,只觉得这女妖动怒了。 其实秦悦正在思忖:“我昨夜在静湖之中来来回回绕了几圈,没有一处疏漏了的,怎么没有看见什么水妖?” 她抬眸望向老叟,就见后者抖了一抖,神色惊惧至极。壹看书秦悦心下了然,特意放缓了语调:“你见过水妖?” “我没见过,不过有人见过。”老叟细细回忆道,“说是出了水面便是人形,回到水中便是潜龙,变幻多端。” 秦悦皱起了眉。化形妖兽可没那么好对付,何况她只有炼气七层的修为。 “那水妖可是做过什么恶事?”秦悦又问。这老者方才都用“兴风作浪”形容水妖了,想来绝非善类。 老者连连点头:“那水妖喜欢灵芝,让我们每隔三月便找一只百年的灵芝放在静湖之畔。” 老者说着说着,面色就愁苦起来:“百年的灵芝哪里是这么常见的?别说三个月,三年都不见得能找着一个。可我们若是找不到,那水妖就会捉一个城中的幼子回去生啖……也不知教多少父母伤透了心哪。近几年来,大家能走多远走多远,走不了的也不愿意生娃娃,生怕不多久新生儿就被水妖叼走了。” 秦悦听见“生啖”两个字,双眉蹙得更深了:“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也做得出来。” 老叟见她不认同,就对她信任了几分,摇首叹道:“再过两个月又是交灵芝的日子,若是寻不到……也不知谁家的幼子要遭逢毒手了。” 秦悦心念一动,但又暗自否决了:“凭我这低微的修为,有何能力去和一只化形妖兽一争高下?” 最后她只问了一句:“你每日都来此打鱼?” 老叟答:“如果没什么风雨,就会天天来此。” 秦悦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直到走到了老叟看不见的地方,她才敢踏上飞剑飞走,唯恐人家再把她当成什么精怪。 十几天后才抵达宗门,听闻近来发生了两件趣事:一是两个显赫的修仙世家——陈氏和柳氏正式联姻,男女双方竟都是观云宗的弟子,可见是天作之合。二是那个即将嫁入柳家的陈茵听闻消息之后,居然喜极而泣,当即便高兴得昏厥了过去,想必是对那柳姓道友情根深种。 秦悦一路听着传言走回洞府,半路上就遇见了正主儿柳知谦,不免取笑一番:“你行事也太不济了,现在人人都说陈茵对你用情至深,闹得沸沸扬扬的,我看你以后怎么收场。” 柳知谦倒是一脸平静:“传闻终究是信不得的。你就没听说陈家娇女昏厥许久,至今没有醒来吗?” 秦悦微微挑眉,不再多说,转而问道:“你有没有灵芝?百年左右的。” “有倒是有,不过没有多少。”柳知谦答道。 秦悦想了想:“我都要了。” 柳知谦拿出五六个灵芝,用一个新的乾坤袋装好了递给秦悦。 秦悦面不改色地收下了,道:“多谢,改天做个阵法给你。” “你要炼制什么丹药?”柳知谦觉得奇怪,要这么大把的灵芝只可能是炼丹之用,可是鲜少有丹方涉及灵芝。再想了想秦悦手植的灵茶,难免猜想:她莫不是要把灵芝切碎了泡茶喝? “不是炼丹。”秦悦淡淡地回了一句。 “那是……” “救命用的。”秦悦敛眉。可惜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她算了算时间,也没有多加停留,立马转身,再度走出山门前往静湖。 柳知谦正打算问问清楚,就见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由腹诽:“拿了灵芝就走人,这过河拆桥的性子倒是半点没改。” 秦悦抵达静湖已是十几天之后的事了,果然又看见了那个老叟。 老叟正使着全身力气拉一张渔网,凉风阵阵的天气里,额上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正着拉渔网拉不动,他转了个身,背对着静湖,把渔网的边角扛在肩上使劲儿,这才把一网鱼拉上了岸。(。) 赠灵芝湖底藏阵法 奏横笛水中窥玄机1 第一百二十六章:赠灵芝湖底藏阵法,奏横笛水中窥玄机 渔网里全是活蹦乱跳的鱼,累得气喘吁吁的老叟欣慰的面色在看见秦悦的那一瞬间消失。一看书·1kanshu·cc 不远处立着的女子可不是一月之前那个“水妖”?他年纪虽然大了,但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此番必定没有把人看错。 秦悦看着老叟的神色变化,慢悠悠地走了过去,伸手入袖,拿出了几个灵芝。 老叟瞧见这些百年灵芝,惊讶地话都说不出来:“你……” 秦悦笑道:“总共六个,够你们平平安安过一年多了。” “这……”老叟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再往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秦悦自语了一会儿,然后把灵芝递给老叟,“你先收着吧。” 老叟终于明白了秦悦的意思,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拿。 秦悦突然收回手,一本正经地说:“此物贵重,牵系一方百姓安危,万不可私藏。”贪心谁没有?她就怕这老叟一时贪念,就什么都不顾了,只管带着灵芝远走他乡。 老叟点头。 秦悦把灵芝给他,还不忘威胁一番:“倘若日后我行经此处,见你已然带着灵芝离开,那我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一 看书 要·1要kanshu·cc” 老叟寻了个布袋子把灵芝装好,闻言连连道:“不敢,不敢。”他料想面前这位定然有异于常人的本事,不然哪能随随便便寻来这么多百年灵芝? 秦悦颔首,本欲离开,但心念一转,还是留了下来。 距离那个所谓的水妖索取灵芝的日子仅剩一月不到。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一族的妖兽,这般不讲道义。 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在湖底挑了几块石头,布下了一个困阵。此外择了一节竹子,制成了一支竹笛。闲来之时吹奏一曲,亦有飞沙走石之效,可见音攻之术威力之大。 但这些只不过是用来自保的法子罢了。 即便让她回到元婴中期,她也不可能同一个相当于化神期的化形妖兽作对。她留下来,只是想知己知彼,日后好找些法子来对付罢了。总不能一直给这里的百姓提供灵芝吧? 又过了几天,她坐在岸边的柳树树顶,看着几个年轻的男子把一个灵芝放在静湖之畔,然后飞快地逃走,像是不敢多做停留。壹看书 ·1k要a ns看hu·cc秦悦猜想:“那个老者应该是把灵芝交给了众人看管。这样也好,免得有人存着贪心,偷偷带着灵芝跑了。” 天气晴好,秦悦心平气和地俯瞰着静湖水波。她的目力上佳,分毫变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也没过多久,湖面就荡起了一层层涟漪。秦悦握紧了手中新制的竹笛——来了。 一条银光闪闪的龙尾时现时隐,然后水面一阵动摇,整只龙身都出现了,接着蛟龙一跃,离开了静湖,化成了一个身着藏青色衣袍的青年。 秦悦双眉微凝:“这是一个人修?” 这蛟龙分明是银色的兽皮,按常理而言,化形之后应当穿银色的衣裳,但此刻他却穿着藏青色的衣袍。如此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这个跃水而出的“潜龙”根本就是一个人修。 但这世上妖兽化形成人的多了去了,人修变作兽形的倒是头一次见。秦悦看着此人结丹后期的修为,便放下心来,神态也轻松了不少,多了一些看戏的心态。 只见青年四望一周,来到静湖岸边,飞快地把灵芝收进袖子,然后转身,正打算纵身一跃跳进静湖,忽闻一段锐利的笛声,宛如刀剑齐舞,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青年只觉得耳膜一阵疼痛,连带着整个头都要炸裂开来了一般。恍惚间看见一个女修踏在水面上,吹着横笛向自己走来。 “你……是谁?”青年捂住耳朵,神情痛苦。 秦悦放下竹笛,一步一步地逼近青年:“我还没问你是谁呢。为什么待在静湖里?为什么可以化成兽形?为什么滥用修为谋害凡人?” 笛声消散了,青年也渐渐缓了过来。看清眼前不过是个炼气七层的女修,冷笑道:“我的事还用你管?我劝你收起好奇心,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悦转着竹笛:“你这般作恶多端,就不怕被心魔反噬吗?” 显然这句话说中了青年的忧虑,他有些恼羞成怒:“与你何预!” 秦悦摊手:“确实跟我没关系,被反噬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但你为了一己私利,罔顾旁人性命,我实在看不过眼。” “多管闲事!”青年冷哼,旋即唤出了一柄长剑,一连使出了好几个剑招。 这剑招看着繁复,但也只是个华丽的空壳子,内里没有多少实打实的攻击,用来唬秦悦这种“炼气七层”的小修士最为适宜。 可叹秦悦既没有赞叹剑术的华美,又没有惊异攻势的迫人。她侧了侧身,就避开了长剑的锋芒。与此同时,微微后仰,又躲过了一招。双腿甚至没有动弹一下,仍旧稳稳地踩在水面上,唯有一袭墨发肆意飞舞。 青年察觉出了几分不寻常,正欲换件道器对敌,却见秦悦右手握笛,敲了敲左手的手心,一脸漫不经心:“话还没说几句,怎么就动手了?” 青年盯着她手中的笛子,委实有些惊惧。 秦悦自顾自地问了起来:“你是人修?” “关你……”青年还未说完,就见秦悦作势要吹笛,只好无奈改口:“不错。” 秦悦点了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又问:“那你怎么能化成兽形?” 青年缄默,见秦悦眸光流转,略带探究地盯着他,遂含含糊糊地说道:“幻形符。” 秦悦明白过来。幻形符她也用过,当年伪装成鲛人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符箓。这个青年为了欺瞒此间凡人,幻出蛟龙之形也不奇怪。 “你一直待在静湖里?”这是秦悦最好奇的了。静湖她都探查得彻彻底底,没有放过一个角落,但从来没有和这个青年打过照面。 “不错。”青年答道,眼角不经意地划过一道幽光。(。) 赠灵芝湖底藏阵法 奏横笛水中窥玄机2 秦悦垂眸静思,浑然不知面前的男修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召出了一件法宝,径直朝她扔了过来。 一看书 ·1kanshu·cc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匆忙闪避,险些没有站稳跌进水里。 这件法宝品阶不错,从外观上看,是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秦悦措手不及,不幸被那个石头的棱角划伤了脸。 伤口不浅,秦悦忍着痛,强自镇定地吹笛。奈何脸颊上的痛意不容忽视,好几个音调都失了韵味,威力自然大减。 青年洋洋得意,伸手一划,面前就出现了三张符箓,一齐向秦悦飞去。 秦悦咬了咬牙,拼尽全力闪避。修为低微就这点不好,躲开的速度还没有符箓的速度快,避过了这个避不过那个,好在她身体灵活,只被一张符箓击中了右腿。这是一张冰符,当即就把她的右腿冻住了。 秦悦只能庆幸这张符箓不是火符或者雷符,不然她这条腿怕是要废了。 另外两张符箓掉进了静湖,当即便溅起了几丈高的水花。附近的百姓听见响动,都止不住好奇过来观望。不过来还好,一过来竟看到这般惊天动地的场面——一男一女缠斗在一起,各种光芒划过天空,比云彩还要好看几分。要看 书 ·1书kanshu·cc他们不敢走近,就远远地看着。有人认出了青年:“这是……那个水妖!” 众人闻言,不禁后退了一步。看着右足被冰封住,只能静止不动的秦悦,暗自揣测:“既然那个男的是水妖,那这女的又是谁?她和水妖斗得这么厉害,莫非是来解救我们的?” 秦悦也顾不上自己动弹不得,只管沉下心来,对着青年吹笛。后者本打算再使出一招取了秦悦的性命了事,谁知被这笛声一搅和,眼神儿就变得昏暗了不少,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飘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过了漫长的时光,又仿佛只过了一瞬,他看见漫雪微融,春暖花开。 不对,不对……这些都是幻象。青年用力睁眼,想要挣脱这个虚无的场景。 秦悦察觉了他的意图,连忙加快了吹奏的速度。 可惜为时已晚。青年不惜自伤神识,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冷眼看着秦悦,双手结印,嗤笑道:“不自量力。” 秦悦暗叫不好,看着青年结印的手势,顿知这是一个足以致命的法术。要看书 她狠下心肠,干脆跟着结出手印。她从前在木摇宗的时候,年年都会给木摇宗炼制丹药,炼丹手印不知练习了多少回。此刻这个法术的手印与炼丹手印有异曲同工之妙,她自是娴熟万分,只看她和这个青年谁能快人一步!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老叟,眯着一双老眼看了一会儿,讶然出声:“是她!那六个灵芝就是这个女的给的!” 众人顿时骚动起来,叽叽喳喳地问老叟是真是假。 老叟一脸肯定:“不会认错的。虽然她的脸上被划了一刀,但长相没变,衣服也没变。” 众人信了几分,七嘴八舌道:“必是哪路神仙,看不过那水妖行径,特意来搭救我们的。” “可她像是斗不过那个水妖……” “胡说!这世上邪不压正,堂堂正正神仙怎么会不如水中的精怪?” 有人稀稀落落地跪下去叩拜,喃喃说着:“多谢神仙裨佑……” 众人这才意识到前面静湖上的女子是个活生生的神仙,纷纷跪下参拜,心怀感念。试问这世上有几个人见过神仙?他们这一众人却有这等眼福,实是好命。 秦悦比青年晚一步结手印,但最后的速度却和青年差不多。可惜没有快上一步,且偏偏同男修卡在了同一个时间。同时出招,就看灵力深浅。秦悦想了想自己炼气七层的修为,心头只划过了两个字:完了。 恰在此时,她的识海一颤,指尖的法术涌出了磅礴的威力。秦悦立马反应过来——是信仰神光!转头望了一圈,看见一群人正在远远地朝这里跪拜,当下便明白了始末。 她本以为那群人是见到自己和这男修斗法,觉得他们不是凡俗之人,故有此举。但看这青年的法术威力没有半点增长,反而被自己那道借助神光的法术击飞了好几步,便知这男修没有得到半点信仰神光的裨益。心下也觉得奇怪:那群人怎么只敬仰我一个人? 她尚来不及细想,就被疾奔过来的青年扯住了手腕,一同下沉到了静湖深处。 静湖水凉,秦悦脸上又受了伤,被这凉水一激,顿时觉得脸颊痛得不行,像被冰渣子碾压了一般,又寒凉又尖锐,痛楚难以言说。 瞥了一眼仍旧拽着自己的青年,秦悦心道:“他八成是觉得自己在水中待惯了,斗法之时可得地利之便,所以把我拖到这儿来了。” “可是,他不知道,这湖底还被我埋了一个阵法。”秦悦勾起了嘴角,看着青年义无反顾地自投罗网。 青年依照着秦悦的预期飞进了一片乱石。秦悦曲肘,重重地撞了一下青年的腰。后者猝不及防,一时疏忽放开了秦悦的手腕。秦悦伸手一推,把青年推进了阵法。 青年神色大变:“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秦悦和善地笑了笑,可惜脸上的伤口太狰狞,生生将这份和善去了几分友好,添了几分森然。 青年四处走了走,就是走不出这方寸之地。恨恨地看着秦悦,一言不发。 “你别挣扎了,这是我亲自布下的困阵,最最擅长的禁制类阵法。你若没有元婴期的修为就别想着破阵了。再说了,”秦悦无辜地看着他,“是你自己走到这儿来的,不能怨我。” 青年不通阵法,不知道这女修哪来的胆量夸下海口,竟敢说只有元婴道君才能破解。但他确确实实被困在了这里,半步不得离开。 秦悦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暗恨不已:早知阵法如此有用,当初就多做几个防身了。方才也不至于落下这道伤痕。唉,也不知养多久才能养好,以后就要顶着这副缺憾的容貌见人了。(。) 赠灵芝湖底藏阵法 奏横笛水中窥玄机3 再看看困阵里关着的罪魁祸首,秦悦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说你一直待在静湖,可我来此仔细探查过,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青年倨傲地别过脸,满面凛然:“我凭什么告诉你?”他的心里,始终有着高阶修士的骄傲,不愿意在秦悦面前低头。火然??? ?文?.ranen` 秦悦晃了晃笛子:“道友,好汉不吃眼前亏哪。” 青年面露犹豫,但还是不置一词。 秦悦轻笑了两声:“自伤神识确实能躲开音攻,但对神识的损伤极大,而且据说非常痛楚。”没有神识的秦悦好言好语地劝着,“你若执意用这个法子和我作对,我也不拦你。” 青年一副挣扎的神色。 秦悦找了枚丹药出来,敷在受伤的脸上:“我师门据此不远,仅要两三天的路程。你若什么都不说,我这就去请援手。想来你在这儿待上五六天也不会有人来搭救你。” 其实她往返观云宗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她故意把时日说短了,是有心想看看这个青年的反应,也好决定是威逼还是利诱。 青年到底没有秦悦思虑的多,闻言便灰白了脸色。 秦悦微微一笑:“你究竟躲在静湖何处?” “每隔三月,湖底就会有一个漩涡出现。通过这个漩涡,可以被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那里灵宝层出不穷,但也危机重重。”青年缓慢说道,只感觉身为结丹修士的威严崩塌了,还崩塌在一个炼气七层的女修面前。 他缓了缓,继续道:“我一直待在那个地方,要灵芝的时候才会回来。” 秦悦心下大喜:莫非这个漩涡就是两个世界之间的传送阵?她回北川有望了! “我问你,这个漩涡最快什么时候出现?”秦悦忙道。 “这一次的漩涡已经过去了,下一次要再等三个月。” 秦悦也不急。三个月就三个月吧,反正她已经等了将近十年了。 “现在你可以把这个阵法解开了吗?”青年实在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秦悦没有应他,思量了片刻,反问道:“你要灵芝做什么?为什么威胁那些凡人替你寻来?”她实在想不通。修仙世界中的灵芝数不胜数,一百年的也不少见。他好歹也有结丹后期的修为,怎么就不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青年心道:“罢了罢了,说一句也是说,说十句也是说。她问什么我只管回答便是。” 于是秦悦就听见困阵里的男修颇有条理地说道:“我曾经得了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一种进阶秘法,所需之物就是百年的灵芝。但这些灵芝也有个讲究,就是只能生在凡俗,而不能长在修仙世界,否则前功尽弃。” “那你也不能让那些毫无法力的凡人替你寻来啊。”秦悦颇为无语,“你还生……生啖人家的幼子。” 青年摇首:“谁说我生啖他们的幼子了?我只是把他们捉来关着了而已。” 秦悦一愣,上前两步:“关在哪儿了?” “我忘记这群凡人不能辟谷了。”青年无所谓地笑了笑,“他们都饿死了。” 秦悦睁大了眼眸:“你还有没有点道义?” “我想结婴啊。”青年惆怅地仰首,看着头顶缓缓流动的湖水,“我已经在结丹后期困了三百年,只剩下区区七十年有余的寿元了。不管这个凭借灵芝进阶的法子是真是假,哪怕它只有一星半点的渺茫希望,我都愿意试一试。” 秦悦看了他两眼,声音凉薄:“那你想不想在结丹后期再困上七十多年?” “你……”青年迟疑地看着她。 “作恶多端,万死亦不为过。”秦悦漠然地点评,“你别想着我会放你出来,你就在这儿等着坐化吧。” 她撂下这一句,正打算走,想想又不放心,又把这个困阵加固了几分。在其外另设了一个幻阵,确保途经此处的修士不会误入而顺手搭救了他。 青年就看着秦悦在几颗石头旁边转来转去,时不时闭眸演算一番,再联想她方才的话,青年的面上浮出不敢置信:“你想把我困在这儿,直到我寿元耗尽?” 秦悦赞许地点头:“不错,尚能领悟我的心意。” 青年瞪着眼睛:“你敢!” 秦悦扬着声调“哦”了一声,看向青年的目光和看一汪湖水没有区别,平静,淡漠,似是面前这人的存在与否与她没有分毫干系。 青年颓然:“你有本事灭杀了我,就这么关着算什么事儿。” 秦悦曾经被困元道钟多年,自然知道这种“一身修为掩埋于此,今生仙路不再前进”的痛苦与绝望,现在却没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反倒觉得此人合该用这种方法惩戒,如此才能让他在往后的孤寂年月里悔恨自己的罪行。 最终秦悦浅浅一笑:“我唯恐脏了我的手。” 青年看着秦悦的身影慢慢走远,满心不甘,一拳砸在了面前的结界上。阵法纹丝未动,显然坚不可摧。 他现在连自我了断的心思都有,只是舍不得罢了——舍不得本可以结婴的一线生机,舍不得唯他一人知晓的湖底漩涡,舍不得这繁华世界,浩浩仙途。 但他却只能在这待着,坐视着自己的寿元一点一点地流逝,等着自己坐化的那一天来临。于他而言,求死不忍,求生不愿。 那个女修真真会折磨人——她是算准了我这般两难的心境吧?生之于死,于我而言,不过是多看几年静湖的水,多回忆几回此生的遗憾。 她明明只有炼气七层啊,我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焉知她没有把我当成一粒尘埃?我的自信与骄傲在她眼里像是一场闹剧。她是隐藏了修为的道君,还是下凡历世的仙人?若不是我向凡人索取灵芝,她恐怕半点不会注意到我这个七百多年还不曾结婴的平庸之辈吧? 或许,她是对的吧,就算我凭借这般拙劣的手段得来了结婴的机会,我也终究是个作恶多端人性泯灭的修士,即便她不来料理我,也自有我的心魔给我谴责,让我良心难安。 愿我来世,能像她一样心怀仁义,福泽苍生。(未完待续。) 留玉笺尽诉不归意 馈阵法聊表别离心 第一百二十七章:留玉笺尽诉不归意,馈阵法聊表别离心 正在观云宗上下对柳陈两家联姻之事津津乐道之时,主角之一陈茵突然生了一场重病,被接回了陈家静养,看着像是没有十年八载好不了,这场婚事算是就此作罢了。 众人纷纷替柳知谦惋惜不已。倘若娶到柳家的掌珠,他以后都可以在观云宗横着走。 秦悦一路听着传闻走回了洞府,暗道:“柳知谦出手真够狠辣的,不声不响地把人家给弄成了重病。” 再想了想自己月前拿了他的灵芝,许诺了他一个阵法,秦悦伸了个懒腰,找了块好看的石头开始设阵。 若按她以前的性子,定会挑一块灵玉埋个阵法送人,不仅金玉其外,内里也是件法宝。可惜她今时今日一穷二白,实在拿不出一块像样的宝玉,只好挑了只石头将就。心想:反正阵法没有差别,这么计较外观作甚? 她打算设一个两用的阵法,兼具困、杀二效。仔细演算了几天,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静下心来一想,估摸着是阵眼的设置出了问题。 一个困阵,一个杀阵,共用一个阵眼,自然有些难度。秦悦揉着额头叹息:“若是能设两个阵眼就好了……” 她心里刚冒出了这个念头,就蓦地灵光一现,想起了自己三百年前还在木摇宗的时候,有一种“双阵眼”的阵法一直演算未果。 “一个阵法,两个阵眼。”秦悦喃喃道,“容我试试,容我试试……” 她一心钻研阵法,自是不知此时此刻,传闻中重病的陈茵并没有好好将养,而是蜷缩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 她自然是没有重病。 不久前,她向两位叔爷爷哭诉:“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们若是执意要那个柳知谦做我的道侣,我便是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如愿。” 陈远没有说什么,陈进大斥了一句:“混账!” 但最终也没有再逼迫她了。毕竟她寻死觅活的举动,也不是在作假。后来陈远谎称陈茵重病,推了这场联姻。陈进恨铁不成钢,把陈茵带回家族,关进了一间暗室。 陈茵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被关了两次紧闭。一次在观云宗侧峰上关了九年,而这一次,触怒了她的陈进叔爷爷,还不知要关多久。 一个人待在黑暗里,她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有时候耳畔会飘上来几句话:“你有长老庇佑,兄长护持,别说是我,就算是出身修仙世家之人也未必能比得过你。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你现如今依傍家族,自是得尽了风光。可你自己若没有半点长进,你那家族早晚会舍弃你这个惫懒子孙。” 这是辰音说的话啊,自己当年还讽刺过她天资平庸,如今果真被她说中了——她这个不听家族安排的惫懒子孙,终于被家族舍弃了啊。 置身诸事之外的秦悦演算出了最后一步,大功告成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她本计划花费三天给柳知谦做一个阵法,最终花了整整三十天。 转着漂亮的石头,秦悦心满意足地喟叹:“人生需要际遇哪。三百年前,我不知在这种阵法上费了多少心思,最终一无所获。谁知时至今日,偶然想起之下亦可领悟一二?” 她觉得这次异世界之行圆满了,带着阵法去寻柳知谦。 柳知谦最近不怎么见人,似是为了陈茵重病一事黯然神伤。秦悦去他洞府前边扣门许久,根本没有人搭理,只当柳知谦不在,遂给他留下了一张传讯符,让他看见之后来找她。 秦悦回了自己洞府后,不到两刻钟,便见柳知谦来访。 “你动作挺快的。”秦悦支着脸颊评价道。 “我方才就在洞府,收到传讯就动身过来了。”柳知谦笑了笑,“你寻我何事?” “你人在还不给我开门。”秦悦埋怨了一句,“我刚刚一直扣门不停歇,恐怕来来往往的人要把我当疯子。” “还不是因为陈茵的事。现在人人见到我都会向我道一句可惜,我实在听烦了,干脆闭门不见来客。”柳知谦和善地解释。 秦悦也不再多说了,反正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彻底离开这里了。她拿出一块石头:“给你,六个灵芝的报酬。” 柳知谦知道这是阵法,但不知道品阶多高,本想说:“六个灵芝算不得什么,你还是自己留着这个阵法保命吧。”转眼又看见了秦悦毫不在意的脸色,不由心道:“她修为低微,这阵法必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却是人家的一片谢意,我还是不要拒绝为好。”遂含笑收下了。 然后秦悦往椅子上闲闲一靠,随意看了几眼柳知谦。后者莫名地会意,提步告辞。 很多年后,他偶然想起了这个嵌在石头里的阵法,仔细探查之后,才发觉它品阶极高,算法独特,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寻常之物。又不敢妄自拆解,只好送去了博览阁给怀宇道君品鉴。 怀宇道君眯着老眼看了许久,最后拍案惊叹:“一阵双心,妙哉,妙哉!” 这位道君极擅阵法。柳知谦实在不知道能让他赞不绝口的,会是怎样一个惊世绝艳,怎样一个天纵奇才。 “这个阵法,你从何处寻来的?”怀宇道君认认真真地端详着阵法,仿佛在看一件珍宝。 “是……那个额有绯莲的女修。”柳知谦这才惊觉他至今不知道那个女修叫什么,只知道她望向这个阵法的目光是无谓而闲散的,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一如她看待这个世界——平静而悠闲,就像一个走马观花的看客。 “原来如此。”怀宇道君的脸上多了几分回忆之色,“她已经许久不来博览阁读书了。” “我也许久没有见过她了。”柳知谦不由自主地蹙眉,“待我仔细探问探问她的消息。” 几经辗转,他才从一个叫贾湘的女修口中问到了她的名字,辰音。他觉得这个名字取得极好,她抬指奏琴之时的模样,掌间是音律,眸中是星辰。 可惜这个名唤辰音的女修销声匿迹,踪影全无了许多许多年。 后来柳知谦在执事殿找到了她的一张玉笺,上面写着:辰音,外出;归期,无。(未完待续。) 镜湖畔翡翠待故人 山门前魔道试灵根1 第一百二十八章:镜湖畔翡翠待故人,山门前魔道试灵根 秦悦思归心切,唯恐错过了静湖湖底的那个漩涡,提前了很多天就沉进了水里,一直候着。 ?.ranen` 漩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现,她闲着无聊,便去寻那个被她关着的青年。漫步于水中,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脸上的伤痕。这些天来,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了,但仍旧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留在脸颊上。若想恢复如初,要么去寻些治伤的良药,要么任凭一身灵力自行休养,只不过后者花费的时间长一些罢了。 虽然秦悦不是在意皮相的人,但脸上总挂着一道伤,心里终究是不好受的。她想:“等什么时候回到了师门,再管执事殿讨一些疗伤灵药便是。或者干脆闭关几十年,这伤痕必会慢慢淡却。” 她一边思量,一边走进了自己当初设下的幻阵,顺着阵法的路子,绕来绕去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了那个青年……的尸首。 秦悦有一瞬间的惊骇,但旋即便镇定了下来,看着毫无气息的青年,默默揣测:“他应该是自我了断了。也不知是受不了这样孤寂的痛楚,还是遭逢了心魔的谴责。” “这世上那么多人拼了命的想活下来,他却选择用自尽结束自己的生命。”秦悦神情略有唏嘘,“大约是真的生无可恋了吧。” 她没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无奈,也没有为名除害、私仇得报的快意,她的心里只有些许的感慨,些许的讶异,些许的喟叹,最终都变成了淡漠平和。 水波静静流转,忽然剧烈地翻腾起来。秦悦回首一望,果然看见了一个漩涡。水草鱼虾,全都被卷入其中。 秦悦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顺从地踏入漩涡。 这漩涡是一个类似传送阵的存在,她本以为会传送到北川或是南域的任何一个地方,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周围仍然是冰冰凉凉的水。 莫非自己被传送到了禹海? 她心里刚刚冒出了这个念头,就见四面八方出现了亮闪闪的镜子,映出了自己的身影。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立马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禹海,而是镜湖!” 她当年就是在这些镜子之中迷失了心智,从而失去记忆,降低了修为天资,流落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想通了这一切,她便不敢再盯着那些镜子看,只管闭着眼睛往上游,心里也暗暗警醒着自己,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她还特意分出了一道灵力,一旦觉得神思迷茫,就用灵力鞭打一下灵元。这般自伤自损,终于让她一路清醒地爬上了岸。 仰躺在镜湖之畔,秦悦看着澄明的天空。虽然灵元又受损了,但面上还是有些欣然。 她的元中修为,总算是回来了。 一只白猫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蓦地扑进了她的怀里:“无影无踪了这么多年,我还当你不要我了……” 秦悦勉力坐起来,伸手抱了抱翡翠,心中疑惑至极:我不是一直许它自由的吗?什么时候说过要它了? 翡翠抬起碧绿色的眼瞳,细细地瞅着秦悦,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攀上她的肩膀,喃喃说了一句:“原来不是做梦……” 秦悦一笑,颇为感动。原来这只沉雪兽一直挂念着她啊。 “不然教我上哪儿去寻这么有灵气的元婴来陪?”翡翠嘟囔。 秦悦的感动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去哪儿了啊?”翡翠伸爪挠了挠她的肩膀,“我只知道你在这附近,却从来没有把你找到。” 秦悦侧首望了一眼旁边宛如明镜的湖泊,站起身,把这些年的经历娓娓道来:“我误入镜湖,倒是做了一场大梦。梦中的我失去了绝顶的天资,也没有过往的记忆,还差点为人所杀。但也不是全无收获,我不仅碰巧领悟了双阵眼阵法的设置,还顿悟了一回因缘,算是得多于失。” 最最难以忘怀的收获便是拜了寂化为师,参悟佛法之外,亦怀有慈悲之心。只可惜,其人已然长去了。 但是在她心里,他和秦昌一样,都是她敬之仰之的师父。 翡翠察觉到秦悦的心绪有一瞬间的黯然,也不知她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见她脸侧那道狰狞的伤痕,小心翼翼地问道:“谁把你的脸伤成这样了?” 其实翡翠方才就看见了这道疤痕,但没有出言问询。此刻见秦悦伤怀,心想没准儿是这道伤的缘故,所以关怀地问了一句。 然后就见秦悦洒脱地微笑:“无妨,再休养几个月就好了。” 翡翠点点头,又问:“那我们再逛逛沧镜?” “不逛了。”秦悦摸了摸脸,“先回师门吧。” 适才从镜湖里游上来,她又损了不少灵元。若留在沧镜寻宝,遭逢打斗之时难免逊色一筹。与其置身于危险,不如早点回师门养元。但心里又隐隐有些不舍不甘——千年之内,沧镜只会开启三回。不过机缘时时有,但性命只有一条哪。 再者,她刚刚看见了镜湖之上的倒影,发现脸颊这伤比她想象的严重许多,起码就她的眼光来看,她这张脸没有半分先前的风华。她想尽快回灵宇宗养伤,把容貌养好了再出来见人。 暗自摇首:“我以为我不在意皮相,其实还是有几分在乎的。” 翡翠讶然:“你要回师门?可你才在沧镜待了三十几年。” “哪来的三十多年?”秦悦不解,就算加上她掉进镜湖之后的种种经历,也不过十余年罢了。她也没有多想,而是笑着揉了揉翡翠的头:“你莫不是没玩够,想在此多待一会儿?” 翡翠自言自语:“明明就是三十几年……” 秦悦没有在意,看着神色深沉的沉雪兽,莫名觉得好笑:“你若是想多待一会儿,我陪着你便是。这边虽然危机重重,但景色绮丽之处还算祥和。你我一道四处闲逛,也未尝不可。” 翡翠摇摇脑袋:“不必了,还是按你的心意回师门吧。” 其实秦悦是无所谓的,但既然翡翠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再多做停留,一脚踏上木莲,飞出了沧镜。 其实很多时候,福祸就在一念之间。她若安安静静地待在沧镜反倒没事,但她偏要回师门养伤。就因为这一念之差,招来了一场大劫。(未完待续。) 镜湖畔翡翠待故人 山门前魔道试灵根2 </script>灵宇宗的执事殿换了几个新弟子来看守,一个长相稚嫩的男修觉得这里清闲得很,鲜有人来往,便偷偷地歪在角落里打盹儿。乐文小说 也怪他运气不好,主事纪帆正巧回执事殿取东西,恰看见他这副偷懒的模样,劈头盖脸地斥责道:“你都是入了道的人了,怎的还这般贪睡!” 男修其实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闻言连连认错:“是我犯了懒,罔顾了纪师祖的栽培。” 纪帆看他态度良好,也没有多加责怪,指了指里间:“去瞧瞧诸位弟子的本命玉牌可有不妥。” 男修忙不迭地跑进去看,没过多久,就一脸惊惶地跑了出来:“不,不好了!” 纪帆喜欢稳重的弟子,最看不得别人这副冒冒失失的模样,板起了脸:“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男修却是话都说不利索:“墨……墨宁,墨宁道君她……” 纪帆神色一变,暗道不好,连忙进去看了一眼。只见墨宁的本命玉牌光芒微弱至极,几乎就要熄灭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快,快去玉衡峰上禀。” 殿内还有几个机灵的修士,听了这话连忙往外跑。纪帆深深皱着眉头,负手走到了那个年纪轻轻的男修面前。 男修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慌忙跪下:“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弟子不该在此偷闲贪睡,没在意那位前辈的玉牌示警。” “现在知错了?晚了!”纪帆叹了一声,“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 男修新入门不久,只有一个大略的印象:“是个结了婴的道君,还是……掌门座下的弟子。”他说着说着,脸都吓白了。门中元婴修士不多见,若折了一个,便是巨大的损失。更何况,她还是掌门的嫡传弟子,身份贵重,不容闪失。 纪帆瞥了他一眼:“她不仅是掌门的弟子,还是掌门的幺徒。三百多年以来,凌玄掌门没有再收一个新徒,分明就是把墨宁师叔当成了关门弟子。更何况,她还是墨安、墨宣两位师叔唯一的师妹。今番她遇险,而你没有及时上禀,若当真出了什么差池,你就等着这几位尊长来处置你吧。” 男修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喃喃自语:“墨安墨宣两位前辈不是还有个唤墨宜的师妹吗……” 纪帆冷笑:“那是慎行师祖的弟子,哪有墨宁师叔和他们来得亲近?” 男修年纪虽不大,但也知道轻重,闻言不住地叩首:“求纪师祖替我说说好话,我……我才拜入灵宇宗三年啊……” “你这般情形,就算是执事殿的老前辈诚舟道君亲自求情,也没多大用处。我劝你还是多多祈祷那位墨宁前辈安然无恙吧。” 纪帆看见男修绝望的神色,叹了口气,把他扶了起来,继续道:“别说是你,她若真有什么闪失,就连我也难逃责难,你我还是……自求多福罢。” 恰在此时,先前跑去玉衡峰的几个修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失措大喊:“凌玄掌门闭关了!” 纪帆甩了下衣袖:“元徵师叔和墨宣师叔呢?” “去沧镜了,还没回来。” 纪帆慌了起来:“玉衡峰上还有谁?” “墨宜师祖。”几个修士面面相觑了一瞬,“她说,墨宜修为低微,师姐遇险,怕是不能襄助半分了。” 如此岂不是没有一个人去搭救墨宁?纪帆沉着脸色走出了执事殿,往玉衡峰上遥遥一望,恰看见那位遇险的道君的洞府冒出了好几道华光。 又有一个修士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见礼:“元徵师祖回来了。” 昏暗的屋子里,寂静万分,落针可闻。许久之后,才有缓慢的脚步声传来。这个走动之人穿着黑色的披风,隐约可窥里面暗红色长袍的衣角。他望着墙上钉着的女修,桀桀笑道:“待我把解灵阵琢磨透了,便是你的死期。” 女修疲惫地抬眸,讽刺地一笑:“修魔之人,何必研习正道的阵法?” 站着的男子冷哼了一声,见面前女修脸上的伤痕已经淡却了许多,即便一身血污,也掩不尽端妍的容貌,不由自语道:“若不是你周身灵力尚有用处,本座早就把你当炉鼎用了。” 女修眉宇之间尽是傲然:“我墨宁,来日必报今朝之辱。” 秦悦落到如今这个田地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当时她正从沧镜飞回宗门,离山门还差几十里远的时候,就见一只灰色的大鸟径直朝她飞了过来。 这种灰鸟她也遇见过,正是以灵根为食的噬灵鹫。她急着回宗门,只管向前疾飞,不顾噬灵鹫在身后紧紧跟随。 再然后,她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元后的男修。 她心生不对,扔了一个阵法过去便掉头逃跑。奈何前有人修,后有噬灵鹫,她被一人一兽围住,在他们的合攻之下,半分逃脱不得。 这时男修朝她扔出了一个灯笼,她侧身想躲,但灯笼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不停地绕着她转圈。秦悦反应过来——是测灵灯。 灯笼一会儿被绿光填满,一会儿被红光填满。男修大喜过望:“木火双系纯灵根!没等到那个纯金灵根,竟等来了这个宝贝。哈哈哈,灵宇宗出人才啊!” 秦悦敛眉,看着男修逼近的长剑,抬手唤出了掠影琴,飞快地拨弦,甩出了几个音调。男修顿了顿脚步,四枚半尺长的铁钉出现在了他面前,秦悦听见他轻蔑地说了一句:“不识好歹。” 就在那一瞬间,两枚铁钉穿透了自己的脚踝。经脉忽然一滞,灵力开始运转不继。 秦悦的耳边突然蹿过一句话:“你记着,三百二十二年之后,你有一场大劫。” 她两条腿已经动不了了,只来得及把坐在木莲里的翡翠扔出去,大喊:“快走!” 翡翠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袖,看着四周云彩飘飘,一动也不动。 秦悦好言好语地劝它:“这是我命定的劫数,你快离开这儿,自己活着要紧,别管我的生死。” 她的话音刚落,又有两枚铁钉飞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想躲,但这两枚钉子像长了眼睛一样,她往哪儿躲,它们就追到哪儿,最后扎进了她的两只手腕。 秦悦呼痛,周身经脉像被封死了,再也不能调动灵力。 这时翡翠讷讷地接了一句:“我,我不会飞。这儿是万丈高空,你让我走哪儿去?” 秦悦一脸歉疚:“我可能……要连累你了。” 那个男修飞近,扯住秦悦的胳膊,带着她往另外一个方向疾飞。翡翠挂在她的衣袖上,绿眸之中尽是惊惧。 秦悦定定地回望着灵宇宗的山门,那山门之上的“灵宇宗”三个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忆往昔预劫已得验 叹今朝夙愿未有偿1 第一百二十九章:忆往昔预劫已得验,叹今朝夙愿未有偿这个把秦悦掳走的男修名唤胡易,不是什么正派修士。除了秦悦之外,还捉了两个有纯灵根的人修,应该是想借用这些纯灵根研习某种邪术功法。不过这个邪术尚须一种名为“解灵”的阵法为辅,那胡易的阵法造诣不怎么样,至今没有把解灵阵设出来,所以这三个身具纯灵根的修士还活得好好的。这些都是秦悦的揣测,是她从胡易的言行中推断出来的。她自己都算不清自己被关了多久,每天都靠这些细枝末节的猜想过日子。虽暂无性命之险,但已然命悬一线。更何况她的手腕脚踝都被半尺长的锁灵钉穿过了,还钉在了一面墙上。整个人挂在墙上不说,全身灵力都被封得死死的,和一个不曾入道的凡夫俗子没什么区别。因而胡易经常怪笑几声:“都说女修柔弱,我还担心你受不住就自我了断了。没想到你以凡人之躯受此钉刑,还一声不吭不喊不叫,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秦悦其实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了,闻言也只是淡淡地讽刺了一句:“我之心性,岂为尔邪道可知?”这世上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踏入魔道,大多都是道心不稳才被迫走火入魔。秦悦这句话实是嘲讽胡易心性不足,远远比不上她。胡易边摇首边抚掌:“死到临头了还逞口舌之快。”秦悦偏头,表示不屑一顾。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头上悬了一把刀,但她觉得自己的纯灵根于胡易而言尚有用处,后者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她,所以胆敢屡次三番对他冷嘲热讽。心里想的都是:“现在不逞口舌之快,难道等陨落了以后再嘲讽他吗?”翡翠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很多时候都躲在她的袖子里。秦悦劝它离开,翡翠害怕得要命,但也执意不肯:“我总不能让你孤孤单单地在这儿受苦。”秦悦只好说:“你若得脱,不仅自己平安,而且能替我找一些援手。”翡翠这才应下了,趁胡易不在的时候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又回来了,闷闷地说:“外面有道禁制,我出不去。”秦悦哀叹:“天意。”翡翠攀上她的肩膀,猫尾巴来回摆动:“你们凡人修仙,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举。你若是顺了天意,就没有如今的修为了。可见人定胜天,你万万不要绝望才好。”秦悦浅笑:“多谢劝慰。”翡翠望着秦悦血淋淋的手脚,小声嘟囔:“伤成了这样,看着都觉得疼。”秦悦还要反过来抚慰它:“还好还好,皮肉之苦罢了,没痛晕过去。”尘年当初有言,三百二十二年后,她有一场生死大劫。她对这个身负神鬼莫测之术的人十分相信,心里也记下了这回事儿,近几十年来,更是数着年岁过日子,心想:届时务必要避开这迟数。差错就出在沧镜里面的镜湖之行。她去那个陌生的世界待了十几年,可那个世界的时间与这里的时间算法不同,在那儿待上一年,相当于外面的两年。她还以为生死大劫来临之日尚早,没想到这就遇上了。其实翡翠也曾提醒过她,它说:“你才在沧镜待了三十几年。”可惜她没往心里去,根本没意识到时间出了偏差,这才无奈地迎来了这场已然注定了的劫数。“我还有许多事没有做……”秦悦怅惘地望着屋顶,那里开了一扇小窗,有微弱的光芒照进来。她的语调里有数不尽的遗憾:“我的本命法宝还没有炼制好,音攻之道还差琴心一层没有领悟,拆解机关的古法也没有钻研过……”翡翠就在她旁边,听着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惋惜的声音。“还有我写的《白云星》,里面虽然记了诸多琐事,但也抄录了不少珍贵的古籍,没能留给后生晚辈,真真是一大憾事。”秦悦敛眸,只觉得此身倦怠,此心惘然。四周渐渐沉寂下来,翡翠听秦悦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儿,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秦悦只是睡着了而已。她一身灵力被封,现在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罢了。伤得这样重,全凭意志撑到了现在。周身染血,却不曾磨去倔强的傲骨。灵宇宗内,纪帆满头大汗地跟墨安解释:“墨宁师叔她没留下一滴精血,根本没办法探查她的所在。”历来想要寻人的具体位置都要祭一滴精血才好,不然还真没办法找到。墨安一回来就看见了秦悦黯淡的本命玉牌,脸色很不好,但也没有斥责纪帆,只是问了一句:“她去哪儿了?”“沧镜。”纪帆连忙答道。他心里清楚,墨安没有责怪他只是因为墨安他素来寡言少语,犯不着为了责备他而多费口舌。但这件事确实是他的过失。门中弟子众多,难免遇上危险,若想及时搭救,务必要留存几滴精血。秦悦当初是由秦昌直接带回山门的,把这道程序给省了。纪帆知道这回事儿,但他一直忘了向秦悦讨要这一滴至关重要的精血,今日终于酿成了祸事。“沧镜……”墨安重复了一遍,转身往山下走。纪帆看这架势就知道他要去沧镜寻人了,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师叔留步!我有一个法子。”“说。”墨安的眉宇之间带着隐约的忧虑与急迫。“墨宁师叔洞府门口的禁制兴许融进了精血。”墨安犹豫了一下,御剑飞往了玉衡峰。宗门之中都有禁飞的规矩,墨安胆敢罔顾门规,御剑飞行,可见救人心切。纪帆愣了一瞬,墨安就没了踪影。他咬了咬牙,也踏上了飞行道器,心道:“事急从权。反正有墨安师叔在前面顶着,我怕什么。”他的修为不及墨安,赶到的时候正见后者在拆解秦悦洞府门前的禁制。纪帆鼓起勇气说了一句:“不必如此,只消一个手诀就能取出其中的精血。”墨安侧过身,沉着声音道:“快点。”(未完待续。) 忆往昔预劫已得验 叹今朝夙愿未有偿2 纪帆连忙上前,对着门口的禁制掐诀。墨安看着这间洞府不断往外冒出华光,眸色越来越深沉。忽然那些光芒全都消失了,墨安又是一惊,心里愈为不安。恰在此时,纪帆掐出了最后一个法诀,禁制烟消云散。他暗自捏了一把汗:“这还是墨宁师叔结丹初期的时候设下的禁制,竟然这般难解。”墨安看着空荡荡的洞府门口,深深蹙眉。纪帆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这禁制里头没融精血。”墨安面沉如水,但语气尚算和缓:“我知道。”他看了一眼秦悦的洞府,再度唤出飞剑。正欲踏剑飞走,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疾呼:“等一下!”墨安回首,看见原本空荡荡的洞府里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少年。少年长得极好,让人觉得看他一眼就像冒犯了仙祇。可他身上半点灵力都没有,分明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往南走九千里,有一个山谷,她就在那里。”少年捂着胸口,“她伤得极重。”墨安神色一变:“幽洵山谷……”他曾经在那儿遇见过一个男修,那男修几次三番想取他的性命,似是要给灵兽噬灵鹫觅纯灵根而食。再想了想秦悦身上的纯木灵根,墨安神情一肃,立马御剑朝那个地方飞过去。纪帆还没反应过来,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出色的相貌,不免腹诽:“没想到墨宁师叔会在洞府内豢养俗世男子……没想到她会有这种癖好。”他正这般胡思乱想,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响。原是那少年不知为何倒在了地上,手还紧紧地捂着心口,面色惨白,唇边淌血,像是受了内伤。纪帆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把少年抬起来架走了。看顾墨宁师叔豢养的男宠,能不能将功抵过?秦悦睡得将醒未醒,只觉得眼前是昏昏暗暗的一片。她想换个惬意一些的姿势,却半点动弹不得。整个人悬在墙上,四肢疲乏得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神志模糊,仿佛陷进了睡梦,再也出不来了。但手腕脚踝的痛楚又是那么真实,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她的存在。她看见翡翠抬起兽脸望着自己,她看见屋顶的小窗透进来一丝微光,她看见光线之中飘舞的尘埃。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还看见了屋外荒芜的山野。她没有伸手,却触摸到了泛黄的杂草,摇曳的野花。秦悦蓦地睁眼,眸光灼灼地看着前方。那不是她的幻觉,那是她真真切切看见的情景,实实在在触摸到的东西。那是她的神识。修道三百余年,已然元婴后期的秦悦,终于修炼出了神识。四个锁灵钉封住了她的灵力,却没有封住她的神识。百里之外的景象经由神识传进了她的脑海。不仅能看见四周的风景,而且能听见脆生生的鸟鸣,闻到清清浅浅的花香。她像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晚辈,认真地借助神识探索这个全新的世界。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虽然被禁锢在了这里,但思维和意识却挣脱了束缚,奔赴了远方。这种感觉堪称玄妙,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自己,她一眼看不尽的地方,自有神识代替双眸探寻。可惜这个新生的神识还不具有敌过胡易的威力……秦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只希望胡易这辈子都不要领悟出那个解灵阵的算法。此人已经许久未曾出现了,应该是研习阵法正入迷着。后来几天,她一直都在尝试锻炼神识。但她此前从未研读过相关的典籍,此刻自然只能漫无目的地自我摸索。好几次都出了差错,把神识伤得一阵一阵地疼,但她乐在其中,不以为苦楚。但更多时候还是无事可做的。偶尔会想起那个向凡人索要灵芝,困于静湖之底的青年,也隐约理解了他为何选择自尽。这般孤寂的日子,这般消沉的时光,实在是太难捱过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兴许不等胡易来取她性命,她便要疲惫困倦而昏迷不醒,就此陨世了。好在翡翠常常陪在身边,时不时和她说上几句,她才没有想象中那样落寞。翡翠像个多愁善感的忻娘,很多时候秦悦还没说几句,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就泫然欲涕了,直道:“我真不知我还能听你说多少话。”这话说得真不吉利。秦悦却也不以为意,反倒笑着说:“你愿意听,我多讲一些便是了。”翡翠顺着她的裙角爬上去,抱着她的腰。秦悦一笑,缓缓道:“其实我还有一个遗憾,就是没能回家看一眼。那里和平友好,没有修真世界的纷争。但也没有光怪陆离的妖兽灵植,只有日新月异的知识与科学。”秦悦顿了顿,继续道:“你知道什么叫科学吗?科学,分科而学也。在那里,通过学习不同类别的学问,可以更加深刻地了解这个世界,获赛多的知识和技能。虽然那里没有修仙这回事儿,也没有比天同寿这种可能,但我相信,总有一天,科技会飞跃到一个新的高度,可以使*凡胎长命百岁,可以让凡夫俗子青春永葆。”翡翠没怎么听懂,但仍旧把头埋在秦悦的腰上,乖乖巧巧地说:“真好。”秦悦极想伸手摸一摸它的猫耳朵,但两只手都被钉住了,稍稍一动便是尖锐的疼痛。她微微抬眸,望向屋顶:“翡翠,那里有一扇小窗,你用力挤一挤,应该能从缝隙中逃出去。”翡翠猛然抬头,看着秦悦恬淡的神色。秦悦笑容和煦:“我已经用神识探查过了,那里没有禁制。”翡翠慢慢地从她腰上爬下去,音色凛然而坚定:“我去找人来救你。”“不必了。”秦悦莞尔,“人心险恶,你又不知深浅,别中了人家的圈套被人剥皮抽筋炼成法器。”翡翠闻言,设想了一下那个情形,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说不定我陨落之后就能回到从前的世界了,然后带着一身修为纵横天地山水。”秦悦轻笑,开始了对未来的美好设想。翡翠却听出了一股哀伤,不愿意走了:“我还是陪着你吧。”(未完待续。) 峰回路转器灵襄助 柳暗花明师门援手1 第一百三十章:峰回路转器灵襄助,柳暗花明师门援手这时门口传来了拍掌的声音:“想不到人修会对妖兽这般情深义重,这灵兽竟也对主人依依不舍。”秦悦挑眉:“哦?你阵法设好了?”胡易避而不答,只道:“这只妖兽和你都逃不了一死。”于是秦悦便知道了他还没有领悟解灵阵,嗤笑一声:“连个阵法都设不了,就会关着人这种小把戏。”被一个阶下囚说成这样,胡易觉得难堪至极。更何况此时秦悦的脸上还挂着云淡风轻的笑,仿佛已然看淡了生死,不在乎胡易作何反应。他正准备拂袖而去,忽见秦悦的衣袖里慢吞吞地飞出来一只灯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道:“这里怎么这么昏暗?”“养出了灵智的道器?”胡易的眼中露出贪婪,“八品灵兽,上品器灵,你这女修身上倒有不少好东西。”秦悦打量了一眼。照心灯沉睡了两百多年,已然进阶成了上品。可惜这灯笼不是她的东西,沉雪兽也没有同她拟定契约。再想了想眼下的情形,秦悦默叹:“这照心灯醒的真不是时候。”这只器灵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对,光芒盛了几分,昏暗的屋子渐渐明亮了起来。它一眼就看见了胡易,立马往后飘了几步,挑剔道:“凶神恶煞,绝非善类。”胡易眉间煞气更甚。秦悦无奈摇首。这个器灵张口就损人的毛病半点没改,早晚有它受的。照心灯转了一圈,突然顿住,怔怔地来了一句:“你怎么被折腾成这样了?”显然它看见了秦悦,也看见了后者血迹斑斑的衣袍。秦悦看向胡易:“你该问他才是。”照心灯顿时明白过来,晃晃悠悠地朝胡易飞了过去,颇为鄙薄:“想来你也不是什么正派人物,这般心狠手辣,迟早要遭报应。”说完还左右摆了摆,像是在摇头叹息。然后光芒微闪,打算放一个幻境给胡易看看。可叹形成一个幻境须要不少时间,而胡易又已经忍了它许久,就在它凝神结出幻境的时候,冲着它扔出了一道符箓。这道符箓是灵灯最为畏惧的水符。一旦灯中火焰被水浇灭,这个灯笼必然威力大减。好在照心灯里面点着的是燃而不熄、经久不灭的千莲幽火。虽然火焰没有被浇熄,但凝结到一半的幻境已被打断了,自己还吓得抱头乱窜,惊慌失措地大喊:“哪里来的凉水,冷死我了。”秦悦失笑。这只灯笼素来都是畏寒的。胡易又拿出了一张符箓,思量了一下,还是没有扔出去,反倒和照心灯打起了商量:“你家主人现在身陷囹圄,朝不保夕,我看你好歹也有些灵智,不如弃暗投明,改当我的法宝吧。”器灵痛斥:“你才朝不保夕呢!凭你这副阴险狡诈面目可憎的模样,连我家主人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胡易冷笑,看了秦悦一眼:“好好好,又是一个深情厚意的。”秦悦神色微妙。她敢担保照心灯口中的“我家主人”指的是华殊,而不是她。脚边的翡翠轻轻地动了动,突然一个箭步飞奔上前,对准胡易的脖颈狠狠一划。秦悦始料未及,但当事人胡易却及时反应过来了,捏住翡翠的尾巴,用力摔到了墙根。翡翠几个跳跃又回来了,迅速地和胡易缠斗在了一处。它的心里其实是这样想的:与其受困于此,性命攸关,不如放手一搏,或可免遭毒手。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秦悦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胡易身边窜上窜下的白色兽影,担心不已:沉雪兽族温驯,翡翠又从来没有参与过打斗,这般贸然斗法,恐怕凶多吉少。别说是她,就连照心灯也看傻了,喃喃自语:“这妖兽什么来路?不要命了吗?”秦悦抿了抿唇,忽然灵光乍现:“挽青剑,帮我把挽青剑取出来。”照心灯怔怔地应道:“什么剑?”“去我的储物珠子里去找,品阶最高的那一把就是了。”秦悦语速极快,一双眼睛还没有离开前面缠斗的一人一兽。挽青剑是沉雪兽的相克之物,兴许能助翡翠一臂之力。照心灯纠结了一会儿:“我没手啊,只能放在灯笼里面给你带出来。可你知道千莲幽火又称圣火吗?那把剑要是品阶不够,会被圣火熔掉的。”秦悦的眸色染上了焦躁和不安。照心灯安慰她:“你别急,我去给那个男修放一个幻境。”秦悦看着它慢悠悠地飞远,只感到深深的无力感。它早干嘛去了,到现在才想起幻境?其实秦悦冤枉这只器灵了。它早就想放幻境来着,可是没得手啊。翡翠正当八品,倘若论起道行,和一个元婴后期的人修没有差别。但它没有多少打斗经验,更何况这些年待在秦悦的身旁,没吃过什么苦头,天生的兽性都要消失殆尽了。幸亏它从来不依靠丹药进阶,一身修为很是纯正,胜了面前这个灵力混杂的魔道一筹,这才不至于落了下风。它虽然不知道应当如何斗法,但一些自保的法术却是生来就会的。不管胡易出什么招数,它只管用法术抵挡回击,偶尔还伸出尖尖的指甲掐进胡易的皮肉。后者吃痛,偏偏奈何不了这只小兽。翡翠正全神贯注地使着法术,忽然发现面前的人修不动弹了。翡翠惊讶地抬眼看去,只见胡易神色迷茫,目光直直地盯着另外一个方向。然后它就听见那只灯笼开口说话了:“总算是把他给镇住了。哼,就他这种邪门魔道,哪配和我的主人比?”翡翠见自己缠斗许久的人修竟被一只灯笼给制服了,很是敬佩:“你适才出了什么招数?”“一个幻境罢了。”照心灯洋洋得意,“趁他现在还没清醒过来,你赶紧把他灭杀了,免得横生枝节,后患无穷。”翡翠有些犹疑,杀害人修这种事,它还是头一次干。回首望了一眼秦悦,见后者点了一下头,翡翠终于下定决心,慢慢酝酿起了法术。(未完待续。) 峰回路转器灵襄助 柳暗花明师门援手2 沉雪兽族温顺,与生俱来的法术也很柔和。若用来防御,自然相得益彰;若用来攻击,却没有绵里藏针的效用。所以翡翠暂时不能置胡易于死地。 秦悦一点也不急。左右胡易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一招不能毙命,多使几招便是了。她在这儿受困许久,如今终于迎来了转机。 其实翡翠有些恐惧。它从来没有见过一条鲜活的生命濒临死亡的情景,现在却亲自当了这个刽子手。 正当它凝神使出法术的时候,大门哐当一响,翡翠吓得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强烈的光芒突然照了进来,秦悦眯着眼睛望过去,依稀看见了两个男修。翡翠担心来者不善,谨慎地向后挪,慢慢挪到了秦悦的身边,蜷缩成了一团。 其中一个男修走近,哑着嗓子唤了一句:“师妹。” 照心灯一摇一摇地飞了过来,照亮了男修的面庞。秦悦看清了来者的相貌,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元徵师兄。” 墨安蹙着眉看着秦悦略显苍白的脸色,片刻之后才伸出手,想要拆掉嵌进她手腕的锁灵钉。 这时随他一道前来的另一个男修大喊:“墨安,不可!” 这个男修走上前,耐心解释道:“这个钉子钉在她的经脉上,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拔出锁灵钉后失血过多,陨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秦悦微笑,自如启唇:“无妨,死生有命,若我捱不过去,便是天意如此。师兄,你动手吧。” 墨安没理她,回首问道:“白竹,那你说该怎么办?” 白竹便是那个男修。他道:“自然是连人带钉子一道运回你的师门,备齐了丹药灵草,再施救治。” 墨安思量了一下,拿出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剑,小心翼翼地切开陷入墙壁的铁钉。秦悦的手脱离了束缚,无力地垂了下来。 白竹见此情形,眸光微闪,心道:“不好,她的经脉已经断了。” 恰在此时,僵立着的胡易微微动弹了一下,眼眸渐渐恢复了清明。照心灯率先察觉到,喊道:“他醒过来了,快,你们谁出手把他灭杀了。” 墨安正忙着切两只脚踝后面的锁钉,旁的事都顾不上。白竹闻言立马飞身上前,与那胡易对峙斗法。 墨安为人谨慎,唯恐自己斗不过这个见过两次的魔道,特意请来了他的至交好友白竹做帮手。后者正是元婴后期,和胡易的修为不相上下。现在两人你来我往地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四枚锁灵钉都离开了墙体,秦悦周身无力,直直地向前瘫倒。墨安扶住她,问道:“师妹还能走吗?” 秦悦凝眉,无奈地摇了摇头。 墨安回首望了一眼白竹,后者大喊:“你快带着你师妹走,这里有我!” 胡易抽空看了一眼墨安,冷哼了一声:“原来是你!来得正好,我找齐了三个人修,一个纯水灵根,一个纯土灵根,还有一个便是这个木火双系的纯灵根,再来一个你身上的纯金灵根,我就能凑齐五行了!” 白竹接连放出了好几个杀招,匆匆对着墨安吼了一句:“还不快走!等着和你师妹一道陨落在此吗!” 墨安把秦悦扶上了一柄飞剑,与白竹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者心照不宣地点了一下头。墨安旋即御剑疾飞,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白竹没有了后顾之忧,出招愈为狠厉。胡易一心想去追赶二人,奈何被白竹缠住不得脱身。两人从室内一直打到了屋外,从幽洵山谷的谷底一直打到了半空。最后白竹估摸着墨安二人已然回到了山门,遂扔下一道雷符,扬长而去。 这道雷符刚好扔在了胡易的右眼角,纵使他躲闪及时,右眼也被一道小雷劈伤了。鲜红的血液从眼眶中汩汩流出,除非他进阶化神,否则他此生都不能用右眼视物了。 但他此刻竟也没觉得疼痛,反倒一直在自言自语:“两个纯灵根,就这么功亏一篑了。”恨恨地将手中的长剑深深按进地面,神色懊悔不已。 白竹离开后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往灵宇宗飞去。一来,宗门安全,万一那个魔道男修追过来,他也不必害怕。二来,他此番受托搭救那位道号墨宁的女修,出于道义,应当前去探望一下伤势。 到了灵宇宗山门前却被守门的小修士拦了下来,问他姓甚名谁,可有请帖。 白竹负手而立,道:“我是贵宗元徵道君的故友。” 小修士将信将疑:“前辈是说元徵师祖?敢问前辈可有什么凭据证明你是他的故友?” 白竹想了想,道:“两刻钟前,元徵他带着伤痕累累的墨宁回来了。我说的可有差错?” 小修士一惊。方才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元徵师祖带着墨宁道君回了宗门。可怜那位墨宁前辈,衣角袍袖四处是血,看样子像是受了不少伤。到山门的时候人已经昏过去了,容颜惨白,兴许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这位来访的男修既然能说出这回事儿,想必真的和元徵师祖有些关联。小修士这般想着,一时也拿捏不了轻重,干脆放行:“前辈请进,入内自有人带您稍作休憩。” 白竹阔步踏进灵宇宗的山门,没走几步路,就遇见了前来引路的弟子。白竹道:“不必带我去歇着了,直接带我去寻元徵道君便是。” 这位弟子面露难色:“前辈有所不知,墨宁道君重伤归来,元徵师祖正忙着照料她,现下怕是抽不开身来见你。” 白竹摆摆手:“无妨无妨,你只管带我去便是。”万一墨安一个人控制不了他师妹的伤势,他去搭把手也好。 这个弟子不敢拒绝这位修为高深的来客,只好硬着头皮把他引上了玉衡峰。指着一间洞府,道:“就是那儿了,前辈自己去吧。” 洞府门口进进出出了不少人,捧着大把大把的灵植,都是养伤止血的灵药,有些还沾了泥,显然刚刚从药田里摘下来。白竹见此情形也没犹豫,快步走了过去。 探重伤白若怀祸心 梦落花秦昌挽凋颜1 第一百三十一章:探重伤白若怀祸心,梦落花秦昌挽凋颜 澄净明澈的天空寂寥而悠远,天地之间,苍茫万象渐渐消散。眼前只剩下一朵开败了的花,随风凋零。 秦悦认认真真看了许久,确信自己是在梦中。 她记得自己为魔道所掳,困于暗室;也记得墨安赶来搭救,把她带回了宗门 。她还记得自己困倦至极,道了一句:“师兄,我有点累,先睡一会儿。” 当时距离灵宇宗的山门还有一小段路,墨安摇了摇她,沉着声音道:“别睡!” 秦悦笑了笑。她知道这位师兄担心自己一旦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可她实在撑不下去了。她料想她小睡一会儿也无妨,遂不顾墨安劝阻,微微阖上了眼眸。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前浮现出了那朵缓缓凋零的花。 仿佛有风,拂过殷红色的花瓣。花枝轻摇,一片又一片花瓣随着风飘远了。这个情景颇为唯美,但不太吉利——那些凋零的鲜花仿若在象征生命的流逝。 秦悦勉力睁眼,眼前却依旧是一枝残败的花。她颇为无奈,自如地安慰自己:“此番受尽了苦楚,难免要多睡一会儿的。” “若是一直睡下去……也无妨。”秦悦很是洒脱,“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聚气为生,散气为死。死生为徒,我又何患?(注1)” 白竹看了几眼昏迷不醒的秦悦,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墨安面带忧虑:“伤的不是你的师妹,你自然笑得出来。” 白竹收起笑意:“我是觉得你这个师妹特别从容,如今身临险境,她竟也不忧惧。” “此话怎讲?” “我看她方才分明是想醒过来,可惜没能睁开眼睛。但她竟然就此放弃了,也不在乎自己安危与否。” 墨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依你看来,此刻该当何如?” “自然是把嵌进她皮肉的锁灵钉取出来了。”白竹指了指秦悦染血的手腕,“事不宜迟,这种伤人灵脉的东西越早拆掉越好。” “这……”墨安面露迟疑,“我要是敢拆,早就动手了。我就怕这些止血的灵材药力不继,师妹她会落一个失血过多而亡的结局。” “的确有些危险。”白竹仔细看了看伤势,“这个钉子扎在最为重要的经脉,稍有不慎就送命了。” 墨安闻言,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我看你师妹也是个福大命大的,这些锁灵钉是个祸患,还是尽快取出来为好。你不敢动手,要不我来?” 墨安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一下头。斟酌了一会儿,又吩咐了一个小童:“你去掌门洞府门口守着,一旦他出关,就将此间情形告知于他,请他速来搭救。” 那个小童领命去了,墨安稍稍放下心来。秦昌自从化神以后,每次闭关都不会用太久的时间,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墨安估计这次闭关已经接近尾声了,想来不日便能出关。 白竹撸了撸衣袖,拿出一柄匕首,用剑尖勾住一只锁灵钉的钉帽,缓缓挑出锁灵钉。谁知这钉子稍稍一动,秦悦的手腕就骤然喷出了一大把鲜血,不仅洒了白竹一身,还径直向上喷到了屋顶。 白竹见事态不对,连忙用力把钉子拔出来,另一只手飞快地抓了一把灵草捂住伤口,回首对墨安喊道:“你快给她结一个补灵的法印 。” 墨安见到秦悦腕间的鲜血喷涌而出,已然看得愣住了,闻言才回过神儿来,飞快地掐出法诀。 睡梦中的秦悦脸色更为苍白,眉心微凝,朱唇轻抿,仿佛正在忍受着苦痛。 白竹不确定地说了一句:“应该……能救活吧。” 墨安额角青筋乱跳。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道娇柔的女声:“听说师姐重伤,墨宜特来探望。” 白竹头也不回:“这里忙着呢,你先退下吧。” 白若看见他倒是愣了一愣:“三叔叔也在此?” 其实白若出身修仙世家,刚好是这位白竹的小侄女。 白竹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依旧没有回首,低头料理着秦悦的伤口,只道了一句:“你把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 白若是两手空空地过来的,压根儿没带什么东西。她的神色有些羞愧:“我只顾着前来探望师姐,倒忘了带些灵丹妙药来给师姐养身。” “无妨。”墨安终于发话了,“墨宁师妹已无大碍,你先回洞府去吧,待她醒了我便遣人告知与你。” 这两个人都让她离开,白若也没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了。她微微行了个礼,提步离开。 走出去的时候恰看见一个男修跪在洞府门前,白若辨认了一会儿,有些讶然:“纪帆主事,你跪在这里作甚?” “墨宁师叔遇险,多少也有我的责任。我听说她已经……”纪帆顿了顿,“我跪在此处,只为祈求师叔平安。” 白若重复了一句:“你说她已经如何了?” 纪帆犹疑了一会儿,道:“重伤在身,惊险至极。” 白若浅笑:“你不必担心,方才墨安师兄已经说了,师姐已无大碍。” 纪帆舒了口气,安心了不少:“多谢墨宜师叔告知。” 白若莞尔:“区区小事,何必言谢?” 纪帆心道:“慎行师祖这个弟子倒是个温婉的性子,为人处世也不爱端身份摆架子,这一点倒和墨宁师叔很像。不过行止委实娇怯了些,没有墨宁师叔眉宇间的恣意洒脱。” 已然走远了的白若细细地揣摩着纪帆的话——重伤在身,惊险至极。她方才没能走近,只匆匆扫了几眼,看见了屋顶上鲜红的血渍,和墨安沉凝的脸色。想来她那位师姐如今的确是凶险万分,而“已无大碍”,不过是墨安用来抚慰她的话罢了。 白若暗道:“世事无常,她现在命悬一线,难保将来不会死里逃生。” 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白若的眸光变了一变,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注1:出自《庄子》,有改动。大概就是“生死相互连续,所以不必忧虑生死”这个意思。(未完待续。) 探重伤白若怀祸心 梦落花秦昌挽凋颜2 白竹好不容易止住了秦悦的血,心有余悸道:“幸亏你这灵草的品阶不错,要不然你这位师妹怕是要在睡梦中陨落了。” 墨安蹙眉,指着另外三个锁灵钉:“那现在怎么办?” 白竹连连摆手:“我可不敢拆了。万一你师妹折在我手上,我们二人恐怕要就此陌路了。” 墨安原先就不敢拆,现在更是如此。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墨安道:“你难得来一趟灵宇宗,去看看你那个小侄女吧。” “你是说白若?”白竹想了想,“这个丫头几百年没有回过家,我都快忘了我还有这个侄女。” 这言语里倒有些许不满,墨安没有在意,一直都在忧心忡忡地看着秦悦。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没过多久,秦昌就出现了。 他此次闭关颇为不顺,费了不少时日,却未见多少成效。心里隐隐约约有股不安,干脆提前出关。事实证明他的心绪不宁并非空穴来风,他一出关就听说他的小徒弟墨宁遭了一场大劫,生死未卜。 秦昌自然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满屋子都是浓重的血腥气,秦悦面无血色,躺在一张竹榻上,手腕间鲜血淋漓。旁边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一双碧绿色的眼瞳转来转去,似是担心至极。 墨安见他来了连忙让了开来,道:“师尊快来看看,眼下应当如何是好?” 秦昌仔细探查过后,沉吟良久:“她的经脉已经断了。” “断了就断了,好好休养便是。”墨安忙道,“只是这几颗锁灵钉还请师尊动手取出来。” 秦昌轻叹:“她的经脉……断在手脚。” 墨安惊得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才不敢置信道:“那师妹她以后岂不是……再也不能修炼了?” 秦昌郑重而惋惜地点了点头。 修士经脉受伤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不断在手脚,就能运转灵力,辅以药材,慢慢养好。唯一不能有损的地方就是手脚上面的经脉。这里是周身灵力运转的必经之路,若是不慎受伤,那一身灵力便不能自如流转,更别提吸纳外界灵力修炼进阶了。 而秦悦更是伤重至极。旁人手脚上的经脉只会有一条受损,而她双手双脚全被锁灵钉穿过了,四肢经脉俱断,今生只能止步于元婴中期。 “依我看,这几颗钉子不拔也罢。”秦昌缓缓道,“锁灵钉取与不取,墨宁她……都不可能再修炼了。若取出来,只会徒增她的痛苦,说不能还有生命危险。倘若不取,她还能安安稳稳地过完元婴期一千六百年的寿命。” 墨安都不忍心听下去:“师妹她是天之骄子啊,她怎么会愿意看到自己这般苟活于世……” 秦昌亦是神情悲凉:“我精挑细选的幺徒竟沦落到了这个田地,实在是天妒英才。” 一旁趴着的翡翠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猛然抬起了头,眸光也变得怔怔的,像是不愿意相信。 “伤她之人,分明就是想毁了她修炼的根基。”秦昌面色一沉,“是谁这般狠毒?此恨不报,枉为人师。” 墨安把胡易的外貌特征说了一说,而后道:“这人是个魔道,经常在幽洵山谷附近出现。弟子先前就碰见过他两次,他一直在找身具纯灵根的修士,好像要炼制什么法宝。” 这只不过是墨安的揣测。他本以为那魔道寻觅纯灵根,不过是为了给噬灵鹫觅食,现今看来,并非如此。因为那魔道此前说了一句:“再来一个你身上的纯金灵根,我就能凑齐五行了!”单是觅食何须凑齐五行?必定另有他用。而那只噬灵鹫,不过是他辨别灵根好坏的工具罢了。 秦昌看了看昏睡的秦悦,摇首道:“历来资质差的羡慕灵根好的,谁知这灵根好的也有自己的劫数。可惜,可惜。” 墨安知道,他师尊叹的这两句“可惜”,除却对资质优越之人的慨叹,还有对师妹墨宁的怜惜,更多的是对她此生仙途已毁的心痛与悲悯。秦昌一直视秦悦为幺徒,此番秦悦逢难,他也深受打击,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睡梦中的秦悦看见那朵凋零的花只剩下了最后两片花瓣,在风中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可能飘走。秦悦伸出手,握住那两片花瓣,轻声呢喃道:“人家都是宁肯枝头抱香死,也不愿吹落北风之中,你倒是反过来了。” 手里的花瓣抖了抖,挣脱了她的手心。忽的华光一闪,花瓣变成了一个俏生生的人儿,笑嘻嘻地问她:“你还道什么死生为徒,怎的如今这般眷恋尘世不肯离去?” 这片花瓣变成的人同秦悦长得一模一样,连穿着打扮都没有区别。就仿佛……自己的内心在拷问自己一般。 “佛家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死,我不惧也。”秦悦认真地答道,“倘若真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看见了轮回之门的开启,我定然会坦然接受这一切。” 面前的幻影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秦悦莞尔,继续道:“可是我的寿元尚足,虽经大劫,犹不致死。我自然不想踏入轮回之道,自然希望继续活下去。我不是眷恋尘世,只是归属于尘世罢了。” “可是死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幻影挠了挠头发。 “活着不难,好好活着比较难。”秦悦轻叹了一口气,“因为人有太多的顾虑,顾虑旁人的眼光,顾虑自身的优劣,顾虑现在或是未来。我会担心我不能变成自己理想的模样,我会在意旁人的轻视与嘲讽。” 幻影听得似懂非懂。 秦悦默了一会儿,很快就变得乐观起来:“人常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我不能成为自己预期的样子,那至少我可以朝着这个方向拼搏。如果我要承担别人的谩骂和指责,那至少我可以根据他们的建议作出改变,再不济,我也可以骂回去的嘛。” 幻影小声说着:“你看得这样开,真好。” 然后这道幻影的颜色渐渐变淡,慢慢消失了。 竹榻上的秦悦突然动了一下,须臾之后,慢慢睁开了双眼。(未完待续。) 取锁灵钉秦悦初醒 遇久候人墨宣夜探1 第一百三十二章:取锁灵钉秦悦初醒,遇久候人墨宣夜探 一睁眼就觉得周围氛围怪异,仔细看了看,发现师尊秦昌神色沉重,大师兄墨安眸光复杂,就连那位仅见过一面的白竹面上也有惋惜之色。 墨安率先反应过来:“师妹醒了……就好。”人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秦悦本想撑着竹榻爬起来,但不知为何,手上使不出半点力气。她也没在意,单是笑问道:“你们怎么都是这副神情?” 墨安和秦昌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双双缄默。 秦悦微微挑眉,把目光投向在场的另一个人,白竹。 白竹被她盯了一会儿,无奈叹气道:“罢了罢了,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我告诉你就是了。你啊,命数不好,那个锁灵钉原本只是锁住了你的灵力而已,但锁的时间太长了,又恰好扎在经脉上,所以啊,你的经脉就这么断了,还好死不死的断在了手脚……哎,墨安你打我神识作甚?你这位师妹迟早要知道这些的,长痛不如短痛啊。” 秦悦已经听明白了一切。怪不得自己刚刚醒转的时候他们会是这副神情,自己现在这般情形,还不如永远沉睡下去。 墨安担忧地看着她:“师妹不必伤怀,想来……想来也会有些不传于世的法子解救。” 秦悦的神情还算镇定:“还未拜谢师兄救命之恩。” 墨安倒情愿她表现得痛苦一些,也好过现在这样古井无波。他看了一会儿秦悦,对秦昌道:“师尊,我们先回去吧,让师妹好好休息。” 秦昌看了他一眼,又打量了几眼秦悦,觉得后者状态尚可,不会自寻短见,遂道:“也好。墨宁醒了的消息不要外传,免得有人来扰了她的清静。” “承蒙师尊体谅。”秦悦浅浅一笑。秦昌哪里是担心别人来扰她的清静?他是怕别人见她落魄自此带着异样的目光看她罢了。 “你放心,那个伤你至此的魔道,为师会寻他雪恨的。”秦昌继续道。 秦悦思忖了一会儿:“师尊能否留一个活口?我还有些话想问他。” “依你。”秦昌应允了。以他化神期的修为,生擒一个元婴修士不算难事。 “多谢师尊。”秦悦笑了一笑。 “那我们先回去了。”秦昌本想安慰地拍一拍秦悦的手,但看到她手腕上的伤,还是作罢了。 秦悦点头,看着三人踏出房门,突然喊了一句:“等等!” 几人回首,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秦悦镇定自若道:“另外三枚锁灵钉,烦请师尊替我取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秦昌上前,给秦悦讲了讲这之间的利害关系,大抵就是:“倘若不取出来,尚且能安安稳稳地活着;若要取出来,恐有性命之虞。况且取与不取,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秦悦固执地摇首:“我知道,取与不取,经脉都不可能再养好了。但锁灵钉留在身上一刻,我便有一刻不能行动自如。相反,若是把这些钉子取出来,好好休养一段时日,虽然不能再踏仙途,但好歹举手抬足可与常人无异。” 秦昌见她坚持,又说得有条不紊,一时也有迟疑。秦悦说的不错,这些锁灵钉若是一直扎在手脚,那她以后连踏步行走、伸手取物都做不到。徒有一身不能运转的灵力,还不如一个四肢健全的凡夫俗子。 墨安犹豫了片刻,道:“师妹何必冒险?往后你若想去哪儿,我御剑带你去便是。” “师兄忍心看我余生形同废人?我还有一千两百多年的寿元,不想镇日躺在榻上虚度。”秦悦认真答道,“况且我也不想拖累师兄,师兄好好修炼要紧,不要挂怀于我。” 秦昌细细看着两个弟子,许久之后才问道:“墨宁,你可想好了?” “自然。”秦悦的眼底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后来的事算是有惊无险。秦悦怕疼,先吞了一粒丹药睡过去了,美名其曰“麻醉”。秦昌带上了灵力给她疗伤,勉勉强强止住了喷涌而出的鲜血。最后再给秦悦喂了补气养元的丹药,对着墨安招了招手:“我们走罢,等入了夜她就能醒过来了。” 墨安点了点头,走出一段路后又折了回来,在翡翠面前放了一瓶丹药,道:“固本丹,养伤的。” 翡翠很懂事地“嗯”了一声。 秦悦睡得迷迷糊糊,心里开始慢慢地计划自己的未来——等手伤脚伤养好了,她就要去俗世,去看历朝历代的兴衰,去看大好山河的风景。即便再也不能脚踏木莲穿梭云间,也要乘一叶扁舟纵横天地山水。 自己余下了这么多的寿元,总不能白白度过了呀。 半梦半醒之间,秦悦觉得手臂上缠着一种毛茸茸的东西。下意识动了动手臂,耳边突然听见了翡翠压低了的声音:“有人,在门外,待了好久了。” 秦悦瞬间清醒过来:“什么模样的人?”臂间原来是翡翠的猫尾巴。 翡翠摇了摇脑袋:“我又不能像你们人修一样修炼神识,只能察觉到外面有个人罢了,长什么模样却是无从知晓的。这人在外面站很久了,我怕他意图不轨,所以提醒你一下,毕竟你现在已经……” 翡翠没有说完,秦悦默默地补完了它想说的话,她现在,已经不能用灵力探查附近有无危险了。 翡翠岔开了话题:“要不我去看看外面是谁?”黑夜之中,它的一双眼睛像一对亮晶晶的水葡萄似的。 秦悦抿了抿唇:“不必了。” “那你用神识探一探?” 秦悦试着运起神识,片刻之后微微凝眉:“这道房门有阻隔神识之用,罢了。” 她也不在意外面是谁。心想,这人要么是来探望自己的,要么是来嘲笑自己的,早晚也会进来露一露庐山真面目,她只管在这等着就是了。 此刻已然了无睡意,秦悦试着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转着手腕。秦昌给她用的都是品阶极高的灵药,她现在虽然觉得疼痛无比,但能感受到伤口正在飞快地复原。她看着双手,微微一笑,于她而言,这样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未完待续。) 取锁灵钉秦悦初醒 遇久候人墨宣夜探2 秦昌曾说,她的向道之心不重,确实没有说错。她在得知自己与仙途无缘的那一刹那,心中倒没有多么悲痛,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在她心底深处,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更何况尘年当时说这是“生死大劫”,她能活下来,已经十分感念上苍了。 唯一不能接受的便是下半辈子形同废人般地度过。所以她恳求秦昌把锁灵钉取出来,心想:若是因为取钉殒命,那便是她的劫数所在。倘若一切顺遂,那便是天意安排她好好活下去。 再想起梦境中那朵凋零的花,恍然觉得命运已然警示过了自己。 她还记得梦中那道幻影说着:“死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 然后她还说:“活着不难,好好活着比较难……人常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我不能成为自己预期的样子,那至少我可以朝着这个方向拼搏。如果我要承担别人的谩骂和指责,那至少我可以根据他们的建议作出改变。” 是她自己选择了生,选择了面对,选择了醒来,是她不顾命运的劝阻,执意要活下去承受一切。她预想中的顾虑和担心会接踵而来,她或许会感受到别人的轻视和嘲讽……而她只能正视与接受。 可她并不后悔这样的选择。她想好好活下去,从容不迫地领略这个世界的万千风景;她想像过往一样,恣意悠闲地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她想,即便不能问鼎仙道觅得长生,她也要一生平安喜乐岁月无忧。 这时翡翠抱着一个小玉瓶跑了过来,道:“这是你的师兄留给你的丹药。” 秦悦试着坐了起来,半靠在墙上,随口问道:“什么丹药?”她手腕上有伤,暂时没这个力气打开瓶子辨别丹药的品种。 “你师兄说这是固本丹。” “师兄破费了。”秦悦笑了一笑,“这种丹药堪称疗伤圣品。” 翡翠晃了晃玉瓶:“要吃吗?我帮你打开。” “不必了。”秦悦活动了一下手脚,“我感觉现在恢复得还不错,兴许再过一两个年,就能跑能跳了。” 翡翠看着她,只觉得无限感伤:“你们人修常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都是当笑话听的。我只信善恶自有报,好人必会长命百岁。可你,可你这么善良温和,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秦悦笑道,“善恶有报,天道轮回,我也是相信的。这世上邪不压正,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早晚罢了。” 再借着月光看了两眼翡翠,秦悦犹豫了一会儿,诚恳说道:“我往后已不能修炼了,你跟着我没前途,不如尽早离开?” 两只碧色的眼眸呆了一呆:“离开?你让我去哪儿?” 秦悦思忖了一下,道:“你若喜欢自由,便去一个深山野林长居;你若想要安全,那我便托付墨安师兄照料你,他修为不低,必能护你周全。” 翡翠摇了摇脑袋。 秦悦想了想,继续道:“你可是觉得我这位师兄修为不够高?那我拜求师尊凌玄照料你也无妨。我已然仙途尽毁,想来他也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心愿。” “我不要自由,也无需旁人照料,更不必你为我费心筹谋。”趴在竹榻上的翡翠慢吞吞地坐直,“你已经失去修行的可能了,你不能再失去我了。” 秦悦失笑:“哦?” “你只有一千多年可活了,但妖兽的寿命很长,我还有好多个一千年,我不怕耽误修炼,我只想陪你走完未尽的人生,至少……我还能保护没有法术的你。” 秦悦心绪莫名,竭力伸出手,抚了抚翡翠的猫耳朵:“可我再也不能踏足仙道了,你也不可能跟着我去各种各样的秘地寻宝。你若是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只能随我一道去看那没甚意思的凡俗山水,再也不能享受修真界的繁华。” “沉雪兽族,仰赖天地灵气而进阶,从来不须涉险寻宝,也不贪恋修仙世界的繁华。”翡翠骄傲地说,“我愿意陪着你,不是因为你的灵石丹药,只是因为你的人品德行。你没有契约我,但也没有伤害我。我虽为妖兽,却被你平等视之。墨宁,我视你为友啊……” 秦悦感慨万千。翡翠从未唤过她的名字,一直都是用“你”来称呼她。卢秋曾说这只沉雪兽毛色纯正,应是沉雪兽族之中相当尊贵的存在。所以秦悦一直觉得这只小兽骨子里是很高傲的,更何况人修与妖兽素来势不两立,它不愿意喊她的名字也很正常。 今时今日,她却清晰地听见了沉雪兽唤了她一声“墨宁”,且恰值此前程未卜之时。秦悦竟有雪中遇送碳、心愿终得偿之感,颇感悦然欣慰。 再想了想当初离开自己远走的玉泉兽,秦悦觉得翡翠作为一只妖兽,在没有契约的情况下,已经做了很大的牺牲。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略微哽咽道:“多谢。” “你以真心待我,我愿真心以报。”翡翠认真地望着她,“兽族单纯,不懂你们人修勾心斗角的法子。我所坚持的,也就这一句话罢了。” 秦悦与它对视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承诺:“我也视你为友。”纵使以往她没有这种想法,从今往后她也有了这个心思。可惜沉雪兽族进阶太慢,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这个寿元见证翡翠化形成人。 这时房门被缓缓地推开,秦悦抬眸望去,看见一个身穿道袍的男修走了进来。 夜色深沉,男修又隔得很远,看不清容貌长相。秦悦喝问了一声:“谁!” “师妹没睡?”墨宣的声音传来,“我刚刚回宗门,就听说师妹……总要来看一眼才放心,不想还是惊扰了师妹。” “无妨。”秦悦放下心来,悠闲地倚在墙壁上,“师兄直接进来便是,何苦在门外等那么久?” 墨宣拿出了一个火种,点亮了一盏小灯。俊朗的面容在灯火的映照下温暖了许多:“我刚刚才到,没在门外等。” 秦悦愣了一愣:“那师兄可曾遇见什么人?” “墨宜师妹。”墨宣答道,“她方才还站在门外,见我过来就走了,想来也是怕扰了你,这才没有进门打搅。”(未完待续。) 取锁灵钉秦悦初醒 遇久候人墨宣夜探3 秦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 想来翡翠说的那个在门外“待了好久的人”便是白若吧。 梦随之境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秦悦可不相信这位师妹是来好心探望她的。 墨宣见秦悦神色微妙,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秦悦一脸认真地回答:“想我此番罹险能窥破多少人心。” “此话怎讲?” “师尊和两位师兄待我极好,即便我落魄至此,也没有舍弃我。还有这只沉雪兽,竟肯心甘情愿地陪着我这个没甚前途的人修。”秦悦娓娓道来,“至于其他人,对我是善心还是恶意,很快就能甄别出来了。” 墨宣明白她的意思。这世上锦上添花的人不少,落井下石的人也多。他这位师妹天资卓绝却仙途已毁,往后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他看着秦悦沉静自如的神色,好言安慰道:“再如何,你的身份也摆在这里,谁敢寻你的不痛快?” 秦悦轻笑:“敢不敢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个心思是另一回事。”就好比白若,她在门外站了那么久,想来也有些迟疑胆怯,但谁能肯定她深夜来此是一片好意? “师妹若受了欺负尽管说出来,我定会替你把那人惩治了。? ”墨宣拍着胸脯保证,“想来师尊也不会轻易饶过那人。” 秦悦笑着点头:“我信。” 墨宣来前就听墨安说,秦悦不但没有伤心欲绝,还能言笑晏晏地谈天说地。现在才知道墨安说的不错,想来这位师妹的心志也是不差的,经得起大起大落。看了看她手腕上的伤势,墨宣关切道:“师妹还要将养多久?”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秦悦估算了一下,“少说也要再养几年吧。” “长日无趣,师妹可要什么东西聊以消遣?我去替你寻来。” “还是师兄想得周到。”秦悦顺杆上爬,“有劳师兄帮我找些典籍,最好涉及俗世风俗礼仪,山川地理。对了,要书册不要玉简。” 她现在空有一身灵力,却半点使不出来。玉简须要输入灵力才能阅读,已经不适合她了。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墨宣应承下来了:“师妹安心等一等,最多三日便能给你送来。” 秦悦见他这么好说话,干脆得寸进尺:“还要一把好琴。” 良琴不易见,更不易得。 但墨宣不忍拒绝这个无缘仙道的师妹,遂道:“好说,好说。” 秦悦心满意足。没有灵力,就不能取出储物空间里的东西,可惜她那把掠影,只能尘封于储物珠子之中了。 “另外,还请师兄帮我探查一事。”秦悦收起笑意,郑重其事地说道。 “师妹直说便是。” “烦请师兄探问,墨宜师妹的道器中,有无一条火红色的长鞭。” 她曾在梦随之境里看见过未来,门中有一个元初的女修竟然意图杀害自己。秦悦什么都没看清,只看见那女修手上拿着一条血红色的鞭子。 她想,兴许就是白若吧…… 虽然白若如今还是结丹后期,但只要她勤加修炼,结婴指日可待。届时她修为高深,而自己使不出半点法术,孰胜孰败一目了然。她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师妹问这个作甚?”墨宣有些好奇。 秦悦想了想,还是编了一个理由:“我在梦中见到了那条鞭子的模样,觉得好看得很,所以想借来看一看罢了。” 这理由编得荒诞无比,但墨宣仍旧颔首了:“师妹放心,我问清楚了就去问问墨宜师妹能否割爱。” 秦悦思量了一会儿:“不必请她割爱,我如今要道器何用?师兄也不必明问,暗中查探就好。” 墨宣一一答应了,笑问:“师妹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来吧。”他对这个小师妹,其实是有些心疼和惋惜的。几百年前,他还羡慕她纯灵根的资质。而现在,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作别修仙之路。世事无常,大抵如此。他也只能尽量对她有求必应,满足她的心愿罢了。 “没了。”秦悦歪着头想了想,“有劳师兄了。” “无妨。”墨宣应了一声。本想问一问秦悦的伤情,但看她眉眼之间洒脱从容,没有半点伤悲,他就不想再多问了,免得划开了她心头的伤疤。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墨宣起身告辞。秦悦打了个哈欠,吞下一颗丹药,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了。秦悦慢吞吞地扶着墙,走出房门,看着那瑰丽的夕阳缓缓落下灵宇三峰。 她足踝上的伤口还没长好,此时只能慢慢地挪动脚步,不可久立。就着门边坐下,秦悦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翡翠抱进怀里,自言自语般地念叨着:“我的寻仙之路,走到一半就这么断了。” 翡翠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窝在她的怀里。 “其实你心里还是很难过的。”一个童音突然响了起来,“你这个女修表里不一,别人看来都觉得你淡然镇静,谁知你会孤身承担这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秦悦回首,一眼看见了火焰灼灼的照心灯。她笑了:“难过与否,我自己心里清楚。若真论起来,反倒是遗憾更多一些。” 照心灯飞近了几步,小声嘟囔道:“我原本还肖想你的灵根之火,可惜……”它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秦悦想起自己也曾打过它灯内的千莲幽火的主意,现在果真觉得惘然。她摇了摇头,把往事尽数抛开。 落日的余晖洒在了她的脸上,她伸手挡了挡扑面而来的霞光,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几天都没有出现,我还当你早就走远了。” “走远?我能走到哪儿去?跨越禹海去寻我的主人吗?”器灵反问了几句,声音渐渐变得悲凉起来,“可是我家主人已经不要我了。” “跨越禹海?”秦悦捕捉住这几个字眼。 “南域北川,禹海相隔,你不知道吗?” “知道。”秦悦敛眸而笑。几百年前,她就有过这个猜想,如今终于被一只灯笼证实了。虽说她现在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没什么用了,但自己从前的推断得到了肯定,实在令人满足。(未完待续。) 旧事种种徒费唇舌 素手纤纤尽绘河山1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时一个男修瞧见了她,连忙奔过来行礼:“墨宁师叔何时醒来的?” 秦悦仰首望去,来者是纪帆。 “前日刚醒的。”秦悦指了指旁边,“坐吧。” 纪帆摇首:“不敢。” “同门之间,何须拘束?”秦悦又道。她实在不想仰着头和纪帆说话,怪累的。 纪帆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像秦悦一样靠着门框,席地而坐。心想:这位师叔不爱端架子是出了名的,谁知她还是这般不羁的性子。 她既已醒了,本该是件好事,可合宗上下竟没有半点消息传来,显然是那几位尊长故意而为。纪帆想了又想,实在不明白这里头的蹊跷,干脆不再深思,只问了一句:“师叔休养得如何了?” “尚可。”秦悦把翡翠往怀里带了带,动作有些吃力。 纪帆自然发现了秦悦的手腕不太灵便,顺口问了一句:“师叔的手受伤了?” 秦悦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纪帆料想也没有什么大事,见秦悦神态慵懒,轻咳了一声,道:“师叔养在洞府里的少年,我已经救下来了。” “我何时在洞府里养了一个少年?”秦悦微微挑眉,反问道。 纪帆露出了一种“你就别装了”的神情。 秦悦仔细想了想,心中突然划过一种可能:“你说的可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生了一副神仙姿容?” “确确是一副神仙姿容。”纪帆答道,“师叔多年未归,那个半大的孩子已经长成芝兰玉树般的少年郎了。” 秦悦微微一笑:“他人呢?”没想到只过去了几百年,折夭就能重出于世。 “呃。”纪帆默了一会儿,照实以答:“他昏迷不醒许久了。” 秦悦微愕:“怎么回事?”她还想问问这位仙界来客,自己这个情况还有无登仙的可能,天不遂人意,人家竟然昏迷不醒了。 纪帆遂把一切细细道来:“当初师叔您本命玉牌示警,墨安师叔想知道你的所在,所以拆了你洞府门口的禁制,本想取一滴精血出来,谁知正好碰上那个少年走出来。那少年张口便报了师叔您的位置,然后就捂心吐血,倒地不起了,至今还未醒。” 秦悦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额间的小莲。折夭能知道她的所在,全赖三百年前结下的这个仙印。至于吐血昏迷她却不能理解,莫非这位正儿八经的神仙修补仙元时出了什么差错? 纪帆看着秦悦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下去:“说来也怪,我这儿灵丹妙药也不少,寻常人吃了都能增上不少寿元,偏他吃后毫无反应,半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所幸呼吸还是平稳的,暂时不会一命呜呼。” “这些日子有劳你看顾他了。”秦悦摸着眉心,道了一句谢。 纪帆松了口气:“应当的,应当的。”他就怕自己费心救下了那个少年,反被秦悦斥责照顾不周。 “往后不必给他喂丹药了。”秦悦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她估计这些凡尘丹药对折夭也没什么用。 纪帆愣了一愣,心道:“墨宁师叔这是要任其自生自灭?” 秦悦斟酌了片刻,又道:“罢了,你还是明日就把他送回来吧。”好歹认识了这么久,不能把人家留给一个与他素昧平生的人。 纪帆连忙应了。 他见秦悦这个态度,心中已有了些许决断,乘势忏悔道:“其实师叔此番遇险,都是我的过错。” 秦悦表示不解:“关你什么事儿啊?” “是我此前忘了向师叔讨要一滴本命精血。”纪帆有些愧意,“我还没能约束好执事殿的弟子,以至于师叔本命玉牌的示警隔了许久才被发现。” “死生有命,与你无预。你无须自责。” “师叔宽宏,轻易便原谅了我。但是墨安墨宣两位师叔必会稍加处罚,倘若凌玄师祖过问,我兴许要受更大的惩戒。” 秦悦想了想自己前两天命悬一线的情景,觉得这几位师长很有可能为了自己重惩纪帆。她还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纪帆见她也这么说,顿时坐不住了,站起身朝秦悦拜了拜,道:“求师叔看在我搭救那个少年的面子上,替我说说好话。” 秦悦眼眸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纪帆。敢情这人救治折夭另有目的,竟是为了给他自己留这个后路。而刚才的几句对话,分明是在试探她对折夭的在意多寡,见折夭勉强能当个筹码,就把他拉出来替自己说情。 其实秦悦不太喜欢别人这样算计她。 秦悦觉得最高超的计谋,便是像李雁君那样,暗中揣摩别人的性格,悄无声息地设下圈套。任谁都不喜欢旁人明目张胆地窥探自己的心意。 纪帆看着秦悦只是笑不说话,眸光还意味深长,虽然觉得不妥,还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弟子性命前程,就交托给师叔垂怜了。” “你的性命前程,我可不敢握在手里,还是你自己掌控着好。”秦悦慢悠悠地说道。 纪帆心下一凉。她这是……拒绝了吗? 纪帆挣扎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道:“这不过是师叔一句话的事儿……” 秦悦打断他的话:“这次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几位尊长若要惩治你,我自然会拦下来。你,还有那个你没有约束好的执事殿弟子,都不会受任何处罚。” 纪帆总算听秦悦给了一句明话,拜了又拜:“多谢师叔体谅。” 秦悦轻笑,本想站起来和纪帆对视,但又唯恐自己腿脚不灵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失了气势。遂安安稳稳地坐着,神色自如地说道:“同门之间,合该真心以待。有何见解,直说便是,实在不必拐弯抹角。” 纪帆怔然:“师叔所言甚是。” 秦悦倚着门框:“你去吧,记得把折夭……那个少年送过来。” 纪帆行礼告退。 秦悦眯着眼睛眺望远方,落日被山峰遮去了一半,晚霞染遍天际的云彩。 姿容端妍的女子怀抱一只雪白的小猫,喃喃自语:“待我归隐俗世之日,管他白若还是纪帆,都不必放在心上了。”(未完待续。) 旧事种种徒费唇舌 素手纤纤尽绘河山2 第二天热热闹闹过来了许多人,堵在秦悦的洞府门口。秦悦当时还没睡醒,半梦半醒之间,听见翡翠幽幽地来了一句:“你洞府外面聚集了一大批人修。” 秦悦揉了揉太阳穴:“估计是前来拜访的晚辈……以后要定个规矩,不许他们这么早来了。不对,也没有以后了……” 她本想不管不顾,再睡上一会儿,但终究不忍心这群弟子在外面等太久,遂慢吞吞地翻下床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步履蹒跚地走过去开门。 诸位弟子见到她齐齐行礼,然后捧出了一沓典籍,道:“这是墨宣师祖嘱咐我们送来的。” 秦悦匆匆扫了一眼,见他们带来的全是自己向墨宣讨要的记载。点了点头,道:“劳烦你们替我放进去。” 几个小修士搬着书往里面走,隐约听见秦悦说了一句:“师兄惯会扰人清梦。” 几人对视一眼,只当没听见这句抱怨的话。 秦悦靠着墙,几乎又要睡着了。面前走来了一个人,小声唤了一句:“墨宁师祖。” 于是秦悦再度被吵醒了。 她见眼前不过是个炼气期的晚辈,也不忍苛责他,只是温煦问道:“何事?” “墨宣师祖说,他已去替你找琴了,让你耐心等一等。” 秦悦莞尔:“多谢师兄了。”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几人又拜了拜,依次退下。 秦悦招了招手:“翡翠,去送一送他们。” 翡翠慢悠悠地走上前,对几个小修士说了一句:“几位请吧。” 几人颇为羡慕地望了一眼翡翠,心想:“这位墨宁前辈果真不同凡响,养的灵兽还会说话。还让灵兽代她送客,委实与众不同。” 秦悦在“继续睡”和“起来读书”两件事之间踌躇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前者。但今天注定有一个忙碌的早晨,半刻钟不到,又有人来访了。 来人是白若,秦悦一看见她的身影,顿时清醒了不少。 白若见她一脸倦色,怎么着都猜不到她是没有睡好。先客客套套说了一句:“听纪帆说师姐已经醒了,墨宜特意前来拜访。” 秦悦懒得跟她说场面话,自去寻了一把椅子坐了,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师妹也坐吧。” 白若伸手入袖取出了一瓶丹药:“师姐重伤归来之时,我没有携伤药来访,如今特地补上。”见秦悦不接,她便自作主张地放在秦悦面前的案上,然后才拣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秦悦歪着脑袋看着她:“师妹有心了。” “几日前,我还看见师姐一身血污,性命垂危。今日就见师姐神采奕奕,风华不输往昔。可见师姐福大命大,是个机缘深厚的人。” “机缘这种事,历来是说不清的。”秦悦随口接道,“有时候,机缘不仅要靠天意,还要拼人力。若是一着不慎,天意便成了天灾,人力也变成了人祸,这善缘哪,自然也成了恶果。” 白若微微一怔:“师姐说得好生玄奥。” “修仙这么多年,总该有些切身的体悟才是。”秦悦继续不温不火地说着,“我一向觉得万事有因才会有果,所以晴天霹雳从天而降,必是因为我造下了什么冤孽。我自认我修仙三百余年以来,从未悖于本心悖于道义,想来也不会遭逢什么无端的劫数。” 她的语速不快,白若认认真真地听着,若有所思。 秦悦轻笑,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师妹以为何如?” 白若顺口答道:“师姐所言甚是。”神色很是恭谨。 “师妹好生无趣,单是会说这些奉承话。” “怪我修为低微,没办法同师姐探讨修炼的心得。”白若谦顺答道。 秦悦在心底念着“修为低微”这几个字,不自觉地泛出了一抹冷笑。白若如今结丹中期,放在同龄人眼中,即便不是佼佼者,也算是位列中上。她所谓的“修为低微”,只不过是针对秦悦而言。 秦悦还记得,当年在梦随之境里,白若说了一句:“墨宜与师姐同岁,修为却差了许多。”没过多久,便把她推进了原火。 以至于如今再次听她说自己修为低微,竟觉得祸事就要临头了一般。 秦悦抛开回忆,随意看了几眼面前白若送来的丹药,摇首笑道:“可惜哪,说起这恶果与劫数,我还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头便传来了一声轻唤:“墨宁师叔在否?” 秦悦懒洋洋地靠上椅背:“你进来吧。” 白若暗自咬了咬唇。本想问:“师姐说什么可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问出口。 进来的人是纪帆,他朝在座二人拜了拜:“两位师叔都在啊。” 秦悦点了点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纪帆对门外招了招手,复又转身垂首,对秦悦道:“我是来还人的。” 两个小修士抬着一个白衣少年走了进来。 秦悦站起身,缓慢地走了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沉睡的折夭,点评道:“确是仙人之姿。” 白若看着秦悦缓慢的步伐,心中微讶:她的腿脚有伤?怎么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秦悦指了指两个小修士:“你们先把他抬到里面的矮榻上去。” 两人点了点头,抬着折夭进了里间。 秦悦踱着小步子走回了座位,刚刚坐下,就见那两个小修士已经出来了,站在纪帆的身后。三人暂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有何事?”秦悦颇为好奇。纪帆是守礼的人,若放在往常,怕是已经行礼告辞了。 “弟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师叔能不能……”纪帆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道。 秦悦愣了一瞬,道:“你说。” “弟子近来正在筹备结婴之事,不知师叔能否传授一二经验?” 结婴之事,重之又重,像秦悦这种有师承的自然不必担心,万事都有师长提点。但纪帆没有师承,若想结婴,还是先找一位前辈仔细问问比较好。门中元婴道君不多不少,加上近些年新结婴的墨宣,刚好有十人。 墨宣原是个好人选,但纪帆细一打听,这位师叔不知跑到哪儿去寻宝了,据说要找一把好琴。剩下的几位元婴修士都是高不可攀的,只有面前这位的性子最为亲善温和。所以纪帆又拜到秦悦这儿来了,只想趁此机会多讨几句提点。(未完待续。) 旧事种种徒费唇舌 素手纤纤尽绘河山3 秦悦回忆起自己当初被迫结婴,差点陨落的情景,犹豫了一会儿,道:“坐吧。” 纪帆挑了把椅子坐下了。这回没让他坐地上,他很满足。 那两个抬着折夭过来的小修士依旧待在原地,直挺挺地站着。秦悦看了他们一眼,大手一挥:“你们也坐吧。” 两人连忙拜谢,坐在了稍远一些的位置。在场几人除了白若,人人都觉得秦悦宽宏和善。 自从纪帆进来之后,白若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她极想知道秦悦未尽的那句话是什么,是不是和她有关?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是不是要趁势告诫她不可轻举妄动?可惜她的诸多猜测全都泯灭在纪帆进门的那一瞬间。 此时此刻,她见秦悦从从容容地招呼众人坐下,心里更是不快。门中许多弟子都说她柔善,即便身属掌门一脉,也从来都不摆出身份,对众人颐指气使。其实这些不过是她的表象而已。她骨子里还是有些倨傲的,她不屑这些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之所以会温和友好地对待他们,只是为了……效法秦悦罢了。 她本就自持身份,料想秦悦多少也会端一些架子,没想到人家直接让纪帆三人坐下了。纪帆便也罢了,那两个从未见过的低阶修士凭什么与她坐在一室? 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觉得秦悦这是在刻意轻视她。秦悦把她等闲视之,把她同那些身份修为都不高的小修士归为一类。 若秦悦知道此刻白若的想法,定会十分无奈——姑娘,你真的想多了啊。 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沉默许久的白若,只是对着纪帆,把自己当年结婴的经历大概讲了讲:“我当年结婴并非自愿,全是被一个邪道给逼的,差点就折在雷劫底下了。结婴的经验半点没有,扛雷的经验倒有许多。” 纪帆怔了怔:“师叔别说笑了。” 秦悦一本正经:“没跟你说笑。我当时只结出来一个虚婴,至今还没养实。”她说着说着,神色渐渐黯淡下来。她丹田里的小元婴,恐怕永远只能当个虚婴了。 秦悦缓了缓心绪,继续道:“进阶之要,在于顺其自然。你若是觉得修为已经抵达了临界点,应劫的准备业已万全,着手结婴也无妨。” 纪帆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弟子明白了。” 宗门之中添一个元婴修士是好事,何况她这个元中的修为已经约等于无了。所以她真心实意地祝福了一句:“贺你一帆风顺。” 然后纪帆道谢,也没多做停留,欣欣然起身告辞了。 秦悦看了一眼翡翠,后者对上她的眼神,认命道:“我去送一送。”转身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她的脚踝,意为:要不是看你腿脚不便,我才不会替你做这些。 秦悦失笑。 白若神色复杂地看着莫名笑出声的秦悦,轻声唤了一声:“师姐。” 秦悦偏头看向她,随口说道:“哦,你还没走啊?” 这种言语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淡漠与无视令白若很是懊恼。她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问了一句:“师姐适才说什么恶果和劫数……有何可惜之处?” 秦悦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我此番遭逢大劫,险些陨落于世。虽向日无有恶行,却无端食其恶果。所以我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我素来坚信不疑的因果之言竟像是个谬论。” 白若的身子放松了些许,应道:“因果之论,也不可尽信。” 这时翡翠“送客”回来了,跳上了秦悦的双膝,稍稍转头,目不转睛地瞅着白若看。 白若被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一望,恍惚间竟觉得眼前只剩下了两汪碧色的深潭,深不见底,微微泛着凉意。 这只灵兽不喜欢她。白若当即便反应了过来。思量了片刻,道:“师姐初初醒转,合该好好歇着,墨宜就不打扰了。” 秦悦微微点头,双手搭在翡翠的猫爪子上玩,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就连一句应答的话都懒得施舍。 白若抿唇,转身走出秦悦的洞府。隐约听见这位师姐问了灵兽一句:“你怎么没有去送她?” 然后那只白猫小声嘟囔了什么。可惜此时白若已经走到了门口,只听见了“女修”,“好”,“远”这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字眼。 其实翡翠的原话是这样的:“我不喜欢这个女修,她不是什么好人,你记得离她远一点。” 秦悦挑了一本书,顺手翻开看了看,随口应了一句:“哦?” 翡翠郑重其事地跟她说:“沉雪兽族,擅卜吉凶。我总觉得她会对你不利。” 秦悦云淡风轻:“我知道。” 翡翠爬进她的怀里,伸出猫爪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及时防范,早作准备。” 秦悦翻了几页书,抬眸笑道:“好。” 她手上的这本书是墨宣今早刚刚遣人送来的,讲的是俗世的山川河流,名胜古迹,还算详实。书中穿插着许多地图,十分精致,只不过都分散在书中各处,没有一幅完整的地图。 秦悦修仙数百年,看典籍几乎过目不忘。一本书翻下来,分散在各处的地图已经烙印在了她的脑海,还自行拼接了起来,出现了一整张地图的雏形。 秦悦一时手痒,把眼前浮现出来的地图描画在了纸上。她腕上有伤,执笔绘画很吃力,描上寥寥数笔就要迫不得已地停下,休息好久才能继续。 落下最后一笔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了。翡翠啧啧称奇:“连续十天不眠不休,这般勤奋我倒是头一次见。” “我以前研究阵法的时候,比如今还要夸张一些。”秦悦看着完工的地图,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翡翠面无表情:“难以想象。”可见秦悦懒惰散漫的形象有多么深入人心。 秦悦思忖良久,突然灵光一现:“我何不把想要前去游历的山水一并画上地图?” 于是半月之后,地图上又多了许许多多的崇山峻岭,激湍清流。 秦悦重重勾画出一条线路,招呼翡翠来看:“我打算沿着这条路,一路游山玩水,赏月听风。你觉得如何?”(未完待续。) 念往事锦囊藏妙计 炼神识洗髓生转机1 第一百三十四章 翡翠敏捷地跳上桌案,对着地图看了许久。 秦悦见它一直不吱声,笑问:“你若是有哪儿不满意,尽管提出来,我改了便是。” 翡翠看了她几眼,再回首看了看地图,幽幽道:“你真是个奇才。” 秦悦大言不惭:“那是自然。” 翡翠顺势跳到她的肩头,猫爪子指着地图,问道:“你可曾听说过一件法宝,唤作山河社稷图?” 秦悦扬起声调“嗯”了一声。 翡翠点评:“我看你这幅画,倒有几分山河社稷图的意味。画功如何暂且不论,单说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连绵之景,就足够观者入迷了。” 秦悦听见“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两句,竟不自觉地愣了一会儿,喃喃自语:“仿佛在哪儿听过一句类似的。” 过了许久,她才想起来,是当初尘年交予自己的锦囊里有这么一句话:莫道前途是末路,自有生机书中云。 秦悦念着这两句,始终不明白尘年在暗示自己什么。 她一人独处洞府月余,自然不知道外面关于她的议论已经甚嚣尘上。不知是否空穴来风,有人竟在私下里说这位掌门幺徒经脉尽毁,再不能修炼。一时之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墨安得知后,一力把流言压了下来,还道:“谁也不许为此谣言去扰师妹清修。” 众人见他亲自发话了,自然不会跑去瞧秦悦的热闹。可惜拦得住他们,拦不住白若。 白若身份也不低,没人会将这些闲言碎语说给她听,直到墨安放话之后,她才着意去打听了一番,结果得知了“师姐墨宁就此作别修仙长途”的消息。 白若将信将疑。她月前才去拜访过秦悦,后者神情悠闲,自在从容,哪里像是一个经脉尽毁,无缘仙道的人?但秦悦走路确实不太利索,没准真的伤到了经脉。 白若踌躇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去秦悦洞府试探一番。 结果秦悦拒不相见,理由是:忙于苦读,未有闲暇。 白若只觉得这个理由给得轻飘飘的,仿佛只是为了给她一个答复罢了。试想她墨宁怎会因为看书这等小事忙得抽不开身?连见自己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分明是个托词。 但秦悦还真没骗她。 近来,那一句“莫道前途是末路,自有生机书中云”在秦悦的心里萦绕了许久,她觉得“书中”二字最最不寻常,恰好前不久墨宣送来了不少典籍,是以她这些天来一直在翻阅这些书册,心想:尘年其人,身负神鬼莫测之术,兴许他在暗示我去哪本书里找出玄机。 “书中……书中云。”秦悦继续神神叨叨地说着。 翡翠正趴在一张椅子上小憩,闻言也没多大反应。秦悦最近一直在自言自语,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它已经习惯了。 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翡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秦悦大喊了一声:“莫云!是莫云!” 翡翠无奈地梦境中爬出来,一双碧眸里闪着迷离:“你说什么呢?” 秦悦兴奋地跑过去,握住它的猫爪子,激动不已:“莫道前途是末路,自有生机书中云,一首一尾刚好是莫云。尘年一定是在暗示他!” 翡翠看着她的腿——嗯,受了伤还激动地跑过来,这事儿应该挺重要的。 “至于书中……”秦悦蹙眉,百思不得其解。手还握着翡翠的爪子,目露思索。 翡翠没有干扰她,由着她细细思量。 片刻之后,秦悦神色一喜,重重地拍了一下翡翠的兽掌,道:“我明白了,是洗筋伐髓之法!翡翠,我前路未毁,修行可继!” 翡翠的猫爪被她猝不及防地拍了一下,下意识地往里面缩了缩。好半天才回味过来秦悦说了什么,眸光呆了一呆:“你适才说什么?你修行可继?” 秦悦满脸欣然地点头,还一直追问道:“高不高兴?高不高兴?”恨不得把自己的喜悦和天下人分享。 翡翠很给面子地说了一句:“高兴。” 秦悦所能想起的唯一和莫云有关的“书”,便是当年在沧镜之中读到的那本《莫云手记》。 细一回想,无端端想起了莫云写下的一段话:“吾尝得一秘术残卷半部,极类洗筋伐髓之法。今日于扑买场得另半部,欣喜异常。本欲一试,奈何此法须先自断四肢经脉,吾非胆小之辈,亦不愿自伤至斯。” 她如今四肢经脉已断,可不是合了这个洗筋伐髓的前提? 莫云还提了洗髓的具体方法,大抵是:“借神识之力,携丹田之内灵元,遍走经脉。” 秦悦本无神识,不能使这个法子。但苍天眷顾,她为魔道所囚之时恰好炼出了神识,正正好能试一下这个洗筋伐髓的秘法。 只不过她的神识刚炼成没多久,还不够成熟,也没有多大的威力。为求稳妥,还是先把神识修炼一番为好。 神识与修为无涉,也并非依靠天地灵气才能进益。若要修炼出一点成效,大多要依靠法诀,或是仰赖自身思悟。前者讲求循序渐进,耗时颇久;后者虽能一蹴而就,但极为罕见。 秦悦正盘算着去哪儿寻一个修炼神识的功法,墨宣就来寻她了。 秦悦拖着步子去给墨宣开门,后者打量着她的手脚,关切问道:“你这伤养得如何了?” “不可久立,无妨行走。”秦悦侧了侧身,“师兄先进来吧。” 墨宣踏入大门:“我此来要和师妹说两件事,一是外出月余,未尝觅得良琴一把。” 秦悦笑道:“有劳师兄记挂,往后就不必为此费心了。”待她洗髓功成,何愁掠影琴没有重见天日之机? 墨宣看着她笑吟吟的模样,随口问道:“师妹像是心情很好?” “不错。”秦悦打算先把洗髓之事瞒下来,等大功告成之日再给大家一个惊喜,“师兄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你嘱我查探墨宜师妹道器一事,我已细细去探问了。”墨宣道,“墨宜师妹的道器之中并无一条鞭子,你怕是要失望了。”(未完待续。) 念往事锦囊藏妙计 炼神识洗髓生转机2 “没有?”秦悦微微敛眉。不是白若,还有别人要同她作对不成? 墨宣斩金截铁地点了点头。 秦悦一阵头疼。若是白若,她心里还能有个底。可偏偏不是。从此以后,敌暗我明,不知要费多少心思提防。 “师妹若是实在喜欢这件道器,我便集些材料给你做一个相似的。” 秦悦摆摆手:“不必了。” 她想了想,问了一句:“师兄可有修炼神识的法诀?” 墨宣拿出一个玉简:“师妹不可吸纳灵气,闲来修炼神识也好。这便是我自筑基时用的功法,你看一看……” 他说着说着,突然顿住,把玉简收了回去,一脸懊悔:“我倒忘了师妹不能阅览玉简……无心之举,师妹莫怪。” 秦悦莞尔:“我没有为此伤怀,师兄不必自责。” 墨宣颔首:“那好,你且等一等,我去挑一本适宜的书册给你看。” “师兄考虑周全,墨宁感激不尽。”秦悦颇为认真地说道。 “我只是尽力而为罢了。”墨宣不自觉地露出惋惜之色,“师妹天资出众,修炼至今,比我的修为还要高上几分。可惜天妒英才,平白夺走了师妹的仙缘。” 秦悦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句:“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三天后,墨宣果真送来了一本书册,书页泛黄,零零散散的,用线扎在一起,分明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古籍。 秦悦笑道:“让师兄破费了。” “我这是借花献佛。”墨宣指着那本古籍,“师尊也心疼你得很,听说你着意修炼神识,特意遣我把这个送过来,想来也是他珍藏多年的孤本。我还不知师尊有这本上等的功法,如今全归了你。” 秦悦浅笑:“改天我再亲自谢过师尊。”到时候,她一定要带着自己补好的经脉去见秦昌。 这日墨宣离开之后,秦悦便专心致志地翻看起了古籍。这本书名为《神诀》,名头听着响亮,内容却晦涩难懂。 秦悦蹙眉,看了两页,就觉得云里雾里,莫名其妙。揉了揉眉心,心想:“师尊大约是担心我长日无聊,无所事事,这才给我挑了这个功法吧?噫,确实能消耗不少时间。” 虽然艰深,但秦悦还是尽力去研习了。她于神识一道还只是个初学者,前前后后失败了不少次,两月之后才初见成效。 这时她手脚上的伤口已好了许多,能出去四处走走了。她懒得跑到外面去,就待在洞府后面的灵药园里,盯着一株野草瞧着。 片刻之后,这株野草被她的神识割断了。 秦悦微微一笑。神识最大的妙用不是代眼观物,代耳听声,而是化形成刃,辅助斗法。她如今也算是有了些领悟,不像最初那般懵懂了。 于是洗髓之事再度放到了眼前。秦悦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今天,把此事解决了。 她决意如此只是因为洗髓之后能顺便补好她断掉的手足经脉,她还有可能继续修炼,元后,化神,甚至仙渡……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愿意试一试。虽说原定的游历俗世的计划也很合她的心意,但哪有境界攀升修为增长来得好? 起初她只当“洗筋伐髓”不过是个“修补灵脉”的法子。但真正着手去做的时候,才知道此法更侧重于洗涤筋脉,改造根骨。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简单的。 更何况她的脑海里只有莫云描述的只言片语,对整个洗髓的方式、过程、耗时没有半分了解。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她也能就着莫云的话大概推测出全貌。 “用神识裹住灵元,来往于各处筋脉……” 不远处的翡翠就听着秦悦絮絮念叨着什么,她仰躺在竹榻之上,神色极为痛苦。 翡翠知道她要洗什么筋,伐什么髓,借以修补经脉,所以成了现在这般模样。看着她面露挣扎,整张脸都写着“痛不欲生”四个大字,翡翠感慨不已:“听说人修都喜欢折磨自己,果真不假。” 而后一连十日,秦悦都是这个要死不活的情形。 她原以为这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儿,万万没有想到要耗费这么久的时日。手脚经脉断裂的地方像被火烧起来了一样,还迸发出许多小火苗在体内窜来窜去,夹杂着尖锐的疼痛。偏偏这时候还要保持着清醒,竭力运转神识,打通各处筋脉。真恨不得往身体里扔一张水符,浇熄这些灼热的火焰。 这般凶险却是她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秦悦咬住下唇,紧紧闭眼,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此番非生即死,成败不过一瞬。我不要不成功而成仁,我只要一切顺遂平安捱过。” 翡翠看见秦悦的唇角溢出了一滴鲜血,仔细一看,才知她已咬破了嘴唇。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秦悦已算不清过了多少时间,她才感觉到那股火烧般的痛感渐渐平息了。细细感受了一番,才知四肢经脉正在缓缓复原——她手脚上断掉的经脉,正以飞快的速度长好,断裂之处缓慢地连接在了一起。 秦悦顿时热泪盈眶:“终于成了。我好累啊……” 衣裳已被一身汗浸湿,还沾着许多黑乎乎的东西。秦悦愣了一会儿,猛然意识到这是筋髓之中的杂质,适才全被洗出来了。从今往后,她灵力运转的速度便可比常人快上十倍不止。 秦悦换了身干净衣袍,暗叹:“因祸得福。” 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却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 翡翠小跑着过来,猫爪搭上她的肩膀,言语关切:“怎么了?你洗筋伐髓出了差错,没把脚上的经脉补好?” 秦悦的脸上浮现出痴傻的笑容:“不是。” 翡翠看她摔了一下还这么开心,就知道没什么大事。再看见她利索地爬了起来,身姿敏捷胜于往昔,不免好奇:“你适才怎么摔了一跤?” 秦悦神色欣然,声音也很欢快:“洗髓了,体内杂质都被洗了出去,我现在——身轻如燕。方才还没适应这个体重,一脚没有踏稳,不慎摔了出去。” 翡翠:“……甚好。”你没有飞起来,真真是万幸。(未完待续。) 改天换命尘年陨世 弃信忘义胡易逃生1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近来偶窥天意,知世有奇人临也。大喜过望。夜观星宿,知此为天外来客,降于北川。天命所归,福缘深甚。淑慎命途,或有转机。” 这是尘年写下的一段话。 他曾给秦悦两个锦囊,一红一黑。红色的便是那句暗示莫云的话,黑色的锦囊里便是他托付秦悦的事。 秦悦当初曾应允他,若自己挺过这场生死大劫,便完成他一个托付。眼下损毁的经脉已经补好了,合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所以她把尘年留下的黑色锦囊找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沓玉笺。 她挑了一张玉笺细细读过,便读到了上面那一段话。 秦悦不由自主地想道:“尘年所说的那个‘奇人’,不会就是我吧?” 她坐了下来,把剩下的玉笺一一拿出来翻看。 自她洗髓过后,体态就轻盈了许多。疾走之时,甚至能飘起来。时而凉风拂过袍袖,带起衣袂翻飞,竟有飘飘欲仙之感。 此外便是耳聪目明,见之不忘,读书一目十行。所以这一沓玉笺不过用了小半个下午便看完了。 秦悦靠上椅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案上。 翡翠慢吞吞地爬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堆山果,都是秦悦这两天刚从储物珠子里翻出来的,虽被封存了良久,但仍颇具风味。 翡翠跃上桌案,笑眯眯地递给秦悦一颗桑葚:“你吃。” 秦悦低着头,顺手接过来吃了。 翡翠看她神色不太对,一边咬着果子,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受一位故人所托,要替他在北川寻一个人。”秦悦答道。这位故人自然就是尘年,他所托之事便是让秦悦寻一个名为温淑慎的女子,然后……收留她。 “又不是什么难事,你这般烦恼作甚?” 秦悦幽幽道:“这个女子,是个不曾入道的凡人。” 若要寻一个修士,自然容易。以秦悦在北川的身份,大可在各个门派公开悬赏,集结各宗上下弟子之力,找出一个人不过是早晚的事。但这人偏偏是个俗世中人,轮回转世不知历了多少回,相貌姓名也变了几番,若想找出来,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显然尘年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当初曾“不经意”地给了秦悦一缕元神。他说,温淑慎若出现在方圆百里之内,元神必有感应。 秦悦有些茫然。照此看来,她岂不是没事儿就要往俗世跑几趟,还要专门往人堆里扎,看看是不是能恰巧碰上? 秦悦默默地叹了口气。 说来也是个辛酸的故事。 这个叫温淑慎的女子,是尘年心尖上的姑娘。几百年前,两人情投意合,正欲互结秦晋之好之时,尘年突然被一个路过的老道君瞧出了资质。 这位道君觉得尘年“身赋异禀,眼通阴阳”,也不管他岁堪双十的年纪,直接把他掳走当成了弟子。可怜本该拜堂成亲的尘年,被老道君带去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深山之中,日夜修炼不辍。 老道君待他也不差,把毕生所学都教授给了他,尤其是一身卜算运数的奇术。尘年总以为自己好好研习,便能回到从前,再见温淑慎,所以学得格外勤奋,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可惜尘年一直没有离开过这座深山,直到一百多年后,老道君闭眸坐化。 他循着记忆找到了当年的住所,昔日佳人早就化作了一抔黄土。他辗转问询之后得知,温淑慎一世未嫁,孤身白首。 悲痛与愧疚一同涌上了尘年的心头。 他本想凭借这百余年来的苦学,找出转世后的温淑慎。但卜算命数这种事,向来是算得了别人,算不了自己。温淑慎为他心念所系,自然也一并算不得。 再后来,他自甘折了一半寿元,算出了这位温姑娘来生——福薄,早夭。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尘年不忍,又卜了一卦,才知唯有待在仙缘深重,福泽绵长之人身侧,方可无忧无疾,平安而终。 尘年所求的,不过如此了。 所以他找上了秦悦,帮她算出今生的劫数。那句暗示莫云的话,与其说是给秦悦的锦囊妙计,不如说是对秦悦的恳求——恳求她看在这句提点的面子上,找到那个温姑娘,用自己的福泽庇佑她。 尘年在玉笺上写了这么一句:“甚矣,逆天之举。寿元无多,唯百余年耳。”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秦悦心下估摸着:“他大概是说他逆天而行的事做得太多了,所以寿元折损了不少,只剩下一百多年了。” 略略一算,尘年竟已坐化了。 秦悦颇为感慨:“造化弄人。” 尘年把她拉回了仙途,可谓恩重如山。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找一找这个名为温淑慎的女子。一来,可慰亡者生前忧怀,二来,可偿自己愧受之恩。 正好前段时间画了一幅俗世的地图,如今按照原计划游历一番也未尝不可。一次遇不上,她多跑几趟便是了。 把翡翠叫过来,问了问它的意愿:“我还是想去俗世,你要不要一起?” 翡翠颇为自然地点了点头:“我可不想孤零零地留在这儿。” 秦悦微笑。 “况且修身修心,既须出世,又须入世,一直待在修仙世界虽好,但经常去俗世走走更佳。”翡翠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此才有益于心境提升嘛。” 秦悦见它说得头头是道,觉得有趣得很,又拆了不少玉盒,把里面封存的果子递给它吃。 翡翠碧眸含笑,津津有味地啃着果子,吃到一半吐出了一个果核,伸出猫爪擦了擦嘴,道:“你怎么不把元婴放出来玩?” 秦悦自视丹田,发现小元婴正趴着睡着了,脸歪向了一边。半长的头发蓬蓬的,散落在了一旁。大概知道秦悦在看她,下意识地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但仍旧没有睁眼,一副“我好困再让我多睡一会儿”的模样。 秦悦收回了视线,对翡翠摊了摊手:“睡着了,改日再放出来陪你玩。” 翡翠试图解释:“我不是要和她一起玩,我是关心你……” 秦悦没搭理它,埋头读书。 翡翠干脆承认:“好吧,我就是想和她玩。”(未完待续。) 改天换命尘年陨世 弃信忘义胡易逃生2 秦悦抬眸一笑,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句:“师祖在否?掌门有请。” 翡翠懒洋洋地趴在一堆书册上,看着秦悦步履生风地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个筑基期的男修,见她出来,拜了一拜:“掌门说他活捉了一个魔道,问师祖您想如何处置。” 秦悦踏出洞府:“我去看看。” 男修犹豫了一下,道:“掌门说师祖给一句答复就成,不必亲自前去。” 秦昌是担心她腿伤未愈,不便行走啊……秦悦微笑:“无妨。” 回首望了一眼翡翠,后者小跑过来,沿着她的裙角攀上她的肩膀。 秦悦抱着翡翠,信步而行。那个男修自然不敢走在她前面,只是跟在后头,随着她的脚步走。偶尔抬头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免感慨:“这位前辈我也是见过的,以往不觉得她如何出尘闲逸,如今看她倒有了飘然登仙的气度。这结了婴的人,果真不太一样。” 没走多久就到了秦昌洞府,秦悦走了进去,便见师尊凌玄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隐隐约约地透露出化神期修士的威严。 秦悦默了片刻,把翡翠放在一旁,缓缓跪下:“弟子不肖,颇令师尊烦忧。” 秦昌转身,就看见幺徒乖乖巧巧地跪在了面前,连忙上前扶起她:“伤还没养好,无端跪下作甚?” 秦悦垂眸:“不瞒师尊,我的经脉已经补好了。” “能补就好,能补就好。”秦昌连连点头,欣慰不已,“见你如此,为师就放心了。几月不见,你可是有什么奇遇?” 秦悦知道他在问自己如何补好了经脉。她笑了笑,答道:“几百年前偶知了一个秘法,不仅可以修补受损的灵脉,还能洗筋伐髓,剔除经脉杂质。师尊可要一试?” 秦昌沉吟:“等他年修炼遇见瓶颈之时,再试此法不迟。” 秦悦点了点头,又问:“那魔道现在何处?” 秦昌指了指后门:“锁在后面那个阵法里了。你去罢,想怎么处置,全凭你的心意。” 秦悦提步,神色自如地走了过去。 幸亏她来看一眼,那胡易竟然妄想逃出去。 秦悦看着解了一小半的禁制,冷笑道:“你的阵法造诣倒也不差,竟能解我师尊布下的法阵。” 胡易阴嗖嗖地扫了她几眼,见她面上尽是从容不迫的笑意,怀中还抱着一只雪白的灵兽,而自己却被关在这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顿时气恨交加:“你倚靠师门,把我捉过来,算什么本事!” 秦悦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可惜啊,阵法造诣再高,也没能把那个解灵阵设下来,让我逃过了一劫。” 这话委实戳中了胡易的痛处,他恨声道:“一月,不,半月!再给我半月我便能彻底领悟那个阵法!哼,我不过是棋差一着!” 秦悦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会他了,专心致志地研究起了困住他的阵法。 敛眸演算了片刻,秦悦运起灵力,把胡易解开的那部分阵法补好了。心念一转,又把阵法加固了几分。 胡易不敢置信:“你!你怎么还能运转灵力!” 秦悦语重心长地说道:“道友啊,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啊。” 那四根锁灵钉明明锁住了她的经脉!胡易怎么也想不通为何秦悦现在还能自如地运转灵力……真是命好。 “我请师尊生擒你,不过是要问你一件事。”秦悦悠悠道,“你要我的纯灵根,究竟有何用?” 胡易冷哼:“我凭什么告诉你?” “如今角色颠倒,你成了受困的阶下囚,生死不过在我的一念之间。”秦悦淡漠地看着他,“你又凭什么和我作对?” “你若没有一个化神期的修士当师尊,我又岂会出现在这儿?”胡易颇为不屑,“你不过是借了师门的手,才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若有点真本事,不妨亲自与我过两招。” 秦悦失笑:“阁下好算计,不过激将法可刺激不到我。我生在宗门,自然要借助师门的力量。承蒙师尊体恤,亲自替我捉来了你这个魔道。一来,解我心头之恨,二来,免天下正道修士掉入魔爪。我只管看你困于此间的结果便是,至于你为何沦落至此,与我何预?” 胡易别过脸,嘲讽了一句:“蛇蝎心肠。” “人人都说我仁善,还从未有人说我心比蛇蝎。”秦悦感慨道,“你也算是头一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只问你要纯灵根何用,你若实话实说,我便不取你性命。” 胡易转过脸来,看了她两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秦悦微笑:“我以修为起誓,决不食言。” 许久之后,胡易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了:“我学了一种功法,须用五系纯灵根为辅。” 秦悦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所以你研习那个解灵阵,原是想剥掉我的灵根?” “不错。” 秦悦喃喃自语:“幸亏你没领悟出解灵阵。” 胡易嘴角动了动。这恐怕是他此生最遗憾的一件事。 “想来你研习的并非什么正道,而是邪功异术,竟还要拿取旁人灵根。”秦悦一脸冷漠,“真真是背信弃义,有愧道心。” “我遁入魔道之时,就不再有什么道心了。”胡易不耐烦地说。 “把那个关于解灵阵的记载给我。”秦悦想了想,又道。她纯属好奇,心想:若我窥破了此阵奥义,于阵法一道的领悟兴许能更上一层楼。 胡易翻了翻衣袖,扔出了一个玉简。玉简是死物,可以穿越阵法禁制。 秦悦把掉在脚边的玉简捡了起来,顺手扔进了储物珠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胡易一惊,连忙唤住她:“你别走!你不是说要放我离开的吗?” 秦悦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我什么时候说要放你离开了?” “适才!适才你以修为起誓了,你忘了吗?” “我只说不取你性命,没说要放你离开啊,道友!”秦悦回眸,“你放心,我过几天就给你挪个地方。唉,总不能让你一直待在这儿,干扰我师尊的修行吧?”(未完待续。) 本命宝绘山河社稷 掠影琴谱锦瑟华年1 第一百三十六章 胡易只看见秦悦的背影慢慢走远,一只白猫越过她的肩膀,瞥了他几眼,又沉下去埋首在秦悦怀里,仿佛对他不屑一顾。 胡易冷哼了一声,掐出了几个法诀,试图破开眼前的禁制。 这原本是一个中规中矩的阵法,已被他窥破了一点玄机。假以时日,他解开阵法逃离此间不是难事。可惜这个阵法刚刚经了秦悦的手,被她改了几步,整套算法都被打乱了,饶是精通阵法的胡易,也未必能破开。 胡易恨恨地捶地。那女修只改了三步而已,看着和原来没有多大差别,可就是这三步,牵动整个法阵背离了传统的计算方式,此时此刻,他根本不能理解这种算法,连一点解阵的思路都没有,更枉论逃脱了。 “真不知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胡易有些不甘又有些颓然,“思维奇异,设阵的方法也与众不同。” 而秦悦已经回到了秦昌面前,道:“师尊,那魔道擅长阵法,您得再给他添几道禁制才成。” 秦昌讶然:“你没把他的性命取了?” “没有。” “我还以为,你让我活捉他,是想亲手了断他的性命。” “他有心断我经脉,意图毁我灵根,若单单让他这么陨落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秦悦勾了勾嘴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有意思。” 秦昌很宽容:“随你心意便是。” “待我寻得一个困人的道器,便来此将那魔道挪走。”秦悦道,“万不能让他扰了师尊洞府这片清静之地。” “困人的道器……”秦昌拿出一个玉葫芦,“这便是一件困人的法宝,只能装活物。除了人修,妖兽也是能进去的。品阶尚可,你拿去用吧。” 秦悦推辞:“我已经得了师尊一本《神诀》,如何敢再受师尊赠宝?” 说完,她又跪下行了个大礼:“还未谢过师尊馈赠《神诀》之恩。” 秦昌顺势把玉葫芦递到她面前:“这件灵宝,你也一并拜谢了罢。” “这……”秦悦迟疑了一番,“倒不是弟子有心推拒,也并非不欢喜这件法宝。只是弟子修行已久,尚未报偿师恩,反倒惹师尊担心牵挂。实在无颜再受师尊赠礼。” 秦昌笑道:“权作结婴礼成的贺礼,你可接受?” 秦悦猛地抬起脸:“师尊,是说……” “不错。”秦昌点了点头,“起先我便说过,待你从沧镜归来,便为你和墨宣举办结婴大典。你便当这只玉葫芦是为师提前予你的贺仪。” 秦悦怔怔地伸手接过,又拜了一拜。 秦昌扶她站了起来,面有欣慰:“届时我身为师长,合该给你拟一个尊号。你心里可有什么中意的名头,说来与为师听听。” 秦悦不由一笑。当年鸿一曾劝她务必要与师尊商量着拟定尊号,免得像“珵美”那般羞于启齿。她细细思量了一番,道:“就叫‘辰音’吧,星辰的辰,音律的音。” “辰音……”秦昌琢磨了一番,“意思是好,但有失尊贵。” 他左右踱了几步,缓缓道:“不如改‘辰’为‘宸’,唤作宸音,你意下如何?” 宸,北星之意也。在修真界,这个字常被用来代指仙宫,确实是个贵重的字眼。 秦悦莞尔:“师尊决定便是。” 这天临走之时,她还用玉葫芦把胡易装着带走了。回洞府后,专门辟出了一间小黑屋子,把胡易关了进去。连设几道阵法困住了他。 胡易一直呶呶不休地嚷嚷着,说什么“鼠辈安敢锢我”,还斥骂秦悦“为人惫懒,失信食言”、“碌碌之身,全赖师门”。 秦悦自然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听过就罢了。看了看他面前的阵法,觉得不太放心,又添了一个机关上去。机关本身便是个禁制,又与阵法互相融合了,少有人能够解开。更何况胡易压根儿不通机关,如今插翅也难飞。 胡易也知道自己逃脱无望,嘴上更是不肯善罢甘休,把灵宇宗上上下下全都骂了一遍。 秦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若再敢辱我师门,我便把你舌头拔下来扔到林子里去喂妖兽。” 胡易张口欲言,却见秦悦神色嘲讽:“我墨宁说到做到。” 胡易果真闭上了嘴,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秦悦。 他上次与白竹斗法时,后者扔下的一张雷符伤了他的右眼。所以迄今为止他的右眼旁侧还有一道深深长长的伤疤,眼珠泛白,眼神空洞,看上去极为可怖。 秦悦心如止水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转身离去。 她曾跟白若说:“万事有因才有果,所以晴天霹雳从天而降,必是因为我造下了什么冤孽。我自认我修仙三百余年以来,从未悖于本心悖于道义,想来也不会遭逢什么无端的劫数。” 她想,她说的不错。倘若只就胡易一事而言,她逢劫罹险是因,如今捉住元凶关着胡易便是果。冤冤相报,因果相生。 回到屋内坐定之后,秦悦伸手入袖翻了翻,本想研读那个关于解灵阵的玉简,却翻到了很多年前买下的那个随身药园。 里面只养着一种灵植,便是她本命法宝的最后一件材料,碧霄竹。 秦悦想了想,还是把这根竹子挖了出来,顺手取出了元品丹炉,开始炼制本命法宝。 其中画卷本身和幻尘彩皆已炼制,剩下的只是不甚费工夫的生妙笔而已。但秦悦也不敢掉以轻心——为了这根碧霄竹,已经生过不少周折了,她可不想再重头再来一遍。 但让她一直盯着丹炉不动弹,她也不乐意。遂把翡翠抱过来,放在丹炉旁边,随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炼法宝呢,帮我看着点。” 翡翠跟她处久了,胆子也大了,闻言往后退了几步,道:“这般累人的活儿,我可不干。”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秦悦轻笑:“那你往后别想从我这儿拿果子吃。” 翡翠挣扎了一下,慢吞吞地爬了回去,坐在丹炉前面,一言不发地看着炉子里的灵材。 秦悦满意地微笑。她发现翡翠近来尤其喜欢吃她以往采摘的野果,用来利诱再好不过。(未完待续。) 本命宝绘山河社稷 掠影琴谱锦瑟华年2 她自己得了清闲,不时站起来四处走走。照心灯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亮着火光跟在她身旁。 秦悦侧首:“你跟着我作甚?” 器灵犹豫了一会儿:“我喜欢你的灵根之火。” 秦悦笑而不语,眸光微闪。 “要不,我去给你看炉子?你把炉子底下那团灵根之火送给我?”见秦悦不答,照心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只分我一半也行。” 秦悦打了个响指,指尖突然冒出了一簇火苗。火光热烈而温暖,分明是纯火灵根凝出的火焰。 秦悦微微一笑:“你要灵根之火,我这儿有的是,送给你也未尝不可。” 照心灯觉得不太对劲,下意识地往后飞了几步。灵根之火,它已经向秦悦讨要过很多次了,但秦悦没有一次答应地这般爽快。此事必有蹊跷。 “不过,你得替我看炉子。”秦悦悠悠道,“还须用千莲幽火来交换。” 器灵小声嘟囔:“我就知道还有要求。” 秦悦挑眉:“不答应算了。”转身作势要走。 照心灯连忙飞上前,冲着秦悦撒娇:“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嘛。” 秦悦牵起嘴角。 器灵迟疑了一下:“我先跟你说好,千莲幽火只能借你,不能送你。我也不贪墨你的灵根之火,你先借我赏玩一段时日,我以后必会归还。” 秦悦点了点头:“成交!” 翡翠坐在丹炉旁边盯着火候,被那暖洋洋的火光熏着,已然昏昏欲睡。但它想了想秦悦手中层出不穷的山果,还是默默地打起了精神。 恰在此时,它被一双手抱了起来,耳边传来了秦悦的声音:“那个器灵愿意代劳,我们就歇着吧。” 翡翠恍恍惚惚地问了一句:“那我的果子……” 秦悦失笑:“少不了你的。” 翡翠遂安心地趴在秦悦身旁,看着那只品阶不错的灯笼停在丹炉的斜上方。 翡翠知道这是一件名为“照心灯”的法宝,但并非秦悦的道器。秦悦没有限制这只灯笼的自由,它却一直留在了她的身旁。不过秦悦一直待器灵不冷不热,若论亲厚,断断比不上它翡翠。 这些年来,翡翠也做了不少揣测,心想:“这只灯笼不讨墨宁欢喜,大抵是因为它真正的主人与墨宁交恶吧……” 没过多久,生妙笔就堪堪炼成了。秦悦上前,不快不慢地结出手印。一只笔的雏形渐渐显现了出来。片刻之后,秦悦抽出灵力,倾注而入,生妙笔华光微闪,大功告成。 秦悦打量了几眼:“上品下阶,差强人意。” 照心灯苦哈哈地说:“是你的灵材品阶不够,跟我控制的火候没有半点干系。” 秦悦姑且承认了这个说法,摊开手掌,掌上凭空出现了一缕烈火:“交换。” 照心灯暗了下来,一团火焰飘了出来,便是那千莲幽火。 秦悦把灵根之火放进了照心灯,灯笼瞬间变亮,光芒灼烈。器灵似是神采奕奕:“纯火灵根的火种,原来是这种感觉。” 秦悦捧着千莲幽火,把它塞到了丹炉底下,和自己的灵根之火混在一起燃烧。 可促仙品的圣火啊……她真想立马一试究竟。 转了转手中的生妙笔,秦悦还是决定先给本命法宝作画一幅。 三百年前,她挑了一纸画卷作为本命法宝。最初不过想在其上亲手画上一幅画,也不拘画什么,人间山水,仙家宫阙,哪个景致好看她便画哪个。 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对浩瀚星空有了一知半解的领悟。也曾想过:“等炼成了本命法宝,我便要画上一片星空。若有人来与我斗法,非要教那人在漫天星斗里迷失了不可。” 这种想法一直延续着,直到她随手绘了一幅俗世的地貌,直到翡翠提及了山河社稷图。 秦悦把先前炼制的空白画卷和幻尘彩拿了出来,执着生妙笔,目露犹疑。 “山河社稷图,传说中的宝物,我当真能单凭一支笔画出来?”秦悦搁下生妙笔,靠着椅背坐下。 过了许久,她才下定决心,喃喃道:“就算不能,得几分意蕴也是好的。”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秦悦也没有立马作画,而是费了不少时日找了相关的记载。但也只得到了一些粗略的描写,诸如“天地至宝,混沌灵物”,以及“景凭心生,境由己造”,还有“外如山水泼墨画,内比仙凡造物神”。实打实的制作方法半点没有。 万般无奈之下,秦悦只好把翡翠叫过来问询,指着她此前画的地图道:“你说这像山河社稷图,你倒是说说哪儿像了。” 翡翠故作高深地来了一句:“韵致。” 秦悦翻了个白眼:“你见过山河社稷图?” “当然没有。”翡翠坦然道,“我只是直觉。” 秦悦顿感无力,揉着眉心望着房梁。 片刻之后,自视丹田一周,发现小元婴已经睡醒了,正呆呆地坐着,对着手指玩。 秦悦看了眼翡翠,干脆把元婴唤了出来,大手一挥:“你们玩去吧。” 小元婴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扯了扯秦悦的衣袖。 秦悦把她抱了起来,懒懒地倚在椅背上,兴致忽起,问了一句:“你可知晓山河社稷图?” 小元婴张了张口,脆生生地答了一句:“知晓。” 秦悦差点把手里的元婴扔出去。 翡翠也讶异至极,神情愣愣的,一张猫脸毫无表情,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知觉。 秦悦缓了缓心绪,艰难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说话了?” “镜湖之行。”小元婴简明扼要地答道,“那时候你忘却了前尘,又重头入道,修炼出了炼气七层的修为。这些修为没有消失,全都补在了我的身上。” 小元婴勾住秦悦的脖子,甜甜地笑:“我便是借着这些稀薄的修为脱虚入实的,真真谢你再造之恩。” 秦悦声音干涩:“这么说,你已不是虚婴了?已然被养实了?” 小元婴点了点头。 秦悦与翡翠对视一眼,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感慨。 【注:山河社稷图,女娲法宝。(出自《封神演义》)前文中所谓的“记载”、“描写”,都是我编的,请勿考据~】(未完待续。) 本命宝绘山河社稷 掠影琴谱锦瑟华年3 想来人生中每一段经历,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她曾无数次地痛恨华殊锁她于元道钟,耽误了她两百余年的修行,却从未想过,正是那两百余年的空闲时光,让她静下心来钻研机关术;她总觉得镜湖之内迥异的时间法则致使了那一场生死大劫,却不知正是镜湖之行,让她养实了虚婴。 因而此刻她能从容地问询关于山河社稷图的种种,小元婴也可以清晰地回答她。 小元婴说:“观道,观气,观山水;绘天,绘地,绘家国。此山河社稷图之要义也。” 秦悦揣摩了一番,颇为不解。看着眸光慧黠的小元婴,不由好奇道:“你如何知晓这些?” “记忆传承。”小元婴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上一代福婴留给我的。” 秦悦重复了一遍:“记忆传承……”目露深思。 片刻之后,复又问道:“什么福婴?” 小元婴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秦悦无奈摇首,把元婴放回丹田,信步走出洞府。 翡翠追上她:“你去作甚?” “去翻翻典籍,找一找福婴的来处。”秦悦答道。 翡翠露出谄媚的笑容:“我前几日看见东边那座山峰上的桃花开得正好,想来已经结了果实。你若得闲,不妨摘几颗桃子带回来。” 秦悦抽了抽嘴角,应了一声“好”。 这只沉雪兽竟敢使唤她了,真真是胆大妄为。 灵宇宗不似观云宗,有着博览阁这般存放各种典籍的地方。唯有执事殿里留有大量玉简书册,供诸位弟子借阅。所以秦悦打算先去那儿看看。 执事殿里坐着两个小修士,正摆了棋盘对弈。秦悦修为高深,进门之后没有半点声响,那两个小修士又下棋下得入迷,压根儿没有发现秦悦的到来。 秦悦自然不会苛责他们,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的棋局。 直到其中一人落子,秦悦情不自禁地抚掌,赞了一句“好棋”,这两人才发觉有人进来了。 可叹他们二人都不认识秦悦,也看不透她的修为,只好嗫嚅道:“不知……不知前辈尊驾在此。” 秦悦莞尔,挥了挥手:“去把你们的主事纪帆叫来见我。” 两人一听,当即双双跪下,连声告罪道:“弟子玩物丧志,耽误了前辈正事儿,前辈责罚便是。只求前辈不要告诉纪师祖……” 秦悦了然。原来这两人以为自己要找纪帆告状啊。 两人继续道:“自从出了墨宁道君那件事,纪师祖就最恨人玩忽职守,若是被他知晓了,我二人怕是再也不能待在执事殿了。” 秦悦表情微妙:“我找纪帆另有他事,你们不必担心。”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拜了拜,谢过秦悦宽宏。然后才道:“前辈白跑一趟,纪师祖闭关结婴去了。” “如此。”秦悦随手指了其中一人,“你带我去藏书之处看看。” 那人恭恭敬敬地应了,引着秦悦往里间走,七拐八绕了许久,停在了一间屋子前,道:“这儿就是了,前辈自便。” 秦悦施施然地走了进去。望着琳琅满目的书册玉简,粗粗扫了几眼。功法心得全都一眼掠过,只带着一些记载奇闻异事的典籍走了出去。 那小修士还守在外面,见她手上捧着一摞书册,迟疑了一番开口:“执事殿有规矩,这些典籍只可在此阅览,不能带走。若非要带回洞府细看,就得付些灵石,还要在一月之内归还。” 秦悦点了点头,问道:“要多少灵石?” “一本书册五十灵石的租金,押金四百。一枚玉简租金一百,押金六百。”小修士有条不紊地答道。 秦悦数了数手上的书册玉简,扔进袖口。与此同时,拿出了五十个上品灵石,递与面前的小修士:“多下来的就自己收着吧,算我褒奖你棋艺精湛。” 小修士拜谢,心道:“素来没见过这位前辈,也不知是哪路人物,出手这般阔绰。” 秦悦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忽闻身后传来一句:“墨宁小友。” 回头一看,竟是几百年未见的诚舟道君在唤她。笑着走过去,略施一礼:“道君近来安好?” 那个小修士已然愣住了。原来她便是掌门的幺徒墨宁啊,怪不得行止这般宽厚。 诚舟亲手扶起秦悦,捋着胡子道:“你如今也结了婴,我可不敢再受你的礼了。” “道君莫要说笑了。”秦悦规规矩矩地回答,“您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墨宁行礼心甘情愿。” 诚舟欣慰地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张玉笺:“你的结婴大典,我拟定于下月之朔,你意下何如?” “道君安排便是。”秦悦算了算时日,只有十天不到了。 诚舟颔首:“那我尽快筹备,墨宣也已应允了。”他叫住秦悦便是为了此事。 秦悦说了点场面话:“有劳道君费心。”然后拜了拜,转身离开执事殿。 她没有立马回洞府,而是移步摇光峰,给翡翠摘那心心念念的桃子。 本以为那儿只有寥寥几棵桃树,到了之后才知道这儿有一整片桃林。灼灼芳华连绵不绝,像是一片浅绯色的云朵。多数桃树的枝桠上正是桃花盛开,鲜少有桃树结了果实。就算结了果子,也只有一点点大,离成熟还早着呢。 秦悦暗笑:“翡翠啊,你怕是要失望了。” 她记得木摇宗内也有这样一片桃林,自己也曾倚着桃树奏琴,懵懵懂懂地领悟着琴身琴意。 时至今日,她早已不是那个不识音攻的女修,但却无端生出重现昨日的念头。盘腿坐在一棵桃树下,唤出掠影琴,摆在双膝之上,素指按上琴弦,缓缓拨出古朴的音调。东风识意,轻轻柔柔地拂过花枝,将一瓣瓣吹落的桃花送到她眼前。 秦悦闭眸,思绪飘忽,恍然觉得如今正在抚琴的自己,和当年身处木摇宗桃林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仿佛心念一转,便可回到过往;神思一肃,便可归于当下。 秦悦任凭心神放空,听着悠扬的乐声自指尖流泻。(未完待续。) 惘器灵私心瞒秘法 福元婴善念埋祸根1 第一百三十七章 琴心之境……秦悦有一瞬间的了然,仿佛摸到了这重境界的奥义,但仍欠了一分火候。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逼迫自己沉静下来。 耳边是琴声,风声,还有桃花掉落的声音,清晰可闻。天地之间,唯有一片桃林,一段琴音。但就在此时,突然有一句话窜进了她的耳朵—— “师姐好兴致。” 秦悦睁眼,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白若。 白若怔愣一瞬:“师姐怎么这般看我?” 秦悦把掠影琴收了起来,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似笑非笑道:“我在这儿奏琴悟道,你却突然冒出来扰了我的心神,你想我怎么看你?” 白若微微垂首,似是羞愧至极:“我……我不是有心的。” 秦悦轻哼。她两百余年未解琴心,今日好不容易有了些领悟,谁知竟被白若打断了。她好歹顾念着同门情谊,这才没冲上去跟白若计较。 白若虽不知自己断了秦悦的体悟,但见她脸色不好,心里也有了分寸。娇娇柔柔地走上前,亲热地握住秦悦的手,道:“我前些日子常常去拜访师姐,但师姐一直避而不见。墨宜实在挂念得很。今日看见师姐,难免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不想……竟打搅了师姐,还请师姐莫要怪罪。” 秦悦不动声色地抽出手:“罢了。也怪我自己未尝设下禁制。” 白若看了她几眼,关切说道:“前不久谣言四起,事关师姐道途。墨宜每得闲暇,就总想找师姐问问清楚。一来,也好教我放心,二来,免得让旁人再以讹传讹。” 秦悦翻出了一张帕子,擦了擦手:“师妹有话直说。” 白若直视着她的眼睛:“听说师姐经脉俱毁,此生再也不能修炼了,不知是真是假?” 原本她看见秦悦孤身闲坐于此,还兴致勃勃地抚琴奏歌,便当传言有误。可后来细细一听,才知秦悦奏琴没用上半点灵力,不由再度怀疑起来。毕竟传闻亦真亦假,但也不至于空穴来风。 秦悦继续擦着手:“无稽之谈,师妹也信?” 白若镇定地回答:“我自是不信的。” “既然不信,又何必出言相询?”秦悦把手中的帕子递给白若,“劳烦师妹替我扔了。” 白若接过帕子,神色怔忪:“师姐无恙,再好不过。” 秦悦轻笑,转身走远,撂下一句:“下月之朔,为我结婴大典,还望届时师妹不要缺席。” 白若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眼光紧紧跟随着步履生风的秦悦。后者走得十分轻快,哪像月前腿脚不便的样子? “她一向聪颖灵慧,我今日这般探问她,她还不知会怎么想。”白若默道,“再说了,她本就对我心存怀疑……我委实是操之过急了。” 此时秦悦还没有走出这片桃林。 她盘算着挖一棵长势不差的桃树走,回去以后就用生机术催熟,令它提前结出果实,成全翡翠那颗贪吃的心。 转了一圈,挑中了一棵桃花开得正盛的矮树。抽出羽扇,连根挖了出来。拿出随身药园晃了晃,桃树就移栽了进去。 秦悦微笑,颇感满载而归。 到洞府后,就见翡翠趴在桌腿旁边,旁边停着照心灯,一兽一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翡翠道:“你借人修的灵根之火而生?” 器灵骄傲地否认:“生而为道器,何须仰赖人修之火?” “那你讨要这簇灵根之火作甚?”翡翠指着灯笼里面燃着的火苗。 “你懂什么,这是纯火灵根凝出的火焰,和那些杂灵根之火有着云泥之别,若着意锻造,升为仙品也是可能的。” 现在这团闪闪发光的纯灵根之火,只是元品而已。和仙品也有着天差地别。 “仙品?”翡翠露出神往之色,“真不知那是怎样一种境界。” “这有何难!”器灵洋洋得意,正打算向翡翠展示一下自己的博闻强识,就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个人影。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秦悦微微挑眉:“怎么不说了?纯灵根之火如何升为仙品,我也想知道得很。” 器灵缄默。 “怎么?不愿意告诉我?” 许久之后,照心灯发出了闷闷的声音:“不是不愿,是不敢……” 秦悦挑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抬眸道:“此话怎讲?” “于你而言,我不但毫无用处,还是当年囚你之人的道器。如果我现在就把升品秘法告诉你,我便再没有什么价值了。将来你若看我不顺眼,随时都会丢弃我,任我自生自灭。” 秦悦讶然:“我不会。” 显然照心灯没有听进去,它自顾自地往下说着:“我只希望,你将来想扔下我的时候,能想起我知道一个锻造灵根之火的法子,愿意让我以这个秘法换你收留我平安度日。” 秦悦闻言微怔,站了起来,好言好语地安慰它:“这些年来,你从未伤害过我,反倒帮了我不少忙。所以不论你的主人是谁,我都不会牵连到你身上,你只管放心便是。” 器灵将信将疑:“人修狡诈,谁知你是不是在故意骗我,哄我说出那个秘法。” 秦悦颇为无奈:“这种事我还真不屑去做。” 器灵慢吞吞地转了一圈,飞到了秦悦面前:“不论你心里如何作想,我暂且不会把秘法告知于你。你就当我……留了个保命的手段吧。” 它至今仍记得华殊把它挥远,一脸淡漠地说:“我不是你的主人。”于它而言,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它沉睡了两百多年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如今,如今除了依靠秦悦,它竟不知应当何去何从。 秦悦听它声音有些惆怅,一时不忍逼问。沉默半晌,道了一句:“若我再遇华殊,定会请他把你认回。到时候你再告诉我也不迟。” 照心灯华光一闪:“一言为定!” 它在秦悦身边待得太久了,过了这么多年太平安逸的日子。它已经失却了冒险的勇气,它害怕一旦离开秦悦,就要面对未知的危险,时刻担心有人会见宝起意,为了夺走照心灯抹掉它的灵智。现在听秦悦这么承诺,竟有些许感激之意油然而生。(未完待续。) 惘器灵私心瞒秘法 福元婴善念埋祸根2 一旁的翡翠抬首望着秦悦,露出了讨好的微笑:“我的桃子呢?” 秦悦揶揄道:“那片林子的桃花开得正盛,只有几个没长熟的果子,你可要将就着吃了?” 翡翠的表情十分失望。r?anen ???.?r?a?n??e?n?`o?r?g? 秦悦信步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不过我挖了棵桃树带了回来,打算移栽在自家洞府里。这样年复一年,你都有现成的桃子吃。” 翡翠立马面露喜色,跟了上去,亲昵道:“你真真是思虑周全。” 秦悦甩了甩衣袖,一棵一人高的桃树出现在眼前的空地上。 自家洞府空荡荡的,单放一棵桃树更显寥落。秦悦思忖了一番,把这棵树挪到了院子外围的围墙边上,树栽在洞府里,花枝却伸到了围墙外,勉强算是一景。 “你应该再在外头放一道禁制,免得人家一伸手就把桃子摘走了。”秦悦随手折了一根花枝,听见身后传来了翡翠的声音。 秦悦莞尔:“这儿是我的洞府,谁敢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随意拿我的东西?” 翡翠辩驳道:“那等你外出游历的时候,旁人就无所顾忌了。” 秦悦弯腰把它抱了起来,笑问:“那你说如何你才满意?” 翡翠认真地想了想:“你就在桃树上设一个幻阵,若有人胆敢肖想树上的桃子,便让他陷在幻阵里,困上十天半个月。” 秦悦估计根本不会有人擅自拿取自己的东西,见翡翠坚持,她便依了它的意思,给桃树添了个阵法,看了看怀里的翡翠,莫名觉得好笑:“满意了?” 翡翠颇为沉稳地点了点头:“满意。” “要不我再施展一个催生的法术,让你提前吃上桃子?”秦悦提议道。 “你这人好生无趣。这桃花灼灼开得正好,你何必坏了它们的生长规律?”翡翠一本正经地摇首,“佳肴我要,美景亦不可失。” 秦悦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额头。她为翡翠考虑,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翡翠,秦悦坐回了屋子里,专心致志地读书。而翡翠却留在了这儿,跳了几下,伸爪去够矮处的桃枝。 “鸿蒙之初,有凡人之欲修仙者,诞结福婴……” 秦悦细细地看了下去,总算明白了自己丹田里的是什么东西。 据说,混沌之始,妖兽横行,手无寸铁的凡夫俗子常常受到欺凌,甚至沦为妖兽的食物。 后来有那么一个凡人,窥破了天地法则,成功引灵入体,入道修炼,成为世上头一个人修。一路顺遂地踏进了元婴期,结出了古往今来第一个元婴。这只元婴最初只是一个光团,许多年后才比照着这个人修的模样,长出了手脚,化出了长相。它自带灵智,极为聪慧,面有佛相,那个人修觉得祥瑞,遂把它命名为“褔”。 可惜那时候的修炼体系没有如今这般清晰,也没有炼丹阵法这类辅助修仙的杂学,因而后来这人修炼遇见了瓶颈后,便无从化解,不幸坐化了。 其人虽死,福婴未亡。这个元婴顺承造化而生,为长命之身,不论人修轮回往世多少回,它都能一直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但福婴和那人修相处久了,一时不能接受宿主骤然离去。最终焚火自尽,化成了最初那个光团,沉睡于禹海之底。 好在那位人修留下了不少心得体悟,对后世而言,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越来越多的人沿着这位开天辟地第一人的脚步,迈入了探索仙途的大道。 福婴恰在此时醒来,见世间修道之人与日俱增,便有心入世,再行择主。此刻它虽身具前世记忆,但也没有执念于过去。慢慢长出了新主的模样,与其一道修行。世世如此,直到新择的主人陨落或是登仙。 秦悦心想:“所谓记忆传承,大抵就是上一世福婴观览过的景,经历过的事,留下的记忆,都留传给了下一代福婴。这只元婴,比我懂的多得多了……” 秦悦颇为感慨,把小元婴放了出来,恰好翡翠回来了,拉着元婴跟它一道去院子里赏桃花。 秦悦以手支颊,看着二者蹦蹦跳跳跑远的身影。她今日才知道,并不是所有元婴都如她的这般,有神情有喜怒,能说会唱,能跑会跳。实则大多数元婴都不能言语,只能随着主人的心情波动或喜或悲。她能得一个福婴,确确是天大的福分。 继续埋首案前,看着关于福婴的种种,丝毫不知那个看着孱弱稚气的小元婴正在兴致勃勃地爬树。 这棵桃树并不高,但也比元婴高了几倍。小元婴像是想折最上面的桃枝,奋力地抱着树干,小手小脚并用,缓慢地往上爬。 翡翠唯恐她出事,担忧地看了几眼:“你想要哪一朵桃花?我替你摘下来便是。你仔细摔伤了自己。” 小元婴脆生生地笑道:“我只是想爬上去看风景。” 坐在树顶上,视野果然开阔了许多。小元婴眺望着玉衡峰顶,嘴角的笑意像极了秦悦的从容恣意。 不远处有个女修,渐渐走了过来。看到此处围墙之外有一树桃花,驻足许久,神色有些复杂。 片刻之后,她才放平心绪,缓缓伸手,似是觉得花开绯艳,不可辜负,宜当折取。 小元婴探出头来:“树上有个幻阵,碰不得的。” 女修愣了许久:“你是墨宁师姐的元婴?” 她便是白若,恰好途经此处,见到桃花便想起了此前在摇光峰桃林得遇秦悦一事,心中不甘,忧思亦甚,一时没有注意到这是哪儿,只想把这满树招摇的桃花毁了。现今看见这个元婴和秦悦一模一样的面容,恍然明白这里正是秦悦的洞府,万万不可造次。 小元婴坐在枝头上,笑嘻嘻地答道:“我和她一般模样,不是她的元婴,难不成是她的孩子?” 若秦悦在此,断不会给白若什么好脸色看。可惜她与元婴各自独立,各有思想,元婴并不知她与白若的种种,还学了秦悦一副良善心肠,好心提醒了这个误碰花枝的女修。 白若微微一愣,扫视了一眼小元婴,提步离去。(未完待续。) 结婴典引来八方贺 灵宇宗坐拥首席尊1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元婴回屋的时候还在嘟囔:“现今人修越发无礼了,我一番好意提醒了她,她竟都不向我道谢,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秦悦侧首望去,看见了小元婴气呼呼的表情,随口问道:“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方才有个女修堪堪要碰到墙外的桃枝,我便跟她说这有禁制,碰不得的。她收回手就转身走了,连一句道谢的话都不与我说。” “想来是没见过会说话的元婴,惊慌失措地跑了。”秦悦漫不经心地揣测。 “我看不是这么回事儿。”元婴像是有些郁闷,“她还称你‘师姐’来着,想来并非泛泛之辈,怎么会惊惶而逃?” 秦悦神色微变。她只有一个师妹,便是那位对她不怀好意的白若。 “往后你若看见她,躲远便是,不用理会她。”秦悦搁下书,走上前抱起小元婴。 她刚刚看见一段记载,说是福婴可以通过服食丹药裨益主人的修为,有事半功倍之效。换句话讲,便是福婴服用一颗丹药相当于主人吃了两颗。既省灵石,又省时间。 秦悦心想:“难怪当初在沧镜之时,这元婴吞了大半瓶益元丹后我便进阶了。当时我便猜进阶之事与她脱不了干系,果真没有猜错。” 再看着和自己一般模样的小元婴,秦悦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谢谢你,在千万人中选中了我。” 小元婴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歪着脑袋笑了笑,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在禹海。分明是个人修,却幻化出了一条鲛尾。还同一个真正的鲛人虚以为蛇,骗她应允你的条件。我觉得有趣,悄悄地跟了你好久。那时候你只有结丹期,我心想,若你有朝一日进阶元婴,我便要做你丹田之内的那个婴孩。” 秦悦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缘分,细细一数:“原来你已认识我这般久了……” “只是没有预料到你只结出了一个虚婴,连累我不能说话,不能行走,甚至不能睁眼。即便后来能动弹了,也只能唱几段歌谣罢了,连一个正常的字眼都说不出来。”小元婴继续道,“我知道主人努力修炼便可把虚婴养实,但你偏偏是个懒散至极的性子,我也不指望你专心修炼。” 秦悦内疚:“结婴全在意料之外……确实有些冒失。” “我曾一度以为直至化神前夕,你才会费心养实虚婴,以免进阶之时出什么差错,好在有一场阴差阳错的镜湖之行,让我提前养实了身体,恢复了言语的能力。” 秦悦感慨万千:“真真是……因缘际会,机遇巧合。” 此刻洞府之外传来了扣门声,秦悦起身开门,来者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修士,恭恭敬敬地拜了拜,道:“贺墨宁师祖结婴之喜。” 秦悦笑了笑,道:“何事?” “诚舟道君遣弟子前来给师祖送一张玉笺。”小修士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张玉笺递上前来。 秦悦大概扫了几眼:“这是下月结婴大典的流程?” “然也。”小修士恭谨答道。 秦悦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你去给诚舟道君回禀吧。” 小修士垂首:“道君有言,希望师祖细细览阅,届时各宗来贺,不可出差错。” 秦悦“嗯”了一声。 小修士见事情都交代完了,这才行礼告退。 秦悦遂把这张玉笺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不看不知道,这个大典的流程可谓复杂至极。饶是她记忆力上佳,也被这里头一道道礼法弄昏了头,看了几遍,反倒把几个步骤记乱了。 秦悦揉了揉脑袋,暗道:“难怪诚舟嘱我细细览阅,实在太容易出错了。” 翡翠十分体贴:“要不我帮你记下?到时候悄悄地提醒你。” 秦悦思忖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可。” “为何?”翡翠自以为是一大良策,不知秦悦为何否决。 秦悦解释:“结婴大典何其庄重?我若是带着一只猫上去,那也太不像话了。” 翡翠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毕竟它也是第一次见人把沉雪兽认作猫族。 秦悦随手把玉笺搁置在一旁。她自然不会把全副心思投入进去,心想:“到时候不是还有墨宣师兄吗?我忘了哪一步,跟着他做便是了。” 她觉得自己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便是那筹谋已久的山河社稷图。 “观道,观气,观山水;绘天,绘地,绘家国。” 秦悦闭上眼眸,仔细参悟着这一句话。天地山水,这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现于纸上不算难事。关键便是一道一气一家国,虚虚实实的,实在窥不透其中意蕴。 她踌躇了一番,打算先把自己会的画出来。 于是画卷之上,出现了山山水水,重叠连成一片。她尽量把这些山水绘得各有千秋,山山不同,水水相异。力求看一副画,便仿佛能游遍人间山水。 期间小元婴一直凑过来,踩在秦悦的膝上,做着各种各样的点评:“画功虽说稚嫩,但画意已然初见端倪。尚可,尚可。” 点评完了还要伸出小手,拍一拍秦悦的肩膀,大有勉励她再接再厉之意。 秦悦其实很尊重这位福婴的看法,打着商量的语气问道:“你能不能再说具体一些?比方说此处山色是否合适?此处留白是否得宜?” 小元婴看了许久,最终来了一句:“我不通画艺,你觉得好便可。” 秦悦略感失望。 小元婴试着安慰她:“这不是件玄阶法宝嘛,等它升品之后,你兴许能有更深一层的感悟。” 本命法宝另有玄阶之品,秦悦也曾听翡翠提起过。现下只感遥遥无期:“待它升品……除非我进阶化神。” 小元婴瞅了瞅秦悦忧愁的脸色,问了一句:“我曾在禹海鲛族之中折了一朵灵花,你可还收着?” 秦悦翻了翻:“还在呢,怎么了?” “那便是个助法宝升品的灵物。”小元婴悠悠道,“改天你把它和本命法宝扔到一块儿炼制,看看能不能成。”(未完待续。) 结婴典引来八方贺 灵宇宗坐拥首席尊2 秦悦作着恶意的揣测:“万一不能成呢?” 小元婴想了想,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最不济也就法宝损毁而已。” 秦悦抿了抿唇,暗自把这个方案否决。她若没有万全的把握,才不要冒险去试这个法子,免得辛苦炼制出来的本命法宝毁于一旦。 日子就这般清闲地过了下去,转瞬间便到了结婴大典那一日。 是日秦悦逼迫着自己早起,换了身衣裳便往山前走。灵宇宗自立派以来,便以玄色为贵,因而秦悦特意穿了一身深黑色的衣袍,以示庄重。 到了之后,看见了同样一身玄袍的墨宣。后者悄悄传音给她:“师妹可还记得是怎么个顺序?” 秦悦偏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墨宣傻笑一声,继续传音道:“诚舟前辈给我的那张玉笺,我可半点没看。待会儿就仰赖师妹提点一二了。” 秦悦面无表情:“我也没看。” 墨宣摸了摸鼻子,和秦悦一道转过身,俯视着山脚下络绎不绝的来客。 “今日来观礼的人似是格外的多。”秦悦看着山门外聚着的密密麻麻的人群,随口说了一句。 “然也,比当年大师兄结婴热闹许多。”墨宣应道,“此事也不难想通。试问哪一个宗派能同时有两个道君可以举办结婴大典?这也算是一场盛事。更何况师尊贵为掌门,亲自下发了请帖,别宗无论如何都要给个面子。” 北川宗门百花齐放,各种名头的宗派数不胜数。听闻灵宇宗掌门有两个嫡传弟子俱皆结婴,都暗自羡嫉不已,纷纷借着观礼的名义来看看这两位天之骄子的庐山真面目。 他们不是灵宇宗的弟子,不能上前细看,只可坐在客席之上,远远地看上几眼。但修真者的目力极好,即便相距不近,看得也算清晰。 这两位掌门之徒是一男一女,正背对着他们比肩而立。身姿颀长,墨发轻舞。晓风微拂,掀起二人玄色的衣角,袍袖上面古朴的花纹也清晰可见,衬得二人背影亦显肃穆庄严。 席间有人暗自惊叹:“凌玄掌门好福缘,得了这样一双弟子。修入元婴不说,竟还有如此气度风华。” 片刻之后,秦昌现身。在座诸人离座,对其略略一拜。秦昌面带笑意,似是极为欣悦。 而后他慢慢步往首座,对着两位弟子说了一番训诫的话。那一男一女双双跪下,叩谢师尊教诲之恩。 众人又是一阵感慨。按照规矩,在此不必顿首言谢,这两人却不约而同地跪下行礼,足见二人对凌玄师尊的拳拳感激之意。 他们哪里知道,此二人压根不懂结婴大典的步骤规矩?这两位今日的主角都在凭着自己的直觉见礼言辞。 秦昌运起灵力,虚扶着二人起身,历数了两人勤勉修行的经历。 二人唯唯再拜。 秦昌又道:“昔入吾门,尚为懵懂稚子;今为道君,已堪一派根基。身负单火灵根,暗合九宫离位,拟尔尊号为九离,可愿?” 这段话是对墨宣说的,墨宣垂首:“谢师尊赐号。” 众人窃窃私语:“这个尊号意蕴极好,想来凌玄掌门对这位弟子颇为喜爱。” “修仙百年,罹险数度。仙资卓绝,天纵奇才。”秦昌望向秦悦,“为人师者,不求汝之名扬天下,福荫一方,唯愿尔仰观宸星,俯听妙音,身享人间意趣,心思仙家道途。尊号宸音,行走于世。” 秦悦拜了一拜:“弟子谨受。” 众人开始了小声的议论:“宸之一字,北星之意,仙宫之喻,凌玄掌门对这位幺徒寄予厚望了啊。” “毕竟是掌门幺徒,当成关门弟子教养的,怎能不看重?”旁边有人接了一句。 几人聚在一起连连点头:“甚是,甚是。” 而远处的秦昌却静默了下来,看着两位弟子,示意他们跪下。 秦悦和墨宣对视了一眼,一齐恭恭敬敬地屈膝而跪。 秦昌伸手入袖,拿出了一只玉冠并一根玉簪。 据传,古世之人在举办结婴大典时,都会由师长给他们佩戴一件饰物,一般而言,男子戴冠,女子配簪。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项礼仪渐渐免却了,现如今只有出身大宗派的精英弟子,或是来自大家族的出色族人,才有这个殊荣。 这种玉冠和玉簪之上有着独特的标识,人称为“道冠”、“道簪”,长久以来,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 在座来历普通的访客纷纷带着钦羡的目光看去,只见秦昌神色和蔼,把道冠安上墨宣的发髻,替他妥帖地佩戴好。 墨宣跪行大礼,左手按着右手,支撑于地,缓缓叩首。 秦昌亲手把墨宣扶了起来。后者转身,正视着各宗来客。 众人暗暗点头:“好一个神采奕奕、俊秀爽朗的九离道君。” 秦昌复又执着道簪,插上秦悦的发间。 秦悦同样俯身行礼,顿首于地,稽留多时。 秦昌扶着她起身,面色欣慰非常。 秦悦莞尔,缓缓转身,看着门内的弟子与别宗的访客,嘴角微微扬起,带着清清浅浅的笑意。 即便在笑,众人却觉得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分明站在人群之中,却游离于世俗之外。眉宇间有着与生俱来的从容,眸光沉静而通透。看似纤纤之身,亦有一番威仪。 她站在那儿,双手交叠掩在袖口之后,阳光洒在袍袖之上,显出了精致的暗纹。玄色的裙角微微摆动,整个人便似一朵次第开放的墨莲。 在场诸人唏嘘不已:“想来这便是元婴道君的风华。” 礼成,各宗来客上前,向秦悦墨宣道贺,通常还会送上一份贺仪,道一句:“还望道君莫要推辞。” 秦悦好东西见多了,也不觉得这些贺礼有什么新奇的。但旁人盛意拳拳,她也不方便推辞,只好收礼收到手软。心中觉得这里嘈杂纷乱,只想尽快回洞府去,奈何被众人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正忙着应付,说着客套的场面话,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秦悦回首,看见卢秋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未完待续。) 结婴典引来八方贺 灵宇宗坐拥首席尊3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卢秋晃了晃手上的乾坤袋:“还望宸音道君莫要推辞。” 秦悦浅笑,对众人说了句“失陪”,拉上卢秋走回玉衡峰。 “这座山峰好生寂静,浑然不似山前那般喧闹。”卢秋漫不经心地走着,随口点评道。 秦悦答了一句:“这儿是掌门一脉的居所,素来无人打扰。” 卢秋把乾坤袋塞到她手里,自顾自地闲逛了起来。 秦悦知她骄蛮任性,拦也拦不住,自然随她去了,打开手中的乾坤袋,细细一看,里面竟然是几颗低阶低品的彩石。 品阶不高便罢了,材质也说不上好,唯一值得称道的优点便是斑斓瑰丽,勉强算是赏心悦目。秦悦拿出一颗石头,对着阳光看了看,艳丽的色彩渐渐变得剔透,宛如一块彩色的玻璃。 “挺新奇的。”秦悦喃喃自语。 不得不说,卢秋很了解她的心意,知晓她欢喜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不似众人那般馈赠丹药灵石,而是拿一些不常见的趣物给她做贺礼。 秦悦十分领受这份心意。 卢秋逛着逛着,迎面碰上了一个结丹期的女修,后者扫视了她一眼,微微凝眉,质问道:“你是谁?” 卢秋自报家门:“我师承玄道宗,道号华秋,今逢墨宁之喜,特意前来观礼。” 这个结丹期女修正是白若。她适才碰上卢秋,竟看不透对方的修为,自认灵宇宗没有这号人物,因而出言问询。 果真是别宗来客,还和她的师姐是旧识。白若眸光微黯:“玉衡峰清静,不容外人随意踏足,我劝道君尽快离开为好。” 争不过她的师姐,挤兑一下师姐的故友也好。 卢秋挑眉:“那你缘何在此?” 白若倨傲道:“我乃掌门师侄,在此理所当然。” 卢秋向来是个不怕惹事的,闻言轻笑两声:“我还当掌门一脉净是墨宁那般出彩的人物,没想到连你也算。” 白若面有羞恼之意:“道君可别忘了身在何处。为人之客,还请谨言慎行。” 卢秋在宗门之内,便是处处横行,从不相让;出了宗门,旁人也多少顾念着她在玄道宗的身份,兼之元婴期的修为,也会以礼相待。因而闻听白若这般略带讽刺的指责,还真真是头一回。 于是卢秋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番:“你也莫忘了言多必失。我修为高你一个大境界,再如何也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白若微怒:“道君最好现在就走,免得我唤几位弟子来送客。” 不远处传来抚掌声:“师妹有心了,这送客之举,便不劳师妹代行了。” 白若抬首望去,便见一身玄衣的秦悦漫步走来,嘴角的笑意带着似有若无的戏谑:“只是还望师妹明晓尊卑,且不说华秋是我的客人,单论她元婴期的修为,便不是你可以妄自置喙的。” 白若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眼光在秦悦和卢秋之间扫来扫去:“师姐偏帮外人。” 秦悦上前,颇为诚恳地对白若说:“师妹可别冤枉我,我只是对事不对人,断没有针对师妹的意思。” 白若望着她发间的道簪,抿了抿唇:“师姐言重了。” 秦悦摆摆手:“你我师姊妹,说这些虚情假意的客套话作甚。” 白若正打算应一句,就听秦悦继续道:“不过希望师妹莫要忘了,当初是如何拜入了这座玉衡峰。做人还是不要忘恩负义才好。” 白若微怔。当初她想拜慎行为师,拦路跪求秦悦,后者于心不忍,才帮她说了一两句好话,请慎行收她为徒。如今旧事重提,分明是在说她以怨报德,过河拆桥。 白若刚打算委委屈屈地解释一番,便见秦悦笑着转身,拉着她的友伴走了,隐隐约约传来一句:“你和一个小辈争执什么?果真是骄横惯了。” 然后那个道号华秋的人笑答:“我本也不想和她理论,平白失了身份……”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隔得远了听不太清。白若眼含怨怼,暗自握拳。 秦悦道:“你这个性子也该收一收,别等日后言语不慎招惹了哪个人物,后悔都来不及。我这位师妹与我有些过节,我替你出头也无妨。但若换做了旁人,我就只可帮理,不能助你了。” 卢秋假装幽怨:“你我分别不过几十年,我仍是元初,而你已然进阶到了元中。反正你修为高深,万事遂意,容我这个修为低微之人为所欲为又有何妨。” 秦悦反问:“你这是什么逻辑?就因为我修为比你高一点,便不仅要容忍你的种种不端之举,还要替你收拾烂摊子?” 卢秋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北川之中,原本是玄道宗一家独大,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最多,但这几百年折了四五个。而你们灵宇宗的元婴修士不减反增,又添了你和你师兄。如今北川之中,唯有灵宇宗稳坐这头一把交椅了。” “那也未见得。玄道宗有着千万年的根基,预备结婴的结丹期弟子数不胜数,几十年之内,反超灵宇宗不是难事。” “那是因为灵宇宗只有一半在此,剩下一半在南域。”卢秋颇为感慨,“若两地灵宇宗互通有无,合二为一,此间哪还有玄道宗自处之地?” 秦悦停下脚步,斟酌了许久,很是认真地接了一句:“互通有无,合二为一,确是一大良策。只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卢秋无奈:“我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你竟还真当回事儿了。灵宇宗两处禹海相隔,如何能联结在一起?何谈互通有无,密切来往?” 秦悦缓步而行,思忖片刻,自言自语道:“传送阵……只要有传送阵便可。” 卢秋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也跟着仔细思考起来:“若北川灵宇宗内有个远距传送阵,南域灵宇宗内也有一个,两阵双向传送,那灵宇宗就此壮大不算难事。” 秦悦点了点头:“只不过传送阵的算法极其繁杂,又没有现成的阵法可以参照,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未完待续。) 秦师尊指迷修仙路 三弟子参悟道中心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许多许多年以后,卢秋仍会记得这个瞬间——秦悦微微颔首,眸中含着思索与斟酌,玄色的衣摆被风轻轻掀起。以至于后来两处灵宇宗果真密切来往之时,卢秋竟觉得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卢秋并未久留,跟着秦悦在玉衡峰上逛了逛,向晚之时便告辞了。秦悦独自踱回洞府,恰见洞府门口伫着一道身影。 秦悦笑吟吟地走上前,唤了一句:“师兄。” 墨安回首,冲她点了一下头。 秦悦打开门口的禁制,笑道:“许久未见师兄了,进来小坐可好?” 墨安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不了。” 秦悦挑了挑眉,没有坚持。 “师妹结婴盛事,我身为师兄,还未送上贺礼。”墨安缓缓道,语气淡淡的。 秦悦颇为会意地摆了摆手:“师兄存有这份心意便好,不必讲求那些虚礼。” 墨安默了一默,拿出了一支横笛:“听闻师妹精通音律,特赠此物。” 秦悦微讶,她还当墨安不想赠礼了,特意前来知会她一声呢。接过来看了看,材质是上好的灵玉,做工也算精细,其上还刻了两字篆体——悦宁,恰与她的名字和道号相合。 秦悦笑了笑,想起掠影琴上有一句小诗:“空山自倩宁,闲云各相悦。”同样嵌了悦宁二字。恍然觉得冥冥世间巧合之甚。 墨安低声道了一句:“此为我亲手所制。” 秦悦颇感讶然:“难得师兄还记得我的本名。” 墨安张口欲言,但终究还是深深地看了秦悦一眼,转身离开,什么也没有说。 秦悦也没在意,心道:“这位师兄寡语深沉,又不是今日才有的性子。”握着笛子,慢悠悠地走进洞府。 正巧此时一个小修士跑了过来,喊道:“两位师祖留步!” 秦悦和墨安停下脚步,回首望去,只见一个男修疾走上前,微微一拜,道:“掌门有请,两位师祖尽快去罢。” 不远处的墨安和秦悦对视了一眼,后者走到墨安身旁,道:“走吧,去师尊的洞府。” 墨安就在原地静静地等她走上前来,闻言轻声应了一句“好”。 秦悦既好奇又不解:“都傍晚了,师尊还寻我们作甚?” “宾客才散,想来师尊也有些事想单独嘱咐。”墨安答了一句,“左不过便是些鼓励嘉奖的话,费不了多少时间。” 果如墨安所言,秦昌叫他们过来便是说一些勉励的言辞。墨宣也在,三个弟子一道聆听着师长教诲。面前三人俱皆结婴,秦昌欣慰至极,言语之中也不经意地流露出些许得意。 “灵宇宗上下,尔三人可堪表率。”秦昌道,“若你们之中有一人登临化神,本派便有两个化神修士坐镇了。” 秦悦笑问了一句:“不是还有青焰师祖吗?” 秦昌神色略微黯然:“你多年身在南域,有所不知。”他顿了顿,却没有再说下去。 墨宣轻咳了一声:“师妹,青焰师祖他……已经坐化了。” 秦悦一怔:“师祖分明是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怎么会……” 她一时有些不敢置信。她记得青焰以此为尊号,是因为他身上有一木一火两个纯灵根,资质属于上上佳——和她的灵根一模一样。那青焰如今已然坐化,是否意味着自己也会无奈地面对这一天的来临? 秦悦有些莫名的伤感。这种情绪和当初四肢经脉俱毁之时的感受截然不同。当初她正视现实,想方设法地活得恣意,如今却无端悲观起来。仿佛前面有一堵墙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她再如何修炼,都越不过这堵墙,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墙倒塌,砸在自己的身上;只能带着无尽的遗憾,面临坐化的结局。 秦昌看着她伤感而惆怅的神色,便隐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其实时至今日,他也不能从师尊青焰坐化的阴影中走出来。他一边修炼,一边就会思量:凡人之于修仙,自是逆天改命之举。天道不容,那修仙之人还能否存活于世? 四人静默许久,最终墨宣低沉无措的声音打破了平静:“这世上,究竟有无登仙之人?有无得道飞升之人?潜意修行,究竟是对是错?” 面前三个弟子似有消沉之色。秦昌叹了口气:“修行之人多矣,中道陨落之人亦多矣。然,修为攀升臻于化境者,少之又少。吾辈踏足修仙长途,修心为要,修身为辅。墨宣,你为何修仙?” 墨宣愣愣地答道:“因为师尊引领,替我开启了仙路之门,我才知晓世上还有修仙这回事儿。” 秦昌摇首:“非也。我是问你,道心谓何。” “道心……”墨宣跟着念了一遍,“寻仙,问道,觅长生。” 秦昌拍了拍座椅上的扶手,语重心长道:“修炼长途,不止长生二字,你还须承担起身为一个修士的责任。为师不求你开宗立派,名垂千古,只愿你善待他人,不负初心。如若此生无憾,长生与否又有何妨?” 墨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弟子受教了。” 秦悦和墨安亦是心有所感。 “由凡入仙,自不是一蹴而就之事。为师修至化神期,尚感前路漫漫,是以你们不必亟于登仙之事,当下好好修炼要紧。” 墨宣领会了他的意思,垂首道:“是弟子思虑过甚了。” 沉默许久的秦悦突然接了一句:“这世上,有登仙之人,亦有得道飞升之辈。” 墨宣愕然:“师妹说什么呢?” “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原本是个人修,后来成功踏入了仙渡期,登临仙界。”秦悦想起了莫云,“我在沧镜之中知晓了他,也曾在南域闻听过他的旧事,想来……不会有错。” 此话一出,连秦昌都惊异起来。他自己已然不太相信飞升之事,适才说那番话,只是为了劝导三个弟子罢了。现在闻听世上还有先例可循,不由再度燃起了证道之心。 墨安墨宣的眼眸中也染上了坚定之色。 秦昌十分欣慰,又和三人探讨了一番向道之心。末了,三人告辞,秦昌坐看着他们起身离去,突然喊了一句:“墨安,你留下。”(未完待续。) 临俗世纵意纵山水 往景国且歌且行舟1 第一百四十章 京城里有一家鼎鼎有名的酒楼,名唤八珍楼。按理说,天子脚下,理应没有什么灵异古怪之事发生,可这酒楼近来偏偏出了一件怪事:一个头戴帷帽的黑衣女子时常抱着一只白猫前来,要一个雅间,点上一桌子的珍馐佳肴——这哪里是一个普通女子能吃下的饭菜?但店内伙计回回收拾碗筷的时候,都没见碗里剩下一滴汤汁,颇感奇异。 但这女子出手极为阔绰,像是对银钱没什么概念,吃完一桌饭菜便扔下一锭金子扬长而去。掌柜对她笑脸相迎还来不及,哪还会管她是否妖异? 是日天气晴好,又逢京官休沐,八珍楼迎来了不少贵客,自是繁忙至极。那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就在此时出现了,怀里照旧抱着一只白猫,帷帽垂下轻纱,后面的双眉微蹙,似是不太欢喜这般热闹的氛围。 掌柜见她现身,忙不迭地迎了上来,殷勤地招呼着:“今日还是老位置?” 女子微微颔首。 掌柜连忙把她引上二楼雅间,十分热情:“照旧是一份松鼠鳜鱼,一份油焖春笋,一份糖醋小排,一份桂花糯米藕,一份百合南瓜汤?” 女子低头,像是和怀里的白猫交流了一番,片刻之后无奈道:“再来一份蟹粉狮子头,一屉小笼汤包,一盅桂圆银耳羹,一只醉鸡半只盐水鸭。” 掌柜记不住了,只好取了纸笔记下,暗道:“这女子看似纤瘦,倒能吃不少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这时那只白猫“喵喵”叫唤了两声,女子唤住掌柜:“再添一份龙井虾仁。” “好嘞。”掌柜笔走龙蛇,飞快地把菜名记下。见女子暂且没有继续点菜的意思,就先行出了雅间,吩咐厨房尽快把这几道菜做出来,送到二楼去。 两刻钟不到,菜就陆陆续续地上齐了。女子摘下帷帽,指着一桌子菜,笑着质问怀里的白猫:“沉雪兽族都像你这般贪吃吗?统共十一道菜,你就点了六道。” 这一人一猫自然是秦悦和翡翠。后者摇首:“你还好意思说我,哪一次来这儿不是你比我吃得多?” 秦悦莞尔,并不回答,只管执起筷子夹菜。翡翠不甘示弱,伸出一双猫爪去抓那笼汤包吃。奈何猫爪到底不如人手便利,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有一小半包子吃进了肚子,里面的汤汁撒了满桌。 秦悦拿出一张帕子,好整以暇地擦了擦唇角,不怀好意地看着翡翠:“看你吃得怪累的,不然我喂你吃?” 翡翠坚决地摇了摇头:“谁知你又要对我使什么损招。” 它说这话也不是毫无根据的。上次它点了一锅甲鱼汤,秦悦忽然十分好心地盛给它喝,还非常贴心地喂它。身负沉雪兽族高贵血统的翡翠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侍奉,结果却吃到了满嘴的辣椒。 后知后觉的翡翠终于意识到秦悦在捉弄它,竟然趁它不注意,在甲鱼汤里添了一把辣。翡翠从舌尖麻到了舌根,一张猫脸都涨红了,本想借由桌角的茶水缓一缓,谁知一碗热茶喝了下去,辣意不减反增。翡翠的眼泪都辣出来了,而始作俑者秦悦却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所以它现在不再相信秦悦的“好心”也不足为奇。 秦悦轻笑,继续大快朵颐。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俗世景国。 此时距离她的结婴大典已有三年。 当初秦昌讲了许多关于向道之心的体悟,秦悦回去之后若有所感,破天荒地没有就床安寝,而是对着空明的月色打坐了一夜。 小元婴见状,便向她讨了一瓶丹药,趁她不注意,一连吞了好几颗。源源不断的灵力通过福婴涌进了秦悦的丹田。 于是本打算感悟道心的秦悦被迫踏入了修炼。一旦开始,就没能停下来,直到两年以后,丹田之内的灵力达到了顶峰,修为倏然攀升至元婴后期,她才平复了体内磅礴的灵力,正式结束了这场小型的闭关。 “罪魁祸首”小元婴被她捉过来,打了好几下屁股。边打边说:“让你自作主张!我根基不稳,岂能随意进阶?” 小元婴捂着屁股,委委屈屈地说:“我这是为你好啊……山河社稷图,你已经画出了一部分,倘若修为攀升,本命法宝也会跟着升品,届时你对这幅奇画的领悟就能更深一层了。” 秦悦揉了揉小元婴的头发,把人家的头发都揉乱了,无可奈何地笑道:“强词夺理,巧言善辩。” 幸亏她还记得尘年托付之事,进阶之后,便隐去修为来到了俗世。一来可以替尘年找找那位温姑娘,二来可以在凡俗烟火中观人识事,稳一稳自己的境界。可惜她在凡人堆里待了将近一年,也没能遇上一个能引起尘年元神感应之人。 几百年物换星移,景国帝都已经变了个模样,唯独这座八珍楼还在原处,屹立不倒,愈见繁华。 许久未沾俗世饭食,秦悦行至此处,闻着饭菜香味儿就走进去了。从此一发不可收,几乎每隔半个月就要来此点上一桌饭菜。她虽素来贪吃,但这几百年已经收敛了许多,不过近来在京城待了两个月,本性又被激发了回来。现如今饭量大得惊人,餐餐不留残羹,哪还有半点修仙者的样子? 可叹翡翠非但不劝着她,还跟着她一道胡吃海喝。几个月下来,秦悦没有多大的变化,翡翠倒胖了一圈,抱在怀里沉了许多。 秦悦有时也会默叹几句:“想想三年前,翡翠趁我忙于修炼,偷偷把院子里那棵桃树上面的桃子全吃了……我早该明白它是如何一个嗜吃的性子。” 至于帷帽……她原也不想佩戴这种东西,遮挡视线不说,还显得特立独行。但她路过青州的时候,发现那儿悬挂着她的画像,还将她敬为山神……秦悦觉得还是佩戴一顶帷帽稳妥些,可以少生事端。 当时她看见那些画像的时候还惊异了许久,万万没想到数百年前的一次无心之举,让人们惦念感怀了这么久。难怪她的信仰神光久久不散,越聚越多。(未完待续。) 临俗世纵意纵山水 往景国且歌且行舟2 秦悦颇为感慨地夹了一只虾仁,嚼了嚼吞入胃中。 翡翠塞了满嘴的吃食,口齿不清控诉道:“你抢我的菜!” 秦悦默默地叹了口气。 翡翠把那盘虾仁端到自己面前,毫不迟疑地埋首,正吃得欢快,忽见秦悦搁下了筷子,忧心忡忡地望着它。 翡翠愣了一愣:“你这般看我作甚?” “这几月来,你胖了好几圈,将来化出一个臃肿的人形怎么办?”秦悦边说边摇首,“还是兽形好看一些,胖一点也无妨,软趴趴的才可爱嘛。” 翡翠停下了动作,纠结着要不要继续吃。 秦悦看着它这副“不想吃胖但不吃又馋”的神情,哑然失笑:“你吃吧你吃吧,难得来一回俗世,莫要委屈了自己。等回了宗门,饿上几顿,自然而然就瘦了。” 翡翠一双绿眸顿时变得笑眯眯的,张牙舞爪地伸向盘子里的饭菜。 秦悦盛了碗汤,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三年前画的地图上还有她预备游历的路线,只不过这些日子为了帮尘年找人,只往人多的市镇走。人没碰上,并不妨碍她游山玩水的心情。她打算吃完这顿就依照着预先的设想,看山观水,泛舟行歌。 翡翠只看见秦悦露出了十分满足的笑意,心想:“她大抵是吃得很开心吧……” 但半月之后,它就不这么想了。它非常不能理解一个人修为何会如此贪爱俗世山水,还屡屡泛出自在从容的笑意——不就是些嶙峋的山石、清澈的泉水嘛,有什么好看的? 这便罢了,秦悦竟然还在僻静无人的山间坐上木莲,飘在湍急的山溪上。可叹沉雪兽族历来有些惧水,见此情形只好紧紧挨着秦悦坐下,唯恐不慎掉进水里。 秦悦不明所以:“你靠我这么近作甚?快把我挤下去了。” 翡翠不好意思说自己怕水,只是小心翼翼地从秦悦身旁挪开,缓缓地爬到她的怀里,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 山风清凉,秦悦顺手抱着翡翠,看着水面上倒映着连绵不绝的峰峦,恍然想起了几百年前的一件旧事。 那时她身在南域天齐界,正在一个名为“小仙境”的宝地里赏景,也是倚靠着山色,看着一条小河,当时她想:修仙之举,归于自然,隐于璞真,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归隐? 如今她想: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一味闷在洞府里修炼算不上真正的归隐。唯有入世,勘破人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大厦将倾,昏灯已尽,看透衰落与萧条,体悟俗世百态,才能算得上彻悟,才算是真正的“隐”。 秦悦闭上双眸,任凭木莲飘飘荡荡把自己带到远方。 木莲险险飘过一个漩涡,翡翠吓得抱紧了秦悦的腰:“我们……快些回去吧。” 秦悦睁开眼睛,笑道:“好。待到今日夕阳西下,我们就回宗门去。” 翡翠摇了摇脑袋:“不不不,我是说回八珍楼。” 秦悦失笑。 翡翠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还没吃够呢。” 秦悦揉了揉翡翠的脑袋,正打算笑它贪吃,突然木莲撞上了一处凸起的乱石,把她带翻在水里。翡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跟着掉进了河,顿时骇然不已,只管死死地抓着秦悦的衣角。但秦悦许久都没有动静,翡翠抬眸一望,只见她额上汩汩淌着鲜血,双眸紧闭,分明是被方才那些乱石撞昏了过去。 这一刻,翡翠的潜能仿佛被激发了出来。它奋力拖着秦悦,往岸边游去。但水底像是有一只手抓住了它,它根本不能游动半步,最终只好挂在秦悦身上,和她一道沉下了河面,碧眸视死如归。 秦悦没过多久就醒过来了,额上的伤口受了一身灵力的滋养,已经自行止住了血。她感觉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昏昏暗暗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思及昏迷之前的那一幕,她揉了揉额头,喃喃自语:“我不是被撞瞎了吧……” “不是。”身旁传来翡翠的声音,“这儿就是一点光线都没有。” 秦悦打了个响指,指尖出现了一簇火苗。借着光线看去,四周的景物一览无余——老旧的桌椅,处处结着蜘蛛网,空气中飘着肉眼可见的灰尘。这里像是一个许久无人居住的屋子。 秦悦的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怎么离开?” 翡翠爬上了她的肩头,指着桌腿旁边:“那儿有个箱子。” 秦悦看着箱子上厚厚的积灰,挣扎了一番,才去动手开箱子。里面只有一个卷轴,倒是干干净净的,没沾上半点灰尘。秦悦好奇地打开来看了一眼,卷轴上贴着半幅地图,旁侧标了明晃晃的四个大字:“通天之路。” 秦悦握着卷轴的手情不自禁地颤了一颤。 她细细看着这半幅地图,觉得场景有着些许的熟悉,像是曾经去过的某个地方。微微敛眉,把卷轴扔进了储物珠子,留着以后闲暇之时研究。 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这儿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屋子,连个门都没有,整个空间都是封闭的。秦悦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其他摆设上都有很厚的一层积灰,唯有一把椅子上面的积灰很浅,显然在很久很久以前,被人搬动过。 秦悦走了过去,深吸了一口气,把椅子搬开。 一个小巧的阵法出现在了地面上。 秦悦没敢靠近,待在一旁盯视了许久,最后自语道:“传送阵……” 传送阵闪着星星点点的华光,显然这个阵法还未破损。再回首望着不得进出的屋子,秦悦默默地思量:“这是去哪儿的传送阵?有没有危险?可,若不借此离开,难道永远受困于此?” 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翡翠倒没发觉秦悦的迟疑,听见“传送阵”三字,立马从她肩上跳下来,欣喜道:“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说完便一脚踏进了阵法,瞬间不见了踪影。 秦悦愣了愣,唯恐翡翠遇上什么危险,咬了咬牙,也跟着走上了传送阵。(未完待续。) 逢故人再临无际山 凿隐石四遇种灵阵1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秦悦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山头。 她顾不上辨认这是哪儿,先四望了一周,并未看到翡翠的身影。 秦悦慌了起来,心想:“这只沉雪兽什么都不会,别遇上了什么歹人。” 恰在此时,有一个结丹中期的男修走了过来,身穿白色道袍,像是出身宗门。 秦悦拦住他,问道:“你可曾看见一只白猫模样的妖兽?” 男修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秦悦蹙眉:“回话。” 男修猛然反应过来,俯身拜了拜:“弟子见过宸音师叔。” 原来这是灵宇宗的弟子。秦悦又问了一遍:“你适才可曾看见一只白毛妖兽?” 男修点了点头,指着身后的一条窄路:“道君可是来捕猎那只妖兽的?怕是来迟一步,那里已有人在围攻它了。” 秦悦神色大变,立马往那儿奔去。 围攻翡翠的是一男两女三个人修,那个男修正是结丹期大圆满,两个女修是元婴初期。他们似乎想把翡翠捉来拟定契约,所以留了一个活口。奈何翡翠不愿屈服,雪白的皮毛上添了累累的伤痕,碧色的眼眸涣散着,早就没有了跟秦悦抢东西吃时的灵动与狡黠。 其中一个女修一边掐着法诀,一边说着:“这妖兽品阶这么高,竟然一点攻击力也无,肯定另有奇处。” 翡翠自知它的奇特之处便是卜算吉凶,它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说出口,引来这三个人修的贪心。 秦悦远远瞧见了翡翠染血的身影,心痛不已,当即放出了元后的威压,喝令道:“住手!” 那三人果然停下了攻击,转身看着秦悦。 秦悦的目光落在翡翠身上,后者看见她,眼中顿时恢复了神采,拖着一条后肢挪了过来。 秦悦见此情形,顿知翡翠那条后肢已经折了,连忙快步跑过去,抱起翡翠,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翡翠从她怀里抬起头,一双碧眸泫然欲泣:“我还当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悦拍了拍翡翠毛茸茸的背,拿出一瓶丹药敷上它的伤口,抚慰道:“别怕别怕,等你养好了伤,我再带你去八珍楼吃菜。” 翡翠像是笑了一笑,软绵绵地趴在秦悦怀里。 秦悦慢慢转身,眼角的余光扫见那三人还留在原地,不由冷笑:“三位是在等我动手处置吗?” 三人微愕。这话里的意思是要放过他们?他们伤了一个元后道君的灵兽,这位道君竟然善心大发,打算饶过他们? 两个女修飞速地跑开了,还推搡着那个男修快点走。男修却一动未动,片刻之后道了一句:“姐姐良善一如往昔。” 秦悦猛地抬头:“慕玉……” 当初的小小少年已长成了青竹一般傲立的男子。秦悦的眸光里有着说不出的慨叹。 慕玉看了一眼翡翠,淡淡道:“我原也不知……这是你的灵兽。” 说完便转身走了,像是不想与秦悦多聊。 秦悦慢吞吞地提步离开,心想:“我当初亲自将他赶离宗门,他心里大概是很埋怨的……也无怪他现在话都不愿与我多说。” 走出这段窄路,看见灵宇宗那个男修还留在这儿,见她现身,又拜了一拜,神色有些复杂。 秦悦有些奇怪:“你方才看见我,神情就不太对劲,可是门中出了什么事?” 男修连连摇首。 此举落在秦悦眼里只剩下了两个字——心虚! “到底怎么回事?”秦悦放沉了声音,质问道。 男修犹豫了许久,最后心一横,道:“门中都在传师叔您是个妖物……但我看师叔行事光明磊落,想来不是邪门歪道。” 秦悦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沾上这种传言,颇为好奇:“怎么回事?” “据说师叔的元婴能说会笑,异于常人,是个妖婴……”男修缓缓道来,看着秦悦怀里的翡翠,心道:“师叔方才应是用了元婴期的威压威慑那三人,那三人才把这只妖兽让给了她……这位师叔看着温婉,竟也会强夺他人事先看中的妖兽,传闻兴许不假……” 秦悦自然不知道男修在如何作想,她听见元婴一事就觉得怪异,想来想去,终于想起只有白若曾经见过她的元婴,现今谣言四起,必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这是哪儿?”秦悦又问了一句,看着四周,觉得似曾相识。 “无际山。”男修答道,“门中不少弟子都结伴前来了。” 秦悦微怔:“墨宜师妹来了吗?” 男修点了点头:“此番历练便是墨宜师叔组织的。” 秦悦微微颔首。无际山,难怪觉得有些熟悉,她曾在梦里来过——梦随之境。当初白若就是在这儿把自己推入了原火。 男修看着秦悦的脸色莫名变得深沉起来,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他也不愿多生事端,没问什么就行礼离开了。 秦悦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慢慢沿着陡坡走上山。 当初白若知晓自己没有神识,在自己浑不设防的情况下灭杀了自己。现如今,她不但有了神识,还明白了白若的一片祸心,应该不至于落个身陨道销的结局吧? 无际山岔路很多,山高路广,她走了许久也没遇上一个人。翡翠窝在她怀里,身上的伤口正在丹药的作用下缓缓愈合。闷闷地说:“我不该那么急着进传送阵,给你添麻烦。” 秦悦还真没觉得自己遇上了什么麻烦,笑了笑道:“等你化形之后,多学几个法术手诀,别遇上了对手毫无招架之力。” “沉雪兽族进阶不易,我化形不知要到何年何月……”翡翠嘟囔道。忽然使劲抓了抓秦悦胸前的衣服,猫爪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石堆:“那儿有个灵宝。” “什么灵宝?”秦悦抬眸望去,什么也没发现。 “那儿有一股精纯的灵气。”翡翠一脸肯定地说道,“必有天造地化鬼斧神工之灵物在彼。” 秦悦半点灵气都没感觉到,用神识探过之后也没觉得异常,看着翡翠笃定的神色,她心念一动,徐徐走了过去。心道:“兽族在某些方面确实灵敏些,我且去探一探究竟。”(未完待续。) 逢故人再临无际山 凿隐石四遇种灵阵2 彼处确然仅仅是一个石堆,秦悦靠近打量了半天,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拍了拍怀里的翡翠,问道:“你说这儿哪有灵力?” 翡翠偏过脑袋,兽身往前探了探,猫爪子在石堆上摸来摸去,最终停在了一个地方:“就是这儿。” 这也没什么不寻常……秦悦盯视了一会儿,突然有一瞬间的目眩神迷。 她愣了一愣,转而运起神识,细细探查这块石头,但不知为何,神识被一道屏障挡住了,不得探入半分。 秦悦心头一喜,翡翠所言不错。 她自负《神诀》修炼小成,再度动用了神识,试图突破石头表面的屏障。石头似是明白了她的打算,蓦地抓住她的神识,重重地打了一下。 一阵难以言说的痛处从元神深处窜了出来,渐渐蔓延到全身。秦悦咬了咬下唇,心道:“往年无有神识,未尝受此苦楚,今日总算是领受了。” 这块石头打眼一看也没有哪里出奇,只有细看的时候才能看见上面有一道道暗色的纹路。秦悦觉得眼熟,想了许久,从袖中翻出了一把菜刀。 这是当年在魑魅岛得来的东西,一直没搞清楚用途。现在看刀上的暗纹和这块石头一模一样,秦悦终于醒悟了:这把菜刀原是一件攻击神识的法宝。 这些年来,她也读了不少古籍玉简,杂七杂八的记载看了许多,但她从未见过关于这种石头的只言片语,自然也不知晓破开石头寻得宝物的方法。想就此离开,又心有不甘:“藏得这般严实,底下肯定是一件旷世奇宝。” 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有个福婴,身负万万年的记忆传承,遂把小元婴唤出来问了一问:“你可认得这块石头?” 小元婴像是刚刚睡醒,揉着眼睛道:“什么石头……”声音低低哑哑的,像是梦中呓语。 秦悦有些无奈。元婴嗜睡如她,翡翠贪吃如她,怎么都不挑点好的学? 这时吹来了一阵凉凉的山风,小元婴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不少,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又是哪儿啊?” 秦悦耐心地跟她解释:“先前落到了河底,遇上了一个传送阵,然后就来了这儿。”随后指了指那块带暗纹的石头:“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小元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而后笃定道:“这是隐石,好东西,带点走。” “隐石……”秦悦重复了一遍,“何谓隐石?” “就是一种罕见的石头,东西藏在里面,没有人会发觉异常。”小元婴如数家珍般地称道着隐石的优点,“这种石头还有阻隔神识的效用,若能集一大摞堆出一间洞府,任凭旁人修为多高,也不可能踏足一步。” 秦悦听完不免蹙眉:“照此说来,我此刻也不能打开这个石头?” 小元婴想了想,道:“可以打开。” 秦悦眸光一亮:“怎么开?” “先掐一个法诀,解掉隐石上面的封印,然后再拿一把刀来凿,只要凿出一条缝就能取出里面的东西了。” 秦悦瞅了瞅隐石:“这上面还有个封印?我怎么没看出来。” 小元婴凑过来盯了两眼,片刻之后忽然捂住了眼睛,露在外面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秦悦一惊,忙问:“怎么了?” 小元婴嘟囔:“石头上面的暗纹晃眼睛,我看了觉得晕……” 秦悦颇为无语。 “你滴一滴精血进去,上头的封印就会自然而然地现出来了。”小元婴虽然捂着眼睛,但仍不忘给秦悦出谋划策。 秦悦从善如流,立马逼出了一滴精血,缓缓滴进隐石。 果然,一个华光闪闪的封印渐渐出现了,表明她并非这块隐石的主人。 秦悦抬手,对准还未消失的封印,飞快地掐出了一个法诀。 封印迅速地黯淡了下来。 秦悦满意地微笑,掏出一把小剑来,灌注灵力入剑,正打算把石头劈开,忽闻一句大喊:“等等!” 秦悦吓了一跳,拿在掌间的剑差点脱手飞出去,缓了一缓,问着小元婴:“怎么了?” “隐石材质特殊,不受灵力攻击。”小元婴解释道,“你若想凿开它,只能像个俗世中人一般,单凭自己的力气,不依靠半点灵力。” 秦悦掂了掂手中的小剑,收起灵力,当真如凡夫俗子一般,只凭一身蛮力去凿那块隐石。 然后她就发现,没有了灵力的自己简直一无是处。她奋力一划,隐石之上却没有半点痕迹留下。凿了许久,别说凿出一条缝,就连一道划痕都没有出现。 秦悦下意识地询问元婴:“怎么办?” 小元婴高深莫测地道了一句:“你估计是破不开这块隐石了。” 然后又很小声地自语道:“力气怎么这般小,跟个闺阁女子一般……” 秦悦耳力不差,自然把这句话一字不差地听清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晃了晃衣袖,面前的隐石化作了一道光,飞进了放在袖子里的储物珠子。 “我凿不开,带走总可以吧?”秦悦勾着嘴角,颇为自得。 其实此间石堆之中,只有这一块石头是隐石,剩下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山石。现在隐石被挖走了,这片石堆就少了一块,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翡翠探出头来,指着那个缺口:“那股精纯的灵力,就在那个地方。” 秦悦微讶:“果真?”隐石已被取走了,异宝的灵力还留在了原地? 翡翠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拖着一条受伤的后肢,慢吞吞地挪了过去。在那个缺口的地方停留了许久,最后斩金截铁地说了一句:“就在此处,地下三尺。” 秦悦把元婴放回丹田,踱步过去查探。这里是几块硬邦邦的山石,神识很容易就穿过了。她唯恐再撞上什么攻击神识的东西,特意放缓了速度,小心翼翼地往下探查。片刻之后,感知到一股缓缓流动的水,果真含着一股灵力。秦悦一时好奇,继续往下探去,“看见了”深紫色的光华,半人高的彩石,轻轻浮动的光团……那是,种灵阵!(未完待续。) 七窍心推演种灵阵 三寸舌质问埋祸人1 第一百四十二章 虽不能至,神识却看清了一切,完好无损的种灵阵法,还有一个干干净净的水灵根。 秦悦恍然大悟。她方才就在想,五行之中,土会克水,而此间山石大多都是土系,按理说,其下断断不会有这么多流水。倘若添一个水灵根在此日以继夜地滋养,此情此景便有了可能。 秦悦抱了抱翡翠,喜不自胜:“多谢你慧眼一双,识得此间不寻常。” 翡翠倚着缺口而坐,得意洋洋地眨了眨绿眸。 秦悦舒展了一下手脚,打算挖地三尺,取出水灵根。 恰在此时,三三两两地走来了几个女修,看见秦悦,不约而同地拜了一拜,口称:“弟子拜见宸音道君。” 她们入门晚,本不认识这位身份尊贵的道君,但自从那场结婴大典之后,便再无人不识这位气度高华的掌门幺徒。门中多少女修心心念念地想成为这样一个人物,却在不久前惊闻了她有一个妖婴……因而适才看见她,都不敢上前见礼,但又唯恐她怪罪,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拜了拜,看她在正与灵兽说话,眉梢染笑,想来心情极好,不会对她们如何。 秦悦收回神识,微微抬首,对上了面前几人恭谨中带着畏惧的眼光。 “必是因为白若毁我名誉之事,惹得她们如今对我这般惊惧。”秦悦暗道。叹了口气,和颜悦色地说了一句:“你们走你们的,不必理会我。” 她素来尊重修炼自强的女修,说话的时候不免带上了宽厚柔和的神色,墨发之间插着的道簪也显得温润。几个女修不由惑然:“这般沉静和婉的前辈,怎会如传闻所言是个妖物?” 其中一人率先反应过来,拉着同伴上前微微一拜,随后慢慢却步离开。 秦悦看了看四周,心道:“此间虽说鲜有人烟,但也难免有人来往,我还是先设个禁制为好。” 没费多少工夫,她已这片山石周围布下了一个阵法,而后才挪开一层又一层的石头,露出底下缓缓流淌的水源。伸手试了试水温,自语道:“还好,不算太凉。” 回首问着翡翠:“你要不要一道下去看看?” 翡翠摇了摇脑袋:“不了不了,我就在这儿等你。”它本来也想下去看看那件宝物的庐山真面目,但适才见那一汪深水,它就止住了这个念头。沉雪兽族惧水,只惧河水湖水和这种深不见底的地下水,海水却是不怕的,顶多有些不习惯罢了。 这便是它当初在禹海里尚能行动自如的原因。 秦悦点了点头,纵身一跳。 等身子完全淹没在了水里,她便张开手脚,迅速往下游去。数息之后就看见了那个种灵阵,朝那儿游了一会儿,借着浮力踏进了阵法。 从今以后,她便多了一个纯水灵根。 这是她第四次遇见种灵阵。 一次火灵根,一次水灵根,还有两次却毫无所获,只看见了一个孤零零的阵法,而灵根却已被人取走了。 多一个灵根只会多一种修炼的路子,勉强算是添了个逃生的手段。但多一个纯灵根的意义却大不相同。纯灵根意味着精纯的灵力,飞快的修炼速度,胜人一筹的法术威力。 “还有最后一个种灵阵……若能得遇,且灵根尚存,那我便可有四个纯灵根了,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秦悦不由自主地想道。随后又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摇了摇脑袋,打消了这个念头,慢悠悠地游了上去。 翡翠见她现身,一双碧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奇不已:“底下是什么灵宝?” “人修的灵根。”秦悦解释了一番,试着让它理解,“人修之中,有着天资好坏之分,灵根越好的人,资质越是上佳,修仙可以轻松许多。底下那件灵宝便是一个极好的灵根。” 秦悦运起灵力,把一身湿衣服烘干,抱起翡翠,十分真诚地道了一句:“多亏有你……谢谢,谢谢。” 翡翠很懂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一脸懵懂地说:“想不到你们人修的资质不但可以天生,还能后天改造。” 秦悦笑答:“不错。说来我现下三个灵根都是后天种出来的,这种改造资质的法阵我统共见过四次,一次在景国青州,一次在天齐界魑魅岛,一次在升都界的凌江,一次在此……” 她说着说着,突然默了下来,神色若有所思。 翡翠看着她凝滞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我在想南域两个,北川两个,最后一个会不会在相隔两地的禹海……”秦悦缓缓道,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翡翠没听懂:“你说什么两个一个的?” 秦悦取了张玉笺,运起灵力,勾画出整个大陆的模样。南域北川,天齐升都,还有禹海……素手指着粗略画出的山头:“青州的高山,还有这儿的无际山……” 地图上两处地方亮了起来。 “还有魑魅岛和凌江。”秦悦又点了点地图上的两处,那两个地方也跟着亮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心怦怦跳得厉害,但又出奇地冷静。镇定地看着地图,已有四个地方亮了起来,那些都曾是种灵阵的所在。 这四个亮点分别落在西方,东方,北方,南方。 秦悦盯着阻隔南域和北川的禹海:“东西南北,还有一个,中。” 五行若按方位划分,则金对西,木对东,水对北,火对南,土对中。秦悦辨识了一下水火两灵根的地方,确实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就此来看,她的猜想已经得到了证实。 秦悦打算抽空去禹海走一趟。不是升都界与天齐界之间的禹海,而是南域与北川之间的禹海。倘若不出意外,那里藏着一个纯土灵根。 她隐约觉得自己推算出了一个大机缘。 只是禹海海兽颇多,她要做万全的准备才好。 翡翠就看见秦悦一会儿深思沉吟,一会儿眉眼含笑,也不知她是着了什么魔。再看看她手上拿着的玉笺,只勾画了几根孤零零的线条,亮着四个光点,压根儿看不出什么究竟,真不知她忽喜忽忧的在想些什么。(未完待续。) 七窍心推演种灵阵 三寸舌质问埋祸人2 秦悦手腕一翻,暂且把玉笺收了起来。信手启开禁制,而后就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瞳孔。 这是一只化形妖兽,介于八品和九品之间,尚未完全化成人形,大耳朵毛茸茸的,头上还有一对兽角。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妖兽。 秦悦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幸亏方才设下了禁制,不然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翡翠低声喃喃道:“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秦悦望着眼前的妖兽,心道:这只沉雪兽虽会卜算吉凶,但未免为时过晚。 面前的妖兽生得虎背熊腰,看见秦悦之后,立马慢吞吞地朝她走了过来。脚底力道不小,踩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声响。 秦悦看了看自己纤瘦的身板,再看了看对面壮实的妖修,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翡翠,踏上木莲向后飞走。 那妖兽见状,步伐缓了一缓,微微抬手,后背凭空生出了一双翅膀。张开翅膀朝着秦悦飞过来,比她的木莲还要快上几分。 秦悦疾奔之余回首,瞅见那妖兽越来越近的身影和他身后一双黑色的羽翼,愕然之余终于想起了这是什么妖兽——穷奇。 穷奇是上古凶兽,据传它外形似虎,身量如牛,头生龙角,背有黑翼,以吃人为乐……秦悦想到这儿,顿时不敢掉以轻心,只管祭出一身灵力往前疾飞。风声入耳,她隐约觉得这只穷奇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一个翅膀形状的黑影覆盖住了自己。 穷奇就在她的身后! 秦悦当机立断,立刻唤出羽扇,遣去与穷奇缠斗。自己并不多做停留,而是继续飞快地逃走。可惜半刻钟不到,羽扇就飞回到她的手上,穷奇也紧紧跟上来了,满眼写着嘲弄。 此时秦悦恰好飞到了一个岔道口,一时之间慌不择路,径直往较为狭窄的那一条路上飞了,没过多久就发现这是一条死路,顿时心灰意冷。看着远远追来的穷奇,秦悦的面色无奈而决绝,活动了一下手脚,打算与这妖兽大打一场。 幸而此路虽说不通,但尤其狭窄。穷奇一双翅膀极为宽大,被两侧山壁拦在了外面,前进不得。 穷奇怒吼了几声,收起翅膀,踏着重重的步子走了过来。 他飞着的时候速度极快,此刻改为步行却慢了许多。身材笨重,步履蹒跚。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到秦悦身旁。 秦悦望着他黑黝黝的瞳孔,暗道:“穷奇喜欢吃人,决不能让它一路走过来……要么我跑,要么把它打跑。” 细细想来,还是前者成功的可能性大一些。回首看着身后的岩壁,神识探进去,发现这段石壁不过一丈左右的长度,秦悦抿了抿唇,扬手唤出羽扇,慢慢掏空这一片山石。 穷奇似乎只能近身搏斗,不能远攻,见她正在想法设法地逃走,只能加重脚底的力度,发出不满的嘶吼,一时之间,地动山摇。 秦悦估算着穷奇的速度,再看了看挖到一半的山壁,心想:“不妥,照这般慢吞吞地挖下去,那穷奇早走过来把我吞吃入腹了。” 她摊开手掌,挽青剑登时出现在了手上。 这把宝剑品阶颇高,碎石削铁不在话下,唯一的缺点便是和沉雪兽相克。 怀里的翡翠果然蠢蠢欲动,像是要上前与挽青剑相搏。 秦悦左手使力,把翡翠紧紧地按在怀里,右手长剑直指,三尺青锋劈开一层又一层山石。羽扇被她灌注了一半灵力,正由神识操纵,在旁协助一二。 穷奇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秦悦破釜沉舟,祭出精血。 须臾之后,这片山壁终于被打通,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洞口,可供一人通过。 穷奇也恰在此时走到了秦悦身后,离她只有三步之遥。 秦悦拿出一个灵兽袋,把翡翠塞了进去,随后毫不犹疑,攀着岩壁钻进洞口,一点一点地往出口挪动。 穷奇也试着钻进来,但它很快就发现自己只能钻进一个头颅,宽大的肩膀根本不能通过这个洞口。 秦悦倒不是为了提防他才特意把洞口挖小了,只不过是因为时间紧急,只能挖出这么大的地方,刚好能容她通过罢了。 现在想来,恍然生出一种“长瘦点也是有好处的,万不能吃得和翡翠一样胖”的念头。 穷奇一会儿变成兽形,一会儿变成人形,但无论变成哪种形态,他都不能钻进这个洞口。最后他恨恨地伸手向前,拽住了秦悦的脚尖,奋力一拖,抓住了她的脚踝。 秦悦方寸大乱,唤出羽扇去砍穷奇的手腕;双手紧紧地抓住头上凸出的山石,咬着牙继续往前挪。 穷奇一只手和羽扇过着招,另一只手仍抓着秦悦的脚踝。后者不得朝前,两条腿都在胡乱甩动,试图摆脱。 她仍旧握紧了上方的乱石,根本不敢松手,唯恐一旦松懈就要被穷奇拖走。想了想,又同时唤出了挽青剑和木莲,几道青光一闪,穷奇手指微松。秦悦就在等这一刻,立刻把握住时机,伸腿一蹬,把穷奇的手踹开,然后不顾山石嶙峋,一直埋头前挪。一身衣裳被山石的棱角勾破了不少。 穷奇见大势已去,颇为惆怅地说了一句人话:“身上没有血腥气,眼底没有作恶意……唉,许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美味的食物了。” 穷奇喜欢吃人,尤其喜欢吃好人。秦悦平生仁善宽厚,于穷奇而言确确是上等的美食。 秦悦已经腾挪到了另一头。明亮的光线照了进来,秦悦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伸出脑袋看了看前面的景物,猛然发现此处正是半山腰,往上可以登顶,往下是一处山谷。 秦悦目测了一下这里到山谷的距离,小心翼翼爬出洞口,身子立马不受控制地下坠,秦悦连忙召出木莲踏在脚底,缓慢地下落到了谷底。 虽在谷底,却不阴暗潮湿,杂草丛生,间或有一两朵野花点缀,偶尔还有几只幼鸟飞来,叽叽喳喳地绕着野花转圈。对于刚刚羊离虎口的秦悦来说,这里简直是人间仙境。(未完待续。) 七窍心推演种灵阵 三寸舌质问埋祸人3 她把灵兽袋打开来,抱出了翡翠,后者神情恹恹的,很是无精打采。 灵兽袋空间狭小,灵力流通不畅,秦悦估计翡翠很不适应,笑道:“我也曾进过灵兽袋,你先缓一缓,过会儿就好了。” 翡翠受伤的后肢还没养好,搁在秦悦手上,看上去越发无力。许久之后,才抬眸望了秦悦一眼,说了一句:“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模一样的话它刚刚也说过。秦悦莞尔:“我已逃出来了,那恶兽不会追过来的。” 翡翠缓缓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从方才到现在,我就是觉得不安。你明明脱离了那个穷奇的掌心,我心底的不安却更甚了。” 秦悦沉吟:“这是什么缘由?” 翡翠盯着她的眉眼看了一会儿,眸中突然现出惊惧:“大凶之兆。” 秦悦也跟着一惊:“果真?” 翡翠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你别在这儿闲逛了,我们回八珍楼好不好?” 秦悦听见“八珍楼”三字,不免失笑:“就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劝我避祸是假,去八珍楼觅食是真。” 翡翠摇了摇脑袋:“我不会骗你,你若不走,就真的大祸临头了。你不愿去八珍楼,回宗门也好。总之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秦悦的神色肃然起来,前后走了几步,辨识了一下方向,往山脚走去。 走到半路,恰遇三五个人修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为首一人看见秦悦,微愣了片刻,上前见礼:“师姐怎么在此?” 此人正是白若。剩下几人见她们师姊妹碰见了,想来有些体己话要聊,纷纷寻了借口走开。 趴在秦悦怀里的翡翠转过了头,一双碧眸一动不动地盯视着白若。 秦悦神情微凝,淡淡道了一句:“我正打算离开,师妹自便。” 白若似是不想让她走,又问道:“师姐的衣裳……怎么成了这样?” 秦悦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一袭黑袍已经破了好几道口子,全是方才逃生之时被那些高低不平的山石勾破的。 “小事而已,回去换一身便是。”秦悦举步,不欲多聊。 “师姐对我愈发生分了。”白若微怨,“此前师姐提点我,做人不要忘恩负义,墨宜私以为甚是。近年来,常自深省,回首思过多时,就是不知……以往何处惹了师姐不快?还望师姐稍加言明。” 秦悦微微挑眉:“我若说我梦见了你对我不利,你可相信?” 白若一时语塞:“师姐……师姐莫要诓骗我。” 秦悦继续道:“古往今来,神人托梦之事多矣。说不准是哪一路的神仙指点我看清旁人的真面目。” 白若并未答话,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秦悦。 秦悦轻笑:“不过鬼神之说,不可全信。” 白若神色稍缓:“师姐若无要事,可否与我结伴而行?”她见秦悦正打算走,唯恐她不会同意,特意加上一句:“我亦想尽快回宗门,至多在此停留两天。” “我已是元后的修为,而师妹不过结丹后期,相差悬殊,何以结伴同行?”秦悦说得不冷不热。 白若抿唇,脸色不太好看。 她修炼也算勤勉,近几年借着扎实的根基,已从结丹中期跃上了结丹后期。她的师尊慎行也不过十几年前才进阶元婴。 结丹期的人看不透高阶修士的修为。她料想秦悦的结婴大典刚过,修为应该只有元婴初期,无甚可得意的,没想到面前这位师姐已是元后之人了。 她们二人年龄相仿,她原也不差,但同师姐相比,却是云泥之别。 “不过你我同出一脉,若论辈分,我还是得唤你一声师妹,和你结伴而行也无妨。”秦悦笑了一笑,接着说道。 白若微微抬首,张口欲言,便听秦悦话锋一转:“但师妹暗地里辱我声名,倒辜负了这一脉师姊妹的情分。” 白若神色微变:“师姐此话何意?” “妖婴一事,你敢说不是你所为?”秦悦看她想解释,干脆堵住了她的话头,“你莫不是要告诉我,那是你无心说出去的,还望我宽宏大量,莫要苛责?呵,我墨宁性子确确软了一些,但也不会任凭人拿捏。事情闹得合宗皆知,你怕是一直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吧?” 白若矢口否认:“师姐误会了……” 秦悦打断她的话:“此间又没有旁人,你不必假惺惺地找托词。” 白若凝眉,缓缓跪下,言辞恳切道:“墨宜知错,师姐责罚便是。” 秦悦面不改色,冷笑一声:“你也不必摆出一副委委屈屈、受尽冤枉的形容给我看。” 说完提步便走,路过白若身旁,顿了顿脚步,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存了心思要害我?” 白若犹不肯承认:“师姐多虑了,我并无加害之心。” 秦悦勾了勾嘴角,不再多问。 几只雏鸟绕着一跪一行的两人转了几圈,扑棱着翅膀飞远了。须臾之后,秦悦蓦地感觉天色一暗,翡翠惊道:“小心!” 秦悦回首,恰看见数不胜数的尖嘴大鸟飞了过来,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五品六品的居多,但也不乏七品八品的夹杂在里面。 八品妖兽相当于元婴后期,粗粗看去,竟有十来只,个个身姿矫健,盘旋在秦悦和白若上方,渐成围攻之势。 秦悦幡然醒悟:定是那几只雏鸟引来的!先前还觉得它们绕着自己转圈可爱得很,没想到它们竟去通风报信了。 白若从地上爬起来,吓得面色惨白:“师姐……” 秦悦稳了稳心神,与这群妖鸟打着商量:“你们想要什么灵宝?只要我有,一定尽数奉上。还请各位留我一条性命。” 七品妖兽就能口吐人言,秦悦故作镇定,耐心地等着它们的回答。 白若上前拉住秦悦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师姐,师姐救我……” 秦悦看了她几眼,眸色复杂。 几声尖锐的鸟鸣划过长空,又一只八品妖鸟飞了过来,深红色的翅膀完全展开,傲然地扫视着底下两个人修,语气颇为不屑:“只有两个瘦弱的女修?何以告慰赤翼灵鸟一族的先神?”(未完待续。) 避赤翼解阵亦补阵 应兽言遇劫复遭劫1 第一百四十三章 白若面色一白:“师姐,它说它是什么灵鸟?” “赤翼鸟族。[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得多,刚好见过相关的记载。这种鸟族一般不会出现,每每出现便要掳走几个人修,用以活祭族中所谓的“先神”。身躯强健雄壮,一双翅膀更是有拔山举鼎之能。但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它们唯一的缺点也是在翅膀。 秦悦看着紧紧拽着自己衣角的白若,淡淡道:“你倒不担心自己殒命于此,这群赤翼鸟要的是生人活祭,在把你我带回族中之前,不会轻易把我们弄死。” 此话一出,白若反倒更加惊惧,时而望着秦悦,时而望着空中的鸟群,不知所措地说着:“那我们,那我们也不能被它们带走啊……眼下高阶的赤翼鸟已然不少,若被它们带回族中,怕是会遇上更多高阶妖鸟,到时候我们插翅也难飞。” 秦悦敛眸,神色微沉。 这时几只赤翼鸟叽叽喳喳地说着:“她们虽然是女修,但修为还不错,尤其是那个穿黑衣裳的,已是人修元婴后期的修为。把她抓过来,先神亡灵必会欢喜。[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不错不错,她身旁那个结丹期的女修可以不要,但她必须得捉过来。” 另外一众赤翼鸟纷纷长唳一声,像是在附和。 白若听它们的目标不在自己,顿时放松了不少。偷偷瞥了一眼秦悦的脸色,见她神情尚算沉静,不由暗道:“这位师姐确不是寻常人,见此情形还能不慌不乱,诚然胜我一筹。” 秦悦面上从容淡然,其实心里烦躁得要命。她断不可能一人单挑十来只的八品妖兽,除非……一击即中他们的要害。抚了抚怀里的翡翠,把它放在了一旁,轻声道:“若我不幸殒命在此,你就自己想法子逃走。去没有人修来往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吸纳天地灵气进阶。” 翡翠想爬回她的怀里,奈何后肢有伤,进退不得。 它低声嘟囔:“我等你回来……你记得提防你那个师妹。” 秦悦“嗯”了一声,看着逼近的鸟群,一脚踏上木莲,手举羽扇,飞速灌入灵力。一只八品赤翼鸟飞了过来,秦悦对准它暗红色翅膀的飞羽,倏然扔出手中的羽扇。 这只赤翼鸟万万没想到面前渺小的人修会径直攻击它的要害,一时躲闪不及,右翅被羽扇重重地砸了一下,顿时失却了飞行的力道,左翅挣扎般地上下扇动,却只能摇摇晃晃地向后飞去。 后面还飞着一群赤翼鸟,它这般向后飞驰,自然撞上了一大片同族。一时之间,混乱不已。秦悦瞅准时机,从那个纷乱的缺口飞了出去。 白若喊了一声:“师姐等我!”正打算跟上去,但转念一想:这群妖鸟的目标在她不在我,我若跟着她,难免受池鱼之殃。我还是在这儿待着静观事变为好,说不定还能伺机逃脱。 那群赤翼鸟见秦悦逃了出去,有些恼羞成怒,一半留守在此,另一半追着秦悦而去。几只能口吐人言的还在不断叫嚣:“脆弱的人修,你若停下脚步,我们会给你一具全尸。” 秦悦翻了个白眼,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可叹她前不久刚从穷奇爪下逃脱,一身灵力已然不足,现在飞离的速度难免有些不继。神识往后探去,但见一群赤翼鸟穷追不舍。秦悦沉下眸色,缓缓祭出灵元。 自从此前灵元几番受损,她便一直不太敢催动灵元,唯恐有一天再也补不回来了。现如今事态紧急,只好再次冒险一试。 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这群妖鸟见一时追赶不上,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尖锐的鸟鸣。留守在原地的另一半赤翼鸟听见讯号,一齐朝这儿追了过来。 白若见头顶的一群恶兽飞走了,心下大安。正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忽然瞥见一道白色的身影。 白若愣了一愣:“这不是师姐常常抱在怀里的灵兽吗?怎么被她留在了这儿?” 翡翠见白若望过来,颇为不屑地别过了脸。 白若不由深思:“哪有人斗法之时把灵兽丢下的?师姐慧黠,必定有她的用意。我且留在这儿等等,兴许能同师姐分一杯羹。 前路幽深狭窄,山谷之上倒是宽阔。秦悦吞了一颗丹药,开始全力以赴地向上飞去。堪堪飞到山顶的时候,却再也不得往上飞了。秦悦心生疑惑,暗自运起神识查探,最终发现这里埋了一个阵法。 这是个品阶极高的禁制阵法,相当于一个结界。秦悦大概算了算,确定自己一时半会儿破不了阵,至多只能解开三步。此刻另换他路已然为时过晚,回首扫过紧紧追来的一群妖鸟,秦悦心念微动,开始闭眸解阵。 解开一步之后,赤翼鸟刚好跟上来,秦悦当机立断,顺着解开的那一步钻进阵法。赤翼鸟灵智不低,知晓此间有道屏障,又见秦悦平安飞过,遂纷纷顺着她的脚步,从那个阵法缺口飞了过去。 秦悦神色微变。这般你追我赶,何时才能甩开这堆妖鸟?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已有三五只赤翼鸟飞上前来。秦悦沉吟,掐出手诀,放出一条火龙。 这原也是个顶顶精妙的法术,奈何赤翼鸟一族是擅火的妖兽,见到火龙不惧反喜,一群一群地凑了过来。 秦悦指尖微动,火红色的长龙顿时烟消云散。飞快地运转起灵力调用出另外一个灵根——纯水灵根。 五行之中,水可克火。擅火妖兽必定惧水。这群赤翼鸟瞧见一股精纯的水灵力打过来,接二连三地避开,互相撞在了一起,顿时乱成一团。 这个水灵根是秦悦新得的,因而体内并没有水系的灵力。但她方才下意识地运转水灵根的时候,丹田之内竟有水系灵力源源而出,实属怪异。分出一缕心神细看之时,才发现水灵根正在调用一股无属性的灵力。 这股看不出属性的灵力,恰是当年为邪道血月所掳之时得来的,混杂了灵气与煞气。一直以来,秦悦都没敢动用这股灵力,今日不慎调用了许多,实属意料之外。(未完待续。) 避赤翼解阵亦补阵 应兽言遇劫复遭劫2 她虽觉得不妥,但也来不及细细思量,灵力渐渐所剩无几。眼见着越来越多的赤翼鸟穿过阵法飞了过来,黑衣长发的女修双眸微敛,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所有赤翼鸟都钻进了阵法,渐渐围上了她,她才动了一动眼眸。左手轻抬,体内仅剩的灵力缓缓涌出,逼着包围自己的妖鸟退后。随后慢慢地移步到阵法缺口的地方,顿了一顿,蓦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俯冲,逃离了这个法阵。 几只反应灵敏的赤翼鸟正想追上来,就见她轻掐法诀,把阵法补上了。这个人修和这群妖兽被彻底分隔开来了。 秦悦一身灵力所剩无几,勉勉强强地运着木莲往山谷飞,隐隐约约听见一堆赤翼鸟叽叽喳喳地喊着:“人修好生狡诈,竟然就这么让她逃脱了,委实出师不利。” 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她只觉得身心俱疲,暗道:“果真是一场祸事,翡翠所言不假。” 待她回到山谷休憩片刻,灵力略有恢复之时,便可带着翡翠离开。这个恶兽频出的地方,她再也不想来了。 山谷空无一人,秦悦从木莲上踏下来,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额角,有些心力不济。她虽然耗尽了一身灵力,但神识尚能运转自如。于是一边漫不经心地走着,一边运起神识找着翡翠。 翡翠还没发现,倒看见自己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秦悦略微顿了顿脚步,随后继续神色自如地往前走。神识慢慢后探——原来身后跟着的人是白若。 此间草木繁盛,木灵气极为丰沛,秦悦有意识地吸纳了不少。颇为不解白若默默地跟着自己的举动,微微蹙起双眉,心道:“她莫非是想偷袭我?” 秦悦越想越觉得可能:“白若想取我的性命,又不是头一回了,此前又知晓我没有神识,没准现在还这么认为……所以她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跟着我。刚才我步伐踉跄,木莲都运不稳,是个人都能看出我的灵力所剩无几,手无缚鸡之力。也难怪白若存了加害的心思。” 思及此,秦悦慢慢地放缓了脚步,撑着身侧一丛灌木,摆出一副灵力耗尽的模样。低首垂眸,目不斜视,神识却外放了出去,观察着白若的一举一动。 白若果然上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悦,手别在身后,缓缓抽出了一把长剑。敛去一身气息,直指秦悦的后心。 一道凌厉的剑光打了过来。 秦悦侧身避开,顺便转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若手中的剑。 白若大惊失色。抬眼望去,只看见秦悦眸中的不快,没看见后者眼中的嘲讽。也不知她怎么想的,还当秦悦不过碰巧避开,其人已然身无灵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准秦悦又出了一道杀招。 秦悦还真没想到她当着自己的面也会出手,偏首躲了开来,敛眉问道:“师妹就这般急不可耐吗?” 她的眉眼间是一如既往的泰然沉静,白若当真恼极了这份从容。见她没有还手,愈是肯定自己的想法,慢慢提着长剑走近,幽幽道了一句:“师姐,我羡嫉你久矣……” 秦悦抬眸,望着被两侧山峰挡去一半的天空,暗叹:“又来了又来了,当初在梦随之境里她也说过这句话……看来历史果真是会重演的。” 白若看着秦悦心不在焉的神情,愈发觉得不堪,嘴角泛出了一抹幽冷的笑意,徐徐道:“师姐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意图对你不利吗?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告诉你。” 秦悦好整以暇地理了理头发,轻笑出声:“哦?” 白若没有应答。她轻挑长剑,咬着下唇许久,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把剑锋指向秦悦的心窝。 秦悦唤出羽扇,挡了一挡,根本不似灵力耗尽之人。 白若神色大变,喃喃自语道:“师姐好算计,赚我至此……” 秦悦握着羽扇的手柄,神色悠闲地扇了扇风:“还请师妹慎言。从方才到现在,唯我差点遭了你的毒手之事,何来我算计你一说?” 不远处传来谈话声,像是有人走过来了。白若颓然仰首,但见秦悦眼中的哂笑之意。她想:“我此番原形毕露,这个师姐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与其时时刻刻提防她的圈套,不如……放手一搏。” 但一介结丹修士和一位元后的道君实力相差悬殊,后者若是灵力耗尽、毫不设防,或有一二偷袭成功的可能。此刻的秦悦显然灵力有继,若想胜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白若的眸光渐渐飘忽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掐出了法印。 秦悦瞧她神色不太对,似有入魔之兆,不由拧起了眉头。握着羽扇的手紧了紧,心神专注,静观其变。 白若终于打完了一个手诀,身前的微风化作几道利刃,朝着秦悦飞过来。 这种化风为刃的法术堪称绝妙,但受白若灵力限制,并未显出多少威力,于修为高出一个境界的秦悦而言,更是小菜一碟。 秦悦摆了摆羽扇,轻而易举地拦下了这些利刃。本想顺势一甩羽扇,把利刃“回敬”给白若,但看她现在双眸充红,面容扭曲,不由顿住了手。 适才朝这儿走来的几人绕了个弯,正巧看见这一幕,面面相觑了片刻。其中一人道:“这两位师叔在斗法?” “也不知墨宜师叔何处招惹了宸音道君……”另一人应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走!” 这世上的道义永远站在弱者一方,人们的恻隐之心也全都给予了弱者。这两人在一处斗法,旁人看去,不免理所当然地认为高阶的秦悦欺压修为低微的白若,无可奈何之余不免唏嘘不已:“嗳,这位宸音道君看着和善,谁知她竟连同门师妹都要欺凌。” 几人正打算离开,忽见白若猛然冲上前去,秦悦蹙眉,拿出羽扇抵住她的肩膀。白若眼中血红,已然神志不清。执意一步一步地上前,羽扇的手柄一寸一寸地插进她的左肩,秦悦立马松开握紧羽扇的手,但已然于事无补。 白若低声笑着,手指轻轻地敲着秦悦的心脏:“师门墨字之辈……从来只有你一人罢了。” “什么意思?”秦悦看着她的左侧肩头,那儿已被扇柄深深穿过,鲜红色的血液渗到了衣袍上,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染上了羽扇上雪白的羽毛。 白若伸手搭上秦悦的肩膀,靠着后者的耳畔,轻声呢喃了一句话,而后双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缓缓倒地。 这一切就像发生在一瞬间。不远处的几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尚未反应过来。直到其中一人大喊了一声:“快走!她要爆丹了!”(未完待续。) 兴师问罪白若毁丹 舍生取义慕玉殒命1 </script>第一百四十四章 秦悦听见喊声才反应过来。面前的白若已然身陨,但丹田之内似有一股庞大的灵力,果真是自爆金丹之兆。 自尽毁丹,不仅自己永堕轮回,还会连累在场之人俱皆殒命。但这也是唯一一个越阶挑战的法子,即便秦悦身具元后修为,也不可能逃脱,更别提那几个不远处的结丹期晚辈了。 那几人边奔逃边回首,见秦悦还驻足原地,连忙唤了她一声:“宸音师叔……” 秦悦抬眸望去,见他们个个面露惊恐,正在仓皇后退。他们唤自己一声“师叔”,想来也是灵宇宗的弟子。 她收回视线,低声道了一句:“逃不过的。”今时今日,她和门中这几个弟子,甚至两侧山峰上的无辜之人,都会殒命于此。除非她像当初身在九重塔那般,启用秘法撕裂虚空逃走。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那几个结丹期的后辈耳力不差,都听清了这一句,一时悲从心来:“都说遇上爆丹必死无疑,我们竟还妄图逃脱……也罢,还有宸音道君在这儿陪着,与她一道陨落也不枉此生。” 人修一般都是生前祭丹自爆,陨世之后尚能爆丹的大抵都是入魔之人,执念太深,才会如此。白若便是这般。 一颗拳头大小的金丹从她的丹田飞了出来,绕着她周身转了两圈。秦悦微微阖上眼眸,素手轻抬,慢慢掐出一个法诀。 远处几人呆呆地看着面前升起的灵障,互相对视几眼,不知所措:“宸音师叔此举何用?” 爆丹威力庞大,秦悦自己尚且避不过,还想庇护他们不成? 眼前的灵障渐渐铺开,华光越来越盛,终于有人幡然醒悟:“这位师叔祭出了元神!” 修士的元神有很多独到的妙用。比如说,在封印里放一缕元神,这个封印除了自己,便再无人可解。再比如,把元神放在本命法宝里,这件法宝定然威力剧增,升品升阶。法术符箓、丹药阵法亦然。 唯一的缺点便是元神有限,不可复生。它不像灵元那样缺损了还能将养将养补回来,元神这种东西,一旦没了就是没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若元神油尽灯枯,一丝不剩,那这个人也离陨世不远了。 而秦悦此刻正在抽调元神,编织这个灵障。其实她的想法简单至极:“反正脱不开一死,不如尽己所能护佑门中的晚辈。唉,先前还在想历史是会重演的,没想到这就演上了……我终究还是随了梦境,折在了白若手里。” 翡翠所说的“大凶之兆”,大约应验在此吧。 这是她第一次试着抽离元神,不知深浅,没敢一下子把所有元神祭出来,只是在抽丝剥茧般地慢慢剥离。估摸着白若的金丹快要炸毁了,秦悦心底一沉,暗自加快了抽取元神的速度。 刚刚速度慢时倒没觉得什么,现在一加快速度就觉得心慌意乱,呼吸不畅,仿佛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夺走了自己的生机。秦悦暗叹:“原来剥离元神是这种感觉,如今算是体会到了。” 从方才白若倒下一直到现在,仅仅过了数息而已,但秦悦的心中却飘过了千万种念头。她修仙百年,也曾遥想过自己会在某一天陨落,但从未细想这会是怎样一个情形。如今面对这个结局,她亦无喜无悲。她不遗憾绝妙的资质就此泯然于世,也不埋怨韶年光阴再不能复,她觉得自己像是走上了命定的轨迹,此身此心,唯有坦然二字。 灵障之上华光闪闪,还剩最后一个豁口没有搭好,秦悦也只剩下了十之一二的元神。她依旧闭着眼眸,想象着眼前的金丹缓缓升至半空,阳光折射,灵气袅袅。 恰在此时,传来了一声巨响,炽烈的火光扑到了秦悦的脸上。 秦悦立马睁眼,只见面前有两颗金丹撞在了一起。其中稍大的那颗正燃着熊熊的火光,烈烈灼烧着白若的金丹。丰沛的灵气涌了出来,不过须臾,两颗金丹就都灰飞烟灭了。山谷又恢复了静谧安宁。 秦悦突然想起许久以前,她问墨宣师兄,这世上是不是没有抵御爆丹的法子。然后墨宣答:“相传在场如果有修为相当的修士,愿意祭出自己的金丹抵挡爆丹,那么虽说这个修士会身陨,但余下众人定然无虞。” 适才就是这个情形。 秦悦怔怔地转头四望,不知方才是哪位后辈的舍生取义。 众人都在心有余悸地庆幸劫后逢生,唯有一丛矮木后倒着一个人影。秦悦心下了然,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蓦地大惊失色,喃喃出声:“慕玉……” 此刻慕玉唯有一息尚存,听见声音,迷茫地睁开了眼睛,挣扎地撑着一旁的灌木支起了上身,唇角含笑:“姐姐心怀大义,斗胆效法一二。” 秦悦缓缓上前,蹲下来扶住他的肩膀,语调哽咽:“你知不知道……祭丹之人,命不久矣……” “许久之前看到了这个抵御爆丹的秘法,今日便拿来试上一试。”慕玉握了握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当真是……不负此生。” 秦悦恍然洞悉了一切:“你想救我一命,所以祭出了金丹?” 她抬首望着前方——自己的灵障搭得天衣无缝,唯有一个豁口尚未补好,想来慕玉的金丹便是从那儿飞进去的。 “我的结丹幻境,是与姐姐成姻。互结道侣,纵横天地,徜徉四海,驰骋九州。我真不愿意醒来……”慕玉低声说着,像是在讲与自己听。 秦悦心头一痛,猛然想起慕玉结丹失败了四次,险些走火入魔。 “舞象之年,本不该遇见这么惊才绝艳的人物……”慕玉伸手,轻轻搭上秦悦的头发,“但愿转世轮回之后,莫要忘记姐姐的容颜。” 说完很是认真地笑了一笑,苍白的面色上显出灵动与鲜活,像极了回光返照。 秦悦张了张口,极想说一些抚慰他的话,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角无声地滑出了一滴清泪。 搭在她发间的手碰到了她的道簪,仿佛垂死挣扎般地握紧了簪头,随后无力地垂下。慕玉整个人向后微仰,倒在了秦悦的怀里。 秦悦低头看去,只见他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道簪,至死也没有松手。(未完待续。) 兴师问罪白若毁丹 舍生取义慕玉殒命2 闭关经年的纪帆最终宣告结婴失败,颇为无奈地踏出了洞府之时,就惊闻了一个消息:掌门的师侄、慎行师祖唯一的弟子墨宜,本命玉牌碎了。执事殿上下已经乱成一团,不知应当如何处置。 纪帆真希望自己仍在闭关。这么大的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 来报信的执事殿小修士一脸央求:“纪师祖,那可是玉衡峰一脉的人物,我们当真不晓得如何是好啊,还望师祖出面主持大局。” 纪帆双眉倒立,冷喝道:“什么出面什么大局!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不赶快去慎行师祖的洞府言明!” “已经遣人去过了。”小修士支支吾吾地回答,“慎行道君先是不信,斥我们以讹传讹,搬弄是非,然后才冷静下来让我们查明前因后果。” 纪帆恨铁不成钢:“师祖让你细查,你只管去查便是,来寻我作甚?” 小修士一愣一愣地应“是”。 纪帆觉得朽木不可雕:“还不快去!” 小修士忙不迭地点头,一溜烟地跑了。 纪帆负着手走到了执事殿,果真瞧见了白若碎开的玉牌。裂痕之处泛着隐隐约约的红光,纪帆愣了一瞬,拿起来细细打量,眼中闪过惊疑。 恰在此时,又一阵轻微的玉碎声响起。纪帆对这种声音熟悉的很,暗道:“真是时运不齐,一天之内折了两个人。” 他只盼这回陨落的是门中普普通通的修士,而不是哪个德高望重的道君弟子,不然尊长不遂意了,难免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们骂一顿。抬首看了几眼摆放玉牌的墙面,发现碎的那张是慕玉的本命玉牌,其人已在三百多年前就被遣离了灵宇宗。纪帆顿时放心了不少。 白若此前去了无际山,人尽皆知。所以执事殿众人先问了几个一道前去且已经归来的弟子。不问不知道,这一问竟还牵扯出了另一个尊贵的人物,墨宜唯一的师姐,墨宁。 那几人只道和宸音道君有涉,再多的也不知晓了。执事殿暂且把这个讯息告知了慎行,后者听后沉吟许久,最终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 翡翠仍在无际山山谷深处待着,再度见到秦悦已是三日之后。一看见秦悦的身影,就立马亲昵地爬到她的怀里,嘟囔道:“我唯恐被人修发现,特意寻了个隐蔽的角落躲着,还当你找不到了。” 秦悦的声音哑哑的:“嗯,确实找了许久。” 翡翠觉得她音色不对,抬眸仔细看了两眼,怔怔道:“我怎么觉得你哪儿不太一样了呢……” 秦悦垂下眼眸:“大抵是……有些伤怀。” 翡翠认认真真地瞧了瞧,忽道:“你的道簪怎么不见了?” “赠给……一个故人了。”秦悦慢慢地走出山谷。 翡翠趴在她的怀里,依旧不解:“这种象征身份的东西怎可随便赠人?” “留着又有何用?”秦悦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 翡翠攀上她的肩膀,一脸肯定道:“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你肯定遇上什么事儿了。” 秦悦没有回答,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翡翠好奇得很:“你若烦心事,不妨说与我听?我也好为你分担一二。” 秦悦继续往前走,像是不想回答。许久之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抱紧翡翠,泣不成声:“无际山……我再也不想来这儿了……” 翡翠头一次见秦悦这么伤心,顿时不敢再多问。伸着毛茸茸的爪子去给秦悦拭泪,拍着她的后肩安慰道:“不想来就不来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秦悦缓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了流泪,默默地踏上木莲,一言不发地飞了一路。 翡翠倒想和她说说笑笑,免得她一副沉闷的神情。但秦悦飞着飞着就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满脸都是神游天外的表情,唤几句才应一声,翡翠只好作罢。 没过多久就飞回了灵宇宗,一路畅通无阻的走上玉衡峰,直到面前立了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秦悦抬首,看了眼前面伫立的人影,微微一怔,随后俯身拜了一拜:“慎行师叔。” 慎行细细地看着她,问责道:“墨宜陨落之事,你可知晓?” 秦悦抿了抿唇:“知晓。” 慎行自袖中取出了一把羽扇,淡淡道:“那我问你,我当初赠予你的羽扇,为何会插在墨宜的左肩?” 秦悦觉得不太好解释:“师妹她……自己撞上来的。” 这把羽扇确确是当初慎行赐予她的,如今又回到了慎行手中。秦悦颇感世事玄妙,仿佛万物都会回到原点。 慎行闻言冷笑,自是不信。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往人家的道器上撞? “我再问你,墨宜陨落之事,和你有没有干系?” 秦悦斟酌着答道:“确实有些关系。” 慎行扬手,打了秦悦一记耳光。 秦悦愣住了,捂着脸不知所措。从来没有人掌掴过她,她只觉得脸上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尚未反应过来,翡翠率先不乐意了,从秦悦的怀里跳下来,跑到慎行面前质问道:“你凭什么打她?” 秦悦低喝道:“翡翠,回来。” 翡翠很是不满地走到了秦悦的身旁,扯着她的裙角,撒娇道:“知道你性子软,最近心情又不好,我替你出气还不行嘛。” 秦悦无奈地抽了抽嘴角。慎行是师长,身份摆在那里,便不是她可以顶撞的。她想了想,缓缓跪下,恳切道:“师叔不妨查明之后再行苛责。” 慎行摇了摇羽扇,轻嘲道:“罢了,宸音。” 秦悦怔了一怔:“师叔唤我墨宁就好。” 尊号历来是给平辈或是晚辈唤的,身为师长,唤一声道号便可。秦悦微蹙着眉,暗道:“慎行师叔是在故意折煞我?” “你修炼至今,修为比我还要高出两个小境界,即便查出了什么究竟,我还能怎么奈何你不成?”慎行撂下这一句,转身走远了。 秦悦听了一阵心凉。看来慎行已经认定了她是杀害白若的罪魁祸首,打她一掌都算轻的了。要知道人家几百年来就收了白若一个弟子,不知耐心教养了多久,一朝陨落,该是多大的打击?(未完待续。) 以德报恩纪帆暗襄 落水出石慎行远游1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玉衡峰虽说人烟稀少,但也有几个弟子来往拜会尊长,自然都看见了跪在半山腰上的秦悦。几人回去细一打听始末,把前因后果连了起来,隐隐猜出了究竟:宸音道君不慎害死了墨宜师祖,只好遥遥对着慎行道君的洞府,长跪不起,忏悔请罪。 不到半天,灵宇宗上下就把这件事流传开了。既有妖婴传言在前,惹得众人唏嘘不已:宸音道君连一脉师妹都不放过,莫非真的是个妖物? 秦悦本也不想呆呆地跪在半山腰上,只是慎行没让她起身就冷笑着走了,她想待慎行回来就解释清楚,言明白若是入魔自尽的,陨落了之后还爆了丹,险些害死一众无辜之人。为表情真意切,她决定暂且跪着,届时慎行见了也能微动恻隐之心。 但许久之后慎行都没有出现,反倒一众弟子偷偷跑上了玉衡峰来看热闹,间或有闲言碎语飘到她耳中,大抵是“这位道君果真在向慎行师祖请罪”之类的话。 秦悦权当没有听见,微微垂首,心神飘忽,恍然想起了白若血色深深的瞳孔,和她那被羽扇贯穿的左肩,还有她在陨落之前附在自己耳边细声说出的一句话—— “师姐猜错了……” 秦悦始终不明白自己猜错了什么。 正在垂眸深思之时,翡翠的低语把她拉回了现实:“你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 秦悦轻轻摇了摇头。她虽然跪在这儿,但心神是放空的,所以察觉不到疲惫。看了看端端正正坐立在一旁的翡翠,秦悦柔声道:“我不累。你回去歇着吧,自己摘点果子吃。” 此刻正是四月芳菲的日子,想来她栽在院子里的桃树已结了新鲜的桃子。 翡翠没有动弹,猫尾巴在身后一摇一摇的:“我也不累。” 秦悦无声地笑了笑。 翡翠仰首看着明媚的阳光,自语道:“此间春光正好,灵气丰沛,我多多停留一会儿,兴许还能升品。” 秦悦暗自挑眉。它这话纯属是在表明“我只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你,所以你不要内疚”,真真是善解人意。 没过多久,听闻了消息的墨宣就赶来了,见秦悦果真跪在这儿,忙问:“师妹,墨宜师妹之死当真与你有关?” 秦悦莞尔:“师兄觉得呢?” “师妹素来良善,定做不出残害同门之事。”墨宣斩金截铁地否认。看了看远处看热闹的弟子,拉着秦悦的胳膊:“师妹快起来,你这样倒让别人信以为真,把你当成了墨宜之死的罪魁祸首。” 秦悦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旁人的心思,我又怎能左右?如果他们认定了此事,那我若跪着,他们便当我是真凶;我若起身,他们便当我想避开罪责。哪一种都逃不过别人的指摘。” 墨宣劝她:“你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不论他们私下里传成什么样,都不会到你的面前来说那些闲言碎语,你尽管放心便是。” “师兄这话错了,他们不仅会说我行事不端,还会说师尊不教之过。师兄若扶我起来,那师兄也要担一条狼狈为奸的罪责。”秦悦的眸中闪过孤傲,“我墨宁自身蒙羞便可,左右我也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但连累旁人声名狼藉,实非我所愿。” 墨宣只好慨叹了一声:“师妹遂意便好。” “更何况,我相信万事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清者自清,我自是不必为无端之尤承担罪责。”秦悦凝视着远方浮动的云朵,不紧不慢地说道。 真相大白的这一天来得很快。 当时,纪帆听说秦悦为了白若之事长跪玉衡峰,沉吟片刻,最后去执事殿走了一趟,缓缓启开了一个抽屉。 这个抽屉内含乾坤,储物空间极其庞大。若门中弟子的本命玉牌碎了,玉牌碎片就会暂时封存在这儿,等几年之后再清理出去。 纪帆大略翻了翻,取出了一个布袋子,随后便马不停蹄地朝慎行洞府走去。 慎行自然也对秦悦久跪之事有所耳闻,只当她是做贼心虚,心存愧疚,想要借此换取自己的怜悯。心中厌恶至极,一直待在洞府里面,不想再出去见她一眼。 纪帆到时,慎行倒也没有赶他走,只是面色冷淡地问道:“你有何事?” 纪帆拜了拜:“弟子听闻宸音师叔长跪不起,特来替她向道君解释一二。” 慎行立马沉下了脸:“敢情是来替她说好话的。墨宁果真好手段,执事殿主事竟会亲自为她奔走出力。” 说完冷哼一声,正欲关门,就听纪帆喊了一句:“师祖且慢!”拿出了一个小布袋,恭恭敬敬地递了进去。 慎行用神识扫了一眼,迟疑了一瞬,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碎掉的翠玉,尚能拼凑成一块牌子,上书“白若”二字。 她后来才拜入了慎行门下,是以制作本命玉牌的时候还没有道号,因而玉牌上刻的是本名。 慎行看了眼纪帆,缓缓道:“你有心了。” 纪帆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还请师祖细细查探碎玉边缘。” 慎行闻言,执起一块碎玉来细观,蓦地瞧见了上面透出来的红芒。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喝问道:“这事儿还有谁知晓?” 纪帆连忙摇首:“再无人得知了。执事殿弟子只知晓玉牌碎了,不知道玉牌之内的乾坤。” 慎行抿紧双唇,眉头蹙得深深的,最终道了一句:“此事不可外传……你退下罢。” 纪帆思量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宸音师叔……” “我自有决断。”慎行应道。语调里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纪帆拱手行礼,却步告辞。 待他走远了,慎行才复又拿起一块碎玉打量,上面的红光时有时无,却灼灼刺目。 只有入魔之人,本命玉牌才会如此。 慎行想起自己日前质问秦悦,那把羽扇为何会插在白若肩头。 而后秦悦回答:“师妹她……自己撞上来的。” 他原本半点不信,现下却不得不反思:“墨宁所言,兴许不假……”(未完待续。) 以德报恩纪帆暗襄 落水出石慎行远游2 后来同去无际山的弟子被陆陆续续请到了慎行的洞府。慎行一一细问白若陨落的种种细节。大多数弟子都答了“不知”,问到最后,才有三五个人说了句:“当时墨宜师叔正欲自爆金丹……” 见慎行脸色微沉,这几人顿时吓得不敢言语。须臾之后,慎行平稳而淡薄的声音传了过来:“说下去。” 几人只好继续道:“幸有宸音师叔在侧,祭出了元神给我们留了一条生路。” “祭出了元神?”慎行半信半疑,心道:墨宁若调用元神抵挡爆丹,早就跟着墨宜一道陨落了,现如今怎可能好端端地回灵宇宗? 这几人上玉衡峰的时候就瞧见了跪在半山腰的秦悦,对近来对她与白若之事也有耳闻。因而此刻面对着白若的师尊,也不知应当说秦悦的好话还是坏话。 最后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说道:“墨宜师叔确然准备爆丹,宸音师叔也确然抽出元神祭了一个灵障。但后来也不知怎的,金丹未爆,宸音师叔也不见了踪影。” 这人顿了顿,又颇有胆量地道了一句:“宸音师叔一心庇护门中弟子,实乃心怀慈悲大义之人,还请道君明察。” 慎行默叹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向晚之时,秦悦才见到了慎行。后者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俯视她。 秦悦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就听慎行道:“你且起来罢。” 秦悦缓缓地站起了身。 慎行平缓问道:“墨宜生前,有何异状?” 秦悦照实以答:“我看她似是走火入……”看了看慎行的神色,秦悦默默地收住了声。见慎行一副已然知情的模样,颇为好奇:“师叔怎么知晓?” “纪帆拿着墨宜的本命玉牌来寻我,那碎玉上泛着红芒。”慎行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秦悦了然:“原来如此。” 慎行负手而立,命令道:“此事,你再不许对另一人提起。”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入魔委实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秦悦会意地点了点头。 慎行又问:“她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她最大的心愿,大概就是取了我的性命……秦悦抿了抿唇,道:“她那时……已然神志不清,只说了许多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说了什么?” “她说,师门墨字之辈,从来只有我一人罢了。”秦悦细细回忆道,“师叔可知晓这话里的意思?” 灵宇宗此前共有四人冠了“墨”字,便是秦悦和白若这一双师姊妹,还有上面的两个师兄。秦悦实在不懂为何白若说只有她一人。 慎行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也没有窥破这句话的意思。 “她还道,师姐猜错了……”秦悦皱起眉头,“我真真是不晓得我猜错了什么。” 慎行微微颔首:“还有呢?” 秦悦道:“再无其他。” 慎行没再多问,提步走了,步伐不快不慢地走下了山。 秦悦转身,望着这位师叔青松一样的背影。如今慎行处事不疾不徐,已有了一派道君的风度,远远看着背影,亦觉得挺拔沉稳。想当年,慎行也曾俊颜无匹,风流倜傥,惹得一众女修芳心暗许……包括白若。 秦悦微微沉下了眸色。抱起翡翠,信步往洞府走。她想:“兴许我猜错的,就是这件事。当年我猜白若心慕慎行师叔,所以拜求于我,请他收徒……人家没准只是想得一个掌门嫡脉的身份罢了。是我多心深想,无怪人家临死前都要嘲讽我猜错了。” 不到片刻就走回了洞府。翡翠拉着她胸前的衣裳:“走走走,去院子里摘桃子。” 秦悦自然应允,抱着翡翠穿过屋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桃树上面果然挂着红扑扑的桃子。翡翠颐指气使,挥舞着猫爪子:“那颗,去给我摘来。还有那颗。” 秦悦念它陪自己跪了那么久,自是不会拂它的意,挨个儿摘了下来,塞进了翡翠的怀里。 翡翠喜笑颜开,抱着满怀的桃子不撒手,满载而归。走回洞府的路上,它没把桃子抱稳,不慎摔落了两个。 翡翠把剩下的桃子搁在秦悦的袖子里,自己从她身上爬了下去,去追那两个滚远的桃子。片刻之后才回来,已吃了一大半。把桃核扔远,拿满爪是泥的猫掌抹了抹嘴,心满意足道:“挺甜的。” 然后献宝似的把另一个桃子递给秦悦,真诚道:“给你吃。” 秦悦顺手接了过来。 翡翠立马收了回去,嘟囔道:“我就跟你客气客气,你别当真。” 秦悦失笑,慢慢走进了屋子。 翡翠唤了她一声,指了指院子里的灵药园深处:“我刚刚看那儿有一间空屋子,是给谁住的?” 秦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原是一个故人的住处……便是我赠了道簪的那个故人。” 白若殒命爆丹,险些要了众人的性命,却被慎行师叔责令隐瞒;慕玉祭丹不仅救了她,更救了许多人的性命,却不为人所知。细细想来,真是令人惆惘。 翡翠觉得她的神色有些难以言说的怅然,拿着桃子的手也跟着滞了一滞。心想:“人修心思真重,动不动就悲观消沉。 此刻洞府外传来扣门声,秦悦慢吞吞地踱步过去开门。 来人是纪帆。秦悦打量了他一眼,神色缓了一缓:“还未谢你把师妹的玉牌交与了慎行师叔,不然师叔还不知要怎么误会我。” “弟子经年以前蒙受宸音师叔恩惠,如今不过是投桃报李——略偿恩情,稍表存心罢了。”纪帆道,“慎行师祖适才在主殿为师叔正了名,说师叔磊落坦荡,仁善宽和;还道自己位尊而无所为,自罚远走百年,遍览凡尘诸事,以正道心。” 秦悦认认真真地听完了他的话,不由问了一句:“我何时给过你什么恩惠?” “师叔忘了,当年弟子预备结婴,是师叔把结婴之时的体悟尽数告知。”纪帆真诚而恳切,“虽说弟子这次结婴失败,但也获益匪浅。” 秦悦轻点了一下头:“如此亦好。”(未完待续。) 观大选翡翠生异动 赠丹药肖月认故人1 第一百四十六章 纪帆又问了许多关于结婴的种种,秦悦依照着自己的见解,斟酌着词句一一答复,还道了一句:“你也不可单听我的看法,最好再问问旁人的体悟。”真是唯恐把人家给教坏了。 最后纪帆才说了正事儿:“其实此次来寻师叔,另有一事告知。” 秦悦抬眸:“何事?” “门派大选之日,恰在一月之后,还请师叔早做准备。” 秦悦想了想:“我打算去禹海走一趟,就不去门派大选观礼了。” 纪帆答道:“师叔误会了。这次的门派大选并非请师叔观礼,而是交由师叔主持。” 秦悦愣了一愣:“怎么交给我了?” “原本是慎行师祖的事儿,但他已经出去游历四方了,临行前还把师叔夸了一顿……”纪帆讲了讲缘由,“诚舟道君说,师叔如今名望浩浩,主持门派大选再合适不过。” 秦悦只好把禹海之行压后。 纪帆又添了一句:“诚舟道君还特意嘱咐了,请师叔务必仔细看过大选的顺序礼法,莫要再像结婴大典之时那般任性妄为了。” 秦悦抽了抽嘴角。诚舟道君还真了解她。 门派大选总共有两个部分,一是门中弟子选徒择师,二是门外散修比武入派。前者秦悦管不着,她只消把控后者的进展。 但她素来懒散,这种事情一应交给了纪帆打点,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她倒是落了个清闲,可叹纪帆忙上忙下,连静心修炼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最后秦悦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了,查了典籍,照着渡婴丹的丹方炼制了一炉丹药。渡婴丹,顾名思义,结婴之时的辅助丹药,常有增加婴成几率的妙用。纪帆收到以后感念万分,更是一心一意地替秦悦前后奔劳。 那时他已隐约明白了秦悦闲散的性子,所以关于门派大选的种种,都被他事无巨细地处置好了,秦悦只需要在最后的比试之中露个脸就成。 纪帆任职执事殿主事长达几百年之久,秦悦对他的能力十分放心,从不过问。每日不是赏明月看日出,就是陪翡翠觅食,日子过得潇洒恣意。直到有一天纪帆来请她,道:“大选就要开始了,请师叔移步山前。” 秦悦懒洋洋地抱起翡翠,步履悠闲地往外走。 纪帆愣了一会儿,连忙跟了上去。他本想提醒秦悦抱着灵兽有失庄重,但后者一身气度确实卓尔不群,即便怀里窝着一只白猫,也未失半分风采威仪。再说了,哪个元婴道君没有点怪癖?秦悦如此实在不足为奇。 到了地方,众人基本已经到齐了。秦悦径直步向主座,稳稳坐下,环视一周,大选正式开始。 她修炼至今,只曾见过一次门派大选。那时她刚刚来到灵宇宗,还只是一个炼器三层的小修士,坐在一旁,远远看着众人斗法。那次大选是诚舟道君主持的,许多情景仍旧历历在目,恍如发生在昨日。秦悦低头浅笑: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坐上了这个位置,如同当年的诚舟道君一般,审视着预备入门的新弟子们。 场上都是炼气期之人,正在你来我往地施展法术,虽没有多大的威力,但也颇有章法。秦悦靠上椅背,闲闲地打量着众人。 翡翠觉得热闹,两只前爪攀上桌案,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它头一次见这么多人修聚在一起斗法,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素来又没有什么打斗经验,现在大略扫了几眼,只觉得这个招式甚好,那个法术亦妙,处处都透着新奇。 但过了一会儿,翡翠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回头瞅了瞅秦悦,又望了望众人,一言不发。 秦悦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翡翠并未答话,猫爪子摸了摸她的脸,碧眸之中闪着疑惑。 秦悦也没有多问。见众人不在往这边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桃子,塞到翡翠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 翡翠抱着桃子啃了两口,又转过身去,看着正在比试的众人。脑袋一动不动,像是在凝视着一个方向。 秦悦顺着翡翠的眸光看去,只瞧见了两个互相斗法的女修。俱已炼气十层,算是众人之中尤为出彩的一对。其中一个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女修,身姿灵活敏捷,招式出其不意,更是出挑几分。 秦悦顿时觉得翡翠的眼光不错:“这两人都挺好的,尤其是那个穿襦裙的女修。” 翡翠慢吞吞地转过身来,一脸慎重道:“我觉得她……有些不妥。” “哦?”秦悦对翡翠的直觉还是很相信的。 “我适才一看见她,就心慌得厉害,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翡翠缓缓道。 秦悦沉吟,抬眸朝女修那儿看了几眼,忽的一惊—— 那女修刚刚祭出了一件道器,是一条火红色的长鞭。鞭子前后挥舞,登时便使对手落败了。而那条鞭子,恰是秦悦在梦随之境中见到的那一条。它的主人,便是一个意图杀害自己的门中晚辈。 秦悦陷入了深深的思量。 她想免却这个女修拜入灵宇宗的资格,可人家已经胜了比试,众目睽睽,容不得她假公济私。 各场比试渐渐进入尾声,没过多久,就决出了几十个胜出者。他们隔着好一段距离,一一拜在了秦悦的坐席之下,等着后者大手一挥,宣布他们成为了下一代灵宇宗弟子。 秦悦突发奇想,对着众人招了招手。 一旁的纪帆无奈地望着天际:宸音师叔又不按规矩来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走近了几步。 秦悦拿出了一堆玉瓶子,让人把里面的丹药分发下去:“拿了我的丹药,你们便是灵宇宗的弟子了。从今往后,尔曹之于宗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宗门荣辱,系于尔身。万望谨言慎行,慎独修身,莫要糟蹋了灵宇宗的声名。” 众人齐齐应了。拿到丹药的修士挨个儿走到她面前行礼拜谢,秦悦用灵力虚扶了一把,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未完待续。) 观大选翡翠生异动 赠丹药肖月认故人2 没过多久,就轮到那个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女修走到她面前拜谢,秦悦调用神识,轻轻地打了一下女修的识海。 女修依旧步履沉稳,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秦悦微愕。 她方才使出的,是《神诀》里头的一个法子,专门用以攻击没有神识的修士,可以致其神志紊乱,疯言疯语不断,但只能延迟片刻。勉强算是一个恶作剧的方法。 不过此法于身具神识之人而言,却没有半分效用了。 原本秦悦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待这女修神志大乱、胡言乱语之时,便斥她行止不端,剥去她灵宇宗新弟子的身份,省的以后惹来什么祸端。但这个女修吃了一记攻击,却未有丝毫影响,显然已经修炼出了神识。可是历来神识修炼都放在筑基期以后,炼气期的小修士断断不可能拥有神识。 秦悦不由自主得敛眉:“这个女修……她究竟是天赋异禀,早早修炼出了神识,还是故意隐瞒了修为,想要伺机……灭杀我?” 女修已行至她的面前,垂首道:“弟子肖月,拜谢道君赠丹之恩。” 原来这人叫肖月。秦悦缓了缓,展开了紧皱的眉头,柔和地应了一句:“不必多礼。” 肖月听见了她的声音,猛然抬头,一眼看清了她的容貌,神色微变。 这个女修认得自己!秦悦顿时了然。她把肖月每一个神色变化记在心里,暗道:“我明明从未见过这号人物,也不知她如何认识了我。” 肖月惊疑过后,神色就正常了许多,微微低头,又拜了一拜:“道君宽宏。 秦悦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两眼,暗自斟酌了一番:“罢了罢了,就由着她拜入宗门吧。她既然认得我,安在眼皮子底下总比不知此人身在何处要好。我倒要看看,灵宇宗内,她能给我生出什么事。” 秦悦挥了挥手。肖月会意,往旁侧走去。 大半天过去了,这场对外的门派大选总算落下了帷幕。然后事情又都交给了纪帆,请他带着这一众新弟子制作玉牌,选址入住。 其实纪帆更想闭关一试渡婴丹的效果,但新弟子入门确实归执事殿所管,因而他又不可开交地忙了一阵。 而“甩手掌柜”秦悦已经开始筹备游历禹海之事了。 她此行只想找到那个纯土灵根,但禹海且深且广,教她从何找起?那儿又是个海兽群居的地方,稍有不慎,就要入了妖兽的肚子,能不能活命都是一个问题。 “若我有禹海地图该有多好……这样我就可以避开凶猛海兽的聚居之地,就算找不到种灵阵,也能平安归来。”秦悦哀叹了一声,凝眉许久,突然恍然大悟般地一拍脑袋,从袖中翻找出一张玉笺。 这是当年一只幼年恶蛟送给自己的禹海地图。 禹海把整片大陆分成了两部分,一为北川,一为南域。其本身也被大陆分成了两部分,一片海域位于南北两陆之中,另一片分隔了升都天齐二界。 这张禹海地图十分详实,不仅描画了南域两界之间的海域,还把北川南域之间的禹海图景一并标明了。秦悦握着玉笺,欣喜不能自已。 就地图情景来看,禹海之中还有许多不常见的海兽,已然化形了的高阶海兽更是数不胜数,此行可谓凶险万分。秦悦的手指头无意识地敲了敲桌案,片刻之后,把本命法宝拿了出来。 自她升至元婴后期,这件法宝也跟着从上品中阶升至了上品下阶,原先她绘上去的一些山水图案已经自发地发生了一些改变。秦悦细细览之,隐约瞧见了水里的鱼,山间的鸟——这些都是她原先的画作里没有的东西。 “所谓山河社稷,单是一副静止不动的山水图远远不够。”秦悦似有所感,“一幅画里,最最不能失去的便是生机。” 又过了几日,事关门派大选的诸事已经处理地差不多了,纪帆再度拜上了秦悦洞府,把近来关于大选的种种照实禀报。 秦悦一听这些东西就觉得困,再加上这几天研习山河社稷图费了不少心力,现在难免昏昏欲睡。揉了揉额头,道:“你拣些要紧的讲,我乏得很。” 纪帆笑道:“最最要紧的只有一事。” 秦悦抬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门中上下弟子都嘱我问师叔一句,”纪帆道,“不知师叔可有收徒之意?” “暂无。”秦悦摇了摇头,“若诸位弟子想拜入掌门一脉,大可寻我两位师兄收徒。我常年在外,顾不上宗门里的弟子。” 纪帆解释道:“不少弟子都道,入不入掌门一脉倒是其次,关键是能否聆听宸音道君的循循教诲。师叔莫要辜负了众人期望才好。” 秦悦依旧没有应允,不过神色有些欣然:“果真?我就这般受众人爱戴?” 纪帆趁机夸了她两句:“三年以前的结婴大典犹在眼前,师叔当年的盛容华仪可谓深入人心。谁要是当了师叔门下的弟子,真是几辈子积下的福缘。” 秦悦莞尔。 她倒并非不愿意收徒,也不是不愿为宗门传承道统,她只是觉得自己行事散漫,为人不讲礼法,贪吃嗜睡,又不爱端身份,实在不适宜当人师尊,免得误人子弟。 秦悦想了想,又道:“你尽管嘱咐众人,若有求之未解之处,大可来此寻我一同探讨。” 纪帆连忙应“是”。心道:这位师叔虽不收徒,但人人都愿意提携指点,这份博爱苍生的胸怀便不是旁人所能比的了。再看看秦悦一脸倦意。纪帆识趣地起身告辞:“师叔乏了就好好歇着,一应琐事有我代劳,师叔尽管放心。” 秦悦微笑着颔首。 纪帆走后,她又凝视了本命法宝许久,心道:“诸多玄妙,怕是日后才堪知晓一二。眼下还要尽力提升修为才是。唯有修为的进益,才能带动对山河社稷图的领悟。” 而后便把画卷收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深深入睡。 梦中山河连绵不断,鸟鸣山涧,鱼浮清泉。俨然一幅画中情景。(未完待续。) 禹海水滋养纯灵气 千莲火炼制仙品丹1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秦悦现如今就是这种感受。水灵根裹挟着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她的丹田,温润柔和的灵力遍布了周身经脉。 半月之前,她把本命法宝收了起来,正打算前往禹海之时,忽然想起自己又多了一个水灵根,所以耐着性子修炼了几天。自她洗髓之后,吸纳灵力的速度变得奇快无比,如今水系灵力亦可运转自如了。素手微抬,一股清澈的水灵力便可溢出指尖,虽是五系之中最温和的灵气,却也含锋藏锐,威力不逊于擅攻的火灵根。秦悦不免感慨:水,当真是个亦刚亦柔的东西。 又有言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秦悦近来经常想起这句话,偶尔也会反复念叨着“几于道”三字,心绪万千:“水之为善,故几于道。于修仙之人而言,又当若何?” 秦悦拿出了那本《白云小记》,把自己的见解与困惑一一记载下来。 此时此刻,她的丹田里统共有四股灵力。除却水火木三系灵力之外,还有那股无属性的灵力。后者在无际山之行中化作了水灵力,被用去了不少,如今只剩下了小小的一团。秦悦心念一动,用木火二灵根去调用它,发现这团无属性的灵力亦可化作木系或是火系的灵力。反过来却不行——三系灵力不可融进那股无属性灵力。 秦悦想不通是什么缘由,但也没有深思。那团无属性的灵力来路不正,她只求不要有什么害处便好。 再一细想,自己先前为了避开赤翼鸟,祭出了不少灵元,现在安稳下来了,自是应当好好休养,禹海之行压后一点也无妨。本想去执事殿要几瓶益元丹来,但看了看房梁上转圈的照心灯,秦悦突然改了主意,取出了丹炉,扔进了一堆凝元丹的材料。 凝元丹曾被她炼制出仙品,所以她后来再也没能炼制出这种丹药。如今有“可促仙品”的千莲幽火裨益,不知可有一二转机? 翡翠看她开炉炼丹,打着哈欠挪了过来:“要我帮你看炉子吗?” 秦悦懒得要命,每次炼制什么东西,都会拜托翡翠看顾一二,自己待在一旁歇着。翡翠本也不乐意做这些累人的活儿,但总是没能经受住她袖中层出不穷的果子的诱惑,最终都是一边心满意足地啃着果子,一边心甘情愿地替秦悦守丹炉。 停在房梁上的照心灯听见了翡翠的话,慢悠悠地飞了下来,也问了一句:“我闲着也是闲着,帮你看看炉子如何?” 秦悦摇首:“不必了。”这炉丹药,她想亲自看顾,免得出什么差错。 翡翠看着前面寸步不离丹炉的女修,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照心灯也是头一次见这般勤勉的秦悦,飞到了翡翠的身旁,窃窃私语道:“她何时转的性子?” 翡翠摇了摇脑袋,一脸深沉道:“没准儿她只是一时兴起……” 一兽一灯议论的焦点正在谨慎地掐出法诀,千莲幽火夹杂着灵根之火,烈烈燃烧着丹炉之底。 凝元丹的手诀总共分为九大步,八十一小步,顺利打完并非易事。秦悦运起神识,小心翼翼地探进了炉子,灼热的气息扑了上来,所有灵材都化成了一滩灵液,在烈火的蒸煮之下慢慢沸腾,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等了片刻,满炉子的灵液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秦悦摊手,结出了又一个法印。 沸腾的灵液缓缓沉寂下来,秦悦瞅准时机,打出最后一个手诀——最为重要的成丹手印。 这一步手印很是漫长,不能有一丝分心。秦悦熟练地掐诀,炉子里的灵液互相分隔开来,缓缓凝结成丹药的模样。 秦悦依旧运着神识,去观察炉中一丝一毫的变化。这是她第一次把神识用于炼丹,觉得效果颇好。至少可以清晰地看见丹炉之内的景象,不用凭感觉去决定何时结出手印。 又过了些许时间,一颗颗丹药结了出来,纷纷掉落在炉底。 秦悦长舒了一口气:“凝元丹啊凝元丹,我终于又能炼制了。” 心情颇好地启开了炉子。炉底的丹药安安静静地躺着,忽然趁秦悦不注意,一个接着一个飞了出来,眨眼就飞出了屋子,不见了踪影。 秦悦倒不生气,望着凝元丹飞走的方向,摸着脸庞傻笑,喃喃自语:“我倒忘了仙品会飞……” 翡翠望了一眼照心灯,小声问了一句:“这是中了什么魔障?丹药没了还这么开心?” 照心灯轻声附和道:“她今日一直都不正常……炼丹都没让我们看炉子,全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秦悦又翻出了一份凝元丹的灵材,扔进了丹炉,过了一会儿,对身后的一灯一兽招了招手:“你们过来替我看炉子。”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回倒不用自己战战兢兢地守在旁边,交与旁人看顾片刻也无妨。 照心灯愣了一会儿,道了一句:“正常了……” 秦悦坐在一旁,拿出禹海的地图细览。随口问着照心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南域?” 照心灯微怔:“你要去南域?” 秦悦点头:“我想去禹海寻宝……但禹海之大,什么都找不到的可能性太大了。我决定找到了就回北川,找不到就去南域,总不能白跑一趟。” 照心灯童音微颤:“倘若你遇见了我的主人,会将我交还给他吗?” 器灵坚信华殊是因为它掉阶降品才不要它的,它沉睡了两百多年才升回了当初的品阶,这回主人一定不会再抛下它了。 秦悦点头应了:“会的。你忘了,我曾允诺过你的。” 几年以前,器灵偶然提及一个锻造灵根之火的法子,秦悦恰好听见了,十分好奇,奈何照心灯不肯吐露半分。当时秦悦便以将灯笼归还华殊为条件,换器灵说出秘法。各取所需,两全其美。 器灵自然还记得这回事儿,听秦悦提起顿时放心了不少,灯内的火光亮了一亮:“那就好……谢谢你。”(未完待续。) 禹海水滋养纯灵气 千莲火炼制仙品丹2 待到这炉凝元丹炼成,秦悦率先设下禁制拦下了它们逃跑的去路,而后才有条不紊地把丹药一个一个捉下来收好。向晚之时便吞了几颗修养灵元,果真有仙品之效。 秦悦十分欣慰。 几天后,她正式启程前往禹海。本命法宝在侧,三系灵力在身,灵元完好无缺,准备不可谓不充分。唯一的缺陷便是元神十不足一,好在斗法用不上元神。 翡翠其实不想入海,但见秦悦执意要去,只好勉勉强强地跟着一道走了。照心灯默默地跟在翡翠身后,光芒一闪一闪的,衬得一张沉雪兽脸也变得温暖起来。 月余之后,秦悦终于抵达了禹海海岸。恰值黎明,旭日东升,海水映着朝霞,颜色瑰丽至极。秦悦好整以暇地站在海水边缘,任凭浪花前赴后继,扑在自己的脚面上。约莫过了半刻钟的工夫,艳阳便升至了半空,海面亦恢复了湛蓝色,和一眼望不尽的天际连成一片。 看完了这场壮丽的海上日出,秦悦就慢悠悠地踏进了海水。翡翠咬了咬牙,跟了上去,攀上秦悦的肩膀。照心灯畏寒,觉得海水凉凉的,一点也不愿意待在水中,悄无声息地飞进了秦悦的袖口,躲在了她的储物珠子里。 秦悦拿出避水珠,慢慢地沉到水底。 这一片水域没甚出奇之处,和普普通通的海水没有区别,因而秦悦也辨认不出这是在哪儿。她把肩上的翡翠拉到怀里抱稳,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没走多远,就瞧见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屋子。秦悦拿出地图比对了一番,仍旧不知道这是哪儿。翡翠窝在她怀里喃喃道:“这屋子好生华美,我们进去看看可好?”它隐约觉得屋子里头有个十分重要的东西,正在吸引它前去。 秦悦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这儿是禹海,海兽的聚集之所。我一个人修在此格格不入,应当万事小心才好。” 说完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这倒不像是妖兽的布置,反倒像是人为……或许是开了灵智的化形妖兽。”秦悦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对这间屋子更是敬谢不敏。 翡翠挠了挠她的肩膀:“外头就这么好看,里面肯定更为精致华美。你就不好奇里面是什么模样吗?” 秦悦看了看怀里的翡翠,揶揄道:“好奇害死猫,你懂不懂?” 翡翠隐约觉得秦悦口中那个“猫”说的就是它……它堂堂一只沉雪兽被这个人修当成猫又不是头一回了。 秦悦转身,换了个方向,继续走着。翡翠眼睁睁地看着那间瑰丽的屋子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终是不甘:“慢着!容我卜算一下吉凶!若算出了吉,我们就进去;若算出了凶或是什么都算不出,我们就离开。” 秦悦顺从地停下了脚步,等着翡翠的下文。 沉雪兽族,擅卜吉凶之事。但很多时候,根本卜算不出什么究竟。即便是族中地位尊贵的翡翠,这种窥天道运的事情,也只能看机缘。 适才它瞧着那个屋子,并无甚直观的感受,也不知福祸好坏如何。现在它着意算上一卦,若有结果,可供趋利避害,自然最好;若算不出什么劫缘,便是天意使然,教它无缘踏足这间屋子。 片刻之后,翡翠的碧眸里闪着古怪,整张猫脸都皱在了一起。 秦悦看着它这副纠结的神色,颇为好笑地问了一句:“如何?” “卦象以为……大吉大凶。”翡翠应道,解释了一番,“里面肯定有个大机缘,但也有个至险之境,也不知能不能化险为夷。” 翡翠刚开始并没有算出什么究竟,内心失落不已。后来算出大吉的时候暗自高兴了许久,谁知转瞬又卜出了凶兆。这般一波三折,心境可谓跌宕起伏,坎坷万分。 秦悦听见“大机缘”三个字,沉吟了许久。与随之而来的险境相比,机缘的诱惑远远超过了面对危险时的恐惧。她迟疑了好久,最终还是慢慢踱步到了屋前,伸手,推门。 修仙就像一场赌博,她就在赌自己逢凶化吉的可能。 屋子里散发着微微的凉意,秦悦托着木莲,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着,看见屋子的正中央漂浮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冰块。冰块立立方方的,附近的海水都在绕着它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秦悦走近几步,发现绕着冰块的海水上散发着极其精纯的水灵力。她下意识地伸手向前,海水流经她的手掌,清澈而磅礴的水灵力灌进了她的经脉。 秦悦收回手,凝眸看着那个冰块。 “水中的灵力全是这个冰块给的。”秦悦默道,“这个冰块应该是件自生灵气的至宝,放哪儿哪儿有灵气。” 翡翠自进来以后就一直没说话,忽然喊了一声:“这是寒元灵冰!快,拿走!” 秦悦听见一个“元”字,就知道这东西不寻常,立马上前一步,抓取飘飘摇摇的冰块。但这冰块仿佛有灵智,见秦悦要捉它,连忙逃得远远的。秦悦连冰块的边都碰不到。 最后翡翠忍不住了,上前纵身一跳,刚好把晃来晃去的冰块扑倒在地。猫腹死死地按着寒元灵冰,对秦悦喊道:“快来把它收起来。” 秦悦走近两步,对着冰块一挥手,后者就被收进了储物珠子中。 翡翠懒懒地翻过来,正打算招呼秦悦快走,突然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须臾之后,整间屋子就塌了。 秦悦连忙用灵力护身,顺手抱起翡翠,准备逃离这个危险之地。此刻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缓缓流淌的海水把翡翠和她带往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眼冒金星的秦悦仍在有条有理地分析:“屋子是个禁制,冰块便是禁制的关键,一旦被人取走,屋子就会倒塌。倒塌之后就会触发另一个阵法,应该是个传送阵……不知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翡翠不愧与她相处日久,在此危乱情形下亦是镇定自若。虽然被海水冲远了,但它一直抓着秦悦的胸前的衣裳,没离开后者半步。(未完待续。) 悟仙义禹海初成联 护灵宝幽林险逃生1 第一百四十八章 秦悦每次搭乘传送阵都晕晕乎乎的,这回也不例外。现今又不在空气流畅的陆地,而在人生地不熟的禹海,更是觉得头晕目眩。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却见四周与海水分离,分明是个结界。淡蓝色的光幕闪着轻柔的光华,几乎与海水融在了一起。秦悦试着掐了几个法诀,结界纹丝未动。 翡翠看着神色微沉的秦悦,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不是解不开这个禁制?” “不错。”秦悦坦然地点头,“我们先去别处转转吧。” 这儿像是一座庭院,有海底乱石堆起来的假山,有五颜六色的珊瑚充为树木,还有高矮不齐的石头凑成的桌椅。 翡翠抱着避水珠,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一个方向道:“那儿有个人。” 秦悦举目望去,果真看见了一个人影,是个穿着深墨色的衣袍的男修。正坐在一张石凳上,面前摆了一个棋盘。右手拿着一颗棋子,目露思索,似在与自己对弈。 秦悦运着神识,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竟没看透这个男修的境界。 “能让我看不透境界,少说也得有化神期的修为……”秦悦默默地思量着,“看来这男修已被困了许久,竟已寂寞到同自己对弈……也难怪我解不开那个结界,人家化神期的前辈也没法子解开……” 这么一想,竟恍然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感觉。秦悦想和他商量一下,如何离开这个困人的结界。料想同为人修,那人必不会对她不利,遂悠悠走了过去,挨着另一只石凳坐下了。 男修没有抬头,甚至连眉都没有蹙一下,依旧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自己和自己下棋,仿佛……没有看见秦悦一般。 秦悦暗道:这大约就是高阶修士的孤傲,一道眸光都不愿给予修为低微之人。 但她也不是非要求得旁人的关注。她把翡翠抱进了怀里,借着结界上面幽蓝色的光华,看见面前的石桌上刻了精致的梵文,再细一看,似是佛法中的大明咒,寂化师父时常吟诵的六字真言。 那张棋盘遮住了大部分石桌桌面,想来那些被遮住的地方还有其他经文。这张石桌的雕刻者,应是一个喜好佛法的人。 这时面前的男修自语般地说了一句:“方寸棋局,尽看万千浮世,孰与把酒?” 秦悦笑着敲了敲面前的石桌:“点滴箴语,略识一二佛心,何妨纵歌。” 男修这时才注意到她,微微抬起头,瞥了她一眼,随后目露探究:“为何纵歌?” 秦悦懒懒地抱着翡翠,靠上旁侧的一座珊瑚,缓缓流动的海水在她的后背和珊瑚之间穿过。她道:“那你又为何把酒?” “人常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男修执着棋子落下,“我自感修炼至今,窥破了凡尘万事。然,从未有一朝登仙之机。唯有玉壶春清酒、夜光杯佳酿,方可解此夙愿未偿之愁。” 秦悦听见“登仙”二字愣了许久,最后傻傻地问了一句:“您是仙渡期的前辈?” 男修微微皱眉。 秦悦傻笑两声,心想:“人家都窥破了凡尘万事,又久待登仙之机,自是踏入仙渡之人……我真真是多此一问。” 她抿了抿唇,又道了一句:“前辈可知怎么启开这个结界?”毕竟是仙渡期的前辈,若说受困于此,她可不信。此人应当只是贪恋此间深海静谧,适宜沉思弈棋,因而不愿想法子离开罢了。 男修没有回答,依旧执棋落子,继续同自己对弈了一会儿,许久之后才道了一句:“你还没说为何纵歌。” 此刻秦悦正在思量如何离开这个禁制,神游天外之时骤然听见这一句,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同自己说话。她想了想,道:“佛家讲求发菩提心,得大自在,二者皆为难得心境。若不能至,则歌豁达坦然之意;若窥得真蕴,则歌自在从容之心。” 男修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说的不错。登仙之事,本须顺其自然,至与不至,又有何妨。” 秦悦又怔了一怔,极想反驳一句:“我说的只是佛法,和登仙没有半点干系啊!”但想了想面前这人的修为,她还是附和地点了点头,假惺惺道:“甚是甚是。” 男修似是豁然开朗:“既如此,那块寒元灵冰就赠给你了。” 秦悦一时半会儿没理清思路:“你说那个寒元灵冰是你的?” 男修挑眉,满眼写着:“不然呢?” 翡翠抓了抓秦悦的衣袖,似是想同她说什么。 秦悦艰难地开口:“这么说,那个屋子上的传送阵也是你布下的?这儿的结界也是你的手笔?” 她隐约明白了过来:既然寒元灵冰是这个男修的东西,那他怎么可能任由旁人把灵宝取走?自然要设个传送阵,一旦有人拿走了寒元灵冰,就会被传送到这儿来,自投罗网…… 男修颔首:“你把身侧的那座珊瑚搬开,就能破开这个结界了。” 靠在珊瑚上的秦悦立马一个激灵,端端正正地坐好。 男修继续摆着棋盘聊以自娱,须臾之后讶异地抬眸:“你还不走?” 秦悦下意识地搬开身旁的珊瑚:“我这就走,这就走。”高阶修士真是与众不同,灵宝说赠就赠,来客说赶就赶。 珊瑚之下是一个漩涡,秦悦一脚踩下去,只感磅礴的海水迎面涌来。片刻之后,汹涌的波涛才渐渐停息。这儿像是禹海深处,一点光线都没有。秦悦一手抱着翡翠,另一手取出了千莲幽火照明。 四周静谧非常,她甚至能听到海水流动的声音。目力所及之处,只有深蓝比墨的禹海之水。其余水草幼鱼,一概没有。 她正觉得奇怪,翡翠就攀上了她的肩膀,一脸兴奋:“刚才你遇见的那个男修不是人。” 秦悦向前走了几步,随口应道:“你怎么背地里这么说人家。” “我不是辱骂他不是人,他真的不是人。”翡翠一本正经地解释,“他是妖兽,化形妖兽。”(未完待续。) 悟仙义禹海初成联 护灵宝幽林险逃生2 秦悦微讶:“你怎么知道?”莫非兽族对彼此的感知更敏锐一些? 兽族与人修素来势不两立,她刚刚竟然同一个高阶妖修心平气和地对坐了那么久……秦悦仔细回忆了一下适才的情形,思及自己只是同那妖修闲聊了几句而已,并未出言不逊,也没鄙薄妖修,顿时放心了不少。心中还暗叹:这妖兽活得跟人一样,弈棋醉酒,悟道修仙,还把佛经刻在桌子上。 “我原也没有发现,只是有些怀疑,直到后来他道寒元灵冰是他的东西,我才确定了。”翡翠解释道,“寒元灵冰,其实是墨蛟一族的妖丹。” 秦悦顿住脚步:“我把人家的妖丹拿走了?” “无妨无妨。”翡翠摆了摆猫爪,“他化为人形后一点妖气都没有,定是准备登仙的十品妖兽。于他而言,妖丹已经可有可无了。” 秦悦自言自语:“这只墨蛟忒大方,自己的妖丹也能随便送人。” 翡翠语重心长道:“寒元灵冰是个好东西,你别想那么多,好好收着便是。不仅对你修炼有利,对我也是大有裨益。沉雪兽族从不依靠丹药灵宝进阶,这便是个例外。” 秦悦闻言,连忙把存放寒元灵冰的储物珠子妥帖地放好,正打算问一问这件灵宝的妙用,恰闻听一道贪婪的女声:“站住!把元冰留下!” 秦悦辨别了一下声音的来向,立马朝相反的方向飞远。 神识往后查探,只见一条红光闪闪的巨龙径直朝她游了过来,见她不假思索地奔逃远去,也加快了游动的速度,嘴里还呶呶不休地说着什么。秦悦神识掠过之时恰好听见了几个字眼,诸如“渺小而愚蠢的人修”之类的话。 秦悦撇了撇嘴,继续穿梭在一望无际的禹海之间。翡翠被她抱在怀里,只觉得海水飞快地从耳畔擦过。它知道追来的那个妖兽恰是八品,与秦悦的修为不相上下,甚至比后者的境界高一些。再加上体格剽悍,灵智已开,若当真争斗起来,定会胜过秦悦一筹。 更何况这里是海兽的天下。秦悦虽有避水珠护身,但逃跑的速度还是有限,比不上这个一直生活在禹海的海妖。此刻情势危急,她又来不及拿出地图细细研究路线,只好仓皇逃离,心中觉得四围危机重重,谨慎之下,速度又慢了几分。 因而没过片刻那海兽便追了上来,泛着红光的龙尾几次试图卷走秦悦,但都被后者侥幸挣脱了。 秦悦心里觉得好笑。刚才这海兽还在嘲笑她的渺小——与这条长龙相比,她确然渺小得不值一提。可正因为她的“渺小”,她才能在这海兽的进攻之下灵活挣脱,相反,庞大的海兽身躯笨重,一时半会儿竟也奈何不了她。 这条巨龙看上去似是有些恼羞成怒,原本就泛着红光的龙身赤色更甚,身畔缓缓流淌的海水突然急剧地奔流起来,它的面前渐渐出现了一个漩涡。 秦悦眯着眼睛看了两眼,总算想起了这是一种名唤“赤鳞”的海兽,生了一副龙形,但并非传说中的龙族。看上去威猛非凡,实则外强中干。最擅长的法术便是如现在这般,驱使海水与人对敌,没什么致命的攻击力。 明白了对手真正的实力,秦悦顿时安心了不少,神态也悠闲了许多。看着那赤鳞手旁的漩涡飞快地飘到自己的身旁,她不慌不忙地把脚下的木莲唤上来,缓缓灌入灵力,催动木莲抵御漩涡。 赤鳞冷笑一声,摇身一晃,化作了一个身着红袍的少女。凌厉的眉眼之间尽是不耐烦的神色:“我今日心情尚可,你且把元冰交出来,我饶你一命。禹海,从不是你们人修该来的地方。”语气颇为轻蔑。 这赤鳞眨眼间便从一只凶猛的海兽化作了一个妙龄少女,秦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听清了赤鳞说的话,倒是怒极反笑:“不论陆上还是海底,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寒元灵冰本就为我所取,你又何德何能命令我把灵宝给你?” 她语调之间的不屑与轻慢不比赤鳞少,后者恨恨地拍了一下海水,盯着秦悦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日非要取你性命不可。” 秦悦蓦地涌起一阵不安的感觉,皱了皱眉,向后飞了几步。 水波荡漾,一个寒光闪闪的冰锥从海水间冒了出来。 秦悦瞪大眼睛,转身便跑。 赤鳞一族每一代都有一个非常传奇的存在,有化水为冰之能,人称“冰赤鳞”。据传,冰赤鳞可以越阶挑战,最喜用海水制冰,攻击人修的丹田,古往今来,鲜有人逃脱。 秦悦自是不敢多加停留。丹田有损倒是小事,她只怕自己连命都没有了。 冰锥仿佛有灵智一般,一直追着她。后面跟着款款走来的化形冰赤鳞,一脸趾高气扬,胜券在握。 秦悦心想:“我现在捧着寒元灵冰跟那海妖讲和,她会答应吗?” 思忖了一瞬,她就暗自否决了这个想法:“她这般来势汹汹,志在必得,若我现在打转回去,怕是凶多吉少。灵冰保不住暂且不谈,就怕连性命也要一并交付过去。还不如拼死逃生,或有一线生机。” “更何况,翡翠不可倚赖丹药增益修为,进阶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助它修炼的寒元灵冰,断不可送出去便宜了旁人。” 这般一想,秦悦脚下的速度更是快了不少。勉力分出一缕心神看了看禹海的地图,倒也能避开海兽的群居之处,一路畅通无阻。 可叹没过多久她就碰上了一个禁制,挡了她的去路。 这是一个阵法,铺在这片海域中央。冰锥就在身后,此刻也来不及绕行。秦悦咬了咬牙,开始演算阵法。 若这是个简单的阵法倒也无妨,破阵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根本拦不住秦悦的去路。可惜祸不单行,这个阵法偏偏有些繁杂,破解绝非易事。(未完待续。) 悟仙义禹海初成联 护灵宝幽林险逃生3 此刻秦悦的潜能仿佛被激发出来了,她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但又格外清晰,神思飞速运转,平日里要花几刻钟才能算出的阵法,此刻数息之内竟已算了个大概。 冰锥却已飞至她的身后,顿了一顿,像是在找她的气息。一股寒气裹挟着海水而来,秦悦似有所感,微微错身一避。恰在此时,冰锥突然飞上前,狠狠地撞进了她的后腰。 秦悦身形一动,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猩红的血液从她的后背渗出来,融进了深蓝色的海水。此时阵法恰好解开一步,秦悦借着冰锥的冲力,一头撞进了阵法。 谁知阵法之内另有乾坤。她身形不稳,一撞进去便落在了几块大石的中间。顿时华光连绵,头晕目眩接踵而来。脑海中尚留有一分清醒,不由睁大眼睛:这又是一个传送阵。 许是被冰锥伤得失血过多,秦悦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昏睡之前只看见了漫天绚烂的星光,还有薄雾缭绕的森林。分明前路险阻未知,她却觉得心安不已——那冰赤鳞总不至于追到陆地上来吧? 禹海之内,那个身着红色衣袍的少女看着破开了一个口子的传送阵,冷冷一哼,转身离去。她并不知晓这个传送阵的目的地,也不愿冒险追上去。 “不自量力的人修。”少女的神色似恼似恨,“身中冰锥,她定然活不久了。也不知那元冰会被谁趁手取走……十品墨蛟的妖丹,就这么归了旁人。” 少女慢慢幻出赤鳞本体,兽脸上尚有几分不甘:“若她侥幸生还,日后我必定……”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赤鳞没有继续说下去。深不见底的海水中跃过一道赤光龙影。 侧躺在树丛间的秦悦觉得自己异常清醒,因而后背上的痛楚也格外清晰。她感觉后腰像被一道寒光闪闪的冰刃剖了开来,难以言说的疼痛涌上了心头。 秦悦咬了咬唇,反倒松了一口气。据传,冰赤鳞素喜用冰锥攻击人修丹田,她方才微微躲了一躲,此刻虽然伤口狰狞,但丹田却无半分受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忍着痛意,试着坐起来,把手别到身后,正打算取出冰锥,那冰锥像是知道了她的意图,她越是想把冰锥取出来,冰锥就在自己的后背里陷得越深。如是几番,秦悦再不敢轻举妄动了,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要被这冰寒的锥子洞穿。 她搁下了手,冰锥也停下了移动,片刻之后,碎成了一堆冰渣散在了秦悦的血肉里,甚至融进了经脉,顺着周身稀薄的灵气游走。 一身经脉之中尽是寒凉的冰气,秦悦顿时冷得直打哆嗦。这些冰渣横冲直撞地四处乱窜,秦悦甚至能感知到它们尖锐的棱角。又冷又疼,但她一点儿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该掐什么法诀,使什么招式,毫无头绪可言。 心里隐隐约约飘上来一个念头:睡吧,睡一会儿便不疼了。 秦悦眼皮一沉,果真放空了心神,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之间,觉得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秦悦困倦得厉害,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别吵我,我要……回家了。” 回答她的是一道惊惶至极的声音:“别,别睡……” 毛茸茸的软肉抚上她的面庞,须臾之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重重地拍了上去。 秦悦惊醒的时候恰看见翡翠挥舞着两只肉爪,正左右开弓,打着她的脸颊。秦悦登时愣住了,悲愤地捂着脸:“你……你打我作甚?” 都说沉雪兽族温顺,谁知它会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甩她耳光?说话的时候都带着脸颊一阵酸痛,定已青青紫紫肿了一片。 翡翠一脸诚恳:“我看你意识渐消,唯恐你一旦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这才出此下策……” 它说着说着,抬眸看了一眼灵台清明的秦悦,满意道:“此法效果甚好,以后还可再用。” 秦悦的脸色变了几变,一手摸着脸,另一手坚定地摆了摆:“没有以后了……” 她摸出一瓶丹药,一半吞了温养后腰的伤口,一半揉碎了抹在脸上,挣扎着站稳,试着运转灵力。 灵力走几步就会遇上一块冰渣,停一停才能钻过去。受此阻碍,好半天才游走了一个小周天。这些冰渣固定在经脉上,秦悦拿它们没办法,决意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养伤,其它的暂且不考虑。 “这是……哪儿?” 秦悦打量着四周,觉得此间灵气甚是浓郁。思忖道:这儿应该是南域,北川断断没有这般深厚的灵气。 她抱起翡翠,向前行了几步,远远地瞥见一片刀光剑影,显然那儿有一群人在斗法,像是在争夺一件灵宝。 秦悦迟疑地顿住了脚步,就站在原地远远观望着,并不打算过去分一杯羹。如今她灵力运行不畅,若真遇上同阶修士争斗,难免会略逊一筹。灵宝事小,性命事大。 她一边偏头看着那边斗法的进展,一边移步到树林掩映之处,突然感觉后肩抵上了一个东西,下意识地回首一看,只见身后紧紧挨着一个冰蓝色的棺材,棺材华光一闪,像是形成了一个漩涡。她的身子猛地飘了起来,被这个漩涡卷了进去。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去处,但她根本拦不住自己,也来不及放下翡翠。一人一兽就这么被卷进了冰棺。 须臾之后,脚底就落到了实处。秦悦稳稳地站好,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脚底踩着的竟然是一片厚实的冰。 “又来了一个啊。” 这里僻静得很,突然响起了这么一声慨叹,声音虽轻,却也清晰可闻。此人语调淡漠至极,像是司空见惯。秦悦望了望四周,这才注意到远处近处还有许多修士,或坐或立,似乎无所事事了许久。 秦悦微愣:“你们……莫不是都困在这儿了?” “我们,呵。”回答她的是一记轻笑,“还有你。” 秦悦把两句话连起来想了想,不由怔了一怔。(未完待续。) 略谈故人尚未躬见 偶识天机犹不自知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这儿应该是冰棺的内部,抬头便可以透过冰棺的棺盖,看见外面茂密的丛林。秦悦四望一周,慢慢退到一旁,暗自运起神识。 神识纹丝未动,根本无法调用。 自秦悦拥有神识以来,还从未遭遇这般情形。她眉心一蹙,旋即自嘲了一句:“这应该有个禁制,干扰了神识。以往没炼出神识,反倒未曾患得患失。如今得而复失,竟忧悒思虑起来,真真是……心性不足。” 抬手唤着木莲,后者仍旧好端端地待在储物珠子里,一动不动。试了几次,俱是如此。 秦悦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隐约明白了众人困在这里的缘由,也明白了方才那人说的那句“还有你”。 这个地方,既不能调用神识,又不可催动道器,虽然聚集了不少高阶修士,但没有人有办法离开。 抱起双臂,警惕地环视着四围。偶有一两道目光与她对视,仿佛在看河滩上垂死挣扎的鱼,但又隐约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这时,一个结丹后期的男修向她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垂首拜了一拜。 秦悦并不认识此人。刚想问他是不是认错人了,男修便道:“木摇宗弟子陆离,拜见墨宁前辈。” 秦悦了然,微微点头。这儿果真是南域。 她方才被卷进来的时候,陆离就觉得她眼熟。想了好久,总算想起了这位是与自家掌门交情匪浅的前辈墨宁。既然认出来了,自然要上前见个礼。 秦悦看着封闭的冰棺:“你在此间……待了多久?” 陆离如实以答:“三年有余。” 秦悦微惊:“这么久……一直没办法离开?” “要离开也不难,破开这四面八方的冰块便可逃脱。但这个冰棺怪得很,灵力犹在体内,却半点都使不出来。”陆离苦笑,“不可驱使道器,徒手何谈破冰?” 秦悦仰首看了一眼棺盖。 棺盖由晶莹剔透的冰砖制成,阳光穿过树林的间隙照在冰棺上,折射出了刺目的光芒。秦悦被那道光芒晃了一下眼睛,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 “这些年木摇宗如何?”她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开口问道。 “一切都好。”陆离笼统地答了一句。 秦悦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细细地问了起来:“周掌门可好?” “掌门已于十年前闭关,诸事交与了行远师兄处置。”陆离知无不言,“只是行远师兄已是结丹大圆满,结婴在即,怕是自顾不暇。” “席昭、承影如何?” “两位师妹相处甚洽,外出历练之时,常常守望相协。” “叶荷呢?” 陆离没有接话,瞅了瞅秦悦,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秦悦微沉着声音道:“但说无妨。” “前辈离宗多年,有所不知。叶荷她……有些骄纵。”陆离斟酌着词句,“她资质好,修为攀升得很快,但却是个目中无人的性子。尤其喜欢和席昭承影两位师妹作对……” 陆离说到这儿便收了声,心里念叨着:“这三人在墨宁前辈心中的地位应是不相上下,我还是不要多嘴为好。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秦悦实在无法想象当初那个懦弱无言的小姑娘骄纵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本想仔细问问,但陆离只道:“晚辈也不甚清楚。” 秦悦只好作罢,想着什么时候去木摇宗看一眼。 陆离唯恐她追问,见她默了下来,连忙行了一礼,无声地退到一边。 此间虽然不能驱使道器,但体内的灵气仍可流转。秦悦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先前嵌进经脉的冰渣仍旧没有消失,三系灵力在经脉之间缓缓穿梭。 水木二系灵力流经冰渣的时候并不受阻,而火系灵力却会停一停,然后才会越过冰渣,顺着经脉流转。 秦悦猜想,水与冰同源,这大抵是水生木而又克火的原因。 火灵力流经冰渣的时候,既有冰渣寒凉的痛意,又有水火不容之苦。秦悦想了想,干脆止住火灵力的流动,单是催动水木两灵力的运转。 这两系灵力源源不断地从丹田里涌出来,淡蓝和浅绿色的光华飘飘摇摇,温养着一身灵脉,又慢慢回到了丹田,如此不知流转了几个周天。水木灵力极具疗伤之能,后腰上痛意难掩的伤口正在慢慢好转,经脉里的冰渣竟也开始融化。 冰渣融化之后并未凭空消失,而是化作了一股水灵力,奔涌流向丹田。 灵力不减反增,秦悦暗自激动。突然蓝绿两道光芒合在了一起,磅礴的灵力蓦地迸发了出来。秦悦骇了一跳,慌忙稳住心神。 两道灵力复又分了开来,各行其道。 秦悦似乎有一瞬间的福至心灵,但终究没往深处想,只当这是修炼之时情绪不稳出的岔子。 腿边的翡翠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人修。 秦悦打坐修炼已有四载,早就惹来了众人的好奇之心。这地方奇怪得很,身体与外界仿佛有一层隔膜,外面的灵力进不来,体内的灵力也出不去。道器法术自然使不出来,修炼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众人一开始也没在意秦悦的举止,但后来见她周身灵气缭绕,眉头舒展,呼吸均匀,分明已然修炼时久,已入物我两忘之境。 修仙之人的时间何其宝贵?大家在这儿被困了这么久,本可用于修炼的工夫就这么浪费了,何其可惜?也不知这黑衣女修用了什么秘法,竟然仍旧修炼自如。 起先众人并没有过来一探究竟。修为比秦悦低的人不敢妄为,修为比秦悦高的人不屑为之。但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大家始终对逃脱之法一筹莫展,万般无奈之下,不约而同地围到了秦悦身边。 若不是她身旁还有翡翠守着,只怕这群人就要强行扰乱她的修炼,逼迫她讲出所谓的“修炼秘法”。 幸而这些人不知道沉雪兽族软弱可欺,见它好歹也有八品,便料想它即便无法使出法术,也必定有一副剽悍的兽身,以一当十不在话下。故而暂且没有轻举妄动。(未完待续。) 怀妒意才携议祸心 困冰棺器灵惹侧目1 第一百五十章 常人若困于冰棺,时日不多尚无碍,若历时长久,必会饥肠辘辘,心烦意乱,更甚者恐慌忧惧,生不如死。 修仙之人,虽然逆天改命,引灵入身,但终究还是**凡胎。好在不必受挨饿受冻之苦,心志也比凡夫俗子坚定许多,是以此间诸人虽困于冰棺多年,郁闷烦躁之人却不多见。 可惜随着秦悦修炼的时间从四年慢慢变为六载,众人的耐性也逐渐被消磨得一干二净。时常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秦悦周身的灵气,眉宇间隐有不甘和痛惜,仿佛秦悦把原属于他们的灵气吸纳走了一般。 翡翠懒洋洋地挠了挠猫耳朵。它虽然武力值不高,但耳力还不错,不远处三个男修的窃窃私语都清晰地飘进了它的耳朵里—— 一人慨叹不已:“想我薛剑才修炼千年,竟不知这女修用了何种修炼方法。” 另一人接口道:“大哥不必伤怀。待此人修炼结束,再细细打探便是。” 这人是薛剑才的嫡亲弟弟,名唤薛剑扬。 旁侧一个身着深禇色衣裳的男修冷哼了一声:“这女修也不知要修炼到何时,她若一直修炼下去,我们哥儿仨还一直在这儿候着她不成?” 此人名为薛剑携,为人乖戾狠辣,鬼心眼儿特别多。薛家三兄弟若想给人使什么绊子,必是他出的主意。 他怨妒地看了一眼秦悦,继续道:“再说了,她也不见得会把这种修炼秘法说出来。依我看,不如推她一把,断了她的修炼。谁让她不好好待在洞府里,非要跑到外面来修行?活该!” 薛剑才沉吟了片刻,竟有些赞同他的话:“三弟说得有理。凭甚我们在此虚度光阴,独她一人孜孜修炼?不公平!” 翡翠听着听着差点笑出声,暗道:“人修的心思好生奇怪,自己比不上别人便也罢了,还看不得旁人比他好。见旁人略胜一筹便起了害人之心,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那三个男修不怀好意地朝秦悦望过来,正巧对上了翡翠戏谑的眼神。 三人一惊。薛剑才沉声恨道:“倒忘了她有一只八品灵兽。” “大哥何须在意?在这儿人修尚且使不出灵力,何况一只妖兽?我看这妖兽顶多肉身强悍,我们三人联手,还怕打不过它?” 翡翠听到这儿,很是无奈地望了望敛眸的秦悦。很不幸,它既没有可供驱使的灵力,又没有剽悍的肉身。 薛剑携接着说:“况且修炼之事,讲究天人合一。我们若要干扰那女修的修炼,只消轻轻推她一把便可,不必和她的灵兽相搏。” “可是她恰是元后修为,还有这种神鬼莫测的修炼方法……”三人之中,最最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便是薛剑才,“若她惊醒,一时气恼交加,又用什么秘法杀了我们泄愤怎么办?” 薛剑携笑道:“届时她猝然中断修炼,轻则灵力逆行,重则走火入魔。自顾不暇,哪来得及理会我们?” 三人又低声合计了几句,随后便来势汹汹地走近,目光不善。 秦悦修炼之时,偶感一阵不适,仿佛暗中有毒蛇窥伺一般,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经脉里的冰渣早就被炼化成了一股水灵力,弥补了当初进阶元后之时犹不稳固的根基。 薛家三兄弟还未走到秦悦面前,就被人拦下了。扰乱旁人修炼,并非正道修士所为。几人有些心虚,装腔作势地喝问了一句:“道友此举何意?” 拦下他们的人正是6离。这三人都是元婴初期,6离虽不知他们意欲何为,但也瞧出了他们目光凶恶。闻言拱手道: “三位道友见谅。在下6离,为木摇宗弟子。这位前辈是我师门的贵人。眼下她正湎于修炼,还望三位莫要上前打搅。” 木摇宗是南域的大宗派,6离有意自报家门,便是暗示薛家三人秦悦的身份,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若放在以往,6离断断不敢和三个元初修士争执。可现在大家都困在冰棺里,既不能催动灵力,又不可调遣神识,修为高下着实没什么差别。 薛剑携一脸倨傲:“要不是这里使不出灵力,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本座不欲与你纠缠,让开。” 6离不卑不亢:“敢问三位道友意欲如何?” 薛剑携见他没有动弹,顿感颜面无存。捏紧拳头,对旁边两人道:“二位兄长,这人不知好歹,我们给他点教训如何?” 6离微怔,旋即想到这里使不出法术,这人口中的“教训”,顶多就是群殴他一顿罢了。 薛剑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薛剑才连忙拉了他一把,小声道:“你们没听他说,他是木摇宗的弟子?伤了他,木摇宗遣人来找我们算账怎么办?” 薛剑携恨铁不成钢:“大哥,你怎么这般懦弱胆怯?事事都迟疑不决,到手的机缘都要飞了!” 二人音量虽不大,但6离就站在他们面前,自然把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隐约觉得这兄弟三人都不是良善之辈,低低地嗤笑了一声,深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薛剑携已不是头一次这么说自家大哥了,薛剑才本来无所谓这番指摘,但他听见了6离那道嘲讽的笑声,竟觉得三弟让自己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顿时来了火气: “我处事谨慎,倒还要被你置喙!” 薛剑携的脾气也上来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偏你还不依!我敬你是兄长,才据实以告,若换做旁人,我才不管!” 薛剑才一想,觉得自己错怪了三弟,正打算好言好语地赔礼道歉,就听薛剑携继续恶声恶气地说道:“早知你如此软弱,就不该和你一道来崇峻岭寻宝!不知拖了我多少后腿!” 这话彻底激怒了薛剑才,两人遂不顾脸面地大吵起来。 薛剑扬见事态不对,连忙上前充作和事老:“大哥,三弟,别吵了,都是一家人……”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似火上浇油。薛剑才放了狠话:“轻视兄长,自命不凡,谁同他是一家人?” 薛剑携不甘示弱:“我没有你这个兄长!”(未完待续。) 怀妒意才携议祸心 困冰棺器灵惹侧目2 翡翠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兄弟阋墙的戏码,感觉到秦悦搁在膝上的手微微动了动,下意识地抬起兽脸望去。 秦悦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薛剑扬见他劝说不了两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秦悦,认为这女修便是害他们兄弟不和的罪魁祸首。趁陆离不备,他飞快地窜到秦悦跟前,指尖用力,掐上了秦悦的脖子。 恰在此时,秦悦皱了一下眉,缓缓地睁开了双眸。看见面前伸着一只手,下意识地把这只手拍远。 这里不可催动灵力,是以这一拍也没有用多少力道。只是薛剑扬没想到她恰好修炼结束,愣了愣神,竟不由自主地后退到了三步之外。 整个冰棺都是透明的,外面正当白日,阳光分毫未减地照了进来,目力所及之处尽是光明一片。秦悦适应了一会儿明亮的光线,而后便看见了前面争得面红耳赤的两兄弟。 秦悦揉了揉额头:“他们争什么呢?”她方才正修炼得好好的,突然听见了一片吵吵嚷的争执声,顿时心烦意乱。当时修炼已进入尾声,她干脆加快了速度,结束修炼一看究竟。 “这两人是一对兄弟,原本意图加害你,打搅你的修炼,但还没来得及对你动手,自家人就争锋相对起来了。我看他们的兄弟情分算是尽了。”翡翠言简意赅地表述道,“这便是,害人不成反误己。” 秦悦只听明白了“意图加害”一句。她拍了拍袖子,抱着翡翠站起来,颇为好奇:“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为何要加害我?” “可能是在这儿困久了,心理变得阴暗又扭曲了。”翡翠一本正经地解释,“他们在此荒废光阴,而你却能自如修炼,所以他们心里不平衡了。” 秦悦认真地思忖了片刻。她得以修炼的原因,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她想,大约是那些冰渣本就存留在经脉里的缘故。灵力流转之时必定会经过它们,所以它们被不知不觉地炼化了,同时释放出了大量水灵力,让她收为己用,因而渐成修炼之势。 “还有那个男修,”翡翠指了指薛剑扬,“他是那两人的兄弟,刚才也想阻挠你的修炼。哦不,他方才意欲掐你的脖子,他是想要你的性命。” 秦悦随意打量了几眼薛剑扬,后者的眼中尽是恐慌,急急忙忙地解释:“断无此意,断无此意啊……” “反正这三人狼狈为奸,没有一个是好人。”翡翠最后总结道。 薛剑扬摸了把额上的冷汗。 这时,照心灯慢悠悠地从秦悦的袖口钻了出来,打了个喷嚏:“这儿周围怎么都是冰块?怪冷的。”语调懵懂,像是刚刚睡醒。 薛剑扬看见秦悦竟然“唤出”了道器,立马吓得一个哆嗦,当下便跪伏在地,絮絮念叨着:“晚辈知错,还请前辈饶命。” 人们对高阶修士都有一种本能的畏惧。更何况秦悦比他高两个小境界,逢此绝境竟还能修行自如,想必有什么不寻常的手段。自己摸不清她的底细,又听见那只灵兽喋喋不休地告状,心中难免不安。现在见这女修果真使出了道器,再想想自己与凡人无异的肉身,岂能不又惊又怕? 人家手握上品道器,而自己却连抵挡的能力都没有。这种束手就擒的无力感,薛剑扬已经几百年没有感受到了。 不仅是他,照心灯出现的那一刻,整个冰棺内的人都陷入了惊惧。就连薛家两兄弟也停下了争吵,呆呆地望了过来——谁也不愿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而自己却毫无反抗之力。 除了恐慌,还有许多别的情绪萦绕在众人的心头。绝处逢生的欣喜,摆脱困境的兴奋,一一浮现在了大家的眼底。 几个化神期修士对看了几眼,不约而同地走上前,向秦悦打听道:“这位道友,你召唤道器的法子……可否透露一二?” 薛剑扬巴不得有人来找秦悦说话,最好能让她忘了自己的存在。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见秦悦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便慢吞吞地挪远了。 秦悦瞪了一眼照心灯:“实不相瞒,这件道器已生出了器灵,来去皆不由我。”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有些不以为然:“即便再有灵智也是你的道器,怎么可能不受你的管束?道友恐怕是不愿透露这种秘法吧?” 秦悦皮笑肉不笑地接道:“你都说是秘法了,又岂能广而告之?” 那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袖摆一挥,负手而立,道:“那还请道友催动道器,破开这个冰棺。” 秦悦自己也想出去,但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催动道器”的能力,只好轻声细语地和照心灯打着商量:“你去试试能不能把这冰棺破开?” 照心灯绕了冰棺一圈,而后摇摇摆摆地飞到她的耳边,小声说着:“这些都是用冰块做的?” 秦悦淡淡地“嗯”了一声。 照心灯半晌没有动弹。 “你怎么不去了?” 照心灯的火花一亮:“我怕冷。” 秦悦:“……” “况且,我不擅攻击,只会放一两个幻境迷惑你们人修。拿这些厚实的冰块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照心灯很诚恳地解释道。 秦悦也不是求全责备的人,闻言也不懊恼。转身对着众人一摊手:“这器灵说它没法子破开冰棺,诸位另请高明吧。” 大家的脸色变了,冉冉升起的希望全在这一刻崩塌了。那几个化神期修士只当秦悦藏私,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只求秦悦说出所谓的秘法。 秦悦实话实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调遣道器的秘法,真的,我以修为起誓。” 众人这才相信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绝望。 有人喃喃自语:“我已在这儿待了十年,难道还要待上一辈子不成?我还有好几百年的寿元,怎么能这么荒废……” 秦悦非常理解这个人的心态。当初她困在元道钟两百多年,满心都是一种“韶华虚度”的不甘。只是现在她才修炼结束,自在得很,暂时没有这么失落惘然的感觉。(未完待续。) 玉道簪误解神识禁 化形兽难忘旧时恩1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经历了几天的无所事事后,秦悦终于开始思考如何离开冰棺。 她原也不怎么急迫,但某日打算打坐的时候,发现灵力流转得很糟心,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压制了一般,磕磕碰碰地在经脉里走着,丝毫没有修炼的效果。 秦悦遂感百无聊赖,转而研究起了破开冰棺的方法。 如今众人的情绪都很低迷,已经对未来不抱希望了。唯有秦悦悠闲地走来走去,仔细比对着冰棺的内部构造。 陆离见状,低低地道了一句:“前辈不必试了。早几年前,那些化神期的道君就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了。” 秦悦停下脚步,很认真的说道:“任何一个法阵,都有破绽可循,这冰棺自然也不例外。我既然能进来,就必定可以出去。” 陆离垂首不语,心绪复杂。他既敬服秦悦迎难而上的心态,又害怕她像其他人一样就此放弃;既企盼她能察觉些许生机,又担心她会一无所获。 再抬首时已看不见秦悦的身影,四顾一圈,才发现她站在几个化神期修士的旁边,像是说了一句:“几位前辈可曾发现过什么不寻常之处?” 其实秦悦并不喜欢和这些傲然的高阶修士打交道,但她想,“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可以免却很多弯路,是以出言相询。 那几人本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迫于困境,都闲的慌。因而闻言都耐心答了: “唉,这座冰棺鬼斧神工,并无应对之策。”这是悲观派。 “道友此言差矣,应对之策必定存在,只是我们暂时没有发现罢了。”这是乐观派。 “灵力、神识不可用,自然无法启用法术和阵法。我原本想单用臂力砸开这些冰块,但冰棺似乎用料特殊,只凭肉身奈何不得。”这是实践派。他一拳砸在了冰棺侧壁上,厚厚的冰砖没有一丝裂痕,可见所言非虚。 秦悦摸着下巴,来回踱了几步,突然灵光一闪:“几位有没有试过机关术?机关不需要灵力!” “机关一道艰涩难懂,知之者甚少……”一人慢吞吞地应道。言外之意便是没人试过机关术。 另一人瞅了瞅秦悦:“道友这么说,可是知晓机关之术?” 秦悦点了点头。 “你会机关?”一个化神期的美貌女修审度地看了她一眼,像是不太相信。 秦悦含糊地答了一句:“会……一些。” 她的确花了很多工夫在机关术上,零零散散的时间暂且不谈,当初困于元道钟的两百多年可全用在研习机关上了。但她如今的机关术成了什么水平,她自己也不知晓。 那美貌女修见她说得如此不确定,语气就变得轻慢起来:“整个南域,唯有子承道君的机关术是出名的,旁的不过是泛泛之辈罢了。” “真不巧,我的机关术刚好蒙受了子承道君的一二指点。”秦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当初孟晏行还说要给她看上古拆分机关之法的领悟,只是后来她就回北川了,早把此事抛诸脑后。 美貌女修显然鲜少被这么顶撞,面有愠色:“既然如此,你且设个机关出来一试,看你能不能解救众人。” 秦悦着实不欢喜这副盛气凌人的态度,也听不惯这种命令的口吻。她笑了笑:“机关不是凭空设出来的,得找个凭借才成。可叹现在空有一身灵力,道器却取不出来。我看阁下发间的道簪甚好,是件灵物,不如借给我设个机关?” 美貌女修下意识地抚上发髻上的道簪,不满地瞪了一眼秦悦:“此物贵重,岂是说借就借的?” 秦悦提高了音量,一脸大义凛然:“道友先前让我设出机关,解救众人,现在却不愿相借道簪以依托机关术。敢问道友,你之道簪,孰与此间诸人之性命贵重?” 她这话一说完,就感觉众人钦佩的目光投射了过来,与此同时,还把不悦的视线望向了那个美貌女修。后者实在不愿成为众矢之的,恨恨地把道簪拔了下来,扔到秦悦面前: “若有分毫损坏,拿你是问!” 秦悦伸手,利索地接住道簪,笑眯眯道:“多谢这位前辈慷慨解囊。” 那个美貌女修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秦悦盘腿坐下,认认真真地凝视着道簪。心想:“闹了这么一出,我若不能把机关设出来,那就丢脸丢到天边去了……” 机关之道,在于切实可用,在于因地制宜。秦悦看着眼前的簪子,仿佛回到了百年之前困在镇霄宗的那段日子,那时关于机关术的所思所悟,一一涌上了心头。 在场诸人只看见秦悦时而清明,时而深邃的眸光,手上断断续续打出了奇怪的法决,道簪悠悠飞起,升至半空,忽然迸发出耀眼的白光。 这情形与秦悦想象的不太一样,她愣了一瞬,暗道不好:“完了,摆错了一步。” 反应过来后自然拼了命地解救。道簪却不受控制地四处横冲直撞,秦悦皱着眉,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 最后道簪不知察觉到了什么,径直向上飞去,一头撞进冰棺的棺盖,细碎的冰块落了下来。片刻之后,道簪也散成了一堆碎玉。 美貌女修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秦悦,气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没料到这番变故,都怔了一怔,随后兴味甚浓地打量着她与秦悦,都是一脸看好戏的神色。 秦悦也没想到道簪就这么碎了,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女修半点不信,平复了一会儿愤懑的情绪,恨声道:“我青漪绝不会善罢甘休!” 秦悦想了想,记忆里并没有听说过“青漪”这个人物。正打算跟人家好好解释解释,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兴奋的喊声:“我能调用神识了!” 众人原本都在兴致勃勃地等看两个女修争锋相对的场面,蓦地闻听了这句话,纷纷下意识地运起了神识。 神识果真可以运转自如了。想来,是方才那支道簪破开了此间限制神识的禁制。(未完待续。) 玉道簪误解神识禁 化形兽难忘旧时恩2 秦悦也试了一下,神识穿过了冰棺,探索到了外面的丛林深处。那种“代眼观物,代耳听声”的感觉又回来了。失而复得,颇感欣慰。 欣悦之余又试着催动木莲,可惜灵力依旧被封在了经脉里,无法取用。 但众人已经很满意了。再看秦悦时就像看着救人于水火的善人,看青漪时却觉得她斤斤计较,面目可憎。 青漪活了上千年,深谙人情世故,众人此刻的心思她也能猜个大概。暗自捏了捏拳头,对着秦悦扬起下巴:“你虽解了神识的禁制,但终究没有破开冰棺。赔我道簪来。” “那你觉得多少灵石比较合适?”秦悦觉得自己毕竟毁了人家的道簪,有些理亏,略作赔偿也未尝不可。 “道簪意义深重,岂能用灵石相偿?”青漪一脸冷色,“我看你并未佩戴道簪,想必身份微贱,不知晓道簪何其贵重。就算你把灵石法宝都拿出来,也抵偿不了我的道簪。” 秦悦真心实意地提出赔礼,人家不接受就算了,竟还把她贬损了一通。翡翠听着不太高兴,很想冲上去和那个青漪争辩一番。秦悦按住了它,安抚道:“无足轻重之人,无关紧要之语,何必放在心上?” 青漪把这句话听得分明,脸上的冷意更甚:“你是何人?可敢报上名来?” 秦悦淡然地应声:“道号墨宁。”对方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她已不想再作纠缠。 自她结婴大典过后,墨宁其名便在北川鼎鼎有名。可这儿是南域,除了木摇宗弟子,鲜有人听说过这个名讳。 青漪的神色更不屑了:“我还当是谁,听都没听说过……” 秦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抱着翡翠走开了。青漪没听说过她又如何?她也没听说过青漪啊。 周围人倒没在意她们二人在说什么,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呆滞。秦悦见陆离也是如此,既是讶异又是好奇:“你在想什么?” 陆离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略有歉意地说道:“前辈方才说了什么?晚辈刚刚外放了神识,没有听清。” “外放神识怎么是这副情形?”秦悦不解。她运转神识的时候并不会影响自己的思维,本体与神识各行其道,互不干涉。为何这里的人神识外放后会扰乱自身的行止?一人这样便罢了,为何人人都是如此? “晚辈借用了神识向外界求救,本体力有不逮,故而略显迟钝。”陆离一五一十地答了。 这本该是人人皆知的常识,但秦悦拥有神识的时日尚短,并未刻意涉猎这些。 “还能向外界求救?”秦悦望了望冰棺外面树林掩映的世界,十分虚心地讨教,“这该如何外放神识?” 陆离把一应法决技巧全都告诉了她,末了还有些不敢相信:“总以为前辈资质卓越,无所不知,没想到您也有不甚通晓之处。” 秦悦微笑着反问:“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人?” 这种利用神识向外界求救的法子说来也不难,就是化无形为有形,将神识凝聚出实体,形成一种独特的标识。这种标识上带着自己的气息,若被路过的熟人瞧见了,必会前来搭救。 众人求生心切,已利用神识吸引来了不少人。但只有一小部分人是与他们熟识的亲友,绝大部分人都是来凑热闹的。 这些人本想尽力襄助,但他们远远地瞧见了冰棺上的漩涡,纷纷驻足止步,犹疑不前。 大概没人愿意救人不成反赔了自己一条性命。 秦悦的师承并不在此,南域也没有多少认识的人。估摸着没人会来搭救自己,纯属好奇,试了试这种神识外放的法子。还真有人注意到了她的标识,转身走了过来。 这人是个五官立体的男修,面孔极生,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有过。秦悦暗忖:“他大约是看诸多人在此求救,因而前来探看有无机缘罢了。” 此人一路面不改色,看见了漩涡也未曾迟疑。秦悦一直看着他,见他在距离漩涡半步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朝冰棺里面望了过来,目光停留在了秦悦身上。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轻轻抬起了右手,似乎掐出了一种法诀。 须臾之后,风云变幻,天色渐渐阴了下来,深远的天幕中积聚着一层暗沉沉的云。 有人认了出来:“是雷云!谁要进阶渡劫了?” 话音刚落,一道道雷光就从云层中劈了出来,全都砸在了漩涡上。那个男修竟然迎着电闪雷鸣,一步步地向漩涡走来。 众人惊骇至极:此人未用任何道器抵挡雷劫,甚至,那些天雷本就是他召唤来的。强悍异人的肉身,神鬼莫测的法术,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 漩涡被天雷劈开了一条裂缝,男修大步跨了进来。外界的灵力透过裂缝撒进了冰棺,众人一拥而上,抓着道器,争先恐后地冲上前。秦悦被挤在了后面,脑海中还闪着方才奇幻的一幕。 青漪正巧在她前面,回头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师承灵宇宗,限你三月之内来灵宇宗给我登门致歉。” 这人应该是南域灵宇宗之人。秦悦怔了怔,恶作剧般地想着:“我该不该说我和她师出同门?” 青漪见她不答话,便当她默认了,轻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转了回去。 这时,那个踏着天雷而来的男修拦住了蜂拥而上的人群,对着秦悦招了招手:“你先走。” 众人齐刷刷地回首看向秦悦,后者一脸茫然:她真的不认得这个男修啊!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不定这男修在外面设了个陷阱,就等着她自寻死路呢? 男修见她满脸防备的神色,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整个人笼罩在了一片白光里。 片刻之后,白光散去,身材高大的男修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只银毛妖兽。 秦悦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玉泉兽……”是当年那只请她解除灵兽契约,毫不留念地离她远去的玉泉兽。 “愿今日襄助之举,得以偿谢旧时收留百年之恩。”玉泉兽道。(未完待续。) 李雁君智论怜悯情 沉雪兽巧觅玉丹书1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百年前,秦悦结婴渡劫,玉泉兽吞噬了一道天雷。后来他便慢慢滋养出了御雷之能,修行畅通无阻。 他当初执意离开秦悦,一来,是觉得秦悦待他不好,二来,他也向往自由。跟秦悦提出解除契约的时候,他也踌躇了许久,心想:“若她愿意挽留,我便不走了。”结果秦悦很平静地说了一句:“那我成全你。”立刻和他解开了契约。 然后,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玉泉兽出于某种名曰“尊严”的东西,一脸决然地走了。当时,秦悦站在木摇宗高高的山头上望着他远去,而他也开始了真真正正的妖兽生活。 三百年后,他升至八品,化形成人。时常掩去兽身,像个人修一般处世。他渐渐了悟了许多东西,诸如人族的心口不一,兽类的唯利是图,仙路的坎坷艰辛……他需要独自面对危险,独自运灵疗伤。 有时他甚至觉得,若他当初碰见的不是秦悦,而是其他人,只怕早就身首异处,皮毛肉骨都被剥下来炼丹炼器了;若他没有和秦悦拟定灵兽契约,分享了她的机缘,只怕现今还是玉丹灵泉之畔的一只弱小妖兽。 他借助了主人的庇护,一步一步地走向强大,却在长成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人。 以往他空有灵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他混迹在人修中生活,渐渐懂得了许多人族的独特情感,比如……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终于他再度化出了兽形,得以望着昔日的主人,护她先行离开困境。 他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对天道多了一层领悟,像是人修常说的“道心”。 于秦悦而言,这是一份因缘;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番造化? 秦悦怔怔地望着玉泉兽,再望了望他身后的冰棺裂缝,终于提步走了过去。听见周围有人窃窃私语:“原来是只妖兽……怪不得,人修怎可能召唤天雷,不惧雷罚……” 走到玉泉兽旁边,秦悦似乎笑了一笑:“当年你说升至八品化形,不在话下,果真不假。” “多亏你的渡劫天雷之力。”玉泉兽答道。 秦悦莞尔:“当初我祝你修炼有成,早日登仙,如今祝愿不改,还望一切珍重。” 她跨出了裂缝,微风和煦,拂过她墨色的衣袂。 玉泉兽看着她怀里露出来的一条猫尾巴,自语道:“当年我说你值得更好的灵兽陪伴……也果真不假。” 众人蜂拥上前。玉泉兽又化出了人形,跟着人群走向了树林掩映的深处。 这儿看似一片丛林,实则是一座翠意缭绕的山峰。秦悦打听了一下,此山名为崇峻岭,是南域的一处宝地。有一处景致最为有名,是半山腰上的一片竹林,占地极广,名唤“修竹林”。 秦悦自然抱着翡翠去半山腰赏景了。 若单单是一片竹子自然吸引不了多少人。修竹林的妙处就在于处处弥漫着浩瀚精纯的灵力,吸引了大批大批的人修妖兽来此隐居修炼。 翡翠似乎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从秦悦的怀里跳了下来,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时而挖出几根竹笋抱在怀里。 秦悦摇首失笑,慢慢地跟在它后面。 翡翠跑着跑着就到了竹林的边缘,那儿有一汪清澈的小潭。翡翠终究有些惧水,没再往前走,只是站在原地,抱着竹笋凝视着近在眼前的潭水。 薛剑才率先看见了它,兴奋地摩拳擦掌:“修竹林果真是个宝地,竟还有落单的八品妖兽。” 他身旁的薛剑扬走近了几步,仔细看了看,道:“大哥,我怎么觉得这只妖兽有些眼熟……” 薛剑携先前和薛剑才闹僵了,从冰棺离开后就一直一言不发地走在两个兄长的身后。望了一眼远处的翡翠,冷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薛剑才一拍脑袋,醒悟了过来:“这不是那个女修的灵兽吗?” 再看翡翠旁边并无秦悦的身影,不禁疑惑:“那女修去哪儿了?” 薛剑扬的眼中浮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他恨秦悦在冰棺中主宰着自己的生死,他恨自己修至元婴期,仍然受制于人。他想:“那女修的灵兽就在这里,她本人必定离此不远。我在冰棺里意图杀害她,她必不会轻易放过我……与其束手就擒,不如先下手为强……” 薛剑扬下定决心,挽起长弓,对准翡翠,放出了一道灵箭。 修士斗法,灵兽便是一大助力。毁其灵兽,相当于断其一臂。灵箭飞快,离翡翠越来越近。翡翠浑然不知,一动未动,薛剑扬暗喜不已。 薛剑才一抬头就看见了飞出去的灵箭,大惊失色:“二弟,你干什么?” “除了那女修的灵兽,她一人如何抵挡我们兄弟三人?”薛剑扬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糊涂啊,她是元后修为,我们只有元初,她不出三招就能取了我们的性命!”薛剑才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把灵箭追回来,却已来不及了。 薛剑携终于说话了,望着薛剑扬冷笑:“自作孽,不可活。” 翡翠正在想这些竹笋该怎么吃才好,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阵凌厉的风声,慢悠悠地回头,就瞧见一根长箭朝着自己径直飞了过来。 翡翠吓得连连后退。它离水潭原本就只有数步之遥,没往后走几步,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绕过竹林走来的秦悦只看见了翡翠一脸惊恐的神色,和另一边志在必得的薛剑扬。 秦悦连忙踏上木莲,迅速地飞了过来,看了一眼薛家三兄弟,气恨不已:“不知死活!” 伸手入袖,拿出了一幅画卷,朝着他们三人扔了过去。随后毫不犹豫地跳进潭水,激起了一层层水花。 那副画卷便是她的本命法宝。她当初仿照山河社稷图,做了一个雏形。虽然不如普通的攻击法宝威力大,但胜在融合了天地法则。薛家三人手忙脚乱地应对着,只感觉面前是连绵不断的山峦,他们走了又走,行了又行,没过多久就把灵力耗得一干二净。(未完待续。) 李雁君智论怜悯情 沉雪兽巧觅玉丹书2 三人之中,最最不甘的就是薛剑携。他早就觉得二位兄长朽木不可雕,已经萌生了离开二人的心思。方才见秦悦出现就暗道不好,本以为秦悦只会对付薛剑扬一人,没想到自己也受了池鱼之殃。 也不知她甩出的是件什么法宝,像是一幅画卷,上面绘着大好河山,一看见它,就想穷尽一生入画一游。人像是不知疲倦了一般,毫无意识地翻山越岭,过海漂洋,直到筋疲力竭,再也不能迈步向前。 深入小潭的秦悦绕了几圈,都没瞧见翡翠的影子。眼角的余光偶然看见了潭底的幽光,立马潜下去一探。 原来潭底之下还有一个世界,幽光所在之处便是入口。 秦悦毫不迟疑地踏了进去。 里面亮如白昼。秦悦眨了眨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线。这里和崇峻岭的景色差不多,有许许多多的参天古树。 好在视野还算开阔。秦悦转了一圈眼珠子,果然看见了翡翠。它正在拼了命地撒腿往前跑,一个女修紧追其后,分明是想杀之而后快。 秦悦连忙飞了过去,拉住那个女修:“道友,误会,误会!这只沉雪兽有哪儿惹你不高兴了,我代它向你赔罪如何?” 女修转身看着她,挑眉道:“墨宁?” 秦悦愣了一愣。这个女修竟然是位故人——李雁君。 “倒也没有什么误会,用不着你赔罪。”李雁君停下了追赶翡翠的脚步,“我只是想把这妖兽捉去炼药罢了,并非因为它招惹了我。” 秦悦小跑过去抱起翡翠,略有歉意地对着李雁君说:“你要炼制什么丹药?我补偿你一些可好?” “不必了,并非急用之物。”李雁君清清冷冷地拒绝道。她看着翡翠,有些不太相信:“这是你的……灵兽?我看它身上并无契约痕迹。” “的确没有拟定契约。”秦悦知道她什么意思,“但这真真是陪伴了我两百多年的小兽。” “原来如此。”李雁君也没有深究,“我还当你又善心大发,想顺手搭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妖兽。” 秦悦莞尔。李雁君还真是了解她。 翡翠像是吓坏了,连着打了好几个哆嗦。秦悦轻声安慰着它:“没事儿了,别怕。” “竹笋……”翡翠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辛辛苦苦挖来的竹笋,全都……全都散落在潭水里了!” 秦悦抽了抽嘴角:“那我们……再去挖些?” 翡翠立马破涕为笑:“好!” 秦悦望了望四周,没找到回到小潭的出口,见李雁君还站在原地,便向她问道:“你可知如何离开?” “十日后,自有通向外界的通道开启。”李雁君淡淡答道,“届时一定要出去,因为再下次开启通道的时间不能确定,可能是十日,也可能是百年,甚至永远不会开启了。” 秦悦喃喃自语:“十日……我的本命法宝还在上面呢。” 再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李雁君,秦悦颇为好奇:“你来此作甚?”心想,李雁君为人谨慎,就连通道开启的时间都打听好了,必不是偶然来此一游。 果然,李雁君道:“我来找《玉泉丹书》。” 秦悦点了点头,暗忖:果真是有备而来。我就说她怎么会碰巧在此,原来是来找《玉泉丹书》的……等等,“《玉泉丹书》?” 李雁君平静地陈述道:“我近年整合了一下关于《玉泉丹书》的讯息,来这儿碰碰运气。” 秦悦想起了很久以前,李雁君曾试图用《玉泉丹书》的信息和她交换一个条件,现在竟然就这么直接告诉她了,什么条件都没有。 心怀警惕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告诉我?” “当然是,”李雁君轻轻笑道,“要你帮我一起找啊。” 她虽然猜测《玉泉丹书》就在这个空间里,但具体在何处却不得而知。十日工夫,根本来不及找遍每一个角落。最好的办法便是与人合作,分头寻找。 但这儿与外界相隔,并无人修途经此处,所以没有人可以充作盟友。李雁君已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这时候,秦悦出现了。 秦悦与她相识百年,脾气秉性她再清楚不过了。知道秦悦不会见利忘义,独吞丹书,所以故意把她来此的目的说了出来。 后来,一切都如她预料的那般,秦悦同她划分了寻找的区域,开始了各自的寻觅。 “若《玉泉丹书》零零散散地分散在各个地方,小之又小,何以得觅?”秦悦一边思考,一边东张西望地前行,只盼能从周围的景物中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 翡翠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不安分地四处乱跑。秦悦见这儿除了她和李雁君,再无旁人,就由着翡翠胡闹去了。 大半天过去了,翡翠抱着一堆果子回到了秦悦身边,一边啃果子,一边跟着她慢慢走。 吃到一半突然捂住了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这果子好生磕牙。” 猫爪子郁闷地掂了几下果子,正打算扔,秦悦恰好回头看了一眼,忙喊了一声:“别动!” 翡翠吓得一抖,果子就从猫爪子上滚落下去了,一路滚到了树林深处。 秦悦快步追了过去。若她方才没有看错,那果子的中间应该嵌了一枚玉简。 但果子已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脚下是茂密的草丛,秦悦十分耐心地四处翻找,心态平和地安慰自己:“反正就在这儿附近,慢慢找就是了,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忽然脚底一滑,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前倾,险些摔出去。幸亏秦悦反应及时,迅速地稳住了重心,这才没有摔倒。 回首看了一眼,绊倒自己的正是那个果子。 秦悦把里面的玉简掏出来,心里突然怦怦跳得厉害。强自镇定地输入灵气,映入眼帘的是细细密密的小字:“玉泉丹书,所凭托者,玉丹灵泉也……” 秦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去找翡翠的时候发现它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秦悦讶然:“你这是作甚?” 翡翠委委屈屈地答道:“不是你让我别动的吗?” 秦悦摊手:“好吧,怪我。”(未完待续。) 李雁君智论怜悯情 沉雪兽巧觅玉丹书3 先前李雁君给了秦悦一张传讯符,两人约定,若有所获,便给对方传讯。 ???.?r?a?n??e?n?`o r?g 秦悦挨着一棵大树坐下了,神态悠闲地给传讯符注入灵气。 符箓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片刻之后,李雁君出现了,看着懒懒散散的秦悦,神色中竟有着说不出的欣喜:“你……找到了?” 她鲜少有这么喜形于色的时候,几乎褪去了眉宇间的清冷。秦悦也受了她的感染,不由自主地笑道:“找到了。” 她把玉简拿出来,递给李雁君。后者看了一会儿,坚信不疑:“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秦悦歪着脑袋,好奇问道。她曾想,《玉泉丹书》这种上古丹方,应该是一部书册模样的古籍,而非后世才有的玉简。但她也未曾怀疑过这份丹书的真假——里面的丹方她都看过了,皆以玉丹灵泉为药引,想来不会有错。 “《玉泉丹书》原本是一本厚厚的书册,因为年代久远,早就破烂不堪,缺页断章。据说后来有位前辈穷其毕生之力,补齐了丹书上的所有丹方,为了方便保管,这位前辈将丹书内容一字不差地写入玉简,藏在这里,留给有缘之人。”李雁君娓娓道来。 “我还听说玉简上有一个竹叶形状的标记,你看,”李雁君指着玉简上一处深绿色的小点,“应该不会有假。” 秦悦凑过去仔细一看,那个深绿色的小点果然像一片竹叶。 李雁君拿出了一枚崭新的玉简,掐了一个法诀,《玉泉丹书》的内容全都复制了进去。两人一人拿一只玉简,静静等候着几日后的通道开启。 秦悦怔怔地想:“要不是那三人逼得翡翠跳下小潭,我才不会跟着下来,也就不可能寻得《玉泉丹书》了。可见这世间的事从来说不清因果,你道它是劫难,它偏要变成福缘。就是不知我的本命法宝有无损坏?” 几天后,她同李雁君一起游出了潭水,只见她的本命法宝好端端地挂在树梢上,而薛家三兄弟却都瘫倒在地,气息全无,像是力竭而亡。 秦悦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本命法宝收了回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地上的三具尸首。 李雁君毫不忌讳地绕着三具尸身转了几圈,啧啧感慨道:“你若早半天把法宝收回,他们便不会死了。” 秦悦本没想到他们会死,闻言下意识地问道:“此话怎讲?” “他们是活生生累死的。灵力耗尽,肉身衰竭。”李雁君只消一眼就看出了死因,“你那件法宝给我瞧瞧。” 秦悦听话地把本命法宝递了过去。 李雁君把画卷展开一看,赞不绝口:“你这件法宝委实是件好东西,山水如画,人在画中游。稍有不慎就会沉迷于此,完全失去自己的理智,只想着向前走过一座又一座山头,直到力竭陨世。” 秦悦还不知道自己的本命法宝是这么一件刁钻毒辣的道器。 李雁君把画卷递还给秦悦,见后者神色不太对劲,随口便道:“你莫不是不忍心取了这三人的性命?” 秦悦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李雁君冷冷笑道:“真是娇养在宗门里的女弟子,想必为人良善,常怀怜悯之心,连只妖兽都不敢杀。” “这三人,”李雁君指了指地上的尸首,“死气深重,元婴黑紫,不是身中剧毒,就是生前尝为大奸大恶之人。他们分明是累死的,又怎会身中剧毒?必为奸恶之人无疑!” 翡翠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它记得这三个人,那日在冰棺里,此三人曾意图对秦悦不利。 “这种人不除,还留着他们为害世人吗?”李雁君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淡淡道,“你所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只会纵容恶人猖狂,致使弱者含恨罢了。” 其实道理秦悦都懂,但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无法说服自己。就好像人人喊打的重刑犯被判处死刑,她也会拍手叫好;但她却不想真真切切地对准犯人,举起执行死刑的枪支。 “我记得你曾说,扬善更须惩恶。”秦悦沉默了很久,认真地望着李雁君,“我或许明白了。” 若行善事,为善举,良善做人,终究导致了奸恶之辈逍遥法外,那这不是所谓的“善”,也不是心怀苍生的大义,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懦弱而已。 “扬善重要,惩恶亦然。”秦悦目露思索,吐字清晰,“慈悲之心不可面面俱到,与人为善也不可用在每个人身上。兼济天下,需要扬正抑邪的魄力,而不必无分善恶的德行。” 李雁君觉得秦悦是个很有慧根的人,自己随口的一番话,便能让她生出诸多感悟。 “纵使……届时会有求全之毁,但也必定少不了不虞之誉。”秦悦轻声道。她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般,像是萌生了一种裨益天下的情怀。 秦悦催动起了火灵力,指尖跳出了一簇火苗,把地上三具尸首烧得干干净净。突然想起一事:“你同景元……” 李雁君难得飞红了双颊:“你怎么知道的?” 秦悦从没有想过李雁君这般清冷凉薄的一个人,竟然会染上小女儿的娇态,不免觉得惊奇。愣了一会儿才道:“我猜的……” 她同景元各持一半瑞焰,得成伉俪只是早晚的事。 李雁君闻言,又是一副被道破心思的羞赧。 秦悦眼睁睁地看着她眉眼间的温柔婉约,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额角。这世界真是太玄幻了。 李雁君还想再在修竹林间寻一寻机缘,而秦悦却无心再闲逛下去。两人遂分道扬镳。 秦悦陪着翡翠挖了几个竹笋,随后便踏上木莲,飞离了崇峻岭。 这儿正好是南域的升都界。秦悦辨识了一下大概的方向,径直朝着木摇宗飞去。到了山门口,拿出玉佩晃了一晃,一路畅通无阻。 她离开木摇宗还不满百年,门中大多数弟子都认得她,见她袖摆飘飘地走了过来,纷纷上前行礼。秦悦颇感受用,悠悠然地走进了以前住的那间洞府。(未完待续。) 归秦悦静听抱怨人 返敬卢喜闻传音鹤1 第一百五十三章 洞府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一应景致都和她当初离开的时候一样。熟门熟路地四处逛了逛,碰巧听见两个女孩子的笑声。 自然是席昭和承影。 秦悦见这洞府的景物没什么改变,还当它一直空关着,没想到席昭二人仍旧住在这儿,不曾搬离。 倚在石墙上,饶有兴致地听着她们的对话。两人修为不够,丝毫没有察觉到秦悦的到来。席昭说了几件先前遇见的趣事,惹得承影笑得前仰后合。 承影笑了好久终于停了下来,换了一副正经的神色:“师姐,我前几日画了一张雷符,你帮我瞧瞧可有不足。” 说着拿出了一张符箓。 秦悦抬眸望去,看见了符箓上精致的画纹,颇感欣慰。想来她离开的这些年,承影一直勤奋刻苦,未有懈怠。 席昭仔细看了几眼,有些不确定地说着:“师妹的用笔,似是有些生硬。” 承影坦然承认:“确是如此。灵力的运转总比法诀慢上一步,画出来的符箓便显得不太自然。” “想来勤能补拙,再加练习便会进益了。”席昭温和抚慰道。 承影自言自语道:“若有朝一日,心神可与外物合一,那便好了。” 秦悦细细忖着“心神与外物合一”这一句,暗道:“这便是物我相融了。” 两人又聊了许久,终于站了起来,打算离开。一转身就看见了秦悦的身影,承影还有些不敢置信,拉着席昭的袖子问道:“师姐,那是墨宁前辈吗?” 席昭虽亦惊讶万分,但比承影镇定多了,拉着她上前,微微一拜:“前辈何时回来的?” “已站了许久了。”秦悦情不自禁地莞尔。席昭说的是“回来”,而不是“过来”之类的字眼。仿佛这儿便是自己的另一个师门一般,随时可供她栖息依赖。 承影佯作不满:“我还当前辈是光明磊落的人,谁知竟会偷听我同师姐聊天。” 席昭扯了扯她的袖子,承影的声音矮了下去:“幸亏没说前辈的坏话……” 秦悦哑然失笑。面前两人相处甚洽,她看着也觉得欣悦。 “叶荷呢?”陆离先前说叶荷有些骄纵,她倒要看看是怎么个骄纵样子。 “她外出试炼了。”席昭答道。语气虽没有多大的变化,神色却明显冷了下来。 陆离还说,叶荷目中无人,尤其喜欢和席昭承影作对,看席昭这反应竟是真的。秦悦叹了口气:“她这些年给你们添麻烦了?” 席昭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倒是承影心直口快地抢着答了:“麻烦倒不至于,只是时常受她的冷嘲热讽罢了。也不知我和师姐哪里招惹她了,处处都要给我们使绊子。幸亏她经常外出寻宝,不然非得膈应死我不可。哎,师姐你掐我作甚,有什么说不得的……” 秦悦揉了揉眉心:“席昭,你让她说罢。” 承影继续噼里啪啦地说了下去:“她本就不是木摇宗的弟子,住在这儿只是因为前辈宽厚收留而已。偏她寄人篱下犹不自知,自恃天资尚可,便轻视那些修为低微的木摇宗弟子。诸位同门念她是前辈亲自教养长大的,自是不会同她计较。忍无可忍之时才向掌门诉苦,谁知掌门只道叶荷年轻,请大家多多谅解。前辈你给评评理,叶荷她都几百岁的人了,年轻什么呀?” “你们周掌门肯定是看叶荷绮容玉貌,因而不忍苛责。”秦悦不负责任地猜想道。 “那倒也不是。”席昭一脸认真,“掌门说,前辈临走前特意嘱咐他好生照顾叶荷,所以即便叶荷犯错,掌门也会顾及前辈的关照,顶多说她两句罢了。” 秦悦也算听明白了。叶荷之所以有恃无恐,全是因为她有意和无意的打点。她原本只想让这个流落修仙界的幼女有个安身立命的倚仗罢了,没想到却成了人家横行霸道的帮凶。 李雁君前几日怎么说她来着?“你所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只会纵容恶人猖狂,致使弱者含恨罢了。” 秦悦悲哀地摸了摸翡翠的脑袋,觉得李雁君说得半点没错。这个聪慧而又清冷的女修,看人看事总是入木三分。 “等叶荷回来了,我一定好好说说她。”秦悦承诺道,“你们也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让着她。” 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别告诉我你们两个人还打不过她一个人。” 承影小声接了一句:“她资质好,修炼得奇快,如今已是结丹中期了。但我和师姐,还都只是结丹初期而已。” 秦悦打量了二人几眼。两人的境界都很稳固,席昭隐有突破之势,承影亦是根基扎实。只是随着修为的增长,即便只是两个相邻的小境界,也有天壤之别。两个结丹初期对付一个中期确实有些吃力。 秦悦声音一沉,佯怒道:“那你们还在这儿谈笑风生?修炼去!” 席昭连忙拉着承影走了。 秦悦望着熟悉的院落,正打算四处走走。忽然唤住二人:“敬卢长老何在?” “晚辈不知。”席昭停下了脚步,摇首道,“前几年执事殿专为敬卢长老备下了传讯符,前辈去取用便是。” 秦悦点了点头,转身往执事殿方向走了。 执事殿里是个青衣男修,见秦悦来了,连忙站起来见礼。秦悦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我来给敬卢长老传讯。” 敬卢其人,深谙狡兔三窟之理,洞府极多,想找到本尊并不容易。既然木摇宗有现成的传讯符,秦悦自然懒得去每一处洞府找过来。这些专用的传讯符都被种下了敬卢的气息,不管他人在何处,都能精准无误地送到他手上。 传讯符的品阶有高有低,一般而言,越是十万火急的事情,用的传讯符的品阶也就越高,讯息传给敬卢的时间也越快。 “前辈找长老何事?”青衣男修例行公事般地问了一句。 秦悦一脸高深莫测:“紧要之事。” 男修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拿了一张品阶不错的符箓给她。他不方便问那个“紧要之事”究竟是什么,但以秦悦的身份,也担得起这一张灵符。(未完待续。) 归秦悦静听抱怨人 返敬卢喜闻传音鹤2 传讯符被叠成了一只纸鹤的模样,秦悦把纸鹤拆了开来,慢悠悠地写道:“晚辈闻听《玉泉丹书》多时,承蒙天幸得遇之。间或翻阅,亦知长老寤寐觅求之心。诚邀过府而叙,略谈丹方之优劣,浅论灵药之得失。” 写完了仔细读了一遍,觉得这话里话外都有一种“我找到了《玉泉丹书》好得意啊”的意味。秦悦想了想,还是运起神识把这些话抹去了,改成: “偶得《玉泉丹书》,尚有多处不得甚解。恳请长老过府解答一二。墨宁亲笔。” 这样语气就委婉恭谨了许多,秦悦十分满意。把传讯符叠出纸鹤的样子,注入一股灵力。纸鹤扑棱了几下翅膀,慢慢悠悠地飞了起来,很快飞出了木摇宗的山门。 其实敬卢前几日刚刚离开宗门,现在还在飞回洞府的路上。忽然看见面前飞来了一只纸鹤,随手打开一看。一下就瞧见了“玉泉丹书”四个大字,大喜过望,立马折返回木摇宗。 他用了化神期最快的飞行速度,一天不到就飞完了之前好几天的路程。到了木摇宗门口,却有些莫名的迟疑,像是“近乡情怯”,也像是不敢置信,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 “墨宁这丫头当年就拿炼丹的事骗过我,这回不会只是为了哄我回宗门,故意拿《玉泉丹书》作幌子的吧?”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走向秦悦洞府的步伐也慢了下来。倒是承影远远地看见他,扬声喊道:“长老快请进,墨宁前辈等好久了。” 敬卢心想:“就算不是《玉泉丹书》,也是旁的要事。”干脆三步并作两步,踏进了洞府大门。 此时春光正好,秦悦正和翡翠一道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敬卢来了,立马站了起来,拍了拍袍袖上沾上的碎草,笑吟吟地说道:“长老来得好快。” 敬卢倒也没开口就问《玉泉丹书》的事,而是和秦悦随意聊了几句:“一走几十年,都去忙什么了?” 秦悦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在干什么,除了在沧镜镜湖里改头换面地生活的那段时间以外,竟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经历,仿佛每日都闲着无所事事,都在像今天一般晒太阳似的。 秦悦喃喃自语道:“长老不问我还不知道,感觉自己虚度了不少修炼时光……” 敬卢笑道:“非也,非也。修仙之人,讲求顺其自然,合乎天道。汲汲于修炼反倒不好,容易忘却本心。” 秦悦低头笑了笑:“长老以前还说我懒散,今日竟换了一套说辞。” “这也是我化神之后才有的体悟。”敬卢解释道,“你修炼本就迅速,道心很容易追不上修为,尤其不能一味贪求进阶。” 随后话锋一转:“但懒散度日也是万万不可的。我看你闲暇之时都用去吃睡了!还不如把心思放在炼丹制药、钻研音攻上!” 秦悦诚恳地点头:“长老说的是,墨宁受教了。” 敬卢见她这么乖巧听话,很是满意欣慰。 他把心神放在了“教育后辈”上,根本没提自己心心念念的丹书。秦悦却是记得的,她拿出了一枚玉简,道:“长老请看,这便是《玉泉丹书》。” 敬卢见她如此笃定,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化神修士大多喜怒不形于色,因而他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不过眼底的亮光还是透露了他的情绪。 看了一会儿丹方,敬卢依依不舍地把玉简还给秦悦:“你这丫头,当真是好运气。”他毕生都在寻找这本传世丹书,一直毫无所获,至多只能找到一些破损不堪的残页罢了。没想到秦悦竟能觅得这么详实完整的版本,当真教他羡慕。 秦悦没想到自己近四百岁的“高龄”还能被人称作“丫头”,不禁愣了一愣。再想了想敬卢上千年的岁数,才算是释然了。 敬卢虽然把玉简递给了秦悦,眼珠子却还一直盯在上面。秦悦哪里不知《玉泉丹书》对他这个炼丹成痴之人的意义?微微笑道:“长老拿去刻录一份吧。” 敬卢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玉简收了起来,然后才问:“此话当真?” 秦悦目瞪口呆:“……自然。”你都收起来了,何必再问真假? “刻录之后便来归还。”敬卢慈眉善目地微笑了许久,渐渐变得有些惋惜,“你若是我门中的弟子,那该有多好?必当成为我一生引以为傲的骄徒。” 既有不亚于他的炼丹术,又有慷慨赠阅丹书的魄力,这样不计较得失的人修已不多见了。她心底装的大概从不是一己私利,而是大义苍生吧? 秦悦大言不惭地接了一句:“我的师尊,也必会引以为傲。” 几天后,一个小童替敬卢前来归还玉简,道:“道君本想亲自送还,只是近日正在忙着炼丹,委实抽不开身。” 秦悦把玉简收好,估摸着敬卢正在炼制的丹药,就是《玉泉丹书》上的珍品。 近来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屋子,角落里堆着一摞玉笺,都是她不在的这些年木摇宗弟子闲着无聊写给她的。大抵还是一些修炼的困惑。 有一张传讯符夹在里面,像是两三年前寄来的。秦悦好奇打开一看,落款是启涵,说他似乎明白了解忧丹真正的炼制方法。 解忧丹……秦悦回忆了一下,这是一种炼制后看不出品阶的丹药。她曾设想添一味碧灵草一起炼制,后来启涵试了试,可惜只炼出了一炉败丹。 秦悦想了想,还是写了一张传讯符寄了回去,问询具体的制法。倒不是想炼制这种丹药,只是有些好奇。亦觉得启涵其人做事锲而不舍——解忧丹这回事儿已是三百年前的旧事了,她几乎忘得干干净净,启涵却还记得。 又过了几天,收到了启涵回寄来的传讯符,先是长篇大论地问候了一下秦悦,然后描绘了他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包括修为的增减、心境的转变。最后才用寥寥几笔提到了解忧丹: “只笔难叙,不日登门细谈。”(未完待续。) 误丹方须添元品材 修竹林再觅五行水1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秦悦初初打开这张传讯符的时候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字,还当炼制解忧丹的法子有多繁杂。谁知通篇都是与此无涉的内容。 心想:“启涵既已说了不日登门,想来不会失约,我且在木摇宗侯着他便是。” 几天后,启涵果然来拜访她了,还很懂事地带了一盆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奇花,权作登门拜见的礼物。 那盆花似乎常开不败,秦悦估计小元婴挺喜欢的,翡翠也好奇地看了好几眼。秦悦遂不动声色地收下了,还假惺惺地客套了一句:“这多不好意思……” 启涵的长相没有多大的变化,看起来却是稳重了许多。谈吐也很温文:“前辈不用客气。” 其实秦悦已经算不得他的前辈了,三百年未见,启涵已经一跃而上,修为攀升至元婴中期,看起来随时都有突破的可能。 秦悦莞尔:“兴许再过一两百年,我便当不起这一声前辈了。” 启涵十分谦逊:“我只是凭借了三个纯灵根的助力,才有这么快的修炼速度。” 我如今也是三个纯灵根啊……秦悦在心底默默地哀叹一声。深感江山代有才人出,后生可畏。 “前辈打算何时闭关进阶化神?”启涵见秦悦根基扎实,修为稳固,进阶化神应会顺风顺水,一百年都不要。 秦悦想起前几天敬卢说的那句“顺其自然”,不由笑了一笑:“不急,不急。” 启涵轻咳了一声,开始说起了正事儿:“我怀疑,世间流传的解忧丹的丹方有误。” 秦悦“嗯”了一声,神色很认真。 启涵继续说了下去:“除了碧灵草,还要再来一份五行水方可。” “五行水?”秦悦想了想,“我这儿倒是有一点,当初炼制净颜丹的时候剩下的。” 启涵摇了摇头:“普通的五行水我已试过,依旧是败丹。或许要更高阶的五行水,元品,或是……仙品。” 秦悦仔细考虑了一下:“即便是上品五行水也不难寻,去几个扑买场留意留意便可。至于元品……那就可遇不可求了。” 启涵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一脸神秘:“我知道有个地方或许有元品的五行水,不知前辈可愿一同前往?” 秦悦饶有兴致:“哪个地方?” “崇峻岭。”启涵唯恐秦悦不答应,还耐心解释道,“我也是遍览古籍玉简之后才确定了这个地方,找到五行水的几率有七成。” “巧了,我刚从那儿回来。”秦悦考虑了一下,最后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再去一趟也无妨。” 即使不为炼丹,元品的灵药也足够吸引她了。 “我还怕传讯过来前辈不肯答应,特意登门说服一二。”启涵道,“早知如此,我就直接写张传讯符了事了。” 秦悦心道:“幸亏他亲自过来了,不然小元婴去哪儿看这么漂亮的奇花?” “前辈想现在就走,还是再歇息一段时日?” 秦悦觉得启涵来回跑不方便,干脆决定:“现在就走。” 于是刚刚回到木摇宗不足一月的秦悦,又踏上了木莲,再度前往崇峻岭。 故地重游,秦悦抱着翡翠,四处看风景。启涵研究着这里的地形,片刻之后指着不远处的半山腰:“那儿灵气充裕,五行水极有可能在那个位置。” 秦悦朝那儿望了望,正是修竹林。 她对那儿的印象还停留在那边充足的灵气,没想到那儿还会是一个存留灵材的宝地。 其实也不难理解。险恶毒瘴之地容易滋生邪物,反之,这般钟灵毓秀、灵气缭绕的地方自然会孕育灵材。 很多人就是冲着修竹林中纯厚的灵气来的,抬头一看,许多遁光都直奔修竹林而去。 上次来这儿的时候,似乎没有这么多人……秦悦眯起了眼睛,看着上空五彩斑斓的遁光。 “前辈,我们也过去吧?”启涵一脚踏上了飞行道器。 秦悦点了点头,两人一起飞了过去。 人多路窄,他们飞往修竹林的路上不免与人擦肩而过。秦悦飞得漫不经心,碰巧听见了旁边几人的对话: “通天之路,真的存在吗?” “谁知道呢,传得沸沸扬扬的。” “可是这么多人都慕名而来了,就算真的存在,也轮不到我们捡这个机缘。” “这可不一定。风水轮流转,机缘人人有嘛。哈哈哈。” 秦悦飞行的速度不自觉地慢了下来。通天之路……她想起了当年遇见的那幅破损的地图,旁边恰好写了“通天之路”四个大字。 “前辈,怎么了?”启涵察觉到她突然慢下来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疑惑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秦悦摇了摇头。她打算先找到五行水,别的就随缘吧。 落地之后,发现许多修士正在劈竹林,搭洞府,一副打算在此安居乐业的样子。 “看来他们是打算在这儿长住。”秦悦总结道。心想:这群人应该是来找那个所谓的“通天之路”的,莫非要耗时很久?所以劈出一间洞府暂住? “兴许是些散修。”启涵猜测,“没有家族或是门派的资源,只好来这个灵气尚算丰沛的地方修炼了。” 秦悦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启涵见状,笑问:“前辈莫不是也想在这儿搭间洞府?私以为这里人多眼杂,远没有宗门深山清静。再说了,前辈洞府里的灵气与此不相上下,又何苦在这儿修炼?” 秦悦笑了笑,没有接话。 “五行水通常埋在地下深处,有时也见于草木葱郁之所,最好用神识探查。”显然启涵经常外出历练,经验非常丰富,“不知前辈的神识能探入地下多远?” 地下结构复杂,神识可以窥探的距离会大大缩减。启涵天资卓越,神识能深入地下数丈有余。 秦悦就地尝试了一下,答道:“大概十尺左右。” 启涵讶然,像是不相信秦悦的神识薄弱至此。 秦悦无奈地摊手:“其实我拥有神识的时间还没有你一半多。”言下之意便是拥有神识的日子尚短,神识修炼还未见成效。(未完待续。) 误丹方须添元品材 修竹林再觅五行水2 启涵很快反应过来,沉吟片刻,用商量的语气说道:“那我调遣神识探查地下,前辈去探查草木茂盛之处,如何?” 秦悦觉得这个分工十分合理,欣欣然答应了。 启涵看秦悦一脸散漫,忍不住提醒道:“草木葱郁之处常有妖兽横生,前辈记得当心。” 秦悦点了点头,绕着修竹林四处闲走。 其实她觉得地面之上,人人皆可探查。若当真有什么灵材,早就被众人取走了。所以启涵探查的地下发现五行水的可能比较大。 想是这么想,眼睛还是细细地打量了过来,不愿放过一处漏网之鱼。 这里的木灵气格外充裕,成片的竹子受此滋养,节节拔高。秦悦信步之余顺便吸纳了不少木灵气,胸腔和丹田都是暖洋洋的。 行经某处之时,不知为何,木灵气渐渐变少了。秦悦正觉得奇怪,忽又感到一股隐隐约约的水灵气,在空气中似有若无地流转。 水木两系的纯灵根使她对这个变化的感知尤为敏锐。顺着那股突如其来的水灵气的指引,秦悦慢慢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越走越荒僻,四周渐渐空无人烟。最终,她停在了一根竹子面前。 那股精纯浓郁的水灵气,正是从这根竹子附近散发出来的。 五行水,虽然五行皆俱,但终究是以水的形态呈现的。而这里的水灵气又这般磅礴……秦悦不由自主地做出了一个假设:“莫非,这根竹子附近有五行水?” 她弯腰看着地上的杂草,蓦地瞧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心下好奇,拨开杂草找了过去,一只小雀正眨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这只雀鸟袖珍玲珑,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羽毛黑亮柔顺,像是上好的绸缎。两个眼珠子嵌在一点点大的小脑袋上,像两颗圆润的黑珍珠。看上去温和无害。 翡翠凝望了许久,呆呆地呢喃道:“想吃……” 秦悦失笑,自是没有把那只小雀捉来吃了的打算。 其实这只雀鸟恰好七品,听得懂人话,也能口吐人言。方才还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听见“想吃”二字后却变得张牙舞爪起来,拍了拍翅膀,像是想朝翡翠冲过来,但又似乎顾忌着秦悦的修为,所以终究只是原地扑腾了几下,暂时没有飞过来拼命的打算。 秦悦觉得有趣,蹲下来和小雀说话:“这里是不是有五行水?” 小雀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片刻之后才答道:“你说的五行水,是不是一种亮晶晶的,偶尔冒着彩光的灵水?” 秦悦十分激动地点头:“正是正是。”只有元品五行水才会闪烁彩色的光华。 小雀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它不叫五行水,它叫归一水。” “好好好,就叫归一水。”秦悦自然不会计较兽族是怎么命名的,“五……归一水是不是在这儿?” 小雀向前走了几步,脚掌踩着松松软软的泥土,大义凛然道:“族中的老婆婆说过,永远不能告诉别人归一水就在这儿。” 秦悦憋住了笑,假装很失望地站了起来,十分配合得应答了一句:“哦,真是可惜了。” 小雀昂起头颅,像是一个捍卫正义的勇士。 秦悦四望一周,猜测着五行水的位置。 肉眼可见之处都开阔得很,没有哪里不寻常。地上的杂草也被她翻过了,同样没有五行水存在的痕迹。方圆百里虽有纯厚的水灵气,但目力所及之处都没有五行水的影子。可这小妖分明说了,五行水就在这儿……秦悦也不知道自己疏漏了何处。 “你族中的老婆婆还说过什么没有?”秦悦试图诱哄一只懵懂的雀鸟吐露更详实的讯息。 “她还说,人修都是大坏蛋。”小雀认认真真地想了好久,笃定道,“人修会把我们关起来,剥皮放血,摘骨取肉。” 秦悦抽了抽嘴角,继续循循善诱:“还有呢?” 小雀沉默,似乎在思忖。秦悦耐心地等着,最后听它无辜地说了一句:“没有了。” 秦悦叹了口气,默默地调用起神识,由远及近,把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扫视了一遍。神识像是她视线的延伸,连野草上的一滴露珠都不会错过。可惜转了一圈之后,依旧一无所获。 秦悦一手摸着下巴,另一手圈着自己的腰,有些不甘心地东张西望。突然灵光一闪,盯住了面前的竹子。 所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只顾着找别的地方,还没有探查过面前这根细细高高的竹子。 水灵气似乎就是从竹子上散发出来的……秦悦心神一动,小心翼翼地探入神识。 竹子并非空心,而是填满了五行水。品阶奇高,接近元品。 秦悦心想:“虽然只是上品顶阶,但修竹林天时地利人和,这些五行水说不定还有升品的可能。我还是暂且不要取走为好,百年之后,必有元品五行水现世。” 转身离开,打算去找启涵说明此事。走了几步后又折了回来,在这根竹子附近耐心地布下了一个禁制,顺便在禁制外围搭了一个困阵和一个幻阵。 南域人才辈出,她做完这些犹不放心,干脆又补了一个机关。估摸着没人破得了自己的禁制,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那只小雀立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做完了这一系列的动作。黑葡萄似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 秦悦料想它一介妖兽,断没有破开她设下的禁制的本事。所以走的时候顺便把它给带上了,一路送到了禁制以外的竹林深处。 可叹小雀并不领情,一直窝在她手心里打哆嗦,几次挣扎着想要飞走,还断断续续地呜咽道:“我知道你就是一个人修……你就是族中老婆婆说的大坏蛋……你一定是想把我捉走,然后煮了喂你那灵兽吃!你不过仗着修为比我高而已……早晚有比你修为还高的人来收拾你!” 秦悦丝毫不知它的话很快就要应验了,她还在耐心地跟小雀解释:“我是怕你困在幻阵里走不出来,所以特意把你带出阵法,不会把你煮了吃掉的……”(未完待续。) 拾旧灯华殊再锁钟 警雷劫乌雀两预言1 第一百五十五章 翡翠听到了最后一句,摇了摇尾巴,像是不太满意。附在秦悦耳边,小声嘟囔着:“它好像我们当初在俗世景国吃的那个八宝鸭啊……” 秦悦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正打算答话,眼前突然暗了下来,仿佛有一部分阳光被挡住了。 小雀对危险的感知十分灵敏,飞快地从她手上窜了出去,飞得远远的。 同为兽类,翡翠就没有这么敏锐的判断能力。大抵是养尊处优太久了,已丧失了许多本能,满心只剩下吃食了。 结局是它和秦悦一起被关在了一口钟里,灵力被抽的半点不剩。 秦悦很快反应了过来。多么熟悉的道器啊,这分明就是华殊的元道钟,曾经关了她两百多年的那座钟……方才正是它遮住了眼前的阳光。 华殊果然施施然地出现了,张口便道:“窃取本座灵宝,你可知错?” 秦悦愣了又愣,最后万分不解地问了一句:“前辈慎言,我何时窃取了你的灵宝?” 华殊摊开手掌,照心灯凭空出现在了半空。声音微沉:“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秦悦恍然大悟:“前辈有所不知,这灯笼并非我窃取而来,而是偶然得之。它来去自如,从未受我的管束,只是为了方便寻它的主人才留在我身边罢了。” 原来华殊已经想起了照心灯的存在,真是好事一桩。她估计这只灯笼四处晃悠的时候被华殊看见了,所以引来了这么一出误会。 华殊蹙眉:“谁说你窃取我的照心灯了?” 秦悦被他这副出尔反尔的模样给弄懵了,耐着性子问了一句:“那前辈的意思是……” “千莲幽火。”华殊言简意赅道,“你取走了照心灯内的千莲幽火。” “那是因为,我用灵根之火和它交换了。”秦悦望了一眼照心灯,希望它说几句话来解释解释。 照心灯像是收到了她的眼神示意,但它向后躲了一下,没有吱声。 秦悦无奈。还真是……有了主人就不讲义气了。 “不问自取就是窃。”华殊似乎不太想跟秦悦多说,“把千莲幽火还来。” 秦悦看了看面前的元道钟:“你先放我出去。” 华殊冷哼了一声,又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有没有元品雷符?” 秦悦下意识地回答:“没有……”雷符本就难得,何况是元品? “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华殊盯着秦悦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还有四百年不到。” 秦悦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厮是在算她的寿命,她确实还有四百年不到的寿元!他还真打算关自己一辈子不成? 华殊甩了甩袖子准备走人,秦悦连忙喊住他:“前辈不要千莲幽火了吗?” “四百年后,唾手可得。”华殊的语气平平淡淡的。 等她坐化在元道钟里,身上的灵宝自然全归他华殊了!秦悦被这副淡然平静的口吻气得头疼,又不甘真的受困于此,遂小心翼翼地编造着“往事”:“前辈可还记得,三百年前,我受贵宗子承道君之邀……” 她记得华殊很给孟晏行面子的,当初她就是用这个理由骗过了华殊。 “不记得。”华殊矢口否认,还鄙夷地看了秦悦一眼,“子承怎么会认识你这种窃取灵宝的宵小之徒?” 秦悦只感浑身无力,干脆破罐子破摔:“好歹我与前辈见过几面,还望前辈顾念旧识之故,放过我吧……” 华殊轻笑:“道友为了逃命,真是什么话都敢编出来糊弄人。我同实以前可从未见过你。” 秦悦痛苦地揉着额头。她倒忘了,这人记性不太好。 华殊就在她沉默的这一瞬间,带着照心灯飞走了。 照心灯飞到半路的时候,转了一个圈,似乎在回望她。但最后还是跟着华殊一起消失在了天际。 翡翠还没从这一系列的变故中缓过神来,碰了碰面前的元道钟,又碰了碰秦悦,一脸不知所措:“怎么回事?我们被关起来了?” 秦悦重重地点了点头。 翡翠倒没当回事儿,随口问了一句:“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 “我估计,可能,永远……永远都不能离开了。”秦悦一字一句地说着。 翡翠不信:“为什么?” “你瞧瞧这座钟,是不是一件品阶顶好顶好的道器?我自是没有办法破开的。况且,它的主人也不愿意放我出去……”秦悦的神情渐渐变得苦涩起来。几十年前,她还想着有朝一日登临化神,来南域找华殊算账,没想到又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翡翠又呆滞了片刻,然后躲到角落里卜算吉凶去了。 这时先前那只小雀飞过来了,感慨不已:“我刚刚才说,早晚有比你修为还高的人来收拾你,这就应验了。” 秦悦盘腿坐下,托腮盯着小雀:“乌鸦嘴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乌雀?”小雀很是惊奇,墨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漆黑得发亮。 秦悦默默地抬首,望了望天际飘来飘去的云朵。 “你走吧。”她对小雀道。这雀鸟虽然生得袖珍可爱,但如今看来也挺碍眼的。 “你是不是被关在这儿,出不去了啊?”小雀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反正我无事可做,不如在这儿陪你一会儿。” 秦悦竟然有些莫名的感动。 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阴了下来,像是要下雨。小雀踌躇了片刻,道:“算了,我还是走吧,这儿一片空旷,就你一人,如果打雷了一准儿劈你。” 秦悦方才的感动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小雀接着道:“天雷威力那么大,说不定还有好几道,我一个小妖实在承受不起,还是先走为妙。” 秦悦想起了这小雀的乌鸦嘴,额际的青筋跳了好几下,指着远处:“……闭嘴!快走!” 后来秦悦回首往事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一生近乎完美,几次挫折劫难也像是一帆风顺的生命中的点缀。唯一的污点就是被华殊不分青红皂白地关了两次,尊严尽失。(未完待续。) 拾旧灯华殊再锁钟 警雷劫乌雀两预言2 修真界下雨的日子都极为少见,更别说是电闪雷鸣了。这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慢慢地停了下来,并没有小雀口中的“天雷”。 秦悦望着晴好的天幕,突然想起了之前华殊问她的一句话—— “你有没有元品雷符?” 她当时答道:“没有。” 然后华殊又说了一句:“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秦悦把两句话连起来想了想,心底突然窜上来一个念头:“莫非元品的雷符可以破开这座元道钟?”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华殊话里潜藏着的就是这个意思。可惜她一张雷符都没有,更别提元品的了。 “天雷也不一定有元品之力啊……”秦悦怅惘地看着天空。许久之后,神色变了一变,像是严肃了许多:“除非是……化神天劫。”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忍不住想道:“我现在正是元婴后期,虽说进阶后期的时日不长,但好歹境界稳固。若再求化神虽说有些急迫,但也未尝不可……” 这也就是一番自我安慰罢了,她进阶后期的时日岂止是“不长”?此时距她步入元婴后期,尚未满十年。幸亏前不久炼化了一堆冰渣,修为飙升了不少,再加上纯灵根的助力,看上去倒像在元后修炼一百多年。但想要突破化神,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秦悦根本没考虑这些,心里一直在想,提升修为、进阶化神、引下天劫、借天雷之力破开元道钟……她觉得自己的计划井井有条,十分完美,只是第一步就遇上了阻碍——困在道器里,灵力时有时无,何以修炼?何谈提升修为? 忍不住苦笑,默然摇首:“除了依靠灵力,这世上还有旁的修炼办法吗?” 不过随意一想,竟还真想到了一个法子。 此法名唤“祭神炼虚诀”。当初周浩然为了对峙明惠,在短短一月的时间里从结丹大圆满攀升至元婴期,用的就是这个法子。此法须以一半元神为祭,一生只能用一次。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的。 秦悦斟酌了一番,她现在可不就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吗?再不想办法离开,就要在这儿困上一辈子了。 只是秦悦的元神已经少之又少,十不足一了。若再祭一半出去,就几近于无了。当初周浩然把记载祭神炼虚诀的玉简给她的时候还道:“极伤元神,看看就好,不可擅用。”可她如今迫于无奈,只好试一试这个法子,以期一线生机。 待在元道钟内,灵力并不会完全被封,而是涨涨落落,起伏不定,折磨着人的心志。丹田之内时而灵力充盈,时而连阅读玉简的微薄灵气都没有。秦悦把那个祭神炼虚诀取出来,趁着有灵力的时候断断续续地看着,大半个月过去了还没看完。 元道钟依旧时不时地“铛铛铛”响几声,若秦悦恰好看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悟,听见了钟声,心神必定受扰,思绪也会散得一干二净。 今番景况比上次被关的情形悲惨多了。上次好歹在镇霄宗的山头上,每天听着钟声,看着山间的景致风光,赏日出,观星落,勉强算是一件乐事。可现在呢,她被关在了修竹林深处,人迹罕至,妖兽也看不见一个。不求有人出手搭救,可她连一个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草木之外只能看见一只乌鸦嘴的小雀——哦,那小雀还走了。 只有翡翠陪着她罢了。翡翠无辜受难,一直窝在角落里卜算着吉凶,算了将近一个月都没算出什么结果,仍旧锲而不舍,埋头推演。 秦悦盘腿坐在另一边,垂首读着玉简。偶尔抬眸看一眼翡翠,隐约觉得它的背影萧索了许多。 秦悦自言自语般地点评道:“嗯,饿了一个月,终于瘦了……” 又过了好些天,秦悦总算把玉简上的内容看完了。其实这个祭神炼虚诀算不上邪术,它虽能帮助别人迅速提升修为,甚至毫无阻碍地进阶,但其人也需要付出最为宝贵的元神做代价。而且这种秘法一辈子只能使用一次,自然最好留作日后遭逢瓶颈、修为进无可进时的后路。 秦悦很认真地思忖了一番:“用来冲击化神,也不算亏,总比周浩然在进阶元婴的时候就用掉了的好。” 祭神炼虚诀并没有十成的成功率,是成是败全凭运气。许多人付出了元神的代价,却没有增长半点灵力,俱皆后悔不迭。所以很多修士决意用此秘法之前都会仔细掂量掂量,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悦却没有这么深的顾虑,她想:“反正元神已经所剩无几了,再用掉一半也无妨。一切顺遂自然不好,若失败了……” 秦悦细细思量了许久:“若失败了,也无妨,运数不好罢了。” 若当真坐化于此,也无妨,时运不齐罢了。 秦悦伸了个懒腰,打算开始祭炼元神。 数度卜算却毫无结果的翡翠终于选择了放弃,转过身便看见了秦悦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顿感好奇:“你是不是想到离开的法子了?” 秦悦点了点头:“算是吧。” 翡翠高兴得很,欢快地跑了过来,顺着她的手臂攀上她的肩膀,兴奋道:“那我们走吧!” 秦悦把翡翠拉了下来,正色道:“我先修炼一会儿,你玩自己的,不要来打扰我。” 翡翠实在不觉得这个幽闭的空间里有什么好玩的。它摇了摇秦悦的手臂,用撒娇般的口气说道:“你可有什么吃食?”这里无事可做,委实无趣,唯有食物能填补它空虚的心灵。 秦悦翻出了几枚小山果。 翡翠一脸希冀:“还有吗?” “就这么多!”秦悦将一对猫爪搬开自己的袖子,谆谆告诫道,“好不容易瘦下来了,别整日想着吃!” 翡翠不满地甩了甩尾巴:“那你要修炼多久?” 秦悦估算了一下大致的时间:“大抵两三个月吧。” 翡翠觉得可以接受,抱着那些小山果退到了一旁。十分大度地摆了摆猫爪:“那你修炼去吧。”(未完待续。) 祭元神炼虚晋化神 迎天劫毁钟误琴音1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秦悦闭上眼睛,默念着祭神炼虚诀的法诀。很快,元神就出现了裂痕,渐渐一分为二。秦悦捉住其中一小团元神,着意炼化。元神突然开始了剧烈的挣扎,像是不愿就此消失。秦悦不以为意,继续念着法诀。元神终于平静了下来,跟着法诀的指引,迸发出了越来越亮的光芒。 一切顺利。秦悦试着拆分元神,元神也很听话地由着她拆解,慢慢地在识海里升腾起来。与此同时,丹田之内突然涌入了大量灵气。 秦悦长舒了一口气。祭神炼虚诀最难的一步就是在“祭”之一字,若这一步没有闪失,而后必会一帆风顺,毫无险阻。 心念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关注着元神的点滴变化,另一部分控制着突然暴涨的灵力。三个灵根同时运转了起来,经脉渐渐被拓宽,原本熟睡的小元婴也揉着眼睛醒了过来,帮忙操控着灵力的运转。 这般景象大约持续了一个月,随后灵力增长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丹田之内灵气充沛,可秦悦却毫无喜色:“这些灵力顶多只能把我送到元婴后期的巅峰,若要化神……还是欠了一份火候。” 此刻,还剩一星半点的元神没有祭炼,秦悦凝视着识海,飞快地想着对策。 若按照祭神炼虚诀的指示,这最后的一点点元神,应该有如抽丝剥茧般地一丝一毫地炼化。可是根据秦悦的估算,这样下去根本没有化神的可能。她踌躇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把那一点元神全都放在了一处,同时、一起炼化。 其实做这个决定前她也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她想:“所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嘛,聚在一起炼化肯定比分开来炼化效果好。嗯,这样或许还有一点登临化神的可能。” 秦悦对着那些仅剩的元神念起了法诀。 元神轰然炸开,整个识海为之一颤。 撕心裂肺的痛意传来,秦悦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裂了。心里翻来覆去,只剩下一个念头:“自作自受!谁让你不按玉简上的来,非要自己创新啊!活该!” 再然后思维就不太清晰了,只觉得脑海里混沌了一片。头越来越疼,整个人仿佛置身于酷暑,一颗脑袋就是一个火炉,把理智和意识烧得一干二净。 此时,识海深处似乎流淌出了一股清泉,冰冰凉凉的,把些许冷静给予了她。秦悦仿佛恢复了微弱的意识——或者只是潜意识——继续控制起了丹田内外的灵力游走。 随着灵力的顺畅流转,整个人的神志也变得清晰了许多。刚刚那股“清泉”还没有离去,依旧滋养着识海。秦悦的呼吸渐渐放缓,又分出了一缕心神朝识海探去。 原来那股清泉是信仰神光。见秦悦已经清醒了过来,神光又慢慢退回了识海深处。 那一小半的元神已经被炼化得干干净净了,带来了磅礴非凡的灵力。小元婴端端正正地坐在丹田里,灵力就经由她的身子,进入大大小小的经脉,运转一个周天之后,又穿过她的身子,回到了丹田。 小元婴由闭眸转为睁眸,随后眸光越来越亮,仿佛千千万万闪光的灵力全嵌进了她的眼睛。她站了起来,轻轻地说了一句:“来——”伸出了一双小手,像是在迎接浩瀚的灵力。 周身灵力果然飞速地奔涌而来,有如实质一般扑进了小元婴的怀抱。她的头发原本软软地贴在脑后,此刻却高高地扬了起来,仿佛有风吹过一般。 秦悦像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眼前的场景变了又变,由幽深狭隘的草丛,变成了青翠欲滴的竹林,又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高山低云。耳边听得见远处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的风声,却听不见近在眼前的元道钟“铛铛”敲响的钟声。 周身的灵力仿佛积聚到了极限,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经脉压制着膨胀的灵力,致使灵力不断浓缩,因而愈发精纯。也不知过了多久,丹田微颤,灵力散发出了一瞬间的彩光。 小元婴弯了弯嘴角。 秦悦轻声呢喃:“原来……这便是化神之境。” 天际有一片劫云慢悠悠地飘了过来,绕了天空一圈,最后在秦悦上方停下。深紫色的雷光在云层中蓄势待发了许久,最后势如破竹地劈了下来。 天雷砸在了秦悦面前的元道钟上,她待在钟里安然无恙,元道钟也只是轻轻地晃了晃而已,并无损伤。 “这座钟果真是件好东西。”秦悦啧啧点评道,“被一道天雷劈中了,竟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很快天雷就接二连三地劈了下来,六道天劫后,秦悦终于听见了元道钟“咔嚓”一声脆响,似乎哪里被劈碎了。 不过整座钟依旧屹立不倒,顽强地扛着天劫之威。 秦悦躲在元道钟里,很是自在地看着原先关她锁她的道器渐渐被劈得七零八碎。不由自主地感慨:“天道好轮回哪!华殊仗着修为比我高,关了我两次,如今我毁他一件顶阶的道器,也不算过分。” 待到第十三道天雷降下,元道钟终于不能再抵御了。电闪雷鸣过后,整座钟化成了一道青烟。 秦悦站起来直了直腰,捧出道器,迎接着接下来的雷劫。 她结婴的时候受了整整十二道天雷,比常人多受了三道,所谓苦尽甘来,常人化神应受二十七道天雷,她如今便可少受三道,只须承二十四道雷罚。 前有元道钟替她挡下了十三道,所以她此番进阶,只须应下区区十一道天雷。 化神期的灵力运在掌心,木莲虚托在半空,在雷光乍现的那一瞬间迎了上去,在秦悦周身打出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灵障。 天雷劈了下来,灵障的光芒似乎弱了几分,但依旧牢不可破。 “化神期和元婴期,还真是天壤之别”秦悦望着自己的手心,感知着上面隐隐透露出来的磅礴灵力。同样的木莲,她在元婴期的时候断断使不出这么大的威力。(未完待续。) 祭元神炼虚晋化神 迎天劫毁钟误琴音2 雷光不断,周围的杂树野草已被劈得焦黑。秦悦游刃有余地驾驭着木莲,直到第十六道天劫的时候,灵障才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木莲业已摇摇欲坠。秦悦手腕一翻,把木莲收回了袖子。继而换了一把琴出来,席地而坐,悠然奏琴。 音攻之道,在于“攻”之一字,在防御上就逊色了许多。但人常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秦悦深以为然,借用掠影对峙天劫也不是全无道理。 琴声袅袅,化天雷之力于无形。转眼秦悦又接下了一道天劫。 当年她在师门中的桃花林里隐隐约约地领悟了一星半点的琴心之境,现下全都回忆了起来,过去与现在来来回回地穿梭着,一会儿听见“轰隆隆”的天雷,响彻云霄大地;一会儿又听见了桃花落地的声音,微不可闻。这种感觉实在是玄妙至极。 恰在此时,零零散散的鼓掌声突然蹿进了她的耳朵:“道友真是好兴致!” 秦悦循声望去,正看见华殊立在不远处,颀长的身影配着嘴角似有若无的讽笑,竟然出人意料的和谐。 见秦悦望过来,华殊轻轻地笑了一声:“借元道钟挡劫,你当真好胆魄。” 元道钟品阶极高,且颇具灵性,华殊与它心念相连,地位不亚于本命法宝。因而他一察觉到元道钟受损就赶了过来,结果还是迟了一步。 原本再过几百年,元道钟就能养出器灵了,结果毁在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雷劫里。若是替他挡劫便也罢了,偏偏便宜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修。 秦悦抱着掠影琴,往后疾退了几步。因为当初洗筋伐髓了一回,所以如今身轻如燕,如是一番疾退,已退后了好几丈。 华殊双眸微眯,似乎十分惊讶。 进阶后的秦悦第一次看清了华殊的修为——化神中期。拨弦奏琴的手渐渐慌乱起来,琴声变得杂乱无章,刺耳不忍入听。 几道残雷趁虚而入,朝着秦悦劈了过来。 秦悦倒没有什么损伤,掠影琴却不慎被劈中,琴声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像是在痛呼。 秦悦心痛得要命,抿了抿唇,干脆踏上木莲,往木摇宗飞去。 心道:“宗门安全,华殊必破不了守山大阵。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我避着他,看他能奈我何。” 翡翠眼疾手快地攀上了木莲,轻轻一跳,安安稳稳地踩在了木莲上。幸亏它近来消瘦了不少,不然它这一跳还真跳不上去。 华殊见秦悦遁走,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雷劫还在噼里啪啦地落下,他自然不会靠得太近。 秦悦一边飞一边拨弦,回头看了一眼,见华殊离她还有一段距离,顿时心安了不少。 此刻还剩六道天雷。 秦悦自是知道华殊只是避着雷光,一时没有追上来而已,一旦劫云散尽,渡劫成功,他必定会快马加鞭地赶上来。届时她恐怕不只是被关着这么简单了…… 除非她在六道雷劫结束之前,赶到木摇宗。 此去木摇宗至少需要几天的工夫,区区六道天雷何至于用这么长的时间?更何况路上还要避雷挡劫,速度必会大大缩减。 木莲方才接了几道雷劫,已然深受破损,是以现今没飞多久就渐渐慢了下来。与此同时,一幅画卷主动从秦悦的袖子里飞了出来,代替木莲虚浮在了秦悦的脚下。 秦悦匆匆看了一眼,隐约觉得画卷上面的图案有了细微的变化,原本只是死气沉沉的山山水水,现在看来仿佛生动了许多。 如今她进阶化神,本命法宝自然也跟着升品了。 只是现在无暇细细品鉴。华殊还在后面穷追不舍,头顶还有雷光四溅,分身尚且难顾。 幸而本命法宝与她心念相通,知道她忙着逃命,便把速度提了不少。秦悦无须费神控制画卷的前行,只消专心抵御雷劫便可。 她的速度极快,带着一道道天雷追着她跑。身上不可避免地落了不少伤,好在有水木两系灵力的及时滋养,倒也不太严重。掠影琴却被紫雷劈得焦黑,琴弦也断了一根。 此刻还剩仅仅两道天雷。 秦悦迎风而行,宽大的袖摆向后扬起,仿佛张开了一对墨翼。滚滚劫云一路跟来,层层叠叠的雷光隐在云层之间,潜藏着惊天动地的磅礴之力。 秦悦飞得更快了,远远看去,就像一道瞬息即逝的亮光,根本看不清人影。 翡翠完全没有逃命的意识,满脸都是“御风而行”的满足感。周身毛发都被风吹得散开了,它的神情颇为惬意。 劫云一时赶不上秦悦的速度,是以天雷迟迟没有降下。秦悦心念一动,一连吞服了好几颗丹药,继续拼命地往前疾飞,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只要我比劫云的速度快就好……劫云追不上我,自然就不会劈下天雷。华殊心存顾忌,只会远远地跟着……等到了木摇宗,我就安全了……” 但劫云终究是天地造化,非人力可比。秦悦在前面飞得奇快,劫云跟在后面,也加快了速度。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劫云终于追上了秦悦,如释重负般地劈下了一道天雷。 秦悦立马拔了一根头发按在掠影琴上,充当断了的那根琴弦。双手飞快地拨弦,乐声铮铮,犹如实质一般,迎上了天劫。 画卷载着秦悦飞遁,天雷跟着她的身形极速移动,威力不知不觉地消减了许多,最后一点雷光被琴音慢慢化解了。 趁劫云还没缓过来,秦悦下了狠心,抽出了一小半灵元推进本命法宝。画卷停顿了一瞬,随后速度立刻快到无以复加。 秦悦飞得头昏眼花,一面吞服丹药补给灵力,一面运转着三个纯灵根吸纳天地灵气。丹田内的灵力飞快地流逝,但很快又有大量灵力涌入丹田。 在此过程中,秦悦觉得自己对灵力的操控又多了一层领悟,仿佛周身灵力都可以收放自如,而天地灵气都可以恣意取用。 不过,灵力虽然不曾断绝,心神却有些倦怠了。头脑一片混沌,只知道机械地向前飞。(未完待续。) 本命宝挡劫木摇宗 五行水遭窃崇峻岭1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即便是修仙之人,也不可能坚持这么快速的长距离飞行。秦悦觉得身体虽已筋疲力竭,但思维还格外活跃。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自己……大抵是求生的欲望吧。 如此飞了一天一夜,终于飞至了木摇宗的山门之上。劫云也恰在此时追了过来,朝她劈下了最后一道雷劫。 这道天雷气势恢宏,秦悦本想以音攻抵挡,但又担心掠影琴无法承受这么磅礴的雷光,一时有些迟疑。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瞬间,深紫色的天雷已然近在眼前。 画卷忽然从秦悦的脚底离开,高高地飞了起来,迎上了那一道天雷。 天雷重重地劈在了画卷上,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传来,震耳欲聋。 而失去了飞行道器的秦悦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下坠,眼看着就要坠落在凹凸不平的山头,画卷又冲了回来,铺在了她的身下,稳稳地接住了她。 这一幕堪称惊心动魄。 秦悦甩出一块玉佩,木摇宗的守山大阵缓缓开启,秦悦直接驾驭着画卷飞了进去,身后的守山大阵又慢慢阖上,将紧追而来的华殊拦在了外面。 秦悦累趴在画卷上,使劲咳了几声。 这时一道不悦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放肆!谁许你在门内飞行的?” 秦悦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复又重重一咳,鲜血从她口中喷了出来。她脑袋一歪,整个人就倒在了画卷上。 画卷抖了一抖,渐渐落到了地上。 翡翠推了推秦悦的肩膀,后者一动不动。幸而温热的鼻息还不疾不徐地扑在了猫爪上,翡翠料想:“她应该只是累晕过去了而已。” 方才那个斥责秦悦的不是旁人,正是长老敬卢。刚刚他远远地瞧见了一个人正在罔顾门规,肆意在山门内飞行,便张口呵斥了两句。随后便发现此人已有化神期修为,像是刚刚进阶。 他还当门中哪个元婴弟子进阶了,谁知走近一看,竟是那个赠阅《玉泉丹书》的墨宁。她似乎已然力竭,连他的问话都没有回,就一头晕厥了过去。 敬卢招了两个木摇宗弟子过来:“你们把墨宁抬到她洞府去。” 两人闻言,连忙扶起不省人事的秦悦。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忍不住问道:“前辈这是怎么了?” 敬卢揣测道:“估计是被化神天劫劈伤了身子。” 两个弟子钦羡不已:“原来前辈已经化神了。” 敬卢暗自忧心忡忡:“墨宁她怎么想的?她还根本没到化神的时候,逼着自己进阶作甚?如今根基不稳,以后有她受的。” 几人到了秦悦洞府,承影恰好外出,见此情形忙向洞府内唤道:“师姐,墨宁前辈回来啦。” 席昭闲庭信步地走出来,看见秦悦后神色一变,但很快平静了下来,先把秦悦扶进了屋,妥妥当当地安置好;然后向敬卢道谢,说:“多谢长老将前辈送回。” 敬卢见其处事井井有条,临危不乱,谈吐又不卑不亢,礼数周全,心中暗暗嘉许。微微颔首:“待墨宁醒了告知本座一声,本座再来看看。” 席昭拜了拜:“弟子知道了。” 敬卢又看了一眼紧闭双眸的秦悦,料其没有性命之忧,遂悠悠然地踱步走了。 秦悦眉头舒展,神色恬淡,根本不像昏厥,反倒像是熟睡。大概是脱离险境之后怡然自得的心安。 承影呆呆地看着秦悦:“我怎么觉得前辈的修为变得愈发深不可测了?” 席昭笑答:“我方才听两个师侄说,前辈已经进阶化神了。” “难怪……”承影喃喃自语,“前辈修炼得好生迅速,我记得我当初第一眼见她时,她还只是结丹期,这一眨眼,就化神了。” “确实。”席昭亦深有感触,“前后不过几百年的工夫,前辈当真是千古一遇的奇才。” “只可惜这位奇才如今正昏睡着……”承影看着面前的秦悦,“奇才也会受伤,也会晕厥,仿佛与常人没什么差别。” 席昭点了点头,道:“前辈身无重伤,只是倦极而已。想来很快就会醒来了。” 果如席昭预料,没过几天,秦悦就悠悠醒转了。看着熟悉的屋子,再看看自己化神期的修为,竟觉得恍然如梦。 承影率先瞧见了睁眸的秦悦,拉了拉席昭,道:“师姐,快去告诉敬卢长老。” 然后兴高采烈地跑到了秦悦面前,喜滋滋地说:“前几日师姐说前辈快醒了,果真没有说错。” 秦悦看了眼活泼讨喜的承影,抬眸看向席昭:“告诉敬卢长老作甚?” 席昭温婉笑道:“长老已嘱咐了,若前辈醒来就告知于他,还说要来探望。” “长老现在何处?”秦悦翻身下榻,试着走了几步。感觉脚步带风,身轻比燕。 “就在宗门,估计是在特意等前辈醒来。” “那我去拜访他便是。”秦悦闻言便道,“他已纡尊降贵地候着我了,我可不能再劳烦他特地跑一趟。” 席昭抿唇浅笑:“前辈只管去便是,也省得我再跑一趟。” 秦悦失笑,睨了她一眼,随后便施施然地走去找敬卢了。 敬卢特意留在宗门内等自己醒过来,应是有什么事要同她说。莫非是要和她讨论《玉泉丹书》?秦悦想了想,觉得除了炼丹之外,再无旁事能吸引这位长者。 见到敬卢后,秦悦微微俯身,正欲行礼,敬卢手臂轻抬,用一股灵力将她虚扶了起来:“你如今与我修为相当,不必多礼。” 秦悦还是弯了弯腰:“于公,您是木摇宗的长老,而我不过是贵宗的一个闲散住客;于私,您是不吝赐教、谆谆引道的前辈。礼数不因修为,只为本心。” 敬卢哈哈笑道:“我说你洞府里的年轻女修为何那般谦恭有礼,原来是跟你学的。” 秦悦摆摆手:“长老别夸我,免得我信以为真,愈发自负倨傲,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那我此前让你不要贪求进阶,你怎么转眼就升至化神了?”敬卢佯装不满,“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未完待续。) 本命宝挡劫木摇宗 五行水遭窃崇峻岭2 秦悦忍不住诉苦:“我根本没想进阶,全是华殊把我逼成这样的。” 然后她把华殊怎么不讲道理地将她关了起来、她迫于无奈祭出元神、一路被追着逃了回来的事儿讲了讲,最后心有余悸道:“我若不提升修为,一辈子都要困在那儿了。” 敬卢微微颔首:“难怪我那天回宗门的时候看见华殊的影子一闪而过。” “什么!”秦悦惊道,“他莫不是天天守在木摇宗门口,等我出去自投罗网?” “非也非也。”敬卢看着慌乱的秦悦,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只是在你回木摇宗的那一天看见了他的身影,后来倒再也没有见过。” “那就好,那就好。”秦悦惊惶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已经被追怕了。 “你若担心,这张隐身符借你一用。”敬卢拿出了一张符箓,“只有高出你一个大境界的人才能察觉。” 秦悦惊喜地接过:“多谢长老。”隐身符,可以隐去一个人的所有气息,是用来躲避仇家的必备之物。秦悦如今已是化神期,若用此符,非仙渡期修士不可发现她的存在。华殊区区化神中期,自然不可能察觉。 “你如今虽已进阶,但境界并不稳固。”敬卢好心提出建议,“你最好先闭关十年,把根基打打好。” 秦悦也知道自己境界不稳,好比走在高空的钢丝上,一着不慎就会掉下来。她仔细想了想,决定就待在木摇宗闭关,趁机讨教道:“我感觉化神期和元婴期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亦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长老可否指点一二?” 敬卢抚了抚胡子:“修炼的法子大同小异,你原来如何吸纳灵力的,如今照旧便是。只是一应辅助的灵材都需要更高的品阶。” 秦悦认认真真地听着。 敬卢继续道:“元品品阶恰与化神期相配,往后你炼丹制药都要有元品才行。” 秦悦炼丹一般都是上品,偶尔也有几次能炼出元品,但不多见。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炼丹的手艺无法与修为媲美,颇感无奈惋惜。 敬卢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自袖中翻出了一个玉瓶,推到秦悦面前:“这是元品渡玉丹,固本培元之用,你且拿去闭关。” 秦悦笑嘻嘻地接过来:“长老好生大方。” 敬卢双眸一瞪:“只是暂且给你一用罢了。老夫炼制一炉元品灵丹亦不容易,看你此番遭遇怪可怜的,才借你一瓶。日后你炼出元品丹药的时候记得归还。” 秦悦抿嘴笑了笑,把玉瓶收好,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长老解我燃眉之急,墨宁不敢忘怀。” 敬卢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你修为是强行提上来的,心境难免有些落下,万不可只顾灵力不顾心境,切记切记。” 秦悦连连点头称是:“我都记下了。” 敬卢又细细地交代了几句,便让秦悦回洞府修炼去了。后者回屋之后先把所有道器看了一遍——木莲和掠影琴略有损毁,本命法宝看似没有什么变化,打开一看,却发现画卷上的高山少了一座。 秦悦想起最后一道天雷劈在了画卷之上,而后画卷发出了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想来那道雷劫炸掉的正是这座缺失的高山。 看来修补画卷并非难事,缺了一座山,再画上一座便是了。只是木莲和掠影琴修补起来怕是颇费工夫,秦悦尚且不得其法。 她摇了摇头,心道:“这些事以后再说,我先修炼要紧。” 随后便设下结界,端端正正地坐好,正打算吞服丹药的时候,瞥见翡翠雪白的兽影在门口晃来晃去。 秦悦走了过去,摸了摸它的猫耳朵:“我要闭关了,你若闲着无聊,就在木摇宗里随便逛逛。” 明惠已经陨落了,想来木摇宗内没人会和翡翠作对。 翡翠露出了一副不开心的神色,小声嘟囔了几句,似乎在说:“又没人带我出去觅食了……” 秦悦撑着脑袋思忖了一番,翻出了一个冰块:“你曾说寒元灵冰能助你提升修为,不如你也修炼几年?” 猫爪伸了过来,抓住了冰块。翡翠妥协道:“那好吧。” 秦悦帮它设下了一个聚灵的阵法,而后才安心地闭眸打坐。 渡玉丹出自《玉泉丹书》,颇具稳固修为之效。秦悦吞了两颗,觉得渡玉丹不像寻常丹药那般来势汹汹,它的药效温和平缓,仿若一股涤荡心神的清泉。 片刻之后,秦悦把小元婴唤了出来,把渡玉丹一颗颗地喂给她吃。丹药的效果愈发明显,秦悦很是心旷神怡,渐渐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小元婴吃完了丹药,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小手翻了翻装丹药的瓶子,发现里面空无一物,不悦地撇了撇嘴。 抬起黑黑亮亮的眸子望了望秦悦,小元婴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好,乖乖巧巧地闭上了眼睛,吐纳修炼,呼吸清清浅浅。 秦悦虽然身在室内,思绪却飘飘悠悠地越出了木摇宗的山门。飘过了千山万水,飘过了长空荒原,仿佛整个天地都展现在了眼前。心境渐渐变得开阔起来,此心此身,既像匆匆过客,漫无目的地游览着世界;又像万千风景的一份子,融于世俗,归于天地。 时间毫无所察地流逝,大约过了六七年,秦悦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小元婴也张开了双眸,歪着小脑袋看着她。 秦悦揉了揉小元婴的脑袋,走去看了看翡翠的境况。 她第一次见翡翠修炼,只见寒元灵冰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绕着翡翠旋转,翡翠笼罩在一片白芒之中,看不清身影。 秦悦伸了个懒腰,打算去崇峻岭把那些五行水取回来。 往身上拍了一张隐身符,秦悦敛去了气息,迅速地抵达了修竹林。循着当初的记忆走向人烟罕至的深林,当初设下的机关阵法完好无损,秦悦一步一步地解开禁制,走向那根承载五行水的竹子,神识漫不经心地探入,脸色突然大变。 竹子里面的五行水,全都,不见了。(未完待续。) 驻竹林共寻通天路 演大阵难携隐石屋1 第一百五十八章 秦悦绕着竹子转了好几圈,始终不相信五行水会平白无故地不见了。一来,这里偏僻荒凉,鲜有修仙之人踏足;二来,她早已布下了层层禁制,既有机关又有阵法,几乎无人可解。 更何况,她设下的禁制仍然完好,根本没有人试图破解过。 神识不甘心地探入地下,依旧没有发现五行水的痕迹。那些几年以前尚且灵气袅袅的五行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秦悦默默地离开,满怀郁闷和疑惑。 走回去的时候又看见一群修士聚在一起,似乎在谈论什么“通天之路”。秦悦借隐身之便,凑到他们身旁偷听,倒是得知了不少讯息。 据说,上古之时有一位神仙,为了裨益天下修仙之人,特意画了一幅地图,标明了“通天之路”所在的位置。可惜这幅地图时隔万万年,早已破损不堪,七零八落地分散在了凡界各处。 据传,修竹林中便有地图的一小部分,因而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诸人汲汲修炼多年,求的也不过是“通天”二字罢了。 秦悦记得上次来崇峻岭的时候就听见他们谈及了通天之路,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还没有找到。 难怪当初有人在这儿搭建洞府,打算长住,想来寻得这个所谓的“通天之路”极为耗费时间。 “各处都找过了,毫无所获,我看传言有误,我们还是趁早离开吧!”不远处传来了愤世嫉俗的声音。 秦悦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坐在一旁闲闲地听着。 “那可未必,说不定有哪里疏漏了。”另一人反驳道。 “不是还有一个屋子没有进去……” “那屋子虽为石造,却坚不可摧,根本没人进得去。”此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肯定也没什么宝贝在里面。” “我倒不觉得。那屋子阻碍了神识,还有晃眼睛的暗纹,必有灵宝在内,才会如此珍藏。”立马有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这位道友,你说呢?”一个男修向秦悦看了过来,问询着她的意见。 秦悦深吸了一口气,很是讶然地说道:“你看得见我?” 男修闻言,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不仅是他,旁边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莫不是什么精魄妖物……”一道干巴巴的男声传了过来,语带惊恐,“没有修为,想来是个鬼怪幽魂……” 秦悦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她哪里是没有修为?分明是这群元婴期结丹期的人看不出她的修为。她不过问了一句“你看得见我”,竟被他们当成妖魔鬼怪了。 至于隐身符,应该有时间的限制,如今已过了时效,所以她又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唉……是她顾虑不周,没考虑到这一层,居然堂而皇之地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偷听了这么久。 拍拍衣袍站了起来,秦悦抬眸望着众人。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慌慌张张地唤出飞行道器,打算一走了之。 秦悦还不知化神期竟有如此威压,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胆战心惊。 她愣神的瞬间,那群人已经三三两两地遁走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两人,刚刚踏上飞行道器,尚未来得及飞走,就被秦悦唤住了:“站住!” 这两人哪里敢停下,闻言急忙跑了,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秦悦只好踏上画卷,亲自追上他们。片刻之后,绕到了二人面前,刚准备说话,就见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脸决然地使出法术,还高声喊道:“妖孽!受死吧!” 秦悦轻而易举地挡住所有攻击。这两人一个元中,一个元后,她应对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甚至,她觉得以一当十也不在话下。 “境界之差,天壤之别。”她一边随意地接下接连不断的法术,一边暗自感慨,“以前觉得元婴人修堪为顶尖修士,如今看来,元婴与化神相比,竟不值一提。想来天外有天,修炼……永无止境!”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了许久,秦悦轻轻松松地接着招数,那两人却有些力有不逮了。虽然秦悦一直在抵挡,从未出招攻击,但他们的灵力还是渐渐枯竭了。 这时秦悦一时兴起,掐出了一个法诀,一条通红的火龙从指尖蹿了出来。那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面色顿时灰败无比,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秦悦见状,及时将火龙收了回来。她只是想看看自己如今法术威力如何了,唯恐伤及二人,还特意只调遣了一小半灵力,没想到这两人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那个石屋子在哪儿?”秦悦追来只想问这件事罢了。 那两人早已吓得神志不清,闻言头脑里还是一片空白:“什么……什么石屋子?” 秦悦耐心地阐述:“就是你们方才说的,坚不可摧又阻碍神识的那间屋子。” 二人像是清醒了过来,指着一个方向:“就在那儿。” 秦悦踏着画卷朝那儿飞了过去。隐隐约约听见那两人心有余悸的对话—— “何方妖孽,法力如此高深……” “别说了,我们快走,免得那女鬼再追过来。” 秦悦抽了抽嘴角。瞧见竹林掩映之处似乎有个屋子,遂徐徐飞了下去。 这屋子全由石头打造,确如旁人所说,遮挡了神识。石头上面还有奇怪的纹路,看久了就觉得目眩神迷。 这种石头似乎在哪儿见过……秦悦抱着手臂,绕着石屋转了一圈,终于想起来了它的名字——隐石。 当年她在无际山就遇见过一块隐石。因为当时无法凿开那块石头,就把它扔进储物珠子带走了。 隐石大多用来藏匿宝贝。这个隐石屋保存完好,没有半点撬动的痕迹,如果有宝物,多半还在里面。秦悦确信,倘若“通天之路”传言不假,那张地图碎片必定在此。 只是她依旧没有办法开启隐石。 秦悦心想:“既然打不开,那就带走!以后翻翻典籍记载,说不定能找到破解的法子。”甩了甩袖子,打算把整个石屋收进储物空间。 石屋纹丝未动,仿佛深深地扎根在了地底。(未完待续。) 驻竹林共寻通天路 演大阵难携隐石屋2 秦悦还没来得及一探究竟,就听不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谈笑声,像是一男一女朝这儿走来了。 女子娇声笑道:“我就知道他们拿这个隐石屋没法子,肯定会无功而返。” “师侄好谋算。”男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调虎离山之计,甚妙甚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修虽然在夸赞,语调中却有着淡淡的嘲讽。秦悦皱了皱眉,心想:“大约是我的错觉吧……” 女子像是毫无所察,笑着应道:“师叔谬赞。” 这两人似乎有些秘密,还对隐石屋之事知之甚多……秦悦斟酌了一下,退步进了竹林,敛去气息身形,躲在暗处窥伺。 两道深墨色的身影缓步走来。秦悦定睛一看,竟是两个认识的人,男子是灵均,女子是青漪。 她毁了青漪的道簪,后者还让她三月之内去灵宇宗登门致歉,如今七八年都过去了,秦悦早把此事抛诸脑后,不知青漪那个跋扈的性子还记不记得。 这个青漪唤灵均“师叔”,想来灵均同样师承灵宇宗。秦悦看着那两人穿着的玄色袍服,有些幡然醒悟:灵宇宗素以黑色为贵,这两人都是化神初期,在门中的地位自然不低。 青漪走到了石屋面前,回首对灵均道:“师叔,便是这个阵法,你看看能不能解开。” 灵均没有走上前细看,而是停在原地,负手而立,似乎在用神识探查。须臾之后,平平淡淡地说道:“解不开。” 青漪像是有些怀疑:“真的?” 灵均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悦。 青漪连忙堆起笑脸解释:“师叔莫怪。我听说师叔的阵法造诣与制作储物空间的手艺并称双绝,一时不敢相信师叔无法解开这个阵法,断没有质疑冒犯的意思……想来师叔也不会故意诓骗我、从而独占灵宝吧?” 最后一句倒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灵均冷笑了一声:“师侄还真是擅度君子之腹。” 这便是暗指青漪“小人之心”了。青漪的脸色不太好看,但终究还是牵强地弯了弯嘴角:“师叔说笑了。” 灵均的脸上挂着淡漠的笑容:“走罢。” 秦悦还不知这里有个阵法,见两人正打算走,就运起神识朝石屋探查了过去。而后才发现整座山都和这石屋连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当之无愧的大阵。 “难怪我刚才没能把这个隐石屋带走。”秦悦暗忖,“这分明是一个阵法,和整座崇峻岭合而为一,若想带走石屋,除非破阵,或者把整座山一起带走。” 破阵……不可能。秦悦遗憾地摇了摇头,这种将整个山体作为载体设阵的手笔,和宗门守山大阵的思路一模一样,解阵难之又难,除非一下子找到阵眼。 默默地把神识收了回来,秦悦打算趁那两人走了再去研究阵法。灵均却突然回首,目光直直地望向秦悦藏匿的地方。 秦悦微惊,估计这并非碰巧之事。可他们明明一个修为,他怎么可能发现她的存在? 青漪往竹林深处望了望,没发现什么不对。侧首看了眼灵均,问道:“师叔,怎么了?” 灵均摇了摇头:“你先回宗门去吧。” “师叔还有何事?”青漪好奇问了一句。 “青漪师侄,我助你施计进入藏宝阁,你助我取得九玥珠,我想,”灵均十分平静地说道,“你我已经两清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灵均如今想干什么,青漪无权过问。话里话外都是要撇清界限的意思。 “师叔说的是。”青漪暗自磨了磨牙,“我回宗门了,师叔自便。” 说罢,踏着一把扇子飞远了。 灵均朝秦悦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墨宁道友,还不现身吗?” 一阵凉风追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灵均定睛一看,林间空无一人。 “跑了?”灵均自言自语。凝神望向四周,突然认准一个方向,飞身追了过去。 秦悦早在灵均发现她的那一瞬间就偷偷地遁走了,唯恐灵均追来,还特意换了好几个方向疾飞。可到了最后,她自己把自己绕晕了不说,灵均竟还精准无误地找了过来。 秦悦深感挫败,停下脚步,先发制人地质问道:“你跟着我作甚!” 灵均一脸坦然:“我同师侄的密谋全被你听了过去,我自然要来善后。” 这话里倒有几分杀人灭口的意思。不过秦悦没有当真,心想:“他若是要灭口,直接动手就是了,何必说出来提醒我?” 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同青漪谈论什么。秦悦遂一脸无辜:“你们方才密谋了什么?我半点没听出来啊。” 灵均笑了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师侄她……” 秦悦被他这副打算和盘托出的架势吓住了,连忙打断他的话:“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外放了神识,正好被我察觉到了。”灵均很从容地换了话题。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秦悦蹙着眉。 “你身上佩戴的两个储物珠子正是出自我手。”灵均温煦而笑,“我刚巧认出了它们的气息……料想你当初购珠并非赠人,而是自用。” 秦悦寻思着什么时候再换个储物空间。 “都怪你神识太弱了。你若神识再强大些,我就不能察觉了。”灵均无奈地摊了摊手,仿佛秦悦逼着他发现自己一般。 这件事给秦悦的教训就是:不要随随便便外放神识,尤其是在暗中偷窥的时候。 灵均看了秦悦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你的境界似乎不太稳固。” 秦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懊恼不已:“与你何预!” 她虽然闭关了好几年,但境界仍然不稳,不过相比刚刚进阶的时候已经好多了。这事儿只有她自己清楚,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这个灵均……分明是在故意套她的话! 任何时候,暴露自己的底细都不是一件好事。秦悦气得头疼,灵均却开怀不已:“我有一个巩固修为的法子,你可愿意一听?”(未完待续。) 驻竹林共寻通天路 演大阵难携隐石屋3 他确实看不出秦悦的境界稳不稳固,但这并不妨碍他自行揣测。秦悦修炼的速度实在太诡异了,三百年前才刚刚结婴,现在竟已化神了。进阶过快难免境界不稳,他随口试探了一句,果真探出了虚实。 秦悦蓦地有了一种被算计的感觉,警惕地拒绝道:“我不想听。” 灵均张了张口,似乎打算继续劝说。 秦悦转身走了,一副“我什么也不想知道”的模样。 “你去哪儿?”灵均跟上来问了一句。 “去看那间隐石屋。”秦悦随口答道。其实她是想去探查隐石上面的阵法。 灵均似乎有些惊讶,小声地自语道:“竟然知道是隐石……” 抬头一看,秦悦已经踏上一张画纸飞走了。灵均思量了片刻,也乘着飞行道器朝石屋方向飞了过去。 他到的时候秦悦正在演算阵法的各个角落,眉眼间写着满满的不可思议。灵均倒是没有上前打搅她,而是颇为耐心地等她从演算中清醒过来。 秦悦只算了小半个时辰就罢手了,站在石屋旁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灵均走了过来,笑道:“既会炼丹又通阵法,道友当真博学多才。” “不及阁下制作储物空间之能。”秦悦淡淡地应了一句,说不清是客套还是反讽。 灵均不以为意,指了指隐石屋:“这个阵法,你算得如何了?” “此阵无解。”秦悦轻飘飘地答道。 灵均讶异得很:“你怎么知道?” 此前他说这个阵法“解不开”,确实没有欺骗青漪。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之阵,甚至连阵眼都不存在。 他阵法造诣颇深,当时看了几眼就看出来了。没想到秦悦用时不久,也看出了究竟。 “此阵首尾相接,步步相连。相互牵制,故而无解。”秦悦缓缓道。 这个阵法共有七百二十九步,每一步都连在了一起。若想解开其中的某一步,必须要先解开上一步。这原也不是难事,许多阵法都是这么设定的,只要解开第一步,然后顺次算下去就好。 难就难在此阵首尾相连,第一步和最后一步连在了一起,像是一个圆环,若想算出第一步,就要先算出最后一步;可若想算最后一步,又须先把倒数第二步解开。如此循环,根本没有一步可以演算出来,自然也没有办法解开阵法了。 灵均颔首:“你说的不错。” 秦悦回忆着方才演算的步骤:“我刚刚已推算了其中两百多步,还发现了一个怪事。” 灵均愣了一会儿。两百多步是什么概念?若换做他,至少要花费十天半个月不眠不休地演算,可秦悦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自如,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灵均按下心底的不敢置信,很是平静地问道:“什么怪事?” “就是这里。”秦悦指着石屋上的一块隐石,“整间屋子都纳入了阵法,唯独这块石头没有。它像是一块多余的石头,可能是后来堆砌上去的,或者……设阵之人有意疏漏了它。” 其实是半个石头融进了阵法,半个石头没有融进去。 灵均的神色慎重起来:“你确定?” 秦悦翻了个白眼:“你不信你自己算一遍就是了。” 灵均可没有这种“片刻之内算几百步阵法”的本事,见秦悦说的笃定,就姑且相信了她。看了一眼那块隐石,突然笑道:“隐石之内大多藏有灵宝,想来墨宁你也知道这一点。随随便便就把这么重要的讯息透露给了我,你就不怕我独占所有灵宝吗?” 相较于灵宝,秦悦更想知道隐石的开启方法,毕竟她手上还有一块隐石。看着眼底闪着精光的灵均,秦悦转了转眼眸,摆出了一脸正色:“灵均道友,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灵均似乎很感兴趣:“愿闻其详。” “我把这块隐石的破绽告诉你,你想办法破开隐石屋。屋内灵宝,我们四六分如何?”秦悦不疾不徐地说着,“你六,我四。” 不得不说这个条件十分诱人,尤其是对于灵宝的划分。灵均前后踱了几步,最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我不能答应你。” 秦悦很冷静地反问:“为何?” “因为,”灵均走近了几步,“我也不知道破开隐石的方法。” 秦悦半信半疑:“哦?” “若你不介意,我们把这个交易推迟到以后,如何?”灵均的神色亦是波澜不惊,“待我查明如何开启隐石,再来履行今日约定,可好?” 秦悦本就想去找破解隐石的办法,如今有人愿意代劳自然再好不过。微微点头,真诚道:“亦可。” 灵均也很满意,悠悠道:“除此之外,我还想同你做另一个交易。” 秦悦学着他之前的语调说道:“愿闻其详。” “我这儿有几份元品的灵材,劳烦你炼一炉丹药出来。” 秦悦微微敛眉,刚想拒绝,灵均就已拿出一个乾坤袋递到了她面前:“这是三份乾延丹的药材,丹方也在里面。我只要十颗元品成丹,剩下的全归你。” 秦悦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一炉丹药大约能出十几颗成丹,三炉就是三十几颗,运气好的话,四五十颗也有可能。也就是说,多出来的这二三十颗乾延丹,就是她这次炼丹的酬劳。 普通灵材炼出元品不易,不过,若灵材本身就是元品那就另当别论了。秦悦估摸着这些药材炼出元品成丹不在话下。更何况,乾元丹还有稳固境界的妙用,很适合现在的她。 她也终于明白了先前灵均为何说他“有个巩固修为的法子”,还问她“可愿意一听”,八成就是想说这件事。 好在现在终于殊途同归,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其实灵均本想将药材送到丹室,交由专门的修士炼制。但他后来恰巧碰上了秦悦,想起了她一手绝妙的炼丹术,遂一路追了过去——若送到丹室,还不一定有十颗成丹送回来,换做这位人称“炼丹圣手”的墨宁道君就不一定了。(未完待续。) 乾坤袋遗落九玥珠 元品炉换用千莲火1 第一百五十九章 果然,面前的秦悦不假思索地伸手接下了乾坤袋,眼睛都没眨一下:“丹药炼成之后,我去何处寻你?” 灵均思考了一番:“就去灵宇宗吧,我的师门。” 秦悦点了点头,踏上画卷,出于礼貌,说了一句:“那我先行一步。” 灵均唤住了她:“等等!” 秦悦仍旧站在画卷上,居高临下地问道:“还有何事?” “半个时辰算两百多步的阵法……你是怎么做到的?”灵均犹然有些不敢置信。即便以最快的度、毫不停歇地演算,也不可能算出这么多步。 秦悦算阵自有一套方法,心里像是装着一条“公式”,演算阵法的时候只要用公式推演一遍就行了。但她张了张口,就是不知道怎么跟灵均解释这个公式,好像话都在嘴边,偏偏说不出自己想要的意思一样。 最后她只好故作神秘地说了一句:“天生的。” 没等灵均反应过来,就飘飘然地飞走了。 留在原地的灵均无奈地自语道:“不愿秘法为人所知,直说便是,还拿天赋命理来糊弄人……” 说着说着,灵均渐渐收了声,又觉得秦悦说的是实话。 “本就是三百年从元婴到化神的奇才,说是天生,也未必不可能……” 灵均站在石屋面前,看着秦悦先前指出来的那块隐石,若有所思。 秦悦在即将飞至木摇宗的时候停住了,把周身气息隐藏得严严实实的,而后才敢悄悄的飞进木摇宗的山门。 她真的害怕华殊在木摇宗附近守株待兔。心想:“日后要多多购置一些隐身符,再不要过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回到洞府后,翡翠还在借助寒元灵冰修炼。秦悦给它重新搭了一个聚灵的阵法,元冰慢悠悠地飞到阵法中央,又缓缓地离开,继续绕着翡翠转圈。 秦悦随意抬眼一看,隐约觉得这块元冰变小了一些……大约是被翡翠炼化了一部分吧。 这回没有翡翠,也没有照心灯,炼丹之事只能她一人完成了。依照着丹方,拿着灵均给她的乾坤袋,按顺序往丹炉里扔灵材。突然摸到了一串珠子,秦悦拿出来一看,竟是传说中的九玥珠。 据传,九玥珠是一种远古深海异兽的妖丹,万万年才会有一颗现世。而这串九玥珠竟有十六颗,个个珠圆玉润,在微暗的屋子里泛着清幽的月华。 秦悦转着珠子把玩了一会儿,神色有些不解:“九玥珠并非炼制乾延丹所需之物,灵均把这个放在里面作甚?难不成因为我答应帮他炼丹,所以他想给我一个惊喜?”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灵均在秦悦的记忆里始终是“奸商”一名,秦悦自是不相信他会这么大方。更何况,这串珠子十分贵重,说是稀世珍品也不为过,哪里像是随手赠人的寻常之物? 多半是不小心把九玥珠放进了这个装药材的乾坤袋。 秦悦一边控制着火候,一边揣测着来龙去脉:“灵均不像是粗心大意的人,如果误把九玥珠放错了地方,那当时的情况一定很紧急,以至于他来不及细想放哪儿好,只好随手扔进某个乾坤袋,刚好就是这一个。” “那时候,他应该是在同妖兽殊死搏斗吧……”秦悦假设出了具体的情境,“一定是他抢了人家的九玥珠,急着逃命,慌乱之中将九玥珠放错了位置。事后竟也毫无所察,白白地送出来便宜了我。” 秦悦想想还挺高兴的。她自然不会跑去把珠子还给灵均,到了她手里自然就归她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还是比较乐于接受的。 另一边的灵均终于现自己辛辛苦苦寻来的九玥珠不见了。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他解开了藏宝阁门前的阵法,青漪进去找来了九玥珠,然后大师伯朝这边走来了,他就把九玥珠往储物空间里一扔,随后迅地离开了藏宝阁…… 灵均并不是与妖兽相搏才得来的九玥珠,而是从自家师门的藏宝阁中窃来的。这是秦悦唯一猜错的地方。 灵均又把储物空间彻彻底底地翻找了一遍,连一颗珠子都没找到。这世间还没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手上取走东西,除非……他自己送出去。 “墨宁……”灵均幡然醒悟。 守在丹炉前面的秦悦打了个喷嚏,右手揉了揉鼻子,左手掐着法诀打开了丹炉。 炉子里面竟然是一堆药渣。 秦悦看了好几眼,擦了擦眼睛,又看了好几眼,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炼出了一炉败丹。 但她很快就醒悟了过来:这个丹炉是元品的,但她往日扔进去的都是些普通灵药。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元品丹炉的制约下,那些寻常灵草的成丹率自是奇高无比,这也是她以往未有败丹的原因之一。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是个元品的炉子不假,可刚刚扔下去的药材哪一样不是元品?元品丹炉的优势自是荡然无存。况且,越是高阶的丹药越难炼成,废丹也不奇怪。 秦悦撑着额头看着另外两份乾延丹药材,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炼制下去。若三炉都是败丹,或者只有一两颗成丹,那她拿什么赔灵均? “若丹炉的品阶还可以提升,那就好了。”秦悦盯着丹炉看了一会儿,目光从炉子上面精致繁复的花纹,看到炉底燃燃灼烧的灵根之火,蓦地灵光忽现,“千莲幽火……” 秦悦立马把灵根之火取了出来,换上了千莲幽火的火种。心想:“如果换成这种‘可促仙品’的灵火,仍是一炉败丹的话,那就真真是我炼丹手艺的问题了。” 继续往丹炉里面扔灵材,这一回秦悦谨慎了许多,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丹炉的点滴变化。许久之后,丹药炼成,秦悦深吸了一口气,先运起神识朝炉内探去,看见了一颗颗光滑圆润的丹药才放下心来。 估摸着这是一炉仙品,遂事先搭好了灵障,以免届时仙品灵丹全都飞走了。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掐出手诀,启开丹炉。(未完待续。) 乾坤袋遗落九玥珠 元品炉换用千莲火2 炉子才开了一条小缝,就有两颗丹药飞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朝门外飞去。最终被预先设下的灵障拦住了,只好停在半空,不知所措地转着圈。 秦悦没管它们,而是顺手把法诀打完。丹炉缓缓启开,里面剩下的丹药却一动不动。 秦悦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剩下的丹药竟然只是元品而已。她满心以为会有一整炉的仙品灵丹,结果只出了两颗! 走到门边,把那两颗会飞的仙品抓了下来,郁闷地收进了装丹药的小瓶子。两颗仙品在瓶子里闹腾了一会儿才安静了下来,秦悦继续开炉生火,准备炼制第三炉乾延丹。 所谓熟能生巧,这次炼丹就娴熟了许多。夕阳的余晖从门窗照了进来,映着千莲幽火温暖的火光,秦悦不禁想到:“千莲幽火,这个火种是华殊的东西……看来我不仅毁了他一件道器,还拿了他一个灵宝,甚好甚好。” 所谓时过境迁,世事多变,当初秦悦困在元道钟时,本打算将千莲幽火还给华殊,奈何后者非要等她坐化之后再来自取。可叹秦悦后来带着他的灵火逃之夭夭,如今业已安然脱险,怕是再也没有归还之心了。 第三炉乾延丹很快就顺顺利利地炼制好了。这一炉共出了四个仙品,相比第二炉已是成倍的进步。秦悦把它们和刚才那两个放在一起,安慰自己:“聊胜于无。” 过去借用千莲幽火炼制凝元丹,可以炼出一整炉的仙品,只是因为凝元丹的炼制手印相对而言比较简单。如今换做乾延丹这种高阶丹药,得成仙品的概率自然降为区区两三成。 秦悦仔细一想也能明白其中缘由,只是暂且不能接受这么大的落差罢了。 虽然乾延丹都炼制完了,但秦悦还不打算立刻给灵均送去。她想购置一些隐身符,以后出入山门就心安了许多,不用提心吊胆地避着华殊。 去木摇宗内部的坊市逛了逛,众人纷纷上前贺她化神之喜。还有人直言不讳地问她:“前辈想要什么贺仪?” 秦悦颇有一种“众望所归”的错觉,尴尬地笑了笑,一脸诚恳:“呃,隐身符。”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人群后面终于挤上来一个男修,挪到秦悦面前拜了拜:“晚辈前不久刚好画了几张传讯符,前辈若不嫌弃……拿些丹药来换,可好?” 他此言一出,众人便哈哈大笑起来。有人调侃道:“方才还说是给前辈的贺仪,你竟要前辈用丹药来换。” 男修顿时面红耳赤:“久闻……久闻前辈炼丹圣手之名,素日无缘得见。今逢天赐良机,晚辈,晚辈只是想讨教一二。” 其实这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他遇瓶颈久矣,想借秦悦的丹药寻求突破,这才出此下策。 “以物易物,有何不可?”秦悦对众人笑道,“我也不用你们奉上贺仪,你们安心修炼就好。” 她当年结婴大典不知收了多少贺礼,但真正欢喜的却少之又少。与其如此,还不如不收,免得平白欠一个人情。 那男修拿出一叠符箓:“前辈请看,这儿有十张可以隐身半日的,三张隐身一日的,一张隐身两日的。前辈要多少?” 秦悦摸了摸下巴:“还有可供隐匿更多天数的吗?” “晚辈不才……”男修嗫嚅道,“隐身的天数越多,符箓就越为难画。晚辈的画符之术,只堪于此……” 秦悦点了点头:“无妨。” “以前辈如今修为,这世上又有几人能伤到前辈?”男修不解,“前辈把气息掩去便可不为人知,何须购置隐身符?” “我敛去气息只能瞒住同阶同境界之人,化中化后的修士还是可以察觉的。”秦悦笑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修仙之事,又何尝有什么尽头?” 就好比她从前觉得元品难得一见,甚至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可用如今的眼光来看,元品之物竟已司空见惯、稀松平常。 “前辈说的是。”男修把手上的符箓递给秦悦。 秦悦拿出一排丹药瓶子:“你挑吧,许你拿三瓶走。” 这些丹药的品阶有高有低,品类各不相同,都是她以前炼制的,如今化神了自然用不上了。秦悦打算把这些丹药分成两份,一半送给木摇宗,一半带回师门,留着以后给新弟子当见面礼。 男修细细挑了许久,最后拿了三瓶收入袖中,又拜了一拜:“多谢前辈慷慨宽宏。” 秦悦随口问了句:“画隐身符可有什么诀窍?” 男修拿出一枚玉简:“一应方法都在上面写了。前辈想自己做一些隐身符?” “然也。”秦悦道。她心想,五道之中,唯有符箓知之甚少,不如趁此机会研习一番。 带着玉简走回了洞府,秦悦拿出了一摞青玄纸,细细研究了起来。 这些青玄纸都是她当初炼制本命法宝剩下的,亦是画符的必备之物。秦悦照着玉简里的描述,在纸上画出奇形怪状的纹路,加以灵力疏导。 结果画一张废一张。秦悦把那个男修给她的隐身符拿出来对比,根本看不出任何差异。符箓上的线条几乎一模一样,可人家画的就是能用的灵符,她画出来的就是废纸一张。 秦悦偏不信这个邪,干脆开始了不眠不休地练习,心境已从最开始的一时好奇转为了锲而不舍。大半个月后,身边所有的青玄纸都被她画毁了,仍旧没有一张可用的符箓出现。唯一的收获就是于符箓一道的画技纯熟了许多,如今闭着眼睛也能把隐身符的图案画出来。 “以前又不是没有画过符箓,为什么这次不行了……” 见手上还握着画笔,秦悦想顺便把本命法宝补一补。画卷上面缺了座山,虽然用起来没什么差别,但看上去终究不太美观。 秦悦对着画卷比划了许久,终于敲定了山的形状、高度,还有山上的风景。落笔之时,仿若成竹在胸,笔随意动,念由心生,一座山洋洋洒洒地画了好几天。(未完待续。) 傲青漪折辱遭掌掴 骄灵均割爱舍妙珠1 第一百六十章 她在木摇宗从容恣意地作画,另一边的灵均却等不住了,心里一直在絮絮念叨着:“墨宁怎么还不把丹药送过来,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没炼制好吗?” “还是说……她想独吞所有乾延丹?我看她也不像这么不讲信用的人……”灵均越想越烦躁,“说不定她早把这事儿忘了,她那性子确实有些散漫,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那九玥珠岂不是……”灵均真想捶胸顿足。 秦悦自然没有把这回事儿给忘了。她画完那座山之后就准备启程前往灵宇宗,把乾延丹给灵均送去。原本这种小事不用她亲自去做,她只消随便派遣一个人替她送去便可。但她又想借此机会看一看南域的灵宇宗,因而打算亲自飞往。 南域五大宗派之中,木摇宗和虔正宗互通友好,镇霄宗和澄笔宗亦有往来,唯独灵宇宗一枝独秀,却跻身五派,屹立不倒。 世人究其缘由,猜想这大抵是因为灵宇宗依山傍水,四峰灵气充沛。环境钟灵毓秀,自然会孕育一代又一代的奇才。 抵达灵宇宗山门的时候,守门人对着秦悦拜了拜,垂首问道:“这位道君所来何事?” “我来找灵均道友。”秦悦撤了脚底的画卷,在山门口站稳。 “道君稍等。”守门人恭谨道,“灵均师祖恰在宗门,我去请他过来。” “不必了。”秦悦摇了摇手,“我去找他便是。” “这……”守门人细细地盘问起来:“敢问道君寻灵均师祖何事?” “他月前请我炼制了一份丹药,如今丹已炼完,特意把成丹给他送来。” 守门人想起灵均好像说过这回事儿,还说若有来给他送丹药的女修,务必请她进去,好像是叫……“墨宁道君?” 秦悦颔首:“正是。” 守门人又行了一礼:“道君请随我来,灵均师祖已候道君多时了。” “我自己前去便可,你不必跟来。”秦悦道。正好她想顺便逛一逛南域的灵宇宗。 守门人从善如流:“道君顺着这条山路走,半山腰上的那间洞府便是灵均师祖的住处。” 秦悦点了点头,提步走了上去。 南域灵宇宗较于北川灵宇宗,最大的区别应是这里的灵力尤其丰沛。而且万万年前,灵宇宗共有七峰,可如今北川只得玉衡、开阳、瑶光三峰,而南域却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峰,可谓天时地利。 顺着狭窄的山路,转了一个方向,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女修快步走来。秦悦侧了侧身,打算让人家先过去。 女修越走越近,秦悦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是青漪。 青漪走过秦悦身旁的时候顿了顿脚步,似乎有些疑惑:“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秦悦愣了一愣。九年以前,她把青漪的道簪毁了,本还以为如今狭路相逢,青漪会把她认出来,没想到人家已经忘记了自己。 “我并非此间弟子。”秦悦含笑答道。 谁知她一出声,青漪就想起来她是谁了,眼眸眯了起来:“原来是你!” 青漪方才没有认出秦悦,只是因为后者已进阶化神,气质上有了很大的改变,初初一眼,并不能和她记忆里的容貌重合。 但秦悦一说话,她就立马辨识出了秦悦,也想起那一遭道簪损毁的往事。 青漪的神色渐渐变得冷厉起来,眉眼之间还有一些恨色:“怎么?时隔经年,终于想起要找我道歉了吗?” 我还真不是来找你的……秦悦尴尬一笑,妥协般地说了一句:“嗯,你就当我是来道歉的吧。” 青漪冷哼:“我让你三月之内登门致歉,你隔了这么多年才来……” 她顿了顿,看着秦悦深墨色的外袍,玄色的裙摆,嘴角流露出了不屑的讥笑:“灵宇宗以黑色为贵,你既是来道歉的,就不必穿这么庄重的衣服了。” 秦悦了然地点了点头。她自是知道灵宇宗以黑色为贵,近年来亦常着此色。倒不是为了彰显身份,只是因为黑色深邃,宛如探寻不到尽头的仙途,很合乎她现在的心境。 青漪抱着双臂,一脸傲慢地颐指气使:“既知不妥,那还不快点脱下来?” 秦悦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轻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靠上背后的山石,云淡风轻道:“我墨宁还没受过这种折辱,青漪道友真真让我长了见识。” 青漪挑高了眉毛:“这儿是我的师门,我就是存了心思要折辱你,你又能如何?” 这般不可一世的态度和当初的明惠真是神似……秦悦很是诚恳地说道:“上一个像你这样嚣张地跟我作对的人,已经陨落了一百多年了。” 青漪的脸色顿时变青了许多,看着面前温煦而笑的女修,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支被毁的道簪,愈发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扬手过去,打了秦悦一掌。 原本她想打的是秦悦的脸,但秦悦反应不慢,见她伸出手来就及时避了一避。可惜道路狭窄,周围又尽是凹凸不平的山石,闪避不及,那一掌最后还是打中了秦悦的胳膊。 这一掌虽没用多少灵力,但终究带了一些化神修士的威压,打在身上力道不浅,秦悦虽然避开了脸,但胳膊着实痛得厉害。 “你竟然敢躲!”青漪登时恼羞成怒,又扬起手挥了过来。 秦悦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手腕,顺势把她向外一推,青漪猝不及防,撞到了后面一块凸出来的山石。 青漪揉着后背站稳,用手指着秦悦:“你竟还敢推我!” 说着抬手一指,一把扇子从她袖子里飞了出来,径直冲向秦悦。 秦悦唤出画卷,后者自去和扇子缠斗了起来。秦悦直起了身,向前走了两步,飞快地扬手,给了青漪一巴掌。 青漪懵了一瞬才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还手。秦悦擒住她的手腕,又反手给了她一个掌掴。 “这是你的师门不假,可这儿也算是我的师门。”秦悦微微牵起嘴角,“折辱我……你尚且没有资格。”(未完待续。) 傲青漪折辱遭掌掴 骄灵均割爱舍妙珠2 青漪挣开秦悦的手,把道器扇子唤了回来,像是想攻击秦悦,但又似乎心存顾忌,最后喝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秦悦转身离开:“与你何预?” 青漪面有不甘,追了上去,被一个男修喝住了:“跑这么快做什么,都化神了还这么不稳重!” 青漪讷讷出声:“灵均师叔……” 秦悦听见“灵均”二字,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正巧看见青漪指着自己告状:“这个女修来历不明,不知要混入灵宇宗作甚,还请师叔处置。” 灵均看了秦悦一眼,点了一下头。 秦悦礼貌地微笑。 青漪见状,便猜他们二人是认识的,不由有些气急:“师叔不信?这女修方才还打了我两掌!师叔若不肯惩治,我便请掌门师祖做主!” 灵均望向秦悦:“墨宁道友不作些解释?” 秦悦露出了清清浅浅的笑意:“你的好师侄羞辱我在先,攻击我在后,我墨宁暂时没有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规矩,还望灵均道友……严加管教。”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显然把自己当成了灵均的同辈,而把青漪视为晚辈。 其实青漪最受不了这一点。遥想几年之前,这女修还是元婴后期,如今化神了与她平起平坐便也罢了,竟还一跃成为了自己师叔辈的人物,这让她怎么甘心? 因而不免对秦悦怒目而视,恶声恶气地说道:“你事先毁了我道簪之事你怎么不说?反倒怪我先做了恶事!真是贼喊捉贼!” 灵均咳了两声,道:“青漪师侄,你不是要下山吗?” 青漪闻言,冷冷哼了一声:“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说完便转身往上下跑了。 秦悦觉得青漪像是很忌惮灵均,可二人虽有师叔侄之名,但修为相当,按理说,不应如此才对…… 莫非,青漪有什么把柄在灵均手上? 她正思量着,便听灵均同她客套道:“墨宁道友,可把你等来了。这个师侄不太懂事,你不要见怪。” “无妨。”秦悦把乾延丹拿出来递给他,“有劳久等。” 灵均把丹药瓶子打开来扫了一眼,笑道:“墨宁道友的炼丹术果真不同凡响。” 秦悦神色微妙。此人当着她的面拆开丹药瓶子细看,分明就是不信任她。即便如此,他的谈吐仍然客客气气的,给足了她颜面。 秦悦遂假惺惺地接了一句:“过奖,过奖。” 灵均又道:“不知墨宁你可曾听说过……九玥珠?” 秦悦心里一个激灵,一时也拿捏不准灵均是确定九玥珠在她这儿,还是只是胡乱猜测,故意拿话试探她而已。她装作一脸懵懂:“九玥珠?那是何物?” 灵均没有错过她方才神色瞬息间的变化,多半确认了那串九玥珠就是被她拿去了。见她还在装傻充愣,不由暗自咬牙切齿。但面上仍是温和而虚伪的笑容:“自然是一件灵宝,极为珍贵,通身都泛着月华。墨宁你可有见过?” 秦悦诚恳地摇了摇头:“没见过。” 她的眼睛里还闪着无辜,灵均差点就要被她骗过去了。估计让秦悦主动承认是不可能的了,灵均只好实话实说:“我误把九玥珠放在了一个乾坤袋里,正是存放乾延丹灵材的那个乾坤袋。道友炼丹之时难道没有现?” 秦悦装模作样地仔细想了想,最后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你说的可是一串大小均匀的珠子,夜里还会光的那些?” 灵均顺着她的话答道:“正是!” 秦悦一脸遗憾:“可惜了,我只当那是串寻常珠子,都拆成了一颗颗的赠给俗世孩童了。” 灵均一个字也不信!心想:“墨宁看着柔善,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她都修至化神期了,是不是珍奇灵宝会看不出来?还赠给俗世孩童,鬼信!”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跟秦悦谈起了条件:“我这儿有一个顶好的储物空间,和你相换那串九玥珠,如何?” 唯恐秦悦不信,他还把那个储物空间拿出来了。那是一颗晶莹的坠子,中间有一根细绳穿过,细绳的长度刚好可以挂在脖子上。神识探入,便可瞧见里面广袤的空间,放几座连绵的高山进去也不在话下。 总而言之,容量大、便携、美观,完美地契合了秦悦对储物空间的所有要求。 灵均见秦悦有些意动,又道:“这个储物空间原是天成,我不过给它打磨了一下形状而已。你若换用这个坠子,往后我再也不能凭借储物空间洞悉你的存在。” 秦悦想起灵均之所以能在修竹林里辨别出她的存在,就是因为她身上佩戴的两个储物珠子。这样看来,坠子的这个优势,也令她很满意。 当初她想购置一个储物空间,灵均便开出天价,没想到他也有平白把储物空间送出来的一天。 灵均见秦悦久久不答,很是无奈地解释道:“我有几件道器破损了,要用九玥珠修补,墨宁你看……” 此刻灵均的脸色并不好看。想他素来天之骄子,何曾这般低声下气地恳求过谁? 其实秦悦本来已经打算答应了,听见这句话又变得迟疑起来了。原来九玥珠是用来修补道器啊……她的木莲和掠影琴在天劫中受损了,正愁找不到灵材修补呢。 “我要六颗九玥珠。”秦悦平静地提出要求。 灵均差点大喊出声:那串九玥珠总共就十六颗!你一个人竟要拿走三分之一多! 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秦悦愿意提出条件,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好。一颗珠子都不给他和给他留十颗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辨的。 秦悦的唇角漾出一抹笑:“还有这个。”她指了指灵均手上的坠子。 灵均竟不知该说什么:“你这也太……” “乘人之危了是吗?”秦悦接了他的话,“你也可以不答应我啊。” 片刻之后,灵均终于狠下心肠,把坠子塞到她手里,态度决绝:“我答应!” 他经商一世,还真是头一次做这么亏本的买卖。(未完待续。) 明来历存疑九玥珠 会掌门论道传送阵1 第一百六十一章 秦悦挑出十颗九玥珠,大发慈悲般地递给灵均。 灵均转头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才迅速地伸手接过珠子。 秦悦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他拿个珠子怎的这般警惕?难道这珠子的来路不正,他唯恐被人发现?” 灵均见她眼里满是思索,有些意味不明地说道:“看似温和良善,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只不过在装傻充愣罢了。” 秦悦露出了一脸疑惑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心道:你说我装傻,我偏要装给你看。 灵均顿感无力。他使出了招数,别人不接招,他有什么办法?蹙着眉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丹药也送到了,可以走了。” “我不走。”秦悦真不是成心要和他对着干,“我想再在这儿逛逛。” 灵均无可奈何地应承下来:“那你四处走走便是,记得别冲撞了什么人物。” 秦悦欣然转身,提步而行。走了几步之后又折了回来,换了一副严肃的神色:“我想见你们掌门。” 其实灵均此时还沉浸在损失九玥珠的痛苦之中,闻言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反问:“你要见谁?” “贵宗掌门。” “为何?”灵均原本想拒绝,但以秦悦的修为,要求面见一宗掌门也未尝不可,所以他没有回绝,而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缘由。 “实不相瞒。”秦悦弯了弯嘴角,“我的师承,恰是北川灵宇宗。” 灵均上下看了她几眼:“此话当真?” “如假包换。” “那你找此间掌门何事?” “我想让两地灵宇宗互通有无。”秦悦想了想,严肃道。 当年结婴大典过后,卢秋曾说:“若两地灵宇宗互通有无,合二为一,此间哪还有玄道宗自处之地?”秦悦偶然也会想起这句话,如今却莫名想将之付诸实践。 断不是为了将卢秋所在的玄道宗比下去,只是希望师门两地一脉昌盛罢了。 灵均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随我来。” 秦悦跟了上去,顺着高低不平的台阶往上走。 “掌门行踪不定,如今或许在门内,或许已去四海云游,我先带你去他洞府瞧瞧,他若在此,便将你引见给他;他若不在,留笺传讯亦可。你以为何如?” “如此甚好。” “对了,你是北川灵宇宗何人?”灵均细细地问了起来。 “灵宇宗墨宁。”秦悦答道,转而又觉得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因而又添了一句,“现任掌门凌玄的幺徒。” “凌玄掌门……”灵均不知想起了什么,“他道号可是慎知?” “然也。” 灵均算了算辈分,含笑唤了一句:“师妹。”语调里有着说不出的调侃。 秦悦差点从台阶上掉下去。她的表情变了又变,像是不能接受此番突如其来的称谓变化。 “师妹可是借由禹海来南域的?”灵均虽看出了秦悦的不适应,但仍然拿“师妹”唤她,像是在存心膈应她一般——大约是在偿报那六颗九玥珠之恨。 “正是。”秦悦抿了抿唇,“南域北川分隔多年,你又怎知我恰恰与你同辈?” 灵均闻言一笑,耐心地和她解释:“师妹能来南域,自然有人能去北川。我听说北川灵宇宗现任掌门道号慎知,恰与我师尊同辈,你自然正正好是我的师妹。” “而且,”他接着说道,“灵均是我以前的道号,我后来新拜的师尊曾给我另起了一个道号,唤作,墨寒。” 秦悦顿感无话可说,许久之后清咳了一声:“你我修为相当,你唤我一声师姐也未尝不可。” 灵均摇了摇头:“师妹此言差矣。辈分不论修为,只论拜入师门的早晚而已。我拜入灵宇宗虽然只有区区六百年,但似乎比师妹入门的日子久一些……” 灵均顿了顿,仔细打量了秦悦几眼:“毕竟师妹统共才四百多岁,即使一出生就拜师学艺,也没有我入门的时间长。” 秦悦扯出一抹冷笑:“真不知道争这些有什么意思。” 灵均心想:“能让你不遂意就是有意思。呵,当我的九玥珠是那么好拿的吗?” 秦悦看着他不自觉地露出来的得意神色,轻声一笑:“灵均……师兄,我初来南域灵宇宗,万事不知轻重。还望师兄稍加提点。” “那是自然。”灵均这般应道。秦悦转变得这般迅速,却教他心里却蓦地升起了一种“大事不好”的直觉。 “我打算给诸位尊长送一些身为晚辈的心意,奈何灵石不太够用。”秦悦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灵均,“想来身为师兄,不介意暂且借我一些的吧?” 灵均抽了抽嘴角:“师妹别胡闹了,你的炼丹术堪称一绝,随便卖些丹药灵石就来了。况且……借?你还会还吗?” “自然会还。”秦悦一本正经地回答,“师兄擅商,店铺遍及南域,想来必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恳求。” 她把“师兄”二字咬得极重。又道:“不然我待会儿把九玥珠给几位尊长,就说是师兄让我送的?” “不可!”灵均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随后又觉得不妥,遂慢慢放缓了口气,“九玥珠珍贵,师妹若不喜欢,卖给我如何?” 这反应未免太大了些。秦悦眯起眼睛望着嶙峋的山石,暗忖:“看来九玥珠果然有问题,灵均竟不敢让它现于人前。” 虽然已有了这番揣测,但秦悦也没有细想这是什么缘由,只是暗自快慰不已:以后尽管拿九玥珠之事威胁灵均,保管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灵均见秦悦久久不答,轻轻唤了一声:“师妹?” 秦悦抬眸望了他一眼,后者试探般地问了一句:“我方才说,师妹可要将九玥珠卖给我……” “不卖。”秦悦态度坚决。 灵均还是很沉得住气的,又状若无意地说了一句:“那还请师妹……妥善保管。” 秦悦趁火打劫:“那师兄借给我的灵石……” 灵均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你要多少?”(未完待续。) 明来历存疑九玥珠 会掌门论道传送阵2 秦悦估算了一下他的身家,笑眯眯地附耳过去,说了一个数字。 灵均的眉峰动了动,咬牙切齿般地回答道:“如你所愿!” 秦悦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上品灵石。” “你别得寸进尺,啊!”灵均沉着声音道。最后那个“啊”字,颇有警告的意味。 秦悦摊手:“当初我买储物空间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个中苦楚你如今也感受到了。” 灵均无可奈何,拿出了一个乾坤袋,心念微动,一道道白光闪过,连绵不断的灵石飞进了袋口。 秦悦凝神望去,还能清晰地看见灵石上面充沛的灵气,定是上品无疑。 看着灵均郁结不已的神色,秦悦竟有得逞般的开怀。谁让他以师兄自居给她不痛快了?自是要付出代价的。 过了许久,灵均才扎好袋口,把乾坤袋递给秦悦:“收好了!师妹!” 秦悦十分满意,当着他的面,把乾坤袋放进了先前那个储物的坠子,看上去心情颇好:“师兄放心,这些灵石我一定会如数归还的。” 至于多久以后再还,那便要看她的心情了。 两人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才抵达了掌门洞府。 洞府门口有一个小修士守着,见到灵均,俯身行礼,又见他身旁的女修境界高远,修为深不可测,遂一并拜了拜。 灵均淡淡问道:“师叔可在洞府?” 他负手而立,恢复了传闻中光风霁月的形象。 “师祖来得好巧,掌门刚刚回来。” 灵均侧首,对秦悦说道:“师妹,我们进去吧。” 秦悦从容地颔首,跟着灵均一道踏进了洞府大门。 门口的小修士一脸茫然,喃喃自语道:“这位道君何时多了个师妹?” 灵均一路面不改色地往前走,推开了一道又一道房门,最后在一间屋子前停住了脚步,向里面问道:“师叔可在?” 里面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过了一会儿,才有一道疲惫的声音传来:“是墨寒吧?进来吧。” 灵均推门进去,示意秦悦跟上来。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须发皆白,老态尽显,然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此间再无旁人,显然此人便是南域灵宇宗的掌门。 这位掌门的修为竟比不上青漪和灵均,也不如秦悦,只是元婴后期而已。秦悦看着他斑白的鬓发,暗道:“看来他已经没有多少年的寿元了。” 灵均拉着她上前行礼,口称:“奉衍师叔。” 秦悦跟着拜了拜。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灵药的味道,根据她多年炼丹的经验,这似乎是一种解毒的药草。 “这位是……”奉衍指了指秦悦。 “她是北川灵宇宗之人,凌玄道君的弟子。”秦悦刚想回答,灵均就替她说了。 “北川……”奉衍重复了一遍,忽的站起身,“你从北川而来?” 秦悦点头:“正是。” “此来为何?”奉衍似乎很感兴趣。 秦悦硬着头皮答道:“为了,两地灵宇宗往来之事。” 其实这事儿只是她临时起意而已,并非有备而来。她还真怕这位掌门问她有何想法。 “两宗往来之事,往来之事。”奉衍反复念了几遍,最后看向秦悦,“那你,有何想法啊?”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秦悦转了转眼眸,冷静地应答道:“私以为,有传送阵便可。” 唯恐奉衍不能理解,她还特意解释了一下:“若两地灵宇宗之间,有传送阵可供往来,那么一来可以共享门派资源,二来可以加深彼此感情,有利无害。” 奉衍叹了一口气:“传送阵,并非没有啊!” 秦悦听了一惊:“掌门是说,这儿有个传送阵可以通往北川的灵宇宗?” “不错。”奉衍点了点头,“只是长久未用,早已破损不堪了。” 秦悦心念一动:“传送阵何在?可否让我瞧瞧?” 奉衍看出了她的心思:“你想修补这个传送阵?” “掌门明鉴。”秦悦笑道,“我刚好对阵法一道有些领悟,故请斗胆一试。” 奉衍大笑了几声,抚了抚胡子:“后生可畏呀……” 而后瞥了一眼灵均:“这位也是精通阵法之人,可他至今仍然拿那个传送阵没办法。” 灵均摸了摸鼻子:“师叔别小看她,她的阵法造诣可比我高多了。” 奉衍大为欣慰:“甚好,甚好!墨寒,改日你便带她去瞧瞧那个传送阵!” 灵均点头应下了。 “对了,还不知道这位小友怎么称呼?”奉衍朝秦悦望了过来。 “在下道号墨宁。” 奉衍指着面前两人,拍了拍掌:“你二人竟是一对师兄妹。” 秦悦与灵均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些许不屑,两两默契地移开了眼。 “奸商一名,平白占了我师兄的名头。”这是秦悦心里的想法。 而灵均则在想:“什么师妹!只会装疯卖傻,骗人钱财!” 这时奉衍复又重重地咳了起来,灵均不自觉地喊了一声:“师叔……” 奉衍摆摆手:“无妨,无妨。” 见灵均仍蹙着眉,奉衍坦然一笑:“墨寒,寻仙问道,最重要的是不负本心,随缘便好。经历比结果更重要。” 灵均神色复杂:“弟子受教。” 秦悦头一次听到这种见解,不由觉得新奇。这世上的修仙之人,哪个不是为了觅求一个“登仙”的结果?若把这般结局尽数抛却,转而注重整个修行的过程,那该是多么恣意飞扬的人生? 奉衍见秦悦若有所思,一脸和蔼地问道:“墨宁有何见解?” 他怎么老是询问她的想法……秦悦思忖了一番,缓缓答道:“求仙之道,讲求‘因果’二字。从来种因得果,掌门以为经历愈为重要,则更看重因缘,说不定,有朝一日能收获意想不到的结果。” 奉衍听了很是开怀:“还从未有人这般理解,真是颇合我心!墨寒,你啊,好好跟人家学学!别镇日想着做生意敛财。你这个师妹的心思可比你澄澈多了!”(未完待续。) 探奉衍试算传送阵 贪进阶误炼寒元冰1 第一百六十二章 灵均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悦,后者坦坦荡荡地回望了过去。灵均别开眼,心里的忧闷更甚——敛财有术又如何?他的一半家产都被秦悦胁迫般地要走了。 三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奉衍挥了挥手:“你们去瞧瞧那个传送阵罢,我该炼药服丹了。” 炼药服丹?秦悦嗅着鼻间似有若无的药草味,刚想细问,灵均就面向奉衍拜了拜,拉着秦悦走了。 “你的师叔……”一出洞府大门,秦悦就迫不及待的细问起来,“似乎身中奇毒?” 灵均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可要去看那个传送阵法?” “我看他精神矍铄,心境豁达,像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奇毒……”秦悦仍在说着奉衍。 灵均也依旧没有搭理她:“你若觉得今日时间紧迫,不欲往传送阵一观也无妨。等过几日再来,我届时再带你前往。” 秦悦微微顿住了脚步,妥协道:“我们去看那个传送阵吧。现在就去。” 灵均似乎很满意她没有刨根问底,笑了一笑:“那个传送阵有些繁杂,步骤极多,演算不易;还有些奇特,演算结果步步相悖,不可窥知其究竟……你去了便知。” 秦悦淡淡地“嗯”了一声,试着把话题扯回奉衍身上:“这位掌门道号奉衍?” 这回灵均倒没有回避她的问题,而是耐心解释道:“非也。奉衍是他的尊号,他的道号是慎明。” 秦悦心道:“果真和慎知师尊一个辈分。” 灵均随口问了一句:“不知师妹尊号是?” “宸音。” 灵均颔首笑道:“确实尊贵。” 秦悦抿了抿唇,又问:“你和青漪都化神了,奉衍怎么还滞留在元后?” 灵均顾左右而言他:“虽然师叔的修为不是最顶尖的,但他入门很久了,威望深重,合为一宗之首。” 秦悦灵光忽现:“因为身中奇毒,所以他的修为耽搁在了元婴后期,是不是?” 灵均指着不远处一个山壁,音色温和:“师妹,到了。” 这个传送阵位置隐蔽,藏在层层叠叠的山石后面,即使细看也看不出什么究竟。秦悦跟着灵均的脚步,绕到山壁后面,几颗巨石映入眼帘。 山风拂过,吹散了石头上面的灰尘,清晰的阵法痕迹显露了出来。 秦悦绕着阵法走了几圈:“这个传送阵是单向的还是双向的?” 单向传送阵又名不归阵,只可去,不可回。双向传送阵则既可传送过去,又可借由设在彼地的另一个传送阵回来。 “双向的。”灵均答道,“只是现在还不确定,另一个与之相连的传送阵是不是在北川灵宇宗内。” “等我回去问问师尊。”秦悦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神识探入阵法,沉下心来,耐着性子演算了起来。 灵均回忆着自己当初推演这个阵法的过程,眼眸中亦闪着思索。 几天后,秦悦才从阵法的演算中清醒过来,蹲在阵法旁边,托着下巴沉思。 “怎么样?有结果吗?”灵均走过来问道。 “毫无头绪。”秦悦叹了一口气,“果真如你所说,步步相悖。” 每当她算出一个结果,大喜过望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个结果背离了先前某一步得出的结论。一路算下来,步步都是如此,整个阵法就像一个不该存在的悖论。 灵均点了点头,神色中亦有着不得甚解的无奈。 “不过这个阵法的一些演算步骤有着莫名的熟悉……”秦悦喃喃自语道,“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一般。” 在哪儿呢?秦悦仔细搜索着回忆,却全然没有印象。 “灵均师叔。” 一道声音打断了秦悦的思绪。她抬眸望去,只见青漪朝这儿款款走来。 “你来做什么?”灵均的神色冷冷淡淡的。 青漪随口解释道:“路过而已,看到这儿似乎有人,就转过来看看,没想到恰好遇上了师叔和这位……” 她把目光投向秦悦,眼角眉梢不自觉地染上了怨恼:“和这位来历不明之人。” 秦悦缓缓地站起了身,朝青漪一步一步地走来。后者看着她掩在袖摆后面的纤纤素手,仿佛又回到了秦悦扬手打她的那个瞬间。 青漪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却听秦悦云淡风轻般地说道:“真不幸,你如今亦须唤我一声师叔了。” 青漪根本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直到灵均状若配合地问了一句:“师妹,你想到在哪儿见过这个阵法了吗?” 秦悦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原本已有了思绪,只是全被青漪一道声音打断了。” 青漪怔怔地看着秦悦,十分迫切地向灵均求证:“师叔,她是哪一位师祖新收的弟子?” 灵均倒没有细细解释,只道:“她是从玉衡峰那儿过来的。” 北川,灵宇宗,玉衡峰……青漪顿时了然,神色复杂地看了秦悦一眼。原本她想找秦悦报那两掌掴之恨,没想到人家当真一跃成了尊长。 “墨宁……”青漪突然忆起了秦悦的道号,终于幡然醒悟,“原来如此。” 秦悦淡淡一笑,向灵均告辞:“我先走了,改日再会。” 灵均客套地挽留:“你可要在这儿挑间洞府住下?” 秦悦想起仍在木摇宗的翡翠,摇首推辞:“不必了,我还有事,就不留在这儿……碍你的眼了。” 灵均并没有坚持,而是客气而生疏地指了个方向:“你顺着这条路走,便可走出山门了。” 秦悦点了点头,提步朝那儿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见了灵均的传音:“若有所悟于传送阵,望速归。” 秦悦揣摩着这个“归”字,轻轻牵起嘴角——灵均可能真的把她认作师妹了。同样传音回去:“那是自然。” 青漪望着秦悦远去的背影,,犹然不愿相信:“怎的摇身一变成了我师叔……”那她的掌掴之恨,毁簪之仇,还找不找这位师叔偿还了? 青漪思量了许久,最终还是换了一副厉色:“师叔又如何?师叔便可随随便便毁我道簪了吗?我偏要她尝一尝个中苦楚。”(未完待续。)( 网) 探奉衍试算传送阵 贪进阶误炼寒元冰2 秦悦坐在画卷上,一路苦思冥想,直到飞回木摇宗,仍旧没有想到记忆中的哪个阵法与那传送阵有相似之处。默默地哀叹了一声,撤了画卷,步行回到洞府。 正巧看见席昭行经她的屋子,将一张传讯符放在了她的门口。 秦悦唤了一声:“席昭。” 席昭回,愣了一会儿:“前辈何时外出的?” “前不久去了趟灵宇宗。”秦悦一语带过,“有何不妥?” 席昭朝门内望了一眼,露出了一副不解的表情:“那里面是谁在修炼?” 屋子里隐约散出了一股灵气,席昭还以为是秦悦在闭关。 “翡翠吧,就是那只沉雪兽。”秦悦笑道,上前走了几步,指着门口的符箓,“这是谁寄来的传讯符?” 席昭摇了摇头:“晚辈不知。” 秦悦俯身拿起传讯符,另一手伸去推门。正欲打开传讯符细览,忽见门内的翡翠通身血迹斑斑,周围黑气缭绕,像极了走火入魔。 秦悦连忙冲了进去,随手把传讯符往袖子里一扔,盘腿坐在翡翠身旁,细细地看着它的境况。 还好还好,翡翠自知不妥,已自行逆运灵力抵抗。只是此举极伤根本,它如今已然迫不得已地陷入了昏迷。 门外的席昭瞧见了这一幕情景,很是关切地唤了一声:“前辈……” “无妨。”秦悦语调平稳,“这里有我在,你去忙你的吧。” 席昭拜了一拜,退步离开了。这时洞府门前又走来了一人,与她迎面遇上,席昭神色微寒,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叶荷道友。” 叶荷上下扫视了几眼席昭,轻声笑道:“我还以为我走了这么久,你会进阶结丹中期呢,怎么还在结丹初期徘徊啊?” 席昭忽略了她话里挑衅的意味,温和而谦逊地答道:“天资不足,修炼难免慢一些。” 叶荷又轻轻笑了两声,然后才道:“说来我的资质也不算上佳,只是单系的水灵根而已,比之那些纯灵根的惊才绝艳之辈,还是差了许多。不过……甚你多矣。” 席昭很有涵养地微笑,侧往秦悦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墨宁前辈已回来了,你还是收一收这般目中无人的性子为好。” 说完也不管叶荷的反应,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叶荷见秦悦房门还半开着,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走了过去。 在门口唤了几声“前辈”,无人应答。叶荷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了。只见秦悦正闭着双眸,两手飞快地结着法印,替面前一只灵兽驱散邪气。 叶荷没有走进去,只是立在门外,定定地看着这一幕,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她并非没有养过灵兽,只不过在她的观念里,灵兽的死活都与她无关。若其修炼不慎险些入魔,她弃之不顾都是可能的,更枉论援手施救。 片刻之后,秦悦抬起手掌,左手心上面盘桓着一团深绿色的灵力,右手心之上是一个深蓝色的光团,显然是极负疗伤治愈之能的水木二系灵力。 她将手搭在一双猫爪上,源源不断地将灵力灌进翡翠的经脉。后者终于不再死气沉沉,气息似乎渐渐平稳了下来,肉爪子也暖和了不少。 叶荷几乎怔在了原地。那只灵兽身旁的邪气已经尽数驱散,不日便会好转醒来,何必用尽一身灵力为它调养经脉?难道只是为了它可以尽早醒转? “这位前辈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一只灵兽也要倾力施救。”叶荷暗忖。 灵力的调用已经进入尾声,秦悦的心神渐渐回归了现实。缓缓睁开双眼,随意抬眸便看见了叶荷俏丽的身影。 “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吧。” 叶荷慢慢地走了进来,对上秦悦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变成了几百年前的那个文静懦弱的少女。拜了一拜,问候道:“前辈近来可好?” “甚好。”秦悦把最后一点灵力送进翡翠的妖丹,抱着翡翠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叶荷,本想问问她这些年是如何“目中无人、骄纵跋扈”的,但见其看起来依旧温柔乖巧,遂忍住了没问。 “前辈为何耗尽灵力为这只灵兽疗伤?就不怕于灵元有损吗?” 把灵力消耗得一干二净确实会损伤灵元,但秦悦只用尽了水木两系灵力而已,经脉之中尚有火灵力流转,自然不会有灵元受损之忧。 她笑了一笑:“这只沉雪兽不知怎的差点走火入魔,我给它涤荡一下经脉,往后它入魔的概率也可少一些。” 叶荷的神色有些可惜:“这般浩瀚的灵力都用出去了,也不知要吞服多少丹药才能养回来,前辈当真舍得。” 秦悦觉得自己睡几个晚上就能把这些灵力养回来了,用不着丹药助力。想来也是身负纯灵根的缘故,吸纳周围灵气的度比常人快上许多。 这时怀里的翡翠动弹了一下,秦悦低头去看,就见翡翠舒展着四肢,缓慢地张开了一双猫瞳。 秦悦挑了挑眉:“你修炼出了什么差错?” 翡翠从她的怀里跳下来,有些扭捏地解释道:“我就是冒进了一些,妄图把寒元灵冰全都炼化了。结果修为不够,反受其害……” 叶荷怀疑自己听错了。寒元灵冰?墨蛟的妖丹?这般珍贵的东西,前辈竟然拿给一只灵兽用? 秦悦觉得好笑:“你怎么会想到把元冰全都炼化了?” “沉雪兽族只可吸纳天地灵气,修炼度尤为缓慢。可是自从我借用寒元灵冰修炼之后,修为增长便一日千里,那感觉委实美妙得很。”翡翠神色兴奋,似乎在回味彼时的感受,“我心想,既然寒元灵冰如此好用,不如全都炼化了,趁势进阶!然后……” 翡翠的声音渐渐矮了下去。 秦悦竟有些心有余悸:“幸亏没让你得逞。倘若真让你成功进阶了,我又不在这里,谁来帮你挡化形天劫?以你这不堪一击的兽身,头一道天雷就能把你劈成焦炭。” 翡翠小声嘟囔:“我一直在专心修炼,哪里知道你出去了?出去玩也不带上我……”(未完待续。) 失而复得启涵寄书 益反再损木莲降品1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自古沉雪兽族软弱,但也并非没有成功捱过化形天劫之辈。那群妖兽大多心性坚韧,敢于逆天而行。 至于翡翠,近年来“娇生惯养,贪吃擅食”,灵魂深处潜藏的那一点抵御天劫的能力,早已在这般舒适惬意的生活里消磨得一干二净。 一旁的叶荷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寒元灵冰,现在何处?” “在我的妖丹里。”翡翠仰首望了望叶荷,慢吞吞地答道。 “也好。”没等叶荷说什么,秦悦便点了点头,“往后闲暇之时可以取出来炼化,不过注意分寸,切莫急功近利。” 翡翠点了点脑袋,应承下来了,还小声道:“以后再也不会贪求进阶了。” 叶荷看了一眼翡翠,朝秦悦拜了拜:“我还要去修炼,就不在这儿叨扰前辈了。” 秦悦本想说:“你修炼也不必急于一时。”但她看叶荷如今正是结丹中期,进阶的速度比常人快了不少,想来也是日夜修炼不辍的结果。 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她欢喜闲散度日、随遇而安,未见得人人都愿意过这种平淡如水、毫无波澜的日子。人家或许更喜欢拼搏图强的生活。 “你去便是。”秦悦颔首道。 叶荷退步走出秦悦的屋子,走了很远之后,才回首望了一眼,只见秦悦踱步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准备关门。那只灵兽顺着她的裙摆爬到了她的怀里,肆无忌惮地挠着她的长发玩。秦悦将扶着门框的手收了回来,顺手摸了摸灵兽尖尖的耳朵,另一手伸出去关门。 再然后,就看不到什么了。叶荷望着微微阖上的房门,眸中神色复杂。 她以为修为的进益可以得到墨宁前辈的夸赞,如今看来,竟连一只只会闯祸的灵兽都不如。 秦悦本打算回北川一趟,问问秦昌关于传送阵的事,但因为翡翠此番修炼出了差错,仍须休养,不宜奔波劳累,所以一人一兽继续留在了木摇宗。 秦悦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借用那几颗九玥珠,把木莲和掠影琴修补了。 她翻了一些典籍,依葫芦画瓢地拟了一个炼器方案,用了几日时间添置了一些灵材,随后扔出丹炉,打算点火炼器。 翻找九玥珠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张传讯符,正是她刚才回来的时候从房门口拾起的那一张。 秦悦挨着丹炉坐下了,打开传讯符,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传讯符是启涵寄来的,上面写了他在崇俊岭的见闻,而后还问,前辈为何不知所踪了?找遍了修竹林都没找到。 秦悦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她为何会平白无故地失踪?因为她被华殊关起来了啊。 默默地哀叹一声,秦悦低下头,继续看着传讯符上的内容,突然想起一件旧事。 启涵,很有可能是华殊的孩子。 “这个抛妻弃子的卑鄙小人。”秦悦说得咬牙切齿,转瞬又有些迟疑,“华殊……他记性不好,说不定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这个孩子。” 秦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若华殊有朝一日想起此事,他会作何反应?开怀还是漠视?不满还是遂意?” 秦悦与华殊只有数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几句,自然不能揣摩到后者的心意。她也不瞎猜了,而是继续读着传讯符上的内容。 启涵接下来写道:“已觅得元品五行水,不知何日何时何地送予前辈?” 秦悦愣了一下,细细地复看着这段话,目不转睛地盯在了“元品五行水”几个字上。 启涵还讲了五行水的来历:自一僻远幽竹之内而得,竹外设有重重禁制,或为有主之物。 “幽竹之内……重重禁制……”秦悦自语般地念叨着,神色渐渐变得怪异起来,“这莫不是我当初寻到的那些五行水?” 当年,她寻到藏在竹子内部的五行水后,因其品阶不够,所以并未取走,而是在竹子周围设下了阵法机关。经年之后,她再度前往修竹林,意欲取回五行水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五行水全都不翼而飞了,而所有禁制完好无损。 如今细细想来,确实只有启涵有这个能力取走那些五行水。秦悦记得他有个手环可以跨越禁制,进入旁人设下的阵法机关就有如探囊取物一般。 当初五行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秦悦还为此不解而失落了许久。如今真相大白,竟有些失而复得的欣悦。从从容容地回了一张传讯符:“近日闲于木摇宗,亟望尔携灵材而造。” 随后把木莲和九玥珠一起扔进了丹炉,还添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灵材。看着丹炉下方摇曳生姿的火光,心中感慨不已:“我慎而又慎藏匿的东西,竟被启涵恰好得去了。还真是……机缘凑巧。”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因缘际会”这四个字——秦悦蓦地怔怔地想道,思绪突然飞至了许多许多年前。那时她还在镜湖之底,以“辰音”的身份生活着。在那儿,她迎来了人生第二次顿悟,所悟之理,便是一个“缘”字。 霎时间,那些深埋的记忆全都涌上了心头。心高气傲的世家女子陈茵,慈祥宽和的怀宇道君,还有心怀良善,待人友好的贾湘……以及她最后才领悟出来的双阵眼阵法。 “双阵眼……”秦悦的脑海里似有一道光芒闪过。 片刻之后,她陡然站了起来,目视前方,呢喃自语:“我明白了……” 前几日,她在灵宇宗百思不得其解的传送阵,正是一个双阵眼阵法。 难怪她会觉得那个传送阵似曾相识……她已把镜湖之底的经历忘得差不多了,那个双阵眼阵法也不例外。是以她日前细想之下,依旧毫无所获。 也难怪那个阵法步步相悖——两个阵眼彼此掣肘,若按寻常思路演算,算出来的结果自然似是而非,仿若悖论。 秦悦深感柳暗花明,又把那个传送阵的结构回忆了一遍,在心底默默地演算了起来。满心皆是豁然开朗后的欣然。(未完待续。) 失而复得启涵寄书 益反再损木莲降品2 费了些许时间,在脑海里把整个传送阵推演了一遍,尚有几处不甚明晰。秦悦打算再去一次灵宇宗,看看能不能把阵法解开。 “择日不如撞日,”秦悦心想,“我现在就去找灵均。” 正打算带上翡翠一起走,忽而瞥见了丹炉上方升腾起来的灵气。秦悦一拍脑袋:“完了,只记得阵法,倒把炉子里面的木莲给忘了。” 自己方才演算传送阵的时间不短,秦悦估摸着少说也用了三四个时辰。一直忘了控制火候,木莲……不会已经被烧成飞灰了吧? 硬着头皮把丹炉启开,朝内看了一眼,只看见了一团黑乎乎的瞧不出究竟的东西。 秦悦皱着眉,伸手把那团辨不清形貌的灵材拨开,底下焦黑的木莲露了出来。 秦悦呆呆地看了好几眼,才颤巍巍地伸手,把木莲提了起来。后者光华尽失,颜色也不复耐看的青翠色,转而变为了一层厚厚的焦黑。 现在木莲已降为下品中阶,勉强还算一件道器。若再晚半刻钟,这朵伴她百年的木莲就要沦落为一件凡品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可惜了那颗稀世珍宝九玥珠……秦悦找了块帕子把木莲包好,仍旧依照先前的想法,带上了翡翠,前往灵宇宗。 灵宇宗又换了一个守门人,虽不认得秦悦,但好歹能看出她深不可测的修为。恭谨一拜,问道:“这位道君可是来访友的?” “正是。”秦悦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灵均道君可在?” 那守门人露出了抱歉的神色:“道君来得不巧,灵均师祖刚刚外出了。” “那奉衍掌门可在?” “晚辈一介普通弟子,何以窥知掌门行踪?” “罢了……”没想到自己扑了个空,秦悦摇摇头打算走,回首道了一句,“等灵均回来之后,你同他说一声,就说墨宁来过。” 守门人拱手应承下来了。 秦悦踩着画卷飞回木摇宗,又想起了那个损在丹炉里面的木莲,哀哀地叹了一声,竟有些“诸事不顺”的错觉。 回洞府的时候,远远看见叶荷正和一个男修相谈甚欢,男修背对着她,她看不到正面,只知道此人修为颇为高深,已是元婴中期。 这时叶荷看见了她,面朝她的方向拜了一拜:“墨宁前辈。” 秦悦本不想打搅他们二人的谈话,不过叶荷既已唤了她一声,她顺道过去打个招呼也好。 走近才知,这个男修不是旁人,而是启涵。 启涵先行了个礼,然后一脸讶然地看着秦悦:“前辈竟已化神了?” 还不是拜你父亲所赐。秦悦有些忧闷地想道。 叶荷亦惊道:“前辈化神了?” 她区区结丹期,自然看不透秦悦的修为,本以为她还在元婴期徘徊,没想到她已登临化神之境了。 “前辈果真是天之骄子。”启涵笑道。这么快的修炼速度,即便他夜以继日地修炼,也不可能追赶上。 “修为攀升过快,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秦悦想起自己所剩无几的元神,“还是踏踏实实地修炼比较好,时机到了,自然会进阶。” 说完瞥了一眼叶荷,有些教诲的意味。 可惜叶荷根本没有看她,而是盯着她怀里的翡翠发呆。像是感觉到她看了过来,下意识地抬眸回望了过去,正好对上了秦悦的视线,连忙别开视线,慌乱地行了个礼,悄悄地走开了。 “前辈说的是。”倒是启涵回了秦悦一句,“我年幼之时,母亲便常说,修行若要一帆风顺,一是根基要稳,二是心境要好,三是机缘要足。” 秦悦笑着点了点头。 启涵拿出一个乾坤葫芦递给她,道:“这便是五行水,前辈惠存。” “你取走它的时候,它便已经是元品了吗?”秦悦打开葫芦看了一眼,隐约看见了微不可见的彩光,正是元品五行水的特征之一。 “非也,我见到它的时候,它才只是上品。我找了一件法器将它封存了,埋在虔正宗灵脉之底,这才将它升到了元品。” “原来如此。”秦悦轻轻颔首。借以灵脉之力滋养,五行水中蕴含的灵气自然会大幅增加,等它再也容纳不下这般磅礴的灵气的时候,就会升品。 “前辈怎么这样问?” “说来也巧。”秦悦一笑,把自己当初如何得觅五行水,如何设阵,如何添置机关之事大体说了说,最后道了一句,“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我手里。” “那前辈彼时怎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秦悦沉默了半晌,恨恨地说道:“为一恶人所掳,受困而不得脱。” 启涵见她的神色不太对劲,也不再多问了。转而笑嘻嘻地抱怨道:“前辈还说近日闲于木摇宗,让我速来造访,结果我在此等了几天,才等来了归来的前辈。” 秦悦深感歉意:“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久等了。”她只顾着去解那个传送阵,倒把同启涵的约定忘了。 “无妨无妨。”启涵懂事地摆了摆手。 秦悦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眉眼,眸间闪着思索。 启涵愣愣地摸了摸脸:“前辈这般看我作甚?” “你修行数百年,可曾听闻过关于你父亲传闻?”秦悦斟酌着词句,慢吞吞地问道。 启涵一脸疑惑:“前辈怎么问起了这个?” 秦悦眨了眨眼睛:“我好奇。” 启涵低头思忖了一会儿,然后十分笃定地答道:“人人都说,他是整个南域最为惊才绝艳的人物。” 他看了一眼秦悦,很是谨慎地添了一句:“是与前辈一般无二的天纵之才。” “你不气恨他抛弃了你同东笙?”秦悦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这么贸然问出了口。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万一不慎揭开了旁人的伤疤,戳中了人家的痛处,那可如何是好?可惜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母亲从未为此伤怀,启涵亦是顶天立地的修行之人,何须执念于此?”启涵一脸坦荡,“前辈也不必为我忧虑,再如何……我也顺顺当当地修至元婴期了。”(未完待续。) 掠影琴难觅寒冰丝 玲珑心宜胜斗阵会1 第一百六十四章 几月后,秦悦依照着典籍记载,来往于各个扑买场,搜罗修补掠影琴的灵材。??? ? ????.?ranen`掠影琴少了一根琴弦,故而修补起来尤为不易。秦悦挑了又挑,仍旧属意寒冰丝充作琴弦,可惜始终没有高阶的寒冰丝能入她的眼。 “修行日久,眼光果真愈发挑剔了。”秦悦歪坐在扑买场的椅子上,默默地感慨道。 这场扑买的压轴之物正是一套寒冰丝,总共七根,皆是上品。虽说品阶不堪与掠影琴相配,但也差不了多少了。秦悦寻思着去哪儿找一处灵脉,借灵脉之力滋养寒冰丝,把它养成元品。 这法子还是从启涵那儿听来的,他培育元品五行水正是此法。 秦悦神思一动,又想起了启涵坦然而坚定地跟她说:“前辈也不必为我忧虑,再如何……我也顺顺当当地修至元婴期了。” 她听来惭愧得很。她哪里是忧虑启涵?她只是想给华殊寻不痛快罢了。华殊其人最是看中名声,她只消给他安一个“抛弃妻子”的名头,就足够他声名俱毁了。虽说没给华殊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也勉强可以消解她受困两度之恨。 只是……不太想利用启涵罢了。 扑买已进入了尾声,秦悦等待许久的寒冰丝终于呈了上来。她打起精神,抬眸朝那儿看去。 寒冰丝被安放在了一个匣子里,主持扑买的人很是自得地介绍着它的来处:“这些寒冰丝都自极北之地寻得,皆为万年一遇的上品品质。总共七根,刚好能做一把良琴。各位道友,错过这次,兴许就再也遇不上了。” 众人惊叹的声音传来,场面顿时嘈杂了许多。 主持者得意一笑,继续说道:“这一件无底价竞买,诸位道友,请——” 他话音刚落,就有不少人开始了争先恐后的喊价。秦悦兴致缺缺地听着,心想:“反正我不缺灵石,等他们争完了我再加价便是。” 她自己原本就攒下了不少灵石,再加上从灵均那儿“抢”来的,绝对可以纵横扑买场无敌手。 喊价声持续了半刻钟有余,最后只剩下寥寥数人在竞相加价。七根寒冰丝的价格已经飙升至了九万六千个灵石,秦悦暗自点评:“南域之人,还真是财大气粗。” 这时又一人举起了玉牌,一道傲然的女声随之响起:“十万灵石。” 这个整数大抵也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底线。因而四围静寂,没有人再应女修的加价。 主持者看上去很满意:“那这一盒寒冰丝就……” 秦悦坐直了身子,打断了他的话:“十二万。” 那女修许是没想到还有人会同她争价,还一加就是两万个灵石,一时情急,喊了一句:“你——” 扑买场内辨不清彼此容貌,女修只是朝秦悦这儿看了过来,并不能确定哪个是同她争价的人。 秦悦却感觉到女修的神识正在她面前扫来扫去,很是冒犯无礼。冷冷一笑:“这位道友,你若无异议,这些寒冰丝就归我了。” 女修自知“异议”二字是要有灵石支撑的。似乎下了狠心,她道:“十三万。” 主持者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秦悦平静道:“十四万。” “十五万。” 秦悦懒得再争下去,干脆再凑了个整:“二十万。” 女修拍案而起,指着秦悦所在的方向喝道:“放肆!你可知我是谁?” “这位道友,”秦悦心平气和地应道,“你是何人,与我取得寒冰丝,有什么干系吗?” 女修像是冷哼了一声,朝主持者招了招手。后者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女修附耳说了几句话,主持者神色微变,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女修。 那女修得意洋洋地问道:“不知这盒寒冰丝如今该归于谁呢?” 主持者面露难色,朝秦悦那儿拱了拱手:“道友,真是不好意思,这份寒冰丝恐怕……” 秦悦轻轻地咳了一声:“上品灵石。” 主持者愣了一愣。 秦悦见他似乎没听懂,又连起来重复了一遍:“我出价,二十万上品灵石。” 她的想法很简单:寒冰丝是必需之物,不管花多少灵石都要买来。既然那个女修自恃身份,那她就彰显一下财力好了。她倒要看看,那个主持之人会如何抉择。 众人发出一阵抽气声。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这么多灵石,而秦悦却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这个价码。 主持者很是为难,一脸挣扎之色,回首望着那个女修。 显然那女修也没想到秦悦身家这般丰厚,沉默一瞬,才倨傲地道了一句:“哦?” 她的声音里有着志在必得的肯定。主持者吓得一个哆嗦,犹豫了一会儿,朝秦悦深深一拜:“道友,实在对不住了。” 秦悦抿了抿唇:“我只要一根寒冰丝。” 主持者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秦悦朝那个女修的方向望了一眼——自是什么都没看到。她又收回了视线,眼角的余光看见女修趾高气扬地拿着寒冰丝走人了。 众人也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了扑买场。待所有人都走得干干净净了,秦悦才站了起来,走向展台之后的主持之人。 “方才那个女修究竟是何人?” 主持者正在盘点此次扑买的盈利,骤然听见问话,先把面前的灵石护住了,然后才转身回话:“原来是你啊!道友,我劝你别问了。” 两人还在扑买场内,他虽看不清秦悦的相貌,但能辨出她的声音。 “是吗?”秦悦轻轻一笑。手指缓慢地打出了一个法诀,一道灵刃出现在了手心。 仗势欺人,谁不会啊?她为了找寒冰丝,已经在各地辗转数月了,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副差强人意的,谁知竟被一个连面貌都不晓得的女修夺走了。 “道友,不,道君,有话好好说……”主持者看了一眼灵刃,艰难地往后退了一步。 唯有化神期修士才有足够的灵力使出灵刃,也就是说,面前这人至少有化神期的修为。主持者咽了口唾沫:他今天都遇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哪?(未完待续。) 掠影琴难觅寒冰丝 玲珑心宜胜斗阵会2 秦悦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我问你,那个女修究竟是何人?” 主持者谄笑着说道:“道君,我们这一行有规矩,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隐私……” “我怎么记得你们还有个规矩?”秦悦笑道,“扑买者,价高者得。” 她手上的灵刃的光芒似乎又亮了些许,主持者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硬着头皮答道:“她其实只是个普通的修仙之人……” “普通的修仙之人?”秦悦笑着反问,“原来一个普通修士就能让你放弃天价灵石,你还真是别具一格,与众不同。” 主持者深深皱着眉,又添了一句:“但她说,她是为了她家主人来买寒冰丝的,她家主人是……曲璀道君。” “曲璀是谁?”秦悦歪着脑袋想了想,确信自己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号。 “就是一个招惹不得的人物。”主持者望了望四周,小声道,“据说是个邪道。” 秦悦点了点头。难怪这人怕成那样,邪道异门通常是不讲道理的。 “道君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呀!”主持者交代完了还不忘说这一句。 秦悦颔首,转身离开了。 主持者拍了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秦悦本还想打听出了来历,便去找那女修把寒冰丝要过来,但她连那人主人的名号都没有听过。追讨之事只好作罢。 心绪不佳地回到了木摇宗,远远地瞧见山门口站着一个人影,看着像是灵均。 秦悦加快速度,飞近一看,果然是灵均。她跳下了画卷,走上前随口问道:“你站在这里作甚?怎么不进去?” 灵均回首看了她一眼,而后又把头转了回去,似乎有些气恼:“你们木摇宗怎么连个守门迎客的人都没有?” 上次来这儿的时候还有人将他迎了进去,虽然进了一个偏殿,还颇不受秦悦待见,但好歹也没像今天这样直接被关在外面,连个上前拜见的人影都没有。 “哦,周掌门闭关了,他们难免有些懈怠。”秦悦淡淡地解释道,“你等多久了?” “也就区区五六个时辰而已。”灵均气哼哼地说道,负手而立,“对了,月前师妹来寻我何事?” “传送阵之事。”秦悦本来已经拿出玉佩,准备开启锁山大阵进去,闻言突然想起了灵宇宗内的传送阵,遂把玉佩放了回去,拉着灵均走了,“走,我们去看看那个阵法。” 灵均最后看了一眼木摇宗的山门——这回连竟连踏足门内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的飞行道器不是本命法宝,因而速度比不上秦悦的画卷。以至于后者飞一小段距离之后就会停下来等他一会儿,眼里还有些对他拖慢速度的埋怨。 灵均深感挫败,随后拼尽了灵力奋起直追,总算和秦悦的速度持平了。 秦悦又露出了一副“不过尔尔”的神色。 灵均很是无奈地飞回了灵宇宗,带着秦悦径直走向传送阵。 “师妹可是想到了什么破阵的法子?”灵均觉得,如今只有“师妹”二字能唤回他的点滴尊严了。 “或许是吧。”秦悦随口应了一句,一边走,一边想着那个双阵眼的阵法,脑海中的演算过程逐渐与传送阵重叠了起来。 很快两人就绕到了山壁之后,几块巨石构成的阵法依旧好端端地立在原地。秦悦俯身,埋头演算了片刻,很快就察觉出了异常,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灵均还当她推演未果,心里不知怎的竟有些幸灾乐祸:“师妹,算不出来吗?” 秦悦垂眸敛眉:“这个阵法……有些不太对劲。” 她的神色有些疑惑,亦有些茫然。灵均见状忙问:“怎么了?” “阵法的破损程度似乎加深了许多。” 灵均连忙探入神识,细细地探查起来。他演算阵法耗时不短,秦悦并未上前打搅,就在一旁等着他的结果。 许久之后,灵均同样皱起了眉:“这个阵法怎么全被打乱了……” “然也。”秦悦点了点头。整个传送阵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印象中的双阵眼也不复存在,转而变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演算过程,暂且摸不到头绪。 “这是什么缘故?”灵均望着阵法自言自语。还没听说过世间有阵法会自己改变算法步骤的。 秦悦摇了摇头:“想来设阵之人深谙玄通变幻之术。” 灵均静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斗阵大会就要开始了,师妹可曾听闻?” 秦悦饶有兴致地扬起声调“哦”了一声。 “师妹来自北川,想来有所不知。”灵均接着说了下去,“斗阵大会为南域盛事,每千年开设一次。整个南域精通阵法的人都会参与其中。” 秦悦心念一动。 灵均劝道:“师妹这般擅长阵法,不妨去那斗阵大会一试?也好多多增长见识,丰富阅历。” “你不去?”秦悦抬眸看了他一眼。 “斗阵大会只许千岁以下之人参加,我早已过了岁数了。”灵均用寄予厚望的眼神看着秦悦,语重心长道,“师妹可得珍惜这次机会啊,等下一次就不能参加了。” 秦悦略有迟疑:“可我已经化神期了,再和那群修为不够的人一争高下,旁人不会说我欺凌晚辈吗?” “阵法之道,无关修为高低。师妹虽有化神期修为,可年岁只有区区四百余年啊。比之那些研习阵法八九百年的修士而言,师妹又有何优势可言?” 秦悦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历来斗阵大会上都有许多新奇阵法出现,师妹且去长长见识,说不定回来之后便可解开这个传送阵了。”灵均指了指眼前的巨石。 秦悦终于点头答应了:“那好!斗阵大会何时开始?在何地举办?” “半月之后,在笑忘山举办。”那儿离灵宇宗并不近,灵均平日去那儿便要费上十几日的工夫,“时间有点赶,师妹现在就去吧。” 秦悦问清了具体的位置,转身就走。 灵均看着秦悦踏上一张画卷飞远了,蓦地想起一事:这位师妹的飞行速度可比他快多了,若全力以赴,应该用不了十日就能抵达。(未完待续。) 憩妙石翡翠认奇山 辨玄机灵均识异阵1 第一百六十五章 果如灵均所想,秦悦未用十日就抵达了笑忘山。山脚那儿聚集着一群修士,正排着长队,准备报名参加斗阵大会。 秦悦也走了过去,排在队伍的末尾。 众人看不透她的修为,面面相觑了片刻,纷纷让出一条道来给她先行。秦悦愣了一会儿,终于不负众望地自那条小道走上前。 “她是谁?修为怎么这般高深?”说话的是个元婴中期修士,放眼周围,他的修为已经算是顶尖的了,没想到竟有人比他的修为还高。 “没见过这号人物啊……”众人窃窃私语道,“看上去像是化神期,修炼至此,年岁必已不小了,应该只是来看看而已,而非报名参加斗阵大会。” “玄衣墨裙,似乎是灵宇宗的装束。”有人揣测道,“莫非此次斗阵大会由灵宇宗之人主持?” “怎么可能!历来斗阵大会都是几位高阶散修主持的,和宗派没有半点干系!” 众说纷纭之时,秦悦已经走到了最前面。那儿有个台子,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修原本正好端端地坐着,看见秦悦连忙站了起来,微微一拜,问道:“道君前来所为何事?” 男修并不认得秦悦,但他正是元婴后期,隐约能猜出秦悦的修为。心里也忐忑得很:“化神期的前辈怎么过来了?莫非我有哪里处置得不妥当?” 秦悦上前两步:“我来报名。” 男修愣了又愣:“道君何意?” “我说,我来报名参加斗阵大会。” 男修连忙解释道:“道君容禀,斗阵大会素来只能由千岁以下之人参与。” “我知道。”秦悦颔首。 男修忍不住腹诽:“你知道你还来……” 秦悦继续道:“我如今尚不满千岁。” 男修怔了一瞬,心想:“南域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未到千岁化神……我可不信。哎,高阶修士多有怪癖,此人八成就是来捣乱的。” 但他又不敢直言不讳地说不相信,只好指了指台子上的一个灯笼:“道君若不介意,输一股灵力进去可好?” 这个灯笼是用来测人岁数的,以男修如今的修为,暂且看不出秦悦的年岁,只好借用外力判断了。 唯恐秦悦不满,他还添了一句:“每一个报名之人都要通过灯笼确定岁数,以防有人弄虚作假,呃,我不是说道君您弄虚作假……” 秦悦伸手按上灯笼,慢吞吞地注入一股灵力,灯笼光芒忽闪,莹白色的光辉从灯笼底部慢慢地爬了上来,在堪堪一半灯笼的地方停住了。 那个男修,连带着在场所有人,都静默了下来。一半灯笼都未填满,这个化神期女修……如今竟连五百岁都不到! 秦悦收回了灵力,转身面向男修:“如何?” 男修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把灯笼取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而后才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君天资卓绝,请随我来。” 秦悦跟着他走到了一旁,在一张玉笺上写下了名讳来历。在写“师承”一栏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落笔:“灵宇宗。” 男修把一枚玉牌交给了她,叮嘱道:“六日之后,斗阵大会开始。道君现在不妨稍作休息,以便届时正常发挥。” 秦悦点了点头,把玉牌收好。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施施然地走了。 一群人围到了男修身边,伸着脑袋看秦悦写下的身份,议论纷纷:“灵宇宗墨宁,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果真是灵宇宗之人……那灵宇宗一向出人才,当年的奉衍道君也是。” “不错不错,想当初奉衍老前辈也曾在斗阵大会上独占鳌头。” “奉衍老儿已困在元后几百年了,如今不说也罢。” “要不是误食丹毒,奉衍掌门又怎会沦落至此?”一人随口接了一句。 众人顿时好奇心起:“此话怎讲?” 那人却三缄其口,不再多言了。想来是唯恐自己说了什么宗门秘事,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众人也不再多问,话题又转到了秦悦身上:“这女修如今五百岁还不到,阵法造诣能高到哪儿去?” “年纪轻轻就修至化神,想来必有其过人之处。” “阵法和修为有什么干系?我看她只是下山游乐而已,一时兴起就报名了斗阵大会,最后恐怕连前一百名的名次都挣不到。” 世间的人大抵都见不得别人胜过自己,一旦看见旁人在某一方面超出了自己许多,便会恶意地揣度其人在另一方面留有缺憾。比方说有人见你家财万贯、学富五车,必会揣度你形貌丑陋,不堪一睹;若你恰恰相反,才貌皆是无双,那你必定体弱多病,短命早夭;若你不幸长命百岁、无病无灾,那你只能爱侣难求,孤独终老了。 所以此刻有不少人都连声附和了起来:“甚是,甚是。修为既高,阵法必定不通。她也就是来凑个热闹罢了。” 于是大把修士都等着看秦悦落败的好戏。 而众人谈论的主角此刻正在绕着笑忘山闲走,果如他们所言,“下山游乐”来了。 翡翠很喜欢这里的风光,兴奋地在整座山上下奔跑。秦悦远远地跟着它,欣慰不已:“难得见翡翠愿意赏景而非觅食。” 翡翠跑累了,趴在一块石头边上休息。秦悦走过去,伸过手想抱它起来:“我们在附近凿一间洞府如何?权作这几日的休憩之所。” 翡翠趴在石头上不肯起来:“你且去吧,我再歇一会儿。” 秦悦觉得好笑:“怎么?跑这么点路就累成这样了?” “不是!”翡翠抬起脑袋,强词夺理般地解释,“这块山石躺着尤其舒服,上来了就不想下去,不信你试试?” 秦悦笑了一笑,只当这是翡翠随口编出的借口。顺手拍了拍山石:“起来吧,我们就在这儿搭一个洞府。” 翡翠闻言,懒洋洋地爬了起来,依旧坐在石头上面不肯离开。 秦悦心念微动,再度伸手拍了拍山石。触手生温,倒不像是块冰冷的石头,而像是一块暖玉。(未完待续。) 憩妙石翡翠认奇山 辨玄机灵均识异阵2 灵均从灵宇宗的峰峦间行色匆匆地走过,径直转入一处山壁之后,来到了那个传送阵前。 他心想:“墨宁去笑忘山参加斗阵大会了,没有一两个月估计回不来。我且研究一下那个传送阵,最好赶在她回来之前解出几步,也好令她刮目相看。” 灵均素为天之骄子,奈何秦悦亦是惊才绝艳,生生地把他比了下去。以至于他如今镇日都在想如何在这位师妹面前扬眉吐气,挽回一点身为师兄的颜面。 可待他细看这个传送阵之时,却发现了许多不寻常之处。阵法步骤的确被完全打乱了,可是不像是偶然,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灵均怀疑自己推算失误,皱了皱眉头,又花费了不少时日在演算阵法之事上,最后越算越觉得奇怪,整个阵法仿佛被人重组过一般。 灵均喃喃自语:“那日墨宁演算过后仿佛说过……阵法的破损程度似乎加深了许多……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时,有一道细微的声响自山壁外面响起,灵均沉声喝道:“谁?” 没有人应答他,灵均提步走了出去,四望一周,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转身走回阵法,似乎看见对面的山头掠过了一个人影。 灵均凝神望去,女修飞舞的长发并未遮去她的容颜。 “青漪?” 灵均微微沉下了脸色。以青漪的修为,的确可以瞬息之间从这座山头飞到那座山头,只是……平白无故的,她跑什么呢?若仅仅是途径于此,解释一句就是了,何至于被他的喝问惊走? 灵均思量了片刻,在传送阵周围布下了几道禁制。 远在笑忘山的秦悦正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面前的石头,里面是空空荡荡的一片,与整座山接在了一起。秦悦的神识漫无目的地扫了一圈,渐渐向深处探寻。 依旧什么都没有。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秦悦都想罢手的时候,一抹灵气才似有若无地包裹住了她的神识。 这灵气颇为精纯,秦悦不由心头一喜:“莫非是个灵石矿?” 正欲再往更深处探去,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这位道友,敢问贵宗掌门近来可好?” 秦悦收回了神识,随意打量了一眼来人,“你是……” 这人的须发已然灰白了,想来已经岁逾千年了,只是还是元婴后期,未曾化神。 “在下是奉衍道君的故人。”他道。 原来是奉衍掌门的旧识啊。秦悦想起精神矍铄的奉衍,莞尔笑道:“掌门甚安。” “他依旧没有化神,是吗?” “不错。”秦悦虽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但她还是照实答了。 那人的眸光中透露了一股“早知如此”的惘然。许久之后,朝秦悦拜了一拜:“无意看见了道友的师承,特来问一问故友近况,多有冒犯。打搅之处,莫要见怪。” 他是奉衍的旧友,秦悦不太好意思受他的礼,侧身避了避,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来参加本次的斗阵大会?” 问完她便觉得不可能,这人明显已经一千多岁了,怎可再入斗阵大会? 果然,那人摇了摇头:“非也。” 秦悦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 “我是来主持这次斗阵大会的。”那人继续道。 秦悦微讶,而后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此人并未与秦悦多谈什么,说完这几句就负着手走了。秦悦望了一眼他的背影,迅速地在这儿附近设下了禁制,确保无人再来打扰,而后才盯住那块微暖的山石,继续将神识送了进去。 越是往深处探去,就能察觉到越来越磅礴的灵气。后来,灵气像是由虚化实,渐渐化成了一片又一片的薄雾。再往下,仿佛闪着隐隐约约的光芒。 秦悦的神识不够强大,暂且只能探查到这里,探不到最底下。她心里好奇得很,踌躇了一会儿,就劈开了那块山石,踏着画卷飞了下去。 感觉铺天盖地的灵气全都朝自己涌了过来。秦悦稳稳地踩在画卷上,身子微微前倾,细细地观察着底下的情况。 飞了许久,终于飞到了方才神识探查到的地方。灵气凝结而成的薄雾缭绕在她的周身,秦悦却有些怀疑了起来:“这些灵气未免太纯厚了,不像是一个灵石矿可以带来的。” 又往下飞了两刻钟,一条闪闪发光的小河逐渐出现在了眼前。显然这小河也不是普通的河流,而是灵气堆积液化而成的灵液。 秦悦在半空中怔愣了许久,最终低声呢喃道:“是灵脉……” 这是一条从未被开采过的灵脉,其中蕴含的灵气极为庞大,比灵气馥郁的修竹林还要难得一些。秦悦看了两眼,飞快地下了决定:封住灵脉,不能让旁人发现这个好地方! 再往上行的时候就一边飞,一边设下禁制,待到飞回石头外面之时已经累得坐在了画卷上,压根不想动弹。心想:“难怪这处灵脉这么好,却万万年没有被人发现。它离地面的距离未免太远了些,藏有灵气的位置也太深了,想来多数人探查到一半就会放弃。” “可惜了,若在此开宗立派,以这条灵脉为宗门根本,必可成就一个不输于五大宗派的宗门。” 不过秦悦还没有豁达到把这条灵脉贡献给哪个门派使用的地步,她心想,既然寻得了这处钟灵毓秀之地,自然要留着自用,往后修行炼丹皆可来此,灵气充沛,触手可及;四围僻静,无人打搅,岂不妙哉? 只是那块山石已被她劈开了,若有人行经此处,难免会一时好奇,进去查探。届时她虽有层层禁制相阻,也未必能拦得住那些寻宝之人。 秦悦思忖了片刻,当真寻了些碎石过来,在这儿搭了一个洞府。那块破损的山石被她放置在洞府中央,洞府内外另设下了重重阵法机关,可谓牢不可破。 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掌,秦悦心想:“如今我升至化神期,就算启涵带着那个手环也越不过我的禁制,这条灵脉定然无碍。”(未完待续。) 三番法阵名动南域 两段琴音血洗灵山1 第一百六十六章 若说秦悦是倚赖师门举办的结婴大典才得以名扬北川,那她此番参与斗阵大会便是真真切切地凭借自己的能力走进了世人的视野。 这几日秦悦都在那间洞府里闲着,偶尔设下几处禁制。整个洞府已经被她封得密不透风,半点微弱的灵气都透不出去。 几日后,诸人瞩目的斗阵大会终于开始了。 起先就是比赛解阵的速度。每人面前都放了一堆简易阵法,一个时辰内,解阵多者胜。 秦悦一手一个阵法,两刻钟不到就把所有阵法解完了,然后就坐在一旁,撑着下巴怡然自得地看着众人满头大汗地解阵。 旁边观战的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最后有一人走上前来,把她面前所有的阵法都翻看了一遍,最后对着秦悦微微点头:“这位道友,你晋级了。” 第二轮依旧比解阵。这等低阶阵法于秦悦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她甚至不需要动用灵力,只消用神识解阵便可。 一路顺风顺水地过了好几场比赛,众人终于注意到了一马当先的秦悦,不免窃窃私语:“此人修为深不可测,竟也来斗阵大会与我们相争。” “谁知她是什么来头?说不定是哪个宗门家族的精英弟子,一切都已打点好了,就等着来这儿赚个名头。” “可我看她解阵的速度不慢,似乎有些真才实学……” “这有何难?”说话之人的声音既有不屑又有嫉妒,“她肯定一早就知道了阵眼在哪儿,不然怎可能左右手同时解阵?” 众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秦悦,纷纷颔首,压低了声音:“道友所言甚是,甚是。” 傍晚之时,这一天的比赛俱已结束,秦悦毫无悬念地继续进入明天的设阵之比。往洞府走的时候,半路上听见了一道苍老的声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哪。” 秦悦回首,便见几日前那个自称奉衍旧识之人站在她身后,负手而立,并不在看她,而是在眺望远方山峦上的树木。 秦悦对他点了一下头,又转过了身,悠悠然地走了。 木秀于林……这人是暗指她今日在斗阵大会上的表现吗? 第二天比赛之时,秦悦就试着收敛了许多,设出来的阵法平淡无奇,并不惹人注目。昨日注意到她的人又聚在了一处,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我就说她只是来凑个热闹罢了,怕是进不了明日的比拼了。” “就是啊,解阵容易,设阵难。这回没有人暗中襄助于她,她便逊色了许多。” 众人颇为不屑地对秦悦评头论足,虽然最后传来了一句:“我看未必,她或许只是在藏匿锋芒……” 可惜诸人皆不以为意,这句中肯的评价最终被掩埋在了喋喋不休的负面议论中。 参与之人大多都在紧张地设置阵法,唯有秦悦一人正呆呆傻傻地看着面前的小法阵。她其实早已把阵法设好了,这场比赛的要求便是在一个时辰内设出一个十六步阵法,幻阵、困阵、杀阵皆可。 这个要求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有些难度。秦悦估摸着众人的实力,打算时间快到的时候再把阵法交出去。 一个灰发老者行经此处,特意看了秦悦一眼,只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再往前面走些便可听见许多人对她恶意的揣测。老者摇了摇头:“既已秀于林,何妨展风姿。” 以秦悦的耳力,本可以听见这句话的,但她正在想被她留在洞府里翡翠,心神都飘出了好远,自然没在意到老者这一番真知灼见。 老者叹了一声,摇摇袖子走了。片刻之后,秦悦清醒了不少,觉得时间也快到了,就把阵法递了出去,道:“好了。” 这个查验之人在一旁无所事事,多少也听了几句众人对秦悦的不满。见她把阵法拿来,倒很想不屑地冷哼一声。只是忌惮她身后所谓的“靠山”和她本人的修为,最终竟很是客气地道了一句:“还请道友把玉牌拿出来查验。” 秦悦把当初报名之时得来的玉牌取了出来,那人伸手接过,做了一些记录之后便又递还给秦悦:“道友明日再来罢。” 半刻钟后,一群没有成功设出阵法的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群人没有回各自的宗门或是洞府,而是留下来观看接下来的比赛。 次日的设阵要求是在两个时辰内设出一个三十二步的阵法。虽然给出的时间是设置十六步阵法的两倍,但整个阵法却繁杂了数倍不止。秦悦按照昨日的方式,时间将尽之时才交出一早设好的阵法。 众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她怎么每次都能把时间卡得这么准?” “这其中必有不寻常之处!说不定就是什么徇私舞弊之事。” 那些先前设阵失败的人也聚过来听,众人便把秦悦的种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最后还义愤填膺地说道:“我来参加斗阵大会,就是因为这场盛会由散修主持,和宗派家族没有利益关系!没想到,还是成了一些倚仗权势的人的扬名之所!” 仍然有人不愿相信:“你又怎知她不谙阵法之道?” “我看她那样子也不像全然不晓阵法,不过嘛,必定只是略懂,不曾精通。” 此刻秦悦已经踏着闲散的步子走回洞府了,安之若素地等待着第四日的选比。 这时整个斗阵大会剩下来的,已然不足百人。接下来几日,便是这群被筛选出来的人之间的比拼。这些人两两一组,各设一阵,两阵相斗,最后哪个阵法斗赢了,就算哪个设阵之人胜出。 秦悦心想:“正好趁此机会,看看我的阵法造诣究竟到了何种水平。等几日后决出了最终胜者,我再向那人讨教一番,问问这世上有没有会自行改变演算步骤的阵法。” 翡翠近日在洞府里吃好睡好,偶尔还会把寒元灵冰从妖丹里取出来,惬意自得地修炼一会儿。不过前车可鉴,它如今再不敢贪恋修为进益,只敢抽取元冰上的一小部分灵力修行——亦是心满意足。(未完待续。) 三番法阵名动南域 两段琴音血洗灵山2 次日秦悦拿着玉牌去找对手,一个中年模样的人接过她的玉牌,看了一会儿,笑道:“道友好运气,你今日轮空了。” “轮空?” “此次共有九十五人留下,若两两组合,刚好多出一人。”那人解释道,“抽签抽到道友轮空,不用同旁人比了,直接晋下一轮便是。” 秦悦点了点头,打道回府,乐得清闲。 一群在旁观战的人还等着看秦悦的表现,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的人影。细细一问才知道她这回轮空了。心里的不悦更甚:“真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女修也不知是什么来历,竟然给了她轮空,直接从前一百名升至前五十名了。” “你昨日还不信她弄虚作假挣来了名次,今日事实就摆在眼前了。” “我们去问问她的来头,不能让她继续这么顺遂下去!” 此话一出便赢得了许多人的连声附和。众人遂把名册要了过来,逐一细看。 “今日轮空的是个名唤墨宁的女修。”其中一人已经翻到了,面露不屑之意,“墨宁……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想来不过是个无名之辈。” “出自灵宇宗……”另一人已看见了秦悦写下的师承,“五大宗派之一,难怪如此猖狂。” 此时秦悦正躺在洞府里的石床上,心情颇好地看着修炼神识的法诀。 这个法诀自然是当初秦昌赠与的《神诀》,秦悦深受神识薄弱之害,心想:“左右闲来无事,不如修炼一下神识。”遂将《神诀》取出一看。 而那张石床是她昨晚才砌出来的。当初她劈开了一块石头,而后才潜身地底探查灵脉,那块石头自是补不了了。秦悦干脆再在上面添了一层石头,搭成了一个石床。虽为石质,但并不冰寒,反倒凭借着底下隐隐约约冒上来的灵气变得温暖了许多。 石床自然也成了翡翠最爱待的地方。它曾问秦悦:“待你参加完斗阵大会,我们便不走了好不好?久居于此,避世修行,如何?” 秦悦笑着反问:“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在此修炼,颇为遂意,心无杂念,一帆风顺。”翡翠缓缓地解释道。它也不知道是寒元灵冰的裨益还是得利于这座藏有灵脉的笑忘山,总之它近日修炼与往日相比,顺遂了许多。 秦悦想起灵宇宗内的传送阵,又念及还未得手的寒冰丝,还有那烧成焦黑的木莲……暗自叹了口气:“等解决完这些琐事,在此长住也未尝不可。” 一夜过后,秦悦再度走向斗阵大会所在之地,发现许多人齐齐向她望了过来,眼光都有些怪异。秦悦摸了摸脸,心道:“这是什么缘故?” 不过比赛即将开始,她自然不会深想。 这一次依旧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设阵。秦悦的对手是个年轻面貌的男修,近日已听闻了一些关于她的传言,因而神色很是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秦悦觉得众人今天的态度都有些不太对劲,仔细想了想,便当他们只是忧惧自己化神期的修为而已。 男修朝秦悦施了一礼,抱拳道:“晚辈易函,还请道君……手下留情!” 秦悦本想说“各凭本事”,但又唯恐这人太过紧张以至于发挥失常,想了又想,还是很温和地说了一句:“我会留情的。” 比赛开始,两人各自设阵。秦悦演算了一个小型杀阵,区区几十步而已,料想这个男修必定不难应对。 她设完阵法之后,抬眸看了易函一眼。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阵法,额间似有薄汗。 秦悦一时好奇,运起神识探入了他设下的阵法。彼阵是个连环阵,虽然步骤繁杂,但无甚出奇之处,算是中规中矩。不过与秦悦设下的阵法相比,两阵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秦悦思忖了片刻,复又删减了几步演算,重新组了一个简易阵法。以此阵应对易函设下的阵法,刚刚好能险胜。 片刻之后,规定的设阵时间到了。两人各自祭出阵法。 秦悦妥当地控制着灵力的输出,阵法的杀招不快不慢,最终不出意外地胜过了易函的连环阵。 易函微微皱着眉头,捡起地上落败的阵法,背影萧索地走了。 秦悦一脸无辜:她真的留情了啊。 一堆人围上易函,连声问着:“如何?可有人暗中助她?” 易函摇了摇头:“并无。” 众人不信:“那你为何落败?” “技不如人,自然不可胜之。”易函停下了脚步,说完了这两句后,就继续提步走了。 一人茫然无措地自语道:“莫非那个名唤墨宁的道君当真有阵法之才?” “反正这两日就能见分晓了。”另一人似有些轻蔑又似有些嫉妒,“我看她能排到什么名次。” 结果秦悦一路高歌猛进踏入了前六名。这六人刚好是三个男修三个女修,除秦悦外,皆是元婴期。 秦悦依照着连日以来的策略,根据对手设下阵法的难易程度,设置一个比其略微高阶的法阵,以达到“险险胜过”的效果。在她心里,此法既可给对方留些颜面,又可收敛自己的锋芒。 殊不知,她每次都能险胜,越来越多的人都对此深表怀疑。一两次可以说是偶然,次次如此岂不怪异? 那六个人最终只剩下了三个,除秦悦外都是男修。一个名唤闫归,另一个道号焕仪。这三人便是本次斗阵大会的前三甲了。 能混到这儿的自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三人须设一个最拿手的阵法,用与同另两人相斗。最后胜出之人便可夺得头筹。 这是最后一场比赛,给了更加充足的时间——整整十日。三人都被关在了一个小黑屋子里设阵,不能看见彼此。秦悦慢吞吞地走进了与世隔绝的屋子,拿起预先放在屋子里的玉石,耐心地推演起来。 如今既已看不到对手,自然也不能窥知他们二人设下了什么法阵。秦悦踌躇了一会儿,暗道:“我还是尽己所能,全力以赴好了。若胜,自然再好不过;若败,也不心存遗憾。”(未完待续。) 三番法阵名动南域 两段琴音血洗灵山3 十天时间,于修仙之人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众人三三两两地散了,等着十日后再来看最后的结果。 秦悦望着屋子里的几颗玉石,筹谋多时,最后决意设一个同时具有御、杀二效的阵法。 十天实在太短了,即便是她,也来不及设出一个像样的法阵。不可求得高品阶,那只能在“多效”上面下工夫了。真正的大阵至少要用几年,甚至百年的时间推演,绝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完成的。 她算阵极快,设阵亦然。虽不能像解阵那样瞬息之间算出几百步,但也比常人快上许多了。因而手下的阵法不经意间就繁杂了许多,把品阶一并带上来了。 几日后,一个小修士来唤她:“道君,时辰快到了。” 秦悦手上的阵法还剩下最后几步。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我知道了。”随后飞快地把剩下几步算完,握着阵法走出了屋子。 另两人也刚刚好走了出来。 自称奉衍旧识的那个人又出现了,看了三人一眼,大掌一挥,道:“开始吧。” 秦悦三人遂运起灵力,注入各自设出的阵法。霎时间,彩光飞溅,不同的阵法带来了非比寻常的华光,迸溅在一起,很是夺目。想来那两人也已经尽了全力,秦悦应对之时亦有些吃力,不像先前那般轻松自如了。 三个阵法你来我往地对决着,暂时分不清高下。围观众人看得津津有味,经常不自觉地喊出一两句叫好声。 旁人不懂其间究竟,但秦悦自己却知道,她的阵法已经破损了一个角。幸亏三个人都在各打各的,若是另两人围攻她一个人,那她不出三刻,必定落败。 许久之后,那个道号焕仪的人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了。一来,阵法已经破损不堪;二来,灵力也已将将用尽了。 过了片刻,一块玉石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焕仪拾起玉石,退了出来,慢慢走到一旁歇息去了。神色上虽然没有落败的不甘,但终究有一些隐隐约约的遗憾显露了出来。 其实秦悦刚刚试着抽出了一股神识,探入了焕仪设下的阵法,心道:“此人阵法虽说品阶不高,但算法很是新奇。若我没有这么快的设阵速度,必定比不过他。” 而后便是闫归和秦悦二人之间的对决。后者的耳畔似乎飘来了几句窃窃私语: “这女修怎么还没败下阵来?” “谁知她又走了什么歪门邪道?” “呵,我且看她能斗到几时。” 秦悦把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皱了皱眉头:“这里就我一个女修,这群人说的莫非就是我?” 就走神了这么一瞬间,她的阵法就被闫归狠狠地撞了一下,一个御阵已经被撞得七零八落了。众人将这一幕看得分明,纷纷揣测:“哎……这位化神期前辈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秦悦打起精神,不再管旁人说了什么,而是全心全意地控制着阵法的运转。此阵共有两效,御阵虽破,杀阵犹存。以攻代防,未尝不可。 闫归见她突然开始了攻击,也跟着换了策略。他的阵法也甩出了杀招,比秦悦的攻势还要凌厉。 大约过了两刻钟,秦悦终于败下阵来。依托阵法的玉石从半空中坠下,秦悦伸手,顺手接住了。 她心里并不难过。正如她先前所想:尽己所能,全力以赴。若胜,自然最好;若败,也不遗憾。 一位长者走上前来,先说了一段“斗阵大会已决出最后胜负,感谢诸位前来参与”之类的场面话,然后拿出了一个小石头,浑厚的声音传遍了笑忘山每一个角落:“这是上古修真之人遗留下来的九星幻阵,闫归道友,合当获此头彩。” 众人钦羡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闫归,后者轻轻勾起嘴角,面露得意之色,正准备伸手接过阵法的时候,忽闻一声急喝:“且慢!” 又一位长者缓步走来。秦悦定睛一看,正是奉衍掌门的那位故人。 “解锐道君,这是何意?”闫归拜了一拜,颇为不解地问道。他直接唤出了这位长者的道号,显然素日与他相识。 解锐盯视了他半晌,最后恨铁不成钢地甩了一下袖子:“枉我推荐你来参加斗阵大会,你竟给我做出这等弄虚作假的勾当!” 闫归神色大变,支支吾吾地说:“道君此话何意?” “还敢抵赖!” 解锐打出了一个法决,秦悦手上的阵法突然闪了闪,焕仪手上的亦然。唯独闫归面前的阵法没有半点反应。 “你根本没有用屋子里备下的玉石设阵,而是事先准备好了一个阵法用以斗法!”解锐一把抢过了闫归手中的小石头,冷声道,“你以为随便找一块相似的玉石便能骗过我吗!” 闫归见事情败露,很是心虚地解释了一句:“我原也不想出此下策,只是……十日时限,实在是太短了,我不得已才……” 众人轻蔑的目光扫了过来,还有人不住地对他指指点点,闫归似乎想挽回一点颜面:“可这阵法确确为我亲手所设,未由他人代劳……” 解锐把那阵法还给了他,把两手负到身后:“往后不可再行此欺人利己之事了。” 闫归唯唯应道:“……是。” 解锐从另一个长者手中拿来了那个上古阵法,走到秦悦面前:“你才是当之无愧的头一名,这个阵法便归你了。” 秦悦刚想伸手去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慢着!” 秦悦收回了手,转身找着声源,暗道:“今日还真是一波三折。” 说话的是一个男修,他见秦悦看了过来,很是坦然地走出了人群,一脸匡扶正义的模样:“这位前辈,我虽敬你有化神期修为,但也不能容忍你在斗阵大会中鱼目混珠,沽名钓誉!” 秦悦敛眉,沉下了声音:“无凭无据,还请道友慎言。” 心中暗忖:“这人怎么信口开河污蔑我呢?幸亏我脾气好,没仗着修为高就欺凌别人。若换作华殊,这人早就被一掌灭杀了。”(未完待续。) 三番法阵名动南域 两段琴音血洗灵山4 “这还用什么凭据?道君左右手同时解阵,若不是早知阵眼所在,谁会有那等本事?次次设阵都在时辰将近的时候设完,回回斗阵皆能险险胜过对手,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个男修如数家珍般地一一道来。 “天底下自然不会有这么巧的事。”秦悦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句,“我不想太过张扬,所以才会等到时辰将近的时候再交出阵法。至于回回都能险胜……那是因为每个阵法的繁杂程度都会根据对手的水平设置。你有什么意见?” 男修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悦便接着说道:“况且,解阵抑或设阵,尽皆在众人眼前,有无鱼目混珠,难道不是一看便知吗?” 男修据理力争:“你现在手上拿着的阵法,便不是在众人眼前做出来的。” 他说的是秦悦待在小黑屋子里,与世隔绝十日后设出来的阵法。 “胡搅蛮缠。”秦悦的声音淡淡的,“难道还有人帮我设阵不成?” 那男修仿佛被提醒了一般:“正是如此!” 秦悦只觉得此人食古不化,实在不想再同他说什么了。 男修却侃侃道来:“我听说你出身灵宇宗,而解锐道君——本次斗阵大会的主持,与灵宇宗掌门奉衍道君私交甚笃。我又怎知,你们没有相互勾结,借机从中谋取声名呢?” 解锐喝道:“一派胡言!” 男修朝解锐拜了拜,一脸大义凛然:“道君方才还斥责闫归弄虚作假,还望……莫要贼喊捉贼才好!” 秦悦懒得跟他争执,摆出了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男修见她不搭理自己,反而愈发来劲儿了:“灵宇宗尊为五大宗派之一,向来孤高傲然,谁料竟会做这等欺世盗名之举!” “放肆!”秦悦沉下了脸色,怒意尽显,“你污蔑我的声名,我懒得同你一般见识,就暂且不和你计较了。你竟然越说越过分,还胆敢质疑侮辱我的师门!” 男修见秦悦动怒,再想一想她化神期的修为,顿时胆怯了许多:“晚辈不过是把众人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道君若是介意,大可以当成没听见。” 秦悦轻轻笑了两声:“众人心里的想法?” 她环视了一圈,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都像他这么想?” 众人哪敢点头?纷纷默然不语。 男修见状,不禁长叹了一声,真恨自己做了这出头鸟。心里还有些惶惑不安,不知道这位化神期的前辈会如何惩治自己。 秦悦很是随意地看了他两眼,忽然问了一句:“你可通阵法?” “略懂而已。”男修很谨慎地回答了一句。 “你都有哪些阵法?拿给我瞧瞧。” 男修不敢不拿。自袖中掏出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玉石,一一摆放在了秦悦眼前。 秦悦挑剔地看了几眼,问道:“还有呢?” 男修蹙了蹙眉:“没有了。” “是吗?”秦悦微微挑眉。 男修犹豫了一会儿,又从袖中拿出了两个高阶阵法:“道君,全在这儿了。” 秦悦十分满意,上前挑挑拣拣般地细看了起来。 男修心头一紧:“她莫不是打算拿几个走?这些可是我珍藏多年的阵法啊!” 四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注视着秦悦的一举一动,只见她拿起一块绿玉,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然后思忖了片刻,似乎在凝神推演这个阵法。 须臾之后,秦悦又把绿玉放回原处,转而拿起另一块玉石。那男修心生怪异,执起绿玉看了一眼,蓦地悲凉地喃喃出声:“这阵法被拆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方才十分安静,在场诸人都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惊疑不定地看向秦悦——那块绿玉并非凡品,她果真随随便便就拆解开了? 很快众人就发现,秦悦每拿起一个阵法,便会拆了这个阵法。两刻钟未到,那男修拿出来的十几个阵法已经被拆了一半。后来秦悦干脆一手一块玉石,左右手同时解阵。破阵的速度自然快了不少,那个男修却心痛如绞,连声赔礼道歉: “晚辈知错了,道君阵法造诣无人堪匹,两手同时拆阵也只是小事一桩,无须旁人襄助便可稳坐斗阵第一的宝座……师门所在灵宇宗亦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堪为五大宗门之首啊!道君快收手罢,晚辈就这么几个趁手的阵法,您这般拆下去,让我以后以何物傍身?” 秦悦一直没有搭理他,直到把所有阵法都拆完了才算尽了兴,满意地拍了拍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有几个阵法倒是挺好的,算法很是独特。” 男修满脸苦楚,心道:“好有何用?独特又有何用?如今都被拆解了!” 秦悦望着他身后的人群:“还有谁对我夺魁之事存有疑虑?” 众人接连摇首,七嘴八舌地赞道:“名副其实。” 还有人谄媚地奉承:“墨宁道君,晚辈曾在报名那日看见你,你一则年不满五百而入化神,二则身负极高的阵法造诣,当真是旷世之才啊!” 秦悦转身,接过解锐手上的上古阵法,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道友深意我已领会了。” 解锐抚须:“劳烦代我向贵宗掌门问好。” 秦悦会这般应对委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以拆解那男修的所有阵法作为惩戒,远比直接灭杀他要好许多。一来不会平添杀孽,却可令那男修吃尽苦头;二来可在众人面前扬名立威,挽回宗门名望。 上善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然,亦有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之时。 尘埃落尽之后,众人就渐渐散了。秦悦思量了片刻,追上了位列第二的焕仪。 她设阵胜在一个“快”字,若论新奇,断断比不过焕仪。 她追过去就是想问问焕仪,可曾见过能自己变幻步骤的阵法。 飞到半路,忽闻一段杀伐果断的琴声。秦悦听得心头一跳,飞行的速度生生慢了下来。好在琴声戛然而止,心中不适的感觉很快就褪去了。 但没过多久,又一段尖锐的琴音传了过来。秦悦听得头疼欲裂,无意间回首一望,只看见尸横遍野,鲜血染尽了整座笑忘山。(未完待续。) 夺命曲素衣敛祸意 九星阵彩华藏天机1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是音攻。 秦悦当即反应了过来。她修为够高,且于音攻之道亦有一些领悟,所以暂时安然无恙。至于旁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兴许,只有那些走得足够快的人,才能险险逃过这一劫。 秦悦也顾不上去追那个焕仪了,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紧。 但秦悦没飞出多远,就停了下来——翡翠还留在那间洞府里,不知道有没有受到损伤。 忍着刺耳的乐声往回飞,胸口闷得厉害,飞行的度越来越慢,整个人都仿佛被琴音操控了一般。 秦悦皱着眉头,勉力放空心神,加快度疾飞。 整座山头上都没有一个人,只有数之不尽的尸。那段琴声仿若凭空出现的一般,未见任何人操纵。 飞到洞府门前,秦悦已然身心俱疲。耳朵里都是尖锐的耳鸣声,呼吸也像被人掐住了一般,莫名的窒息感蔓延在胸腔。 进门一看,翡翠倒没有什么大碍。整个兽身都笼罩在了寒元灵冰的光芒下,元冰似乎给翡翠搭了一个结界,没让它受到音攻的干扰。 秦悦总算放下心来,抱着翡翠飞出房门。一路都不曾耽搁,径直飞回了木摇宗。 就在她刚刚飞离笑忘山的时候,一道素白色的身影从飞行道器上悠闲自得地踏了下来。眉目疏朗,背脊挺拔,又穿着一袭白衣,看着倒像是个正直坚毅的修士。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把琴,似有所察,朝秦悦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儿是不是有个黑衣裳的女修飞走了?”他眯起了眼睛,问着身后的女修。 女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什么都没有瞧见。遂摇了摇头,神态恭谨:“不知。” 这个修士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答,手里的琴轻轻震了几下,琴弦微微颤动。 女修嗫嚅着开口:“晚辈修为低微,委实瞧不出什么究竟。道君既已看见了,想来不会有错。” “罢了,穷寇而已。”修士轻哼,“灵脉在此,不会有错吧?” 女修连忙点头:“已经查证过了,千真万确。” 那个修士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信步走上了笑忘山。忽而瞥见一处洞府,回命令道:“把这间屋子打开看看。” 女修垂:“是。”拿出一条柳枝,快步走向洞府。 显然这柳枝是一件破解禁制的法宝。柳条绕着洞府大门转了几圈,柳叶簌簌作响。女修立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谁料须臾之后,大门未启,柳枝却转了一圈,飞回到了女修面前。 女修一惊,连忙走到洞府门口一探究竟。过了许久,她才慢吞吞地走到那个白衣修士面前,硬着头皮说道:“道君,这处禁制怕是解不开了……” “解不开?”白衣修士冷冷地反问了一声。 “这处禁制像是一个化神期前辈的手笔……”女修小心翼翼地解释,“本就是个元品阵法,还融合了机关术……晚辈实在没有办法……” “化神期前辈?元品阵法?机关术?”那个修士淡漠地重复着,忽而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秦悦坐在画卷上,莫名打了个寒颤。耳朵里还在反复萦绕着那段扰人的琴音,直至踏入了木摇宗的山门,脑袋还在隐隐作痛,脸色也差得要命。 翡翠虽未受伤,但一双碧眸呆滞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被音攻吓到了。秦悦心想,先回洞府,让它好好歇息几天。 还未走到洞府,就见一个男修迎面走来。细看两眼,竟是许久未见的周浩然。 “大胜而归,缘何闷闷不乐?”周浩然自然也看见了秦悦,扬声笑问道。 秦悦愣了一愣,很是怔忪地望了过去:“什么大胜而归?” 周浩然不疾不徐地走上前,一脸调侃之意:“斗阵大会独占鳌头,毁人阵法为己正名,这还不算大获全胜?” 秦悦明白了过来,想起他前段时间还在闭关,不由感慨:“你还真是……足不出户,尽知天下事。” “现如今你声名浩浩,半个南域都知晓了。人人都赞你惊才绝艳,不输华殊。”周浩然笑了一笑,解释道,“我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听说了一些。” “怎么拿我同华殊比……”秦悦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地自语。 “你自是比华殊还要令人叹服。”华殊六百岁不到化神,秦悦比他早了一百多年。 秦悦勉强满意了一些:“这还差不多。” “木摇宗诸弟子都说你墨宁宽和仁慈,我竟不知你会把人家阵法全毁了解气。”周浩然摸了摸鼻子,“幸亏我不曾与你结怨,不然还不知你会拿什么法子来惩治我。” 秦悦摇了摇头:“我可没有毁了他的阵法,只是全都拆了而已。假以时日,若他阵法造诣可与我今日比肩,说不定又能装回去了。” 周浩然心想:“话虽如此,可这世上有几人能在斗阵大会上夺魁?又有几人能在碌碌一生中比得上她墨宁的设阵之术?” 秦悦接着说道:“况且,我原也不打算同他计较,平白失了气度。只是那人句句辱我师门,实在是咎由自取。” “你师门……” 秦悦见周浩然一脸茫然,就把自己出身北川灵宇宗,不久前去南域灵宇宗走了一遭的事大概说了说,最后还把灵宇宗内的传送阵说了出来:“我这次去斗阵大会,原本便是想增长阅历,以便尽快推演出那个奇异的传送阵法。” 周浩然遥想了一下两地灵宇宗互通有无的情形,假意唉声叹气了一番:“届时恐怕再无木摇宗的容身之处了。” “那倒也不至于。”秦悦很认真地分析道,“木摇宗跻身五大宗门久矣,又与虔正宗互为友宗,声名赫赫,根基不浅,绝不会轻易萧条。” 周浩然哈哈一笑:“承你贵言。” 秦悦竟没有答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出声:“我此行,还碰上了一种可怕的音攻。许多前去参加斗阵大会的修士,都陨落在那里了。幸而我修为在此,尚能抵御,若我未曾进阶化神,恐怕亦会血溅当场。”(未完待续。) 夺命曲素衣敛祸意 九星阵彩华藏天机2 “音攻?”周浩然怔怔地重复了一遍。 秦悦点了点头:“奇怪的是,我当时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听了许久乐音,竟不知奏琴者为何人。” “出了这么大事,怎么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周浩然想象了一下那个血雨腥风的场面,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可能,听见琴声的人都殒世了吧。” “人未见而闻其声,又擅音攻……”周浩然忽然拿出了一枚玉简,输入灵气,细细地览阅了起来。 秦悦知道,他有几枚玉简,专门记录着各类隐秘之事。此刻突然拿出来细看,想必是想起了什么记载。 没过多久,周浩然收起玉简,神色颇为郑重:“或许是曲璀所为。” “曲璀……”秦悦下意识地念着这两个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 周浩然见她神色迷茫,特意耐心地解释了一番:“此人颇擅音攻,也是个人才,可惜走了邪道。” 他一说“邪道”二字,秦悦就想起来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了——那日,她去扑买寒冰丝,有个女修同她竞买,行止很是倨傲,还向主持扑买的人坦露,曲璀便是她家主人。 “不把旁人性命当回事儿,确是邪道歪门无疑。” 现在秦悦一闭上眼,就能想起笑忘山上成片成片的尸首,淋漓的鲜血把山头上郁郁青青的树木都染遍了。若她尚未进阶化神,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或许她会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悄无声息地陨于荒野,百年之后,埋骨于青山而无人知。斗阵大会夺魁的风光,也终究不过是一场云烟过眼。 回洞府后,见席昭、承影犹在,叶荷却已不见了踪影。前两人见她回来,都笑着上前道喜:“恭贺前辈夺了斗阵大会的头筹,扬名南域,人皆叹服。” 秦悦把心头血腥的场面甩开,温煦的笑了一笑:“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叶荷呢?” 席昭同承影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晚辈不知。兴许是外出游历去了。” 秦悦颔首,慢步走进了屋子。 近来闲而无事,除却博览典籍,修炼神识之外,大多时候都是空闲的。秦悦对灵宇宗内的传送阵暂时没有头绪,因而不想去那儿耗时推演,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在木摇宗的洞府里,沉思度日,冥想修行。 翡翠依旧神情呆滞,无精打采。小元婴说,它确实被音攻吓着了,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才好。 秦悦问了一句:“一段时间,是多久?” 小元婴道:“这可说不准,少则几日,多则数年。” 秦悦拿来各种新鲜果子,一一摆到翡翠面前。后者眼珠子动了动,但还是没怎么搭理她,一直缩着四只猫爪,蜷缩在角落里。 秦悦真是恨死曲璀了。 是夜,她睡不安稳,爬起来静坐了一会儿,就踏出了房门,四处随意走了走。木摇宗的山峰从未如此静谧,月明当空,她仿佛能听见微风拂树,叶子飘零的声音,“沙沙”飘荡在耳畔。 慢慢踱步到了木摇宗的山顶,秦悦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在此看月赏景的情景。那时的她,犹在念着“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的佛语,心境亦是宁静平和。 好似一眨眼间,日子就纷然过去了,转瞬她便迎来了天劫,进阶了化神,又回到了木摇宗,依旧看着这一片长空皓月。 “景不改,人未变。甚好,甚好。”秦悦轻声笑道。 但这终究只是她的自我劝慰罢了。且不说今夜之明月已非当年之婵娟,单论她自己,也不是当初那个涉世不深的女修了。 坐在山顶,垂眸朝下望去,馥郁的灵气缭绕在整座山峰上。秦悦托着腮,就这么静静地俯瞰了一整晚。 次日清晨,有弟子恰好抬首望去,只见前辈墨宁独坐于山顶,目光从容坚定,墨发随着玄色的衣摆迎风扬起,隐约有睥睨天下的风姿。 秦悦看完了旭日东升,便闲庭信步般地走回了洞府。黎明刚过,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在山间回响。 她踏进自己的屋子,盘腿坐下,正欲把《神诀》取出来细读,忽见一方小小的玉石。拿过来一看,才知是那日斗阵大会上得来的奖励,上古时期的九星幻阵。 秦悦来了兴致,埋首将这阵法推演了一遍。演算倒不难,按照寻常思路来便可。只是秦悦一连算了十来日,都没有算完。这阵法似乎无穷无尽,仿佛算不到尽头。 秦悦心想:“与其就这么一直算下去,不如试一试这个阵法的效果,说不定能想到一些解阵的法子。左右也只是个幻阵,伤不到人的。” 寻常人自然不会以身试阵,顶多把灵兽放进去一探究竟。但秦悦断不会如此。一来,她不愿意让翡翠置身险境,更何况翡翠现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二来,她觉得亲身实践才可有更深的体会,幻阵而已,又不会伤及性命,没什么可担忧的。 可待她真正走进阵法,就开始深深地后悔这个决定。幻阵里面什么都没有,仅有五颜六色的彩光,红的绿的黄的蓝的,还有刺目的白色。只消看上一眼,立马就会头晕目眩。 秦悦捂着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将神识探了出去,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探到一片虚无。 她只好再度睁开眼,认真地看着面前五彩缤纷的光芒。 “上古时期的幻阵……”秦悦絮絮念叨着,“必有其奥妙之处,容我想想……” 这些彩光虽然纷乱,但细看之下,只有五种而已。秦悦定睛看了许久,突然灵光一闪:“这莫不是五行?” 五行之中,金系对应白色,木系对应绿色,水系对应蓝色,火系对应红色,而土系对应黄色。眼前的彩光,刚好由这五种色彩组成。 秦悦一阵窃喜,但旋即再度无措了起来。知道象征五行又有何用?而后应当如何破阵,她可是一点思路都没有。 许久之后,走投无路的秦悦深吸了一口气,指尖灵力忽现,水木火三系的光芒在掌间缓缓流转。(未完待续。) 九重阙幻演五行阵 灵宇宗初闻丹炉毒1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有人来过这里了。” 灵均站在几颗碎石前面,目露思索。那日,他在传送阵外设下禁制,而后每日都会来此一看。那个禁制由他亲自设下,并无拦人之效,亦不易为人察觉。所以……若有人想在传送阵上动手脚,必会轻而易举地越过这个禁制。 灵均的目的正是如此。他怀疑传送阵并非自己改变了步骤,而是有人故意而为。这个禁制,大有引蛇出洞之意。 神识探入传送阵一看,阵法的步骤果然又被打乱了。灵均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原来并没有什么自己会改变步骤的阵法,一切都是人为。枉墨宁还去斗阵大会寻求解阵的法子,看来此行是白跑一趟了。” 然而秦悦于笑忘山上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传入了灵宇宗。灵宇宗上下大多不知门内何时多了这样一位化神期的道君,但都由衷地高兴,深感师门声名赫赫。 灵均得知此事后愣了一会儿,不免腹诽:“竟还拿了一个上古阵法当头彩,也不算是白跑了这一趟。” 可惜秦悦正身陷于这个上古阵法当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有办法离开阵法,回归现实。 就在刚刚,她运起三系灵力,对准了象征水木火三系的蓝、绿、红三光打了过去,整个阵法都颤动了一下。秦悦本心头一喜,以为自己能破开阵法了,谁料周围彩光一晃,她又进入了一个茫茫无际的虚空。 虚空中还有一串星辰,仔细数来,共有九颗。这个阵法的名字就唤作“九星幻阵”,想来这些亮得惊人的星辰只不过是幻象罢了。 虽为幻景,却出人意料地真实。 秦悦仰首望去,每一颗星星都像是她曾经无数次眺望过的浩瀚星河,蕴藏着无穷的奥秘与玄机。那样触手可及,仿佛一伸手就能摘星揽月。 那星星上面,莫非就是仙家的宫阙? 秦悦的神色渐渐变得迷离了起来,心念一动,脚底就踩上了木莲。御莲而行了片刻,她突然眼眸一亮,神思像是清醒了许多:“我的木莲早就变成一团焦黑,降为下品了,这个木莲不是真的……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好高明的幻术,把一切都变得和现实比同,恐怕会有不少人迷失于此吧?”秦悦的理智回来了,颇为镇定地自我分析道,“若不是因为木莲,我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说不定我会一直困在这儿,永远都出不去了。” 秦悦决定以后再也不以身试阵了,实在是太危险了。解阵事小,性命事大。 木莲并没有因为她的清醒而消失,而是继续载着她向上飞去。飞了许久许久,一直飞到了那九颗星星前面。 这几颗星星远看倒察觉不出什么,近看才知,这分明是九座灯火通明的宫阙,灵气袅袅,缭绕其间,果真应了秦悦方才的念头,像极了“仙家宫阙”。 秦悦虽然神志清晰,但暂时找不到破阵的办法。看了面前几座星阙一眼,随意挑了一座,苦中作乐般地走了进去。 里面倒没有她想象中的富丽堂皇之景,反而处处都积着一层厚灰,随着她的走动,还扬起了一片尘土。 灰尘猝不及防地窜进了她的鼻腔,惹得秦悦颇为不适地打了几个喷嚏,连忙转身关门走了。自语般地嘟囔:“这幻阵也太不像话了,这般漂亮的屋子,里面竟然装满了飞灰尘泥,还怎么迷惑别人?要我说,放一堆元品道器,绝世功法在里面才好,让人进来了就舍不得出去。” 离开了这个尘土飞扬的宫阙后,秦悦又换了一间屋子,打算进去一观。这次她学聪明了许多,没有大大咧咧地直接走进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支开了一条门缝,看了看里面的情景,只见金碧辉煌,亮如白昼。 秦悦满意地微笑——只要不再是那尘土纷飞就好。推门而入,还在心里暗自警示自己:“待会儿不论看见什么珍奇宝物,都不要相信,这里都是些幻象,万不可迷失于此。” 可惜,事实又一次出乎了她的意料,这座明亮的殿宇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漫无边际的金质的砖块,看久了还觉得眼酸。秦悦摇了摇头,退出了这座星阙,复又回到那片虚空之中。 这个幻阵,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秦悦怔怔地想着,盘腿坐在木莲上休息了一会儿,又挑了一间殿宇,缓缓地飞了进去。 这一回,里面是郁郁葱葱的森林。青翠欲滴的树叶,婉转清歌的鸟鸣。秦悦觉得,相较先前两间宫阙而言,此处景致最为耐看。没有漫天的尘土,亦无夺目的金石之光,仅仅是一片朴实无华的丛林而已。即便如此,此间无一处不显出了勃勃生机,欣欣向荣。 “难道设阵之人想说明,修仙无须埋首尘土,也不必金玉环绕,唯有返璞归真才是正道?”秦悦愈发看不懂这些殿宇的深意了。 还剩六座宫阙没有进去过。秦悦斟酌了一下,挨个儿打开来瞧了瞧。 接下来三座宫阙里面的情景跟之前所见一模一样,分别是飞灰尘土,金饰的殿宇,还有茂密的森林。 秦悦以为剩下三座宫阙内的情景也与此一般无二,遂漫不经心地打开了其中一扇大门。 她没来得及进去,浩瀚不绝的流水立马从里面涌出来了,浇了她一身。湿透了的头发贴在额上,秦悦擦了把脸,抬眸朝屋内看去,只见一片碧蓝色的汪洋盛满了整个屋子,波涛汹涌,浪花迭起。 秦悦自然不想进去入海一游,“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还有两间屋子,她思忖了一会儿,最后选择用神识开门。 神识探出去,碰到门框,然后轻轻一推,登时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秦悦立马飞远,飞出了一段距离后,才回首观望了一眼,屋内燃着熊熊烈火,火焰窜得很高,几乎燃到了房梁。 秦悦似乎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飞上前,把最后一扇门也推开了。(未完待续。) 九重阙幻演五行阵 灵宇宗初闻丹炉毒2 这里面同样是满室烈焰,灼光遍目。 不过这次秦悦是用手推的门,因而一开门,火光就扑面而来,差点烧到了她的头发。秦悦吓了一跳,连忙把门重重阖上。不知是不是用力太大,整个宫阙都往后飞出了少许。 秦悦这才知道这些屋子是能动的,很是讶然地飞过去,又推了它一把。 宫阙果然又往后飞出了一小段距离。 秦悦乐此不疲地玩了一会儿,玩够了才停了下来,开始认真地思考这里的玄机。 “这个虚空里虽然有九间屋子,但总共只有五种景致。分别是金屋,森林,汪洋,烈火,还有灰土。再加上先前的五色彩光,莫非……” 秦悦蓦地灵光一闪:“这些景致,亦是代表五行,分别对应了金木水火土……” “可就算知道这些,我该怎么破阵出去呢?” 秦悦漫无目的地在虚空里飞来飞去。思绪翻飞,突然想起一件旧事:几百年前,她同柴新一起去魑魅岛寻宝,遇见了一个禁制,须要同时注入五系灵力才能开启。 她踌躇了一会儿,把其中象征五行的宫阙推到了一起,这五个屋子突然迸溅出了华光,融在了一起,随后立马灰飞烟灭,消失得干干净净。 虚空中仅剩下了四座宫阙,原来那五座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剩下的一座木系,一座火系,一座土系,一座金系,根本凑不齐五行。秦悦托着腮想了一会儿,抽出一股水灵力,和四间屋子放到了一起。 等了一会儿,这四座宫阙终于和那股水灵力一起消失了。 随后虚空崩塌,秦悦身形一动,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把地上的阵法妥妥帖帖地收好,秦悦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出来了。” 活动了一下手脚,先去瞧了瞧翡翠。后者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似乎都没怎么动弹,见秦悦来了,也只是转动了一下眼珠子而已。 秦悦心痛地把它抱了起来,带出去转了转。翡翠安安静静地窝在她怀里,小爪子搭在她的手臂上,抬着脑袋看着周围的景色。 回洞府的时候,席昭拿着一沓传讯符给她:“前辈这两个月一直闭门不出,传讯符都快堆成小山了。” 原来她为了从那个九星幻阵里出来,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啊……秦悦把传讯符接过来一看,全是灵均寄来的。开始几张还在说,贺她斗阵大会夺魁,还问何时去灵宇宗推演传送阵;后来就直接质问她为何不回传讯了。 秦悦遂决意去灵宇宗跑一趟,免得灵均屡屡相问。 飞了十来天飞到了灵宇宗山门前,依旧有小修士问她姓甚名谁,前来所为何事。秦悦便道:“我是墨宁。” 守门的小修士立马放行了。听说这位道君在斗阵大会上拔得了头筹,还自称灵宇宗之人。虽然以往没有见过她,但仍然觉得与有荣焉。 秦悦先去找了灵均,却被告知后者昨日刚好外出了。她也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去拜会了奉衍。 奉衍自然也听闻了她在斗阵大会上的种种,抚须笑道:“灵宇宗声名大振,多亏了你的所作所为。” 秦悦受用得很,但还是颇为谦逊地答道:“不敢当,不敢当。” 奉衍朗声笑了笑,招呼她坐下了,眼光一扫,就瞧见了她怀里的翡翠,认真看了两眼,忽道:“你这灵兽,似是受了什么惊吓?” 秦悦在心中暗叹:“奉衍掌门真是见多识广,慧眼毒辣。翡翠染恙,连席昭和承影都没有察觉,他竟一眼看出了究竟。” “不瞒道君,这只沉雪兽的确受了点惊吓。已过去两个多月了,还没半点好转。”秦悦应道,越说越是忧心忡忡。 奉衍想了想,拿出了一枚玉简:“这里面记载了一些豢养灵兽的法子,你拿去瞧瞧,可有解决的办法。” 秦悦双手接过,很是感激地拜了一拜:“多谢道君。墨宁现在就回去细览,改日再登门拜谢。” 说着就打算抱着翡翠走人,忽然想起一事,又转身走了回去:“我在斗阵大会上遇见了一位长者,人称解锐道君。他说他是你的故人,还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奉衍露出了悠远的表情:“解锐……他可曾化神?” “并未。我看他已经修至了元后的巅峰,不过似乎在这儿耽搁了许久,不知为何没有进阶化神。” 秦悦抬头望了一眼奉衍。犹记得她第一次看见解锐的时候,解锐也问她,奉衍可曾化神。 “是我……害了他啊。”奉衍渐渐露出了怅惘的神色。 秦悦不知道自己应当继续听下去,还是先行离开更好。但她心里实在好奇,这两人都有此一问,究竟是什么缘由? “此话怎讲?”秦悦犹豫了许久,终于问出了这一句。当初她细问灵均,却不曾得到答案,或许奉衍可以亲自告诉她个中缘由。 “你可曾听说过丹毒?”奉衍静默了许久,仿佛陷入了回忆。片刻之后,才问出了这么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秦悦摇了摇头:“何谓丹毒?” 奉衍了然一笑:“你精通阵法,想来必会顾此失彼,略微逊色于炼丹之道。不太了解丹毒这种东西,也不奇怪。” 秦悦沉默了一会儿。她倒觉得自己的炼丹术堪与阵法比肩,谈不上什么“逊色”。不过她炼丹多年,确实不曾听说过什么丹毒。 “丹毒便是丹炉里面潜藏的毒素,炼丹之时,会一点一点地渗进丹药中,但没有什么大碍,并不影响修行。”奉衍细细地解释道,“只是随着丹炉使用次数的增加,丹毒渗入丹药的分量也会越来越多,直至损人修为,抑人进阶。” 秦悦下意识地揣测道:“这么说,道君多年困于元婴后期,正是因为食了不少分量的丹毒?” 奉衍轻轻颔首。 秦悦迟疑了一下,接着问道:“那……解锐道君亦是如此?” “不错,只是他是因为我给的丹药,才不幸身中丹毒。”奉衍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随后睁开,很有惋惜之意。(未完待续。) 系铃人琴音可解铃 修道者笛声堪问道1 第一百六十九章 秦悦微惊,似乎想说什么,但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奉衍很是善察人意:“你莫不是想问,我为何要把那些带了丹毒的丹药给解锐?” 秦悦没有否认:“想来,道君也不是故意为之。” 世人大多损人利己,哪有害了别人还毁了自己的道理?倘若是存心的,就不会两个人一起耽于元后,迟迟不可进阶化神。 “当年师门内斗,一个素日善良的小师弟赠了一只元品丹炉给我。我未曾设防,一时兴起就拿来炼丹了,丹成之后,还赠了一份丹药给解锐。没想到,那个丹炉内里早已破损严重,丹毒自然也渗入那炉丹药里了。” 解锐虽没有明说,但秦悦也能猜出一个大概。大抵就是两个师兄弟争名逐利,其中一人给另一人使了绊子,不幸殃及池鱼。 难怪灵均会那般讳莫如深,同门相杀,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同解锐,相交百年。他虽为一介散修,为人却仗义慷慨,光风霁月的名声不输今日的墨寒。”奉衍娓娓道来,“得了这份无妄之灾,他也没有如何怨怪于我,只是遗憾仙途不可期罢了。” “丹炉之毒,难道无药可解?” “或许有,但我们一直没有找到。” 其实秦悦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堂堂灵宇宗的掌门何许人也?若想找个解毒良方绝非难事。至今未果,恐怕真的是无药可解了。 “是药三分毒,墨宁,以后你服用丹药的时候也注意一些。”奉衍细细地叮嘱道。 秦悦点了点头,打算回去以后把丹炉好好检查一遍,一旦有损,立即弃用。 奉衍没再多说什么,秦悦十分识相地告辞了。 临走前又去灵均的洞府看了一眼,灵均尚未归来。秦悦遂给他留了一张传讯符,说她已经来过了,心中对那个传送阵仍是毫无头绪,所以没有去尝试解阵。 写完了不忘添上一句:“此去闭关修行,勿扰。” 她可不想再像之前那样,每隔几天就收到一张灵均寄来的传讯符。 闭关修行,自然只是骗人的套话。她懒散至此,随着修为的增长更甚。如非必要,绝不会选择闭关。 回到木摇宗后,先把奉衍给的玉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里面写的都是御兽心得,翻了许久才看到这样一句:“若为修士斗法所伤,受惊失神,则可……” 音攻也算斗法的一种,这句描述和翡翠的现状十分吻合。秦悦顺手摸了摸怀里的翡翠,继续看了下去。 而后讲的就是解决的法子。玉简上说,须其主人“运灵调养”,另加一套法诀,便可促进灵兽的恢复。秦悦看了好久才明白过来,这个法子大抵就是“人修涤荡神思,然后通过特定的法诀,传到其灵兽身上”的过程。 秦悦本想一试,但仔细一看,那个法诀的依托竟是灵兽契约。她和翡翠之间根本不存在契约关系,此法怕是不可行了。 秦悦揉了揉额头,很是无奈地拍了拍翡翠,哀叹一声:“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你说什么怎么办才好?”身后突然传来周浩然的声音。 秦悦并没有躲在屋子里看玉简,而是在院子里挑了个树荫,席地而坐。周浩然闲来无事,顺道过来看看这位已然登临化神的友人,谁料化神修士亦有烦忧,走近之时,正好让他听见了那一句哀叹。 秦悦转过身来,愁眉苦脸地指了指翡翠:“这只沉雪兽被音攻吓着了,至今都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周浩然仔细看了两眼:“目光果真呆滞了许多。若非细看,倒和平常无异,你若不说,我还不知它受了惊吓。” 翡翠呆呆愣愣的望了一眼周浩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事实上,自从那两段琴音血洗了笑忘山之后,秦悦就再也没有听见翡翠说过话。误了修行倒是小事,就怕它郁结于心,久久不能释怀。 “如它这般,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周浩然仔细想了想,道:“你不妨让这只沉雪兽再回到惊闻音攻的情形中去,故景重现一番。” 当年秦悦困于华殊的元道钟里,翡翠便一直待在周浩然的洞府中。因而周浩然与它也算有些情分,所以此刻亦在真心实意地提出解决的办法。 “故景重现?”秦悦微微敛眉,“何以故景重现?” 难道让她找遍南域,把那个名唤曲璀的寻来,请他再给翡翠奏一段琴吗? 想了想那个音攻之后,生灵涂炭的情景,秦悦还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故景重现……自然是,”周浩然道,“你再去笑忘山走一遭,让这小兽回到当初遭逢音攻的地方看看。届时并无危险,它就会把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忘了,渐渐好转过来。” “管用吗?”秦悦深表怀疑。 周浩然摊手:“我不知道,你试了便知。” 秦悦心道:“等翡翠自己好过来,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左右近来得空,去一趟笑忘山也未尝不可。翡翠也曾说要在那儿久住,说不定那边的环境更能促进它的好转。” 于是她略略歇息了一会儿,就打算再度前往笑忘山了。 本以为笑忘山还像她先前看见的那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事实上,整座山峰都瞧不见一具尸首。不过细细看去,仍能发现山间树木有一些被灼烧的痕迹——不知道是谁看那些尸首不爽快,干脆放了一把火,全给烧了。 “这般毁尸灭迹之举也只有曲璀那种邪道魔门才干得出来。”秦悦不负责任地猜想道。 此刻恰值清晨,春山初醒,翠枝含露,本该是漫山遍野动人的景致。但秦悦只要一想起曾经陨落在此的那群修士,便没有了赏景的心思,只好加快了脚步,径直朝当初搭的那间洞府走去。 还未走到洞府门前,忽觉四围气息微动。警惕地望了一周,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果真有一个男修从草丛中站起来了,一脸温煦的笑容:“这位前辈有何见教?”(未完待续。) 系铃人琴音可解铃 修道者笛声堪问道2 秦悦抬眸望去,见此人恰是元婴后期,一袭白袍,迎风而立,身姿颀长,衣袂飘飘,颇有神仙气度。更兼唇角含笑,一眼望去,便觉得其人温和无害,正直善良。 秦悦放松了不少,随口问道:“这里荒无人烟,你独留在此作甚?” 男修答道:“若在白日,我有飞鸟微云作伴;若入深夜,我有静月晚风相陪。何来‘独留’一说?” 这种洒脱又从容的说辞很是契合了秦悦的世界观。她笑了一笑:“人修之于自然造化,在于相和,而非相斥。你这般心境,恐怕整个修真界都没有几人能比得上。” 男修又是轻轻地勾唇而笑:“那敢问前辈,又为何独行于此?” “我亦并非独行。”秦悦移开手,露出怀里的翡翠,“这只沉雪兽一直伴我左右。” 男修微微眯了眯眼:“这只灵兽似乎受伤了?” “道友好眼力,很少有人能一眼看出这只小兽的异状。”秦悦讶然,随后淡淡地解释道,“它先前不幸遭逢了一场音攻,受了些惊吓,所以变成这样了。” “音攻……”男修垂下眼,须臾之后抬首,“那前辈怎么安然无恙?” 秦悦觉得这男修问的委实多了些。不欲多说,只道:“修为所在,自有抵御之能。” 说完便施施然地走开了。 男修一直注视着秦悦,直到她毫无阻碍地走进了不远处的一间洞府。 “原来是她……”男修自言自语,“化神期的前辈,元品阵法,机关术……” 深沉的目光盯着已然阖上的洞府大门,男修方才温文尔雅的笑容已不复存在:“我曲璀的音攻术,就算是化神修士也难匹敌。除非……她自己也很精通音攻之道。” 把翡翠放到石床上,灵脉带来的灵气温暖着身下平整的大石。翡翠的神情终于变了一变,像是十分舒适。碧眸弯了弯,似乎在笑。 秦悦试图和它说话:“我就猜你喜欢这里,果真没有猜错。” 翡翠仍旧没有言语,但片刻之后,竟然主动地,慢吞吞地爬到了秦悦的怀里。 秦悦深感欣慰。盘腿坐好,慢慢吐纳灵气。 心神放空之时,忽闻一段琴声入耳。秦悦心头一紧,当下中断了修炼,抱起翡翠,和声抚慰道:“别怕别怕,这不是音攻。” 翡翠却蜷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 秦悦恨恨地想:“肯定是之前那个男修在弹琴!明知翡翠为音攻所扰,还要奏琴勾起它的回忆,真真是恼人得很!”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误会了人家。这琴音一点也不锐利,反而悠悠缓缓,大有安抚人心之意。翡翠渐渐不发抖了,仿佛被琴声治愈了一般。 秦悦放下心来。 一人一兽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乐音,琴声悦耳动听,曲调并不高昂,却仿若高山清泉,流淌在人的心间。 许久以后,翡翠在秦悦的手臂上坐了起来,干哑的嗓子道出了一句:“我想吃果子。” 过了两月有余,秦悦终于再度听翡翠开口说话了。 她拿出了几个果子,放到翡翠面前,颇为柔和地微笑道:“够吃吗?不够还有。” 翡翠呆了一呆,旋即喃喃自语:“天哪,竟然这么好说话,早知道我就说我要去俗世八珍楼吃点心了。” 秦悦摇首失笑。翡翠又变回先前的模样了。 原来,除却水木两系灵力以外,乐音亦有治愈之力,开解之效。 琴音仍在继续,秦悦由衷地感谢那个奏琴的男修。刚想把掠影琴拿出来与他合奏一段,就想起掠影已经少了一根琴弦,尚未修补。 秦悦斟酌了一会儿,翻了翻储物的坠子,拿出了一根玉笛。 这是师兄墨安于结婴大典后赠给她的贺礼。经年未用,此刻拿出来吹奏,亦与琴声相得益彰。 琴音袅袅,笛声绕梁,秦悦闭上眼睛,跟随着琴声的节拍吹笛。奏琴之人仿佛听见了笛声,琴音微微一顿,随后继续流畅地弹奏了下去。 琴笛相和,悠远清幽的乐声在山间流转,秦悦愈发觉得心神俱宁,思绪祥和。 “想来那个奏琴的男修也是个深谙音律的人吧?”她想。 悠扬的乐声把附近的飞鸟都吸引过来了,也不叽叽喳喳地鸣叫,只是盘桓在乐声附近,一圈又一圈地低飞,仿佛陶醉于此。 空山静谧,越来越多的飞鸟聚了过来,大有百鸟来朝之意。 这种与自然契合的感觉实在是太玄妙了。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天地万物,尽在眼底心间。 一曲奏罢,秦悦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把玩着笛子。琴心之境,她似乎有些领悟了。 真该谢谢那个男修……她站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男修正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盘腿而坐,膝上放着一架琴。此刻琴弦还在微微颤动,像是不甘心就此停下。 男修皱了一下眉头,划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入琴身,琴弦终于渐渐停止了颤动。 秦悦慢慢地停下了脚步。没想到这琴须以人血喂养,倒不像是正道修士的所有物。又或许,此人温养道器的法子比较独特? 迟疑了一会儿,秦悦还是继续朝男修走了过去。不论他是何人,单是他襄助翡翠这一件事,就足以让她亲自致谢。 曲璀早就看见她朝这儿走来了,只是一直故意装作没发现。直到她开口说了一句:“多谢你的奏曲,我家沉雪兽已经好转了。” 曲璀收起琴,徐徐地站了起来:“前辈言重了。” 翡翠受惊是因为他,如今清醒过来也是因为他,不知是否成全了因果二字。 “我身无长物,唯有灵石尚有盈余。你若不介意,我便拿一些灵石酬谢可好?”秦悦说着,就伸手入袖,打算数些灵石出来给男修。 “不必了。”曲璀一口回绝。 秦悦很是不解。这世上还有人不要送到手的灵石的?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还请前辈……知无不言。”曲璀顿了顿,又用商量的语气添了一句,“可好?”(未完待续。) 屡试探曲璀问灵脉 数悔悟叶荷怀怨心1 第一百七十章 他的语气温和而谦逊,让人不忍心拒绝。秦悦轻轻颔首,问道:“何事?” “灵脉所在之处,是否就在前辈的洞府之下?”曲璀说得很快,似乎不想给人时间思考。 秦悦几乎就要下意识地答一句“是”了。但此刻怀里的翡翠突然动了一动,秦悦闪神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这人问了什么。 自然不会再说“是”了。虽然她的修为比这个男修高一个大境界,但也难保这个看似温雅的人集结一众高阶修士过来,同她争夺灵脉。 若说“不是”,也难免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疑……电光火石间,秦悦便换了一副略微不解的神色:“什么灵脉?” 她脸上的疑惑把控地刚刚好,既不失她身为化神修士的气度,又能让旁人察觉出来,仿佛真的心存困惑一般。 曲璀竟也不能判断她这番神情是真是假,沉默了片刻,走近两步:“前辈可曾听说……笑忘山深处藏有灵脉?” 秦悦一脸惊奇:“竟有此事!” 看来,这人就是来找那条灵脉的。秦悦眸光微闪,暗下决心:“反正不能将灵脉所在之处告诉他,我就不信他能破开我的禁制,入我洞府探查。” “前辈既不知灵脉,又为何在此荒郊野外设下洞府?”曲璀半眯着眼,遮去了眼底锐利的眸光。 “此前参加斗阵大会,一时兴起就在这儿搭了间洞府。”秦悦摸了摸怀里的翡翠,“灵兽抱恙,特带它来故地重游,消解它的惊惧之心。现在它已好转,我也不必在此停留了。” 这个解释很是合理,曲璀不禁自我怀疑起来:“难道我猜错了?灵脉和这个女修并没有干系?” “可惜斗阵大会之后,笑忘山平添了不少孤魂,即便青山未改,景致依旧,我也觉得这里血光满天。”秦悦感慨般地摇了摇头,“都怪那个使出音攻的人,如此滥杀成性,也不怕那些无辜之人化成厉鬼回来找他。” 曲璀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片刻之后,轻咳了两声:“方才那笛声可是为你所奏?” “正是。” “我看前辈颇通音律,想来于音攻之道亦是不差。”曲璀轻轻垂眸,仿佛确定了什么一般。 “我倒觉得……尚不如你。”秦悦想起方才和着琴声吹的一段笛子,还有那隐约领悟的琴心之境,很是诚实地陈述道。 曲璀竟然觉得很受用。大概是因为人多贬他音攻伤人,却从未有人赞他琴音出众。 秦悦见话已谈尽,就不打算多说什么了,转身欲走:“你既不要灵石酬谢,那你我便就此别过吧。” “等等!”曲璀愣了愣,连忙唤住她。 秦悦回首:“还有何事?” “灵脉之事,我也只是听闻。”曲璀放慢了语速,眼光似有若无地投向了秦悦,似乎在观察她每一分神色的变化,“这几个月以来,我已经把整座笑忘山探遍了,可惜没寻到半点灵脉的痕迹。眼下,就差前辈的洞府不曾踏足了。” 秦悦没想到他绕了一个圈子,又说起了这件事,像是还不曾死心……秦悦眼眸一转,忽的勃然大怒: “放肆!你的言下之意莫不是想进本座的洞府一探究竟?哪里来的胆子!” 修士看中隐私,非亲非故之人,确实不可随意踏足他人洞府。秦悦“动怒”算是情有可原。 只是曲璀还从未被这般呵斥过,高傲的性子不自觉地显露了出来,笑容尽掩:“本想寻到了灵脉同你平分,你既不乐意,那便罢了。” 说完还孤傲而决然地飞走了。 秦悦十分满意——随他走到哪里去,只要他不惦记着她洞府里的灵脉就好。 现如今,翡翠已经好了过来,她也不想再待在这儿了,遂跳上画卷,径直飞回木摇宗。 她飞走后,没过多久,一道白色的身影复又落在了笑忘山上。 “竟没有回屋探查一番,她是明知灵脉存在与否,还是懒得前去探查?”曲璀望着秦悦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也没有加固门口的禁制,她就不怕我想到破门而入的法子?还是这屋子里根本没有灵脉,所以她毫不担心?抑或……她对自己设下的禁制万分自信?” 曲璀毫无风度地甩了一下衣袖:“都说女修令人捉摸不透,果不其然!” 秦悦回到木摇宗后,一路上都见人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又看了看衣袍,心道:“莫非我今日的穿着有哪儿不妥?” 回洞府后,席昭迎面而来,看见她也是张口欲言,却什么都没有说。见过礼后就走到一旁,时不时地看秦悦两眼。后者有所察觉,自然百般不适,回首道: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席昭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前辈一路行来,可曾听说了什么事?” “什么事?”秦悦不打算进屋歇着了,干脆转过身来,挑眉问道。 “就是叶荷道友……的事。”席昭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难以启齿。 秦悦微微敛眉:“但说无妨。” “听说,叶荷在外游历之时,恰好遇上了一件稀世珍宝。不巧有一位化神期的前辈也看中了这件宝物。叶荷不愿意把到手的宝贝拱手让人,便道,便道……”席昭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秦悦很是耐心地追问了一句:“便道什么?” 席昭这才接着说道:“叶荷便道她是斗阵大会的魁首,那位天资卓绝的墨宁道君,亲自教养长大的,望那位化神修士给点颜面。” 秦悦点了点头:“然后呢?”脸上不见喜怒。 席昭轻咳了一声:“据说当时聚了不少人在旁,个个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都笑叶荷她只会倚仗前辈,身无半点才能。没几天这事儿就传到木摇宗来了,还有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笑话前辈您教养无方……” 秦悦听明白了过来。说白了,就是叶荷借着她的名头,意图强夺灵宝,结果反被众人嘲笑了一番,还连累了她的名声。(未完待续。) 屡试探曲璀问灵脉 数悔悟叶荷怀怨心2 秦悦从不是个多么在意名声的人,自不会管旁人如何置喙她。等风波过去了,自不会再有人拿她当谈资。只是叶荷这个性子,确如当初陆离所言,“有些骄纵”了…… “她人呢?”秦悦倒想问问,叶荷是不是经常借她的名头行事。 席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一怔,没明白秦悦在问什么。 “叶荷她人呢?”秦悦只好又问了一遍。 席昭露出了更为难以启齿的神色:“她……她尚未归来。” “怎么回事?” “那个化神修士,一听叶荷自称是前辈亲自教养长大的,非但没有把宝物让给叶荷,还把叶荷绑走了,半点情面都没有留。”席昭娓娓道来,“还道,叶荷和前辈一样盛气凌人,他要替前辈好好教导一番。除非前辈亲自去领人,否则他是不会把叶荷放走的。” 秦悦渐渐觉出不对来:“那个化神修士是谁?” 南域虽然英才众多,但真正登临化神的人却没有多少。秦悦挨个儿揣测着人选——化神期,又认识自己,听上去似乎还同她交恶,莫非是…… “同实道君。”席昭道。 果然是华殊!秦悦朝镇霄宗的方向望了一眼,暗恨:“叶荷都言明了自己的来历,他还要把人带走,不是明摆着和我作对?难怪一路行来众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华殊还真不给我颜面。” 不就是毁了他一座元道钟嘛?至于这么记仇吗? 秦悦面有恼意,转身进屋了。 席昭微怔:“前辈不去搭救叶荷?” “叶荷行事骄蛮,给她长长记性也好。”秦悦往椅子上一坐,气哼哼地说道,“反正华殊此举也只是为了折辱我,又不会伤及她的性命。最多把她关起来,不让她修炼罢了。” 席昭受叶荷冷嘲热讽久矣,如今后者遭难,她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自然不会劝秦悦尽快启程搭救叶荷。 于是秦悦一连休息了十几天,才动身前往镇霄宗。路上又花费了十几天,才抵达了镇霄宗的山门。 依旧有守门人问她:“道君所来何事?” “我是墨宁。”秦悦言简意赅地答道。 “道君请进。”守门人立马答道。他们的掌门华殊,把这位道君悉心教养长大的一个女修押回了宗门,此事人尽皆知。阖宗上下没一个人不在等着看好戏。可惜这位墨宁道君过了一个月还不现身,真真让众人等得心焦,如今可算是过来了。 叶荷倒没有被禁止修炼,只是被关在了一间洞府里而已。大抵是因为华殊觉得她修为太低了,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不像秦悦那样,情急之下竟然化神了,引了天劫下来劈他的道器。 华殊本以为秦悦听闻消息后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断没想到她隔了那么久还没有出现。华殊闲着无聊,顺道去看了看叶荷,后者正盘腿而坐,吐纳修炼。 “你的师尊修炼也这般争分夺秒吗?”华殊看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心想:“那个墨宁能这么快进阶化神,除了天资,必定还有勤奋吧?” 叶荷的修炼就这么被打断了。但她终究敢怒不敢言,低着头答道:“晚辈并无师尊。” “墨宁难道不是你的师尊?” “不是。”叶荷摇了摇头,“前辈于我,虽有教引之义,却无师徒之名。” “怪不得。”华殊毫不留情地说,“原来你不是她的弟子,难怪她到现在都不来救你。” 叶荷猛地抬起头:“什么……什么不来救我?” “墨宁知道你在这儿,却迟迟未曾过来搭救。”华殊好心地解释了一下,而后惋惜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蒙受她的躬身教养,她必定十分在意你,十日之内,必会现身。” 叶荷默然不语。 华殊掐着手指算了算:“可现在都过去一个月了,我连她的人影子都没有见着。” “晚辈本就是卑微之躯,何劳墨宁前辈关护?”叶荷语带苦涩,“更何况前辈早就提醒过我,多多避着镇霄宗,是我掉以轻心,不听她的劝话,落入了如今这番田地……” 她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泪来。想当初,秦悦待她亦是极好,关心呵护,处处替她着想,还赠予长泽剑和《长泽剑法》……可现在她困在这里,秦悦却只当不知了…… “同实道君,留我在此无用,放我走吧……”叶荷本就是个倾城的美人,泪珠簌簌地落了下来,当真宛如梨花带雨,平白惹人怜惜。 可叹华殊从来不是一个惜花之人。他蹙着眉头,只问了一句:“墨宁让你避着镇霄宗?” “正是。”叶荷擦了擦眼泪。 “哦?”华殊挑眉,“她还说了什么?” 叶荷不敢不答:“前辈只说,外出所行之处记得避开镇霄宗。” “就这样?还有呢?”华殊不依不饶。 叶荷固执地不肯说。华殊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话,有些不耐烦地喝问道: “你再这般支吾着不肯说,就别指望我放你离开!” 叶荷不知轻重,嗫嚅道:“前辈还说,这个门派没什么好人。” 华殊的神色顿时变得暴戾了许多,叶荷看得一愣,心里道了一句:“前辈未曾欺我……”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小修士的声音:“掌门,墨宁道君来了,正在往这儿走。” 华殊轻轻拍了拍手掌:“来得正好。” 叶荷水目微动,连忙站起来朝门外看过去,只见秦悦墨衣飘飘,徐徐走来。 墨宁前辈终究还是来救她了…… 秦悦一眼看见了叶荷,没管华殊什么脸色,就直接对叶荷招了招手:“走,我们回木摇宗。” 叶荷几乎就要冲出门来了,却被华殊拦下了。后者淡淡地望了秦悦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道友当我不存在吗?” 秦悦毫不否认:“是啊!你怎么知道?” 华殊也没动怒,只是淡然地提出要求:“你教养出来的人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了我,你怎么着也该向我赔礼道歉吧?” 秦悦倒没有拒绝:“我以灵石相赔,你看可好?”(未完待续。) 镇霄宗只言赚华殊 木摇府片语慰承影1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华殊毫不犹疑的拒绝了:“我会在意你那么点灵石?” 她“那么点灵石”……身家丰厚的秦悦耐着性子问了一句:“那你的意思是?” 以她如今的修为,虽然打不过华殊,但危急之时全身而退不是难事,毕竟那幅画卷的飞行速度实属一流。可惜现今她并非单枪匹马,而多了一个叶荷拖后腿。两人一起离开就不是件易事了。 所以她只好放下姿态来问华殊的心意。华殊也没有捉弄她,讨要什么可遇不可求的珍宝,只道了一句:“千莲幽火。” 秦悦怔了一怔。 “我要千莲幽火。”华殊又重复了一遍,“其实那原本就是我的火种,你占用了这么久,如今还回来也不算吃亏。” 秦悦沉默了一瞬。千莲幽火自然不可能还给他,不然她以后怎么炼丹?可叶荷还被他拦着…… 秦悦眸光微闪,而后凛然地望了华殊一眼,据理力争:“同实掌门莫非忘了一件旧事?” “何事?” “当初你锁我于元道钟,几毁我仙途,后来便拿出了千莲幽火聊表歉意。”秦悦神色冷傲,“早年送出手的东西,如今又借机索回,万万没有想到你是这般斤斤计较的人。” 华殊都被她说懵了,满眼怀疑:“我怎会把千莲幽火赠给你?你莫要诓骗我,我对此事——毫无印象。” 没印象就对了,这根本就是从没发生过的事。但秦悦仍然说得煞有其事:“这才过了十年工夫,你就翻脸不承认了吗?我见你当日诚心道歉,便也当你是个仁义之徒,没想到终究只是个卑劣的小人。” 说完,很是不齿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对叶荷招了招手:“叶荷,我们走。此间乌烟瘴气,背信弃义之徒多矣,绝非正道修士可居。” 叶荷趁华殊不备,迅速跑到了秦悦身边,怯生生地说了一句:“劳前辈挂心,倾力相救,晚辈感激不尽。” 秦悦没说什么,拉着叶荷的小臂,转身就走。 华殊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悦已经带着叶荷下山了。 秦悦身轻如燕,脚步挟风,带着叶荷走得极快,此刻已接近了镇霄宗的山门。华殊眺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深墨色的背影,冷哼一声,直接踩上飞行道器追了过去。 千莲幽火……不知为何,华殊只知道这个火种在秦悦的手上,却不记得她是如何取得的了。不过肯定不是自己送出去的——千莲幽火又称圣火,即便是化神修士,也会视若珍宝,又岂会轻易送出手? 秦悦拉着叶荷,几个弹跳,便到了山门旁边。 守门的小修士仍然记得秦悦,见她这么会儿工夫就把人领出来了,不免暗暗惊奇:人皆道,同实掌门当众驳了这位墨宁道君的脸面,必是因为这两人之间有些过节。可她这么快就把那个名唤叶荷的女修领走了,说明掌门并没有为难她。可见传言有误。 远远望去看不清秦悦的表情,走近了才瞧见她一脸愠意,小修士不敢多问,连忙打开山门禁制放她走了。秦悦刚准备踏出去,就听身后一声大喝:“你站住!” 华殊追过来了。 守门小修士看着自家掌门踏着飞行道器径直飞了过来,还怔愣了许久。宗门禁飞,即便是掌门也不例外,除非宗门遭逢巨变,情况万分紧急。 看来掌门同这位墨宁道君还要有一番争执。 华殊公然违反门规,自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他沉着脸色落到了地面上,负手而立,风姿卓然。 秦悦不着痕迹地把叶荷护在身后,先声夺人地质问道:“还有何事?” 华殊见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气势上倒矮了几分,不过还是井井有条地说道:“你说我将千莲幽火赠给了你,有何凭据?我记忆中并无此事,我又怎能轻信你一人所言?我看此事就是你凭空捏造出来的,意图独占我的灵宝!” “千莲幽火现如今正在我的手中,这便是凭据。”秦悦似笑非笑,“不是你亲自给我的,我还有本事自你身上偷来不成?” 华殊觉得很有道理,将信将疑。 “同实掌门,你时常会忘记一些往事……你可曾察觉?”秦悦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你是不是经常会遗忘一些很重要的事,但过段时间就会想起来?” 华殊蹙眉。他的确经历过这种事,而且不止是一次两次。 “我看你如今这个情形,像是把当年赠与千莲幽火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这也无妨,过几天自然会想起来的。”秦悦说得一本正经。 这下华殊彻底不能确定自己当初有无赠送火种了。 秦悦见他若有所思,连忙拉着叶荷走出了山门。两人一起踏上了画卷,瞬息之间飞得不见了踪影。 华殊见她们二人飞远,也没有飞身去追。思量了片刻,吩咐道:“今日之所见所闻,不可向旁人提起一个字。” 守门小修士忙道:“是。” 华殊仍不满意:“你须以修为起誓。” 小修士拱手:“我以修为起誓,绝不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向旁人提起一个字!” 华殊这才满意了,转身上山。他心想:“我的记忆时有偏差……此事万不可让旁人知晓。免得有心之人利用这个欺瞒于我。” “有心之人”秦悦已飞回了木摇宗。 众人看见她还有她身后的叶荷,都现出了几分微妙的神色。秦悦目不斜视地走着,一言不发。叶荷也没有出声儿,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直到两人进了洞府,秦悦才转过身来,缓声道: “这次的事,你不打算跟我好好解释解释吗?” “就算前辈不问,我也正打算跟前辈说呢……”叶荷小心翼翼地答道,“不知前辈问的是哪一件事?是问我缘何为同实道君所掳,还是问我为什么同镇霄宗之人有了牵扯?” 秦悦看着叶荷姣好的容颜,一字一顿地说:“我问的是,你为何在外借用我的名头强夺灵宝?这种事统共干了多少回?”(未完待续。) 镇霄宗只言赚华殊 木摇府片语慰承影2 “世人敬重前辈,又惧怕前辈化神期的修为,所以面对前辈‘亲自教养’的女修,自然会忍痛割爱。”承影听见两人的对话,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此法屡试不爽,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到灵宝。别说是叶荷道友,就算是我也会心动不已——什么时候试上一回才好。” 叶荷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承影却得意得很。往日叶荷总对她和席昭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如今风水轮流转,总算让她占了一回上风。 “改日我在外便说我和墨宁前辈同住一间洞府,命旁人把得来的灵材都让给我,若他们不肯,我便以前辈之名威胁他们。”承影笑嘻嘻地说道,“前辈你看可好?” 秦悦轻斥:“胡闹!” 承影仍嫌事情闹得不够大,继续煽风点火:“至于叶荷道友统共干了这种事多少回……这恐怕数不胜数了吧?如今她连化神期的道君都敢威胁,可见是轻车熟路,无所畏惧啊。” “我哪知那是化神期的同实掌门?我又看不出他的修为!”叶荷极力争辩道,“再说了,这世间的化神修士何其稀少?我哪里能想到我会恰巧碰见一个!” “哦?照你这么说来,你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承影笑着反问。 叶荷刚想回答,就听秦悦淡淡地道了一句:“说实话。”她垂下头,终究承认道:“不是……” “前辈的赫赫声名险些毁在你的身上。”承影摇首叹息,“枉前辈悉心待你,你竟这般报答她。” 叶荷羞愧至极,见秦悦不置一词,未曾犹豫,立马跪在了她的面前:“晚辈知错,求前辈宽恕。往后……往后我必改过自新,再不会如此了……” 承影冷笑:“现在才知道错了,未免为时过晚!” 秦悦看了承影一眼,道了一句:“你先去歇着,我待会儿来寻你。”语气不见喜怒。 承影怔了一瞬,旋即拜了一拜,应道:“是。”慢吞吞地走开了。 “叶荷终究是前辈看重的晚辈,我数番羞辱她,前辈难免会不高兴。”承影在心里揣测着,缓步走回洞府。 “你也起来吧。”见承影走远了,秦悦才对跪伏在地的叶荷这般说道。 叶荷没有起身,只是抬起一张伤悲的脸望着秦悦,倔强道:“前辈若不肯原谅我,我便长跪于此。”话音刚落,眼泪就簌簌地掉下来了。 美人泣泪,秦悦向来不忍心瞧见。思量了许久,还是伸手过去,想把叶荷扶起来:“你又怎知我没有原谅你?” 叶荷微怔,就着秦悦的手站了起来,喃喃问道:“那方才承影那般羞辱我,前辈也不曾出言喝止,我还当……我还当前辈赞同她的话……” 叶荷说到最后,又小声地抽泣起来。 秦悦松开她的手:“承影活泼开朗,从不与人结怨,她那般针对你,你可曾想过为什么?” 叶荷自然知道是什么缘故,但她看了一眼秦悦的神色,还是选择了沉默。 “既然你往日轻视怠慢她,言语之中亦会折辱她们师姊妹两人,那就别怪承影今日借此机会一一还回来。”秦悦替叶荷说了。 叶荷低下了头,犹豫了一会儿,又跪了下来:“晚辈知错。” “罢了,往后不要再这样了。”秦悦徐徐说道,“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哪怕一个低阶的妖兽,都值得你去尊重。既不可因为身份优越而鄙薄一个人,亦不可因为修为高深而轻视一个人。一来,众生平等,你也没有什么高贵之处;二来,今日之敌,或为他日之友,今日弱者,或为他日强人,今日你不屑旁人,他日或受旁人轻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晚辈明白了。”叶荷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起来吧。”秦悦平静道。 这回叶荷没有等秦悦来扶,就自己站了起来。 秦悦转身,打算回屋。走到半路的时候顿了顿脚步,又换了个方向,准备去看看承影。 承影在洞府里养了一缸鱼,没事儿就拿一株灵草逗那些鱼玩,看它们不知所措地游来游去。可她此刻虽站在鱼缸旁边,却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游鱼,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悦到时,正看见承影将一粒丹药揉碎了,喂给那些鱼吃。秦悦笑道:“好金贵的鱼啊,竟要用丹药喂养。” 承影听见声音,连忙转身,行了一礼:“不过是些普通的凡鱼罢了,从山后小溪里捞上来的,没什么可喂的,只好给它们吃丹药了。” 秦悦一听来了兴致,也拿出了一瓶丹药,打算体验一下投食的乐趣。承影连忙拦住她:“前辈,这些贵重丹药喂不得的。它们没有修炼的根基,丹药补得太过,只会适得其反。” “这是辟谷丹,不碍事的。”秦悦莞尔。辟谷丹仅有辟谷之用,凡人亦可食用。 承影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倒无妨。” 秦悦没喂几颗,又被承影拦住了:“前辈,这些幼鱼不知轻重,喂多少吃多少,您还是别喂下去了,免得把它们撑死。” 秦悦意犹未尽地收回丹药,很是感慨地说了一句:“果真是你悉心养出来的,处处都这么细致入微。我还没干什么呢,你就这么急了。我若当真喂撑了一条,你岂不是要恨死我?” 承影听得一愣,随后深深一拜:“晚辈知错,请前辈责罚。” 秦悦倒觉得她前言不搭后语,微微敛眉,反问道:“你何错之有啊?” “晚辈方才不该那般折辱叶荷道友……”承影细细道来,“当年叶荷入府长住,前辈最为关护她,事无巨细地替她打点好……我竟,我竟那般羞辱她,真真是罔顾前辈的心意。” “你没有做错。即便方才语气张扬了一些,但她素日里亦轻视嘲讽过你,所以也算是情有可原。”秦悦温和笑道,“更何况叶荷这次确实出格了些,你说她几句,让她长长记性也好。” “前辈当真这么想?”承影犹然有些不信。 秦悦又是略微不解:“怎么这么问?”(未完待续。) 踏归途灵均恰登门 蓄恨心青漪阴毁阵1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承影抿了抿唇,追问道:“方才前辈岂不是把游鱼比作了叶荷,暗指前辈您曾细致入微地悉心教养过她……从而变相斥责我吗?” 秦悦回想了一下刚刚说过的话,摇首笑了几声:“你多心了,我方才只是随口一句感叹罢了。” 承影放下心来:“怪我草木皆兵,胡乱揣测前辈的心意。” “你方才逞口舌之快,我又没有拦着你。叶荷行事确有偏差,这回她也算是得了个教训。”秦悦漫不经心地说道。 承影的心思绕了几绕:前辈这是认可了她刚刚嘲讽叶荷的行为? “对了,席昭呢?怎么一直没看见她?”秦悦随口问了一句。 “师姐去幽境游历了,她想觅一觅机缘,以求修为突破。”承影答道。 “你竟没有和她同行?” “我原本想跟着一道去的,可我听说幽境的鬼祟之物颇多,实在胆怯……”承影有些不好意思,“师姐也没有带上其他同伴,就一个人踏出山门飞走了。算算日子,这会儿离幽境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呢。” 秦悦点了点头,视线已经飘到鱼缸那儿去了。鱼苗虽小,却活泼好动得很,从没有静止在某一个地方,而是一直四处游来游去。 承影上前问道:“前辈若是喜欢,不妨把鱼缸搬走?” “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欢喜的东西,我怎能平白拿走?”秦悦摆了摆手。 承影还想说什么,就听秦悦接着说了一句:“更何况,这一缸鱼若放在我的屋子里,翡翠肯定成天盘算着怎么把它们吃掉,所以还是留在这儿比较妥当。” 承影点了点头,恭维了一句:“还是前辈考虑周全。” 秦悦又同她随意聊了一会儿,而后便施施然地走了。 承影把秦悦送出了屋,随后给席昭写了一张长长的传讯符,说她今日是如何如何嘲讽叶荷的,还说墨宁前辈是怎么谅解她的,最后还道:“颇为快意,可叹师姐身不在此。” 其实承影心里庆幸得很:“幸亏没跟着师姐一起去幽境,不然就不能趁此机会把叶荷羞辱一番了。” 秦悦百无聊赖地度过了几日,把翡翠叫过来,同它商量:“我打算回北川了,你看可好?” 翡翠咬着一颗桃子,口齿不清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回北川了?” “一来,我化神已久,师尊师兄还不知道,应当回去告诉他们一声才好。”秦悦娓娓道来,“二来,两地灵宇宗尚未合二为一,全是传送阵未解的缘故。我回北川也好问问师尊,可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随你,反正我也不在乎待在哪儿。”翡翠道。它如今依靠寒元灵冰修炼,远比依靠外界灵力修炼的速度快得多,所以也不必一直待在一个灵气馥郁的地方。南域北川,相差不大。 秦悦点了点头,打算收拾收拾,再跟周浩然打个招呼,就可以走人了。 可就在当天下午,灵均突然来访,直接找到秦悦的洞府来了。 彼时,秦悦恰恰踏出洞府门,准备去找周浩然辞别。忽然看见灵均,很是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灵均微微一笑:“师妹一直不回我的传讯符,我只好亲自找过来了。” 秦悦又是一愣:“我不是说我在闭关修行,不要打扰吗?” 灵均露出了一副微妙的表情:“师妹,你还真不像是会潜心闭关、勤奋修行的人。” 秦悦扬眉:“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说她懒? 灵均摸了摸鼻子,移开了视线:“我的意思是,师妹天资卓绝,无须常年埋首修炼。” 秦悦姑且认可了这个说法,又看了灵均两眼,问道:“那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传送阵之事。” “那个传送阵,我确实没有办法解开,它的算法比较奇诡,尤其是有所改变之后……我至今未曾有所领悟。”秦悦坦然道,“不过,我正打算回北川,问问师尊可有解阵的法子。想来师尊也愿两地灵宇宗互通有无。” “你要回北川?”灵均捕捉到了这一句。 “嗯,”秦悦应道,“我师尊的阵法也不错,说不定他能指点一二。” “不必了。”灵均淡淡道,“那个传送阵并非自己改变了步骤,这一切都只是人为。” “什么意思?”秦悦没听明白。 灵均似笑非笑:“具体如何,我不是已经传讯告知于你了吗?” 秦悦实在好奇的很,又不好意思说她根本没在意那些传讯符,最后只好无辜地摊手,把罪责推给席昭:“我洞府里原有人替我保管传讯符,只是她前不久外出了,兴许忘了把你写来的传讯给我。” 灵均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她随口编来的的托词,但好歹没直言不讳地说她不曾把那些传讯符当回事儿。灵均暗叹一声,顺着台阶走了下来:“原来如此。” “那传送阵……”秦悦接着问道。 “你可记得你当日说过一句话,”灵均吊够了她的胃口,终于细细道来,“你说,阵法的破损程度似乎加深了许多。” 秦悦隐约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因为传送阵本身就是破损的,内里步骤算法变化之后,就像是旧痕添了新伤一般,把整个阵法的难度都大大增加了。 “诚如你昔日所言,那个传送阵的确又破损了几分,不过并非阵法自己变成这样的,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最后四个字,灵均说得很重,但神色依旧泰然自若,仿佛世间纷扰都与他无关。 “是谁?”秦悦沉下了眼眸。何人会潜入灵宇宗内部,毁坏一个已然破损了的传送阵? “青漪。”灵均平静道。 两道玄色的身影从天际飞过,速度快得很,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一个女修深深地凝望着那两道墨影消失的地方,露出了十分钦羡的神色。 “这么快的飞行速度,想必有极其精深的修为做支撑。墨宁前辈,大抵如此吧。” 这个女修便是打算前往幽境的席昭。 她飞得极慢,倒不是因为修为不够,而是因为她前不久被一只妖兽抓伤了。现下伤口还没好齐整。(未完待续。) 踏归途灵均恰登门 蓄恨心青漪阴毁阵2 修士为妖兽所伤是常有的事,席昭并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她也没被抓出多大的口子,连血珠子都没流几滴。只是飞行的速度变慢了一些而已,想来过几天就会恢复如常了。 而她方才看见的那两道墨色的身影,恰好就是秦悦和灵均。 那日秦悦和灵均见了一面之后,就决定暂时不回北川了。她考虑了一会儿,便和灵均一道飞来了灵宇宗。 灵均说,他原也不能确定是谁意图损毁传送阵,所以故意放出了“传送阵即将修补完好”的消息,诱那毁阵之人前来。与此同时,他还在传送阵外搭了一层阵法,只要有人妄图毁坏传送阵,就会被这个阵法困住,不得脱身。 而他本人,就守在传送阵附近的山石后面。那里杂草丛生,斑驳看不清人影。况且他的敛息术亦数一流,旁人即便用上神识,也窥知不了他的所在。 青漪鬼鬼祟祟地出现的时候,灵均倒不惊讶。先前他便发现青漪在传送阵附近来往,行止不同寻常,早就对她心存怀疑。现如今见她再度出没在此,心底的怀疑更是确定了几分。 灵均的阵法造诣堪与制作储物空间的手艺相提并论,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青漪一碰传送阵,整个人就被困住了。她自然神色大变,千年来为人处世的经验告诉她,这是个圈套。 当时,灵均也不急着过去揭发她,而是待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青漪使出各种法子来破阵。 青漪修至化神期,自然早已博览诸道,阵法也不例外。不过只是略识皮毛,不够精通罢了。眼下自然不能破开灵均亲自设下的禁制。 但她又深知,在这儿滞留的时间越久,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想了又想,青漪下定决心,祭出了精血,破开了阵法。 “最后她把精血都祭出来了,总算强行打开了阵法,逃了出去。”灵均是这般跟秦悦描述的。 秦悦凝眉:“你竟没有去捉她一个现形?”看来灵均还是有一丝人情味儿的,唯恐这位师侄难堪,特意没有当面拆穿。 “时候未到。”灵均说得意味深长。 秦悦感觉灵均又露出了那副奸商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算计什么。 “我实在想不通青漪为什么要毁了那个传送阵。”秦悦自语道,“她师承灵宇宗,那个传送阵亦是灵宇宗之物,她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怎样的心理,才会毁了自己宗门的阵法?” 灵均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秦悦继续道:“更何况,那个传送阵本就破损不堪了,她这样做岂不是雪上加霜?她总不会是想以毒攻毒吧?” 她原本已猜到了那是个双阵眼的阵法,结果还来不及尝试,就被毁得面目全非了。 灵均闻言嘴角一抽,随后勾起了玩味的微笑:“其中到底什么缘故,你很快就能知晓了。” “哦?” 灵均卖着关子:“你我且去灵宇宗看一场好戏。” 两人没飞几天就到了灵宇宗的山门,灵均指着不远处一座大殿:“你先去里面坐一会儿,我随后就来。” 秦悦很听话地走了过去,进去一看,里面坐了满屋子的人,看着修为都不低。见她进来,齐刷刷地朝她望了过来,面有愠怒,还有杀意。 秦悦羞恼得很,暗道:“灵均这厮莫不是在捉弄我?” 幸亏她修为摆在这儿,众人虽然对她虎视眈眈,但没一个人上前动手。高居首座的人轻咳了一声,缓缓问道:“来者……何人呀?” 虽说语速缓慢,可言语间威严尽显。 秦悦尴尬地笑了一笑:“在下墨宁。” 众人原本已经移开了投向她的视线,她这话一出来,大家又重新望了回来,心理活动大抵都是:“哦,这就是斗阵大会的魁首,据说是我们灵宇宗之人。” 首座上的人面色和缓了许多,又问道:“你破门而入,所为何事啊?” “我方才并非破门而入……”秦悦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我是轻轻推开门进来的。” 众人鸦雀无声,室内一片静寂。 这群人还真是不懂幽默……秦悦暗忖。她自己傻笑了几声,解释了一番:“我的意思是,我不知这里有人,无心破,推门而入。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罢了。”首座之人摆摆手,“出去吧。” 大概是因为秦悦在斗阵大会上给灵宇宗挣了颜面,所以这人打算轻易放过她了。虽然他从没有见过她,亦没有听闻过门中有哪个弟子名唤墨宁。 秦悦转身欲走,忽闻一道熟悉的声音:“慢着!” 秦悦回眸,只见青漪从下首的一个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刻薄的微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儿是你的洞府吗?” 秦悦本不想搭理她,但见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和青漪之间来回打转,便耐着性子回了一句:“我没当这儿是我的洞府啊。” 青漪本是想指摘秦悦来去随意,没想到后者回了这么一句,倒把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但她也只沉默了一瞬,随后便冷冷笑道:“你在外自称灵宇宗之人,还借用这个名头行事,以为这样就能变成真正的灵宇宗弟子吗?你倒是说说,在座哪一位是你的师尊?” 没等秦悦答话,青漪就接着说了下去:“现如今更是得寸进尺,直接闯进来探听我们的门内大事。谁知道你的目的何在?” 秦悦只觉得好笑。她已经被诬陷成一个“伪装成灵宇宗弟子,实则暗地打探人家宗门秘事”的小人了。 “青漪师侄,我是何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秦悦把“师侄”二字咬得特别重。 “别同我套近乎,我什么都不知道。”青漪断定在座没人知道秦悦来自北川灵宇宗,言语愈是肆无忌惮,“敢问诸位师伯师祖,墨字一辈何时出了个墨宁?” 众人面面相觑。 秦悦瞥了青漪一眼,忽的笑了一声:“真不知你为何要逞一时口快,届时真相揭晓,你岂不是会很难堪?”(未完待续。) 斩草除根灵均设局 坐山观虎奉衍窥异1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她这话只是对青漪说的,音量并不高,但在座诸人的修为不差,都把这话里的戏谑之意听得清清楚楚的。 青漪显然不太高兴了,正打算说些什么,便看秦悦徐徐地朝前走来,在整个殿宇的正中央停下脚步,微微俯身,向众人一拜,道: “在下墨宁,师承北川灵宇宗,家师凌玄道君。” 她这话一出来,就有许多人坐不住了。她这个身份的俯身一拜,很多人是受不起的。众人纷纷站起来,向她还了一礼。 青漪有些羞恼:“你说你师承凌玄道君,有何凭证?” 这能有什么凭证?秦悦坦然自若:“没有凭证。” “既然没有凭证,我又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青漪似乎松了一口气,继续洋洋得意道,“若旁人也如你这般毫无凭据,却声称自己是北川灵宇宗的掌门,那我们还要在山门前跪拜恭迎不成?” 青漪脸上的高傲又回来了:“我们,又怎能信你的一面之词?” 秦悦耐心地把她的话听完,很是严肃地接了一句:“若有人自称北川灵宇宗掌门,却毫无凭据,你们自然不用跪拜恭迎。” 众人都怔了一怔。原以为秦悦会据理力争,没想到她神色如常,还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秦悦继续云淡风轻地说道:“掌门执印,岂会没有凭据?若北川灵宇宗掌门当真来此,必会取出掌门印以便证实身份。” “所以,”秦悦看向青漪,“倘若有人自称声称掌门却无凭据,那确实不用你去山门前跪拜恭迎。” “你别避重就轻,混淆视听!”青漪恨得牙痒痒。自己方才不过随口拿假称掌门举个例子,可秦悦却捉住了这句话,还一本正经地说了这么久,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关键秦悦还一副高华凛然的模样,倒显得连声质问的青漪像是无理取闹一般。 “我墨宁确是师承凌玄道君,诸位若是不信,改日我回北川后,必会向师尊讨一份手书,聊作凭据。” 这段话,秦悦是面对众人说的,而非对提出质疑的青漪说的,隐约有些“不屑与青漪交涉”的意味。 众人两两对望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摆手:“我们自是相信道君的为人,道君不必特意讨来什么凭据。” 青漪收了笑意,杏眸圆睁:“他们信你,我偏不信。你也别待在这儿了,回北川讨要你的手书去!” “青漪,不得无礼。”浑厚的老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秦悦回眸,只见奉衍立在门口,身后站着灵均。 看来,灵均刚刚去找奉衍了?秦悦暗忖。 “师祖……”青漪的眸光很是复杂。 “且不说墨宁师承北川灵宇宗的掌门一脉,单论她有化神期的修为,你就不该屡番针锋相对。”奉衍缓步走来。 青漪敛着双眉,感觉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都向她望了过来。沉默了一会儿,才嗫嚅着说道:“师祖所言甚是。” 首座上的男修见奉衍一步步走来,连忙站了起来:“师弟,你怎么来了?” “虽已寿元无多,但仍想再为宗门略尽绵薄之力。”奉衍边走边说,“怎么?你等在此商议宗门大事,还不许我来旁听?” 那个唤奉衍“师弟”的男修让出了首座,讪笑道:“断无此事。” 奉衍坐稳之后,指着下首的一处高座:“墨宁,你也坐罢。” 秦悦十分乖巧地拜谢了一番,随后移步座位坐下了。神色平和,不悲不喜。 众人心中也有了计较:这位墨宁道君,是奉衍掌门都认可的人。想来身份不会有误了。 此刻殿内只有灵均一人站着了。他朝秦悦那儿望了一眼,后者刚刚落座,背脊挺得很直,双手交叠在一起,掩在宽大的袖子后面。眼睛倒没有东张西望,而是略微垂眸,看着正前方的地面。 星眸深沉,和玄色的衣摆相得益彰。 “这眸光……倒有几分怜悯苍生的佛韵。”灵均暗道,“果真自有风华气度,不忝为化神修士。” 这时,奉衍清咳了一声,沉声道:“墨寒,你尽管把方才所言一一道来,今日众人皆在,我倒要看看是门中谁人如此肆意妄为。” 灵均点了点头,然后细细说来:“相信诸位都听说过,我宗有一个破损多年的传送阵,可以通往北川。” 灵均的修为不差,地位也不低。因而此话一出,立马有人应和他:“不错。我前不久还听说师叔您已经把那个阵法解出来了,想来修补完好、再度使用指日可待。” 灵均却是一脸怅惘:“我本也这般以为,可惜如今看来……怕是不可能了。” 那人忙问:“这是为何?” 灵均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也不知是哪个宵小之徒,把我堪堪补好的阵法毁了!” 青漪猛地抬头朝他望了过去,心中闪过了千万种念头。 “啊,怎会如此……”那人亦是可惜得很,“那师叔何不再度演算补阵?” 灵均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那个阵法已被毁得面目全非,演算……根本无从下手啊!” 青漪突然站了起来,朝首座一拜:“师祖,弟子忽然想起洞府里的之锐草还没浇水,先行告退了。” 之锐草娇贵,确实需要按时浇水。奉衍正打算颔首,却听灵均道:“此等小事,何劳师侄亲自去做?你府内的侍童自然会记得关照你的灵植,实在不行,你此刻传讯给他便是了。” “可是……” “我打赌那侍童不敢不浇水,若他忘了,我赔你双倍的之锐草,可好?”灵均仿佛在同青漪开玩笑。 若再推拒,未免让人有所觉察……青漪坐下了,浅笑道:“早就听闻灵均师叔经商日久,财大气粗,如今看来,果真非同一般。之锐草这等珍品也不放在心上了。” 灵均亦笑了一笑:“我来这之前已将传送阵之事禀给了掌门师叔,恳请师叔前来主持公道,找出罪魁祸首,还请青漪师侄……和在座诸位一同作个见证。”(未完待续。) 斩草除根灵均设局 坐山观虎奉衍窥异2 青漪还能说什么?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椅子上的把手:“师叔自便。” 灵均刚打算说话,青漪突然问了一句:“师叔百年以来都拿那个传送阵没法子,这回怎么突然有了解阵的思路?” 灵均正愁不知怎么回到“传送阵”这个话题上,闻言不禁笑道:“此间不是还有个斗阵大会的魁首吗?” 众人一同看向秦悦,听灵均很是钦佩地说道:“墨宁师妹的阵法造诣胜我多矣,此番解阵,多亏了她从旁协助。” 这个理由倒很合适恰当,秦悦确实是最近才在灵宇宗现身的。青漪无话可说。虽然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妙,但她根本没法子辩驳,更没法子离开。 “我本为两地灵宇宗合二为一而来,自然会不竭余力地演算传送阵。”秦悦抬起头,和灵均对视了一眼。后者对她使了个眼色,秦悦转了转眼眸:“不过我可不敢居功,若无师兄在旁协助,此阵多半也不能推演出结果。只可惜……” 秦悦没有说完,似乎非常难过,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灵均重重地叹了口气,接了上去:“可惜阵法又破损了,再解阵补阵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此话说完,众人都沉浸于深深的惋惜中,俱皆一言不发,竟没有人附和灵均几句。 灵均只好又向秦悦使了个眼色。 秦悦猜不到他想干什么,试探着说了一句:“我怎么记得,师兄当日曾在传送阵外另设了一道阵法?” 见灵均投来了赞许的眼神,秦悦就接着说了下去:“师兄当时还道,有了这道阵法,那些无人看管的妖兽就不能靠近传送阵了,即便走近了,也能被阵法困住,脱身不得。” 秦悦越编越顺口,感觉自己已经和大奸商灵均成了一丘之貉。 灵均冷冷一哼:“可我后来去看的时候,传送阵已毁,我设下的那个阵法也被人强行破开了。” “强行破开?”秦悦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头揣测道,“看来这人的修为不低,竟能以蛮力破阵。” 青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这两人在一唱一和,设下了圈套等自己来钻。 “何须蛮力,一滴精血,或是一缕元神,就足够那人逃出困阵了。”灵均冷笑道,“原本只是个防妖兽的阵法,没想到连人也要防。真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竟然连妖兽都不如。” 青漪顿时面红耳赤。她方才听见“精血”二字的时候,心中莫名一跳,暗自拿出了一块寒冰玉,贴在手心压惊。此刻已经好多了,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时奉衍说话了:“墨寒的阵法绝非凡品,即便用上元神精血,也须化神期的修为才可破阵。门中统共也没几个化神修士,几乎都在这儿了。你们,谁毁了那个传送阵,若现在主动站出来,本座就一切都不予追究了。” 这下化神期的修士人人自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承认。 “我身居掌门之位数百年,亦常常会念及远在北川的灵宇宗三峰,偶思两地灵宇宗互通有无,来往密切,繁荣与共的盛景。”奉衍感叹道,“这个传送阵一旦毁去,便是毁了本座多年的心愿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日光照进来,照在他灰白色的头发上,熠熠生辉,却仿佛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抹光。 秦悦忍不住劝慰道:“道君不必伤怀,事在人为。细细推演,或许仍可解阵。” 奉衍似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青漪如坐针毡,但终究没有动弹。她想:“掌门师祖投石问路,意在让人主动认错,可见他未见得有揪出真凶的法子。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最后此事不了了之,谁能知道这事儿是我干的?” 奉衍一直在等,等了很久,都没有人主动出来认错。他拍了拍手掌,掌声稀稀落落的:“好,好啊。你们偏不要既往不咎,反倒喜欢自行毁阵、知错不改二罪并罚,是吗?” 没人敢答他的话。许久之后,灵均才道:“师叔,弟子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弟子几十年前曾经学来了一个秘法,能凭借一个人的精血找到其本尊。”灵均娓娓道来,“这法子与本命玉牌有异曲同工之妙,寻人皆是精准无误,不会有什么偏差。” 青漪手里的寒冰玉险些掉到地上。 奉衍听他突然说起这件事,就知他还有未尽之意,遂缓缓道:“这么说来,你有那毁阵之人的精血?” “然也。”灵均颔首,“那人强行破阵,正是祭出了一滴精血。”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秦悦循声望去,只见青漪运起灵力拾起了几片碎玉,倒不是随身的佩玉,而像是拿在手上养神的灵玉。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显然是被灵均的话惊着了。 “那你先前怎么不说这个法子?”奉衍倒有些疑惑了。 “此法颇费灵力,须两人同时施展才可。”灵均解释道,“我原也没有想到,没有一人愿意承认自己意图毁了传送阵。” 奉衍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墨宁师妹,”灵均朝秦悦望过来,“你的修为不差,在旁助我施展法术可好?” “自然可以。”秦悦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闲庭信步般地走到灵均面前。 灵均对她点了一下头,拿出了一个小阵法,双手掐诀,一滴精血从阵法中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他时不时让秦悦添一把灵力进来,秦悦一一照做。心中却困惑不已:“灵均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他真打算把青漪揪出来?” 须臾之后,灵均慢慢挪步到了秦悦身后,法术的光芒微微亮起,那滴精血径直朝青漪飞了过去。 “青漪师侄,竟然是你!”灵均满眼不敢置信。 青漪没想到灵均真能把她找出来,登时吓得花容失色。但她好歹也是个化神修士,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到了奉衍面前:“弟子知错了,求师祖从轻处置。”(未完待续。) 斩草除根灵均设局 坐山观虎奉衍窥异3 奉衍靠着椅背,眯着一双老眼,静静地看着这一出变故。眼睛似乎在灵均和秦悦之间转了转,眸底闪着精光。 许久之后,众人才听见首座上面传来的声音:“从轻处置?你莫非情有可原?” “非也。”青漪站直了身子,“我请师祖从轻处罚,一是因为弟子并未酿成大祸——传送阵并未完全毁坏,尚有修补可能。二是因为,我已修至化神,素为宗门众弟子表率,若处罚太重,众弟子必会议论纷纷,直道修行无益,偶有差错,便受重罚。” “师侄此话不妥。世间修仙之人多矣,岂可以修为高低论是非?若修为至高,却天良丧尽,行遍奸恶之事,世人反要尊之敬之,纵其逍遥法外不成?”灵均淡然道,仿佛只是在就事论事。 “掌门师祖在此,今日事由,自有师祖裁决。”青漪冷声回道,言下之意是让灵均别多管闲事。 奉衍朝秦悦看了过来:“墨宁,你以为呢?” 秦悦正在神游天外,盘算着何时再去看看那个传送阵。心想:“如今阵法变化的真正缘由已经水落石出,我沿着这个思路推演下去,说不定能找到解阵的法子。” 骤然被点名,秦悦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地抬头看了过去。 “师叔问你,你以为应当如何处置青漪。”灵均看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刚才见这位师妹沉稳内敛,还当她颇有化神风度,谁知她转瞬就变成了这般缺心眼儿的模样。真不知她是怎么平安顺遂地修至化神期的。 秦悦已经反应过来了,刚准备答话,就见奉衍摆了摆手:“我是问你,修仙之人,可否以修为论高低?若一同犯错,是否修为高者可以从轻降罪?” 灵均微愣,眼眸中闪过思索。 “我以为,修仙之事,不止于修为二字,更关乎道心。”秦悦避重就轻地说道,“心境不至,修为再高也是枉然。” “那修为高深的晚辈犯错,可否从轻处罚?”奉衍一直追问了下去。 这应该是指青漪的事吧?秦悦斟酌着措辞,缓缓答道:“修为高深之人,大多看遍了人生百态,知何事可以为,何事不可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晚辈以为,不可轻纵。若仅仅因为一人修为高深便任他为所欲为,虽可勉励修仙诸人勤奋修炼,以求修为进益,然,有失于天地公道。” 灵均似乎轻舒了一口气。 秦悦这番话只是她个人的看法,并非针对青漪。可青漪却不这么觉得,扬声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悦正视着她:“我只是就事论事,与你无关。” 青漪傲然地别开头:“我看你分明就是恨我方才质疑你的身份。” “我之所言,出乎本心。信与不信,全在于你。”秦悦倒是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 “青漪,”奉衍见青漪正欲说话,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她,“你的两个师叔都认为不可轻饶,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落井下石,我自是无从辩驳。”青漪冷冷地看了一眼秦悦,“想来师祖心中早有决断,弟子领罚便是。”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蓄意毁去传送阵?”奉衍敲了敲面前的桌案。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三番两次地给了青漪解释的机会,还问询秦悦的意见,分明就是不想严惩青漪。只是方才还道,要“自行毁阵、知错不改二罪并罚”,此刻碍于脸面,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失信罢了。 这般心思大家也能理解。青漪是奉衍最得意的徒孙,哪里舍得严惩? 可惜灵均和秦悦都主张重罚,就连青漪自己都没领会到奉衍的深意,只顾着和秦悦争论不休。 “呵,我为何蓄意毁去传送阵?”青漪走到秦悦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都是因为这个女修!” 秦悦怔了一怔,愣愣地看着青漪指向自己的手指。 手指突然摊开成手掌,飞快地朝秦悦挥了过来。青漪恨声道:“这是报你昔日两掌掴之仇。” 这会儿秦悦心神不专,事发突然,自然来不及避开。只见那个蕴了灵力的手掌瞬息之间移到了自己的眼前,将要落下来的时候,却被人推开了。 是灵均。他一手把青漪的手掌推远,另一手把秦悦拉了过来。后者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个踉跄。 灵均蹙眉呵斥:“成何体统!青漪,掌门师叔方才已说过了,墨宁她一来是北川灵宇宗之人,亦是我的师妹、你的师叔;二来,她也有化神期的修为,不容你这般不给情面。你怎么还意图行凶?” 奉衍暗暗叹了口气。若青漪随口说个无伤大雅的由头,这事儿就能说不定就能揭过去了。可她偏偏要折腾这么一出,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青漪只是连连冷笑:“人人可欺,枉我身为化神修士!师祖容禀,这位墨宁师叔,十年前故意毁了我的道簪,同我结怨已深。道簪何其贵重?难道就因为她身为尊长,我就要隐忍此事不可?” 秦悦也终于想起了这一件旧事。难怪青漪处处针对她。 “后来我曾在传送阵旁见过她,看她似有补阵之意,便着意毁阵,就是不想让她遂意!”青漪对奉衍拜了一拜,“个中缘由便是如此,青漪觉得自己不曾做错!只是想一雪前耻而已!” 众人把她的话连起来细想了一番,都明白了前因后果:多年前墨宁毁了青漪的道簪,后者一直怀恨在心,如今为偿旧恨,便把墨宁辛苦演算出来的阵法毁了。哎呀呀,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呀。 秦悦的心情复杂得很。就因为当初一个无心之举,招致了今日的遗祸。原本那个双阵眼的传送阵已有了眉目,怎料它会加深破损的程度,变得如今这般面目全非。 这样一来,两地灵宇宗的互通有无,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向青漪讨要道簪设机关了,竟惹出了这么多事儿来……”秦悦暗自摇了摇头,心里后悔得要命。(未完待续。) 斩草除根灵均设局 坐山观虎奉衍窥异4 “传送阵虽为墨宁演算,但这终究是宗门所有之物。你岂能用宗门之物,泄你一己之私愤?”灵均状若无意地说道,语气中却有很明显的不赞同。 秦悦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灵均今日所言所为,看似寻常,却多有指摘青漪之意。他们师叔侄二人前段时间尚在修竹林同行,如今就反目成仇了? “我倒是想把她的道簪也毁了,可我从没见她佩戴过道簪。”青漪又说到了秦悦身上,“若她当真为凌玄道君的弟子,岂会连一根道簪都没有?她要么便是身份有误,要么便是不得凌玄道君看重,只好来南域招摇撞骗。” “够了,都别说了。”奉衍终于喝止道。 青漪收住了话,灵均也不再多言了。 “青漪行事不妥,不堪为众人表率。即日起遣往幽境秘地,替宗门寻找魍株异植。”奉衍责罚了青漪。 其实这也算不得责罚。众人一听就知道,明面上,青漪受罚了,还被罚去一个偏远之地,替宗门寻宝贝。可秘境所在常常机缘颇多,这又何尝不是一场历练的机会? 青漪有些不情愿地俯身行礼:“弟子领罚。” “此事到此为止。”奉衍看向众人,“诸位散了吧。” 众人稀稀落落地站了起来,接二连三地离开了殿宇。 青漪走在最前面,步履飞快。众人念她刚刚受罚,都没有上前给她找不痛快,只有灵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听说幽境鬼祟之物颇多,师侄记得一切小心。” 青漪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灵均也打算离开,这时奉衍说了一句:“墨宁,墨寒,你们留下。” 秦悦和灵均对视了一眼,都站着没动。等众人都走了,灵均才上前问道:“师叔还有何事?” “你为何要把青漪指出来?” “师叔是指……” “你早就知道是青漪出手损毁了传送阵,是不是?” 此刻再否认已经没有了意义。灵均颔首,坦然承认了:“不错。弟子先前亲眼看见了青漪潜入传送阵附近,意图毁阵,但被我事先设下的阵法困住了。” “口口声声说要请我过来主持公道,结果我过来了,你就给我看了这么一出戏?”奉衍沉声问道,“若不是青漪所为,你还打算陷害给谁?你做这些事,究竟是何目的!” 其实奉衍方才几番犹豫,不愿重罚青漪,并非舍不得,也绝不是意图徇私。他只是看出了事有蹊跷,唯恐另有隐情,所以没有下令严惩。 “弟子并无陷害之意,还请师叔明鉴。”灵均一脸正色,“这个传送阵,已耗费了我数百年来的心力,一朝得解,自是欣喜万分。可青漪却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毁去了我这么多年以来的心血!师叔,换做是你,你也会忍气吞声吗?” “原来如此。”奉衍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看了看灵均身旁站着的秦悦,又问道:“那你呢?你也是因为这个,才和墨寒串通好了设计青漪吗?” 秦悦神色平静:“道君慎言。晚辈从未和墨寒师兄串通过什么。” 这话倒是真的。她来之前根本没有和灵均商量过什么,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为何。如今看来,他似乎是想把青漪拖下水,让她背负一些处罚,或者,他想借此事将青漪遣离灵宇宗。 可他为何要这样做?可否另有图谋?秦悦陷入了深深的不解。灵均说他是因为传送阵损毁、心存不甘,才把青漪指认出来的,奉衍轻易相信了他的说法,她可不信。没人比她更了解整件事的始末——那个传送阵,从来都没有演算出一个结果。 “既然你说没有,本座就信你。”奉衍站了起来,走到两人面前,“你们既然能算出一回传送阵,就必定能算出第二回。我已寿元无多,灵宇宗的未来,还是寄托在你们这些后辈的身上。” 他执起灵均和秦悦一人一只手,叠放在一起,轻轻地拍了拍。 秦悦羞愧得很。她根本没有把那个传送阵算出来过,这一切都是灵均的谎言。 灵均却一脸恳切地点头:“师叔放心,弟子师承灵宇宗,必一切都以宗门为先,尽己所能,以求宗门生生不息,道统承延。” 奉衍点了点头:“行了,你们走罢。” 两人拜了一拜,转身踏出殿门。灵均顿了顿脚步,突然回首,说了一句:“我早就知道是青漪出手损毁了传送阵……师叔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唤出那滴精血是不假,掐出的法诀一开始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你打出最后一步法诀的时候,有意躲到了墨宁的身后。”奉衍负手而立,“这样一来,旁人就看不见你的手诀了,自然不会察觉什么。可我坐在高座,俯首而望,你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灵均若有所思,奉衍接着说道:“最后那一步的法诀,并非什么精血寻主之法。那滴精血只是在你的驱使之下,飞去了青漪那里而已。” “师叔观察入微,弟子甚是佩服。”灵均淡淡笑道,面上并没有被揭穿的难堪,而是从容自如的淡然。 “只是好奇一个简单的法诀,你为何非要唤墨宁从旁协助罢了。后来才知,原来你是想借她挡住你最后那步手诀。” 灵均又笑了一笑:“师叔当真是慧眼如炬。”见奉衍没再说话,就同秦悦一起离开了大殿。 走出一段距离后,灵均随口问了句:“你现在是想去演算阵法,还是回木摇宗?” “当然是去演算阵法。”秦悦毫不犹豫地答道。先前她就有了这个想法,现在灵均提出来,她自然会答应。 两人遂朝传送阵所在之地走去。一路上,秦悦不免好奇地问道:“你为何要指认青漪?我先前还以为你放过了她,没想到你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露她。” 灵均漫不经心地应道:“她毁了我辛苦算好的阵法,我难受啊。不把她的罪行揭发出来怎么行?” 秦悦连连摇首:“好歹我也推波助澜了一回,你竟然连我都骗。”(未完待续。) 解忧丹不具解忧效 传讯符未达传讯功1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路上,即便秦悦几番追问,但灵均始终对此事缄口不谈,还意有所指地说道:“有些事,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言多必失,还望师妹谨记。” 秦悦撇了撇嘴,不满地嘟囔:“过河拆桥!大奸商!” 她也不是特别好奇,所以没有盘根究底,后来一直都在专心演算阵法。可惜传送阵最后也没有被解出来。 这个阵法已经一损再损,很难修补了。 秦悦费了诸多心神演算,历时半年,却毫无成果。料想:“这必然是我从未研习过传送阵的缘故,罢了,我先去算算旁的传送阵,兴许可以触类旁通。” 本着这样的想法,秦悦便去向奉衍辞别了,而后心事重重地飞回了木摇宗,满脑子都是阵法演算过程。 她前脚刚走,灵均就独自埋首传送阵,细细地演算了起来。仍旧是一种“算出结果,好让墨宁刮目相看、自愧不如”的心思。 秦悦回洞府后便开始查阅关于传送阵的记载,埋首其间,专心致志。偶尔接到几张传讯符也都被她一一忽略了。 直到她自认有了一星半点的领悟,她才有心思站起身,踱步屋外,将那些传讯符一一打开来细览。 本以为又是灵均寄来的叨扰之辞,谁料除却木摇宗弟子的问候求教之外,剩下的尽是启涵写来的传讯。 秦悦骤然看见启涵的笔迹,心中还愣了一愣。自从当初叶荷为华殊所困之后,她与后者不和的传闻,早已成了南域众多修仙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想必启涵也会有所耳闻,没想到他还愿意同她书信来往。 启涵寄来了好几张传讯符,但丝毫未提华殊与秦悦之间的种种纠葛,只说了解忧丹之事——他试着添入了元品五行水,几经失败之后,终于炼出了可以看出品阶的解忧丹。 当年他怀疑解忧丹丹方有误,正是因为依照丹方炼制出来的解忧成丹看不出品阶。 “看来五行水确实有用。”秦悦握着传讯符沉吟,思路慢慢从阵法转到了炼丹,“启涵也是个人才,竟能猜到丹方里少了一味五行水。” 正打算自己炼制一番,试一试解忧丹的药效,便见启涵还道:“虽已炼成,然,并无解忧之效。恐有差错,宜当慎用。不知前辈以为何如?” 秦悦犹豫着要不要回一张传讯符。毕竟她同华殊有些过节,如今人尽皆知,她再面对启涵,难免有些尴尬。 想了又想,秦悦还是执笔写下了传讯:“犹记尔尝言,忧愁之事,在己不在他;解忧之要,在心不在药。纵无其效,亦不应惘然;既有旧语,又何必执念?” 启涵坦荡磊落,一直毫无芥蒂地给她传讯,告知她关于解忧丹的种种进展,她蒙受启涵一声“前辈”,又何必因为与其父的芥蒂断了同他的来往? 写完传讯符后,秦悦抱着翡翠转了一圈,正巧看见了叶荷。后者正站在园子里,拿着一个乾坤葫芦,给地上的灵植浇水。 秦悦立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眸中闪现了几分惊讶之色。 叶荷修为不够,不能察觉到秦悦的到来,但转身之时还是瞥见了那一道静立的墨影。 抬眸向上望去,叶荷微怔:“前辈何时过来的?怎么不说话?”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秦悦莞尔而笑,“你怎么有闲心来给灵草浇水?” 在秦悦的印象中,叶荷修炼很是刻苦,绝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侍花弄草这种琐事上。方才见她在这儿浇水,还当自己看错了人。 “晚辈先前蒙受了前辈的训导,深感惭愧。前辈虽未惩罚,但我自己常常面壁静思,深省吾身。”叶荷徐徐道来,似是心境平和,“思及前辈素喜赏景,不贪修炼,反倒修为步步攀升,胜吾辈多矣。晚辈便斗胆效法一二,愿借此略识天地造化,万象乾坤。” “原来如此。”秦悦点了点头,很是欣慰,“你能这样想,自是再好不过。修行之事,一修身,二修心。两者缺一不可。前者在于修为的进益,后者在于心境的转变,唯有二者兼得,方可大成。” “前辈字字珠玑,叶荷受教了。” 秦悦抿唇而笑:“我未曾罚你,你也无须自惩。往后执着修行,一心向道便是,只要不再自恃身份肆意妄为便可。莫要苛责木摇宗的弟子,尤其不要欺侮席昭和叶荷。” 叶荷听见最后一句,默了一默,才道:“我知道了。” 秦悦弯起嘴角笑了笑,信步走开了。 叶荷没有动弹,许久之后才拿起葫芦浇水。没过多久,葫芦突然脱手掉到了地上,里面的泉水撒了出来,浸润了这一片的花花草草。 叶荷弯下腰,把葫芦捡起来收好,喃喃自语道:“她终究更欢喜席昭和承影,不论我修为如何。当年便是如此,如今亦然。” 秦悦回洞府后,凑齐了一副灵草,打算开炉炼制解忧丹。 她仅是因为好奇,才会试着炼制这个丹药。解忧,解忧,有其名而无有其用,岂不怪哉?添五行水而显其品阶,岂不异哉? 更何况为了炼制这个丹药,已经几经周折,历时数百年才有了结果。她实在想一睹解忧丹的真面目,不过她不好意思去向启涵讨要成丹,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金系的之锐草,水系的寒若花,火系的烈方草还有木系的碧灵草。”秦悦回忆着丹方,把灵材一样一样地扔进丹炉,“这些灵植凑齐了五行,难怪启涵会想到五行俱全的五行水。” 秦悦添上了千莲幽火,把元品五行水缓缓倒入丹炉,阖上炉子,一面掐出成丹的手决,一面将神识探进去,看着内里一丝一毫的变化。 五系灵植自发地分开,各自在五个地方团成了一团,很快就被千莲幽火的烈焰烧成了一堆灵液,但五团灵液并没有互相融合,而是仍旧待在原来的地方,彼此分离。 秦悦颇感惊奇,继续打出了几个手诀,只见五团灵液升腾了起来,绕着丹炉转圈。不过依旧没有融合,只是叠成了五层,各行其道而已。(未完待续。) 解忧丹不具解忧效 传讯符未达传讯功2 灵液飞转,速度越来越快,神识几乎不能看见它们移动的轨迹。须臾之后,一直沉淀在丹炉底部的五行水蓦地沸腾起来,跳跃到了五道灵液之上。恰在此时,所有灵液突然聚集到了一起,缓缓融合起来。 “五行合一吗?”秦悦细细的思量了一番,“想来五行水便是整个炼丹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东西,等同一味不可或缺的催化剂。” 忽然想起多年以前,她同启涵前往修竹林寻找元品五行水,她问一只小雀五行水的所在,那小雀道:“它不叫五行水,它叫归一水。” 归一水……倒也恰当。 秦悦看着丹炉里面已经完全融合的灵液,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很重要的念头一闪而过,但细细回忆之时,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没过多久,这一炉丹药就成了。秦悦开炉取丹药,一只仙品的解忧丹趁其不备飞了出来。秦悦漫不经心地伸手过去,挡住它的去路。 仙品丹药自有一丝灵智,见前路受阻,便自作聪明地换了一条路,继续逃命般地飞着。 可叹这条路正巧面向秦悦,那颗丹药一路横冲直撞地朝秦悦飞了过来,径直飞到了秦悦的眼前。 秦悦顺手一捉,恰好把它抓在手心。 丹药很不甘心地在她的手里跳来跳去,蹦跶了一会儿就认命了,安安静静地停了下来,没再闹腾了。秦悦满意地微笑,把它装进了一个玉瓶里。 这一炉也就这一颗仙品而已。剩下的元品和上品各占一半,秦悦默默地叹气:“我的炼丹手艺真是越发不如从前了。” 思及启涵所言的“并无解忧之效”,秦悦一时兴起,拿了一粒解忧丹来尝了尝。左右这丹药里面没有什么伤人的毒物,吃几颗也是无碍的。 一颗丹药入肚,只感觉一股微薄的灵力在丹田里弥漫了开来,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而这股微乎其微的灵力对已然化神的秦悦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秦悦自然不信自己和启涵辗转研究几百年的丹药一丝药效都没有。她把丹炉里剩下的丹药都装了起来,自言自语般地念叨着:“或许有旁的功效呢,先留着吧……” 她正这般想着,便听门外传来周浩然的声音:“墨宁可在?” 然后是叶荷的答话:“我方才还遇上了前辈,兴许她就在屋子里吧。” 神识朝外看去,瞧见周浩然悠悠然地朝她的屋子走了过来。 秦悦把丹炉收好,走过去开门:“找我何事?” 此刻周浩然还没走到她门前,见她突然开门就知她听见了二人的对话。笑道:“我想邀你一同外出游历,不知你近来可有闲暇?” 秦悦点头。若不研习传送阵的话,她的时间实在空闲得很。她也不急于修炼进阶,外出游历一番也好。 “南域有一处宝地,想必你从来都没有去过。”周浩然故作神秘,“幽境,你可曾有所听闻?” “嗯。”秦悦又点了点头。幽境?不就是青漪被罚去寻宝的那个地方? “我想前去游历的地方正是幽境。你看何时启程前往比较好?” 秦悦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我不去。” “为何?”周浩然很是不解地反问了一句。她不是方才还说自己近来闲暇吗? “不想去。”秦悦言简意赅地说道,转身走进了屋子。青漪就在那儿,万一碰上了她,青漪一时不忿,痛下杀手怎么办?她化神日久,但至今境界仍不扎实,青漪的修为可比她稳固多了。 “遥想你我当年亦有凌江同游之行,怎么今日就不可了?莫非你进阶了化神,就不屑与我结伴同行了?”周浩然调侃道。 “不是。”秦悦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解释,“一来,有个同我结怨的人去了幽境,我唯恐遇上她,平白生出什么事端。二来,曾听承影说,幽境鬼祟之物颇多,我委实不想去那儿……游历。” 最后两字,她顿了一顿,才说了出来。大约她观念里面的“游历”,仍旧是去凌江那般山清水秀的地方,逍遥快活地赏景,而非去一个魍魉遍地之所,寻觅所谓的机缘。 但其实她的想法与事实有些偏差。修仙之人讲求的“游历”,恰恰就是去危机遍布的地方探求机遇因缘。越是危险的地方,天赐机缘的可能性就越大。 周浩然闻言微愣,随后解释道:“我方才所言,仅是一时戏语,你不必这般认真地回应。” “我知道。”秦悦微微笑道。 “那你还说得那么严肃……”周浩然腹诽,“罢了,永远不要用常人的想法去揣度墨宁。” 他想了想,又道:“可是……幽境所占地域颇广,其内地貌丰富,风景别具一格,若要赏景游乐,也未尝不可。” 周浩然知道怎么说才能吸引到秦悦。 秦悦果然犹豫了起来:“那……容我仔细想想。” 周浩然徐徐诱之:“你仔细考虑考虑,决定了再传讯给我。” 秦悦点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已有了前去一游的念头。 周浩然来访也只为这一事而已。此事交代完了,他便施施然地走了。 秦悦闲着无聊,抱着翡翠出去晒太阳。迎面看见承影,随口交代了一番:“我要去幽境一游,你和叶荷两人要相互礼让,不要起什么争执。” 承影只听见了第一句,后面秦悦说了什么她都顾不上了。她的眼睛一亮:“前辈要去幽境?” 承影说话时似惊似喜,倒惹得秦悦困惑不已:“有何不妥?” “席昭师姐半年前去了幽境,至今了无音讯,还请前辈顺道查一查她的踪迹,别让她陨落在那个鬼祟之地!” 秦悦蹙起眉头:“什么叫至今了无音讯?” “半年来,我从未收到过师姐的传讯符……”承影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哽咽起来,“我发给师姐的传讯符也似石沉大海,根本收不到回音。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同师姐一起去幽境了,万一遇上了什么险境,至少还能携手共御……”(未完待续。) 赴幽境席昭销踪迹 挡傀妖秦悦迎罡风1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承影素来活泼爱笑,如今却悔恨难抑,忧伤尽显。秦悦看着不忍,好言劝慰道:“外出历练,数十年上百年不归的也是有的,你也不必担心忧虑,兴许席昭已去他处了,并不在幽境。” “我给师姐寄去的传讯符里面有她的精血,不论她在何地,都能收到。”承影边说边摇首,眼泪夺眶而出,“可她……可她至今都没有回音……” 传讯符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的传讯符,只可以寄往一个固定的地点,若收讯之人不在那个地方,那他便暂时收不到这张符箓;另一种则可以埋入精血,通常赠给亲人挚友留存,不论其人身在何处,那些融入精血的传讯符都能找到他,及时将讯息送到。 秦悦抹去承影滚滚落下的泪珠子,继续细声抚慰道:“说不定你寄去的传讯符半路上被人截下了呢?有些不义之士就喜欢拦住那些传讯符的去路,打开来细看,以窥知旁人的隐秘之事。” 其实这只是秦悦信口编来的话。修仙之人大都忙于修炼,谁有那个闲心拦截旁人的传讯符? 承影抬起泪意纵横的脸:“果真?” “自然不假。”秦悦说得一脸肯定。 承影也不知是真的接受了这个理由,还是骗自己相信了,她拿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泪痕,轻轻抿唇:“晚辈失仪了。” “无妨。”秦悦笑道,“我去幽境之后定会仔细查探席昭的消息,定会让她平安归来。” 听她这么说,承影顿时心安了不少,深深一拜:“多谢前辈。” 秦悦把她扶了起来,快步走去找周浩然了。 周浩然一早就料到她会过来,毫不意外地问她:“你打算何时启程?” 秦悦不假思索地应道:“就现在吧。” 据承影所言,席昭极有可能已经遇上了不测……还是尽早过去寻她为好。 “现在?” 周浩然看着秦悦一身黑色的袍服,宽袖大裾,裙角曳地,很是真诚地提出了建议:“你可要换一身衣裳?” “为何?”秦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我唯恐你这衣裳……不利于行动。”周浩然想了想,道。 秦悦摇首否认:“那倒不会,飞起来还是挺快的。” 周浩然料想她堂堂化神修士,必不至于被幽境里的鬼怪追得仓皇出逃。更何况,她只是去赏景而非历险,应该遇不上什么险境。 周浩然遂没在多说什么,稍作准备之后便同秦悦一同飞往了幽境。 秦悦全力飞行的速度连天劫都追不上,更别说是周浩然了。幸而秦悦有意放慢了速度,没让周浩然落她太远。 “你怎么换了一件飞行道器?”周浩然看见秦悦踩着的画卷,随口问了一句。他修为不够,飞行的速度自然也比不上画卷,一直都在穷追不舍。 相比之下,秦悦就显得气定神闲多了,站累了就坐下来歇一会儿。白天穿梭云间,任浩浩云气扑面而来;晚上就飞高一些,抱着翡翠数星星。 “我原来那个用以飞行的木莲在天劫中损伤了不少。”秦悦解释道。 “你怎么没有找些灵材将它补一补?” “补倒是补了。”秦悦揉了揉额头,“只是没注意时辰,搁丹炉里烧糊了,连连降品,真不知拿它怎么办才好。” “原来如此。”周浩然看秦悦一副懊恼的模样,反倒觉得好笑。都修至化神了,炼器竟还会出这等差错。 “你若缺什么灵材尽管同我说,我派几个弟子去找找。总比你一个人四处寻觅要强。” 秦悦也没同他客气,直截了当地来了一句:“我如今正缺寒冰丝……只要一根就够了。” “寒冰丝?”周浩然愣了愣,“怎么,掠影琴也损了吗?” 掠影琴正是周浩然的母亲周芷晴所赠,估计周浩然闻知它有损定也心痛的很。秦悦很是惭愧:“也是被化神天劫劈损了的,断了一根琴弦。虽说还能将就着用,但曲调难免磕磕绊绊的,不似当初好听。” 周浩然无奈道:“那好吧,待我从幽境回去,便替你找找寒冰丝的下落。” “你放心,灵石都由我出,帮我寻宝的木摇宗弟子我也不会亏待。”秦悦一脸诚恳地保证,“这回我一定仔细看着火候时辰,再不会把掠影琴也炼毁了的。” 说话间,两人已飞出了不少路。又过了小半个月,终于飞至了幽境的边缘。 秦悦缓缓落地,眼光随意扫了扫,只见面前共有六七条小道,道路平坦,不知通向何处。 周浩然拿出了一枚玉笺:“这是幽境地图,你瞧瞧想先去哪儿。” 秦悦接过玉笺,细细一览,才知幽境之内既有森林又有荒漠;既有江河湖海,又有峻岭崇山;地势有低有高,果真地貌丰富。 秦悦十分满意,但又有一份忧心,暗道:“早就听说幽境占地很广,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地方,样样俱全,几乎等同于一个独立的世界。只是……这么大的地方,让我去哪儿找席昭?” 周浩然见她握着玉简垂首不语,不由讶然:“我还当你见了地图必定欢喜,你怎么反倒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席昭半年前孤身来了幽境,承影说她这半年来……音讯全无。”秦悦叹了口气,“我本受承影之托,来此寻觅席昭的踪影,可是你看,此间地域广袤,岔路数不胜数,要觅席昭,谈何容易?” 周浩然听后,沉吟了片刻。席昭身为木摇宗弟子,又数度协理宗门,如今遇险,他不能弃之于不顾。 “这儿只是幽境的最外围,越往深处,就有越多未知的危险。席昭知晓轻重,肯定不会往危机重重的地方跑。”周浩然有条有理地分析道。 秦悦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周浩然用手指在地图上勾出了一个圈:“以席昭的修为,至多走到这里。你我只要在此范围内寻查便可。” “那我们分头去找,一个月后在此会合。”秦悦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点,“如何?” 周浩然思量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可。”(未完待续。) 赴幽境席昭销踪迹 挡傀妖秦悦迎罡风2 秦悦抬眸看着他,不明所以。 “一来,地图只此一份,你我若分头而行,必有一人没有地图,而这儿地貌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迷路。”周浩然解释道,“二来,你我同行,虽然用时久一些,但效果好,两人一起找,定可面面俱到。” 秦悦轻轻颔首。 周浩然接着说:“而且,你的化神期修为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果不其然。往幽境内部走了些许,人就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人在看见修为深不可测的秦悦之后,就会主动避让开来。 偶有几个元后的修士,自恃修为精深,以为秦悦孤身一人,还想联手上前杀人夺宝,不过转瞬便见周浩然出现在了她的身旁,纷纷收住了打算上前斗法的脚步。 总而言之,秦悦和周浩然两人这一路走得非常顺畅,根本没有人来耽搁他们的去路。 只是周围人都穿着非常轻便的衣服,只有秦悦身着宽大的袍服,看上去真似鹤立鸡群,不像是来冒险寻宝的,反倒像在自家洞府的院子里散步。 几天过后,两人渐渐走到了一片丛林内,仍然没见到席昭的影子,妖兽却渐渐多了起来。 开始还好,都是一些低品的小妖,还没生出灵智,看见两个人修便莽莽撞撞地跑了出来,周浩然一挥手便把它们拍远了。其中一些妖兽特别执着,被赶走了还要蹿回来,耀武扬威地在两人面前蹦蹦跳跳,有时还拉帮结派,联合一群族中小妖拦住二人的去路,最喜欢见两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每当这时,秦悦就会默默地想:“幸亏我和周浩然都不是滥杀之人,若换作那些脾气暴躁的修士,这群小妖都不知死多少回了。” 后来,遇见的妖兽的品阶就渐渐高了许多。它们大约对人修有股天生的敌意,所以即便两人的修为都不差,它们也一直在暗中窥伺,一旦有机会就冷不防地冲上去,妄图杀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叹周浩然的神识早就看见了它们的存在,一见它们有异动便抬手打出法诀。那些妖兽只能茫然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结界,不知所措地瞪着一双双妖瞳。有的还无所畏惧地往前扑,但只能一头撞到结界上,被弹出好远。 遇上的一众妖兽都有周浩然处理,秦悦乐得自在。一边四处张望,一边随口说道:“这里的妖兽当真奇怪,不论有无灵智,都要上来同我们打一架。低阶不具灵智的小妖便罢了,为何那些已经生了灵智的妖兽也是如此?都活腻了想寻死不成?” “蚍蜉撼树,自讨苦吃。”周浩然点评道,“跟那些不自量力,自取其辱的人修一个道理。我们别跟它们争斗起来,免得引来不怀好意的修士等着坐收渔翁利,浪费你我找席昭的时间。” 秦悦笑了笑,心想:“周浩然一看就是久经历练的人,经验丰富得很哪。” 两人正不紧不慢地走着,前方忽有一阵风吹草低,还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秦悦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周浩然警觉地拉住她:“别去,前面应该是罡风。” 秦悦依言停住了脚步。 可惜罡风正是朝他们二人吹过来的,秦悦只感到一阵猎猎狂风迎面而来,瞬息之间便将自己卷了起来。 周浩然虽已反应了过来,但也未能幸免,两人一同随着罡风飞了起来,很快就被卷到了半空。秦悦顿时晕头转向,心里很想脱离这场狂风,却连画卷都唤不出来。 周浩然被罡风卷着,在空中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忽然看见秦悦灰白的脸色,连忙出声提醒:“墨宁,稳住心神便可,不用唤取道器!片刻之后,罡风自会停下!” 秦悦的脑袋晕乎乎的,胃里也翻滚得厉害,耳畔嗡嗡地传来几个字眼,似乎是周浩然的声音:“稳住心神……” 秦悦咬了咬嘴唇,勉力排杂念、稳心神,抱元守一。 这是周浩然历经的为时最久的一次罡风。狂风刮了许久都没有停下来,还把他们二人吹去了越来越远的地方。也不知过了多久,罡风突然停下,周浩然尚未来得及唤出飞行道器,便“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幸而这儿还是一片草丛,摔在松松软软的泥土上,倒也不怎么疼。 抬头一看,只见秦悦扶着脑袋,歪在画卷上慢悠悠地飘了下来。远远看去,神态很是悠闲。 “你反应倒是快得很,竟然及时唤出了飞行道器。”周浩然赞道。心想:化神修士果然不一样。 秦悦慢吞吞地降到了地上,摇了摇头,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不是我唤出来的,这是我的本命法宝,危急关头自己飞出来接住我了。” 说完腹中便是一阵翻搅,秦悦想吐,偏偏多年辟谷,胃里没什么可吐的,只好抱着腰干呕。 那种在半空中旋转而不能自主的滋味……以前玩的各种大型过山车都没有这般刺激的。 而周浩然已经缓了过来,拿出地图,和周围的景物一一比对,确认着方向。 秦悦渐渐好转了不少,缓缓地站了起来,忽然神色大变:“翡翠呢?” 她先前一直把翡翠抱在怀里,而后罡风忽至,将她和翡翠一同卷了起来。再然后她似乎一时神志不清,翡翠不知被她脱手甩到哪里去了。 “我在这儿。”翡翠的声音突然从上空传来。 秦悦抬头望去,却未见翡翠掉下来的身影,但方才听见了翡翠的声音,已让她安心了不少。大声问道:“你在哪儿?” “你退后十步,转身,从左往右数三棵树。”翡翠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 秦悦依照着它的指示,停在了一棵参天大树前面。 翡翠接着道:“你现在抬头看看,就能看见我了。” 秦悦仰首,只见翡翠被吊在几根树枝之间,脖子被树枝卡得死死的,看上去很是痛苦。 秦悦连忙飞上去,小心翼翼地把树枝拨开,翡翠没了束缚,扑通一声掉进了她的怀里。 翡翠估计也晕晕乎乎的,一直趴在她的手臂上没吱声,许久之后才闷闷地说道:“还不如找个灵兽袋待着呢……”(未完待续。) 再入机关弦月引路 三问小妖烛蝶扑火1 第一百七十六章 秦悦揉了揉翡翠的脑袋:“你若想待在灵兽袋里,我也不拦着你。” 翡翠不知是在思考还是没反应过来,许久都没有答话。直到秦悦抱着它飞了下去,才下定决心般地说了一句:“还是不要待在灵兽袋里好……” “躲在灵兽袋里头,虽能躲过如此这般的劫难,但会错失许多风光。”翡翠说得头头是道,“届时你四处游玩看风景,我却只能面对一个空气不流通的袋子,那该有多惆怅?” 秦悦闻言轻笑,缓缓落地,便见周浩然眉头深锁,时而抬头看看周围的景色,时而垂首盯着地图,神色凝重。 秦悦心头一紧:“怎么了?这儿莫不是什么凶险之所?” “不是。”周浩然将玉笺递给她,“你瞧瞧,地图上是不是没有一处可以和这儿对应起来?” 秦悦微惊:“什么意思?地图上找不到这个地方?” 周浩然缓缓地颔首。 秦悦接过地图细看。地图很精美,一草一木皆已绘入其中。若输一些灵气进去,还能看见整个幽境的立体图,山河林木,花草鸟鱼,似在眼前,恍如身临其境。 此刻正值黄昏时刻,一弯弦月挂在天边。一应景物都看得不太清晰,但还是能大概地辨认出来的,确实不能在地图上找到对应的地点。 “世事易变,兴许这地图年代久远,已不适用于今日了。”秦悦揣测道。 “一路走来,没有一处不合地图,此事……实在反常!”周浩然负手踱了几步,抬起头来,焦虑而担忧地望向了那一弯弦月,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墨宁,你有没觉得这道弯月奇怪得很?” 秦悦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唯见清辉明月,倒没觉得有哪儿不寻常。 “哪里奇怪?” “这弦月先前就在这个位置,一直没有动过。”周浩然道,“而且,我们掉落在此也有一会儿了,天色一直都是这般黄昏未尽,晓月将升的模样,丝毫没有改变。” “你是说,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时间静止……怎么可能?”周浩然自言自语道,“这儿应该只是某位前辈凭空搭出来的一个空间,你我恰好进来了而已。” 周浩然长于年岁,富于阅历,所言必有他的道理。秦悦望了望天边的晚霞,又望了望半空中那一弯弦月,突然灵光一现:“我知道了,这是机关!” 犹记得几百年前,她仍在北川,仍只是结丹期的时候,便遇见过这样一个地方——永处黑夜,不见白昼,唯有一弯弦月亘古存于天际。 当时卢秋道,那是机关术。 曾经一弯弦月与如今的情形何其相似?想来这必也是机关术无疑。 周浩然对机关术也不是浑然不知,闻言又皱起眉头来:“此等容纳天地生灵的机关,要破解谈何容易?” 话音刚落,一片幽暗的树丛里突然闪起了亮晶晶的光芒,周浩然立马反应过来,拿出道器严阵以待。 一些亮闪闪的光点从树丛中飞了出来。 “这是什么,萤火虫吗?”秦悦目不转睛地看着,满眼写着惊叹。 飞近了才知道不是。光点里面是一只只幼小的蝴蝶,发光的是它们的翅膀。虽说身量不大,品阶倒都不低,五品六品的比比皆是,还有几只七品的。 “这是烛蝶。”周浩然笑道,“夜间可以发光,常被修士用作照明。你若喜欢,不妨捉一些回去养着。它们不伤人的。” 秦悦心念一动。昏暗的傍晚,幽深的树丛,扑朔迷离的光斑,那些既美丽又奇妙的生灵啊…… 结果这些美妙的生灵忽然向她发起了进攻。 秦悦愣了一下才开始抵挡。那些烛蝶根本伤不了她,没过多久就转移了目标,攻向了周浩然。 都是六品七品的妖兽,挨个儿应对绝非难事,但一股脑儿地全都涌过来就有些恼人了。正赶上周浩然忧虑机关,心情不好,干脆放了一把火,靠的近的烛蝶顿时被烧成了飞灰。 离得较远的烛蝶本可以逃过一劫,但也不知它们着了什么魔,纷纷不管不顾地向前飞了过去,直到飞进了灼灼的烈焰,燃成了灰烬。 秦悦怔住了。那些原本明亮的光斑就在那一瞬间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可就在刚才,它们犹在生机勃勃地飞舞…… 这便是飞蛾扑火吗…… 此刻,仅有几只七品烛蝶还侥幸存活着,但也跃跃欲试地想朝火光飞过来。不过它们已经有了灵智,知道那火焰会把自己灼伤,甚至让自己灰飞烟灭,所以根本不敢靠近。 可惜,最后还是有两只七品烛蝶义无反顾地飞进了火焰,此前还上下飞舞了许久,似乎极不情愿。 火光里仿佛传来一句:“我……不甘心。” 秦悦连忙打出一股水灵力,把火焰熄灭了。十分犹疑地问着周浩然:“你有没有听见那烛蝶说了一句话?” 方才那句话听得不甚清明,声音远得很,仿佛是从天边飘过来的。虽说七品妖兽已然通灵智,可以口吐人言,但秦悦依旧怀疑自己幻听了,抑或是听岔了。 “听见了。”周浩然若有所思,“那小妖说,它不甘心。” 秦悦不由自主地敛眉:“那它们扑火是本能,还是另有隐情?为何那烛蝶会说它不甘心?” 周浩然指着剩下的烛蝶:“你把它们捉过来问一问便是。” 秦悦点了点头,还没动手,那几只烛蝶就主动飞了过来,可惜不是来吐露实情的,而是来发起进攻的。 周浩然沉声喝道:“本想放你们一条生路,谁知你们竟这般不识好歹!”抬手便欲掐火诀,像是想如先前那般,把这些烛蝶烧成一团飞灰。 电光火石间,秦悦当机立断,拦住了他:“不可!” 周浩然及时收住了手,扔了个阵法过去,而后才侧首问秦悦:“有何不妥?” “这些烛蝶奇怪得很。”秦悦朝那个阵法望了一眼。显然那是一个困阵,几只烛蝶正在里面胡乱扑腾,想找出路却不得法。(未完待续。) 再入机关弦月引路 三问小妖烛蝶扑火2 “你先前说它们不会伤人的,可它们见到你我就开始攻击,足见其不寻常。”秦悦一边说,一边想着其中缘由,“莫非这就是幽境的独特之处?它们外表看似一只烛蝶,但实际上却是什么鬼魅化身的?” 周浩然瞥了她一眼:“净会胡思乱想。” “不过不同寻常倒是真的。”周浩然心想,“尤其是那句‘我不甘心’,恨意满满,兴许真的别有玄机。” 秦悦已经走到阵法旁边了,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一只烛蝶的翅膀,把它捉了出来。 烛蝶挣扎,却宛如蚍蜉撼树,毫无还手之力。 “别闹了,我不会伤害你的。”秦悦柔声细语地说道,“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便可。” 烛蝶在她的指间扭来扭去:“我岂能相信你们人修的话?”语调里除了不信任还有几分不屑。 秦悦耐心地跟它讲道理:“你们妖兽,有善恶之别;人修,亦有好坏之分。你又不知我秉性如何,为何断定我会欺骗你呢?” “你的同伴,烧死了我的族人。”烛蝶控诉道,“你同他是一伙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觉得自己是好是坏?”秦悦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们烛蝶,自然都是善类。”烛蝶十分肯定地说道,想要骄傲地张开翅膀,奈何一双翅膀已被秦悦捏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可你的族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我,这也算是善类吗?”秦悦耐心地问了下去,“我的同伴,若不反攻便会为你们所伤,迫于无奈而行此举,这便算是恶人?” 烛蝶沉默了,翅膀也不挣扎了,似乎在认真思考。 秦悦趁热打铁:“善恶之事,不应以利己与否而断,更不可以偏概全。人修之中,并不全是十恶不赦之辈。” 烛蝶小声地“哦”了一声,似乎觉得很有道理。 “那你相信我一回如何?你也不会损失什么。”秦悦循循善诱,“我只会问你几个小问题,答与不答,全都随你。” “你真的不会伤害我吗?”烛蝶已有了一些要答应的意思。 “当然不会。再说了,以我的修为,若是想伤你,早就动手了,何须等到现在?”秦悦斩金截铁地保证,说得义正词严。暗道:跟一只小妖交流真是太麻烦了。 烛蝶点了点两根触角,像是答应了。 秦悦如释重负,开始细细盘问起来:“为何明知火焰危险,还要义无反顾地扑过去?” 她不让周浩然赶尽杀绝,为的就是此刻。如今心中还有很多疑惑,都需要这只烛蝶来解答。 “因为,因为……”烛蝶突然用力地晃动了一下翅膀,秦悦一时不察,竟让它挣脱了出去。所幸烛蝶也没有飞走,仍在秦悦面前晃悠。 秦悦想了想,并没有再度伸手捏住它的翅膀,而是摊开了手掌,让烛蝶立在她的手心。 “因为什么?”秦悦问道。 烛蝶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情非得已……”随后蓦地开始剧烈地扇动翅膀,仿佛想摆脱什么东西。 秦悦没听明白,再细问之时,烛蝶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了。秦悦只好换了个问题:“你们当真是烛蝶一族?” “不然还能是什么?”这回轮到这只小蝶妖困惑了。 “可我听说,烛蝶一族不会伤人的。”秦悦慢慢道来,“但你们刚刚……” 烛蝶抖了抖翅膀:“我也不想,只是,只是……” 这只烛蝶说了好半天的“只是”,却依旧什么都没说出来。 秦悦隐约觉得那是个极其重要的东西,等得心焦,忍不住追问道:“只是什么?” 烛蝶一字一顿道:“只是我们都是情不自禁……” 这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了很久,就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般。秦悦皱了皱眉头,接着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烛蝶却一连抽搐了好几下,渐渐没了声息。 秦悦怔怔地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烛蝶。闪闪发光的小翅膀已经失去了光华,身量很小很轻,几乎没有重量,羽翼薄得透明,无力地垂在她掌间。 刚刚她还向这只小蝶担保,说她不会伤害它…… 秦悦茫然地站了起来,走到周浩然旁边,将整个经过说了一说,说到烛蝶那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 “一个是情非得已,一个是情不自禁……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一手环在腰间,另一手撑着下巴,喃喃自语:“天性使然,还是受了什么蛊惑?” 秦悦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烛蝶的天性是不伤人的。那倘若它们受了蛊惑,又是受了谁的蛊惑?为何受此蛊惑? 周浩然亦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片刻之后,忽然说道:“墨宁,幽境有些古怪。” 他将手别到身后,缓缓地在秦悦旁边踱着步子,细细地分析道:“从你我踏入幽境的那一刻起,所遇见的妖兽都是毫不畏死的,根本不顾后果如何,就直接冲上来攻击我们,只要不死,就会一直追过来斗法,再不济也会以肉身相搏。” 秦悦仔细一想,果真是这么回事儿。 “这群烛蝶,亦是如此。”周浩然看向困住最后几只烛蝶的阵法,“它们不要命地扑进火焰,只是想来攻击火焰后面的我而已。所以它说,情非得已……谁会乐意**陨世?” “不错,确有几分道理。”秦悦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此事绝非偶然,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周浩然很快有了结论,“那人将妖兽养成了傀儡,供他驱使,拦杀敌手。” 这样一来,“情不自禁”也有了解释。想必那群烛蝶已有了“攻击二人”的潜意识,致使它们丧失了“不伤人修”的本性。 也难怪那只最后飞进灼灼烈焰的七品烛蝶,燃成灰烬之前说了一句:“我不甘心”。 “我们同谁结仇了?”秦悦却是颇为不解,“这个报复的法子好是好,只是太过刁钻了” 周浩然眺望着远方:“只怕对方的目标不止你我二人,而是——所有人修。”(未完待续。) 显缺口古机关移月 寄符箓两宗门封山1 第一百七十七章 秦悦一惊,忍不住追问道:“何以见得?” 她倒宁愿这些妖兽只是冲着她和周浩然两人来的,倘若针对的是所有人修那此事背后必定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对人修而言,亦是一场浩劫。 “我猜的。”周浩然走到了阵法旁边,“你才来南域不久,我亦闭关多年,谁会同我们结仇?若是那些妖兽为人所控,见人便打,那还说得过去。” 他低下头,看着困在阵法里面的烛蝶,沉声问道:“是吗?” 烛蝶纷纷剧烈地扇动着翅膀,似乎想说什么,但都没有说出口。许久之后,才有嗡嗡的声音传过来:“是” 然后这些烛蝶就一个接一个地黯淡了下去,幼小的翅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孱弱的身躯缓缓地飘坠,再也没有动弹过。 秦悦睁大眼睛:“都死了?” 周浩然沉重地点了点头,缓声揣测道:“高阶妖兽,本心尚存,它们一定察觉出了异常,说不定还明白那幕后之人的意图。可是它们只要吐露一二,就会遭到反噬,如刚刚你捉住的那只烛蝶一般,当即殒命。” 秦悦捂住了额头,片刻之后,缓缓蹲下,把阵法挪开。一只只烛蝶无力地从阵法里滑了出来,单薄的身躯经过秦悦的手心,掉落在地上。 周浩然看她难过,好言劝她:“你也别太伤心了。当务之急,还是如何离开这个机关。” “我不是伤心。”秦悦摇了摇头,“我只是怜惜它们,迷失本性便罢了,如今竟连性命都没有了,何其无辜?” “它们,也不是全无作用。”周浩然不知道怎么安慰秦悦才好,“至少它们承认了自己是被人控制的,针对的也不只你我二人,还有其他人修。” 秦悦站了起来,望着天边的那一弯弦月:“时间不候人,先把机关给破了吧。” 其实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倘若时间充裕,秦悦是舍不得破开这个机关的。此机关能容纳天地,一看就是个高阶的机关,罕见得很。若无损坏,还能仔细研究研究一旦破损,就相当于彻底毁坏,再无法复原,更枉论研习一二。 可如今席昭不知所踪,幽境妖兽又怪相频频,实在刻不容缓。秦悦心想:“以后有的是时间研究机关术,此刻还是先找席昭要紧。”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机关也是如此。任何机关都会留有一处缺憾,那便是破解机关的关键之处。可是以秦悦在机关术方面的造诣,暂时不能一眼看出这个机关的疏漏之处。 所幸这种机关她也不是头一次遇见了。两个机关的相同之处,就在于天边的那一弯弦月。短时间内解除机关绝非易事,不如碰一碰运气。 秦悦转头对周浩然道:“待会儿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攻击那弯弦月。” 周浩然也盯着机关看了好一会儿了,但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闻言自然颔首道:“好。” 他心想:“墨宁素喜杂学,兴许对机关术也有涉猎。想来这道弯月也必有其不寻常之处。” 秦悦双手掐诀,周浩然也拿出了道器,前者道:“一,二,三。”几道法术的光芒一齐飞向了弯月。 可惜弯月纹丝未动,他们二人也依旧待在原地。 “莫非是我攻击的力度不够?”周浩然不相信秦悦会判断失误,所以只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再换件品阶更高的道器试试?” 秦悦沉吟不语。难道这弦月没有问题?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既然攻击不可“那我们把灵力输进去试试。” 秦悦率先踏上画卷,飞到了弦月的旁边,抬起双手,慢慢朝弦月输送着灵力。 她靠的太近,到没察觉到什么,可仍然站在地上的周浩然,却清晰地看见弦月微微地移动了一下。 心头一喜,也飞了过去,将灵力灌入这一道弯月。 弦月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很快就挪到旁边去了,渐渐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缺口。 原先弦月就挂在这个缺口的位置,将这缺口挡得严严实实。缺口不大不刚好能容一人通过。 “想必从这儿出去,就可以回到幽境了。”周浩然一脚踩入缺口,“墨宁,你当真是个奇才。” 秦悦却一把拉住了他:“先别去,机关未破,这儿未必会是出口!” 周浩然把脚收回来,听秦悦细细解释道:“如果这就是机关的缺憾之处,那整座机关如今应该土崩瓦解才是,可机关现在完好无损这个缺口极有可能通往另外一个险境。” 周浩然思忖了一会儿,拿出了两串铃铛。微风拂过,铃铛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周浩然把其中一串铃铛递给秦悦:“是不是险境,总要有人去探查才好。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进缺口看一看。若没有危险,我便晃动这串铃铛。你听见铃铛响了,便可以跟过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上的铃铛,秦悦握在手里的另一串铃铛也跟着响了起来。 他这般不假思索地选择独自面对危险的态度,和当初在凌江石屋内面对困境时的表现一模一样。秦悦自然也如过去那般婉拒:“你修为没我高,还是让我去探查危险与否吧。” 周浩然淡淡地回绝:“你虽然修为比我高,但斗法的经验没有我丰富。我好歹也有元婴期的修为,若遇上了险境,必能应对一二,不会束手就擒,而你经验不足,说不定会手忙脚乱,负伤在身。” 他的分析也不是全无道理。秦悦想了想,反驳道:“可我毕竟修为在此,若遇险境,胜算终归比你大一些。” “不错。”周浩然坦然地承认道,“可是我对机关术一知半解,若你遭遇了不测,我就只能一直困在这儿了。但倘若我前往而未有音信,你还可以演算机关,试图破解,定然终有一日得脱。” “可是” 周浩然没管秦悦说了什么,直接纵身飞进了黑黝黝的缺口。 “等铃铛响了再跟上来”。 显缺口古机关移月 寄符箓两宗门封山2 周浩然的身影在那一瞬间消失了,仿佛被那个缺口吞噬了一般。秦悦握紧铃铛,暗暗下了决定:待会儿,不论铃铛有没有响起,都飞进缺口一看究竟! 好在手里的铃铛很快就响起来了,叮叮当当,悦耳的很。秦悦松了一口气,就着缺口的大小,斜着身子飞了进去。 弦月高挂的傍晚顿时变成了日光明媚的艳阳天。秦悦怔怔地看了周围一眼,景物有点熟悉,两三天前似乎途经过此处。 秦悦愣了又愣:“我回到幽境了?所以那个机关,是破了还是没破?” 倘若破了,为何整个机关依旧完好无损?倘若没破,那她为何回到了幽境? 秦悦晃了晃脑袋,环视一周,竟没发现周浩然的身影。 手上的铃铛似乎等急了,又接连不断地响了好久。秦悦踏上画卷,在周围转了一圈。附近静寂一片,连只活的妖兽都看不到,更没有周浩然这个大活人。 “随机传送……”秦悦明白了过来。 幽境之大,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上周浩然。秦悦信步而行,没过多久,突然发现了一件很严肃的事:地图还在周浩然那儿,她没有地图! 这时候化神期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所谓艺高人胆大,她仗着自己修为高,没有地图指引也敢四处闲走。反正整个南域也没有多少化神期修士,她实在没什么可畏的。 闲庭信步般地走了好几天,铃铛偶尔还会响几声,渐渐就再也没有声响了,仿佛放弃了一般。 秦悦看似无所事事,实则心里挂念着席昭,又不知她身在何处,一路行来都在东张西望。思量了一番,还是写了两张传讯符:“幽境妖兽甚异,还请告知门中弟子,莫要来此!切记!墨宁亲笔。” 一张寄给了灵均,一张寄给了承影。 给承影的那张还没飞多远就被她截下来了。秦悦心想:“承影本就忧心席昭,听说幽境危险,必会忧思更甚,说不定还会冒死前来寻觅席昭……这张传讯符断不能给她看见。” 她想了想,又重新写了一张传讯符,上书:“即日起封山,禁止众弟子外出。若有违者,依门规处置。”没有寄给承影,而是寄给了行远。 几日后,行远率先收到的是周浩然的传讯符,大体说了幽境妖兽的怪异之处,还道:“外出者,一律登记在案,前往幽境者,不可放行。” 没过多久,秦悦的传讯符也寄来了,行远看得一愣:“墨宁前辈好生果决,幽境的妖兽出了点差错,她竟直接下令封山了。还有这‘依门规处置’是什么意思?是按哪一条门规处置?关起来面壁思过还是直接赶出宗门?” 行远头大得很,最终将两人的说法综合了起来:封山,不准任何人外出。若有人执意离开宗门,须登记在案。往幽境者,不予放行。 与此同时,远在灵宇宗的灵均终于撑着几颗巨石站了起来。 他演算这个传送阵两月有余,心神费了不少,却没能解出一步。灵均心里挫败的很,但也只好安慰自己:“无妨,此前墨宁足足演算了半年,不是一样没有结果吗?” 他身后立着一个年轻的小修士,见他不再埋首阵法了,才敢出声:“灵均师祖,这是近几天寄来的传讯符。” 灵均此刻郁闷得很,摆了摆手:“不看了,你送到我洞府去。” 小修士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有一张是墨宁师祖寄来的。” 秦悦名扬天下,小修士耳闻已久,心中很是敬服,所以多嘴说了这么一句。 灵均本又坐下来打算算阵了,闻言很是惊讶地抬首:“墨宁竟会主动寄传讯符过来?她说什么了?” 小修士一愣,随后立马打开传讯符,逐字逐句地念道:“幽境妖兽甚异,还请告知门中弟子,莫要来此。切记。墨宁亲笔。” 他原本觉得,斗阵大会的魁首墨宁道君只是个传说中的人物,可他如今却能亲眼看见她的字迹,就像是远在天边的云朵掉在了面前一般。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了她传给灵均师祖的讯息,说什么幽境妖兽甚异,还警告门中弟子不要去那儿。 小修士想着想着,渐渐觉察出了不对。幽境素以鬼祟之物闻名,妖兽本就不同寻常。可若能让化神期道君称一句“甚异”,还让门中诸人莫要前往……恐怕那些妖兽不怎么简单。 小心翼翼望向灵均,只见他眉头深锁,喃喃自语道:“她跑幽境去干什么……” “罢了,我再去幽境走一趟。”灵均猛然站了起来,提步便走。 他走得急,小修士追不上,只好讷讷地喊了一声:“师,师祖……那墨宁师祖吩咐的事……” “照她的意思办!”灵均似乎顿了顿脚步,头也不回,只有这一句话传了过来。 小修士顿时换了一副苦哈哈的表情。他人微言轻,能办什么事? 最后万般无奈的小修士拜到了奉衍的洞府。幸而那日奉衍无事,听说门中一个弟子在外求见,还口称有紧急要事,便让他进来了。 小修士战战兢兢地把传讯符奉上:“灵均师祖说,照墨宁师祖的意思办。” 奉衍把传讯符拿来一看,神色一变:“墨寒何在?让他来见我!” 小修士自然知道“墨寒”就是灵均的另一个道号。闻言恭谨道:“师祖他去幽境了。” 奉衍似乎有些惊讶:“哦?” “那日师祖收到了传讯符,便说他要去幽境,当即便动身了。”小修士细细道来。 奉衍点了点头,向身边的人吩咐道:“告知诸位弟子,幽境危险,不可前去。” 身边的人领命,正打算走,却听奉衍道:“回来。” 那人顺从地走了回来,微微拜了拜,垂首问道:“掌门还有何吩咐?” “有些弟子不懂事,越是不让他去,他就越是好奇,越是要往那儿跑。”奉衍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面前的桌案,“你去下令,封山。” 那人怔愣一瞬,很快反应了过来:“是。弟子这就去办。” 奉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青漪也在幽境啊。(未完待续。) 问地图凌芝献玉笺 怀怨心楚兴编胡言1 第一百七十八章 秦悦一个人孤单地走了好久,终于看见了活生生的人修。 准确地说,是三个元后修士,正并排走了过来。 左边那人一身劲装,手握利刃,背后别着一把弯刀,眼神锐利,一看就知其打斗经验丰富。中间也是个男修,穿着一身利落的短袍,右手拿着一把长弓,肩上立着一只鸟兽,类鹰似鹤,看起来十分凶悍。右边那位身披一件及腰斗篷,看上去十分轻巧。头上戴着帷帽,整张脸都掩在黑色的纱网后面,让人看不出相貌。但从其窈窕的身姿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女修。 三人渐行渐近,很快就要走到秦悦面前了。秦悦思量了一会儿,露出身形,拦在了三人面前。 三人当即看见了她,两两对视一眼,纷纷拿出道器严阵以待。中间那个男修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位前辈,为何拦住我们三人的去路?” 秦悦走近了几步:“交出幽境地图,你们就可以走了。”她本想问他们这儿是哪儿,但她转念一想:即便知道了这是哪儿,待会儿走到了别处还是不认得路。与其如此,倒不如把地图要过来,永无后顾之忧。 “不瞒前辈,我们三人只有一份地图。”中间那个男修面露难色,“倘若给了前辈,我们三人就会迷失于幽境……” 男修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化神修士以一当十不在话下,他真怕面前这个女修二话不说,就直接把他们三个灭杀了,再从他们的尸首上翻出地图。 而且,这个女修看上去特别古怪,别人来幽境都会穿特别利落紧身的衣裳,偏她穿了一袭宽松的黑袍,裙裾曳地,当真卓尔不群。 高阶修士都有怪癖……男修只好这样劝服自己。 秦悦沉吟。这三人竟只有一份地图?罢了罢了,就不强夺了吧。唉,一连逛了好几天才遇上这几个人,竟然连张地图都要不到。 右边那人见她似乎不太高兴,犹犹豫豫地说道:“前辈要拿走地图,也未尝不可。只是,晚辈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此人声音绵软娇柔,果真是个女修。 “说吧。”秦悦道。 女修接着说:“前辈可否与我们三人同行?如此便能共用一份地图了。我们三人的修为也不差,想来也不会拖前辈的后腿。” “你们这是想同我互结同盟?”秦悦轻轻扬眉。他们倒是打了一副好算盘,有她走在前面,可以挡住许多不怀好意的视线。 “不是的不是的,并非结盟之意。”女修急急忙忙地解释,“同盟讲求友爱互助,患难与共,甘苦同尝,前辈无须如此。前辈只需要和我们同行便可,不必管我们的安危死活。” 秦悦敛眉,暗自思忖:“我倚仗修为,才敢在幽境漫无目的地闲走,一不小心踏入什么险境也是可能的。但如若有了地图指引,倒可以规避不少危险。最重要的是,一路上还能找找席昭。” 三人只见秦悦静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那好。” 提心吊胆的三人终于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凌芝从袖中取出一片玉笺,双手奉上:“前辈,这便是地图。” “你们打算去哪儿?”秦悦接过玉笺,随口问道。 “无量海。”女修回答,“听说海的深处有一座宝藏。” 秦悦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女修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两个男修:“我叫凌芝,他叫慕容胜,他叫楚兴,敢问前辈尊名?” 秦悦漫不经心地看了三人一眼。那个穿着劲装的是楚兴,肩上立着妖兽的是慕容胜。这三人以姓名而非道号作为称谓,应该只是普普通通的散修。姓氏各有不同,可见并非来自同一家族。他们要么仅是同行的盟友,要么就是有些私交的同伴。 三言两语间,秦悦已把这三人的关系和来历猜出了一个大概。她微微笑道:“我名……宸音。” “墨宁”一名南域皆知,她还是不要太过招摇为好。 “原来是宸音前辈。”凌芝客套了一番。她心想:以往倒没听说过这个名头,也不知这位道君品行如何。 四人就这般结伴向前行去,秦悦带路,依照着地图的指引,慢慢走向无量海。 无量海离此很远,这儿又没有飞行禁制,所以几人应该飞过去最为恰当,既节省时间,又方便快捷。可秦悦意在寻找席昭,自然不可能迅速飞离,只怕不能走得再慢一些。 一路走来,她都在左顾右盼,神识也覆盖了方圆百里,暗道:哪怕瞧见席昭一片衣角也是好的。可惜这条路上人烟稀少,除了妖兽,仅有几个元婴修士匆匆走过,十几天过去了,也没瞧见席昭的身影。 剩下三人十分无奈。很想让秦悦带他们飞过去,但见她一副走马观花,乐在其中的模样,又不敢多说什么。就一路默默地跟在后面,走了整个月都没看见无量海的影子。 妖兽倒遇上了不少。只是都是些品阶不高的小妖,见到他们就扑上来了。那三人不敢请秦悦这个化神修士出手,一遇上妖兽就自行解决了,好在他们也应付得过来。 “兽族终究是兽族,灵智低微,明知不敌还要冲上来。”凌芝语带不屑之意,“当真不知死活。” 窝在秦悦怀里的翡翠听了前面一句话,不大高兴,从秦悦的怀里探出脑袋来,似乎想和凌芝理论一番。 秦悦揉了揉它的脑袋,把它按了回去。 “凌芝道友,”秦悦语调平缓,“一路行来,你难道不觉得这些妖兽奇怪得很吗?” “敢问前辈,有何处不妥?”凌芝对这位化神期前辈还是比较尊敬的。 “按理说,妖兽看见比它修为高深的人修,应该立刻偷偷地遁逃才是。可它们却不计后果,上前争斗,不是很奇怪吗?” “妖兽和人修本就势不两立,晚辈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形。”凌芝倒是不以为意,“许多人修尚且没有自知之明,更何况那些灵智不足的妖兽呢?” 言语间又是对兽族的轻蔑之意。(未完待续。) 问地图凌芝献玉笺 怀怨心楚兴编胡言2 “你二人觉得呢?”秦悦看向两个男修。 “依我看,前辈实在是多虑了。”慕容胜给肩上的妖兽喂了一颗丹药,“幽境素来多奇诡之事,妖兽异状不足为奇。” 这种想法恐怕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可是此事当真这么简单?秦悦突然想起了机关里面无辜枉死的烛蝶,不由自主地双眉微凝:“我劝你们尽快离开幽境。在这儿待得时日越久,危险的可能就增一分。” 原本她不想说这些话的,因为她也不确定“妖兽异象”由何人主使,最终会导致什么。但真相绝对不是这三人想象的那么简单,此事背后,一定有一个巨大的谜团,甚至是惊天动地的阴谋。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她日前才会传讯给灵均和行远,以提醒灵宇、木摇两宗的弟子。她希望,如若灾祸真的来临,这两个宗门的损失会降到最低。 近日这三人也斩杀了不少妖兽,可他们心里竟没有半点怀疑。方才秦悦且忧且惑,忍不住好心提醒了他们一句。她为寻席昭留在这里,自是无可奈何。旁人能走的,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 可惜这三人并不领情。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慕容胜站了出来,很是谨慎地问了一句:“前辈何出此言?” “前辈莫不是想拿去幽境地图,所以故意说这番话诓骗我们的吧?”凌芝怀疑得很,“只要我们离开幽境,地图就是前辈一人的了。” 楚兴连忙喝住她:“芝妹,别乱说。”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悦的脸色。 秦悦原本想好好解释一番的,听了凌芝这话却不想多说什么了,只道:“我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全在汝身。” 慕容胜朝秦悦拜了一拜:“前辈,可否容我们商议一番?” 秦悦轻轻颔首。 三人走去一旁,细微的谈论声传来。秦悦把视线投向远方,压根儿没兴趣听他们在说什么。 片刻之后,三人回来了,欲言又止地看着秦悦,目光复杂。后者波澜不惊:“有话不妨直言。” “我们还是决定,暂时不离开幽境。”慕容胜上前一步,道。 这也是秦悦意料之中的事。从他们方才的反应便可以看出来,这三人并不信任她,也不信幽境有什么潜在的危险。 “若先前便摆出‘墨宁’这个名号,说不定他们就相信我了。”秦悦暗忖。 慕容胜细细解释道:“前辈莫怪,我们并非不信前辈所言,而是自认修为足够,即便遇上什么险境也能应付得过来。还请前辈莫要介怀,我们,我们仍想去无量海……” 前面几句不过是些场面话,最后一句才是关键。秦悦心里明白得很——地图还在她手上,这三人自是不敢惹怒她。 微微点了点头:“无量海……我带你们去便是。” 三人心里的忐忑总算平复了少许。真怕这位化神期道君拿着地图一走了之,他们追都追不上。 秦悦仍旧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左右张望,暗道:“就算找不到席昭,找到周浩然也好啊。” 后面跟着的三人终于忍不住了。她这般慢吞吞地走过去,抵达无量海都是几个月后的事了。三人对视一眼,由楚兴上前打着商量: “前辈,我们可否飞去无量海?” “可以。”秦悦很爽快地答应了,三人不由一喜。却听她继续道:“你们顺着这个方向,飞七八日,便可看见一片蔚蓝色的深海,那便是无量海。” 方向是地图上标明的,所需的时日则是她根据三人的修为推算出来的,想来误差不会太大。 三人一怔。这言下之意是让他们自己飞过去?那抵达无量海之后,他们上哪儿再去找一份地图?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选择默默地跟在秦悦的身后。一来,地图在她的手上,若不跟着她,他们还不知会走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二来,有个化神期修士走在前面,他们真的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楚兴怨怼地看了一眼秦悦的背影,却没有再吱声。 秦悦散开神识,搜寻着所经之处的每一个角落,不巧听见了身后一男一女的传音。 传音入密,同等境界的人是听不见的,只有高一个境界的人才能听见。而秦悦刚好比他们高一个大境界,又放出了神识四处探查,所以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芝妹,你再忍一忍,等我们找到了绿石珠,就可以治你脸上的伤了,到时候你就不用戴这个劳什子帷帽了,也不必怕旁人耻笑了。” 秦悦了然。难怪凌芝一直戴着帷帽,原来是脸上有伤,羞于见人啊。 “楚兴哥哥,你别安慰我了。绿石珠珍贵,要找谈何容易?”这是凌芝的声音。 秦悦暗道:“他们没有互称道友,而是兄妹相称,看来关系匪浅啊。” 然后楚兴又连声安慰了凌芝一会儿,秦悦懒得听下去,把神识收了回来。却不知楚兴后来说了一句:“这女修为了将地图占为己有,竟然故意步行!不仅延缓了我们去无量海的速度,还耽误了你的伤情,当真可恨!且让她得意一段时日,我非要她付出代价不可。” 四人看见无量海已经是五个月之后了。海面风平浪静,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映入眼底,远远的看不见尽头,当真应了“无量”二字。 凌芝一阵欣喜,踏着飞行道器,直欲飞上海面。楚兴一把拉住她:“芝妹小心!这片海域禁飞,要乘坐特定的船只才能前往海中央。若贸然在上面飞行,只会坠入海底,” 凌芝听话地收起了飞行道器,乖巧地站在海岸上。 楚兴似有若无地望着秦悦:“不过嘛,这个飞行禁制对化神修士无效。化神修士,想怎么飞,就怎么飞,无需顾虑禁制。宸音前辈,何妨一试?” “胡说八道!”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化神期修士,照样禁飞!贸然飞行,同样会坠入海底!” 这声音熟悉得很。秦悦回眸,顿时讶然不已:“灵均?”(未完待续。) 讽灵均登船寻席昭 悟道心舍命陪君子1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三人虽不知“宸音”这个名号,却多少听说过灵均,闻言不约而同地朝后望去,只见一个气度翩翩的男修朝他们走了过来。 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灵均道君,昂藏七尺,风仪逸群,果如传闻所言,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几月不见,你竟连一声‘师兄’都不叫了。”灵均先是看了秦悦一眼,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后盯着楚兴,“说吧,你为何意图谋害我的师妹?” 楚兴万万没想到这位女修和传说中的灵均道君是师兄妹关系,自己还被灵均当面问责。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应当惶恐还是胆怯,最后硬着头皮接了一句:“前辈此话何意?晚辈不太明白。” “你为何骗我师妹无量海的飞行禁制对化神修士无效?”灵均直截了当地喝问道,“若非我及时赶到,师妹她怕已信了你的胡言乱语,殒身无量海底了。” 楚兴自然什么都不承认:“此事……此事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不知是真是假。再说了,道君的师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他一边说,一边朝秦悦方向看了两眼,见其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容,海风吹过,掀起了她墨色的头发和玄袍一角。看上去风姿卓然,眉眼神态间,是同灵均一般无二的气定神闲、雅人深致。 楚兴已说不清自己是悔还是怨。 “师妹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置?”灵均似有若无地看了楚兴一眼,侧首向秦悦问道。 秦悦估摸着楚兴蓄谋不轨,大抵是她拿走了三人地图的缘故。没想到他竟有胆子加害她,真当她的化神天劫是白白经受的吗? 兴致盎然地打量了楚兴一会儿,看见对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顿感无趣。秦悦大度地摆了摆手:“罢了,下不为例。” 楚兴像是舒了一口气,深深俯身拜了一拜:“多谢前辈饶命。” 灵均笑道:“木摇宗的弟子都赞墨宁前辈宽厚仁慈,我如今也算见着了。” “只是觉得没必要赶尽杀绝罢了。”秦悦转身看着海面,一波又一波的海浪缓缓推过来,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三人一阵惊愕。这女修是墨宁?那个斗阵大会的魁首墨宁? 他们今日,遇上的都是什么人物啊? “你这样说,倒显得方才连连诘问的我很没有气度。”灵均调侃道,故作忧愁。 “谁敢说你灵均没有气度?就算你只认灵石不管道义,只管利己不顾损人,只顾自己损益,不论旁人安危,但至少你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呀。”秦悦对灵均一出现就以“师兄”自居的事耿耿于怀,逮着机会就狠狠讽刺了一番。 而后也没有给灵均解释的机会,轻轻笑了一声,立马接着道了一句:“师兄怎么到幽境来了?” 灵均刚想反驳她先前那些连珠炮般的嘲讽,就听她问了这一句,下意识地应了一句:“……自然是来找你。” 原本想好的准备拿来反驳的话全都噎在了嘴里。好在灵均还有些沉稳气度,没恨恨地跺一下脚,再把秦悦推到无量海里去。 秦悦却是眉头一皱,追问道:“那我的传讯……” 灵均给了她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道:“我已吩咐人按你的意思办了。” 秦悦放下心来,又颇为好奇:“幽境这么大,你怎么正好找到了我?还有,你来找我作甚?” “绝大多数来幽境寻宝的人,都是为无量海而来,我想师妹也不能免俗。”灵均不疾不徐地说道,“若不是师妹穿得如此……与众不同,我还不能一眼看见师妹的身影。” 很多人都为无量海而来?那席昭呢?秦悦眺望着看不见尽头的海域,双眉微敛,目露深思。 灵均继续道:“至于为何来寻师妹,那是因为……”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阵响彻云霄的鼓声打断了。一艘大船渐渐出现在了海平面上,以极快的速度向岸边诸人行驶而来。 “船终于来啦。”附近的人修似乎十分高兴。 楚兴三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唯恐秦悦追究,一直想告辞离去,但又有些畏惧灵均,不敢贸然离开。而且他们二人一直在你来我往地聊着,他们根本插不上话。现在船过来了他们正好趁此机会离开:“两位前辈慢慢聊,我们先走一步。” 说完立刻转身走了,大船渐渐驶来,三人迅速地登船,也不在乎地图是否还在秦悦的手上。 “这艘船,便是前往无量海深处的特定船只?”秦悦看着不远处高高的大船。船身朴素,由灵木制成,上面有零零星星的土灵气,应是克水之用。鼓声自船上传来,众人排队等着登船。 “然也。”灵均答道。 “那鼓声是什么意思?” “催促大家尽快上船。”灵均解释道,“无量海上,这种船只很多,要价也各不相同。一般而言,鼓声越大,船主驾驶船只的本领就越是高超,要价也就越贵。” 秦悦思量了一会儿,再没有迟疑,径直随着人潮,朝大船走去。 “墨宁!”灵均连忙喊住她,“你去作甚?” “登船去无量海啊。”秦悦无语得很。她都朝这儿走了,这很难猜吗? “不行!”灵均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我来幽境找你,正是为了带你离开,你听我说……” 船像是要开走了,秦悦挣开灵均的手,打断他的话:“我不能走。” “可你明知……” 灵均想拽住她,但她走得太快了,他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抓到。眼看着秦悦踩上高高的礁石,扶着船舷打算登船,灵均面色一沉,踏着飞行道器飞了过去,追问道:“你明知幽境妖兽有异,为何还要逗留在此?” “我有一位友人在此,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秦悦淡淡道,“我要找她,起码让我知道她是安是危。” 她登上船,一个小修士恭恭敬敬地朝她一拜:“前辈,一人二百个灵石。” 在无量海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中,这个价码算贵的。但小修士却觉得与有荣焉——这说明自家船主开船技艺高超啊。(未完待续。) 讽灵均登船寻席昭 悟道心舍命陪君子2 秦悦面不改色地付了灵石,回头一看,灵均还停在半空,神色微怔。 其实灵均在想:墨宁传讯让阖宗弟子避开幽境危险,却将自己置身险境,竟是为了一个所谓的“友人”? 想他灵均经商数百年,店铺遍及南域各地,素来只讲利益,不看人情。所以此时此刻,他很不理解秦悦为一个友人赴汤蹈火的行为。但是奇怪的是,他此刻心里还有更多的念头,像是一种向往——一种对这种从未有过的经历、从未有过的体验的向往。 修仙之人,众矣。其中冷漠处事、暗算他人者,比比皆是,包括他灵均,也是如此。世人皆赞他光风霁月,气度非凡,却不知他重利的商人本性。所谓为友两肋插刀,以往他只会一笑了之,甚至不屑一顾,可如今他却有了体验一二的念头。 “只认灵石不管道义,只管利己不顾损人,只顾自己损益,不论旁人安危……”秦悦说的话又飘进了灵均的耳朵里,久久地在他的耳畔回绕。 肝胆照人,古道热肠……那该是怎样一种情怀?那会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还是达人达己,不枉此生? 灵均忽有豁然开朗之感。心神开阔,道念澄明。 这是……顿悟。灵均了然。 这时,一个相貌粗犷的男修走了过来,元婴中期,中年男子的模样,见灵均还在磨磨蹭蹭的,顿时不高兴了:“这位道友,船就要开走了,你还上不上船?” 语气很是不满,没有半点尊重化神修士的意思。 负责收钱的小修士卖力地劝着灵均:“前辈,这船虽然要两百个灵石,但我们船主的驾船技艺,不比那些要价四五百灵石的船主差,前辈您来了就是赚了啊。再说了,深海不比陆地,稍一颠簸就可能送命,可我们船主驾船经验丰富,若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风暴,在别人船上兴许会立马覆船,所有人一命呜呼,在我们船上定可平安避过,即便有惊也无险哪……” 小修士喋喋不休地说了许久,灵均仍是不为所动,眼睛在船上扫来扫去,最后锁定在秦悦身上。 秦悦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回头一看,正好对上灵均的目光。她往那儿走了几步,好言劝道:“妖兽有异,恐非善事。你还是尽快回宗门为好。等我寻到了友人,也定尽快返程,不会在这儿耽搁多久的。” 灵均沉默了好一会儿,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悦,眸光倒是复杂。 那个相貌粗犷的男修见他既不走,又不上船,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堂堂化神修士,竟然连两百个灵石都舍不得!真没见过像你这样吝啬的高阶修士!不管你了,我去开船了!你不上来拉倒!等别的船去吧!” 原来这位便是船主。无量海上,船只是唯一的代步工具,自然是重中之重。此船不像一般的飞行道器,只要输入灵力便可驾驭。这种特定的船只,有其固有的驾驶方法,研习起来十分耗费时日。 而修仙之人惜时如命,自然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琐事上。所以学习驾驶这些特殊船只的人,大多寿元将尽,登仙无望,只好来无量海上做个“摆渡人”,一来打发时日,二来替后辈赚些灵石。 但是,也正是因为懂得开船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显得尤为稀缺。技术高超的船主更不多见,登船众人将身家性命交给了船主,自然都会敬重他几分,他也不必看哪位高阶修士的脸色,只管专心开船便好。 这也是方才这位船主敢对灵均不尊不敬的原因。若灵均同他争执不下,必会遭受一船人的谴责。 没过多久,大船就飘离了海岸,缓缓地驶向了海中央。 灵均注视着晃晃悠悠的大船,突然撤了脚底的飞行道器,飞身一跃,跳进了船舱:“此行危险,本师兄特来舍命陪君子。” 秦悦刚挑了一个舒坦的地方坐下,接过小修士递来的灵茶抿了一口,忽然听见这句话,差点把一口茶喷出来。饶有兴致地抬头望了一眼,只见灵均笔直地站在面前,眉宇间除了傲然,还有些微不可见的兴奋。 这人莫非觉得出海历险很有趣?秦悦只能用这个理由解释这种兴奋。 恰在此时,一个海浪扑了过来,船身微微颠簸了一下,灵均没站稳,笔直的身形晃了一晃,差点摔在船板上。 “师兄,坐吧。”秦悦不禁莞尔,一声“师兄”也唤得格外戏谑。 灵均刚准备坐下来,就见那个负责收钱的小修士跑了过来,面色复杂地说道:“前辈,您的船金还没付……您看,您都上船了,您也不好……” 语调小心翼翼的,很怕一不小心惹怒了灵均。 秦悦立马笑得不能自已。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说灵均故意赖账不给船钱。没想到纵横南域的灵均道君,也会遭遇如今这般窘境。 灵均瞪了秦悦一眼:“多少灵石?” 小修士嗫嚅道:“两……两百个灵石。”声音小得很,像是担心灵均付不起。 灵均悻悻地付了灵石,小修士欢天喜地地走了。 秦悦继续喝了一口灵茶:“你跟过来作甚?” 灵均挨着她坐下:“我方才不是说了?我来舍命陪君子,免得遇上危险你一个人招架不住。” “良心发现?还是……另有图谋?”秦悦仔仔细细打量着灵均,“我看你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倒不像在处心积虑地谋划什么。” 灵均眼角一跳。看来他在这位师妹的心里俨然是个奸猾之辈。 “难道你是因为那位船主说你吝啬,舍不得两百个灵石,所以才特意上船,以表财大气粗?”秦悦不负责任地揣测道,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灵均咳了两声:“承蒙墨宁师妹提点,我方才恰好顿悟了一回。现在登船,正是为了感谢师妹,顺便成全一下顿悟之心。” 秦悦不免好奇:“你方才顿悟了什么?” “助人之乐。”灵均说得很是严肃。(未完待续。) 妖风雨暗兆妖异事 奇海兽原为奇诡灯1 第一百八十章 秦悦审度地看着灵均,后者挑眉:“怎么?你不信?” 确实不信。秦悦觉得,“助人为乐”这个词和灵均不会有半点干系。她收回了视线,随口问道:“那你跟过来,是为了感谢我裨益了你的顿悟?” “没错。”灵均坦然的承认,“顺便助你渡过险境,成全我的道心。” 秦悦微微垂首,低声道了一句:“我不信。”音量很小,仿若自语。 灵均微怔,眸色渐渐暗了下来,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的秦悦,却没有再说什么。 大船在一望无际的无量海上航行了一个多月,行得很稳,几乎没有多大的颠簸。秦悦天天闲着无事,就抱着翡翠走到船舱外面看海。 翡翠自然还是惧水的,但它为保尊严,一直没在秦悦面前表露出来。每日都陪着秦悦去看海,听她讲早年在禹海的种种趣闻。灵均偶尔也会凑过来听一听,倒也相安无事。 那时谁也不知,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实则暗潮汹涌。 几日后,秦悦照旧走出船舱看海,这时,一个小修士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前辈,快进船舱吧。船主说,待会儿有一场暴风雨,您还是先避一避为好。” 秦悦从善如流,走进船舱,看见众人的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惊惶。 抱着翡翠坐了下来,随口问着灵均:“我看他们似乎有些害怕?这是什么缘由?” 灵均是少有的不惊不惧的人之一。他淡淡道:“海上风暴,最是无常,稍有不慎,便会送命,你说他们会不会害怕?” 秦悦了然地点了点头。 很快,黑压压的乌云移到了大船的上空。秦悦的神识探出去,只见海风呼啸,海浪翻滚,须臾之后,密集的雨点便落了下来。 这雨点不仅阻挡了视线,更阻挡了神识。 秦悦的神识探不出去了,只好眯着眼睛朝外面看去,滂沱的大雨连成一串,仿佛一道道水柱从天而降,接连溅起海水。薄薄的暮霭从海面升起,愈发模糊了人的视线。 秦悦见没什么可看的,就收回了目光,转过身来端端正正地坐好。 灵均见状,笑道:“这种风浪并不算小,但我看你……像是无所畏惧。” 秦悦一本正经地答道:“你不是也不曾惊慌吗?我看你应是重利惜命之人,此刻遇险却仍旧潇洒自如,想必有什么逃生之策。届时生死攸关,我来沾你的光便是。” 此时,船舱里许多人都陷入了惴惴不安,俱皆静默不语。外面风雨声不绝于耳,这儿却安静得很,落针可闻。所以秦悦方才几句话都被众人听得明明白白,纷纷下意识地朝灵均看去。见他修为深不可测,又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灵均冷笑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悦。她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的吧? 秦悦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心道:“灵均说他要顿悟了助人之心,我偏要看看他是怎么助人的。” 顺手摸了摸翡翠的猫耳朵:“翡翠,待会儿若有危险,你就跟着这个男修。只要不离开他半步,便可确保性命无虞。” 翡翠望了望灵均,又望了望秦悦,很懂事地点了点头。 在座诸人再次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灵均,仿佛在看救命的稻草。然后又佯作漫不经心,把视线移开。 秦悦看灵均皱着眉头,脸色也青了不少,不由低头轻笑。竟有了些许捉弄旁人的快意,当真给枯燥的无量海航行添了一抹亮色。 只是风雨仍在继续,一连持续了大半个月,仿佛没有尽头。 小修士跑进跑出,一会儿说:“船主说了,风暴事小,还请大家稍安勿躁,莫要惊慌。”一会儿又说:“船主说这回风暴不比寻常,但假以时日,必可平安渡过。” 三番两次地安抚众人,反倒弄得人心惶惶。众人的心里仿佛提着一块大石头,一直没有落下来。 此时此刻,整座船舱,唯有秦悦和灵均二人最为闲适自在。后者拿出了几块绸布,擦拭着自己的道器,务求一尘不染。而前者闲而无事,找来了几本古籍研读。乌云蔽日,船舱昏暗,她便催动火灵力,凝出了一簇火苗,聊以照明。 火光忽现的时候,灵均还看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待会儿险阻未知,你没必要为了照明浪费灵力。” 秦悦倒觉得无所谓。一来,今非昔比,化神期的灵力是元婴期的数倍不止,还真不用担心灵力枯竭的那一天。二来,她有三系灵力,就算用完了火灵力,还有水木两系的灵力,实在不必忧心灵力不继。 灵均见她不听,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又有好几天过去了,暴风雨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众人时不时朝船舱外看几眼,只盼风雨就此停歇。 乌云掩去了所有的阳光,天色一日比一日昏暗,日夜的区别渐渐变得不太明晰了。有时候,秦悦朝外面看一眼,竟也不能分辨这是白天还是黑夜。 众人开始习惯了这种在暴风雨中漂泊的日子。他们慢慢不觉得害怕了,也不是认为“不过尔尔”,还是已经麻木了。 秦悦看累了典籍,把书册收了起来,抱着翡翠闭目养神。忽然听见一句:“你们看,那儿是不是有光?” “啊,果真!莫非是来搭救我们的船只?” 秦悦睁眸,朝船舱外看了一眼。只见远方的海面上飘来一个又一个的光点,在苍茫晦暗的天地间,显得尤为清晰,尤为温暖。 “那是什么?”秦悦的直觉告诉她,此事不同寻常。从光点的大小和密集的程度来看,那不太可能是别的船只。 “兴许是海兽,成群结队的海兽。”灵均沉沉的回答声在秦悦的脑海里响起。 秦悦微讶。灵均并未直接说出来,而是用了传音入密。他是怕造成恐慌吗? 转头瞥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沉重而又冷漠的目光。秦悦这才觉得事态严重,同样传音回去:“会发光的……海兽?”(未完待续。) 妖风雨暗兆妖异事 奇海兽原为奇诡灯2 秦悦仔细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她杂书读得多,奇闻异事也看了不少,还未曾听说过某种海兽会发光。 “兴许是变异的海兽,这类事也不是全无记载。迫于生存的需要,或者在什么特定的环境下,发生了如此这般的集体变异,产生了新的能力,比如说照明……”灵均侃侃而谈,说到最后,却渐渐收了声,眼眸一动不动地望着船舱之外的汪洋。 与此同时,周围诸人传来一阵抽气声,惊恐中夹杂着胆怯和慌乱。 秦悦心头一紧,不自觉地朝外面望去,只见那些光点以飞快的速度向他们所在的船只行来,越来越近,渐渐显出了一个灯笼的轮廓。 定睛一看,灯笼里面恰恰嵌着一颗人头。 秦悦脚步一软,差点朝后倒去。 灵均站了起来,扶住她的身子,语带调侃:“你我化神修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雕虫小技有什么好怕的。” 秦悦抓着灵均的袖子,急切却又语无伦次:“你看,你看那些人头,每一颗都不一样……一定,一定是从不同人修身上砍下来做成灯笼的……” “幽境素以鬼祟之物众多闻名,这点算不得什么。”灵均随口道,“你看在座诸人,哪一个像你这般惊慌的?亏你还有化神期的修为!当真替你惭愧!” 秦悦紧紧地闭上了眼,复又睁开,面色复杂地看着飘过来的灯笼。有的灯笼已经离的很近了,里面的人头露出了狰狞的表情,血口大张,仿佛要把整个船只吞噬。 秦悦迅速地呼吸了几下,往后挪了好几步。 灵均见她站都站不稳,只好无奈地一边扶着她,一边跟着她后退。估摸着这位师妹只见过友好善良的宗门弟子,没见过险恶多端的小人,更没见过猛兽魅妖。 “墨宁,你想想你那个友人。”灵均劝道,“你若连这些都害怕,那你又怎能深入无量海,去找那个友人的身影?” 秦悦念及席昭,顿时振作了不少,抬起眼眸,直视着近在眼前的灯笼和远处源源不断聚过来的光点。 此时,几只灯笼突然加快了速度,飞到了大船边缘,一口咬上了船身。众人吓得落荒而逃,能跑多远跑多远,就差跳海遁逃了。整个船舱顿时乱成一团。 小修士跑进来声嘶力竭地大喊:“诸位道友莫慌!你们这样跑来跑去,很容易造成船只倾斜,甚至翻船沉没……”可惜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灵均低低地问了一句:“你能自己站稳吗?” 秦悦点了点头,挺直了背脊。 灵均见状,撤开了搀扶她的手。 秦悦本以为灵均放开了她,是想像众人一样四处逃窜,没想到他只是腾出手来掐诀而已。他手诀打得极快,深厚的灵力在掌间翻飞,很快化成了一道光,朝船边的灯笼打了过去。 灯笼被击中,里面的人头晃了几晃,从船边滚落了下去,连同它咬下来的一块碎木,一块儿沉到了无量海底,再也没有浮起来过。 众人仿佛受到了启发,纷纷拿起道器,朝着那群人头灯笼放杀招。灯笼一个接一个地沉入了无量海底。 大家见有效,立马燃起了斗志,冲着随后赶上来的人头灯笼攻击。秦悦也缓了过来,开始双手掐诀,助众人一臂之力。 但这些人头灯笼仿佛没有止境一般,一直前赴后继地涌上来。一批还未解决,新的一批就到了,耀武扬威地跳上了大船。再加上众人渐渐灵力不继,场面慢慢变得失控起来。 船只也被那些人头啃咬得破烂不堪。船的一侧开始渗水,若情况再无好转,这船极有可能就此沉没。 而且,越到后面,人头灯笼的品阶也越来越高。先前一个法术可以解决掉一排灯笼,现在却连一个都没办法应付。众人处在面对诡异的灯笼和面对死亡即将来临的双重恐惧中,惊惧至极的哭泣声越来越大。 人头灯笼仿佛有了灵智,越是听见哭声,光芒就越是热烈。有的灯笼还得意洋洋地跳进了船舱,见人就咬。灯内的人头格外阴森,又惹来了一阵慌忙的闪避。 秦悦也侧身避了一避,但她躲过了人没有躲过衣裳。一只灯笼狠狠地咬住了她宽大的裙裾,人头还阴嗖嗖地瞪了她两眼。 秦悦被这阴冷的眼神吓了一跳,掐诀的手指哆嗦了一下,一连打错了好几个法印。 突然想起周浩然曾对她说:“你可要换一身衣裳?我唯恐你这衣裳……不利于行动。” 秦悦懊悔得很。竟没有打听一下幽境的种种危险,就冒冒失失地过来了。 灵均忙着斩杀横行船舱各处的灯笼,转头看见秦悦的境况,连忙拿出一把长剑,直直地朝咬着她的裙裾的灯笼砍去。 一击即中,灯笼动了动,从秦悦的裙子上移开,人头的喉咙里发出了“唔咯唔咯”的怪响,双眼也开始淌血,看上去极为骇人。它仿佛能判断灵均的所在,径直朝他扑了过去,似乎想报一剑之仇。 灵均是何等人物?自然眼疾手快地俯身一避,然后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朝灯笼劈了过去。灯笼闪躲不及,正好打在人头的额中央,猩红的鲜血从长剑的剑尖流了出来,很快满脸皆是。 灵均冷哼一声,抽出长剑,灯笼咕噜咕噜地滚走了,来来往往的人修踹了它一脚,灯笼立马飞了出去,沉入了茫茫的无量海。 这时又有一个灯笼向他冲了过来。这个灯笼在暗中窥伺已久,本想趁灵均不备,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灵均早已放出了神识,灯笼还没靠近,就被他甩出来的长剑钉在了地上。 秦悦离这只灯笼很近,顺便走过去把长剑拔了出来。人头睁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像是非常不甘。秦悦勾了勾嘴角,把长剑扔给了灵均: “接着!” 灵均一手催动着道器,另一手接下了长剑,转眸和秦悦对视了一眼,二人默契地相视而笑,大有比肩作战的心照不宣。(未完待续。) 识阵法惊问玉手钏 夺横笛勇斗妖灯笼1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秦悦回首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已被咬碎了一大块布料,还沾了不少血迹,看起来很是落魄。不过在场诸人并没有比她好多少,大多都是周身浴血,伤痕累累。 旁人不说,单说秦悦先前遇见的那三个元后修士,此刻便已是强弩之末。楚兴一手举着一把弯刀,另一手握紧了一把短小的匕首,只对付面前的人头灯笼,而不去管旁人死活。 慕容胜一边掐着手诀使出法术,一边运起道器抵御灯笼,但根本应付不过来。他的灵兽是一只苍鹰一般的鸟兽,时常替他去啄那些人头的眼睛,为他减轻了不少压力。 三人之中,最可怜的莫过于凌芝了。她身为女修,本就害怕这些魍魉鬼祟之物。因为胆怯,十分攻击就只剩下了五分,手忙脚乱,很容易打错法诀,如今竟连个元初的修士还不如。 恰在此时,两个灯笼同时围上了她。凌芝顿时没了分寸,慌乱之间,只好求救:“楚兴哥哥,可否助我一回……” 楚兴却只是冷冷地道:“我自保尚且困难,又如何助你?芝妹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所谓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经此一事,楚兴身为修仙之人,冷漠寡情的一面终于显露了出来。 凌芝只好独自面对两个人头灯笼。人头张开了血盆大口,并没有直接扑上前,而是一步步地跳了过去,仿佛在故意消磨凌芝的意志。而凌芝也确实吓着了,大脑一片空白,只顾着往后退,半个对敌的招式都使不出来。 海上又飘来了一批灯笼,几个人头对视了一眼,一齐向秦悦冲了过来,渐成围攻之势。 这些灯笼已经具备了初步的灵智……秦悦飞快地判断着,双手微抬,火光忽起,连绵的烈焰渐渐形成一条长龙,火舌翻卷,沾上了一颗又一颗人头。 相较于秦悦的游刃有余,凌芝就显得手忙脚乱了。她也不知应当如何应对,油然而生的恐惧和对楚兴的失望一同涌上了她的心头。灯笼就在此时跳上了她的肩膀,一口把她的帷帽咬了下来,露出了她伤痕累累的面庞。 “啊——”凌芝下意识地捂住脸,倒给了人头灯笼不少可乘之机。灯笼张牙舞爪地攀上她的手臂,一口咬上了她的脖颈。 凌芝登时瞪大了眼睛。 秦悦刚刚解决了面前一堆灯笼,转身一看,正好看见凌芝缓缓倒下的身影。心头一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不久之前还很鲜活的生命,就这般陨落凋零,心里说不清是漠然还是惋惜。 凌芝似乎还有一些意识,眼眸忽明忽暗。双手依旧紧紧捂住了自己伤痕遍布的脸,像是在挽救最后一丝尊严。 袖口微微垂了下去,一截皓腕露了出来,腕上戴着一只玉白色的手钏,给她添了不少女子的娇柔。 秦悦瞧着那手钏有几分熟悉,细一回想,猛然醒悟过来:这可不是她当初在鬼市买下的白玉手钏?原本是一对,各埋了一个阵法,先前她离开南域的时候,送给了席昭和承影,一人一只! 这个名唤凌芝的女修一定见过席昭!还把她的手钏夺走了! 秦悦连忙奔了过去,紧紧地抓住了凌芝的衣袖,连声问道:“这手钏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它原先的主人呢?你把她怎么了?” 她用的力道极大,凌芝的衣袖顿时皱成一团。 秦悦懊悔得很。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发现?这个阵法品阶不错,席昭少了它,就相当于少了一件护身的法宝。又或者,席昭已经遭了毒手,毕竟她只是区区结丹初期,而凌芝已经元婴后期了,灭杀前者不过小菜一碟。 “我……”凌芝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手掌遮去了脸上的伤痕,却没有挡住她的眼睛。此刻,她的眸子血红血红的,仿佛填进了火光。 秦悦皱着眉头,忍不住催促道:“你如何?你倒是说啊……” “我,自幽灵……”凌芝一字一顿,缓缓地说道。只吐出了这四个字,脖子上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整个脑袋从颈上掉了下来,咕噜咕噜转了几圈,蓦地亮起光芒,形成了一个灯笼,面露凶相,向前重重一扑。 秦悦下意识地闪身一躲,凌芝的无头尸首就在她的旁边,颈部喷流而上的鲜血撒了她一脸。 趴在她肩头的翡翠也没能幸免,一身雪白的皮毛全都沾上了血迹。顿时吓傻了,语无伦次道:“灵兽袋……快,找个灵兽袋让我待着。” 秦悦一边后退,一边拿出灵兽袋。没等她提醒,翡翠就毫不犹疑地跳进了袋口。 眼前灯笼里面的人头正是凌芝。她似乎瞅准了时机,飞快地向前一跃,狠狠地撞上了秦悦的胸口。 “小心!”灵均手腕一翻,一柄长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过来,锋利的剑尖插进了灯笼,剑身没入凌芝的头颅,又从她的眼睛穿了出来,露了一小截明晃晃的剑尖,险些扎到秦悦的心口。 灵均快步走了过来,推开凌芝的脑袋,把秦悦向后一扯:“师妹没事儿吧?” “没事儿。”秦悦摇了摇头,还牵强地一笑,“就是吓着了。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秦悦指了指地上的灯笼。 凌芝原本相貌不差,只是脸上挂着深深的伤口,看上去很是骇人。此刻长剑扎着她的右眼,眼眶血淋淋的,猩红的血液从眼角淌了出来,淌过了她的鼻翼和脸上的伤痕。左眼完好无损,却还睁得大大的,像是死不瞑目。 “她妖化了。”灵均一脸漠然,“那些人头喜欢咬东西,衣物道器,见什么咬什么。只是一旦被那些妖灯咬伤了脖颈,片刻之后就会妖化,变成新的人头灯笼,反过来攻击人修。” 秦悦深深地闭上眼:“原来如此。” 灵均摇了摇她的肩膀:“你先别懈怠,还有很多灯笼等着我们去应付。” 这些灯笼的品阶越来越高,灵智也随之增长。不知以他们化神初期的修为,能否全身而退。(未完待续。) 识阵法惊问玉手钏 夺横笛勇斗妖灯笼2 恰在此时,一个小修士突然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大喊:“不好了!船主陨落了!” 众人大惊失色。船主身陨,谁来开船?就算他们有幸躲过这些人头灯笼,也没办法抵达无量海深处的宝藏。他们只能在海上漫步目的地飘荡,时刻有可能折在一场暴风雨中。 众人总算明白了何谓心如死灰。面前的灯笼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大家却像失去了全部希望一般,再没有了与之对敌的心思。 灵均见状,忙喊:“诸位道友!我们若齐心协力对敌这些灯笼,兴许还能活下来。我们若自甘求死,那就断无生机!敢问各位道友,修行至今,为何一朝放弃?” “是是是,这位前辈说得没错。”小修士连连点头,“船主还留下了一个玉简,他说里面是赠给大家的保命符,可见天无绝人之路。请诸位振作起来,莫要轻生放弃。” 众人顿时燃起了斗志。 可惜小修士说完那几句话后就被一只灯笼咬了一口,正好咬在了脖颈。 灵均迟疑了一瞬,还是劈了一道灵刃过去。小修士软软地瘫倒在地,右手颤巍巍地掏出了一件东西:“玉简……” 沉沉地闭上了眼眸,再无妖化可能。 秦悦叹息了一声,自袖中拿出一支玉笛,缓缓吹奏了起来。笛声时而凛冽时而铿锵,铮铮锐意尽在其中,靠得近的灯笼行动都迟缓了许多,离得远的灯笼也不由微微一滞。 众人趁此机会,大杀四方。 秦悦从没有见过那么多鲜血,满船舱都是斑斑血迹。不断有灯笼滚落,亦不断有人修倒下。有的人修被妖灯咬住了脖颈,立马毫不犹豫地抱着灯笼跳进了无量海,同归于尽;也有人被咬了之后不敢自尽,仍想苟活,却被同伴一剑斩杀。理智与情感仿佛已经荡然无存,人性的阴暗面全都暴露无遗,众人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 外面仍在下着倾盆大雨,雨点落在海面上,伴着船舱内的厮杀声,反倒越来越清晰。秦悦吹奏着笛子,想起了凌芝不甘阖上的双眼,想起了她手上戴着的白玉手钏,想起了生死不明的席昭……悲难自抑,汹涌的伤感全都从笛声中飘荡了出来。 所有人头灯笼都晃了一晃,人头的眼神都呆滞了不少,仿佛沉浸在这般悲凉的乐声中。不仅是灯笼,就连人修都有些神志迟缓,唯感此生寂寂,修行寥寥,悲哉。 灵均率先清醒了过来,趁此时机,甩出了一道又一道灵刃,灭杀了不少人头灯笼。乐音仍在继续,船舱内的灯笼几乎被他杀光了。 众人也陆陆续续地清醒了过来,见战局逆转,不由为之一振。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船舱外的灯笼,一道又一道杀招劈了过去,情势渐渐被控制了下来。 外面的灯笼也不知是畏惧船舱内的惨状,还是害怕秦悦的笛声,或是为来势汹汹的人修所慑,竟没有跳进来,单是在海面上飘着打转。 众人本就是玉石俱焚的心态,现在见灯笼露怯,愈发无所畏惧。越来越多的灯笼沉入了深海,而人修竟没有一个损伤。 灵均大笑一声,回首道:“没想到师妹的音攻之术竟如此不同凡响!” 却见秦悦满脸是泪,眸中是数之不尽的惆怅和哀伤。 灵均怔愣一瞬,暗道:“不好,师妹心绪不稳,倒有入魔之兆……不对啊,走火入魔这种事,素来都是道心不稳的人才会遇上的。按理说,修至化神期的人,心境绝佳,根本不会有入魔之虞……” 灵均想了想秦悦不到半千的寿元,又念及她曾说自己境界不稳,顿时醒悟过来:“莫非这位师妹的化神期修为是强行提上来的?我说呢,世间怎会有如此天纵之才……” 只是不能让她再吹这支笛子了,要不然她真的会入魔。 灵均伸手,想夺走秦悦的玉笛,却在半空停住了手。 妖灯尚未完全根除,笛声若止,灯笼必会卷土重来,届时势必死伤惨重,比先前的情势更加严峻。 一船人的性命,和秦悦一人的生死,孰轻孰重,灵均突然有些分不清了。 一边是众人成功灭杀一波妖灯的欢呼声,壮烈的嘶吼、连绵不断的道器碰撞声;另一边,是秦悦无声的泪,哀伤入骨的笛音、缱绻悲戚愁意…… 她是自家师妹,那群不相干的人修算什么?自己方才也斩杀了不少妖灯,功德足够,再损一些又有何妨? 灵均一手夺过了秦悦的笛子。罢了罢了,轮回孽债,善恶曲直,自有浩浩苍天评判;千番罪过,万般因果,自为他一人承担。 笛声戛然而止,秦悦眨了眨迷蒙的双眼,看见了灵均手中的玉笛。伸手过去摊开:“还给我。” “不还。”灵均干脆利落地回了两个字,再没有理会秦悦说了什么。逃一般地走到了船舷边,双手同时放出了灵刃。 妖灯果真卷土重来了。 众人顿时慌乱起来,一边使出杀招,一边回首质问秦悦:“你怎么不吹笛了?” “放肆!”回答他们的是灵均,“化神期前辈的行止,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过问了?” 大家早在妖灯之乱中迷失了理智,亦忘了修为高低、地位尊卑。闻言顿时不敢多问,只管全力以赴地应对面前密集的人头灯笼。 秦悦走上前,看了一眼灵均,见他眉宇冷厉,正视着前方的妖灯,灵刃飞快地凝结出来,又飞快地甩出去,割开了一只又一只头颅。 秦悦略一思量,也沉下心来,凝神聚气,放出一道道灵刃。 灵刃的杀伤力极大,同时,也需要庞大的灵力支撑。直至化神期,才有足够的灵力凝结出灵刃。相应地,灵刃耗费的灵力也非常巨大。通常,化神期修士都不会以灵刃斗法,只会把它作为偷袭的杀招。 如今,两个化神初期的人一起使出了灵刃,其中灵均还是双手同时甩出灵刃的,很快就把飘过来的人头灯笼消灭得干干净净。近处的灯笼全都被解决了,两人又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光点,不约而同地催动着灵刃,朝着远方的妖灯进攻。(未完待续。) 智鬼灯犹惧两灵力 妙阵法尚存一缺口1 第一百八十二章 妖灯略有灵智,纷纷瑟缩着不敢上前。情势再度翻转,人修又占了上风。 灵均侧首瞥了一眼面色沉着的秦悦,出招之余随口说道:“师妹的灵力倒很深厚。”都能和他这个进阶化神几百年的人媲美了。 秦悦笑道:“我倒悔恨自己先前没有听师兄劝告,莫要滥用灵力。” 其实她现在还算游刃有余。她统共有三系灵力,又都是纯灵根,自然灵力纯厚胜过常人。再加上她这些年不急不躁的修炼,化神期的境界已经稳固了许多。所以,虽然此刻灵刃耗费的灵力极大,但也还应付得过来。 远处的人头灯笼也被打下来了不少,两人又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妖灯。 距离太远,除了这两个化神期的人,其余人等的修为已经不能催动法术抵达那个地方了。众人只好收手,注视着秦悦和灵均的一举一动,同时紧张地望着那些遥不可及的妖灯,随时准备出招。 秦悦的灵力也终于有了枯竭的征兆。她思量了一瞬,腾出一只手来抓了一把丹药,想都没想就吞了下去。 不论如何,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停下。 灵均见状,问道:“还有吗?” 秦悦正消化着丹药补给的灵力,闻言一脸不解:“你说什么?” “丹药!你还有丹药吗?”灵均觉得自己和这位师妹之间的交流存在障碍。 “哦,还有。”秦悦又抓了一把出来。别的她不敢说,丹药还是足够的。“怎么?你也要?” 灵均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你说呢?” 秦悦识相地把丹药递了过去。灵均倒没有看也不看直接吞下去,而是分出一缕心神打量了一眼。其中混杂着好几种丹药,凝元丹静合丹启元丹都有,一看便知是秦悦以前吃剩下的。大多都是上品品阶,隐约夹杂着一两颗元品。 灵均踌躇一瞬,还是皱着眉头吞了下去。管它是何功效是何品阶?如今这个情境容不得他挑剔。 可效果却出人意料得好。这些灵丹虽然仅是上品,但作用奇佳,很快便给他的丹田填进了一股灵气,瞬间液化为灵液,流向周身筋脉,四肢百骸。 灵力补充的速度渐渐追上了灵力消耗的速度,还略有盈余,比他以往吃过的所有灵丹的效果还要好。 灵均暗道:“本以为只是聊胜于无,没想到金玉其中。这种丹药定是她自己炼制的,而非别处购得……我当初猜得不错,墨宁她果真精通炼丹。” 两人时有灵力补给,使了很久的灵刃也不见疲累。唯见昏暗的天际,一簇簇灯火沉入了汪洋大海。人头灯笼渐渐在这场连日连夜的比肩作战下,销声匿迹。 就在此时,一道火光突然从海平面上升起,刹那间染红了天际。若非面前依旧是大雨倾盆,秦悦几乎以为那是日出。 火光渐进,很快秦悦便看清楚了——那是一只巨大的人头灯笼,满脸煞气,正朝着她和灵均飞速游来。 灯笼看上去个头不小,倒不是因为内里嵌着的人头有多庞大,而是因为灯笼燃着熊熊烈火,火光里还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整个人头就像炸开来了一般,张牙舞爪,颇为骇人。 灵均看准它移动的方向,冷静地飞出了几道灵刃。 灵刃“刷刷”地飞了过去,灯笼一闪一避一躲,竟然没有一道灵刃挨到了灯笼的边。 “看来……有些灵智。”灵均玩味一笑。 秦悦沉吟片刻,开始出谋划策:“待会儿我拦住它的去路,你从左右进攻。我就不信它能躲过四面包抄。” 灵均点了点头,依言甩出了灵刃。 与此同时,秦悦的攻击也飞了出去。两人的灵刃几乎同时抵达,将灯笼团团围住。 灯笼微微一滞。秦悦目不转睛地看着,本以为它会束手就擒,谁料灯笼竟然脱离了海面,一跃飞到了半空。 几道灵刃相互碰撞,瞬间烟消云散。 灯笼好整以暇地飞了下来,缓缓降落在海面上,再度迅速地朝二人行来。还有意不断地变换方向,让两人猜不到它会往哪儿跑。 秦悦简直想象得到灯笼此时得意洋洋的表情,略有无措地自语道:“这……” “这灯笼的品阶不错,通灵智,懂谋算,应是所有灯笼里面灵智最高的一个。”灵均的面色终于郑重起来,“若我没有猜错,这种灯笼就是传说中的无首鬼灯,而这一只庞大的灯笼就是无首鬼灯王。” “无首鬼灯……”秦悦一拍脑袋,“你怎么不早说!” 她曾看过这种妖异之物的记载,言其喜水乐火,唯惧金木。若能早点“对症下药”,定不会僵持到现在。 “我先前没能对号入座。”灵均解释,“我以为它名为‘无首’,定是没有头颅的。没想到它恰恰相反,仅有一颗头颅。直到有人妖化了我才略有醒悟,原来无首指的是尸体,而非妖物本身。” “我记得我看过这种妖灯的记载,据说它尤其害怕金木二系攻击。”秦悦道,“我有一个木灵根……你可有金系灵根?待会儿它靠近了,我们一起攻击它,定可一击即中,占据上风。” “木灵力讲求温补之道,何来攻击之法?”灵均蹙眉,“你可知,无首鬼灯王相当于十品的大妖?你我单凭灵力,怕是不可取胜。” 十品,就相当于人修的仙渡期。再来十个灵均秦悦这样的化初修士,都不可能胜过十品妖兽。若放在平时,落荒而逃或可全身而退;但如今身处无量海,根本没有退路,只可迎难而上。 秦悦回首看着一船人,看着他们脸上流露出来的惊惶和绝望,不由悲从中来。十分恳切地说了一句:“我们跳海吧!” 灵均白了她一眼:“无量海底又称死亡之域,一旦跳海,再无存活可能。古往今来,多的是一不小心坠入无量海的修士,可惜他们最后连尸首都寻不着。” 秦悦听得心头一跳。 灵均冷笑:“你可还要跳海求生?我不拦你。” 秦悦连忙摆摆手:“罢了,罢了。”(未完待续。) 智鬼灯犹惧两灵力 妙阵法尚存一缺口2 整片海域逐渐变得云谲波诡,庞大的人头灯笼也渐行渐近。 灵均和秦悦都在飞快地想着对策,突然听见了“嘎嘎”的笑声,尖锐得很,仿佛一块有棱有角的碎玻璃摩擦着自己的耳膜。 是这个灯笼发出来的声音…… 众人纷纷乱了阵脚。很明显,这只灯笼不但颇具灵智,还能口吐人言,看来品阶极高。他们,他们恐怕真的捱不过这一劫了…… 大家的心志渐渐被这尖锐的笑声摧毁得一干二净,船舱之内只剩下一阵不甘而又无奈的叹息声。秦悦就在这般消极的氛围里想出了对策: “阵法……灵均,我们试试阵法。” “可是短时间内不可能设出一个堪敌十品妖兽的大阵……”灵均说着说着,慢慢停了下来,郑重地看着秦悦。 他不可能,秦悦可以。 这位师妹算阵的本事他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她只消须臾便可算出几百步阵法,短时间内设出一个大阵并非天方夜谭。 秦悦理智地分析了一下战术:“你先替我挡一挡那个鬼灯王,只要拦它两刻钟,就足够我算阵设阵了。对了,你可有金灵根?” 话虽如此,但她也没有足够的把握敌过那只灯笼。正所谓死马当活马医,她亦在拼死一搏。 灵均微微颔首:“我明白,我待会儿便用与之相克的金系灵力应对它,你只管专心设阵便是。两刻钟……我必全力以赴!” 秦悦斗志大增,心念一动,跑去了凌芝的无头尸首旁边,把她手腕上的白玉手钏取了下来。 这本就是个近于元品的攻击阵法,此刻情势危急,在其上稍作改动,必可事半功倍!与重新设阵相比,定能节省不少工夫。 灵均扬手,一道灵刃再度朝灯笼飞了过去。 此时灯笼已经飞得很近了,见到灵刃,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旋转一圈,灵刃就擦着它的边缘飞过去了,依旧没伤到它半分。 可就在此时,灵刃突然调转了方向,原路返回,径直朝灯笼狠狠一劈。 灯笼显然始料未及,没能躲过这一击。好在化神期的攻击对它而言不值一提,它还能行动自如,速度不减半分。 灵均手腕一翻,指尖又飞出了一道灵刃。 前车可鉴,这一回灯笼就聪明了许多,左闪右避,躲开了灵刃锋利的白芒。还警惕地转了半圈,向后看了一眼,似乎在看灵均有没有故技重施,让灵刃飞回来给它一击。 灵均自然不会故技重施。他趁灯笼转了过去,又加速催动了一道灵刃,换了一个方向,一路疾飞,重重地劈上灯笼。 这道灵刃里面蕴了不少金系的灵力,灯笼行动微缓,似乎极为不适。 灯笼断没想到灵均会故意引开它的注意力,然后暗地使杀招。伤不致命,却着实激怒了它。它前进的速度快了不少,径直朝着灵均飞奔而来:“狡诈的人修!你该死——” 灵均云淡风轻地一笑:“你也曾是人修,何必折辱自己?” 灯笼顿时恼羞成怒,里面的人头愠色尽显,瞪着灵均,忽然张口,喷出了一串火焰。 灵均重重一拍船舷,无量海水顿时激起了数丈高,浇熄了烈烈燃烧的火苗。 一人一灯就这么你来我往地争锋相对,久久相持不下。 按理说,灵均和十品大妖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胜败高下应该立分。但灵均经商多年,赚的盆钵盈满,倚靠的不仅是自身的修为和师门的襄助,更多的是对人心的揣摩,人性的评判。与人修斗智斗勇尚且不在话下,何况一只妖化了的人头灯笼? 高阶妖类和高阶人修,不仅是灵力上的较量,更是智力上的比拼。 灵均一直在故意挑衅鬼灯,想方设法地激怒它,如此一来,鬼灯定会怒而进攻。灵均又事先想好鬼灯会使出什么招数,提前做好了避让的准备,万不得已才会防御反攻,倒也一直平安无事。 方才还在惆怅无望的众人,见灵均和鬼灯王势均力敌,复又燃起了希望。 灵均撑着船舷和鬼灯相搏,身形变换得极快,转眼就移到了另一个地方。众人眼花缭乱地看着,都想上前助一臂之力,但又怕自己拖了灵均的后腿,只好止步不前,一面紧张兮兮地看着战局的进展,一面暗暗祈祷:“希望这位前辈能将妖灯灭杀……这样我就能活下去了,我还能活下去……” 而秦悦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阵法上。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地设阵,心里一边盘算着成百上千步的演算步骤,一边估算着时间。 两刻钟,她同灵均只约定了两刻钟。她不知道灵均还能支撑多久,她只知要加快算阵的速度。她再快一些,灵均就少一分危险,整个船舱内的人就多一分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流逝得飞快,灵均却觉得漫长得很。也不知何时,鬼灯已经跳进了船舱,先后咬伤了他的手臂和足踝。虽无妖化之虞,却淌血不止。伤口颇深,触目惊心。 灵均护住了自己的脖颈,斗法之余频频看向秦悦,见她还在埋首演算,不由暗暗心急。 鬼灯发现灵均总是朝某个方向张望,还当那里有什么陷阱。转圈看了一眼,却只瞧见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修。 但它认出了秦悦便是方才朝着自己扔灵刃的那个女修,和面前这个同自己缠斗许久的男修是一丘之貉!鬼灯杀意大起,飞身一跃,跳到了秦悦的面前。 灵均连忙赶过去,大喊出声:“小心——” 秦悦手上的阵法还没有演算完,准确得说,还剩下最后一个缺口。她听见喊声,一抬头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鬼灯王,面色顿时变得煞白。 鬼灯王朝她阴嗖嗖地一笑,露出了一口沾着血迹的牙齿,又将秦悦骇了一跳。 阵法补完肯定来不及了。秦悦狠下心肠,把手钏向前一扔。鬼灯一顿,暂时被制住了。 秦悦后退,顺着船舱的侧壁走上船舱的顶部,倒立行走了好几步,随后利落地翻了个跟斗,迅速地落地,绕到了鬼灯的后面。(未完待续。) 智鬼灯犹惧两灵力 妙阵法尚存一缺口3 灵均松了一口气,走到她身旁:“如何?” 秦悦知道他在问什么。眸色微沉,慢慢地摇了摇头:“我还未设完那个阵法……方才情势紧急,万般无奈之下,我才将阵法扔了出去,仅是权宜之计。” 那个阵法根本不可能与这只人头灯笼对敌。一旦鬼灯摆脱了阵法,定会重新发起攻击。以它媲美十品大妖的修为,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若再晚半刻钟该有多好?那个阵法,只剩最后一个缺口了…… 缺口……对!缺口! 秦悦突然灵光一现,抬起右手,催动木灵力。 源源不断的木灵力从丹田里涌了出来,顺着她的指间,飞向了阵法的缺口。 正是因为阵法存在缺陷,所以木灵力得以穿入阵法,直接攻击在鬼灯上。 灯笼抖了一下,转过来瞪着秦悦,面色狰狞,显然伤得不轻。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这个缺口就像山水画留白那样,看似不圆满,却蕴藏了更多可能。 秦悦注视着鬼灯,看着上面的飘摇的火焰,缓缓牵起嘴角,指着地上的白玉手钏:“诸位道友,若身具金木二系灵根之一,还请将此种灵力注入手钏的乾位。” 众人看着她沉静的神色,不由生出几分信任。霎时间,白绿两色光芒齐飞,磅礴的灵力涌入了阵法的缺口。 也有人心存疑虑,没有使出全力。这些人大都只有一个木灵根或是火灵根,或者刚好是木火二系的双灵根,虽然只使出了一种灵力,却相当于动用了周身所有灵力,所以心中不免警惕,顾虑重重——谁知这个化神期女修是不是故意设了个圈套,骗他们献出灵力,再反过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灵均深谙这群人的心思,沉声劝道:“此番非生即死,若诸位配合,还有一线生机;若诸位不配合,那只剩下死路一条。还请各位全力以赴,共渡此劫。” 众人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再加上他先前一直一马当先,所向披靡地斩杀妖灯,应是可信之人。 于是又一些修士投入了全部灵力。 只剩寥寥数人还在挣扎,这时,灵均又说了一句:“在下灵均,恳请诸位道友……同舟共济!” 这几人一听,顿时不再犹豫。原来这位男修便是传闻中光风霁月的灵均道君,最是坦诚正派,如今在此出言恳求,他们还有什么好疑虑的? 更何况——与其无奈赴死,不如放手一搏。 秦悦一边专心地使出木灵力,一边听着灵均的慷慨陈词,听见“在下灵均”四字不免撇了撇嘴,暗笑:“真是在哪儿也不忘传扬自己的声名……总算知道他为何会名扬南域了。” 越来越多的灵力涌来,阵法如虎添翼。鬼灯如受重创,蹒跚上前,眼窝鼻梁都溢着鲜血。阵法把它牢牢地制住了,它没办法跳起来,只能一步一步地旋转着挪向前。 与秦悦灵均二人相斗,鬼灯自然可以毫无悬念地胜出。可若是同整个船舱里的人以性命相搏,再加上阵法的襄助,它品阶上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它艰难地朝秦悦挪了过来,眼眸里满是怨恨。 一颗人头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秦悦很不自在。鬼灯前行一步,她便后退一步,料想这灯笼也不能支撑多久了,因而并没有严加设防,只是后退避开罢了。 鬼灯移动了一小段距离,突然不动弹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已然油尽灯枯。 这个变化尤其明显,秦悦清晰地看见人头上面的瞳孔渐渐涣散了开来,灯笼上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了。整个鬼灯,已是生机全无。 秦悦终于松了一口气。众人也放下心来,停下了灵力的输送。 就在这时,鬼灯突然“咯咯”笑了几声,阴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来:“设阵伤我,你——不得好死!” 说完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竟挣脱了手钏,还径直向秦悦扑了过来。 众人终于醒悟过来:这灯笼竟然耍诈装死! 此时再添灵力进阵已然于事无补。 鬼灯扑向的地方倒不是秦悦的脖颈,而是她的丹田。它知道,人修一旦被它们咬中脖子,便会同化成一只鬼灯,但它并不想这么做,它觉得这个设阵伤它的女修十恶不赦,不配成为它的同类。 丹田就不一样了。丹田之于人修,实乃重中之重,一旦有损,轻易不可修复,终生不可修炼,严重者,甚至会一命呜呼。 鬼灯王觉得,倘若一个人修再也不能修炼,就此止步仙途,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它想让秦悦抱憾终身,所以选择攻击她的丹田。 若她不仅丹田损毁,人也就此陨落了,那该多好啊……鬼灯王已经觉得自己志在必得了。 秦悦就看着一颗头颅朝自己飞了过来,人头阴嗖嗖地冷笑着,两颊还挂着两行血泪。 秦悦都不知道往哪儿躲才好。 与其说她来不及闪避,倒不如说她已吓得六神无主了。她知道要躲开,但是朝哪儿避开如何避开她一点思路都没有。大脑像是被人抽取了应对的能力,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其实这一切也仅仅发生在一瞬间。不仅是她,就连灵均也措手不及。仿佛眼睛眨了一下,鬼灯就飞到了秦悦面前,重重地冲向了她的丹田。 好在鬼灯之前伤得也不轻,这一记反攻的力度还不如它方才和灵均对打的威力。秦悦亦是洗筋伐髓过的人,丹田强韧非比常人。如此一损一益,使得这一道撞击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可正是这一撞,让秦悦从不知所措中清醒了过来。 她立马跳上画卷,径直飞出船舱。堪堪飞到船舷的时候,突然想起灵均曾说无量海又称“死亡之域”,危险的很……秦悦立马折了回来,退回船舱,运灵指向手钏: “诸位道友,可否再将灵力注入?” 众人这回倒没有不假思索地应允,而是认认真真地考量了一会儿:“这灯笼的目标明显是这个化神期女修,我又何苦上去插一脚?没准儿待会儿灯笼将我当成同谋,一并把我灭杀了。”(未完待续。) 雨过天晴船主留书 风平浪静秦悦炼药1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与此同时,人头的眼眸里也闪现了非常人性化的思索之意。它没想到秦悦受了它一击也没什么大碍,暗恨:“如今先机尽失,不宜久留!这女修的阵法厉害得很,我可不能再经受一回……罢罢罢,趁现在那些人修还没将灵力打进来,我先走一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鬼灯喷出了一口火,火光刺眼,众人下意识地躲避,以袖遮眼。瞬息之后,火光渐消。众人小心翼翼地移开掩面的衣袖,却见鬼灯已不见了踪影。 秦悦和灵均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船舱外望去。只见海阔云低,鬼灯飘在海面上,渐行渐远。 鬼灯似乎有所察觉,回头望了一眼,瞪着秦悦,阴森森地放了一句狠话:“你等着!” 然后海浪微卷,灯笼的火光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了天际。 说来也巧,那灯笼一离开众人的视线,海面上便立马雨过天晴。众人看着天上高高挂起的旭日,竟觉得连日来的风雨不曾存在过一般。 无量海依旧风平浪静,水光粼粼。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这几日经受的劫难。只要回首一望,便可看见满船舱的血迹,亲友的无头尸首,还有散落在各处的头颅。一时之间,船舱寂静无声,不知是在为陨落的故人哀悼,还是默默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那儿有船主留下来的玉简!”说话的是楚兴,打破了一船舱的静默。 众人这才想起船主已经陨落了,神色不免再度忧愁起来:船主身陨,这艘大船就再无人驾驭。难道他们日后只能终日飘荡在无量海上,惴惴不安地等着未知的危险来临? “船主留下了玉简!他一定早有对策!”依旧是楚兴在说话,指着那个已然陨落年轻的小修士。先前小修士险些妖化,被灵均一道灵刃给劈死了。临死之前还不忘把玉简取出来。 现在玉简正好在小修士的尸首边。 而楚兴仍旧活得好好的。凌芝一早被灯笼咬住了脖颈,而慕容胜则被鬼灯折腾得伤痕累累,最终失血过多,也陨落了。他的灵兽一心护主,一直守在他的尸首旁,最后也为乱箭所伤,一并入了黄泉。 三人不久前仍在结伴同行,一场鬼灯之乱便夺走了其中两人的性命。唯有楚兴平安渡过了难关:全赖他把修仙者为人处事的法则发挥到了极致,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必要时还会躲在灵均附近,以期一二庇护。 这也是很多冷血淡漠的修仙之人安身立命的法则。 不过,这种法则虽然可以保证他们平安无险地避开一时危险,却必将使他们一生寂寥,一无良朋挚友相伴,二无崇拜追随之人。一生看似光鲜无限,实则孤苦无依。 此刻,楚兴之所以提醒众人船主留下了玉简,并非是想让大家一起摆脱困境,而是希望有人可以身先士卒,去瞧瞧玉简里面的对策。他便可以静静地看着众人集思广益,自己坐在一旁坐享其成。 还真有不少人围到了玉简旁边,一人率先拿起玉简看了一会儿,神色微滞,然后皱着眉摇了摇头,将玉简递给了旁边的人。 那些人就这样把玉简传阅了一番,不约而同地叹息了一声。 秦悦思量了一会儿,也走了过去。那些人脸上的忧愁不减反增,莫非船主留下的应对之策不好使? 刚走出几步,丹田突然一痛。秦悦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方才鬼灯王的最后一击并非于丹田无损。当时紧张得厉害,没感觉到什么痛意,便当自己无事,也没用神识仔细探查。可叹此乃内伤,如今缓过来了,也过了些许时辰,自然感受到了。 还真是……痛意难掩。 灵均正在翻袖子找丹药。先前他一直在同鬼灯周旋,身上自然也落下了不少伤。如今安稳下来了,自然要把伤口处理一下。 灵均此行来幽境,最开始仅仅是为了把秦悦带走,所以只带了一些常用的药草,没带什么珍贵的灵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踏足无量海,身边的丹药就显得不太够用了。先前灵力不继的时候,还是向秦悦讨要的丹药,幸好秦悦也不介意这些。 灵均在袖子里翻找了好一会儿,只找到了一把止血的灵草。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道:“墨宁应该备有养伤灵丹,我再问问她。” 抬头一看,才见秦悦一个人伫在船舱边上,咬着嘴唇,面色很不好看。灵均微微一愣,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我的丹田……损了不少。”秦悦抬眸,一脸苦色。 损了不少是多少?灵均挑了挑眉:“无妨,一般人丹田有损,轻则昏迷,重则陨世。你还能好端端地站着,就说明伤得不重,回头拿些丹药好好将养便是。对了,你可有治伤的灵丹?” 秦悦深深敛眉,面色愈发苍白:“我……” 刚说出这一个字,她便两眼一翻,缓缓地朝后倒下。 灵均愣了一下,自然也没任由她倒在地上。伸手拉了她一把,摇摇头,无奈道:“汪洋孤舟,你让我去哪儿找将养丹田的灵丹妙药给你用?” 这时,几人拿着一枚玉简走了过来,递给灵均:“道君,这便是船主留下来的对策。我们……哎,实在没辙了。” 灵均微怔,将玉简拿来一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他的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玉简里记载的不是别的,正是驾驶这种船只的方法,那种研习起来颇为耗时耗力的御船之策。 众人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了结果,面面相觑,又是一阵失望忧虑。 他们不是不想研习,而是担心自己即便费尽心思研习,也不会有什么成效。或是在专心研习的过程中,不幸遇上海上的暴风雨,最后还是尸骨无存。 “眼下也别无他法,我们不妨一试。”灵均晃了晃手上的玉简,“事在人为,诸位以为何如?” “灵均”这个名号的号召力还是很大的。众人闻言,彼此对视了几眼,七嘴八舌地附和道:“道君所言甚是。”(未完待续。) 雨过天晴船主留书 风平浪静秦悦炼药2 众人围着玉简研究去了,灵均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秦悦,思量了一会儿,悄悄地拿出了一只纸鹤。 这只纸鹤是用来传讯的,还是品阶极高的传音纸鹤。灵均把纸鹤拆了开来,飞快地写下一段话:“无量海遇险,亟待驾船经验丰富之人襄助。” 随后打了几个手决,面前的符纸再度叠成了纸鹤,悠悠然地飞了起来,慢慢飞出船舱,飞到了无量海的上方。 灵均眺望着远行的纸鹤,终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纸鹤突然抖了一抖,飞低了不少。灵均眉头一皱,只见纸鹤颤巍巍地飞了一小段距离,已然摇摇欲坠。灵均静默,扬手添了一道灵力过去。 可惜灵力未至,纸鹤便翅膀一歪,掉进了茫茫无量海。 “罢了……”灵均叹息一声,求救外界的想法就此作罢。 他并非第一次来幽境,也不是头一回踏足无量海。他先前也知道传讯符飞不过无量海,但心里终究存了一份侥幸。本以为换成高阶的传音纸鹤会有所不同,谁料还是一样的结果。 灵均拖着秦悦走到角落,让她靠着船舱的侧壁坐好,正打算去和众人一起研习御船之术,忽见秦悦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有话要说。 灵均蹲下来,凑过去细听。秦悦似乎在说:“给众生欢乐为慈无量心,救众生于苦难为悲无量心,见众生离苦得乐而喜,为喜无量心,对众生无憎无爱,一视同仁,为舍无量心。” 灵均暗道:“昏睡了也不忘参悟佛法。” 这时,秦悦又喃喃道了一句:“无量海者,无量极也。慈悲喜舍,缺一不可。” 灵均的神色突然变得晦暗不明,深沉的眸子看了秦悦好几眼,最后还是缓缓地站了起来,待在原处没有走动,微微垂着首,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灵均前辈。”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修的声音。 灵均回头,看见了楚兴谄媚的笑脸。 他转过身来,既凉薄又不失风度地问道:“何事?” “不知墨宁前辈出了什么事?”楚兴一边说,一边探头探脑地朝秦悦那儿望了过去,只看见了后者苍白的面色,别的一概不知。 灵均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形,挡住秦悦的身影。他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将秦悦丹田受损一事坦露出去。见楚兴一脸讨好,灵均的心思转了几转,忽的笑道:“她自没甚大碍,只是近来连日和鬼灯交手,倦极了罢了。” 他就伫在楚兴前面,把秦悦虚弱的脸色挡得严严实实。楚兴自是不敢偷偷用神识探查,只好规规矩矩地站着,一脸谄笑:“若墨宁前辈有什么需要的,晚辈定当侍奉马后鞍前。” 灵均冷眼看着楚兴急功近利的模样,淡淡一笑:“我师妹休息一会儿便可,倒是我……” 灵均有意顿了一顿,放缓语调,故意摆出一副忧愁的神色。 楚兴忙问:“前辈你……如何?” 灵均甩了一下袖子,把手别到身后,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我倒是伤得不轻。你可有什么将养的灵药?” 楚兴一愣:“我的灵丹妙药,恐怕不能同前辈的修为相衬……” 灵均似乎不太满意,沉吟了一会儿,退而求其次般地问了一句:“那你可有织玉草啊?” 楚兴又是一愣:“这我倒没有……” 灵均露出了很不悦的表情。 楚兴连忙战战兢兢地说了一句:“前辈可否等一会儿,我这便去问问旁人有无织玉草……” 灵均大手一挥:“那你还不快去?” 楚兴赶忙走开了。 他对灵均还是有几分畏惧的,不像先前面对秦悦那般随意。于秦悦,他还敢提出质疑,于灵均,他连反驳一声都没有勇气。归根究底,还是灵均看着冷厉淡漠,而秦悦看着柔弱温和。楚兴之流,修行日久,早就学会了欺软怕硬,趋炎附势。 灵均看了一眼跑远的楚兴,轻轻哼了一声。 他说的半真半假,织玉草并非为自己讨要,而是替秦悦寻觅。修养丹田有一种效用奇佳的丹药,名唤启玉丹,其中有一味主药,便是织玉草。灵均不通炼丹,心想:“等驶离了无量海,抵达了相对安全的所在,再请人替墨宁炼制此种丹药。哎……真是件麻烦事儿。” 灵均默默地叹了口气,走去同众人一起研习驶船之法。走出几步便看见楚兴正在朝这儿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灵均想了想,又折了回去,在秦悦周围设了一个禁制,小声絮絮道:“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一个师妹……我这般替你筹谋,也不知你醒后可会把从我这儿骗走的灵石还给我……” “不会。”似乎是面前的秦悦说了一句话。 灵均一怔:“师妹?” 秦悦缓缓睁开眼睛:“你那些灵石,就不要指望我再还给你了。” 灵均难得呆了一呆,片刻之后,自言自语道:“早知道提及此事能让你醒转,我便早点说这一句了。” 秦悦啼笑皆非,试着站了起来:“我昏睡了多久?” “没多久。”灵均估算着时间,“半日都未到。” 秦悦拿出灵兽袋,打开袋口放出翡翠。翡翠恹恹地从袋子里爬出来,感激涕零地抱住秦悦的胳膊:“还好你醒过来了,你若睡个三年五载,我岂不是要在灵兽袋里闷死?” 翡翠的身上还沾着不少血迹。秦悦拿出干净的水,耐心地擦拭它的兽毛。 翡翠甩了甩身上的水,似乎十分惬意。 秦悦已经站了起来,扶着船舱的侧壁,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当初结婴的时候,也损过一回丹田。那时足足睡了好几年。想来……丹田已经习惯了这等伤势,没让我再度沉睡多年。” 灵均觉得她的想法不太正常,沉默了片刻才道:“又或者,归功于你修为的进益。元婴化神,不可同日而语,你如今修为精深了不少,受伤昏迷后,自然能醒得快一些。” 没想到这位师妹丹田受损两次,还真是饱经磨难。旁人只瞧见她表面高深的修为,暗自揣测她卓越的天资、恰到好处的机缘,谁又知她曾经经受了多少苦难辛酸?(未完待续。) 雨过天晴船主留书 风平浪静秦悦炼药3 秦悦见灵均眸中闪着思索,不禁好奇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得成大道,是否需要饱尝人世沧桑;窥悟仙途,究竟是一帆风顺更好,还是屡受磨难更好?”灵均一边思忖,一边缓缓道来。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渐渐小了下去,几近自语。 不过秦悦有心询问,自然一字不差地听清了。她思量了一会儿,徐徐说道:“一帆风顺,多裨益于修为境界;屡受磨难,大多有助向道之心。二者自是缺一不可。” “倘若只能选择其中一种,你觉得哪一种更好?”灵均听后默了一会儿,问道。 秦悦暗道:“我自然喜欢一帆风顺的日子,谁乐意过风波不断、苦难重重的生活?” 但她不想树立一个“好逸恶劳,贪图享乐”的形象,遂故作高深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灵均思忖了许久,最后轻笑一声:“与你相处,时有所悟。” 秦悦假意谦虚道:“过奖过奖。” 这时,楚兴带着一个男修小跑过来,一脸邀功的神色:“两位前辈,我已把织玉草讨要过来了。” “织玉草?讨要?”秦悦望着灵均,希望他能够解释一番。 灵均却只是负手而立,问着楚兴:“织玉草何在?” “在此。”楚兴指着身后的男修,眸光里还闪着得意,“灵均前辈都发话了,现在你信了吧?还不快将织玉草拿出来?” 灵均一看便知楚兴利用了自己的名头,向人家索要织玉草,心里不由有了几分厌恶,但面上依旧未曾显露半分。毕竟此事也是他暗示楚兴去做的,不能因为秦悦现在醒了便过河拆桥。 站在楚兴身后的男修仅是结丹后期,原本在楚兴的威压下已是胆战心惊,现在再直面两个化神修士,更是忧惧不已。咬牙拿出了一株灵草,双手奉上。 灵均将灵草取来一看,确是织玉草无疑。他看了秦悦一眼,传音道:“特意为你寻来的灵草,可以炼制启玉丹。你若需要,我便收下;你若不用,我便退回去。” 秦悦想了想自己破损的丹田,微微点了点头。玉丹灵泉和其余一应灵材都很齐全,倘若加上织玉草,她便能炼制一炉启玉丹了。修补丹田是件大事,自然越早越好。 灵均见状,不动声色地将织玉草收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问着男修:“你当初寻来这株灵草费了多少灵石?我双倍给你可好?” 男修哪里敢收灵均的灵石?嗫嚅道:“此乃晚辈偶然觅得,并非购买所得,前辈……前辈若要,尽管拿去便是。” 灵均念及自己之前已报了名号,此番还是做个善人比较好。他拿出一个乾坤袋,道:“织玉草并不罕见,市价时高时低,你这一株顶多卖出八百个上品灵石。这个乾坤袋里有一千六百个上品灵石,全都给你,算我酬谢你解我燃眉之急。” 上品灵石……男修咽了一口唾沫,伸手接住了乾坤袋。深深一拜:“多谢灵均道君。” 然后看了看秦悦,不知道她什么名号,但也一并拜了拜,傻傻地说:“也多谢这位道君。” 秦悦觉得有趣,随手拿出了一个小阵法:“赠你拿去把玩。” 男修顿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没想到一株寻常灵草竟能换到这么多的灵石,还能得一位化神修士的阵法。 灵均瞥了秦悦一眼,似有若无地提点道:“这是我的师妹,墨宁。” 男修怔在了原地,随后又是一阵狂喜。墨宁何许人也?上次斗阵大会的魁首,人人皆传她天资卓越,不仅修为高深,阵法造诣也是不俗。想必,想必这个阵法便是墨宁道君亲手所制,定非凡品。 随后男修便带着一袋子的上品灵石和一个阵法兴奋地走开了,临走前还行了一个大礼,道了一句:“晚辈虔正宗谢枫,拜谢两位前辈。” 待他走远,楚兴便换了一脸诚挚的笑容:“灵均道君所托,晚辈不敢怠慢,眼下织玉草也寻着了,献灵草之人得了这般厚礼,那我这个寻灵草之人……” 楚兴话未尽而意尽显,竟是直言不讳地讨要赠礼。 灵均的神色冷冷的,故意反问道:“你想如何?” 楚兴“嘿嘿”笑了两声:“不知我可否拿那谢枫的一个零头……” 一个零头?灵均似乎笑了一笑,顺手拿出一个乾坤袋:“六百个上品灵石,拿去便是。” 楚兴舔了舔嘴唇,接过乾坤袋,暗道:“早知道这位前辈这么好说话,我便再多讨要一些了。” 一边这般想着,一边移步走到秦悦面前,似乎希望秦悦能同样给一个阵法给他。 可惜秦悦没能领会他的心意,见他走到自己面前,还宽宏大度地摆了摆手:“不必拜谢我了。” 楚兴动了动嘴角,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开了,心想:“她都修至化神期了,还这么吝啬,一点没有灵均前辈的雅人深致。” 灵均见楚兴失望地离开,莫名觉得快慰。墨宁师妹素来不按常理出牌,如今看来,也不是全无好处。 秦悦一手抱着翡翠,另一手伸出去:“织玉草给我。” “你出三千个上品灵石,我便卖给你。”灵均道,忽又改口,“不,五千个上品灵石,反正你灵石多得很,少这么点也无妨。” “师兄不愧奸商之名,坐地起价还这般理直气壮的,我确然头一次见到。”秦悦摇了摇头,“这样吧,待我将启玉丹炼制出来,分你一半如何?” 灵均沉吟一瞬,立马答应,将织玉草递了过去。秦悦炼丹的手艺他也见识过了,品阶奇佳,功效显著,价值远不止区区五千个上品灵石。 秦悦轻轻一笑,接过织玉草。不想在众人眼前炼制丹药,遂在船舱里设了一个阵法,躲在禁制里面开炉炼丹。 灵均本想跟着她,却被拦在了阵法外面。秦悦解释道:“炼丹须专心致志,怎可有旁人在侧?”实则,她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元品丹炉。(未完待续。) 听人言不落花绽颜 具匠心御船术惹议1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阵法严密完整,抬眼看去,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那个地方仿佛笼上了一层薄雾。灵均望着阵法,看不出什么究竟,无所谓地笑了笑,走去研习船主留下的玉简了。 秦悦比照着启玉丹的丹方,将灵材挨个儿挑出来,放进丹炉。她对灵均,终究是不太信任的。一则,灵均为商重利,重利之人难免轻义,内里品性如何,仍然值得细究。二则,她觉得灵均言语不尽其然,很多时候都是语焉不详,平白让人生出诸多揣测。 比方说,先前灵均说跟着她踏足无量海,是为了助她渡过险境,成全他的道心,她便不太相信。 灵均当时的语气很自然,似乎早就知道此行危险,秦悦当时听后没觉得有什么,但后来却渐渐觉出不对劲来了。 灵均应是收到了她的传讯便即刻赶到幽境,屡屡行止,都像是想让她尽快离开幽境。 秦悦一边炼制着丹药,一边回忆着灵均种种反常之举,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你明知幽境妖兽有异,为何还要逗留在此?” 这话也是灵均说的,言语之中,有些劝意,也有些讶然,还有一些生硬的忧虑。说那话的前半句的时候,亦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很久以前就知道幽境的妖兽不同寻常。 秦悦阖上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 忽又想起一事:当初奉衍罚青漪来幽境,替宗门寻觅灵宝。若灵均早知此间有异,又为何让青漪涉险? 秦悦的心思千回百转,始终猜不透灵均是何心思有何目的。最后只好默默地下了一个论断:灵均其人,工于心计,表里不一,绝非传闻所言的那个光风霁月的化神男修。 原本鬼灯之祸已让秦悦对他生出了一点改观,可惜现在全都退回了原点。 不知过了多久,炉子里面的丹药终于成型了。秦悦开炉取丹,一颗仙品丹药倏地飞了出来,唯恐秦悦来追,极速旋转向前飞去。可叹这儿是个封闭的阵法,它飞到结界面前仍不止步,最后只能一头撞上阵法,恹恹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秦悦看着丹炉里剩下的丹药,哀哀地叹了一口气:“这回只有那一颗仙品……” 丹炉里躺着九颗丹药,七颗上品,两颗元品,还有一点废渣,也不知炼毁了几颗。这还是千莲幽火作用之下的效果,秦悦又默默叹了口气:“修为渐长,炼丹的手艺反倒不如从前了。” 细想之下,又没觉得自己炼丹的手决出了什么差错,念及近几次炼丹的诸多不顺,秦悦暗道:“往后遇见敬卢长老,便向他仔细讨教一番。” 总共十颗,她答应分灵均一半。唯一的仙品自然被她据为己有,两颗元品她也打算留着。 其中三颗高阶丹药就被她这般挑走了。 若是这般平分下去,灵均只能得五颗上品启玉丹了。事实上,一颗仙品的功效,足以胜过五颗上品。 这样对灵均不太公平……秦悦想了想,打算把剩下七颗上品丹药全都给灵均,聊作一二补偿。 现在她既想启开阵法出去,但又想先把丹药吞了修补丹田。思忖了一番,将小元婴唤了出来,把三颗丹药一颗一颗地喂给她。 小元婴吃到仙品的时候似乎十分高兴,弯着眼睛,露出了甜甜的笑意。须臾之后,还眨了眨眼睛,用亮晶晶的眸子看着秦悦手上剩下的七颗丹药,虽然没说一句话,眼睛里却明摆着写着:“好吃!还要!” 秦悦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却摆出一脸严肃的神色:“剩下的都要给别人,不能给你吃了。” 小元婴立马换了一副惆怅的神色,当真教人于心不忍。 秦悦看着面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庞,不由开始怀疑:“我以前吃不到好吃的东西的时候,也是这幅形容吗?” 小元婴见秦悦没反应,又委委屈屈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秦悦无奈地揉了揉元婴的头发,捧出了一盆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奇花。 “咦。”元婴小小的手掌伸了出去,抚了抚泛着彩光的花瓣。那盆花大多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仅有几枝微微绽开了,因此小元婴的动作很是小心翼翼。 “你从哪儿寻来的这个?”小元婴爱不释手,眼睛都没离开过这盆花。 “别人登门拜访之时顺手给的赠礼。”秦悦回答道。 当初启涵为了元品五行水的事,特意去木摇宗找她,还颇为懂事地带了礼物。 “这花名为不落花,常开不败,很是稀奇。”小元婴侃侃而谈,“传说,倘若有朝一日,不落花逢机缘而化形成人,便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妙龄女子,所以此花又有一个别名,唤作绮姝颜。” “常见妖兽化形成人,没想到一株灵花亦可如此。”秦悦打量着光华闪闪的不落花,不由觉得新奇。 这时小元婴吃下的启玉丹渐渐发挥了效用,秦悦感觉自己的丹田附近环绕着一股微薄的灵气,又不似寻常灵气那般迅速流向丹田或是四肢百骸,而是绕着丹田转圈,填进了丹田上面的破损之处,令秦悦熨帖得很。 “这有甚奇怪的,不仅花草树木可以脱胎换骨,修得人形,就连那些寻常道器,一旦养出了灵智,亦可摆脱本体,化形成人。”小元婴显然见多识广。 一提起养出了灵智的道器,秦悦便想起了照心灯,和先前那些人头灯笼相比,照心灯就显得可爱的多了。 秦悦思绪飞远,心里不免黯然一叹:那灯笼还没告诉她那个锻造灵根之火的秘法,就跟着华殊走了…… 小元婴把种着不落花的花盆抱了起来,细细看着花骨朵上面的彩光。也不知是不是幻觉,那些彩光仿佛在移动,很是绚丽多姿。 “据说,画符之时添一瓣不落花,可以大大增加制符成功的几率,你可要试一试?” 萦绕在不落花上面的彩光忽然暗了一暗,花骨朵也微微垂了下去,仿若人修黯然地低下了头。(未完待续。) 听人言不落花绽颜 具匠心御船术惹议2 “竟有这等奇效?”秦悦笑问。不由暗忖:启涵也忒大方,这等好东西竟直接赠与了我。嗯,比他父亲不知好了多少倍。 小元婴点了点头:“只是片片花瓣之间,尽是修为。一旦有所折损,化形的可能便大大降低了。” 秦悦愣了一愣,随后像是下定决心:“那我便不摘它的花瓣了,等同于救了一条人命。” 不落花听见这句话后,华光尽显,很是耀眼,微微垂下的花骨朵也慢慢抬了起来,随后竟然一片一片地绽放了开来,很快,整盆花都已盛放。娇艳欲滴的花朵还对着秦悦晃了晃脑袋,仿佛在表达拳拳感激之意。 “它听懂了。”小元婴故作高深道。 秦悦情不自禁地微笑。 将小元婴和不落花一并放入了丹田,秦悦施施然地破开阵法走了出去,见灵均正和众人聚在一起说着什么,便好奇地走过去听。 灵均在说:“我觉得诸位在此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不妨去船头一试。” 另一人反对道:“不可!一船舱的人都在这儿,若驾船之人有所闪失,岂不是要赔上一船人的性命?” 也有人轻叹了两声:“诸位道友,我们若试一试,尚有一丝成功的可能;若无所作为,只知在此纸上谈兵,那稍有风雨来袭,我们便会殒命无量海啊。” “甚是,甚是。”许多人深表赞同,“再说了,不试一下,又怎知不可以?” “不可!”仍旧有人反对,“现下风和日丽,又怎会得遇海上风雨?我们再仔细看看,认真研习一番岂不更好?” 如是种种,争论不休。 秦悦站在旁边,耐心地听了一会儿,总算把来龙去脉听明白了。 原来,船主留下的玉简里记载的不是旁的,正是在无量海上驾驭船只的法子。据说学习此法需要颇多时日,才可无惧海上风浪。而如今众人不过研习了区区几天,便想试着把船开走,难怪有人会担心不已,出言反对。 这时灵均看见了秦悦,走过来把她拉到了一边,问道:“启玉丹已炼制好了?” 秦悦点点头,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灵均:“这是你的那份。” 灵均竟然没接,而是把丹药瓶子推了回去:“你先不必急着给我,还是找个地方修炼要紧,幽境危险重重,丹田万万不可有损。” 秦悦默了一默。其实启玉丹都给小元婴吞服了,她不用潜心修炼,也能得到启玉丹的药效。只是启玉丹经由了小元婴才传递给了她,药效难免慢一些。 不过,丹药毕竟是仙品品阶,非寻常之物,所以现在她的丹田已经修复了不少,四肢经脉也暖洋洋的,很是惬意。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同灵均说的。元婴之福,不必为外人道也,免得遭来旁人的歹心。但灵均此番行止着实让她讶异:灵均竟然没有一把接过丹药?还好心地劝她拿去修炼? 秦悦思忖了一番,将灵均异常的行止归因于此间人多嘴杂,而灵均想树立一个宽厚仁和的形象。她想了想,还是再次将丹药递给了灵均:“剩下的已足够了,这份你拿着吧。” 灵均挑了挑眉,没有推辞,把瓶子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只见里面七颗启玉丹乖乖巧巧地待着,个个珠圆玉润,皆为上品。 “师妹一炉丹药可以成丹十四颗?”灵均笑问了一句,将启玉丹收好,“看来师妹于炼丹之道也颇有研究。” 秦悦觉得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含含糊糊地应道:“非也。我这一炉只有十颗成丹,还有一堆炼废了的药液。至于之所以给师兄七颗启玉丹……” 秦悦顿了顿,随口编造道:“那是因为我感激师兄替我寻来织玉草,所以多赠与师兄两枚,还望师兄莫要推辞。”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拱手一拜。 灵均察言观色的能力向来一流,自然看出了秦悦说的话半真半假,他轻轻一笑:“那我便不推辞了,也多谢师妹慷慨赠丹。” 秦悦看着同样假惺惺的灵均,顿感无趣。本想转身走人,忽然想起一事,遂试探着问道:“师兄方才说……幽境危险重重?” 灵均点了点头:“怎么了?” “我……丹田有损,难免顾虑重重。此前也未将幽境之行放在心上,不知师兄可否同我仔细讲讲,幽境究竟有何危险?”秦悦斟酌着词句,缓缓问道。 灵均随意地看了她两眼,顺口道:“说来,我也想问师妹一事。” “何事?” “师妹为何在昏睡中说了一句‘无量海者,无量极也。慈悲喜舍,缺一不可’?”灵均微沉着声音,神色颇为严肃。 “我怎么不知道?”秦悦怔了一怔。她昏睡的时候没做什么奇怪的梦啊,怎么会说出这么一句? 灵均蹙眉,又道:“你还道,给众生欢乐为慈无量心;救众生于苦难为悲无量心;见众生离苦得乐而喜,为喜无量心,对众生无憎无爱,一视同仁,为舍无量心。” 秦悦又是一愣。 灵均接着问道:“你以前可听说过这段话?” 秦悦摇了摇头:“未曾。” 灵均垂眸不语,许久之后,才道:“无事。” 秦悦却觉得灵均这般细问,肯定有些不寻常。但灵均说完那一句后就缓缓走开了,她便也没有跟上去追问。心想:“灵均既然说了无事,那就应该无碍吧?他总不会害我吧?” 她见不远处众人争论得热火朝天,便走过去瞧了瞧。有人将她拉了过去,义愤填膺般地说道:“前辈您说,我们该不该去试试驾船?” 秦悦抿了抿唇,摇首道:“我刚得知此事,一切还无法决断。你们可否将那驾驭船只的法子借我看一看?” 一人递了一只玉简过来:“前辈请看。” 秦悦接过来,输入灵力细览,本来只是随意一看,谁知越看越是入迷。许久之后,才将玉简递还了回去,已深深地折服于修仙之人的智慧与胆魄。 众人见她看完了,忙不迭地问道:“前辈你看……” 秦悦微微一笑:“我有个想法,你们可愿一听?”(未完待续。) 为山九仞误于佛意 约法三章意在机关1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采奕奕,自信非常,众人不由心生信任,纷纷拱手行礼:“还请前辈直言。” “这船并非道器,而是机关。”秦悦拿出玉笺,就地给在场诸人勾画了一张示意图。 众人聚了过来,看着秦悦的一笔一画。 连日以来,他们都在研读船主留下来的玉简,只知无量海上行驶的船只制法独特,却从不知其中关窍。 秦悦接着道:“这个机关精巧的很,需要一心二用,一方面,要用灵力提供动力,使得船只前行;另一方面,还须用神识操纵提供灵力的开关,这样可以使船只行驶得更平稳。” 秦悦一边说,一边想着:制出这种船只的人,一定是将机关术研习得炉火纯青的大师。若能把这艘大船带走就好了,我一定好好研究研究。 不远处的灵均见她侃侃而谈,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提步走了过来。 众人研读玉简多时,此刻却听得云里雾里,吵吵嚷嚷地问道: “前辈,何谓‘动力’?” 秦悦斟酌了一下词句,道:“能让船行驶的东西。” 众人姑且理解了,又问:“前辈,所谓开关何在?” 秦悦指着刚刚画好的示意图:“就在这儿。它相当于离合器,呃,算了当我没说……你们只要知道它可以切断动力就行了。”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只当机关术玄妙不为人知,暗自叹服:机关之道当真晦涩……这位前辈还真是博闻强识。 灵均有些嫉妒地看着秦悦,心底来来去去翻着一个念头:“一个人怎么可能既通阵法又晓炼丹,还颇懂机关术呢?怎么可能呢!” 众人拿着秦悦的玉笺和船主留下来的玉简,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起来。秦悦闲闲地转身,恰好对上了灵均的视线。 灵均做贼心虚般地移开眼。 这时楚兴走上前来,张口便问:“若按前辈的想法御船而行,此去无量海深处可有危险?” 秦悦认真地想了想,颇为诚恳地答道:“这可说不准。” 就算驾船技术没有任何问题,依旧有可能遇上不测。比方说狂风骤雨,颠簸的海浪,血淋淋的人头灯笼…… 思及鬼灯,秦悦便想起了不久前那一场腥风血雨,脊背竟不由自主地发凉。 楚兴追问道:“那前辈有几成把握?” 秦悦沉默。她不知道这儿离所谓的无量海深处还有多远,也不知道沿途有多少可能遭遇风浪。与其问她有几成把握,不如问这船人的运气如何。 楚兴见她不答,只当她没什么把握,不由唉声叹气:“无量海深处灵宝众多,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再晚可就没了啊……” 秦悦自然不会管楚兴在喋喋不休地说什么。她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单手支着额头,怔怔地想:“席昭,你会在哪儿呢……” 她觉得席昭根本没有来过无量海。她赠给席昭的白玉手钏,戴在了凌芝手上。而凌芝先前一直跟着自己,后来才踏足了无量海…… 幽境之大,让她去哪儿找这么一个大活人? 秦悦记得,她追问濒死的凌芝,白玉手钏从何而来的时候,凌芝只说了四个字:“我,自幽灵……” 这应该是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吧? 秦悦蹙着眉头,暗自把话补充完整:我自幽灵……得来。 若是如此,幽灵又是谁?人修还是妖兽? 秦悦揉着脑袋,心里更加乱糟糟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走到了她面前,双手将玉笺奉还,道:“晚辈愚钝,暂未领悟此等机关术。” 秦悦站了起来。虽然现在心情不好,但依旧和颜悦色地安慰众人:“据说研习御船之术耗时颇久,想来也不是你们一朝一夕可以领悟的。” “可我们也不能一直滞留在此,若遇风雨,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一人忧心忡忡地说道,引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墨宁前辈。”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男修,朝秦悦恭敬地拜了一拜,正是献织玉草的谢枫,“既然前辈对机关术知之甚多,不妨一试驾船?尽快抵达安全之所,总比在海面上漫无目的地飘荡来得好。” “这位道友言之有理!” “墨宁前辈……这位就是先前那位斗阵第一的墨宁道君?” 谢枫此话一出,不仅带来了诸多赞同之声,还让那些先前不认识秦悦的修士明白了面前站着的是哪一位人物。一时之间,众人都惊奇的很,各种各样的目光不住地朝秦悦打量着。 单纯的打量的目光尚能忍受,但用神识扫视就有些恼人了。 秦悦将那些用神识窥视自己的人找了出来,挨个儿瞪了回去。那些人立马收回神识,还把目光移到了别处,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谢枫见话题被岔开,而秦悦又不作回应,心中很是忐忑。想了又想,还是又问了一遍:“不知前辈可否一试驾船?” 秦悦思量了一会儿,似乎笑了一笑:“要我御船而行,也未尝不可。只是我要和诸位约法三章。” 众人听见“约法三章”,不自觉地迟疑了一下,俱是静默不语,心里都在盘算着秦悦会提出什么条件。唯有谢枫率先反应过来,恳切道:“前辈请说。” 秦悦淡淡道:“第一,途中若遇危险,我会尽我所能护各位平安,但不能确保人人皆可避过劫难。也请各位遇险之后,及时自救要紧,不要寄希望于我。” 若遇上鬼灯那般不测,连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幸免于难,更别谈庇佑别人了。 众人点头:“那是自然。”他们深知,秦悦能说一句“尽我所能护各位平安”,已经仁至义尽了。 秦悦继续道:“第二,我打算返程上岸,不去深海寻宝。” 她是来找席昭的,又不是来历练的。指望她带着众人前往无量海深处寻宝?免了吧。 “这……”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来无量海不正是为了深海宝藏?若在此刻返程,先前那些鬼灯岂不是白白经受了?(未完待续。) 为山九仞误于佛意 约法三章意在机关2 楚兴率先提出抗议:“我们踏上这艘船,正是为了前往深海寻宝。墨宁道君,此刻返程,岂不是前功尽弃?” 秦悦无所谓地摊手:“你们也可以不同意。” 楚兴微愣。他倒想不同意,只是此间唯有秦悦一人懂得驾驭这个机关的法子,若执意反对,想来秦悦也不会好心带着他们去无量海深处。与其如此,倒不如答应她,总比停在这片海域,险阻未知来得好。 楚兴如是思忖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道君自有道君的考量,我一个晚辈自然不可置喙,一切前辈做主便是。” 这语气听着倒很是勉强,还夹杂着几分牢骚。秦悦勾了勾嘴角,望向其他人。 众人犹豫了片刻,也点头应了。上岸也好啊,比起无量海中种种未知的危险,陆地显然安全了许多。区区灵宝哪及得上性命重要? “那第三个条件呢?”已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秦悦一笑,又道:“第三,上岸之后,这个机关为我所有。” 其实她之所以应允驾船,正是为了提出这个要求。只要众人同意,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机关带走。 众人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机关”就是这艘大船。相比上一个要求而言,这个要求就显得简单多了。在场诸人不约而同地颔首,还道:“前辈尽管拿去,左右我们也懂什么机关术。” 秦悦十分满意。 灵均暗自摇首,心道:“墨宁肯定早就开始盘算着这个机关了。她还道我是奸商,她自己敛宝的本领分明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看玉简里的理论是一回事儿,真正实践起来是另一回事儿。秦悦身系一船人的性命,自感责任重大,心里还有些难得的紧张。摸索着船舱里的部件,抬首望了一眼蔚蓝无垠的苍茫大海,下定决心般地运气灵力,操纵船只前行。 大船轻轻一动,随后很平稳地行驶了起来。 秦悦弯了弯嘴角。不多时,驾船就渐渐熟稔了。 只是汪洋大海,周围都是海水,方向实在辨识不清,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幸而灵均大致记得来时的方向,一直在侧指点秦悦,后者才不至于弄错方向,反向深海去了。 翡翠无事可做,挑了个有阳光的地方,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 灵均看着专注的秦悦,言语中透着几分好奇:“你怎么对机关之道也知之甚多?” 秦悦答得轻描淡写:“你着意研习,说不定比我的机关术还要精深。” 灵均的面上有几分尴尬。如他这般修至化神期的人,寿元充足,修为稳固,得闲之时自然会把五道一一钻研。只是时至如今,他只对阵法一道有了些领悟而已。机关之道,至今一知半解,唯有寡闻孔见。 而秦悦却把艰深的机关术说得如此轻而易举……灵均真是又羡又妒,但也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句:“天纵之才,何以比之?” “对了,你为何执意返程?”灵均不再纠结秦悦的机关术了,转而问起了这个,“你不去找那个生死不明的友人了?” 秦悦沉吟片刻,反问道:“此间可有妖兽名唤幽灵?” 灵均的神色微滞:“你是说……妖兽?” 秦悦很自然地点了点头:“有何不妥?” 灵均摇了摇首,正色道:“此间是否有妖兽名为幽灵,我确实不知。” 秦悦莫名黯然。 “不过,”灵均接着说道,“多年以前,我在这儿设了一家店铺,取名便是‘幽灵’,意为幽境中的灵宝。修士可以在那儿自由买卖幽境中得来的天材地宝。” 秦悦眸光一亮。这么说来,凌芝极有可能在那家名唤幽灵的店铺里觅得了白玉手钏。 可手钏为何会在那家店里出现? 秦悦复又沉下了眸色。手钏是她当年亲自赠予席昭的,席昭断不可能轻易拿去售卖。更何况,这个阵法品阶不错,定是席昭的一大助力,岂有随意卖给别人的道理?除非……席昭被人胁迫,无奈之下卖出手钏换取灵石,或者,卖手钏的人,根本不是席昭。 不论哪一种可能,秦悦都不能接受。 “我的那个友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秦悦把白玉手钏拿给灵均看,“这是她随身携带的阵法,曾在那家名为幽灵的店里出现过,我想知道,是何人兜售了这只手钏……不知上岸之后,可否劳你代为查探?” 秦悦此时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灵均下意识地颔首:“自然可以。” 秦悦轻轻点了点头:“有劳。” 倘若席昭当真罹祸,她该怎么向承影交待? “那家店铺离无量海有多远?”许久之后,灵均才听见微微垂眸的秦悦问了这么一句。 “不近。”灵均笼统地答道,“不过以你的飞行速度,两三日就能到了。” 话音刚落,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原来是秦悦突然加快了行船速度。灵均很快站稳了,试图安慰心急如焚的秦悦:“你先别急。手钏这等东西大多佩戴在腕上,不会放进乾坤袋。兴许……你那位友人只是无意间将它遗落了,刚好被人捡去卖了而已。” 这个解释听起来倒有几分可信,但却容不得细细推敲。不过秦悦也只能借此劝慰自己了。 这一路倒是风和日丽,既没有类于鬼灯的妖异之物,亦没有狂风骤雨,惊涛骇浪。总之一路平安顺遂地抵达了无量海岸。 众人三三两两地下船,有人快步离去,也有人留了下来,打算搭乘别的船只前往深海。 等所有人都走了,秦悦才抱着翡翠下船。晃了晃手腕,整座大船便化作了一道光,飞进了她的衣袖。正打算踏上画卷飞走,却突然觉得无法向前,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拉着自己一般。 秦悦回头一望,只见海浪翻卷,前赴后继地扑在岸边的礁石上。而自己的裙摆一角正浸在海水里,像是被水下的碎石勾住了。 秦悦放下翡翠,后退几步,微微俯身,伸手去扯裙角,恰好对上水底一双阴冷的眼眸。(未完待续。) 为山九仞误于佛意 约法三章意在机关3 森寒的视线穿过浅浅的海水,直直地投射在秦悦的身上。秦悦还当自己花了眼,用力眨了两下眼睛。 她正疑惑着,这一对阴冷的眼眸突然浮出了水面,竟是一颗圆滚滚的头颅。秦悦辨认了须臾——正是先前遇见的鬼灯王,此刻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她,两排牙齿紧紧地咬着她的裙角。 秦悦还算镇定,先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会受池鱼之殃,而后才抬手掐诀,打算同这只阴魂不散的人头灯笼一争高下。 可叹这个鬼灯王早已有了玉石俱焚的决心,见秦悦准备施展法术,喉咙里突然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听上去不太清晰,反倒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秦悦不由皱了皱眉。 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脚底一重,手上的法诀还没来得及打完,就被这只人头灯笼拖下了水。 霎时间,冰凉的海水扑面而来,迅速地浸湿了她的衣裳。身体渐渐不受自己控制了,仿佛有摇曳的海草拖拽着她,将她拉进深不见底的漩涡…… 远远地传来了灵均的声音:“墨宁——” 秦悦睁大眼睛,脑海中最后的意识是灵均曾说过的一段话:“无量海底又称死亡之域,一旦跳海,再无存活可能。古往今来,多的是一不小心坠入无量海的修士,可惜他们最后连尸首都寻不着。” 灵均方才虽在闲适自如地看着碧海长空,却也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那鬼灯王咬着秦悦的裙裾,下了猛力,把她拽进了无量海。变故来得突然,他反应了一瞬,才飞奔到海边,可此刻已然风平浪静,波澜不兴,哪有秦悦的影子? 灵均沉吟了许久,终究没有跟着跳下去救人。无量海底之险,他不是不知。虽说这位师妹天资卓越,日后必会光耀师门,但委实没有必要为了搭救她而赔上自己的性命。况且……即便竭力搭救,也不一定能将她救回来。 幽境存于世间万万年,其间无量海底是什么情形至今是个谜团。从古至今,不乏不慎坠落深海,或是有心跳海探险的修士,可他们最后全都音讯全无,销声匿迹于世间。 不过,也没有确凿的消息能说明这些入海的修士死了……灵均沉着脸色,望着微微起伏的海水,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诸多后事:先回师门,将此事禀报给奉衍,然后遍查古书典籍,定要将无量海底的种种查得一清二楚。 正这般思量着,忽见一团雪白的兽影蹒跚着踱向海面。灵均一愣:“那可不是墨宁时常抱在怀里的灵兽?它这是要作甚?殉主吗?” 灵均倒也没多想,直接走过去将翡翠拎了起来,转身便走:“海底危险的很,你还是别去了。”心道:毕竟也是墨宁师妹悉心豢养的灵兽,别平白送死了才好。 翡翠被他钳住,挣脱不得,只好胡乱地扑腾,四只爪子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口里还嚷嚷着:“你放开我!正是因为危险,我才要跟过去看看!她若遭遇不测分身乏术,我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啊!” 灵均此刻的感受便是:我身为墨宁师兄,竟没有一只灵兽待她真诚。 他就愣神了这么一瞬,翡翠便逮住了机会,伸爪挠了一下他的手臂。灵均未曾设防,一时吃痛,松开了抓着翡翠的手。翡翠当机立断,立马挣脱开来,快跑着向无量海奔去。 方才它还担心危险,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现在却敢勇往直前,好似无所畏惧。可见与灵均一番对话后,不但没让它退缩,反倒令它更明白了自己的本心。 灵均自然没有放任翡翠跳进无量海。 自翡翠一逃脱,灵均便踏着飞行道器追了过去。飞至翡翠上空,再度将它拎了起来,仔细打量了它几眼,皱了皱眉头:“你是沉雪兽?” 翡翠试着昂首:“那又何妨?” “你若是旁的凶猛妖兽,我便放你去了,可你偏偏是这等无甚用处的沉雪兽。”灵均理智道,“我问你,你凭什么助墨宁一臂之力?” 翡翠呆了一呆。它确实不谙斗法。攻守二字,一窍不通。沉雪兽族本就不是擅攻的妖兽,更何况,它常年处在秦悦的庇护之下,就算有一些与生俱来的法术,也被安逸的岁月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我……我可以安慰她。”翡翠垂下脑袋,嗫嚅道。 灵均哭笑不得:“罢了,你就别去给她添乱了。” 话一出口,灵均倒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竟像是笃定秦悦仍旧好端端地活着一般,仍可以恣意往来尘世,醉心阵法之道。 大抵是这只沉雪兽的态度影响了他……灵均悠悠地长叹了一声。 翡翠细一思忖,竟也觉得自己毫无用处,只好顺从地跟着灵均,还自我安慰般地想道:“墨宁曾说,若有危险,我便可跟着这个男修。只要不离开他半步,便可确保性命无虞。她肯定有逃生之法,我也要好好地活着,才能看见她平安归来。” 灵均本打算直接飞回灵宇宗,忽又想起秦悦曾经请他细查一只手钏……灵均顿了顿飞行的脚步,转身往幽灵飞去。 秦悦此时的状况实在说不上好。她似乎神志不清,又似乎清醒得很。耳边似有若无地萦绕着一段梵唱,秦悦勉力去听,却只能听见几个零星的字眼:无量,心…… 她感觉自己浮浮沉沉了许久,整个人像是沧海中漂浮的孤舟,亦像是秋风里零落的枯叶,天地万物,尽皆离她远去。 眼前仿佛划过了一道黑影。 秦悦恢复了一点神志,低低地喃喃道:“是谁……” 她说话的声音极小,可黑影却听见了,还停了下来。秦悦抬眸一看,黑乎乎的一团影子盘在了一起,像是一条蛟龙。 这时,一直萦绕在耳畔的梵唱终于被她听清了: “给众生欢乐为慈无量心;救众生于苦难为悲无量心;见众生离苦得乐而喜,为喜无量心,对众生无憎无爱,一视同仁,为舍无量心……”(未完待续。) 逢墨蛟海底再联对 困幽域水中勉修行 第一百八十六章 秦悦本能地晃了晃脑袋,稳住漂浮在海水中的身形,警惕地望了望四周。那团黑影确是一只墨蛟,身躯庞大,修为亦深不可测。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见她望过来,墨蛟迅速地化成人形,跨越海水走了过来。 “你可是在寻那只灯笼?” 他说的应该是鬼灯王吧?秦悦傻傻地点了点头,恍然觉得面前这个妖修有些面熟。可惜此刻神志尚未完全恢复,记不清具体在何时何地见过他,只当是自己的一时幻觉罢了。 “它被那个漩涡卷进去了。”妖修指了指斜上方的一个巨大的漩涡,源源不断的海水涌了进去,偶有幼鱼游过,也不受控制般地跌进了那个漩涡。 “这个漩涡……”秦悦抬首望了几眼,莫名觉得神智恍惚,“漩涡之内是什么?” 妖修漠然地答道:“反正不是什么好去处。轻则灵力尽失,重则殒命。” 秦悦见他说得肯定,不由微微怔愣。 “坠落无量海者,定为此漩涡卷入。”那个妖修走近了,打量了秦悦几眼,“若不是我拽着你,你也早就被那个漩涡卷进去了。” 秦悦又是一怔。方才她意识渐无,还当拖拽着自己下潜的是水底摇曳的海草,没想到拽住自己的竟然是一条蛟龙。 “你适才搭救了我?那,那真是多谢了。”秦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顺势行了一礼,语无伦次地应道。 “闲来无事,来此一游。没想到能碰巧救你一命。”妖修倒没挟恩图报,语气平淡得很,“你能这么快清醒过来,倒当真让我意外。” 秦悦忖了一会儿,答道:“我方才隐约听见了几句梵唱,大抵是那段梵唱让我存留了些许理智,没有彻底昏睡过去。” “原来如此。早知你通佛意、晓禅心,终有果报。”妖修道。音量很小,仿若自语。 秦悦抬眸望着他,心道:“这妖修莫非真的同我相识?” “对了,你可还记得我是谁?”妖修随口问道。 果然!秦悦本想诚恳地摇头,但又念及这位妖修刚刚还搭救了自己一命,现在说不认识他未免伤人颜面……眼珠子转了转,最后只模棱两可地道了一句:“不敢。” 平日里秦悦的思维敏捷得很,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反应变得迟缓了许多。这一连串的神色变化全都没瞒过那个妖修。 化形妖修的灵智不比人类修士差,早就把秦悦眼底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能猜到秦悦已经不记得他这号人物了。他一点也不惊讶,还似有若无地提了一句:“方寸棋局,尽看万千浮世,孰与把酒?” 秦悦闻言沉默了许久,脑海里渐渐有了一星半点的印象。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人形妖兽是谁——当年在禹海遇见的那个仙渡期墨蛟,在石桌上刻佛经、自己同自己对弈的那只海妖。 若在往日,想起这番往事定不会费这么久时间。可今日却回忆了许久才想了起来……仿佛有人阻碍了她的思维一般。 秦悦想不明白是什么缘由,不自觉地晃了晃脑袋,但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顺口接了一句:“点滴箴语,略识一二佛心,何妨纵歌。”而后笑道:“不知阁下今日可寻得了把酒与共之人?” 这一联正是她当年和这个妖修所言。此话既出,算是暗示她已经记起来了。 妖修轻轻一笑:“或许已然无须借酒解忧了。” “如此再好不过。”秦悦微笑着点头,又问,“不知阁下尊名?此番搭救之恩,来日必当报还。” “妖修没你们人修那么多讲究,有了名字不算,还要起道号,有的还有尊号,当真多余。”墨蛟道,“至于我……我也没什么名字,几千年前倒是有人称呼我的名字,自我进阶十品之后,直呼我姓名的人就少了。” 秦悦拧了拧眉。这是暗示她不要过问他的名讳吗? 墨蛟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问了,告诉你也无妨。无姓,只有一个双名,扶伊。至于报恩……免了吧。顺手搭救而已,不足挂齿。” 扶伊很是大度地摆了摆手。 秦悦不免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这个仙渡期的妖修说出什么旷世奇珍,她把南域翻过来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主动提出“大恩不言谢”,自是给秦悦减了不少心理负担。 常闻人修妖兽势不两立之说,却没想到这只墨蛟这般“通情达理”。天性如此,还是修行至这个境界之后,便会这般泰然淡泊? 秦悦真挚道:“多谢。” 她望了望上空的海水。这儿应该是海平面下极深的地方,光线昏暗,空气稀薄,正是无量海底。 只是……她为何会出现在此?极力回想了许久,只记得有一个人头灯笼把自己拽进了深海,先前,是灵均和自己一道踏足了无量海。再之前发生的事,却记不太清了。 秦悦怔怔地想着,喃喃自语道:“我好像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扶伊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眸间闪烁许多复杂的情绪。 秦悦思量了片刻,接着说了一句:“我先走一步,阁下自便。” 自她清醒过来,诸事便变得不太寻常。一是记忆退化,二是反应迟缓。她怀疑这儿有个特殊的禁制,限制了自己思考的能力。趁现在神智尚算清晰,灵力也还充沛,尽早离开为妙。 “你要上岸?”扶伊微微蹙眉。 秦悦没觉得有何不妥:“怎么了?” “漩涡就在那儿。”扶伊指了指那个巨大的漩涡,“你若想回到无量海面,必会经过那里,也定会被漩涡卷入。” 见秦悦面色一变,扶伊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尝试一下。” 秦悦不想冒险。仰首盯着漩涡看了半晌,再度目眩神迷起来。闭上眼眸,想着种种解决的对策。这时,扶伊的话飘到了她的耳畔: “海底灵气馥郁,你在此修炼也无妨。等你的修为足够高深的时候,就能越过漩涡离开了。” 秦悦低声自语:“修为足够高深?那要到何等境界?” 她转身望着扶伊:“那你呢,你能离开这儿吗?” “我自然可以。”扶伊迟疑了一瞬,像是在斟酌词句,“我乃禹海海族,来往各个海域不算难事。” 秦悦心头一喜:“那你可否带我一同离开?不消回到幽境,去禹海亦可。” 扶伊的眼中又流露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可。” 秦悦失落得很,盘坐在水里,撑着脑袋沉思。莫名的倦意一阵阵地袭来,双眸不自觉地阖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扶伊周身光芒一闪,很快化作了一条墨色的蛟龙,飞快地游到秦悦身边,停下,低低地道了一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随后身形一动,迅速地游进了那个巨大的漩涡。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悦终于悠悠醒来。见自己置身于幽暗的海底,还呆愣了许久。 “扶伊去哪儿了?回禹海了吗?”她站起身,四处走了走,望了一眼头顶上方的漩涡,终究没敢靠近。 “罢了,我就听扶伊一言,在此修炼吧。” 虽然此间空无一人,但秦悦依旧不敢大意。先在身旁设了一个稳妥的禁制,然后才开始放空心神,引灵入体。 在海中修炼和在地面上修炼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磅礴的灵力经由海水进入自己的经脉,在水的作用之下,变得愈发温和绵长。其中还夹杂着数之不尽的水灵气,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丹田和纯水灵根。 以往从未有过这般体验,尤为玄妙,尤为悠远。分明置身水底,却仿佛身处云端。秦悦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宁和而恬淡。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未完待续。) 请君入瓮灵均亲质 望梅止渴秦悦静思1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却说灵均来至幽灵,便即刻遣人细查白玉手钏的来处。时隔已久,众人都只能说个大概。好在修仙之人的记性都不错,隐约记得来此售卖白玉手钏的人,是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修。又有擅丹青者,将其人面貌尽绘于纸上。 灵均就拿着这一纸画像,细细追查了下去。 修仙者多有飞天遁地之能,想在茫茫修真界找一个普通修士,无异于大海捞针。幸而灵均行商多年,人脉颇广,此事于他,只消几句传讯嘱咐而已,并不算难事。只要那男修还活着,定可找到本尊。 饶是如此,觅来那个男修也足足费了三年。原是因为此人一离开幽境便开始闭关,直至后来偶然外出购置丹药之时才被人瞧见。 他买丹药的那家店铺恰属灵均。当时店内的小童瞧着这个男修有些眼熟,想了片刻,便将这人的长相同画像上的面貌对应起来了。 那时男修正打算走,小童还算伶俐,立马唤住了他:“道君留步!” 男修停住脚步,转身便见小童眼眸一转,笑嘻嘻地道了一句:“里间还有几味高阶丹药,道君可欲一观?” 男修倒没察觉出什么不对,闻言便欣欣然地移步入内了。这里头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大有玄机——灵均当初开设这家店铺的时候,特意在里间布置了一个阵法,若有不轨之徒来此,店内小童也有应对之策。 男修走进了阵法还浑然不知,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抚着络腮胡子,环顾一周,问道:“丹药何在?” 小童笑眯眯道:“自然在……我们店主的手里。道君,你且在这儿歇一会儿,店主片刻之后便来见你!” 说完便走出去了。擦了擦额上的汗,暗舒了一口气。旋即给灵均写了一张传讯符,言明此间情形。 男修起初并不以为意,只当那个所谓的“店主”很快就会过来,还会向他兜售不少高阶丹药。可他等了许久,压根儿没等到那位店主,原先那个小童也不见了踪影。 男修眉头微皱,心里生出几分不对劲来。缓步踱着步子,打算出去一看究竟,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走出这间屋子。 男修心底一憷,只当自己碰上了一个谋人钱财害人性命的黑店。 过了很久,仿佛看见了小童影影绰绰的身影走了过去,男修试探般地问道:“道友,缘何将我困于此处啊?” 小童实话实说:“店主吩咐过了,若遇见了你,务必要把你带去见他。我修为不如你,想来你也不会情愿跟我去找店主,事急从权,只好先将你关了起来。诸多不敬之处,还望道君莫怪。” 男修心里奇怪得很,倒不知自己同这里的店主有何恩怨。 小童终究怕得罪了这位元婴期道君,又添了一句:“若店主传讯无甚要紧,我必立马放你出去。” 男修忍不住问道:“你家店主何许人也?” “自然是名震南域的大人物。”小童也不知该不该明说,就这么一句话带了过去,“真不知道君何时招惹了店主,竟惹得他在整个南域搜查道君的踪影。” 男修的脸色微变,本想再仔细问问,小童却只是道:“究竟如何我也不知。” 灵均收到传讯后,立即赶了过去,那小童见他亲自过来了,连忙迎上前,指着里间:“前辈,那人就在里面。” 灵均用赞许的目光看了小童一眼,后者颇为受用。 快步走进里间,只见男修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兴许是在这儿困久了,一脸络腮胡子竟显得憨厚了不少。 男修心里大概能明白,面前这位一身黑色袍服的化神修士,应该就是小童口中的店主。南域虽说英才辈出,可真正抵达化神之境的却没有几人。修仙多年养成的警惕和理智又回来了,男修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灵均,一边暗暗揣度他的身份。 灵均却直截了当地问道:“你那日在幽灵兜售的灵宝,可是一件手钏?” 男修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回忆,片刻之后才道:“那日,我兜售了不少灵宝,其中好像是有一只手钏。” 灵均不慌不忙地继续问道:“哦?那手钏是什么模样?” “白玉制成,颇为精致华美。”男修细细回忆道,“内里还埋着一个阵法。” 这个描述同秦悦当初拿出来的那只手钏一般无二,这个男修,确是当初售卖席昭那只手钏的人。 灵均很快确认了这个事实,随后便仔细盘问起来:“那只白玉手钏,你是从何处得来?” “这……”男修一愣。修仙之人,若非关系深厚者,定不会问及灵宝来处这么隐秘的事。 灵均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你只管说便是。不论你从何处得来,只要照实回答就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带上了化神修士的威压,男修的耳边尽是连绵的鸣声,五脏六腑还有尖锐的痛意。 “前辈饶命,我说便是。”男修当下便屈服了,慢慢吐露出实情,“说来话长,那白玉手钏原是一个结丹期女修的配饰,在斗法的时候使出过几次,但并不起眼。可我有个同伴认出来那是个阵法,还是个顶顶高阶的阵法,我这才留意到了……后来见那女修凭借手钏轻而易举地灭杀了三只七品妖兽,我,我只是一时起了贪心……” 灵均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喝问道:“你灭杀了那个女修?” “没有没有。”男修连连摆手,“我唯恐杀人夺宝损于道心,只逼她交出手钏而已,并未伤及她的性命。” 灵均的语气平缓下来:“你为何不把手钏留着自用,反倒拿去售卖?” “我见那女修腰上挂着一块令牌,像是出自木摇宗……出身宗门之人,多半不宜招惹。我怕日后徒生是非,干脆把手钏卖了了事,起码还能得些灵石。没想到,还是……”男修顿了一顿,瞅了一眼灵均,没再说下去。(未完待续。) 请君入瓮灵均亲质 望梅止渴秦悦静思2 他估计面前这个化神修士,便是先前那女修的师门中人,宗门弟子失了法宝,自然要追讨回来。唉,也怪自己时运不齐,分明已把那手钏转手卖出去了,还是被人家查到了。 灵均冷冷一哼:“你先在这儿待着,等我师妹回来,再决定如何处置你。” 男修神色大变:“若……前辈的师妹回不来了呢?” 灵均气场一肃,冷喝出声:“胡说什么!” 音量提高了不少,吓得男修一个激灵。后者缓了缓,才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口中的师妹,可就是那位佩戴手钏的女修?” 灵均见男修的脸色不太好,顿时察觉出了异常,故意语焉不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男修“扑通”一声跪下了,言辞恳切:“那白玉手钏的品阶着实不低,我之所以得以轻而易举地取得,是因为,是因为那女修为幽境妖兽所伤,灵力亏空,气息微弱……我虽不曾伤她性命,可她也已奄奄一息了……” 灵均笔直地站着,认真地把这一段听完,眸色复杂变幻不休。 男修见他沉着面色不置一词,又急急忙忙地辩解道:“真是妖兽伤了她,与我无预啊,前辈!幽境中有不少人都像她这般,被妖兽伤了之后变得灵力微薄,气息奄奄……前辈不信,大可前往幽境细细探查!” 灵均依旧沉默不语。 男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语气卑微而讨好:“您那师妹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知前辈可否先行放我离开?” 灵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男修连忙追了上去,刚到门口,一层光幕就亮了起来,把他拦住了。 男修颓然地退了回去,心里说不清是怨恨还是懊悔。 灵均离开之后,思忖良久,还是往灵宇宗的方向飞去了。 自秦悦不幸坠入无量海,已过了三年有余。在此期间,灵均从未踏足灵宇宗半步。一则,他一直在追查白玉手钏的下落,奔走各地,分身乏术;二则,他不想将秦悦坠海的消息告知宗门,免得门中尊长认定她已陨落了。 他总觉得,秦悦还活着。 可今时今日,那个夺得手钏的男修却提醒了他:“万一师妹回不来了呢?” 原本常伴师妹身侧的沉雪兽,如今待在自己的灵兽袋里;师妹音攻用的横笛,亦在自己的袖中。可叹物是人已非,三年之前,他已亲眼目睹师妹坠进了那无量深海、死亡之域。 与其幻想师妹仍旧存活于世,不如尽早将此事禀报宗门,说不定门中尊长还有一些搭救的法子。 行至山门前,才知灵宇宗已封山三载。一路行来,已有不少人向灵均抱怨: “困在自家宗门三年有余,连外出采买丹药都不准。啊,道君,你真不该回来,这封山令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倒连累你一并滞留在此了。” 灵均的脚步顿了一顿,淡淡地应了一句:“奉衍师叔下令封山,自有他的道理。以后……你就明白了。” 说完朝奉衍的洞府所在望了一眼,径直朝那儿走了过去。 奉衍最近烦躁得很。门中上下,都对他封山一事颇有微词,他也不知这个举措该不该继续下去。他已寿元无多,可不想临了之时再担一个“无良掌门,苛待弟子”的骂名。 这时有人来报:“掌门,墨寒道君在外求见。” 奉衍刚想大手一挥,道一句:“不见!”忽然意识到刚刚听见的名字是“墨寒”,那个三年前去往幽境的师侄。 奉衍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 仍旧身处无量海底的秦悦自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 近年来,她的记忆消退得厉害,只记得细碎的琐事,紧要之事却忘得干干净净;思维也迟钝了许多,仿佛除了修炼,其余一概不知。好在如此一来,修行之时便心无旁骛,修行速度愈是一日千里。 可叹修为依旧停留在化神初期,没甚长进。 海底灵气磅礴,比在陆上修炼便利得多。秦悦自感灵力的积聚已到了进阶的边缘,可却一直不能突破。她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深海之底待了多久,她劝自己莫要心浮气躁,可有时候也忍不住心猿意马—— 何以进阶中期?何以寻求突破?又何以……离开这里? 先前那段关于四无量心的梵唱倒一直存留在她的记忆里,久久不曾消退。 有时她也会思考,无量二字,究竟意味着什么。怜悯尘世之心境,还是普度众生之胸怀? 慈悲喜舍,何者为重? 幽幽海水流过她的身畔,拂过了她墨色的长发,玄色的衣角。秦悦微微闭着双眸,在空无一人的静谧海底默默地思索,恍然喃喃出声: “慈悲二字,当为无量心之要。大慈者,给一切众生乐;大悲者,拔一切众生苦。” “慈悲在心,故能裨益天下,福泽苍生;故能见众生离苦得乐而喜,对众生一视同仁而舍。” 豁然开朗。 许久未曾忆及的一段话飘进了她的脑海:“仙者,所以济世救人也……尝谓三修士,为何修仙。一称为求长生不老,一称为求凌驾尘世,一称为求福泽天下。前二人为己,第三人利人。私以为后者甚好,心忧凡世,身寄黎民,为上善之举、至诚之行。” 此为绛衣古神昔日所言。 秦悦缓缓睁开眼睛,抬眸看了一眼头顶深邃的漩涡,又垂眼看着静静流动的海水,她想:“修行奥义,大抵如此罢。” 境界的攀升,不仅意味着修为的精进,更意味着肩负着越来越多的道义和责任。身具飞天遁地之能、炼药施法之术,便合该救万民于疾困苦难,给众生以喜乐安康。 秦悦周身气息一变,整个人的气息都凛然了不少。游走四肢经脉的灵力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一边在丹田堆聚,一边呼朋引伴召唤着海水中的灵气。 水木火三系灵力奔流涌向丹田。 秦悦复又阖上眼睛,安安静静地体味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进阶。(未完待续。) 惊闻讯妖兽致祸事 喜晋阶墨蛟敛真心1 第一百八十八章 灵宇宗内仍是一贯的晴空万里,惠风和畅。 封山已久,一直闷在洞府修炼未免有些无趣。几个弟子闲来无事,相约去风景绮丽的天璇峰赏景。一面走,一面还忍不住抱怨:“封山多年,究竟是何缘故却不细说,奉衍掌门也没有一个解释。” 此话一出,便立马有人附和道:“王师兄说得有理。” 许是因为这里荒僻无人,这几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那个“王师兄”继续口无遮拦地揣测了几句:“我看哪,八成是掌门一脉出了乱子。奉衍掌门寿元将尽,又没有嫡传的弟子。他那些师兄师弟师侄们,肯定都盯着掌门这个位置。没看前几日灵均师祖一回来,便直奔奉衍掌门的洞府去了吗?” 这个揣度倒很是合理。 有人接口道:“分明就是他们掌门一脉的事儿,偏要连累整个宗门封山。奉衍掌门定是想好好挑一个合适的晚辈继任下一任掌门,留一个慧眼识珠、妥付道统的声名。” 语气里倒有几分不满。 有个同行的女修掩嘴笑了起来:“这话可说不通。如此封山之举,可不会留下什么好名声。我们日后记住的,恐怕只会是那堂堂奉衍道君昭彰恶名呢。” 众人细细一想,确是这个道理。猜不透奉衍是何心意,又觉得女修说得有趣,纷纷付之一笑。 但其中有一个男修,半点笑意也无,眉目间还隐有忧思。 几人笑过之后,便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不解地出口相询:“肖师弟,怎么了?” 被称为“肖师弟”的男修摆正了脸色,缓缓道:“不瞒诸位同门,我日前听说木摇宗也封山了。” “你如何知晓的?”众人惊讶之余又好奇得很。灵宇宗封山以来,他们便再没有出过山门,外界如今是怎么个情形,已是全然不知。 那个肖师弟仔细解释道:“我有一个旧友,师承便是木摇宗,这些年来,同样被一道封山令困在了宗门,前几日传讯给我的时候便说了这事儿,我还颇感同病相怜呢。” 几人都不是愚昧无知的人,听了这话,都开始认真揣度封山的用意了。 一个宗门常年封山,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哪个宗派没有过内斗的事儿啊?不关起门来处理好怎么行。 可两个并立于南域五大宗派的宗门同时封山,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推敲了。 “你那旧友,可曾提及封山的缘由?” “这倒没有说,想来他也不太清楚。”那肖师弟回忆着传讯符上的内容,表情怪异得很,“不过他说了,他们掌门近来外出游历去了,封山之事不是掌门下令的。” “那又是谁下的命令?” “据说,”肖师弟顿了一顿,“是墨宁道君。” “呀,那墨宁道君,莫非是我们灵宇宗的那位前辈?”先前那女修听见熟悉的名头,下意识地问出口。 “不然师姐以为,这天下有几位墨宁道君?”肖师弟刚刚得知的时候,亦是惊异万分,现下倒镇定了不少。 几人面面相觑,越发看不懂其中用意了。 这时,一道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谁!”那个王师兄只当他们几个同门的谈话被人听去了,不由大喝了一声。 喊完他便后悔了。灵宇宗以黑色为贵,方才掠过去的那道玄色身影,又岂会是普通弟子? 很快几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两两对望了几眼,纷纷朝那玄色身影消失的地方看去,却见那道身影又折了回来。 几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都愣愣地杵在原地,眼看着那墨影飞快地奔了过来。 靠近了才知,这人正是他们刚刚编排过的灵均。 几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了。他们方才编排的可不止灵均,还有一宗掌门。也不知被灵均听去了多少。 灵均轻飘飘地停在了众人面前,手上提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灵兽,神色有些不愉。 昨日他把翡翠自灵兽袋里放出来,本意是想让这只灵兽安安静静地修炼去,没想到翡翠一离开灵兽袋,便漫山遍野地乱窜。灵均唯恐哪个弟子不懂事,一不小心伤了它,只好跟在后面追着。 翡翠一溜烟地跑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灵均为了跟紧它,几次违反门规,御剑飞行。追了一路才知,这灵兽是个贪食的,只要遇见了结了果子的果树,便非要停下来好好吃几个山果才肯再跑。 灵均偶尔也会想:“说不定,这灵兽乱跑正是为了寻果树……也不知以往墨宁是怎么忍受这只沉雪兽的,只管贪吃,不问修炼。” 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翡翠毕竟是墨宁师妹的灵兽,如今主人生死未卜,他身为师兄仔细照看着点也无妨。 可那沉雪兽却愈发得寸进尺,方才竟还想潜进人家洞府摘桃子吃。那洞府也不是普通弟子的洞府,而是素来喜怒无常的大师伯的洞府。幸亏他眼疾手快,及时把翡翠捉了回来。虽然只是几个桃子,可大师伯若怪罪起来,翡翠怕是讨不了什么好。 偏偏翡翠不仅没有半点感激,还眼泪汪汪地控诉道:“以往我想吃什么,墨宁从不拘着我……她,她的洞府里,也有这样一棵桃树……” 灵均听了,竟也跟着伤怀。所以出现在那几人面前的时候,神色难看得很。 不过这副微沉的面色落在众人眼里就是另一番猜想了。估计几人适才的对话被灵均听去了不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弟子拜见灵均师祖。” 翡翠在手上扑腾得厉害,灵均看了几人一眼,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他活了千年有余,识人辨意的本领还是有的,只消一眼便知这几人神色有异,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众人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那个王师兄上前走了一步,一本正经地解释了两句:“门内禁飞,我们看见有道黑影飞过去,还当是什么妖兽,没想到是灵均师祖啊。”(未完待续。) 惊闻讯妖兽致祸事 喜晋阶墨蛟敛真心2 他打定了主意,抵死不承认自己非议了宗门尊长。 灵均脸一黑。他御剑飞行,触犯了门规是不假,这人看见了便罢了,非要说出来作甚?这不是存心不给他脸面吗! 都怪这只沉雪兽,若不是因为它,自己犯得着触犯门规落人话柄吗? 灵均瞅了瞅右手提着的翡翠,后者本已安分了下来,见他望过来,又不安地挣扎了两下,虽没有吱声,一双清澈的碧眸却像会说话一样,直勾勾地瞪着灵均,满眼写着不满和控诉。 一向待在秦悦身边过安稳日子的翡翠恨恨地想:“这男修简直太过分了!不仅不给吃的,还一直拽着我背上的皮毛把我提起来!一点都不尊重妖兽!墨宁怎么会有这样的师兄!” 灵均被它那眼神看得莫名心虚,连忙别开眼,目光转向面前一群神色惴惴的人,眸色顿时变得清冷起来:“好歹也是灵宇宗的弟子,总不至于见到一只妖兽便乱了阵脚吧?更何况天璇峰一向安宁,何曾有过异兽出没?” 这话摆明了不信那王师兄所言。 此人既然敢点明他违反门规,便要做好被反过来责难的准备。墨宁生死不明,翡翠又一直给他添乱,他正心烦意乱着。这几人送上门来,今日若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王师兄自不知灵均心里扭曲的想法,见灵均问话的时候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吓得一身冷汗都出来了。吞吞吐吐地回了一句:“弟子道心不足,见到妖兽,呃,见到一道黑影,难免惊慌失措。” 心境不足总比非议尊长来得好听些吧? 灵均冷厉地目光扫了过去,而后轻轻地笑了一声:“当真?” 他若摆出一副冰冷严肃的模样,倒不怎么骇人。可他偏要轻笑出声,仿佛识破了对方的诡计,窥破了旁人的谎言一般,无端让人战栗。 王师兄便在这一道似有若无的笑声中败下阵来,腿一软便跪在了嶙峋的山石上:“师祖恕罪,弟子一时失言,妄议了掌门……和师祖。” 他以为灵均听清了他们的谈话,所以只说了这几句,悔过的态度很是诚恳。 可叹灵均方才只顾着追翡翠,哪顾得上听这群人说了什么。闻言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寻根究底:“你妄议掌门什么了?” 他的声音微沉,倒让这话听来不像是普普通通的问询,而像是一句责问,逼迫别人认错一般。王师兄不曾细想,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弟子说,说奉衍掌门寿元将尽,如今又暂无继任掌门的人选……此次封山,是因为掌门一脉内斗……” 灵均一阵无语。他见几人神色有异,才追问了这么久,没想到问出来这种不着边际的事。 冷哼一声,刚想说话,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墨寒道君!” 灵均淡淡地瞥了一眼王师兄,回首望去,便见一个小修士快步走来,正是奉衍府内的小童。 不知为何,灵均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小修士上前匆匆一拜,道:“道君,掌门请您过去。” 灵均点了点头,顺口一问:“何事?” 小修士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幽境……” 灵均神色一变,立刻提步走了。 王师兄松了一口气,手脚利索地站了起来。真想去奉衍洞府门前叩谢一番。托他的福,摆脱了不依不饶的灵均,不然还不知要受什么责罚。 几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灵均身上,唯有那个肖师弟听清了“幽境”二字。不免喃喃自语:“奇怪,我那友人的传讯也提及了幽境,说是掌门有令,不许众弟子前往幽境历险。” 众人又是一阵讶异。幽境虽说鬼祟之物多了一些,可灵宝也不少啊,宗派家族,从没有拦着晚辈去那儿历练的道理。 “这么说,两大宗派的封山之举,全是因为幽境?”须臾之后,便有人提出了揣测。神色很是古怪,显然觉得不可思议。 众人两两相望,顿时没了继续游山赏景的心思。 灵均行至奉衍洞府门前,顿了顿脚步,才走了进去。 几日前,他一回到灵宇宗便来找奉衍,将秦悦坠入无量海之事细细道来,本想请奉衍出谋划策,可却只听奉衍叹息道:“此事,断不可外传。” 除此之外,再无他语。 那时灵均颇为不解,又问了一句:“为何?” 奉衍从高座上站起来,负手走来:“墨宁,扬名斗阵会,光耀灵宇宗……这才过了多久?断不能传出她已身陨道销的事。” 灵均微怔,愣愣地张口:“身陨道销?万一墨宁师妹还活着呢?” 奉衍怜悯地看着他:“无量海底又称死亡之域,素来有去无回,墨宁八成是折在那里了……你莫要伤怀,将此事瞒住要紧。” 灵均细忖了一会儿,才渐渐明白过来:奉衍师叔以为墨宁师妹陨落了,还不想将此事外传,仅仅是为了隐瞒这位名声大噪的弟子的“死讯”,仅仅是为了灵宇宗在世人面前仍有傲立的资本。 想明白了,灵均登时心灰意冷。原来自己一直尊敬的掌门师叔,在得知墨宁坠海的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焦急,也不是想法子搭救,而是利用这个生死未卜的弟子最后那一点赫赫声名,为宗门谋取声望。 一个惊才绝艳的弟子,终究比不得宗门荣耀。说来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那个弟子在他眼里已是一个死去的人了。 平心而论,这个处置并没有什么差错,相反,它很果断,也很理智。只是灵均自认同师妹墨宁有些交情,一则不愿接受她陨落的消息,二则不愿她被人物尽其用,一时为她感伤罢了。 灵均踏步入内,忽而想起方才那个男修的话: “奉衍掌门寿元将尽,如今又暂无继任掌门的人选……” 灵均摇了摇头,走至奉衍面前,俯身一拜:“师叔。” 奉衍看着他,眼底阴晴不明:“墨寒,幽境妖兽出乱子了。”(未完待续。) 惊闻讯妖兽致祸事 喜晋阶墨蛟敛真心3 灵均神色微动。 这样也好,只要不是墨宁出事了就行。 他一听见“幽境”二字便急急忙忙地赶来了,还真怕奉衍会同他说起师妹墨宁确切的死讯。如今看来,没有消息,反倒是最好的消息。 奉衍一直遣人注意着幽境那边的情况,一有异动便会传讯回来。所以幽境出了乱子他算是最先知道的。见灵均走近,他便将此事细细道来: “幽境的妖兽像被施了蛊术一般,成群结队地离开幽境,深入南域各处,见人便打,不论对方修为高低,亦不管自己的生死。” 灵均微讶:“离开幽境?” 奉衍沉重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它们为何会离开安身立命的幽境……墨寒,你此番前往幽境可曾遇见青漪?” 灵均摇首。 奉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些妖兽有些不妥……只要它伤了人,那人便会灵力渐消,若再逢危险,便无灵力抵御,必死无疑。” 灵均一言不发地听完这一段话,神色淡然得很。 “我月前传讯给青漪,至今没有收到回讯。墨寒,我是不是不该把青漪遣去幽境……”奉衍语带惆怅,夹杂着些许懊悔。虽然在问灵均,可却像是自言自语,仿佛在责怪自己一般。 这种怅惘迷茫的态度,与他当初得知秦悦坠海之事后的冷静理智,截然不同。 灵均微微垂眸,许久之后才抬首看向奉衍:“师叔,幽境本就是险恶之地,原也没有实打实的平安稳妥。墨宁师妹那般的卓绝人物,不也坠进了无量海吗?” 这话委实算不上安慰。奉衍眉眼中的愁苦更深了。 灵均轻轻笑了两声:“青漪师侄犯错在先,才被遣去幽境。而墨宁师妹传讯师门,尽言幽境妖兽之异,不仅没错,而且有关护宗门的大功劳。两人如今俱是下落不明,可师叔只忧虑青漪,而不担心墨宁。弟子斗胆问一句,这是为何?” 奉衍一怔,心道:“青漪虽然下落不明,但很有可能还活得好好的。可墨宁坠海,还有什么活路?墨寒同墨宁亲厚,所以为她打抱不平?” 奉衍轻咳了一声,妥协道:“墨宁一心挂念师门,也是个好孩子。可惜……” 灵均看着衣袖里露出的灵兽袋一角,没再多说什么。 妖兽离开幽境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木摇宗,众人惊惶之余又有些庆幸:幸亏墨宁前辈一早下令封山,不然他们就算不去幽境,恐怕也免不了这场灾祸。 唯有承影听闻此事后,呆呆愣愣地站了许久。过了好些时候才转过身来,面朝幽境的方向,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师姐……” 后来,越来越多的妖兽自幽境涌出,同人修争斗不断。短时间内,大批大批的高阶修士陨落了,人人自危,不敢迈出洞府一步。此事成为了升都界,乃至整个南域,有史以来最大的浩劫。后世人称为,幽境之祸。 在这场惊天动地的祸事中,不论是散修、家族,还是门派,都遭受了大大小小的折损。只有两个宗门幸免于难。二者皆位列南域五大宗派,一个是灵宇宗,另一个便是木摇宗。许多年后,妖兽之乱渐渐平息,这两个毫发未伤的宗派迅速崛起,繁荣不止,更胜往昔。 此为后话。 如今同灵宇、木摇两宗弟子一起偏安一隅的人还有身处无量海底的秦悦。 她现在算是风暴眼中得安宁。心里几乎把所有紧要的大事忘得干干净净了,不仅没有半点忧虑,还为进阶中期沾沾自喜。 她望着头顶上空的漩涡,不知轻重地盘算着:“以我现在的修为,能不能平平安安地越过那个漩涡?”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见一尾低阶的小鱼游到了漩涡旁边,似乎十分好奇,不知死活地在漩涡旁边转了几圈。说时迟那时快,漩涡旁边的海水忽然急速地流动起来,那尾小鱼同海水一起,被不受控制地卷了进去 秦悦心念一动,将神识附在小鱼身上,一并进了那漩涡。 里面黑压压地连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小鱼翻腾在海水间,像是非常痛苦。秦悦的神识渐渐感知到一股厚重的灵力,绵长而磅礴,更难得的是这股灵力精纯得很,仿佛被提炼过一般。 “莫非这个漩涡后面是一条灵脉?”秦悦默默地揣测,“一条深藏在海底的灵脉?” 既然是个灵力深厚的好地方,那墨蛟为何说它不是什么好去处? “你在看什么?”身侧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秦悦侧首看去,不免一笑。 说曹操曹操便到,问话的这人正是那个化形墨蛟。 “我在看那儿,”秦悦指了指那个漩涡,“我刚刚附了一点神识进去探了探,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墨蛟扶伊显然不怎么感兴趣,神色淡淡的:“你看到了什么?” “灵力。”秦悦言简意赅,“深厚庞大的灵力,还很精纯。” 她本能地露出了些许神往之色。 “你的神识……”扶伊是只妖兽,似乎不太明白人修运用自如的神识一物,“你的神识是怎么探进去的?” 秦悦很是自得:“原本是探不进去的,但方才正好有一尾小鱼被卷了进去,我便将神识附在它身上,跟进去一探究竟。” 说完还笑了一笑:“你还道那儿不是什么好去处,我倒觉得那边灵力馥郁,很适宜修炼呢。不如你我一起去探查一番?” 扶伊看着秦悦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略有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心道:“她怎么一点警觉都没有?莫非无量海底的禁制将这个原本灵秀的女修磨成了一个缺心眼儿?” 片刻之后,秦悦才听见扶伊的声音传来:“那你现在还能看见漩涡之内的情景吗?” “看得……奇怪,怎么看不见了?”秦悦的神识并没有附在那条小鱼的身上,而是好端端地待在自己的识海里。 这不科学!秦悦摇了摇脑袋,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条小鱼,死了?”(未完待续。) 寻根究底扶伊言祸 以德报怨秦悦予名1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她的神识原本很是稳妥地附着在那尾小鱼身上,32如今却自发地回到了她的识海,仅有两种可能:一是小鱼有所察觉,设法摆脱了她的神识;二是那条鱼儿早已湮灭在漩涡深处,神识失去了载体,自然折返。 前者断不可能。虽说秦悦的神识算不上强大,但追随一条低阶的妖鱼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后者……秦悦思及方才妖鱼卷入漩涡之后上下翻腾的身躯,如今想来,竟像是一场徒劳的挣扎,恐惧而绝望。 秦悦抿了抿唇。看来扶伊并没有骗她,那漩涡里面果真不是什么好去处。 本以为有了离开这里的法子,没想到还是一条末路。 秦悦的心情低落了下来。 扶伊就看着她的神色由愕然变为恍然大悟,再由恍然大悟变为闷闷不乐,多少也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你……”扶伊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很想回到岸上?” 秦悦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扶伊追问道。 秦悦一愣,眉头皱了起来。她为何想上岸?为何要离开这里? 秦悦感觉自己的思维又变得迟缓了。 她记得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的这片海底,也不知道来此之前又经历过什么。 “我记不清了。”秦悦实话实说,“但我一直惦念着离开这儿,想来岸上还有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吧。” 更何况,在这海底待得越久,她的记忆就消退得越快。虽然此间灵气充沛,但长此以往,几百年来的记忆早晚消退得一干二净。那充足的灵气和修为的精深,还有什么意义? 她看向扶伊,眸光真挚:“你这般问我,可是想到了离开这里的法子?” 扶伊凝视了一会儿秦悦,神色复杂。许久之后,才点头承认道:“我的确有办法助你离开。” 秦悦本是顺口一问,心里并未抱多大希望,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惊喜得不能自语:“当……当真?” 扶伊颔首,旋即话锋一转:“但是,现今岸上正是生灵涂炭,险象重重。你若留在无量海,定无性命之忧,你若离开,反有横死之虞。” 秦悦惊问:“岸上出什么事儿了?” 扶伊瞥了她一眼,一语带过:“幽境的妖兽祸乱南域,伤及诸多人修。” 秦悦的记忆仿佛有一瞬间的回笼,她忆起了幽境异象频频的妖兽,还有那怀恨而终的烛蝶。 秦悦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隐有踌躇之色。 扶伊看着她微变的神色,继续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还想离开无量海,回到岸上吗?” 他笃定秦悦听了这些之后,再不会有什么上岸的心思了。 秦悦闻言,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这世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贪图安乐的想法,即便是清苦修仙之人,也不例外,兴许还更甚。试想,多年勤勉修行,不正是为了一朝窥大道、登仙途,得一份长长久久的安宁吗? 秦悦亦是如此。让她离开一个安逸的环境,孤身去面对未知的危险,她打心眼里是不乐意的。 可她就是不想摇头,说一句“我不走了”。 她把方才扶伊的话反反复复地在心里过了几遍,最终脑海里只剩下了“生灵涂炭”四个字。 她犹记得自己之所以得以进阶化神中期,正是因为领悟了几分“慈悲喜舍,无量之心”。 倘若天下人都陷于水深火热,而她自己却偏安一隅,那她岂不是辜负了先前领悟的那份道心? 扶伊立在一旁,看着犹疑不决的秦悦渐渐露出了坚定的目光:“我要上岸,劳烦阁下助我离开。” 扶伊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为何?” “苟且偷安,有悖于我的道心。”秦悦答道。说完见扶伊一脸茫然,又添了一句,解释了一下:“大难当前,我们修仙之人应当救众生于水火,而非退居安乐之所,冷眼旁观世间苦难。” 扶伊深深地看了她几眼:“人修都会如你这么想吗?” 秦悦还没来得及答话,便见扶伊周身墨光一闪,一条墨蛟现身眼前。蛟身一跃,直奔漩涡而去。 秦悦大惊,失声喊了一句:“别!” 心道:“那漩涡深处暗藏杀机,扶伊怎么冲着它游了过去?” 此刻墨蛟已飞到了漩涡面前,距离漩涡仅仅还有一小段距离。蛟身盘成一团,挡住了漩涡。 秦悦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敬服得很:仙渡期大妖就是不一样,离漩涡那么近都没被卷进去。 这时,扶伊朝她示意:“你走吧。” 秦悦点了点头,奋力向上一游,很快游经了漩涡。她轻轻道了一句:“谢谢你。” 扶伊的墨蛟兽形看不出情绪。 待秦悦走远,扶伊才化出人形。 他靠着漩涡,露出了十分迷茫的神色。 秦悦在片刻之后回到了海岸。看着久违的阳光,几乎热泪盈眶。 可惜再转眸时,却是满目疮痍。 岸边一个人影也无,触目所及,皆是人修或是妖兽的尸首,破损的船只,染血的礁石。 秦悦沉默了一会儿,一跃上岸。独自一人,顺着遍野横尸慢慢走远。 刺目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渐渐晒干了海水浸湿的衣裳。鲜血沾染着凹凸不平的沙土。她的身姿颀长,却显得尤为孤寂。 四周安静得可怕,唯有风拂野草,引起微不可闻的“沙沙”的声响。秦悦的心底划过两个字——浩劫。 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终于听见了一点细微的声音。 秦悦驻足,细细听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地像是哭声。声音稚嫩得很,应是一个幼童。 秦悦没有犹豫,快步循声走去。 那是一处隐蔽的屋子,掩在丛丛草木之后,若非那似有若无的哭声指引,秦悦断不会发现这里。 屋子门口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禁制,粗略一看,品阶还算不错。可这禁制上的光华极浅,显然设下禁制的人已经灵力不足了。(未完待续。) 寻根究底扶伊言祸 以德报怨秦悦予名2 妖兽一般没有设置禁制保护自己的心思,这里头八成是个人修。 33同为人修,兼又灵力微弱,秦悦的戒心放下了不少。极想迈过禁制进去看看,毕竟一路行来,难得遇见这么一个大活人,但又担心里面那人正在休整,自己进去反倒打搅了。 这时,孩童的抽泣声又断断续续地传来,一道女声低声喝止道:“别出声,有人在外面!” 秦悦抽了抽嘴角。那女子说的在外面的人就是指她吧? 她如今正是化神中期的修为,若非有意,低于化神期的修士绝不可能察觉到她的存在。里面的女修既然能感知到她的到来,就至少是化神初期。但她又不敢声张,说明她确如秦悦所想,灵力已然不继。 秦悦没有贸然走进去,而是在默默地估算彼此的实力。 里面的孩童犹然带着哭腔:“为,为什么呀?” 像是哭急了,话都说不利索。 女修很是懊恼:“你——”然后就没了下文。 与此同时,孩童的声音也突然没有了。 秦悦心生几分不对劲,略一犹疑,终于上前越过禁制一看。入眼是一个女修,背对着她,一手托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的后脑,另一手紧紧地捂住了孩子的口鼻。 “住手!”秦悦下意识地喊出声。 太狠心了,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竟要生生夺去一个幼小的孩子的生命。 女修松开手,慢慢回头,望着秦悦。 她的衣袍上沾着斑斑血迹,脸色亦是苍白,可整个人却现出了一股傲然,仿若一贯的天之骄子。 秦悦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才讷讷地开口:“青漪……” 青漪站了起来,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冤家路窄,想必说的正是你我。” 秦悦的目光在青漪和那个孩童之间绕了几绕,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从不想和你结怨,更无涉冤家路窄。” 那孩子是个女童,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模样,矮矮的身影,怯生生地躲在青漪身后。见秦悦看过来,又是胆怯又是好奇地回望着她。 “你……伤得很重?”秦悦移开视线,转眸看着青漪。她见青漪气息微弱,衣领袖子还染着血迹,是以如此猜想。“我这儿有一些调养的丹药,你若需要,大可拿去服用。” 说着拿出了几个装丹药的玉瓶,递到青漪面前。 青漪抬眼看了秦悦一会儿,默然地摇了摇头,将丹药推了回来。 秦悦挑了挑眉:“你莫不是怕我害你?”她把几个玉瓶打开来,挨个儿取了一枚丹药吞下。或大或小的灵力涌向丹田,周身气息跟着稳固了许多。 秦悦晃了晃手上的瓶子:“都是灵丹妙药,拿去吃吧。” 青漪深深地看了秦悦一眼,依旧摇首:“不必了。” 秦悦没再坚持,顺手将几个丹药瓶子扔进了衣袖。再抬首时,便见青漪惨然而笑:“我一个将死之人,药石罔效,委实无须浪费你那些丹药。” “你说什么?”秦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青漪,青漪说她已是一个将死之人? 她虽恼青漪一直同她作对,但却从未想让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走向死亡。一则,她本性良善,并非嗜杀之人,青漪亦非大奸大恶之辈;二则,她和青漪师出同门,就算不能互助相协,但也不至于自相残杀。 秦悦未入道时便拜入了灵宇宗,深受师门庇荫。辱师承、伤同门之举,她是做不出来的。就像当初的白若,即便秦悦对她再不欢喜,也只会有意疏远罢了,从未有过取她性命的念头。 “两年以前,我不幸为妖兽所伤,灵力便渐渐消退至今。”青漪露出一抹苦笑,“无药可救,无法可解。我自知,我已命不久矣。” “妖兽?” “正是妖兽。”青漪解释道,“幽境妖兽颇为怪异,一旦伤了人修,便可以蚕食那人的修为。你莫非不知?” “确实不知。”秦悦十分诚实地接了一句。 她想起扶伊的话:“幽境的妖兽祸乱南域,伤及诸多人修。”指的就是这件事吧?没想到青漪也深受其害。 “那你……还真是好命。”青漪微微垂首,声音压得极低,仿若自语。 她起初也不知道妖兽会导致灵力的衰减,直至她被一只妖物抓伤,才慢慢知晓了此事。她以为秦悦可以好端端地活到现在,是因为后者一早得知了妖兽异状的消息,有意避了开来,没想到,人家和自己一样,一无所知。 看着毫无防备却安然无恙的秦悦,青漪只能承认面前这人的运气,极好。 其实她对秦悦,有一种自己也无法言说的羡嫉。第一次见秦悦的时候,后者还是元后的修为;没过多久,就见她登临了化神;而如今,秦悦又升了一个小境界,抵达了化神中期。 她自诩天资卓绝,却也比不上这样的人物。 “你随我回宗门如何?奉衍掌门见多识广,或有避免灵力衰减的法子。”秦悦好心提出建议。她心想:青漪选择滞留在此,可能是因为她的灵力不能支撑她飞回灵宇宗。我本也打算离开,不妨带她一起走,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儿吧? “人称墨宁道君仁厚宽和,想来不会有错。”青漪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笑道,“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师叔可否应允?” 秦悦体味着那一声“师叔”,微微颔首:“你说。” “这个孩子,”青漪将身后的孩童拉过来,推到秦悦跟前,“你可否代为教养?” 秦悦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这孩子……” “这是我的孩子。”青漪接过话,嘴角轻轻上扬,流露出为人母亲的骄傲,“她还没有名字,你觉得叫什么好?” 秦悦怔怔地看着青漪嘴角的笑容,蓦地心头微苦。 今日青漪笑了很多次,可是那些笑容既客套,又生疏,甚至有几分屈服于现实的无奈和绝望。可唯独此时嘴角那一抹微露的笑意,真实而美好,洋溢着慈母的光辉。 孩子怕生,抓着青漪的衣袖,不敢上前。 恰在此时,秦悦的衣袖自顾自地晃动了几下。 秦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叫……淑慎,如何?”(未完待续。) 九品妖垂死试秘术 慈心母临终托孤女1 第一百九十章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青漪温柔地看着依偎在她身旁的女孩,“这孩子没有灵根,起这个名字也好。” “没有灵根?”秦悦睁大眼睛。 她深知灵根对修仙之人意味着什么,闻言下意识地看了孩子一眼。 孩子正低低地垂着头,一声不吭。 秦悦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修仙之人互相结合的后代,可能是灵根极好之辈,也可能是资质平庸之人,又或者,根本没有灵根在身。前者自然得天独厚,修行一帆风顺,启涵就是个例子。后者的修行就没有那么顺遂了,甚至根本无缘踏足修仙长途。 据秦悦所知,不少修仙家族都会在自家后辈降生后不久为其测定灵根。若资质上佳,便着重培养,望其有朝一日能为家族增光添彩;若资质一般,便任其自生自灭;若身无灵根,那个新生的孩童极有可能落得一个被人抛之弃之的命运。 秦悦突然回想起方才青漪捂住孩子口鼻的情景,心头一凛:“若我不来,你是不是会要了这孩子的性命?”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改用传音入密,唯恐年幼的孩子听了这些话,心里会落下阴影。 “什么?”青漪似乎没明白秦悦指的是什么。 “我方才闯进来的时候,看见你紧紧捂住了这孩子的口鼻……” 青漪明白过来:“我怕别人听见哭声寻过来,见我灵力微薄而起歹心,趁虚而入,害命谋财。捂着她的口鼻,只不过是为了遮掩哭声罢了。” 她说到这儿,隐约有些了然:“你莫不是以为我会害了她?怎么会,她是我的孩子……” 说到最后,青漪的神色变得温静而柔和,还有几分为人母的骄傲。 眼底的温情做不了假,秦悦莞尔,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孩子像是感受到了青漪自然流露的母爱,往她身上靠了靠,很是依恋。 秦悦都不忍打搅这般温暖宁静的氛围,可叹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生生打破了这份祥和。 孩子吓得紧紧地抱住了青漪,后者看了秦悦一眼,很是镇定地抱起了孩子,一边摇一边哄着:“别怕,别怕。” 她料想,有秦悦这个化神中期的修士在此,纵使遇上了什么祸事,想必也能平安渡过。 秦悦的神识探了出去,扫视了一周,只见一棵参天大树砰然倒地,压歪了好几丛灌木。 “有一棵大树突然倒了。”秦悦估计青漪没有精力调用神识,有意说给她听。 “可有妖兽往来的迹象?”青漪细细问道。 秦悦摇了摇头:“没有。” 就在这时,三人所在的屋子突然被掀翻了,青漪本是虚揽着孩子,这样一来,孩子就不可避免地飞了出去。好在秦悦一直看着青漪,见孩子脱手,连忙腾空一跃,伸出手臂,环抱住孩子。幼小的孩童的攀在她的手臂上,直至回到地面神色都呆呆愣愣的,也不知是不是吓傻了。 青漪心痛不已,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紧紧地搂住了孩子。 这时,一只通身结着鳞甲的大妖从地底爬了上来。 那孩子就这么目睹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妖兽从泥地里钻了出来,吓得挣开了青漪,接连退后了好几步,脚步很急,偏又走不稳,没走多远便是一个踉跄,摔坐在了地上。 孩子胆怯,只敢小声地抽泣。没过多久,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大妖就被这道响亮的哭声吸引了过去。 秦悦抬手,一道灵刃便甩向了那个怪物。灵刃锐利,秦悦又打得极快极准,本以为万无一失,就算不能重创大妖,也能让它受点轻伤。可灵刃刚刚碰上了妖兽的鳞甲,就被弹了出去。 化神期修士才能使出的灵刃,竟不能伤及这只妖兽半分。 “这个皮糙肉厚的怪物!”秦悦心里暗恨,一手甩出了几个阵法,另一手掐着法诀。熊熊火焰凭空燃起,火舌迅速向妖兽席卷而去。 妖兽隐在烈火之后,看不真切。似乎被困住了,只能止步不前。 秦悦微微松了口气。 须臾之后,一块空地突然龟裂,那只妖兽就从那块龟裂的土地中冒了出来。 秦悦没有犹豫,又甩了几个阵法过去。 妖兽故技重施,钻进地里,过一会儿又在其他地方出现。 秦悦抽了抽嘴角。遁地术?真是防不胜防……照这么打下去,跟打地鼠有什么两样? “这妖兽一身皮肉坚硬得很,寻常攻击必定奈何不了它。”秦悦在心里琢磨,“它极擅遁地之法,想来是土系的妖兽。五行之中,木克土,土克水,火生土。我只管用木灵力应对它便好,若用水火两系灵力,反倒助长了它的威风。” 想明白了,秦悦便迅速地掐出一套法诀,木系灵力自指尖涌出,将妖兽团团围住。 妖兽脚步一停,动作呆滞,连遁地逃走都忘了。 秦悦心头一喜,再接再厉,又添了一股木灵力上去。 怎料物极必反,那妖兽亦是个有灵智的,见自己不但讨不了好,还身陷险境,顿时狂性大发,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秦悦赶紧示意青漪:“你快带着孩子走。” 这是一只九品妖兽,相当于人修的化神初期。此刻发起狂来,她竟也奈何不了。 青漪自知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闻言立马抱着孩子退避到一旁。 妖兽瞪着血腥的眸子,盯视着青漪所在的方向。猩红色的瞳孔里慢慢映进了一个幼弱的女童,妖兽仿佛看见了一道佳肴,微微曲起了两只前爪。 女孩躲在青漪怀里瑟瑟发抖,秦悦瞥了一眼站在墙角的母女,再看了看蠢蠢欲动的妖兽,不动声色地拿出几张木符,缓步向妖兽走近。 妖兽似有所察,回头看了她一眼。 秦悦当机立断,甩出一叠木系符箓,与此同时,掐诀化虚为实,凝结成一条条木枝,戳向妖兽血色的眼瞳。 她已观察过了,这只妖兽通身披甲,坚不可摧,唯有一双眼睛没有任何防护,最为脆弱,定是一处致命的弱点。(未完待续。) 九品妖垂死试秘术 慈心母临终托孤女2 妖兽果然止步不前,眼珠子里面缓缓流出了两行血泪。 秦悦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那妖兽突然遍体冒着金光,品阶亦忽然从九品攀升至了十品,空洞的瞳孔朝秦悦望了一望,肢体活动了一番,发出了极为怪异的声响,旋即腾空一跃,朝秦悦扑了过来。 秦悦慌忙躲闪。青漪先例在此,她可不想落一个“为异兽所伤,灵力消失殆尽”的结局。 妖兽穷追不舍,秦悦只好小心翼翼地应对起来。 只是十品大妖已经超越了她的修为,她只能勉强同它对上几招,越来越力不从心。 若是九品大妖,她定不会如此手忙脚乱。也不知这妖兽用了什么秘法,竟突然进阶十品了。 妖兽步步逼近,秦悦一边后退,一边暗暗叫苦:“此刻已然败相尽显,若再争斗下去,我必亡于它手……” 可她又不敢逃,青漪灵力微弱,年幼的孩子又手无缚鸡之力,她若一走了之,妖兽必定转而攻击青漪母女。 “你再坚持一会儿,这只大妖用了兽族秘术才得以品阶攀升,只能维持片刻,过后必受反噬,修为不增反减。你只消捱过这一段时间便可。”青漪见秦悦力有不逮,连忙出声提醒道。 秦悦打起精神,木系灵力倾力涌出。 九品妖兽已通人言,听见青漪的话,顿时恼羞成怒。看了秦悦一眼,又转身望了望青漪,脚步停顿下来,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秦悦趁着这个停歇的工夫,赶忙吞了几颗丹药,补充了些许灵力。 妖兽缓缓动了动身躯,秦悦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严阵以待。本以为它会继续朝自己发起攻势,没想到,它忽然转了个方向,朝着青漪扑了过去。 准确地说,它是冲着青漪怀里的孩子扑过去的。 秦悦大惊失色,飞步追上前。 身为高阶妖兽,这只大妖自然能判断出来,秦悦是三人之中最为难缠的,也是最强大的,而那个身无灵力的幼女却是最弱小的。弃繁就简,摒难从易,妖兽其实是这个打算。 小姑娘今天受了诸多惊吓,眼下连哭都哭不出了,只知道定定地望着近在眼前的妖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漪深深敛眉,伸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妖兽,眼中闪过某种坚决。 自洗髓后,秦悦就变得身轻如燕,飞行的速度远胜同阶修士。可是此刻,她却觉得自己的力量是那么的微薄,即便全力以赴,也及不上那个突然升品的妖兽的速度。 眼看着妖兽就要扑到孩子身上,秦悦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长手臂,去拽妖兽的后爪。妖兽不得前行,奋力一跳,轻而易举地挣脱了秦悦的手。 秦悦真是欲哭无泪。九品同十品,还真是天壤之别。 不过她此举也不是全无作用。她不过稍稍阻了妖兽的前行,青漪便瞅准时机,迅速逃走。 青漪虽然灵力不济,但动作还算敏捷,眨眼间便从这个角落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妖兽不依不饶,腾空一跃,追了过去。 这回秦悦已有准备,没落下多少妖兽多远。可心里还是暗暗焦急:“这大妖升品的秘术到底什么时候失效?” 就在此时,妖兽突然停在了半空。 秦悦心底一喜:“莫非秘术时效过了?” 妖兽转过身子,看着喜意微露的秦悦,忽然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秦悦心头一跳。 妖兽跳到地面,瞬间没了踪影。 又是遁地术!秦悦咬了咬牙,警惕地看着四周,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时刻提防着妖兽的出现。 青漪的心里涌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走了两步。面前的土地蓦然裂开,妖兽从地里蹿了出来,径直朝青漪怀里的孩子扑了过去。 秦悦睁大眼睛。此刻飞身去救已经来不及了…… 那妖兽方才遁地前有意看了她一眼,她还以为妖兽会冲着自己来,没想到它的目的仍是青漪母女!这只诡计多端的妖兽! 青漪微微牵起嘴角,低声喃喃:“师叔,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说完转身一避,纤弱的背脊对着扑过来的妖兽。彼时,妖兽锋利的爪子已经伸到了眼前,她这么一转身,整个后背就被妖兽抓出了几道长长的血痕,深可见骨。 她本就灵力所剩无几,等同凡人,这样一来,恐怕真的命不久矣了。 怀里的孩子倒是毫发未伤。 青漪稳稳地站着,倔强地不肯倒下。 妖兽做完这一切,仿佛心满意足了一般,洋洋得意地跳回了地面。修为迅速地从十品跌至九品,逐渐掉到了八品。 秦悦不忍看青漪的伤口,盯着连连降品的妖兽,扬手甩出了一股木系灵力。 这回妖兽既没有挣扎,也没有试图逃离,而是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任凭绿色的光圈笼罩住自己。它又从八品掉至了七品,还在持续降品。 可它并不失落,相反,它的兽脸上还露出了非常人性化的满足。 秦悦看得恼恨,左右两手同时放出了木灵力。 妖兽懒洋洋地爬行了两步,终于吐了一句人言:“用我的性命,换一个人修的性命,并不亏呢……” 它闭上眼睛,气息渐渐减弱直至消失。 秦悦懒得再看它一眼,飞奔到青漪身边,手忙脚乱地拿出丹药:“都是治伤补血的灵药,你先把它们吃了。” 青漪原本笔直地站着,见她来了,才放松了下来,靠在她身上,气若游丝:“师叔,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秦悦连声应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孩子,我一定带回去好好教养……” 青漪虽已力竭,但仍然稳稳当当地抱着孩子。孩子只知妖兽倒在那儿不动弹了,却不知自己的母亲也受了重伤。 “我只希望,你莫要嫌弃她身无灵根。”青漪握紧了秦悦的手,眸中满是哀求,“我不求她,名显千古,闻达尘世;只求她,平安度日,自在一生。” 秦悦鼻尖酸涩,忍着泪意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却幽境三言讨翡翠 返宗门两语疑灵均1 第一百九十一章 青漪慢慢地抚过孩子的头发和眉眼,唇角染着笑意,眸中闪着难言的欣慰和欢喜。许久之后,轻声道:“淑慎,往后你便跟这位前辈在一起,可好?” 孩子本能地摇了摇头。 青漪还想说些什么,可语未出,泪已流。很快两行清泪就簌簌地落了满脸,劝说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了。 秦悦轻叹,拿出了一个桃子,送到孩子眼前。 孩子想接,但又唯恐母亲怪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青漪,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 青漪噙着泪点了点头。 孩子这才把桃子接了过来,对着秦悦绽了一抹甜甜的笑。 青漪顺势将孩子送到了秦悦怀里,后者同她对视了一眼,稳稳地抱住了孩子。 因为方才赠桃之举,孩子对秦悦的戒心放下了不少。由着她抱着,也没急着挣脱。 青漪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她的父亲……”秦悦终于开口问道,“现在何处?” 其实这话她早就想说了,但青漪一直没提,她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青漪本已收住了泪意,听了这话,又湿了眼眶:“我同道侣,都是福薄之人,无缘看这孩子平安长大……” 她虽没有明说,秦悦却听明白了。想来青漪的道侣要么已经陨落,要么已是濒死。 也难怪她会把年幼的孤女托付给自己。 失恃失怙,终究是苦了孩子。秦悦虽应允代为教养,可哪能如亲生父母一般事无巨细? 这个道理,青漪也懂。可她也没有别的选择。灵力稀薄,命悬一线,她根本无法离开幽境求助师门,能恰巧遇见秦悦,将唯一的幼女托付给她,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其实对于这个结局,青漪已经很满足了。 一则,交付给知根知底的秦悦,总比交给其他素不相识的人要好。她虽同秦悦存有旧怨,但她落魄至此,秦悦都不曾落井下石,反倒屡屡赠予丹药,想来也会善待这个孩子。 二则,秦悦年岁不长,却修为高深。她还有大把大把的寿元可供修行,定不会因为忙于修炼而疏于照看孩子。 这样……就够了。青漪弯着嘴角笑了笑,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 气息渐消,整个人仍旧亭亭玉立,手却无力地垂了下来。眉眼间与生俱来的高傲倒是半分未减,仿佛一株盛放的梅花,寒风烈烈,犹不敛首垂枝——和秦悦初初遇见她的时候一样,张扬而倨傲。 秦悦蓦然觉得悲怆。 怀中的幼女似乎察觉到了母亲的异常,不断挥舞着短小的手臂,像是想回到青漪的怀抱。 秦悦狠下心肠,抱紧孩子,转身就走。 孩子顿时哇哇大哭,小腿蹬着秦悦的腹部,似乎极想挣脱她。过了一会儿,见秦悦没有理会她,哭声就渐渐小了下去,改为断断续续的抽噎,零星还说了几个字眼:“母亲,母亲……” 后来哭累了,就渐渐睡着了。 此刻秦悦已经踏上画卷,打算去灵宇宗走一趟。若她猜得不错,如今翡翠应该正和灵均在一起,她得先把那只又懒又馋的沉雪兽接回来才行。 低头便见孩子已经躺在她的怀里睡着了,身子软绵绵的。 秦悦面色一柔。 画卷是本命法宝,无须她操控;此间又一派太平,没有异兽出没。秦悦闲而无事,遂分出了一缕心神,将水木两系灵力注入怀中幼女的血脉,助她情绪平复,心境宁和。 孩子原本睡得很不安稳,直到这两种温和的灵气入体之后,才慢慢陷入了熟睡。眉眼弯弯,睡得很是香甜。 秦悦加快了飞行的速度,没过几天,就抵达了幽境的出口。正欲离开,突然想起自己当初来此的目的—— 席昭,还未找到。 秦悦停在了半空,想起自己在无量海岸那儿看见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心情渐渐沉寂了下去。 青漪,堂堂化神修士,都折在了这场妖兽祸乱之中,席昭区区结丹期,又何以避过这场浩劫? 她刚刚一路行来,只见一片荒芜,没看见人修妖兽的半个踪影。整个幽境,仿若一个死寂的世界,除了她,再无鲜活的生命。 席昭,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这时,怀里的孩子轻轻翻了个身,秦悦飘忽的思绪回归了现实,低头去看,只见孩子仍旧歪着脑袋熟睡着,好梦正酣。 秦悦回头望了望静谧的幽境,毅然决然地飞远。 后来这一段路就没有那么太平了。她若踏着画卷疾飞,定有飞禽追赶,即便她把那些妖兽甩得远远的,它们仍不放弃,一直没日没夜地追着秦悦,害她都不敢放慢速度。 她若停下稍作歇息,便会有走兽围聚过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刚使出两道法术抵御,就见那些走兽呼朋唤友,又喊来一群同伴围攻她。最后秦悦只好飞起来避开,走兽不能飞行,就在地面上追了一路,秦悦再没有停下小憩了。 怀里的孩子时睡时醒,睡着了还好,不吵不闹,乖巧得很。但只要一醒来,她就开始哭闹,扰得秦悦头疼。偏又怜惜这孩子年幼而孤,半点也不忍喝止。 飞回灵宇宗的时候恰是傍晚,落霞漫天,星光微现。秦悦接连飞行了许久,一路同大大小小的妖兽斗智斗勇,偶尔还要应付哭闹的孩子,已然累极。此刻脑袋昏昏沉沉的,看见山门就往里面走,没走几步就被一道禁制拦下了。 “来者何人?”守门的修士朝她走了过来,走近了才惊道,“墨宁道君?” 秦悦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眼底有着掩不住的疲惫之色。 那人拜了一拜:“道君外出经年,有所不知。本宗已于三年前封山谢客,弟子一律不许外出。您方才撞上的禁制正是封山的法阵。”这人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禁制:“道君请进。这些年来,幽境妖兽为祸四方,几大宗门都深受其害。幸而奉衍掌门有先见之明,一早下令封山,阖宗弟子都免去了这场灾祸。”(未完待续。) 却幽境三言讨翡翠 返宗门两语疑灵均2 秦悦微微颔首,抬步入内。 那人出声提醒道:“封山令还没撤下,道君若进了山门,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出去了。” 秦悦思量了片刻,终究还是迈进了灵宇宗的大门。 身后的守山大阵缓缓合上。 秦悦为避妖兽,一路披星戴月地赶来,此刻回到师门这个安全之所,愈发觉得筋疲力尽了。 但她在南域灵宇宗没有洞府,此刻自然没有一个僻静之地可供休整,斟酌了一番,就径直朝灵均的洞府走去了。 这座山峰人烟稀少,一路走来,也没遇上几个人。遥想多年以前,青漪便是在这里顶撞了自己,如今想来,竟无有怨恼,只余悲凉了。 青漪托付的孩子现在已经醒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孩子对秦悦依赖了不少,也不似先前那般哭闹不休了,一直都乖乖巧巧地依偎在秦悦怀里,只是偶尔会说:“母亲,我要母亲。” 秦悦总是哄骗她:“母亲去天上摘星星了。” 孩童天真,对什么都是信的。偶然有一天,她追问了一句:“那母亲住在哪儿啊?” “住在云上。”秦悦顺口回答道。 后来,有一回秦悦踏着画卷飞得高高的,层层叠叠的云霞尽数铺在脚底。那孩子就指着天边,奶声奶气地说:“云……母亲……” 秦悦倏然觉得心酸。她总以为孩子还小,定然懵懂无知,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个孩子,既聪明,又懂事,总是惹她怜惜。 而且,这个孩子,正是尘年所托之人。 秦悦的袖中尚有一缕尘年的元神,尘年有言,若遇见昔日爱侣温淑慎的转世的时候,元神必有感应。而她第一次看见孩子的时候,袖摆无风而动,所动之物,正是尘年的元神。 她当日给孩子起名为“淑慎”,也是不无道理的。年幼而失双亲,确如尘年所言,是个福薄之人。 秦悦如今细想,这孩子与她是有些缘分的。她愿意好好教养她,定不会辜负尘年和青漪的托付。 灵均的洞府位置极好,四围灵气环绕,景致优美。秦悦还没走近,就有小童迎了上来,笑吟吟道:“道君可是来拜访灵均师祖的?” 秦悦微微颔首。 “道君来得不巧,师祖去天璇峰捉灵兽了。”那小童走近了,才看清秦悦额间的小莲,惊异得很,“您是墨宁前辈?” 他虽没有见过秦悦,却也曾听门中弟子议论过这位前辈。据说她生得端妍,眉间有一朵九瓣绯莲,很是好认。想来面前这人便是传闻中的墨宁道君了。 秦悦还在细忖着“捉灵兽”这三个字,闻言顺口应了一声:“正是。” 小童的眼底立刻浮上了钦佩而敬服的目光:“听闻道君阵法奇绝,当年还在斗阵大会上力挽师门颜面,晚辈已景仰多年。” 秦悦微微笑道:“你家灵均道君也是精通阵法的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身后不远处渐渐传来灵均的声音:“寒元灵冰这等珍贵的宝物,墨宁竟也舍得给你。” 回答他的是语带骄傲的翡翠:“她自与旁人不同。”而后又很警惕地说了一句:“你可不能把我的元冰抢走,我就指着它修炼了。” 接着是灵均无奈的声音:“不抢不抢,只求你别每日漫山遍野地乱跑,给我徒惹是非。” 秦悦耳力不差,这几句话都一字不落地听清了,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异的念头:“方才那小童说灵均去捉灵兽了,捉的莫非就是翡翠?” 一人一兽慢慢走近,秦悦抬眸打量了一眼。果然!灵均正提着翡翠的两只肉嘟嘟的兽爪,而翡翠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挣扎着,怀里还抱着一块寒元灵冰。 翡翠,长胖了不少啊……秦悦暗叹,看来这只沉雪兽近年吃得不错?想来灵均并不曾亏待它。 这时灵均正好朝洞府望了过来,恰同秦悦对视了一眼,提着翡翠的手一松,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墨宁……” 翡翠看见秦悦,倒是惊喜大于讶异,一从灵均手里挣脱,就朝秦悦扑了过去。本想跳进秦悦的怀抱,见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就收住了脚步,仅是兴高采烈地绕着秦悦转了几圈。 小童走过去行了个礼:“师祖回来得正好,墨宁前辈也才刚到。” 灵均看着毫发无损的秦悦,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一样。那个经年以前坠落无量海的人,那个被奉衍下令隐瞒死讯的人,如今竟然好端端地站在了他眼前。 虽说他一直觉得秦悦还活着,但他总以为她仍在无量海底勉力求生,或是在幽境抵挡妖兽,或是回到了北川。他曾试想秦悦会在修真界任何一个角落,却唯独没想到她会来到灵宇宗,来到自己的洞府门前。 “翡翠叨扰多时,多谢师兄善待。”秦悦客客气气地说道,“往后这只沉雪兽就不劳师兄看顾了。” 灵均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师妹能回来就好……得空再去拜见一下掌门师叔吧。” 真不知奉衍见了她又会作何反应。 秦悦点头应了,又问:“门中可有闲置的洞府?宗门封山,我恐怕得在这儿住一段时日。” “我带你去执事殿看看,天枢峰上的洞府,你可以随意挑选。”灵均徐徐道,已从初见秦悦的震惊中走了出来。 天枢峰就是灵均洞府所在的山峰,历来只有掌门一脉的人可以入住。秦悦在此挑选洞府,也不算辱没了她的身份。 这时秦悦怀里的孩子转过了身子,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灵均,后者怔忪了一会儿,才出声问道:“师妹何时生养了一个女娃?” 无怪灵均有此一问。这个孩子五官端正,的确同秦悦有些相像。再加上她看上去也不过两三岁的模样,而秦悦刚好不见了三年多……也难怪灵均会想错。 秦悦解释了一番:“这不是我的孩子,而是青漪的孩子。我离开无量海后恰好遇上了青漪,她……灵力尽失,将孩子托付给了我。” (未完待续。) 却幽境三言讨翡翠 返宗门两语疑灵均3 考虑到孩子还在,又聪明懂事得很,秦悦并没有明说青漪已经陨落了。但灵均看她欲言又止的神色,便猜到了几分。隐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青漪她已……” 秦悦点了点头,又问:“你说这么小的孩子,能喂辟谷丹吗?” “入道之后,自会辟谷,如今少吃一些辟谷丹也无妨。”灵均看了一眼玉雪可爱的幼女。方才还觉得她长得像秦悦,如今细看,竟和青漪的相貌重叠了起来。 秦悦轻叹了一声:“这孩子没有灵根,往后怕是不能入道了。” 不能入道,就意味着无缘仙途。秦悦心里不免为孩子惋惜。 小孩子的感知最是灵敏,察觉到了秦悦的情绪变化,立马抬起了小脑袋,好奇而乖巧地向上望去,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唇瓣微抿,露出了两个精致的梨涡。 秦悦情不自禁地一笑。 抬首之时恰撞见灵均眼底的幽深,秦悦微微扬眉,顺口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灵均的目光停在了孩子身上,闻言立马收回了视线,像是做贼心虚。 “我以为,你之所以愿意收留这个孤女,是因为她资质过人,令你起了爱才之心。没想到,她竟是身无灵根之人。”灵均恢复了坦然磊落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秦悦审度的目光扫了他两眼,随后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师侄临终所托,实不忍拒绝。” 就在那一瞬间,灵均的眼中闪过了一种难言的悔意。秦悦方才一直看着他,自是捕捉到了这一抹复杂的情绪,而后便见灵均转身:“师妹随我来,我带你去执事殿挑洞府。” 秦悦跟了上去,看着灵均淡薄从容的背影,忽的想起一件旧事:当年青漪受罚,被奉衍遣往幽境,都是因为灵均从中作梗。 当年门内的传送阵根本没有解开,可灵均偏说他已解了阵,还嫁祸青漪,指认她毁了自己辛苦演算出来的阵法。 那个传送阵根本没有破解,秦悦一直是知晓的。当时她问灵均其中缘由,灵均却只是告诫她莫要多问。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如今想来,竟颇感怪异。 秦悦还记得后来自己在幽境再遇灵均,灵均似乎对妖兽祸乱之事略有所知…… 难道,青漪之所以被罚去幽境,都是因为灵均早有预谋,故意为之?那灵均岂不是害死青漪的罪魁祸首! 秦悦不敢再深想下去了,看着前面引路的灵均,竟有些不寒而栗。 虽然她知晓传送阵内情,也曾在幽境遇见灵均,但她从未将这两件事和青漪之死联系起来,旁人更不必说。倘若灵均当真如她所想,那他心中该是何等城府?不着痕迹地害了旁人的性命,自己却没沾上半分干系! 这时,怀里的孩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哭了起来。秦悦低头一看,竟是自己无意识地抱紧了她,把孩子痛着了。 秦悦连忙松了松手,轻声细语地哄了孩子一会儿。 孩子别扭地咬了咬唇:“我想自己走。” 秦悦先前一直抱着她,是因为路上妖兽频出,而画卷飞行的速度又极快,她实在担心这孩子不慎摔下画卷,或是被妖兽叼走,抱在怀里总归稳妥些。 现在回到了安宁祥和的宗门,确实不必一直抱着不撒手。 秦悦把孩子放了下来,微微弯腰牵着她的小手,一起跟上前面的灵均。 灵均今日似乎心神不宁,走了有一会儿了,都没发现秦悦落下自己好远。直到听见了孩童哭声才意识到这回事儿,有意放慢脚步,等了秦悦片刻:“是我思虑不周,没顾上师妹……和这孩童的步速。” 秦悦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无妨。”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一方面,设局取人性命,自己却置身事外,心思深沉、杀伐果决自不必说。另一方面,又似谦谦君子,风度翩翩,世人面前也只有他光风霁月的好声名。 各怀心事地行了一路,终于来到了执事殿。殿内的弟子匆匆迎了出来,垂首拜了拜:“两位道君有何吩咐?” “给墨宁师妹挑间洞府。”灵均淡淡道。 那个弟子本没细看来者何人,只知是两个化神期的前辈。闻言下意识地抬首望去,才知面前两人一个是掌门一脉的灵均师祖,另一人是声名赫赫的墨宁道君。 执事殿已经许久没有迎来这般人物了。那弟子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两位师祖快快请进。还请稍待片刻,晚辈这就去取门中洞府的分布地图。” 片刻未到,他便捧着几份玉笺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送到二人面前。灵均将刻画天枢峰的地图挑了出来,递给秦悦细看。 秦悦判断了一下灵均洞府的位置,有心挑一个离那儿远远的住处——此人捉摸不清,还是远离为妙。 那孩子好奇,一直踮着脚去看那闪闪发光的玉笺。秦悦半蹲了下来,指着地图上连绵的山峦,颇有耐心地说道:“我们现在就在这座山峰上,你看,这儿是山门,这儿是我们刚刚走过的路,这儿就是这间殿宇……” 她一边说着,一边注入灵气,很快整座山峰立体图出现在了孩子眼前。后者觉得惊奇,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最后伸出了一只小手,摸了摸山顶旁边的云朵。 她仍记得秦悦说过,母亲就住在云上。 正好山顶那儿有一间闲置的洞府,秦悦瞥了一眼:不仅人迹罕至,而且距离灵均的住处很远。 “就这儿吧。”秦悦很是满意。 执事殿的弟子应了一声,随后翻出了一枚玉尺:“这处洞府门口有一个颇为复杂的禁制,道君用这枚玉尺就能解开了。” 秦悦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这么说来,那间洞府先前有人住过?” “正是。先前住进去的也是一位化神期前辈,后来外出云游四海,再没有回过宗门。再后来本命玉牌就碎了,也不知折在了什么地方。”那个弟子细细道来。(未完待续。) 夺桃翡CW露恼意 择府秦悦略含忧心1 第一百九十二章 灵均闻言,很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不妥,那里曾住过意外折殒的人,师妹怎能再搬进去?平白沾染了晦气。” 那个弟子忐忑起来:“墨宁道君以为何如?道君若觉得这处洞府不吉利,不妨重新挑一个。” 其实秦悦并不介意这些。原主人身陨道销,洞府已闲置了多年,她现在搬进去暂住也无妨。 灵均见她自己都不反对,就没多说什么,只是关照了一句:“师妹安置好了记得去拜见一下掌门师叔。师叔若问起青漪,你据实以答便是。” 秦悦点了点头,把玉尺收好,走出了执事殿。 殿内的弟子跟着走了出来,远远拜了一拜:“二位师祖走好。” 秦悦牵起孩子的小手,后者怯生生地摇了摇她的手臂。 秦悦心底一柔,微微俯身问她:“怎么了?” 孩子嗫嚅道:“饿……” 从幽境飞回灵宇宗,路上费了不少时日,秦悦身无辟谷丹,只给孩子喂过以前摘来的山果而已,也难怪孩子现在忍不住喊饿。 思及此,秦悦回首,朝执事殿的方向望了一眼。 正巧那个弟子还没走,见她望过来,连忙快步走来:“道君还有何吩咐?” “给我拿一些辟谷丹。”秦悦道。 那弟子刚想回执事殿拿丹药,又被秦悦唤住了:“慢着。” 弟子转身,不明所以。 秦悦思量了一下,又道:“再给我拿一些炼制辟谷丹的灵材。” 丹药这种东西,还是自己亲手炼制出来的更为放心。品阶更高不说,所用灵草也会细细挑拣。给孩子吃的东西,半点马虎不得。 那个弟子领命去了,片刻不到,就拿着一个乾坤袋出来了:“门中暂时只有这么多,前辈先将就着用吧。若再有炼制辟谷丹的灵草送到执事殿来,弟子必定先送去道君洞府。”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合宗封山,去外面采买大量灵草是不可能的了。执事殿现在只能购置门中弟子自己栽种的灵植,数量自然没有往日那么多。 秦悦接过乾坤袋,拿出一枚辟谷丹喂给孩子,心底暗暗叹了一声。 其实按她的想法,是想把这孩子带到俗世教养的。后者身无灵根,留在修真界越久,就越显得格格不入。这便罢了,偏偏此间只有裨益修为的灵草,而无凡人所须的五谷杂粮。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把辟谷丹当饭吃呢? 秦悦收起了乾坤袋,顺手拿出了一颗桃子。翡翠的眼睛亮了亮,毛茸茸的肉爪伸了过来,秦悦避过它的兽爪,直接将桃子送到了孩子面前,亲自看着后者吃完,最后拿出了一张帕子,拭了拭孩子的嘴角。 遭逢冷落的翡翠显然不高兴了,无聊地甩了甩尾巴,看着秦悦身畔的孩子,一言不发。 灵均闲着无事,有意挑拨离间:“你看,你家主人不喜欢你了,你以后改做我的灵兽如何?” 翡翠抬起脑袋望了望灵均,眼底的轻蔑慢慢浮了上来:“你做梦!” 而后碧绿色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视了灵均几眼,很快移开了目光。 于是灵均意识到自己被一只灵兽鄙视了。不过沉雪兽一族素来高傲,他也不怎么羞恼。 转头一看,便见秦悦调出了水木两系的灵力,搭在孩子的手腕上,显然正在替她疏导经脉。 灵均讶异得很:“你竟是这么带孩子的?” 秦悦虚心求教道:“有何不妥?” 灵均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大碍。她虽不能入道,但自幼便得你这般看顾,甚至用上了灵力,想来日后定然身体康健。” “喜乐安康,便是我对她的祝愿了。”秦悦望着灵均,眼底染上意味不明的神色,“想来青漪的愿景也是如此。” 灵均没有接她的话。指了指天枢峰顶:“师妹去收拾洞府吧。” 秦悦牵着孩子走了,原本跟在她身后的翡翠轻轻一跃,跳进了她的怀里。 灵均没有一道跟上去。他微微蹙起了眉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洞府坐落在山顶,路途遥远,但那孩子执意自己走,秦悦也由着她。孩子步子很小,走了大半日,才堪堪走到半山腰。此时已近傍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孩子终于觉得累了,不高兴再走下去了,侧过身子,双臂前伸,像是要秦悦抱着她走。 秦悦立马放下翡翠,把孩子抱了起来。 翡翠掩去了眼底的失落,十分大度地抖了抖通身雪白的皮毛。 一个半大的孩子,实在不必计较。翡翠朝秦悦怀里看了一眼,正巧对上孩童清澈的眼眸,略微愣了愣,最终还是别开眼睛,垂着脑袋,慢吞吞地踱步跟了上去。 秦悦身轻如燕,轻轻跳跃了几下就来到了洞府门前。先取出玉尺打开了洞府的禁制,接着又耐心地设了一个暗藏机关的阵法,而后才觉得稳妥了,欣欣然地踏步入内。 经年无人入住,里面的摆设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秦悦使出了几个水系法术,将洞府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整个屋子顿时焕然一新。 夜幕降临,孩子渐渐觉得困倦了,趴在秦悦肩上睡着了。 秦悦挑了个小榻,小心翼翼地将孩子移了上去。 孩子无意识地舔了舔唇,换了个姿势,渐渐睡熟了。 秦悦忍不住微笑。 她现在也终于有一种安稳下来的感觉。虽说山门之外处处皆是妖兽祸乱,但这里却是一派安宁祥和。 此刻天色已晚,再去拜见奉衍已然不妥。秦悦打算先睡一会儿,等明日一早再去奉衍洞府求见。 可她躺在竹榻上闭眸良久,却是辗转难眠。 生死不明的席昭,无休止的妖兽之乱……她想了又想,终于翻身坐了起来,给承影写了一张传讯符,说她日前离开了幽境,尚未找到席昭的身影。不过也没听闻席昭的伤重或是陨落的消息,让承影不必太过担心。最后不忘叮嘱一句:“眼下妖兽横行,险象环生,断不可为觅师姊,任性离开宗门。”(未完待续。) 黯奉衍悲喜几变换 躁尚衡生死数猜度1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传讯符寄出之后,秦悦才想起自己曾拜托灵均探查白玉手钏的来处,也不知现在有消息了没有。 一夜未眠。次日拂晓,秦悦打算去奉衍洞府拜见,彼时孩子仍在沉沉地睡着,睡颜恬静。秦悦不忍叫醒她,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洞府,遂唤来了翡翠:“我去拜见掌门,你可否先替我照看这个孩子片刻?” 翡翠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你既然开了口,我哪有不应允的道理?” 秦悦遂安心地出门了。 奉衍洞府门前守着几个小修士,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我看掌门像是活不久了。” “何以见得?” “掌门本就寿元将尽,又作茧自缚封了山门,自不可外出寻觅机缘。眼下怕是已然油尽灯枯。” 秦悦走近时,就将这几句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当下神色一冷:“掌门寿数多寡,何时轮到了尔等妄加置喙?” 几人骤然闻声,纷纷骇了一跳,见来人是秦悦,忙不迭上前见礼。也有胆大的修士哀哀求道:“弟子知错了,还请道君莫要将此事告知掌门。” 秦悦轻轻点了点头。奉衍年岁已长确实不假,寿元将尽也非虚言,但她实在没有必要把这些琐事说给人家添堵。 那几人见她应了下来,又连番拜了几拜,客客气气地迎她进去:“墨宁道君今日是来拜访掌门的?道君请在此稍待片刻,弟子这就去通报。” 府内的奉衍正负手而立,眼眸中闪着悠远而惆怅的神色。 此时的他,确如众人揣测的那般,已然油尽灯枯了。 他近日常常回首自己的一生,也曾年少轻狂,横行无忌;也曾位高权重,尊为掌门。整整一千六百年的寿数,几乎没有遗憾。 唯一的不甘,大抵就是误食丹毒,延误了修行,终生困于元婴后期。 奉衍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他总以为自己能对此事释怀,但终究还是不免觉得可惜。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掌门,墨宁道君来访。” 奉衍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那人又说了一遍:“墨宁道君来访,现在正在外面候着呢。” 奉衍这回倒是听清了。墨宁……那个坠入无量深海的墨宁?她还活着? “让她进来罢。” 秦悦进门之后,先垂首行了个礼,然后才道:“晚辈打算在此住一段时日,特来向掌门禀明。” 站起身来,才发现奉衍苍老了许多。一双眼睛比以往浑浊了不少,整个人的身影也显得愈发的苍凉。 “听墨寒说,你跌进了无量海?”奉衍确认了这是活生生的秦悦,终于出言问道。 “不错。”秦悦点头承认了,没等奉衍问询,就将海底的情形细细道来,“深海之内有一个漩涡,能将周遭一切事物卷进去,入漩涡者,多半凶多吉少。除此之外,海底还有一个禁制,似乎可以延缓神智,甚至抹去记忆。” 秦悦本人就深受其害。她待在无量海底的那段日子里,不仅神思不及往日灵敏,还把许多紧要的事都忘记了,其中便包括寻找席昭这件大事。时至如今,仍有诸多往事未曾记起,可见后患无穷。 “那你又是如何得脱的?”奉衍倒惊奇起来。 “得一位仙渡期大妖相助,否则我怕是会终生困于海底。”秦悦答道。 难怪……奉衍了然。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不慎坠入无量海的修士从此销声匿迹,他本以为墨宁也会折在海底,没想到她还能好端端地回来。 当初墨寒笃定她还活着,确实没有猜错。 奉衍看着面前的女修,隐约察觉到了她周身愈发纯厚的灵气,不由问了一句:“你进阶了?” 按理说,奉衍不过元婴后期,不可能看清秦悦的修为,但他竟能对后者的境界变化有所察觉,可见其眼光毒辣了。 秦悦坦然地点了点头:“然也。上天垂爱,令我悟了一段道心,恰巧裨益了修为。” 不知为何,奉衍的目光慢慢热切起来,心里也涌上了一种期待。坠入无量海,等同于迈入必死之境,可她墨宁不但安然无恙,还有缘进阶……这是不是说明,身中丹毒、同样迈入绝境的他,也有一线生机? 奉衍微微露出了笑意,忽而想起一事:“对了,你此去幽境,可曾见过青漪?” 秦悦微怔。灵均昨日对她说,若奉衍问及此事,她照实以答便可。她只当灵均是随口一提罢了,没想到奉衍真会问起这个。 “她……”秦悦斟酌着语气,慢吞吞地开口,“她已经陨落了。” “什么!陨落了?”奉衍的音量陡然拔高。 他料想幽境之大,此二人未必能碰面,适才仅仅是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秦悦会给他这样一个答案。 秦悦想起一向傲然的青漪忍痛将孩子托付给她的情景,眼底不自觉地涌上伤悲:“她为幽境妖兽所伤,灵力每况愈下,我本欲带她一并回宗门,但后来又有一只大妖来袭,青漪她为了护住幼女,就……” 她虽没有说完,奉衍却已明白过来:“我知道了。想来也是她……命里有此一劫。” 但归根结底,青漪罹祸还是拜他所赐。若非他当日将青漪罚去幽境,又怎会酿成今日的恶果? 幽境妖兽祸乱,他的封山之举护住了阖宗弟子,却没能庇护自己最喜爱的徒孙。 如今想来,如墨宁这般逢险境而安然得脱的,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都会同青漪一样,悄无声息地陨落,没什么绝处逢生的契机。 他,也会如此罢?丹毒不可解,兼又寿元将尽,所谓仙途,终究浩渺而不可寻。 就在那一瞬间,秦悦觉得奉衍忽然变得颓然了许多,整个人的气息都苍凉无匹。许久之后,才听他缓声道了一句:“你先回去罢。” 语中尽是悲怆。 秦悦依言退下了,心有戚戚焉地走回了自家洞府。 一进门,就听见孩子抽泣的声音,连忙进屋一看,只见孩子泪水流得满脸都是,眼睛肿肿的,哭得气都喘不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秦悦只好问着一旁的翡翠。(未完待续。) 黯奉衍悲喜几变换 躁尚衡生死数猜度2 翡翠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随后慢吞吞地踱着步子走开了:“我不知道。” 秦悦一愣。她怎么觉得翡翠像是不太高兴? 其实翡翠心里憋屈得很。它虽不喜这个横空出世的孩子,但也不会故意招惹她。一来,它是活了上千年的妖修,实在不必同一个刚刚出世不久的人族孩童计较什么。二来,它亦知晓墨宁对这个幼女很是看重,自不会存心伤害她。 可孩子醒来之后,见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秦悦又不见了踪影,很快就变成了一副泫然欲涕的形容。翡翠本想安慰她,但孩子一看它走近,便想起了先前在幽境遇见的那只大妖,立马吓出了眼泪。 翡翠着实冤枉,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孩子哭红了眼眶。 此刻秦悦望着眼泪汪汪的孩子,也不知应该如何哄她。思量了片刻,便自袖中拿出了一盆花,放到了孩子面前。 这盆花五颜六色,闪闪发光,正是昔年启涵赠与的不落花。 小孩子对色彩斑斓的东西都是好奇的,渐渐止住了哭声,伸手去摘那些盛放的花朵。 秦悦连忙把花挪远了一点。不落花负有灵智,日后还有可能化形,摘了一朵就损了灵力,失了化形成人的机会。 孩子嘴一扁,又要哭出来了。 秦悦一阵头疼,真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 恰在此时,门外的禁制微微一震。秦悦心生疑惑,出去看了一眼。只见灵均举着几件道器,正在拆解自己洞府门口的禁制。 秦悦本能地喊了一声:“你干什么!” 灵均见她出来了,兴致缺缺地收回了手:“我看师妹府前的禁制很是高阶,手痒一试拆解。” “你还有理了!”秦悦翻了个白眼,“奉衍掌门府前也是个高阶的禁制,怎么不见你去演算?” 灵均面露遗憾:“那不是因为……奉衍师叔府前有不少小童看守嘛。” 这话也只是说来一笑罢了,灵均对奉衍洞府门口的禁制可没有多大的兴趣。他今日的本意是来寻秦悦,见她在门口设了个阵法,一时兴起就演算了一番,自是存了一争高下的心思。 当时他心想:“墨宁困于无量海三年有余,设阵的本领兴许退却了不少。我若能破开这个禁制,也可扬眉吐气一回。” 可他投入心神算了许久,连寻觅阵眼的道器都用上了,也没算出几步,还被主人抓了个现行。 所幸方才演算出来的几步已让他明白了一事: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阵法,其中还融进了机关术。 通阵法,晓机关,识炼丹,知音攻。灵均掩下心中的嫉妒——这位年纪轻轻登临化神的师妹,还有什么不会的? “你来寻我何事?”秦悦想起屋里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孩子等着自己去哄,面对灵均变得不耐烦起来。更何况这厮方才还意图拆了自己设下的禁制,实在不值得她好言相待。 灵均挑眉:“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秦悦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转身就走。灵均连忙拉住她:“有事,有要事。” “说吧。”秦悦回首,很是平静地道了一句。 灵均走到她面前:“你还记得你当初托我探查的那只白玉手钏吗?” 秦悦当即变了脸色,眼神变得迫切起来:“如何?” “那个兜售手钏的人已被我找到,是个男修,如今正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关着。”灵均答道。 秦悦的第一反应便是亲自去问问席昭的下落,恍然想起灵宇宗的封山令,只好作罢。 “那男修可曾交代什么?” 灵均斟酌道:“我若说了,你可要冷静些,千万别冲动。” 秦悦一听这话就觉得大事不妙,暗自压下了心中的不安:“你直说便是。” 灵均缓缓道来:“那男修曾说,你那位友人已为幽境妖兽所伤。” 秦悦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青漪灵力渐消的情景涌现在了她的脑海。秦悦实在不愿想象,稳重而温和的席昭也会走向那个结局。她昨夜还劝慰承影莫要忧心,今日就听闻了这样一个噩耗…… 灵均看着失魂落魄的秦悦,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你会如此伤怀,我便不将此事告知于你了。” 秦悦渐渐回过神来,抬眸看着灵均:“多谢你。” 她只给了一个白玉手钏的线索,灵均能顺着它追查下去,定耗费了不少精力,确实值得她道谢。虽说……最后得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 “那个男修你想如何处置?他蓄意夺了你那友人的手钏,杀之也不为过。”灵均摸了摸下巴,“你若想饶他一命也无妨,一切按你的心意便是。” 这位师妹心地纯良,想来选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秦悦却久久没有回答。 灵均见状,不禁暗暗揣测:“师妹心中肯定恨透了那人,只想杀之而后快。可又担心此举悖于道心,故而这般踌躇。” “我要见见他。”许久之后,秦悦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灵均一时半会儿竟没有反应过来:“你要见谁?” “我要见那个男修。”秦悦语气坚决,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他现在人在哪儿?” 外面正当妖兽横行,祸乱不休。灵均有意劝阻秦悦:“眼下阖宗封山,你公然违令离开山门……不太好吧?” 秦悦轻轻扬了扬嘴角,成竹在胸:“我自会禀明奉衍掌门。” 灵均闻言,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时,里屋有个孩子蹒跚着脚步走了过来,灵均心念一转:“你打算孤身前去?” 秦悦挑眉轻笑:“莫非你想同我一起?” 灵均当然不愿让自己身涉险境。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走了以后,这个孩子岂不是无人教养?” 孩子适时地走向秦悦,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又拽了拽她的裙角,最后伸出莲藕一般的手臂,示意秦悦抱她起来。 秦悦对上孩童清澈见底的眸子,心底微微一叹。(未完待续。) 黯奉衍悲喜几变换 躁尚衡生死数猜度3 她如今算是明白为何北川宗门禁止修士互结道侣了。若不慎添了个孩子,便是外出历练的一大拖累。 席昭的下落她定是要去亲自前去一问的,不论是生是死,都要给承影一个交代。可若是带上这个孩子,便会连累飞行的速度,甚至平添险境。可若不将她带走,独留她一人在灵宇宗,她更是不放心。 秦悦在两难境地中斟酌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届时我带这个孩子一并走,还请告知那男修如今所在。” 她这般决定有两个缘由。一则,她自幽境回到灵宇宗,一路不知遇上了多少幽境出来的妖兽,还不是照样平安避过?想来此番离开山门,纵有险境,也不会不堪敌之。二则,她这次离山后,就不再回来了。待席昭的生死有了定论,她便离开纷纷扰扰的修真界,带着这个孩子去俗世生活。 灵均倒没想到她会这般决定,沉吟一瞬,便将当初关着那个男修的地方细细告知,还道:“那间店铺是我早年开设的,你到那儿以后,只消和店内的小童说一声,他自会领你进去。” 秦悦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去找奉衍了。 灵均还停在秦悦洞府门前,看着门口精致的禁制,悠悠长叹了一声,却也没有再动手拆解。驻足良久,微风吹拂着他玄色的外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宇间露出了不解和思索。 另一边的秦悦已经拜到了奉衍洞府门前。她将孩子放了下来,细细嘱咐道:“我进去一会儿,你在这儿等我,不可乱跑。” 孩子懂事地点了点头。 秦悦又唤来一个守门的小童帮忙照看。孩子不吵不闹,惹得那小童由衷赞了一句:“道君这个女儿好生乖巧。” 秦悦笑着解释:“这是你们青漪师祖的女儿,我只是代为教养而已。” 小童尴尬地笑了笑,改口恭维道:“想来也是墨宁道君教导有方。” 这时洞府内走来了传话的人:“道君,掌门唤你进去。” 秦悦依言入内,望着高座上的奉衍,颇为沉稳地行了个礼。 一日来访两次,奉衍自然当她有万分紧要的事,此刻见她这般从容地行礼,反倒放心了不少:“你有何事?” 秦悦直起身,有条不紊地说道:“晚辈想暂时离开宗门,还请掌门应允。” 奉衍的白发仿佛就在今日生出了许多,看上去苍老了不少,闻言不喜不怒:“你要离山?” “正是。”秦悦坦然道,抬起头来正视着奉衍略微浑浊的眸光,“晚辈承蒙天地眷顾,得入化神之境。今幽境祸事连连,妖兽频频为乱,晚辈愿意济世救民,不负化神中期的修为。” 这个理由再正当不过了,想来奉衍定不会拒绝。更何况,这也是她的真心话,当初在无量海底,她便有了这个念头。 奉衍微微一怔,随后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心里斟酌着此事的利弊:“墨宁此去,若果真力挽狂澜,救诸修士于水火,定会使灵宇宗声名更盛;若不慎遇险……那灵宇宗便少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后辈。” 秦悦见奉衍迟迟不答应,不由暗暗焦急起来。 奉衍又转念一想:“门内资质卓越的晚辈那么多,日后肯定还会有墨宁这样的天纵之才。可如她这般愿意舍生取义的弟子可不多啊……此事若好好利用,说不定能让灵宇宗更上一层楼。” 许久之后,秦悦终于听奉衍道了一句:“便依你所言。” 秦悦松了一口气,俯身行礼:“多谢掌门成全。” 随后秦悦便走出洞府,抱着孩子下山了。堪堪走到山门的时候,忽然想起翡翠还在洞府,连忙折回去,一路走上山顶,回到暂住的洞府。 翡翠正坐在屋顶上晒太阳。 秦悦轻轻一跃,跳上了屋脊:“我打算离开一段时间,你可要与我同行?” 翡翠抬起碧绿色的眸子。逆着光看不清秦悦的面容,但翡翠却觉得她此刻眉眼温柔,笑容和煦,和往日一般无二。 “好。”翡翠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留在这儿。” “是去是留,全凭你的心意,同我的想法有什么干系?”秦悦觉得好笑,“我倒觉得待在这里更好。此间静谧安稳,可助你安心修炼。” “不。”翡翠摇了摇脑袋:“我还是同你一起吧。” 妖兽大多孤僻,沉雪兽族更是清高孤傲。可它却和秦悦在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灵智早已开启,亦渐渐通了人言,身为兽族,如今竟慢慢领悟了“陪伴”二字的哲意。 秦悦日夜兼程,终于在十天之后抵达了灵均说的那家店铺。 现今妖兽为祸,人修大多安居洞府,无人外出购置灵宝。因而店内冷清得很,仅有一个打着瞌睡的小童。 秦悦抬步入内,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气息。小童有所察觉,很快就惊醒了,呆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前辈想买什么灵宝?” “灵均三年以前在这儿关了一个男修,那人现在何处?”秦悦直截了当地问道。 小童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前辈名讳?” “墨宁。” 小童立马引她到一扇门前。昨日他接到灵均的传讯,上面只写了寥寥六字:“引墨宁,会尚衡”。 里面关着的那个男修正是姓尚名衡。 小童当时还不知此话何意,现在见了秦悦才算明白了。 那扇门前有个阵法,小童指了指门内:“那人就在里面,前辈稍等,我去拿解阵的钥匙。” “不必了。”秦悦盯着阵法看了几眼,然后把怀里的孩子放了下来,抬起双手,搭出了几个法印。阵法光芒一闪,渐渐熄灭了。 秦悦抱起孩子,轻轻推门,信步走了进去。 一旁的小童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便是昔年斗阵大会的魁首,名扬南域的墨宁道君,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里面的男修恰是元婴初期,此刻正在焦躁地走来走去。(未完待续。) 黯奉衍悲喜几变换 躁尚衡生死数猜度4 秦悦的神色冷了下来。席昭她才区区结丹期,与这个男修有境界之差,如何能敌过? 这时尚衡也看见了秦悦,粗略一看,见来者是个女修,眼底不由浮出了几分不屑。细一打量,惊觉自己竟看不透这女修的修为,神色顿时变得敬畏起来:“前辈……有何贵干?” 他混于市井多年,自然看出了秦悦此刻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一时也辨不清她的来意,只好小心翼翼地问了这么一句。 秦悦取出白玉手钏,面无表情:“你可认得这个?” 尚衡神色大变。他怎会不认得这只手钏?他在此受困多年,祸因正是这个手钏。 “不,不认得。”尚衡抬头看了一眼秦悦,故作镇定地矢口否认,惊惶的神色一闪而过。 秦悦轻轻笑了一声:“哦?” 尚衡当真不敢承认。当年灵均因为这只手钏,二话不说关了他三年多。如今面前这个女修旧事重提,定不是来放他走的。他可不想一辈子困在这儿。 “敢问前辈,这只手钏有何蹊跷之处?”尚衡试探着问道。 “此物本为我的故友所有。”秦悦说得轻描淡写,“后来却不知怎的,落到了旁人手里。我那故友如今生死不明,我自然要寻根究底查一个始末。” 尚衡越听越是胆战心惊。虽说秦悦此刻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但说出的话却字字冷厉,无端让人惶恐。 “前辈的友人……自然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陨落的。”尚衡硬着头皮接了一句。 秦悦清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可我听说,她已为幽境妖兽所伤,灵力低微,命不久矣了。” 尚衡这才知晓这事儿瞒不过去了,想来这个女修也是打听了确切的消息,有备而来。他思量了一瞬,立马屈膝跪下:“晚辈知错了。” 见秦悦没说话,尚衡又满怀愧疚地忏悔道:“晚辈错处有三。其一,那女修同我有境界之差,我却借助修为高深夺她灵宝。其二,晚辈受困三年犹不知悔改,故意欺瞒前辈。” 这个认错的态度倒是诚恳。秦悦心底盘算着:“不论他如何悔过,都要好好惩治一番。是命他自毁修为,还是让他在这儿待一辈子?” 这时尚衡又不知死活地添了一句:“其三,晚辈财迷心窍,见那女修已为妖兽所伤,孤身无助,便起了贪心,夺走了她的手钏。” 秦悦闻言,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已受了伤,你还夺走了她的灵宝?” 尚衡忽感一阵莫名的威压,顿知自己说错了话,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道:“晚辈……晚辈只令她交出手钏,没有强夺其他灵宝……那手钏,手钏也是她自愿交出来的,我没动用道器逼迫她……她还活着,前辈放心,只要她的灵力没有消失殆尽,她就还活着……” 秦悦心底一凉,抬手唤出了画卷。 这只白玉手钏里面的阵法是她亲自设下的,品阶有多高她自然最清楚不过。倘若对上尚衡这等元初修士,虽不一定大获全胜,但至少可以护席昭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起先她得知席昭这只手钏被一个元婴修士夺走,虽有憾恨,但终究只叹席昭技不如人罢了。谁知……谁知这个手钏竟是在席昭灵力微弱之时被人讨要走的! 尚衡见她使出了道器,立马吓得冷汗涔涔:“前辈,你……你这是作甚?晚辈以修为起誓,确实不曾强夺这只手钏,还请前辈明鉴。” “不曾强夺?”秦悦重复着这四个字,眼底染上恼恨,“席昭彼时灵力低微,你向她索要,她敢不给吗?她已为妖兽所伤,危在旦夕,你却落井下石,夺去她护身的阵法!她若当真有个好歹,便是拜你所赐!” 阵法的启用并不需要大量的灵力,所以席昭即便灵力所剩无几,也有可能借助这只手钏避过几个险境。可若失了手钏,这一切可就不好说了…… 尚衡隐隐猜到秦悦口中的“席昭”便是那只白玉手钏的主人。他的面色渐渐灰败下来,,喃喃自语道:“我真不该夺了这件灵宝,惹出了这般后患……” 秦悦轻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罔顾道义,摒弃德行,怎堪问道求仙?” 她信手轻抬,画卷缓缓展开。其上山峦连绵,水泽幽远,看似一派桃源风光,实则杀机暗藏。 尚衡下意识地逃跑,还没走出房门,就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整个人仿佛被画卷上的景色吸引了一般,慢慢地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朝画卷走了过去,脸上还露出了几分神往之色。 随后他像是被画卷夺了心神,双目渐渐变得无神而空洞。但脸色却焦灼得很,仿佛已然沉浸于画中情景,正翻山越岭,不眠不休。 最后尚衡像是累极,筋疲力尽地倒在了地上。元婴不甘地从丹田爬了出来,没走两步就摔了一跤,倒在尚衡的尸首旁边,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秦悦懒得再看一眼,收起画卷就走。 对比此间的阴冷肃杀,灵宇宗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祥和。恰值正午,奉衍门前的几个小修士委实闲得无聊,凑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听说墨宁道君十天前离山了,要同幽境出来的妖兽一争高下呢。现在人人都巴不得躲在宗门里面避祸,唯独她乐意外出涉险,愿与兽族相搏,还人修安宁。” “可见这位道君不仅生了一副好形容,心肠也是顶顶良善的。” “奉衍掌门近日已将此事传讯给各大门派了,希望各宗各派都能遣几个高阶修士,同墨宁前辈一起,共御幽境之祸。” “哪个宗派舍得在这个时候将修为高深的弟子放出去?万一被妖兽伤了,失了修为,丢了性命,宗门岂不受了一大损失?” “哈哈,正是此理!可惜有墨宁道君珠玉在前,那些宗门非得遣高阶修士前往不可!墨宁道君此举,当真让我们灵宇宗扬眉吐气啊。” “我前几日还远远地瞧见了这位道君,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稚女,想来正是初为人母。” “非也非也,道君亲口告诉我,那个小姑娘是青漪师祖的女儿,她只是代为教养而已。” “原来如此。”众人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你说什么!”声音里的惊怒反倒多于疑惑。 众人连忙回头,看清来人,顿时规矩了不少:“拜见掌门。” 奉衍指着其中一人:“你,把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被点名的小修士想了想,道:“墨宁道君日前告知弟子,她怀里的幼女是青漪师祖的女儿,她只是代为教养而已。” 奉衍忙问:“那孩子呢?” 众人面面相觑:“墨宁道君日前带着孩子下山了。” 奉衍脸色微沉:“墨宁行事怎么这般不稳妥!她前去同妖兽斗法,带着一个孩子岂不碍事!你们快去将她追回来!” 几人讷讷道:“道君已离山十日有余了。” 奉衍重重一叹。近日,他因灵宇宗名声大震一事得意了许久,现今偶然听闻了这个消息,却复又觉得颓然了。 青漪已然身陨,那个孩子可别又出了什么事。 早知如此,他便不应允秦悦的离山之事了。令最为爱重的徒孙血脉凋零,他如何过意得去?(未完待续。) 逢启涵因窥奉衍策 别淑慎始御幽境妖1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南域灵气馥郁,即便是俗世,也多有灵气缭绕。因而很难分辨何处是修仙界,何处是俗世。 秦悦不熟悉南域地形,坐在画卷上,一日千里地飞了许久,仍旧没有找到俗世的所在。 “早知如此,我就该先借一份地图再出来。”秦悦托着腮,望着下方灵气袅袅的山川河流,心里很是后悔,“这般漫无目的地飞行,不知何时才能带这孩子抵达俗世。” 正胡思乱想着,忽闻身后远远地传来一句:“墨宁前辈。” 画卷放缓速度停下,秦悦回首望了望,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御剑飞来,定睛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启涵。 启涵飞近,垂首拜了拜:“方才瞧见一道玄色身影穿梭而过,想着应是墨宁前辈,果不其然。” 秦悦颇感讶异:“眼下妖兽为祸,你怎么在此?” 不应该待在宗门安安静静地修炼,等这场风波过去吗? 启涵笑着反问:“那前辈又缘何在此?” 秦悦瞥了眼怀里的孩子,刚想说“我正要带她去俗世”,就听启涵接着道了一句:“前辈缘何在此,我便缘何在此。” 秦悦微怔,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问道:“此话怎讲?” “听闻前辈自请离山,以灭妖兽之乱,解南域之危。灵宇宗掌门已将此事告知南域各个宗门,大宗小派纷纷效法,将门中高阶修士遣出,为幽境之祸略尽绵薄之力。” 三言两语间,秦悦已明白了过来。奉衍将她请辞的由头大白于天下,各大宗门为了不落人话柄,难免派遣门中的精英弟子一道御敌解危。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窥知奉衍此举其中深意。一来,借用她墨宁舍生取义的名头,足可令灵宇宗名声大噪,流芳百年。二来,各大宗门派出的高阶弟子,若不慎折在了妖兽祸乱中,于其宗门便是一大损失。她若安然无恙,灵宇宗自是毫发不伤;她若不幸陨落,定有别的宗门作陪,灵宇宗也不亏。 奉衍掌门当真老谋深算……秦悦想起奉衍允她离山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心中微微了然。 不过没想到虔正宗遣出的弟子会是启涵。秦悦看着面前长成的男修,恍然想起他十多岁的时候扎红头绳的模样,不由轻轻一笑:“东笙掌门竟舍得让你涉险。” “母亲原是不同意的,终究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启涵解释道,“我敬服前辈义举,虽修为有所不及,但也愿意辞别宗门,助前辈一臂之力。” 秦悦暗自叹了一声。若启涵出了什么事儿,东笙非得恨死她不可。 更可叹她离山的目的并非救济天下,而是携孤女隐居,现下遇见了启涵,她倒有些骑虎难下了。 倒不是不乐意济世救人,只是不知应当如何安置青漪的孩子罢了。总不能让孩子跟着她一道置身险境吧? 恰好此时,启涵向前飞了几步,好奇地看着秦悦怀里的幼女:“前辈离山赴险,怎么把孩子也带出来了?” 他其实一早就看见了这个孩子,但一直没好意思过问其中究竟。适才见秦悦低头看着怀中幼女,眸含忧虑,这才多嘴一问。 秦悦顺势说道:“其实这个孩子,是个身无灵根的凡人。我此行本来想……顺便将她带去俗世教养,不过兽族祸乱近在眼前,我不能一走了之……此事确是我顾虑不周。”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还表明了自己的两难境地。启涵没有半点怀疑,还好心地替秦悦出谋划策:“前辈不如在俗世寻一户人家,暂时寄养娇女。等幽境之祸平息了,再将她接走,亲自教养便是。” “暂时寄养?”秦悦仔细斟酌了一番,“不妥,俗世中人,见这孩子并非亲生,多半会亏待了她。” 启涵思忖片刻,忽然问道:“前辈博闻广识,可曾听说过隐术?” 秦悦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 隐术算是一种玄通妙法,隐真瞒假,埋实藏虚,可以将一些事从别人的记忆里抹去。据说精通此道的人还可以修改别人的记忆。不过这等法术有个限制,便是只能对修为不如自己的人使出来,倘若被施术之人的修为越过了施术之人,便会恢复记忆。而且其中玄奥不亚于机关术,常人极难领悟。 启涵点了点头:“晚辈不才,刚好略通隐术。不知前辈需要与否?” 秦悦沉吟片刻,细细问道:“若我接受,你打算如何?” 启涵笑道:“自然是去俗世寻一个妥当的人家,将其记忆修改一番,令诸人以为前辈这个孩子是他们的亲身女儿,珍之重之,悉心善待。前辈以为何如?” 秦悦觉得可行。其实她常常担心这孩子跟着她不能真正融入俗世,因为她不能给这个孩子一个合理的身份,让她像个寻常女子一般生活。启涵所言,不失为一大良策。 秦悦心里有了决断,又颇为谨慎地问了一句:“隐术对没有修为的凡人可有什么害处?” 启涵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应是没有的。前辈放心,隐术我已施展过许多次,从没有出过差错。” 秦悦看了看怀中一脸恬静的孩子,终于点头允了:“好。来日我若把她接回来,你可要再施一回隐术,让旁人忘却了她。” “那是自然。”启涵满口答应。 两人遂一起飞往了俗世。 启涵对南域极为熟悉,两刻钟不到,二人便抵达了一个繁荣的俗世城镇。 启涵隐去身形,在城中几户人家打听了许久,最终下了决定:“这户人家姓张,家境殷实,夫妇恩爱,但成婚十载未有所出,再合适不过。” 秦悦颔首。怀里的孩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抱紧了她。秦悦狠下心肠:“把她的记忆也改了。” 启涵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打出了几个法诀,秦悦凝神去看,只见他结印的双手动作飞快,灵光闪闪的法印一个接一个出现,令人眼花缭乱。(未完待续。) 逢启涵因窥奉衍策 别淑慎始御幽境妖2 看着孩子眼底浮现出来的陌生,秦悦的心里涌上一瞬间的犹疑——真不知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法术施展得极快,就在秦悦迟疑的须臾,许多事已经悄然无息地改变了。 这时启涵问道:“前辈,不知令嫒名为……” 秦悦没解释“令嫒”这个称谓,只是下意识地答道:“淑慎。” 启涵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收手:“成了。” 秦悦悄悄飞到张府后门,把孩子放了下来。孩子举目四望,只见自己伶仃一人,略微呆滞了片刻,便嚎啕大哭起来。 秦悦心头不忍,正想反悔,将那孩子抱回来,便见那张府后门里匆匆忙忙地走出来一个家仆,循着哭声一路跑到了孩子面前,好言好语地劝着:“小小姐,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快快跟我回府罢。” 秦悦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那孩子仰首看了家仆好几眼,渐渐止住了哭声,歪着脑袋思忖了一会儿,竟随着他一道进了张府的后门。 翡翠趴在画卷上,碧绿的眸子眨呀眨,看着那个小小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秦悦掩下心中莫名的憾意,自言自语道:“隐术竟能使一个人的记忆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真玄妙至极。” 启涵应道:“此等凡人身无修为,施展隐术自然要容易一些,若换做修为高深的修士,更变其记忆就不大可能了,至多令其失去一些记忆,忘却一些往事罢了。” “忘却往事?”秦悦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在无量海底的时候,就失了不少记忆,忘了许多往事,正如启涵所言。 启涵御着飞剑转身,向修真界飞去,闻言反问:“前辈觉得有何不妥?” “你觉得……我可有被人施过隐术?” “这我可看不出来。”启涵照实以答,见秦悦眉头微蹙,不由笑道,“前辈不必忧心。历来隐术只能由修为高者对修为低者施展,前辈修为这般高深,试问这世上能有几人对前辈使出隐术?” 秦悦细细一想,觉得颇有道理。遂把心头的疑虑按下,跟着前面引路的启涵,飞快地离开了烟火俗世。 秦悦本没有投身幽境之祸的打算,自然也不曾提前做好完全的准备。旁的暂且不论,单说趁手的道器,她手边就唯有本命法宝一样。木莲降品,至今未曾修补;掠影琴也断了一根琴弦,只能勉强一用;先前拿出来权作音攻的横笛,现今还在灵均那儿,一直忘了讨回。 总之,她除了一幅与修为相匹的画卷,别无长物。 好在近来的妖兽远没有昔日那么多。想当初她是一路被妖兽追赶着飞回灵宇宗的,可现在同启涵一道飞行了良久,都没见半只妖兽上前寻衅。 秦悦乐见其成:“妖兽就此销声匿迹,幽境之祸岂不是不攻自破?” “那倒未必。”启涵始终保持着一个修仙之人应有的警惕,“我总觉得,此事背后另有玄机。” 话音刚落,两人忽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细微,但听起来很是可怖,令人毛骨悚然。秦悦判断着声音的来向,转身一看,只见一群黑鹰一般的妖兽扇着翅膀飞了过来,铺天盖地,遮云蔽日。 秦悦下意识地加快画卷的速度,还不忘拉着启涵一道迅速地飞远。后者倒没有她这番避祸的心思,反倒跃跃欲试:“前辈,我们此行不正是为了斩妖除魔?眼下妖兽迎面而来,我们避开它们作甚?” 秦悦远远地望了一眼那群黑压压的鸟兽,头皮一阵发麻。看着摩拳擦掌的启涵,暂时没有他这种为民除害的凌云壮志。 “启涵,我觉得……保命要紧。那群妖兽的品阶虽不高,但胜在数量繁多,虽然你我有修为高深之利,但也难免寡不敌众。命都没有了,还斩什么妖,除什么魔?” 这段话秦悦说得飞快,饶是如此,那群妖兽还是在说话间飞到了眼前。 启涵定睛一看,双眸一亮:“前辈,是玄鹰!皮毛肉骨均可炼器!” 秦悦见他坚持,而那群玄鹰又近在眼前,只好无奈地抬手运灵,须臾之间,甩出几道灵刃。 她一个化神修士在此,总不能让启涵这个元婴期的晚辈出手灭敌吧? 如今她进阶中期,灵刃的威力跟着上升了一个台阶。几道飞快的白光闪过,玄鹰便折了不少。黑色的羽毛飘飘荡荡地散在空中,血光飞剑,沾染在前赴后继的玄鹰身上。 后面跟上来的玄鹰见同伴殒了,不但没有俱意,反而越战越勇,奔赴而来。秦悦灵力充沛,尚且游刃有余,应对自如。启涵见状,便没有跟着出招,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秦悦的一举一动,眼睛一眨不眨,心里暗暗叫好:“灵刃真不愧为化神修士专属的招式,果真威力非凡!” 不过这些玄鹰也确如秦悦所料,数量奇多,一群接着一群,毫不畏死,亦没有休止的意思。秦悦一身灵力倒是富足,只是心神疲惫得很,当真不想同这群兽族再缠斗下去了。 启涵总算有了些懊悔:“前辈,我方才不该不听你的劝告……这般打下去,真不知要打到何时。” 秦悦抽了抽嘴角,继续面无表情地甩出了灵刃。 “前辈,我们现在飞走,还来得及吗?”启涵看着后面一波接着一波跟上来的玄鹰,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我看前辈飞行的速度快得很,想来甩掉这群玄鹰并非难事。” 秦悦闻言,冷静地扔出最后一道灵刃,拉着启涵踏上画卷,立马运起灵力飞远。 玄鹰渐渐与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秦悦手腕一翻,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几只殒身灵刃的玄鹰:“特意给你留的,省得你再惦记它们的炼器之用。” 启涵难得羞惭,低着头将玄鹰接过:“多谢前辈教诲。” 秦悦怔了怔。她没觉得自己教诲了什么啊! 启涵又中规中矩地来了一句:“前辈年长于我,修为亦为高深,想来斗法经验也很丰富。往后启涵定不擅作主张,还请前辈多多指点。”(未完待续。) 玄鹰在前乾鹤居后 道器为攻困阵主守1 秦悦闻言颇为受用,但仍旧诚恳道:“若论修为,我的确高你不少。可若论斗法经验,我未见得有你丰富。” 正说着,前方突然闪起了一阵阵金光,着实令人目眩。秦悦被那闪闪金光晃了一下眼睛,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眸子:“那是什么?” 启涵揣测道:“莫非是什么祥瑞之兆?” “不是。”回答他的并非秦悦,而是一直坐在后者身畔的翡翠,“那是几只修为颇高的恶兽。” 沉雪兽族擅卜吉凶,翡翠说那阵金光并非祥瑞之物,基本可以确信了。 这回启涵很是懂事地问起了秦悦的意见:“依前辈看,我们该当如何?” 秦悦认真地揣摩了一下翡翠方才说的“修为颇高”四字,当下便下了决定:“我们先避一避,静候良机。” 启涵没有反对,心里却在暗忖:“这位前辈已入化神之境,竟是这样一个遇险便避的性子?难怪她会说自己的斗法经验不足,想来险阻都被她避过了,实打实的斗法确确没经历过几回。” 转念一想:“墨宁前辈这等性子,却自请离山,置身幽境之祸,单凭一己之力对敌妖兽之乱,足见其胸怀天下,心寄苍生。果真不愧为化神期的前辈。” 启涵侧首看着身旁亭亭站着的秦悦,后者正操纵着画卷,飞得极快。迎面吹来的疾风将她宽大的袍袖吹到了身后,仿佛替她张开了一对玄色的羽翼。虽然意在躲避,但神色却是不慌不忙,不惊不乱,一派风轻云淡。 启涵越发敬服了。济世之心暂且不论,单凭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便是许多修仙之人都不能及的。 两人没飞出多远,便见一群黑压压的鸟兽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正是方才一路追赶二人的玄鹰。秦悦本已甩开了它们,可叹二人为了避开翡翠口中的“恶兽”,又同它们迎面遇上了。 秦悦心念转了一转,便明白了自己现下正是前狼后虎的处境。眼前是数量繁多的玄鹰,身后是即将赶上来的不知名恶兽,很快就会形成夹击之势。此刻不论是向前飞还是向后退,皆是不妥。 既然避开已无可能,倒不如乘势攻击……电光火石间,秦悦已在心底下了决心。 启涵修行数百年,亦不是愚笨之人。面对这个局面,他的想法倒和秦悦出奇地一致: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地应付,不如现在就先发制人!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秦悦没有趁手的道器傍身,启涵的法宝倒是层出不穷,一个接着一个扔出去,很快就令那群玄鹰作鸟兽散了。 秦悦颇为欣慰。她说什么来着?启涵的斗法经验果真比她丰富。 可是这群玄鹰是从幽境里飞出来的,不知着了什么魔,只要没被打伤翅膀坠下去,就仍会顽强地飞上前,即便伤不了启涵半分,也很消磨他的心志。他的法宝又比不得秦悦方才甩出的灵刃,不可一刀令这些妖兽殒命,见它们跌跌撞撞地冲上来同自己拼命,后面还陆陆续续地跟过来一大群玄鹰,心里不免恼恨—— 早知如此,便听墨宁前辈一言,早早避开这群玄鹰!若不是自己坚持同玄鹰争斗,墨宁前辈现在也不会身陷前后夹击之难! 此时此刻,先前那几道闪闪发着金光的妖兽也飞近了。秦悦仔细瞧了瞧,数量不多,统共只有五只。但品阶都不低,三只八品,两只九品。模样倒是耐看,仙鹤一般,通身羽毛金灿灿的,看上去既精致,又高贵。 若不是它们此刻正摆着凶神恶煞的模样朝两人冲过来,秦悦都不忍杀之了。 翡翠正谨慎地躲在秦悦的身后,察觉到那些金光的飞近,便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望了望,轻轻“咦”了一声。 秦悦本已抬手凝结出了灵刃,听见这一声便收住了手:“怎么了?” 翡翠奇道:“这几只飞鸟倒不是什么恶兽,而是传说中的乾鹤,出了名的祥瑞之兽。也不知它们怎么换了这副杀气腾腾的形容。” 秦悦想起在幽境遇见的烛蝶,原是不伤人修的本性,却也不知为何,迫不得已同人修对敌。 不由微微一叹:“兴许是受了什么蛊惑吧。” “蛊惑?谁人会有这么高的修为,得以控制这么多妖族?”翡翠嘟囔了一句,又提醒道,“乾鹤应天地造化而生,你别取了它们的性命,免得损了自己的福缘。” 还有这个讲究?秦悦刚刚抬起准备凝结灵刃的手,闻言又悻悻地放下了。心里纠结得很:“伤不得,杀不得?可它们要来跟我拼命啊!” 最后万般无奈的秦悦只好搭出了一道灵障,勉强挡住了那五只疾飞过来的乾鹤。随后又耐心地演算了一会儿,摆出了一个困阵,将那群乾鹤重重锁住。 乾鹤骤然被困,在阵法里面一阵乱窜,使出法术攻击阵法。毕竟都是八品九品的高阶妖兽,很快困阵的光芒就渐渐减弱,秦悦蹙了蹙眉:“照这样下去,这个阵法可撑不了多久。” 启涵斗法之余朝这儿看了一眼,不禁双眸一亮:“前辈这个法子好,将他们暂且困住,我们便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等它们挣脱了阵法,我们也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任凭它们怎么追也追不上了。” 秦悦正在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五只乾鹤的一举一动,闻言也没细想,只是下意识地点头。 启涵得了认可,立刻分出了一缕心神,琢磨出了一个阵法, 他的阵法造诣虽然比不上秦悦,但也远胜常人。这个短时间内设出来的阵法不繁不简,刚好能困住那群玄鹰。 启涵心底一松,正打算拉着秦悦远遁,忽见一批新的玄鹰迅速地飞了过来,恶狠狠地朝他方才设下的阵法撞了过去。与此同时,阵法里面的玄鹰同样不甘示弱,争先恐后地撞向阵法,头破血流也不罢休。 里外夹击之下,片刻不到,启涵设下的阵法便土崩瓦解了。(未完待续。) 玄鹰在前乾鹤居后 道器为攻困阵主守2 恰在此刻,关住五只乾鹤的困阵也有了裂痕。 一边是数不胜数的黑毛玄鹰,另一边是品阶颇高的金光乾鹤,两个人修夹在中间,显得格外势单力薄。 秦悦凝神应对着那五只乾鹤,不敢伤了它们,只好勉力搭出一个又一个阵法拦着。灵力耗得飞快,心神却不敢有半点懈怠,一面飞快地演算阵法,一面盯着乾鹤的一举一动,当真苦不堪言。 那几只乾鹤也不傻,虽然兽瞳里面都充着血,看上去已然失了理智,但它们好歹也是升至八品九品,通人言、辨人意的高阶大妖,自然看得出来秦悦一直以困代攻,显然不欲取它们的性命。 就在这时,一只九品乾鹤的眸子忽然褪去了血红,转而变成了一片清明,它长唳一声,停下无休止的攻击之举,脑袋朝着秦悦,喃喃问了一句:“你,为何……” 可惜话还没有说完,猩红色的眸色又浮现了出来,扇着翅膀悬在半空,猛然俯冲,朝秦悦冲了过来。 秦悦在它眸色变化的那一刻便做好了准备,此刻不慌不忙地扔出了一个刚刚算好的困阵。这个阵法埋在一块碎石里头,她本是随手一扔,谁知正好砸在了那只疾飞过来的乾鹤脑袋上。 估计那乾鹤也是一阵头晕眼花,竟连翅膀也忘了扇动,直直地坠了下去。 秦悦看得目瞪口呆,颤巍巍地问了翡翠一句:“我是不是把那祥瑞之兽给伤了?” 方才翡翠还特意叮嘱了她,乾鹤是顺应造化的祥兽,杀之或损福缘…… 其实这里最为担惊受怕的便是翡翠。它修为虽有八品,可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真要论起来,还不如元婴中期的启涵。它闻言谨慎地探出了半个脑袋,便见五只乾鹤只剩了四只,一齐恶狠狠地瞪着秦悦。 翡翠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想来你福泽深厚,损一点也是无妨的。” 秦悦的神色呆滞了一会儿,很快清醒了过来,运灵结出几个法印,打算同剩下的乾鹤决一死战。 她心道:“伤一只也是伤,伤五只也是伤。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它们一网打尽……再带着启涵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算是功德一件!” 她已做好了心理建设,孰料剩下的那四只乾鹤竟没有飞过来同她拼命,而是停在了原地,彼此转着脑袋,发出了悠长的鹤鸣,仿佛在商量着什么。 片刻之后,两只八品乾鹤身形一转,并未冲秦悦飞来,而是径直向下飞去。 秦悦微惊,暗忖:“它们莫非是去寻那只被我砸伤的乾鹤了?啧,真是有情有义,顾念同族之谊。” 不过还有两只乾鹤留在了这儿……一只八品,一只九品。秦悦不敢掉以轻心,手上仍掐着方才的法诀,一双眼睛却在注视着乾鹤的一举一动。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她仿佛看见那几只乾鹤的妖瞳正由猩红转为墨色,仿佛恢复了理智。 她在看乾鹤,而乾鹤也正在看着她。此刻后者并没有显露出半点攻击的意思,看上去也讨喜了不少。一身金灿灿的羽毛,在日光的照耀下尤为璀璨,远远看去,仿若圣光——确实是个祥瑞的妖兽。 秦悦见它们似乎安分下来了,就分出了一缕心神,瞥了眼身后的启涵。后者正同玄鹰斗得不可开交,看上去颇为狼狈。再细细一看,便见围攻他的不仅有数之不尽的低阶妖兽,还有一两只七品的玄鹰。 七品妖兽相当于元婴后期,秦悦应对起来自是小事一桩,可换做启涵便有些吃力了。 秦悦望了眼半空中金光闪闪的两只乾鹤,略一犹疑,便立马转身过去,襄助启涵。 “前辈……”启涵惊喜道。秦悦一出招,便令他的压力减轻了不少。他既是感激又是向往——何时得以修至化神之境,如墨宁前辈这般挺身而出、襄助同伴? 秦悦灵力丰沛,应对自如,对启涵却略有嗔怪之意:“你不堪敌之怎么不说?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东笙掌门交代?” 启涵反倒忏悔起来:“原是我思虑不周,才致使前辈身陷前后夹击的险境。又唯恐前辈自顾不暇,委实不敢打搅。”说完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便见先前五只金翅异兽仅仅剩下两只,还一动不动地待在不远处,乖巧得很,毫无过来厮杀的意思。 启涵不禁暗暗称奇,只道这位墨宁前辈手段通天,任凭什么恶兽都能收拾稳妥。 秦悦本想再说启涵几句,嘱他日后不论遇到什么险境,都要事先知会一声才好,听了这般懂事的应答,反倒什么责备也说不出口了。心中暗叹:“华殊那般恶人,也能有这样一个资质卓绝又稳妥知礼的孩子。同为修仙之人的后辈,青漪的孩子却身为灵根,连引灵入体、迈入炼气都做不到……唉。” 她这么一愣神的工夫,便有几只玄鹰腾空飞起,来势汹汹。启涵忙喊:“前辈小心!” 秦悦反应过来,便见那群玄鹰中飞出了几只八品的,挥舞着锋利的鹰爪飞了过来,看上去很是骇人。 其实秦悦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方才一见到那几只七品玄鹰,她便猜到,早晚会有更高品阶的玄鹰相继出现。八品,九品,甚至……十品。 “谁人会有这么高的修为,得以控制这么多妖族?”翡翠先前说过的话,不期然地飘进了她的脑海里。 秦悦亦深深地疑惑着:谁人会有这么高的修为,得以掌控这些高阶妖兽?一只两只尚且好说,可这么庞大的数量,绝非修为平平之人可以做到的。 大抵是仙渡期所为……秦悦的心底已隐隐有了论断。 当务之急,自是尽快离开,免得真的等来了一个十品的大妖。秦悦略一思量,便甩了一道灵刃迎上,另一手飞快地搭出了一个阵法。 对待玄鹰,自然不必像对待乾鹤那般小心翼翼。这个阵法不仅是个困阵,更是一个杀阵,就等着那几只自命不凡的八品玄鹰前来自投罗网。(未完待续。) 斗凶兽启涵难避祸 逢瑞妖秦悦试解谜1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启涵看着这一连串设阵的手笔,又是一阵敬服。Δ81中文Ω 网遥想几百年前,他也曾向秦悦讨教过阵法之道,时至如今,他的阵法造诣亦不逊色,可叹仍旧比不上面前这位前辈。 阵法摆出后,那几只八品的玄鹰就再也飞不朝前,显然被那个困阵耽搁了。 秦悦料想它们短时间内不得脱困,轻轻抿了抿唇,对启涵点头:“我们走。” 启涵自是信任秦悦,闻言顿时放下了警惕,笑嘻嘻地问道:“方才见前辈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秦悦控制着画卷的飞行,笑道:“我适才在想这群妖兽的幕后之人。” “前辈可有了头绪?”启涵心里也清楚。幽境之祸来得突然,给南域带来了一场长达数年的腥风血雨,想来并非天灾,而是**。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生。 身后那群黑压压的玄鹰中蓦地飞出了好几只九品大妖,动静不大,但启涵神识散得很广,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 这几只大妖并非玄鹰一族,而是一种形如鹏鸟的猛兽,羽翼漆黑,兽爪灰褐,凶神恶煞,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望着这群看不出品阶的妖兽正迅地朝他们二人飞了过来,启涵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悦正在专心看着前路,忽觉启涵有异,连忙问道:“怎么了?” 却没有等到启涵的回答。 秦悦蹙眉,回忘了一眼,只见启涵腾空一跃,跳离了秦悦操纵的画卷,瞬息之间唤出一柄长剑,御剑飞行。 几只九品鹏鸟飞得极快,此刻已然近在眼前。 启涵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同那几只鹏鸟厮杀起来。 秦悦大惊失色,当下运灵凝结了几道灵刃,袖摆一挥,灵刃便朝那鹏鸟甩了过去。 但这些九品的凶兽终究与方才低阶的玄鹰不同,区区几道灵刃并不足以令它们毙命。 秦悦尚且不敌,更别提启涵了。后者匆匆忙忙地使出了几个法术,愈激怒了鹏鸟,双方缠斗起来。启涵同这些鹏鸟有修为之别、境界之差,纵使他灵力精纯,法宝层出不穷,但数息之间,仍旧让鹏鸟占了上风。 启涵见方才几道灵刃伤不了它们,心中便有了计较。一边奋勇对敌,一边驾驭着脚底的长剑飞远。 那几只鹏鸟果真跟着他飞走了,须臾之间,同秦悦隔开了一段距离。 秦悦虽不知启涵此举用意,但还是立马跟了上去。 恰在此时,耳畔响起了启涵的传音:“前辈,此等妖兽修为高深,非你我堪敌。不如启涵在此周旋,前辈去找些帮手来?” 秦悦心念急转,当下便明白了启涵的用意,沉着面色追了过去:“你不过元婴中期,何以同这几只凶悍的九品恶兽对敌?这儿交给我,你去找帮手……不,你回虔正宗去!” 一边大义凛然地说着,一边朝那几只鹏鸟扔了个阵法。 启涵哪里是想让她去找帮手?分明是想借他暂时牵制这群鹏鸟的时机,让她趁机逃脱罢了。 启涵自是一片好心,但她着实不愿领这个人情。她深知幽境妖兽意味着什么,她不愿自己日后安稳的日子,是启涵以性命为代价才换来的。 但她扔出的那个阵法,也仅仅镇住了鹏鸟一瞬间的工夫。 这群妖兽,比方才那五只乾鹤难缠多了。 鹏鸟并没有转过来攻击她,而是对准了面前的启涵,狠狠向前一扑。 秦悦睁大眼睛:“快躲开!” 慌忙中甩出了一道灵刃。 启涵闪身一避,鹏鸟灰褐色的兽爪本来径直掏向了他的心窝,他这么一避,虽避开了险要,却被那鹏鸟一爪按住了他的胳膊。 尖锐的指甲嵌进臂上的软肉,启涵一只手臂很快便鲜血淋漓,白骨可见。 其实以他的修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秦悦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道不好。青漪那副灵力微弱的模样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为幽境妖兽所伤,灵力便会渐渐消失殆尽…… 启涵显然也知晓此事,惨然一笑。鹏鸟趁机把他拽了过来,似乎想立马置之于死地,正巧这时,秦悦方才甩出的灵刃飞到鹏鸟后面,给了它重重一击。 鹏鸟动作一缓,启涵因此逃过了一个死劫。他仿佛燃起了斗志,拼了命的运起灵力,灌入一件又一件道器,同那几只鹏鸟斗得不可开交——仿佛此时不把灵力用尽,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一般。 “前辈快走!”纷乱的打斗声中,秦悦犹能听见启涵高声的呼喊。 秦悦心知,此刻一走了之才是最好的选择。启涵已为妖兽所伤,横竖都是一死,此刻亡于鹏鸟兽爪,和几月之后因灵力亏空而陨落,又有什么区别?想来启涵也是想通了这些,才会催促她离开。 但秦悦的脚步一直没有动弹。她想,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至少……至少也要将启涵送回虔正宗,给东笙一个交代。 再者,启涵是因为听闻了她的消息,才决定离开宗门,直面幽境之祸。如今身陷险境,自然同她脱不开因果。她断不能一走了之。 启涵见秦悦不但没有飞远,还有招有式地结出了法印,不由微微一愣。但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怔愣,他来不及过问缘由,便重又投身于斗法当中。 他将那几只鹏鸟彻底激怒了,鹏鸟只顾着灭杀他,倒没把注意力转移到秦悦身上。 秦悦不断掐着法诀,手指灵活,热烈的火光从指尖溢出来,很快形成了一道火龙,上下舞动着朝鹏鸟飞了过去。 火舌卷过,鹏鸟的深黑色的羽毛烧出了一股焦味,恼羞成怒,转过来瞪了秦悦一眼,见她弱质芊芊,便将攻击的目标换成了她。 秦悦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轻轻一笑,撤了脚下的画卷,整个人就此失去了飞行道器的依托,身子不受控制地坠了下去。 启涵一惊:“墨宁前辈——”立马御剑向下空追去。 那几只鹏鸟也想追,却被一幅画卷拦住了去路。(未完待续。) 斗凶兽启涵难避祸 逢瑞妖秦悦试解谜2 这也是秦悦一早就算好的。81中文网 她将鹏鸟的针对的矛头换成自己,再及时使出画卷抵御,纵不可将其重伤,亦可拦住它们一时。趁此时机,启涵与她便可逃脱如此困境。 虽然她身边只有画卷这么一件高阶的道器,但这是她的本命法宝。如若不敌,亦可迅回到她的手上,倘若换做旁的道器,可能就有去无回了。 这可谓金蝉脱壳之计。 秦悦只恨自己没能早点想到这个对策,令启涵无端受伤,命不久矣。 画卷不在身畔,木莲又连连降品,她现在没有趁手的飞行道器可用。下坠的度极快,转眼就要从万丈高空坠至一片幽深的山谷,秦悦思量了一下,唤出了一柄小剑,权当飞行道器之用。 这柄小剑还是她炼气期的旧物。所幸她素来懒散,懒得将这些低阶的道器清理出去。不然此刻连个辅助飞行的东西都没有。总不能就这么摔到地面上吧?就算她是化神修士,亦是一具**凡胎,不摔成肉泥才怪。 小剑多年未用,品阶又与秦悦的修为不符,秦悦拿捏不好灵力的多寡,小剑在她的控制下时不时抖动几下。人站在上面,难免几番颠簸。 秦悦倒是无所谓,但翡翠却一直胆战心惊。先前它抓着秦悦的裙角,和她一道从高空中掉了下来,深知秦悦定有对策,倒是一点也不慌张。 谁知秦悦的对策竟是一把低阶的小剑,还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翡翠抓着秦悦的裙裾,慢慢爬到了小剑上,心提了一路,时刻担心着自己会不慎从剑上掉下去。可叹它心底还存了一些傲气,不愿将这般胆小如鼠的自己向秦悦言明,只好强作镇定,故意一脸云淡风轻地坐在秦悦脚边。 耳边隐约传来了启涵的声音,秦悦抬眸一望,正见启涵御剑飞来,度极快。他也看见了秦悦,顿将一脸忧愁换做了神采奕奕,灵气缭绕着他的周身,远远望去,竟觉得他不曾为妖兽所伤,亦不会有灵力消逝之灾。 秦悦莫名心底一松,一时不察,给脚下的小剑添了一股灵力。 她本是化神中期,又是三个纯灵根修炼,一身灵力自比常人精纯深厚。小剑品阶太低,自然没法容纳这一股新增的灵力,当即褪了隐隐灵光,上下翻腾了几下,便成了一块废铁,坠入深渊。 幸亏翡翠眼疾手快,立马抓住了秦悦的衣摆,没同她分开。 翡翠后怕得很,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了,直接顺着秦悦的袍袖爬进了她的怀里,心有余悸道:“当真命悬一线……你可有旁的飞行道器了?” “没有了……”秦悦扯了扯嘴角,望了一眼半空,“不过启涵就快追过来了,根据我的判断,他应该能在我们坠地之前赶到。” 翡翠安心了不少,又追问了一句:“他身后没跟着什么妖兽吧?” 秦悦仔细看了两眼,道:“没有。”想了想,又道:“我的画卷还没有回到我手上,想来那几只妖兽也没这么快逃脱。” 翡翠整个身躯彻底放松了下来。 秦悦抱在怀里,自然有所察觉,不由笑道:“近来险境不断,你先找个灵兽袋待着可好?” 其实对妖兽来说,被人修装进灵兽袋是一种侮辱……但翡翠压根儿没犹豫就点头了——它已不是第一次进秦悦的灵兽袋了,以往它还主动要求过呢……左右秦悦又不会害它。 秦悦从善如流,翻出一个灵兽袋,将翡翠装了进去。心道:“还是让它待在灵兽袋里稳妥一些。现今妖兽横行,往后不知要遇上什么事,不求它能助我一臂之力,只求它不给我添乱就成。” 启涵渐渐飞近,看着身无依傍、不断坠落,却依旧气定神闲的秦悦,默默地伸出一只手:“前辈……” 这是请秦悦搭乘他的飞行道器的意思了。 此刻离山谷已经很近了,启涵来得正是时机。秦悦正打算把手递过去,身子却突然一轻,不受控制地朝上飞去。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脚下竟是一只金光闪闪的乾鹤,正是九品。 启涵愣愣地看着这个变故。敢情墨宁前辈一早料到了下面有妖兽接应她?难怪她会这么肆无忌惮地从那幅画卷上跳下来! 秦悦被乾鹤带着一路高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只乾鹤,隐约瞧见它的脑袋上有个包……想来正是她先前用阵法砸中的那一只。 秦悦心里暗暗叫苦。她选择从画卷上跳下来,正是为了离开那群玄鹰鹏鸟,可这只乾鹤一路载着她往上飞,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她冷静地看了看四周,寻思着从乾鹤背上跳下去的时机。 “你干什么?”正在东张西望,恍然听见一道声音。 这儿既无妖兽也无人修,显然方才那句话是这只乾鹤说的了。 秦悦挤出了一抹笑容:“……随便看看。” 她该感谢这只乾鹤没有对她动手吗?不对,它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它想把自己送到那群妖兽群集之地,分明是想借刀杀人!嗯,虽然灵智颇高,计谋也不错,但手段狠厉,其心可诛。 但这是翡翠口中的祥瑞之兽,还是不要同它争斗起来了,杀不得,杀不得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乾鹤突然停了下来,小小的脑袋扭了过来,一双黑黝黝的兽瞳望着秦悦:“你对我有恶意。” 秦悦抽了抽嘴角:“您这话说反了吧?” “你想要我的命。”乾鹤一语中的。 秦悦不自觉地挑了挑眉。这大妖的感知倒是灵敏! 乾鹤的翅膀扑棱着,气呼呼地说:“人修果真不堪信任!我见你从空中坠下,无法宝可助飞行,眼看着就要摔在山谷深渊里头了,便好心救你一命,载你一程!谁知你竟恩将仇报,想取走我的性命!” 秦悦听得一呆,半天没回过神来。这乾鹤是说,它是可怜自己没有飞行道器,又将将摔死,才特意来充当一会儿坐骑,免她殒命于此?(未完待续。) 斗凶兽启涵难避祸 逢瑞妖秦悦试解谜3 翡翠曾道,乾鹤为祥瑞之兽。存了善意搭救她,也未必没有可能…… 秦悦的心思绕了几绕,看着乾鹤的目光带了审视:“可你适才还率同族攻击我,你说的话,我可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乾鹤闻言,眼眸里竟多了一抹赧然:“适才……只是个误会!我们是被一股灵力控制了!我们乾鹤一族历来都不屑与人修为敌。” 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又急急地将后半句改口了:“乾鹤一族从不会与人修为敌。” “你说……你们被一股灵力控制了?”秦悦只听见了这句话,后面说了什么都没理会。 乾鹤坦然地承认了:“不错。” 秦悦有意仔细探问:“你堂堂九品大妖,何人得以控制?甚至同时掌控五只高阶乾鹤?” “我不知道。”乾鹤摇了摇脑袋,“这种情形,自十年前就开始了。” 秦悦心头一跳。幽境之祸,是从三年前真正爆发、祸及南域的。可这乾鹤说它已被控制了十年有余……若它所言非虚,那个幕后之人岂不是筹谋了十数年? 这时乾鹤略带感激地看了秦悦一眼:“若不是你打伤了我的识海,我兴许再也不能清醒过来了。实不相瞒,我正是乾鹤一族的首领,一旦清醒,便可惠及全族。乾鹤一族幸免于难,实在是……多谢了你!” 所以自它清醒后,剩下四只乾鹤也相继清醒了过来,恢复正常。 秦悦闻言微怔,随后傻笑两声,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敢情她扔出的阵法正巧砸中了兽族首领的识海……没失手将人家砸死真真是万幸。 “你日后若有难处,大可来幽境寻我们乾鹤一族,我必倾力相助。”那乾鹤很是诚恳地打着包票。它见秦悦不但没有挟恩图报,反倒一直摆手推拒,和那些自私自利的人修不太一样,心中颇为欣赏。 “幽境……”秦悦重复念着这两个字,微微抬首,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她还记得当初烛蝶仅仅因为吐露了一点真相,就受到了反噬,当即殒命。可现在乾鹤却安然无恙,也不知所言是真是假。 不过,虽心有存疑,但直觉已相信了大半。一则,这只乾鹤说话时神态认真,有一说一,不像在故意诓骗她。二则,乾鹤与烛蝶不同,它如今已经清醒,想来早已脱离了掌控,故而不会受到什么反噬。 正在她沉思之际,一道灵光突然朝这儿飞了过来。乾鹤警铃大作,立刻振翅而飞。秦悦从思忖中清醒过来,看着由远及近的那道白光,唤住了乾鹤:“别急,那是我的道器。” 画卷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来,停在了秦悦面前。 秦悦可不认为这幅画卷将上面那群鹏鸟和玄鹰全都解决了。应是已然不敌,只好自发地回到她手上。 估计那群妖兽要追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秦悦凌空一跃,跳至了画卷,转过身来,面朝乾鹤笑道:“某正欲解幽境之祸,多谢告知其中种种。” 说完便操纵着画卷往下飞去。速度飞快,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乾鹤在半空中呆滞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扇了扇翅膀。忽然兽瞳一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旋即展翅疾飞,向秦悦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秦悦全力的飞行速度更甚于天劫,即便化神后期的修士也追不上她。但这乾鹤的速度竟也不慢,本已迟了一步飞出去,却也能渐渐追上秦悦的脚步。 仍在山谷中的启涵远远地瞧见了一个立在画纸上的人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其实他一直在等秦悦回来找他。他觉得秦悦为人周全稳妥,断不可能将他一个身负重伤的人留在这儿。一直没能见到秦悦飞回来的身影,难免担心她遇上不测。 秦悦越飞越近,身后似乎还跟着一道金光。启涵定睛一看,可不是先前围堵他们二人的乾鹤! 照这架势,分明是想追杀秦悦! 启涵皱了皱眉头,御剑飞了起来,下定决心般地朝秦悦飞了过去。 秦悦看见启涵也是一阵讶异。他灵力似乎很充沛,比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不像是个灵力渐失的人。 “前辈。”启涵飞到了秦悦近前,向她行了一礼。 秦悦点了点头,刚打算细问他如今是何情形,便见启涵祭出了好几件道器,对准了她身后:“横竖我不过一死,今日就替前辈永绝后患!” 秦悦没听明白,顺着启涵手中道器攻击的方向,向身后看了一眼——竟是方才那只乾鹤。它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眼底既有不屑又有嘲讽还有傲然,冷漠地瞥了一眼启涵拿出来的道器,随后便移开了眼睛,像是没将这几件流光溢彩的法宝放在心上。 的确,启涵元婴中期的修为放在同龄人眼中,定是传奇一般的存在。但和九品乾鹤相比,根本不堪一击。 就在这一瞬间,启涵已经给几件道器一一注入了灵力,须臾之后,法宝彩光闪闪,齐刷刷地攻向了乾鹤。 秦悦反应过来,连忙打出法诀拦住了那些道器。 道器受到化神修士的阻碍,纷纷停滞不前。 “前辈,这是何意?”启涵见秦悦阻止,便主动收回了灵力。半空中被秦悦拦下的道器重又飞回启涵手中。 那只乾鹤的眼珠子终于正视了启涵一眼,视线在他和秦悦之间来回逡巡,显然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秦悦好言好语地劝了一句:“据说这是祥瑞之兽,杀了它会损了自己的福缘。” “前辈不用拦我!”启涵一脸坚决,“晚辈区区将死之人,还在意什么福泽?什么机缘?晚辈倒宁愿斗个鱼死网破,替前辈挣一份周全!” 秦悦刚想说什么,就听启涵接着喊了一句:“请前辈成全!暂时苟且偷生,还不如玉石俱毁!” “启涵,你误会了,这只乾鹤对我们没有恶意的。”秦悦无奈地看着启涵,真不知他哪里来的越阶挑战的勇气。(未完待续。) 偿父债拒归虔正宗 抱憾心授予掌门印1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启涵闻言,下意识地朝乾鹤处望了一眼,后者正侧着脑袋,懒洋洋地拍了拍翅膀,像是在看自己金光闪闪的羽毛。 启涵一时有些犹疑:“前辈,它方才还冲着你出招,你莫不是忘了……” 秦悦莞尔,正打算和他好好解释一番,便见乾鹤开口了,语气漫不经心:“久未离开幽境,竟不知现今人修如此狂妄。区区元婴中期,还想同我玉石俱焚。你想寻死,我可不拦你,只有一样——别让我动手,免得显我斤斤计较,容不得你们人族。” 启涵听了愣了许久。 别说是启涵,就连秦悦也听得一怔。没见过哪只妖兽这么会埋汰人的! 此时乾鹤又加了一句:“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自行了断罢。” 启涵默了默,最后沉寂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早晚都是一死,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乾鹤的翅膀扑棱了几下,似乎在拍手叫好:“甚是甚是,人固有一死,迟早的事儿。” 秦悦却知道启涵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乾鹤:“你怎么跟着过来了?可是来寻你另两只同伴的?” 先前这只乾鹤识海受伤,从半空中坠了下来,两个同族追去寻它,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非也。”乾鹤摇头晃脑,“它们已回幽境去了,我是为寻你而来。” 秦悦微讶:“为何?” “你适才说你欲解幽境之祸,想必要去寻一寻这场祸乱的源头。此亦为我所愿。”乾鹤说着,语气渐渐严厉起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暗中利用妖兽对付人修!几近让乾鹤一族灭族!” 秦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其实乾鹤一族已在近两三年间折损了不少,仅仅剩下几只修为较高的。秦悦先前遇见的那五只,便是仅有的幸存者。 乾鹤飞了起来,来到秦悦近前,郑重其事道:“如你这般漫无目的地闲逛可不行,我们要好好谋划一个对策。” “话虽如此,”秦悦知道乾鹤说的在理,“可幽境之祸绵延数年,若有什么好对策,就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了。” 启涵在一旁默不作声,秦悦思量了一会儿,又道:“我打算先把他送回虔正宗,至于幽境之祸的应对之策……容我仔细想想,届时再行商议,你看可好?” 这话是对乾鹤说的,但启涵却抬起头来,应道:“不可!” 乾鹤和秦悦一齐望向了启涵。 启涵冷静而沉着:“幽境祸事,干系万千修士性命。还请前辈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秦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你是因为我,才以身试险,离开宗门,置身妖兽之乱。如今为妖兽所伤,我理应将你送回东笙掌门手中,一则成全因果,二则不负道义。” 乾鹤展翅而飞,绕着启涵转了几圈:“我怎么没看出这人受了什么伤?” 启涵刚想说话,秦悦就接了口:“他被鹏鸟抓伤了手臂,虽然现在看上去无碍,但不消几日,便会灵力渐失,生机全无。” “果真?”乾鹤警惕得很,不置可否,“我看他身强体壮,不仅无伤,而且灵力充沛,全然不似你口中的虚弱之人。你们女修大多心软念慈,别被他几句花言巧语给哄骗了。” 秦悦虽然也觉得启涵灵力充足,不似青漪那般气息微弱,但鹏鸟抓伤启涵,是她亲眼所见,定不会有错。 她心里还是希望启涵安然无恙的。“启涵,你现在觉得如何?” “我的灵力正在缓慢地恢复,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启涵细细道来,“方才吃了几颗丹药,伤势也渐渐好转了。灵力消逝的迹象暂时没有……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兴许再过几日,灵力便会突然一干二净……想来天道怜悯,不想让我在此紧要之时拖累前辈。” 秦悦思绪飘飘,想起她当年给青漪丹药时,青漪强颜欢笑道,她已是将死之人,药石罔效。可启涵却道,他服用丹药之后,伤势渐渐好转;而且,他的灵力也没有衰减半分…… 莫非……幽境那些妖兽对启涵根本没有影响? 秦悦下意识地看向启涵,见他略微踌躇了一会儿,向那乾鹤拜了一拜:“方才……方才多有失敬之举,万望莫要责怪。” 乾鹤轻蔑地“哼”了一声。 启涵接着说道:“若我不幸身陨,还请您从旁协助墨宁前辈,解幽境祸事、免妖兽作乱。启涵在此拜谢!”神色颇为恭谨,态度也很诚恳。显然方才那句道歉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想说的其实是这一句。 秦悦听了一阵无语。若论修为,应是她在旁协助乾鹤,而非乾鹤协助她……不过启涵能为她考虑到这些,已是难得。 乾鹤倒没有计较措辞的问题,轻哼了一声,算是应了下来。 启涵又朝秦拜了一拜:“前辈,我暂时不想回虔正宗。” 秦悦思忖了一会儿,微微颔首:“也可。” 他现在没有丝毫灵力衰减的迹象,留在这儿也无妨。倘若幽境那些妖兽真的奈何不了他,那他身上说不定藏着解救南域的契机…… 秦悦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以后顾好自己便可,不必想着护我周全。你我有境界之差,按理也该是我护佑你才是。若当真有险境来临,我尚且不能脱身,那你八成也不能全身而退。所以你实在无须以我为先,事事替我考虑。” 秦悦这话说得委婉,其实大抵意思就是:启涵啊,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呢,用不着你管。再说了,我修为比你高这么多,你想管也有心无力啊。你先顾好你自个儿,别让我操心就成。 虽然启涵从未言明,但秦悦多少还是能感觉到启涵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她前面,替她拦下了前方的险阻。就像之前他有意将所有鹏鸟引向他一人,给她留出逃脱的机会。再如现在恳求乾鹤襄助她破解幽境难题。(未完待续。) 偿父债拒归虔正宗 抱憾心授予掌门印2 启涵眼底浮出了一抹愕然:“竟被前辈察觉了。” 这算是承认了。 他默了一默,又道:“前辈只知外相,却不晓得内因。我……尝闻前辈旧事,囿于镇霄宗侧峰百年……” 后一句说的吞吞吐吐,像是担心秦悦觉得难堪。 秦悦扬着声调“哦”了一声:“你从何得知?” 启涵说的,是她当年被华殊关在镇霄宗侧峰两百多年的旧事。 “子承前辈告知。”启涵答道。 原来是孟晏行告诉他的啊……秦悦点了点头。暗道:“也不知孟晏行那个拆解机关的古法领悟得如何了,日后若得遇,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启涵见秦悦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没有蹙眉不愉,亦没有恼羞成怒,遂略略放下心来,接着说道:“以往我不知父亲同前辈素有积怨,幸而前辈不曾介怀,犹对我多番指点……启涵无以为报。回护前辈之举,皆本心所致,一为拳拳感激之意,二为替父赔罪之心。” 秦悦不禁莞尔。当年叶荷为华殊所困,她亲自登门带回,闹得南域皆知。彼时她还担心启涵会不会因此与她断了来往,未料启涵却是这番心思。 几百年前,启涵犹是一个抱怨母亲严厉的孩童,如今,亦长成了顶天立地、敢于担当的元婴道君。 此刻南域的灵宇宗正是傍晚。 天枢峰上,一间洞府的光线突然黯了黯,几只飞鸟原本立在屋脊上,却被这忽然黯淡的光芒惊得飞了起来。 渐渐昏暗的洞府融进了夜色,若非刻意,轻易察觉不得。 就在这时,洞府内传来一声郑重而虚弱的声音:“去,把墨寒叫来……快去!” “是,掌门。” 灵均正在自家洞府打坐。 其实修至化神期,寻常修炼已没了多大用处,最最紧要的还是心境的领悟。 这自然要比单纯的打坐修炼难许多,耽误时间倒是其次,关键还是要看各人命数。命数好,自然一路顺风顺水地进阶,从没有什么瓶颈,别人只有钦羡的份儿。若命数不好,就是大小瓶颈不断,动不动就道心受阻,境界更进一步简直难于登天。 灵均仅仅闭目吐纳了片刻工夫,就停了下来,缓缓睁开眼睛。若让他自己评判,他觉得自己时而是命数好的那种人,时而又是命数不好的那种人。修行虽不至于畅通无阻,但也平平安安地到了化神期。在宗门之内,身属掌门一脉,地位不凡;离开了宗门,又是世人交口称赞的灵均道君,声名颇为显赫。 但他绝不是修行一帆风顺的那种人。他的修为,几乎是数百年如一日的埋首苦修和各种天材地宝一并堆砌起来的。即便如此,他仍旧卡在了化神初期的巅峰,暂不能再前进一步。 灵均站起来,负手自语:“墨宁沉入无量海三年,便进阶成了化神中期,足可见其机缘深厚……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这位墨宁师妹以身试险,外出同幽境妖兽一争高下去了。灵均也有所耳闻,但究竟还是不信的。他记得秦悦当日曾说,要将青漪的孩子带去俗世教养,想来所谓的“解幽境之祸乱,救众生于水火”,不过是她为了离开宗门而随口道来的说辞罢了。 这样也好。俗世远离修真界的纷纷扰扰,是个安宁的好去处。灵均一点儿也不为秦悦担心。 天色渐晚,灵均静下心来。俄而想起秦悦还有一支笛子在他这儿,一直没有讨回,遂翻了翻袖子,将那笛子找出来把玩。 以灵均挑剔的眼光来看,这支笛子的做工算不上精致,但用的材料却是极好的灵玉,与音攻之术颇为相配。整根笛子打磨得很光滑,只有笛尾刻了两个小字——悦宁。 灵均挑了挑眉,勾起了玩味的微笑。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喊声:“师祖,掌门有请。” 灵均不慌不忙地把笛子收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走了出去。 外头那人没听见灵均的回应,又焦急地喊了一声:“师祖,掌门急召……” 话音刚落,便见灵均走了出来,眼底波澜不惊:“何事?” “弟子也不知……师祖去了就知晓了。” 灵均点了点头,径直走去了奉衍的洞府。 一踏入奉衍的洞府大门,便觉得此处有些昏暗,细细感知了一番,竟是灵气减弱的缘故。 灵均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步子走得更快了些。 屋子里面的奉衍坐在案前,见灵均来了,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指着近前的一个位子:“你过来坐罢。” 灵均依言坐下。抬首看着奉衍,见他须发皆白,已不复当初的矍铄模样。 他已油尽灯枯了……灵均的猜测和现实对应起来。生机流逝,怪不得这间洞府的灵气正在渐渐减少。 “墨寒,我今日唤你前来,只有一事,”奉衍站了起来,自袖中翻出一个印玺,“便是将这枚掌门印交付与你。” 灵均自然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静静地看着奉衍,等他的下文。 “我初登元婴之时便继任掌门,至今已有七百余年了……”奉衍眸色悠远,“此生身为掌门,我自认处事公道,问心无悔。” 灵均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我身中丹毒,一直没有收一个嫡传弟子。掌门的继任之人,只好从你们这些后辈里挑。其实这个掌门之位,我本属意青漪继承,但她……偏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先是寻了个俗世的药罐子,非要结为道侣。然后……竟折陨在幽境了。” 奉衍本还是一副责备的口吻,说到最后,竟只剩怅然了。 其实青漪的道侣并不是修仙之人,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俗世中人。青漪看中了那人的满腹经纶,温润风度,竟不在乎二人身份上的天差地别,干脆隐姓埋名,嫁与了一个凡夫俗子。 可叹此人自幼病弱,不论青漪给他服用了多少灵丹妙药都不见效,没过多久就匆匆病逝了。(未完待续。) 偿父债拒归虔正宗 抱憾心授予掌门印3 此事多不为人所知,奉衍也是偶然知晓的。也曾苦劝过青漪,让她早日收了凡心,莫要流连尘世。青漪本就高傲,行事随心所欲,若放任她为所欲为,她反会早早失了兴致;若苦口婆心地劝导她,她却会生出逆反之心。因而在道侣一事上,青漪不曾听奉衍半句,执意同那俗世之人结为琴瑟之好。 后来那男子病入膏肓,就此一命呜呼了,奉衍还暗自高兴了许久,以为青漪从此可以埋首修行,一心向道,可谁知她暗中毁了门中的传送阵,只好按照门规,将其遣去幽境悔过。 如今奉衍回想起来,竟是悔之晚矣。 他从未设想青漪会折在幽境。其实以青漪的修为,即便在幽境遇上了危险,不说毫发无损,至少可以全身而退。但万万不曾想到,幽境的妖兽酿成的祸乱,轻而易举地夺去了青漪的性命。 奉衍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灵均倒从未听说青漪结过什么道侣,将奉衍方才的话细细揣摩了一番,便猜出了始末。 “难怪……”灵均喃喃道,“那孩子身无灵根。” 以青漪的资质,就算不能生出一个资质上佳的后代,也不至于生一个没有灵根在身的普通人。灵均当初听秦悦提起时就觉得奇怪,现今才恍然大悟。 原来孩子的生父,本就是一个没有灵根的俗世中人。 奉衍闻言,更是痛心:“我未曾料到那时青漪已经身怀六甲,不然我是断断不会将她前去幽境的。她一介女修,孤身徘徊于幽境,还带着一个初生的幼女……真不知她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灵均的眼皮跳了跳:“墨宁师妹已将那孩子带回,想来她会躬身悉心教养。” 这句话像在宽慰奉衍,又像在安抚自己。 奉衍又显露出怅惘的神色:“墨宁以身试险,尚且自顾不暇,如何能够看顾青漪幼女……” “墨宁师妹处事稳妥,定不会出什么差错。”灵均一脸笃定。 “墨宁……也是个好孩子。”奉衍拉过灵均的手,将掌门印放到他的掌心,“她此行若能平安归来,你便带她去藏宝阁,好好挑一件灵宝。” 灵均托住掌门印,垂首应了一声:“……是。” 奉衍摆了摆手:“你回去罢,我想一个人歇一歇。” 未等灵均回答,便转过身,步履蹒跚而又苍凉。灵均看了一会儿奉衍的背影,才默默地退出了屋子。 次日清晨,南域灵宇宗四座山峰上同时响起了钟声。 不少年轻的弟子茫然地问着身旁的人:“门中何时有了晨钟暮鼓的规矩?” 几个年岁稍长的人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掌门……坐化了。走,快去天枢峰。” 那些年轻弟子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他们入道时日未久,惊闻这个消息,心里还在嘀咕:“掌门坐化了?据说奉衍掌门正是元婴后期,如今应是寿元耗尽了才坐化的。唉,元婴道君,亦有一朝陨落之时,更何况吾等修为低微之辈?” 走到天枢峰,便见灵均负手而立,身后是巍峨的青山。众弟子上前拱手,口称“师祖”,“师叔”,或是“道君”。待这些礼数过了一遍,灵均才拿出一枚印玺,缓缓道: “昨夜奉衍掌门召我前去,将此掌门印交授与我。承蒙师叔信任,我墨寒,从今日起继任灵宇宗掌门之位。” 众人早在他拿出印玺的那一刻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待他说完,就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拜见掌门。” “本座平庸之才,本不堪担此重任。奈何奉衍师叔临终有托,实不敢却之。”灵均又道。说到后面,语调里渐渐染上了哀戚,显然十分痛心奉衍辞世。 这是灵均的自谦之语,众人自然不会傻到应和他那句“平庸之才,不堪担任”,纷纷避重就轻地安慰他:“奉衍掌门寿元已尽,坐化本是一场命数,掌门自不必如此伤怀……” 灵均沉痛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恩威并施了一番:“奉衍师叔甫仙去,本座初登掌门之位,多有不尽稳妥之处。还请诸位谨言慎行,莫要徒生事端。若有违者,定依照门规重罚!若虔心修行证道,亦有丹药灵材嘉奖。” 众人唯唯应道:“谨遵掌门之令。” 随后,灵均又随口交代了几句,众人就渐渐散了。灵均将掌门印收进袖子,仰首望了望天枢峰上一个灵气缭绕的地方,望了许久,终于提步走了过去。 这个灵气缭绕的地方,正是灵宇宗的藏宝阁,唯有一宗掌门可入。据说里面存放着数之不尽的灵丹妙药,奇珍异宝。 这是灵均第一次,堂堂正正地踏足这个地方。 他曾和青漪合作,偷偷来过这里一次。那时的他替青漪解开了藏宝阁门前的阵法,让青漪闪身入内寻宝,作为报酬,青漪给了他十六颗九玥珠。二人合作得非常愉快,成功避过了藏宝阁附近的重重关卡,进展很是顺利。但后来,大师伯突然出现了,两人只好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这件事在后来成为了灵均心头的一根刺。 当时青漪走迟了一步,灵均一直怀疑大师伯看见了青漪。虽然大师伯一直没有找青漪过去细细审问,但难保有一天,他就想起来了…… 而青漪,多半也不会袒护灵均,替他隐瞒。 后来青漪成心毁了门中通往北川的传送阵,灵均便乘机大做文章,设计青漪,借奉衍之手,将她罚去了幽境。 南域灵宇宗门规有言,损毁门中紧要之物者,或幽于静室三十载,或遣往幽境十年。 不论奉衍挑哪一个作为处罚,都能让青漪暂时离开大师伯的视线。灵均的目的也仅是如此而已。大师伯那里,他打算在青漪前往幽境之后,再行试探。 可是没过几天,他听闻了一个隐秘的消息,说是幽境的妖兽有些不寻常,见人就打,不取人性命,决不罢休。(未完待续。) 怀愧意执印启宝阁 争祸首起程赴幽境1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这个消息是从他开设在幽境的店铺——“幽灵”那儿传过来的,他算是幽境之外唯一的知情人。 当时灵均也想到了青漪,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料想青漪堂堂化神期修为,总不会斗不过几只妖兽。 再后来传来的消息,大多是说哪些修士折在了妖兽的手里,多有结丹元婴之辈。灵均这才意识到不妥,但终究没有传讯,嘱咐青漪尽快归来。 他心想,遣她去幽境的是奉衍,跟他有什么干系呢? 又过了几天,秦悦传讯言明幽境妖兽有异,还关照他莫要让门中弟子去那儿历练。 灵均感觉自己像是捉到了一个契机。他当即动身前往幽境,心里想着是将秦悦从那险阻未知的幽境带回,其实潜意识里还暗暗藏了一个念头—— 若遇到青漪,便将一切和盘托出,让她自己决定去留与否。 可叹他在幽境内部转了几圈,都没碰见青漪。直至后来秦悦坠海,也没能再见青漪一面。 想来那时的青漪已经灵力渐消,不得不藏身他处。虽拦住了心怀叵测之人,但也没让灵均寻到她的身影。 灵均在无量海畔的那次顿悟,领悟的正是“助人之心”。他道这是因秦悦而有所感,可其中又何尝没有他自己的造化? 只是他当初只知妖兽有异,具体有何后果却不甚明了。待后来大量妖兽离开幽境,祸及南域,他才明白这是一场怎样的祸事。 每每奉衍扼腕般地后悔将青漪遣入幽境,灵均都会不自觉地涌起歉疚之心。现如今,连本属于青漪的掌门之位,都被他收入囊中了。他对青漪的愧疚更深了一层。 但若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恐怕还是会如此设局。秦悦道他见利忘义,“只管利己不顾损人”,半点不曾说错他。 灵均在藏宝阁前静立了片刻,终于拿出掌门印,坦然将印玺按在门前的禁制上。禁制光芒微闪,灵均提步入内。 那些往事,终将随着奉衍的坐化,一道湮灭在漫漫修仙长河中。 此时此刻,在升都界的另一个地方,两人一鹤正在争执不休。 “我觉得能够控制这么多妖兽的人,必定修为高深。”秦悦如是道,“少说也有仙渡期的修为。” 乾鹤立马反驳:“天真!不说旁的,就论我们乾鹤一族,就算那人早就登临了仙渡,半只脚踏入了真仙之尊,也未必能同时操控我们阖族大大小小那么多乾鹤。更何谈控制别的妖族?笑话!” 秦悦不明白仙渡期意味着什么,也不知晓这个修为可以具有多少威力。闻言默了一会儿,才谨慎地揣测道:“莫非……此事为仙人所为?” 旁人不确信这世上是否有仙有神,秦悦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乾鹤眼底浮出不屑,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仙人为何令我等妖兽同你们人修不死不休地争斗?” 这话明摆着是不信秦悦的猜测了。偏偏秦悦并未察觉,还颇为认真地思忖了片刻:“想来仙人自有仙人的道理。” 乾鹤许久没有被人这般连番反驳了,不免气恼。但看秦悦一本正经的模样,当真不像是成心气它的。只好在心底恨恨道:“同人修合作,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女修看着温和沉静,谁知她的思维言语,这般异于常人!” 一直沉默的启涵道了一句:“既然不可能是一个仙渡期所为,会不会是一群仙渡期前辈所为?” 秦悦抚掌笑道:“团伙作案啊……言之有理!” 乾鹤亦沉吟了一番。 “我倒不曾听说哪位道君登临了仙渡,不然我回去仔细打听打听?”秦悦摸了摸下巴,“按这个路子追查下去,定有所获。” “你这女修的目光怎么这么狭隘!”乾鹤再度鄙夷起来,“此事又不一定是人修所为。” 不是人修所为,那只能是妖兽做的了。 秦悦怔了怔,蓦地想起了那只名为扶伊的墨蛟。修仙数百年来,她只见过这么一个仙渡期的妖兽。 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扶伊会是妖兽之乱的罪魁祸首。她犹记得扶伊同她联对,赠予寒元灵冰,还在无量海底助她离开,提醒她幽境之祸……这样一个善良正直的妖兽,又怎会利用妖族迫害人修,令人、妖二族自相残杀? 启涵见她久久不言,心道:“墨宁前辈素来身份尊贵,想必不曾遭逢如此斥责羞辱……这只乾鹤说话委实伤人了些。” 启涵轻咳一声,打起了圆场:“不知哪个妖族出了十品的大妖?” 十品妖兽相当于人修的仙渡期。 “那可多了去了。”乾鹤偏头看了看启涵,又瞥了一眼秦悦,“妖族藏龙卧虎,远非你们人修可以想象。” 话音未落,乾鹤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了一道赤色的光。 秦悦看清了这一幕,当机立断,拉着启涵向后飞出了几丈远。 启涵的反应稍迟一步,须臾之后才隐隐明白过来:“那乾鹤……又被控制住了?” 秦悦刚想点头,就见乾鹤眼中的红芒缓缓褪去了,眼中复又恢复了清明。 启涵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 乾鹤望了他们二人一眼,晃了晃脑袋,喃喃自语:“还好还好,没再着了道。”说完,便向秦悦了二人飞来。 秦悦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踏上画卷飞走。直到乾鹤飞近了,才迟疑地说道:“为何那股灵力现今还能控制你?” 乾鹤摇了摇翅膀:“我这不是已经摆脱了嘛。” 秦悦和启涵对视了一眼,后者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若你下次没有摆脱……又该如何?” 这话表面上是在问乾鹤能否保持清醒,实则是在替自己筹谋。若这只乾鹤随时都有为人所制的可能,那他们两个与之同行的人修的安危,便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我能摆脱一次,自然能摆脱第二次、第三次。”乾鹤听出了言下之意,有些不耐烦了,一脸傲然地承诺道,“定不会失去理智伤害你们人修,你放心便是!”(未完待续。) 怀愧意执印启宝阁 争祸首起程赴幽境2 启涵似乎消除了疑虑,而秦悦却露出了将信将疑的表情。 乾鹤踌躇了一会儿,又对秦悦说了一句:“……你亦可再砸一次我的识海。” 这是说它仍有失控的可能?秦悦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做冒险的事。你我就此别过吧。” 乾鹤转头看向启涵。启涵朝秦悦那儿走了两步,立场很明显。 乾鹤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我知晓这场妖兽之乱的源头,你们可愿继续与我同行?” 一语有如石破天惊。秦悦愕然:“什么?” 乾鹤慢吞吞地飞了过来,秦悦二人迟疑一瞬,终究没有闪避。 “就在方才,我险些再度被那股灵力控制,幸而及时摆脱。”乾鹤细细道明原委,“我隐隐感知到了那股灵力的来源。” 秦悦恍然有一种真相即将揭晓的感觉,按捺住莫名加速的心跳,冷静问道:“来源何处?” “幽境。” 幽境之祸,源于幽境。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秦悦喃喃自语:“幽境……灵力……”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无量海底的那个漩涡,以及那个漩涡里面无穷无尽的精纯灵力…… 秦悦摇了摇头,甩开了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景象。 乾鹤见她摇首,不禁有些恼怒:“我将一切告知与你,没有半句虚言,你反倒不信!” 秦悦连忙解释:“你想左了……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旧事,略有些唏嘘罢了。” 乾鹤姑且信了她,振翅而飞:“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前往幽境,如何?” 秦悦心道,既然这只乾鹤提供了这一讯息,总不能鸟尽弓藏,就此和它一拍两散。想来同行奔赴幽境……也没有什么大碍。 秦悦如是忖了一番,便踏上了画卷。 启涵见状,也跟着御剑而飞。 三者一同朝着幽境的方向前去。后来乾鹤着实嫌弃启涵落后的飞行速度,启涵遂弃了飞剑,跳上了秦悦的画卷。秦悦的飞行速度同乾鹤不相上下,但她一直担心途中再遇恶兽,是以并未将全副心神用于飞行一事。 所幸此行一路平安,只有一些低阶的小妖上前干扰。乾鹤飞在前面,那些小妖刚刚迎上来,就被它毫不心慈手软地解决掉了。 秦悦看得感慨不已。她身为人修,修行了数百年,手上统共不过沾了几条人命。而乾鹤身为妖兽,对同为兽族的小妖下手,却是半点犹疑也无。果断狠厉,当真教人佩服。 他们最终在幽境的入口处堪堪停下,商量起了对策。 先是启涵说道:“我虽不曾来过幽境,但也知道此间占地颇广,地势复杂。即便这儿有什么反常之处,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寻不着。” 乾鹤展开双翼,在附近盘旋了一圈,默不作声。 它虽知那股灵力源于幽境,但不能确定具体在幽境的哪个地方。 秦悦的目光投向远方:“三年前,我不慎坠落无量海,发现无量海底有一个庞大的漩涡。其内灵力磅礴,颇为怪异。我们不妨先去海底一探?” 乾鹤不知道无量海是个什么地方,启涵倒是听说过。他微微皱起了眉:“前辈,据说无量海还有个别名,唤作死亡之域……” 这名头听着就怪瘆人的,启涵难免望而却步。 秦悦细细思量了一番。当初她得以平安无事地在海底活下来,甚至修炼,全赖扶伊襄助。但扶伊本是禹海的海族,此刻兴许不在无量海底。若贸然入海,没有扶伊的搭救,卷入漩涡、尸骨无存大有可能。 “幽境之祸的源头也不一定在无量海底,还是不要贸然前去为好。”秦悦想了又想,最终道了这么一句。 乾鹤垂下了眼睛,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 突然,乾鹤通身金光一闪,兽爪猛地掏向了一旁秦悦的心窝! 若秦悦心怀警惕,定可躲开这道致命之击。可她偏偏放松了心神,脑子里还在想无量海的事,根本没有料到乾鹤会忽然对她发起攻击。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乾鹤一只兽爪已经近在眼前了。 启涵亦是一惊。见乾鹤双目泛红,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复又被那股灵力控制住了。 “前辈小心!” 乾鹤离秦悦很近,和启涵倒隔了一段距离。匆忙之间,启涵只来得及飞奔过去,重重推了一把秦悦。本想替秦悦挨下这一记,却慢了那么一步…… 乾鹤的兽爪,深深地嵌进了秦悦的右肩,一路划伤了她的手臂和背脊,右半边身子顿时鲜血淋漓,浸湿了她玄色的衣裳。鲜血顺着衣角,一滴一滴地落到了脚下的泥地上,慢慢晕开成一大片。 秦悦几时受过这等重伤?当下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再看着眼底红芒不减的乾鹤,便料想自己凶多吉少,日后免不了和青漪一个结局。霎时间,身上的痛楚和心底的悲哀一齐涌了上来,竟没有出招抵挡,亦没有转身奔逃,只在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乾鹤沾血的爪子再一次袭来。 启涵见秦悦怔怔的模样,暗叹一声,接二连三地使出了法宝,替她抵挡了一二。 他区区元婴中期,如何能与九品大妖相提并论?乾鹤见他插手,连他一块儿打,启涵避之不及,哪还顾得上出招? 鼻腔里充斥着鲜血的味道,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秦悦失血过多,大脑一片混沌,只能影影绰绰地瞧见启涵同那乾鹤斗得不可开交的场面。 “快走……”秦悦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就两眼一翻,砰通一声倒下了。 启涵本已支持不住,听见秦悦的话,反倒来了斗志。他为东笙一手栽培长大,身上保命的至宝数不胜数,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只见他一手运着灵力控制着各类道器,另一手暗暗催动了一张符箓。须臾之后,符箓蓦地炸裂开来,竟是一张雷符。 乾鹤微微愣神。 启涵趁此机会,迅速转身,瞧见倒地的秦悦,略微犹疑了一会儿,最后狠下心肠,独自远远地飞走了。(未完待续。) 闻梵音乾鹤知罪魁 食丹药秦悦梦往事1 第一百九十九章 乾鹤正欲追,深紫色的雷光便劈了下来。 紫雷散去,乾鹤的翅膀渐渐冒出了一缕黑烟,金色的羽毛顿时变作焦黑。它的眸光忽墨忽红,变幻不休。 启涵飞出了好远一段距离,回首一望,见乾鹤并未追来,心底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暗道不妙:“墨宁前辈昏在了那里,已人事不知了。乾鹤又为人所制,只知攻击人修。那前辈……岂不是个现成的靶子?” 启涵顿时后悔起来,恨恨地跺了跺脚。脚底的飞剑微微一颤,掉了个头,原路返回。 片刻之后,启涵便瞧见了血泊中的秦悦,还有支起两只爪子立在一旁的乾鹤,二者倒是相安无事。 启涵没有冒冒失失地飞过去,而是停在了半空,警惕地望着乾鹤的一举一动。乾鹤的一直没有动弹,翅膀却微微地颤动着,仿佛在经受着某种煎熬。 启涵心下疑惑,又睁大眼睛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便看见了乾鹤那双两色变换的眸子。 秦悦就倒在乾鹤旁边,气息微弱,也不知是由于伤重在身,还是因为灵力渐失…… 万籁俱寂。一人一鹤待在地面上,启涵停在半空中,都没有半点动静,亦没有一丝声响。 启涵的视线时而落在秦悦身上,时而落在乾鹤身上,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自袖中掏出了一枚小石,径直朝秦悦扔了过去。 这块石头内里藏着一个禁制,此刻正好用来保护昏迷不醒的秦悦。这已是启涵手中品阶最高的禁制了,也不知能不能抵挡那只九品乾鹤。 小石迅速落地,在秦悦身上搭出了一个屏障。与此同时,乾鹤倏然抬起了脑袋。 启涵就这么不期然地和乾鹤对视了一眼,看着它的眸色由深墨渐渐变为赤红。 这回启涵反应得很是及时,立马御剑跑了。乾鹤展翅飞来,穷追不舍,一边跟着启涵,一边叫嚣道:“尔等人修,安敢偷袭?” 显然这个乾鹤将方才掷向秦悦的小石当成了偷袭自己的法宝。 启涵的飞行速度自然比不上它,只好东逃西窜,不断变化奔逃的方向。虽然把自己弄得晕头转向,但后面跟来的乾鹤也是晕乎乎的,险些跟丢。 要说不同人的命数当真是不一样的。先前秦悦朝乾鹤扔了个碎石,便恰巧砸中了它的识海,助它理智回归。可现如今启涵扔出了一块石头,本意也不是攻击乾鹤,竟还被后者认作偷袭,不但没有清醒过来,反倒变本加厉地疯魔了,追了他大半个幽境。 启涵苦不堪言。幸而一路树木茂密,穿梭飞于其间,追起来实非易事。要不然乾鹤早就抓住了启涵,伤之杀之了。 启涵不熟悉幽境的地形,如此没头苍蝇般地转悠了许久,视线豁然开朗。一片蔚蓝色的海洋出现在了眼前,海风阵阵,浪花卷卷。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可惜海岸上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又一具尸首,反显肃穆阴森。 启涵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看着这片一望无际的海域,他忽然想起秦悦先前提及的无量海,心底暗暗警惕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鹤唳。这声鹤唳宛如一道警铃,令启涵整个人的神经重又绷紧了。他的心神飞速地运转着:“这片海域兴许就是那个‘死亡之域’,断断去不得的。可后面正是那追来的乾鹤……不能进,又不能退,这可如何是好?” 启涵皱紧了眉头,干脆运起一股灵力,直向云霄而去。 乾鹤见状,也跟着高高飞起。飞至半路,耳畔似是响起了一段梵唱,也不知为何,具体的词句不能听清,只隐隐约约听见了几个字眼,“众生”,“无量”…… 乾鹤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眼中的血色散去,渐渐恢复了清明。记忆慢慢回笼,乾鹤突然想起自己方才干了什么——它重重伤了秦悦……那个选择信任自己的人修。 启涵飞出了好远,见乾鹤久未来追,不免觉得奇怪。心道:“我莫不是将那乾鹤绕晕了,就此甩开了它?也好,我回去瞧瞧墨宁前辈。” 可惜他在躲避乾鹤的路上也将自己绕晕了,已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启涵是个聪明人,料想秦悦的位置就在幽境的入口不远处,随意捉一只妖兽来,一问便知。不过这儿死气沉沉,不仅没有人修走动,连妖兽也不见一个。 启涵只好不断猜度着方向,慢慢摸寻来路。 说来也巧,他正犹疑不决的时候,隐约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细一思量,竟是他安置在秦悦身旁的那个禁制的气息。 启涵精神一振,立马循着这股微弱的气息,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 禁制断不会平白散出这等气息,定是有人妄图破了禁制,才惹得禁制如此示警。所以……秦悦可能遇上了什么危险。 思及此,启涵的飞行速度愈发快了。 此前为了躲避乾鹤,费了不少时日。是以现在回去找秦悦,亦历了好几个白天黑夜。待启涵气喘吁吁地飞回至秦悦身畔,便瞧见一旁懊恼的乾鹤,正拿翅膀捂着脑袋,两只兽瞳直勾勾地望着秦悦。 “你已……清醒了?”启涵注意到乾鹤恢复正常的眸色。 乾鹤听见声音,将一只翅膀从脑袋上挪开,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竟有几分忏悔之意。 启涵撤了飞剑,落到了地面上。秦悦依旧没有醒过来,禁制完好无损,禁制边上倒是歪着几只半死不活的小妖。 启涵暗暗舒了一口气,颇为庆幸。幸亏他一早扔出了这个禁制,给墨宁前辈搭了一个屏障,要不然这位前辈说不定就被一群妖兽给瓜分而食了。 抬起右手,禁制的光芒缓缓熄灭,一颗小石回到了启涵的手中。 乾鹤忸怩地走近了两步,慢吞吞地解释道:“我不是成心伤她至此的……” 启涵盯视着乾鹤:“如今说成心还是无意,已经无甚必要了。” 乾鹤默然。(未完待续。) 闻梵音乾鹤知罪魁 食丹药秦悦梦往事2 启涵蹲下来看了秦悦几眼,见她一身是血,终究没敢将她扶起来,腾挪到旁的地方。想了又想,只是给她喂了几颗疗伤的丹药而已。 他若论起机缘,半点不输秦悦。因而手上的丹药也是顶好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秦悦服药之后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启涵心底略略放松。再瞧见边上那只乾鹤,愈发没好气,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墨宁前辈所言极是,我们早该与你作别。行了一路也没出什么乱子,到头来竟生了这个事端。眼下前辈不便移动,还请您发发慈悲,趁着现下还清醒,早早离我们远点。” 乾鹤望了启涵一眼,很是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再将目光转向秦悦,爪子微微曲起,翅膀也扇了几扇,但终究没有展翅飞走。 “她因为我伤成了这副模样,我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的,待见了她醒转,我即刻就走,绝不多留半刻。”乾鹤说得很慢,一脸认真,“你若实在担心,现在将我捆起来便是。纵使过后我再度失了理智,你也制得住我。” 启涵也没同它客气,见它这么说,当下便取出了一根品阶不错的绳索,将乾鹤整个身子连同翅膀,一并捆了起来。 乾鹤竟不曾挣扎,任由他动手。 启涵心底埋怨,下手也狠绝了不少,堂堂九品乾鹤被他绑得紧紧的,即便用上法术也动弹不得,只可连声喊道:“你这人修,惯会暗报私仇!我允你捆我,何尝让你绑我的脖子了?还绑得这样紧……你将我一身灵力锁住了不算,还想取我的性命不成?” 它说着说着,语调就和软了下来,大约是觉得自己理亏了。 启涵一开始还面不改色地听它抱怨,直至听见“灵力”二字,终于忍不住悲从心来:“灵力一时半会儿锁住了,能有什么要紧?墨宁前辈为你所伤,日后怕是要灵力渐失,修为尽毁……她寿元尚足,但求仙之路算是毁在了你的手里!” 乾鹤的眼珠子转了转,细细揣摩着“灵力渐失,修为尽毁”一句,愣是没想明白其中缘故。见启涵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遂又多嘴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启涵料它一个妖修,未必晓得幽境之祸给人类修士带来的后果。轻轻哼了一声,将这些年妖兽迫害人修,致使人修灵力渐渐亏空的事大略说了说,最后添了一句:“把你捆起来了也好,等墨宁前辈醒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乾鹤这才懊悔自己方才让启涵将它捆了起来。此举不仅限制了自己的行动,还将生死全盘送入了旁人手中,真真是作茧自缚! “你只道妖兽如何迫害了人修,却不知人修亦斩杀了不少妖兽……”乾鹤争辩了一句,就未有言语了。 昏睡的秦悦微微翘了翘嘴角。 方才启涵给她喂了几颗丹药,药效甚好,她感觉丹田渐渐回暖了不少。虽尚未醒来,但启涵和乾鹤的对话,却是能听清的。 不过现在启涵和乾鹤都不吱声了,秦悦颇感无趣,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她,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启涵前来拜访,拿出一瓶丹药,说他炼制出了一瓶瞧不出品阶的解忧丹。 然后画面一变,两人同入崇峻岭寻找五行水。元品五行水,为炼制解忧丹的必需之物。 秦悦的意识渐渐飘忽起来。她心下讶异:“怎么突然梦见了这番往事?” 再然后,就是她亲自炼制解忧丹的场景。 秦悦在梦里叹了口气。她现在身负重伤,还是被一只幽境妖兽伤的,往后还能活多久,她自己都说不准。莫非将死之人,都会想起一些旧事?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启涵看得清晰,连忙凑过去唤了几声:“前辈,前辈……” 秦悦的意识重又回来了,睁眼一看,便见启涵如释重负的脸:“前辈可算是醒了,没白费了我那些丹药。” 秦悦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额头,连带着右肩伤口一动,疼痛非常。秦悦蹙了蹙眉,勉力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先向启涵道了一句:“多谢。”然后偏了偏脑袋,瞥了眼乾鹤。 乾鹤见她望过来:“你既已醒过来了,我们……我们就此别过吧。” 它心怀愧疚,再没有了以往的嚣张气焰。 秦悦初初醒过来,思维不太顺畅。闻言也不回答。 乾鹤理直气壮道:“我也不是故意把你……伤成这副模样的,趁早一拍两散……也好!我便一个人去无量海寻那罪魁祸首。” 秦悦本来淡淡地听着,听到最后,神色一肃:“你说什么罪魁祸首?” “我先前路过无量海,感知到了海中的灵力。”乾鹤解释了一番,“那时我恰好清醒过来,我能确信,那股灵力,正是控制我,甚至整个妖族的那股灵力!” 秦悦神色变了一变,单手撑着地,想站起来。 可她伤得太重,虽说醒了过来,可到底还是虚弱的。试了几回,也没能站起来。启涵上前搭手,将她扶了起来。 秦悦试着站稳:“无量海……多谢告知。启涵,放它走。” 启涵不太乐意:“前辈……它伤你至此,你怎么就这么算了?就算不想取它性命,废了它的修为也好啊。” 秦悦重复了一遍:“放它走吧。” 启涵抿了抿唇,抬手掐了几个法诀。捆住乾鹤的绳索顿时松散开来,迅速地飞回启涵的袖中。 启涵看也不看它一眼:“前辈心怀慈悲,倒便宜了你。” 乾鹤本以为秦悦会继续留着它,一起去无量海,借它窥知更确切的消息。没想打秦悦轻飘飘地放它离开,成全了它口中的“一拍两散”。 “你就不好奇那股灵力的所在?”乾鹤不解问道。 “不必了。”秦悦神色淡然,眼底似乎有三分笃定,七分恍悟。 乾鹤心道,这女修往后灵力渐渐衰减,登仙算是没什么指望了,知道那股灵力的来处……也于事无补。(未完待续。) 虔正宗谢枫试灵药 无量海扶伊布迷局1 第二百章 思及此,乾鹤的眼中浮出了一抹歉意,忍不住安慰了几句:“若幽境之祸得解,你兴许还能重踏仙途……这回你不计较,算我欠你的,以后定当报还。” 秦悦浅笑。乾鹤看着她恬淡的面容,再看了看隐含怒气的启涵,自感没趣,终于拍了拍翅膀,默默地飞远了。 秦悦望着无量海的方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顺手自袖中掏出了一把丹药,一股脑儿地吞了下去。片刻之后,丰沛的灵力自丹田升起,秦悦这才觉得身上的伤口好受了一些。 “走吧,去无量海。”秦悦试着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臂,对一旁的启涵说道。 启涵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前辈现在感觉如何?若是……灵力不济,那无量海不去也是无妨的。” 秦悦这才想起自己是被失去理智的乾鹤抓伤的,理当是个灵力微薄的将死之人了。可不知为何,她并不觉得自己虚弱,相反,她还觉得吞服了丹药的自己灵力不减反增。 按理说,丹药已对她失去效用了才是。 秦悦微微蹙起了眉,眼中闪过了思索。难道……近年人人闻风丧胆的幽境妖兽,根本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启涵见她久久不曾答话,心中暗道:“这位前辈胸怀天下,向来以解幽境之祸为己任,偏偏为幽境妖兽所伤,灵力不济……此刻怕是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境。” 启涵想了又想,最后斟酌着词句开口:“晚辈倒有一个法子。不如让我先去无量海探查一番,前辈暂时回木摇宗……或是灵宇宗休养一番,等身子养好了再来无量海。到时我已探查了七七八八,前辈只消拿个主意便可。既省工夫,又将养了一番,何乐而不为?” 他本来只记得秦悦来自木摇宗,话说到一半,才想起灵宇宗才是她的正经师门,连忙添了上去。这番话说得极为妥当,料想秦悦定不会拒绝。 不过,话虽如此,但启涵却没抱着秦悦再来无量海的念头。他只是故意这样说,好让秦悦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罢了。他就不信,木摇、灵宇两宗的尊长,会眼睁睁地让灵力每况愈下的秦悦再度离开山门,外出涉险。 秦悦听见他说话,眸光就扫了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几眼。 启涵被这眼光看得心里发毛,只觉得自己心底一番谋算被秦悦猜中了。犹豫了片刻,终于讷讷道:“我……我也是为了前辈着想,前辈若实在不乐意……” 话还没有说完,秦悦便出声打断了他:“现如今,你的灵力可有什么衰减的迹象?” 启涵下意识地摇头:“这倒没有。我也不知这是什么缘故……” 他先前也被妖兽抓伤了,本该灵力一天天地衰减下去,生机渐弱。可直至如今,他仍旧生龙活虎,不仅能同乾鹤斗智斗勇,还有心思替秦悦操心,根本不像一个灵力渐失的人。 秦悦垂下双眸,又开始了沉思。她隐隐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已无大碍了,虽说伤口深了一些,但却不曾伤到要害;更何况她是修仙之人,再吃几天丹药就能恢复如初了。如此情状,跟以往被一只寻常妖兽所伤没有什么两样。 奇的是,启涵同她一样,都被幽境妖兽抓伤过,而且两人竟然都没有什么事。 秦悦可不认为这是一个巧合。是妖兽失去了损人修为的威力,还是她和启涵有什么特殊之处?若是后者,那这“特殊之处”又是什么? 启涵见秦悦一直在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也跟着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才听秦悦问了一句:“你是哪三系的纯灵根?” 三系纯灵根,确实是她同启涵的一个共通之处,也是一个胜于常人的地方。 贸然打听旁人的资质固然不礼貌,但启涵仍是如实答了:“金水木三系。” 秦悦如今是水木火三系,倒是不尽相同。 “前辈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我还记得刚刚入道的时候,就将资质告知了前辈。前辈当初还赞我这三个灵根互为补充,不知胜了常人多少呢。”启涵想起旧事,不由笑了一笑。 秦悦听他提起过往,莫名想起了自己方才昏睡之时梦见的往事,和启涵颇有关联。再细细一想,每一个场景都提到了……解忧丹。 秦悦的心底猛然窜上来一个念头:“你昔日炼制解忧丹后,可曾吞服?” 启涵点了点头:“我炼出成丹之后便吃了一粒。说来也怪,炼制解忧丹的都是上好的灵材,连带着后来添进去的五行水也是元品,但丹药却没有什么效用,根本裨益不了修为。” “解忧丹……”秦悦蹙紧了眉,“莫非,是因为这个……” 她当日炼制了一炉解忧丹,也服用了一颗,彼时确实没看出什么不寻常,可现如今,她却忍不住设想,解忧丹会不会是抵御妖兽之乱的良药…… 她心里虽有了这个想法,但还不敢确信,沉默了一会儿,又自语道:“我得想个法子证实一下……若确如我所想,则南域诸修士避祸有望……” 启涵只听秦悦一个人絮絮叨叨了许久,见她神色认真,还不敢打搅她。耐心等了一会儿,秦悦突然抬首问道:“有没有哪个人修已为妖兽所伤,灵力亏空,但还有一口气在的?” 今天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奇怪,好在启涵敬重她,问什么答什么:“幽境之祸已蔓延了许久,受伤的人修比比皆是。单是虔正宗内就有不少。” 秦悦颔首:“那我们去虔正宗走一趟。” 启涵一愣:“前辈不想去无量海了?”刚说完便后悔了。墨宁前辈都不打算身涉无量海险境了,他还提这个作甚? 秦悦看着启涵这副既担忧又懊恼的模样,不禁莞尔,笑着解释:“无量海中险阻未知,暂且不去也好。等过些时日,有了万全的准备再来。至于现在……我另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做。”(未完待续。) 虔正宗谢枫试灵药 无量海扶伊布迷局2 启涵满腹忧愁地听完了前两句,听见最后一句时,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要紧事?” 秦悦没打算瞒着他,将心底的设想和盘托出:“我怀疑解忧丹,正是妖兽之祸的解药。” 启涵是个聪明人,虽然秦悦只说了这么一句,但结合了她方才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就基本猜到了原委。眼中不禁绽放出光彩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秦悦好几眼:“这么说,前辈现今已无碍了?” 秦悦含笑点了点头。 “那前辈此去虔正宗,是想用解忧丹替我宗弟子医治?”启涵很快想到了这一点。 “倒也不尽然。”秦悦思量了一番,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吐露了出来,“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解忧丹起了作用,此行是想借你门中之人证实一番。” 启涵明白过来。若灵力亏损的人服用了解忧丹之后,灵力渐渐回来了,生机也慢慢恢复,那就能证明秦悦的设想是对的。反之,那她便是猜错了。 启涵的眸光闪了闪。拿人试药,颇有折辱之意。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但修仙之人大多心高气傲,未必会同意。更何况秦悦选择去虔正宗试药,折辱的自然是虔正宗的颜面。 秦悦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无奈道:“木摇、灵宇两宗,早在幽境之祸爆发前便封山了,门中弟子没怎么受到妖兽的祸害。” 言下之意便是这两个同她有关联的宗门没有合适的人来试药,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虔正宗了。 “我只是担心母亲不肯答应……”启涵皱了皱眉头,御剑飞了起来,“届时我仔细劝劝她。前辈但去无妨。” 秦悦得了他的担保,自是放下了许多顾虑,专心致志地飞了许久。虔正宗距离幽境不近,再加上秦悦重伤未愈,连带着飞行的速度也减慢了不少。直到两月之后,两人才抵达了虔正宗的山门。 守门的小修士看见启涵,十分恭谨地拜了拜,脸上露出了笑意来:“道君可算是回来了,掌门记挂许久了。” 启涵外出了多久,东笙就担心了多久。启涵以前也不是没有出去这么久的时间,但幽境之祸不比旁的试炼,近年来,不知多少修为高深的元婴道君折在了这场祸事之中。东笙日夜担忧,连修炼都顾不上了。 启涵点了点头。秦悦从他身后落了下来,袖摆一挥,收起了画卷。 守门的小修士怔了怔:“这位是……” 没等秦悦自报家门,启涵便接口道:“这位是墨宁前辈。” 小修士闻言,连忙向秦悦行了个礼:“拜见道君。”说完一直盯着秦悦看,目光里既有敬畏又有好奇。 这样的目光秦悦也不是头一次见了,并未在意。见启涵提步踏入了山门,便跟在后头,缓步走了进去。 待二人走远,那个守门的小修士才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这位道君怎么来了?不知道掌门正恼着她吗?” 这是秦悦第二次来虔正宗,这里的景致倒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安静了许多。想来是因为幽境之祸殃及了许多弟子,使这样一个原本欣欣向荣的宗门元气大伤。 启涵拾级而上,领着秦悦来到一处殿门前。轻轻扣门,唤了一声:“母亲。” 东笙欣喜的声音传来:“你何时回来的?”话音未落,已打开了殿门,看见完好无损的启涵,几乎热泪盈眶。可看见一旁站着的秦悦时,周身气息蓦地冷了下来。 当日启涵一心想离开山门,正是因为灵宇宗那儿传来了消息,说“墨宁深明大义,只身涉幽境之险”。启涵便因此生出了雄心壮志,非要效法秦悦不可。东笙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去了,心里却恼恨上了秦悦—— 她乐意以身济世,原只是她一人的事,偏惹得自己天资卓绝的孩子也跟去冒险了! 虽然启涵现在平安回来了,但东笙心里到底存了几分恼意。 “墨宁道君,别来无恙。”东笙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悦。她素来长袖善舞,心底有再多不满,面上也不会显露半分。 秦悦如今是化神中期,而东笙却停留在当初的元婴后期,她称秦悦一声“道君”,秦悦是完全受得起的。 秦悦想着此行有求于人,就没端什么架子,上前走了两步,笑道:“多年未见,东笙掌门还是美貌如初。” 未等东笙答话,她便拿出了一块小玉:“这个阵法为我亲手所制,还望掌门念在木摇、虔正两宗的旧谊上,莫要嫌弃。” 这个阵法是她在来虔正宗的路上演算出来的,品阶中上,胜在精巧。虽不适合用来抵御强敌,但用以揣摩阵法推演之道却是极适宜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既赞了她一番,又拿出了赠礼,东笙也不好说什么了。更何况秦悦搬出了木摇宗和虔正宗千百年来的交情,东笙若给秦悦脸色看,岂不辱了友宗木摇、损了周浩然的脸面? 东笙伸手将阵法接下了,扬眉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敢问道君有何贵干?若无要事……” 她还没说完,启涵就听出了她要送客的意思,连忙出言打断道:“墨宁前辈是为解救门中弟子而来。” 说完便将解忧丹一事大略说了说。唯恐东笙不同意,便一口咬定解忧丹就是妖兽之祸的解药,服药之后,便可令失去的灵力慢慢补回来。 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满,最后还添了一句:“只是解忧丹对不同人的效用不尽相同。有的人吃了之后,三五日便能好转;有的人则要费上数月工夫;还有的人,则是全无疗效。” 启涵想得周到,将这话说在了前头,即便日后秦悦试药失败,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说辞。 东笙闻言,沉吟了一番。若换做秦悦来说这番话,她多半要细细思量一下真假。但若是启涵所言,她自是相信,所以只在斟酌此事利弊罢了。 这事儿听来,有百利而无一害,可东笙心思深,信得过启涵,却信不过秦悦。思忖良久,只道:“召集门中伤重的弟子。墨宁道君,你不妨先择其中一人,看看是何效果。”(未完待续。) 虔正宗谢枫试灵药 无量海扶伊布迷局3 东笙不愿全盘相信秦悦,所以提出了这个法子。若届时出了什么差错,也可将损失降到最低。 秦悦微微笑了起来。东笙这个想法实在同她心里的念头不谋而合。东笙担心秦悦损伤了门中弟子,秦悦也怕解忧丹没有效用。如此一来,反倒皆大欢喜。 没过多久,便有不少灵力微弱的修士走了进来,约有四五十之数,陆陆续续地朝东笙一拜。 这些都是虔正宗内为妖兽所伤的弟子。自罹此大难,便深居简出,郁郁寡欢。难得掌门有召,都拖着一副病体残躯来了。 秦悦不禁看愣了。她虽曾设想幽境之祸波及了虔正宗不少人,但万万不曾想到,数量竟会如此之多。其中结丹期的修士便占了半数,还有不少元婴期的修士。元婴道君属于高阶修士,每失去一个,便会对门派造成不小的损失——这暂且不提,单论这么多结丹期修士也受了牵连,定会致使虔正宗短时间内没有多少结丹期弟子结婴,门派威名恐会一落千丈。 好在幽境之祸并非单单祸害虔正宗一门,而是殃及了整个南域。除了灵宇宗和木摇宗,大大小小的宗门都元气大伤。虔正宗如今这个情形,倒也不算最凄惨的。 东笙示意启涵开口,启涵便将方才对东笙说的话又对众人说了一遍。最后朝秦悦拱了拱手:“前辈,你瞧瞧哪个人适合?” 适合试药啊……秦悦的目光扫过众人,心念一动,一个玉瓶出现在了掌中。她的神色温煦:“解忧丹在此。你们当中可有人自愿一尝?”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各有一番算计。 适才启涵告诉他们,这丹药对不同人有不同的疗效。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启涵措辞过于谨慎,反倒令他们心中存疑。若真是什么好东西,掌门为何不直接分派给众人,反倒只让墨宁道君挑一个人服药呢?只怕此时此刻,那所谓的解忧丹的用法剂量还不能确定下来,只好拿在场诸人试验一番。 这些人深想下去,多数已隐隐猜到了秦悦的打算。东笙饶是处世精明,却也不曾洞悉这些。只因她相信启涵,不曾深思。 众人暗道:“从来是药三分毒,既有治愈之力,难免也有致使伤情恶化的可能。不如等有人挺身而出,一试解忧丹疗效后,再行服药,岂不妥当?” 大家都是这么一番心思,自没有人站出来应答秦悦了。殿内一时静谧得落针可闻,秦悦尴尬一笑,正打算随便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僵局,便见一个男修推开众人走了出来: “我愿意。” 这道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众人正担心秦悦随意点一个上前试药,听见这一声,纷纷松了口气。 秦悦看着一步步走上前来的男修,隐约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但具体在哪里见过,暂时想不起来了。 男修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出了一件往事:“前辈宽仁,可还记得当初曾在无量海上赐予了我一个阵法?” 他这么一说,秦悦就有了大概的印象:“原来是你……” 当初这个男修拿出了一株织玉草,灵均以灵石相换,她顺手给了一个阵法。三年时光飞逝而过,她早已不记得自己给过别人这个小小恩惠,没想到别人倒是铭记在心。 当时此人自称“虔正宗谢枫”,很是有礼有节的一个人,竟也受了幽境之祸的牵连。 见秦悦想起来了,谢枫就没多说什么,眼神中流露出信任来:“还请前辈赐药。” 秦悦拿出了一枚解忧丹,谢枫接了过去,毫不犹豫地吞下。 在场诸人,包括东笙,都目不转睛地看了过来。 谢枫起先没有什么异常,但半刻钟未到,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秦悦的心微微沉了一下,转眼便见谢枫咳出了大量的鲜血,血色鲜艳而浓烈,衬得他的脸色苍白。整个人愈发虚弱了,仿佛被抽走了生机。 众人捏了一把汗,暗自庆幸,幸亏方才上前试药的不是自己…… 东笙神色未变,双眸却微微眯了起来。启涵紧抿着唇,既紧张又忧虑。 这个情况倒是秦悦始料未及的。解忧丹经她亲手炼制,用了什么药材她再清楚不过。即便不能裨益人的修为,也断断不可能伤人性命。她料想谢枫服用解忧丹后,至多毫无效果,从不曾想会造成这样一个结局。 谢枫吐了许久的血,慢慢止住了,应是觉得累极,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寻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然后便身子一瘫,昏死了过去,气息比先前还要衰弱许多。 整个殿宇重新安静下来。 这个景况,任谁都不会觉得解忧丹会是妖兽之祸的解药了。 东笙看着秦悦不说话,后者觉得理亏,虽说她本意是好,但终究加重了人家门派弟子的伤情,即便这个弟子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 她也不知应当说什么好,就回望了过去。二人对视了许久,双双一言不发。 启涵看着东笙和秦悦之间的暗潮涌动,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母亲,既无效用,便先让众人散了吧。” 东笙正打算点头,就在此时,一人指着昏死过去的谢枫,惊讶喊道:“他醒了!” 秦悦扭头看去,便见谢枫的手指轻轻动了几下,然后眼眸慢慢睁开,如梦初醒一般茫然四望,忽然意识到身在何处,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弟子失仪,还请掌门莫要怪罪。” 他咳出了一地的血,确实是失仪之举。 东笙还当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现在见他好端端地醒了过来,还行动自如,措辞稳妥,不由暗暗沉吟起来。 谢枫站了一会儿,面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喜色,走到秦悦面前,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还未叩谢道君救命之恩。晚辈现在又可以吸纳灵力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明白过来:想必是那枚解忧丹起了作用。先前看他吐血,只觉得骇然;现在看他行礼拜谢,反倒羡慕起来——为何方才服用解忧丹的人不是自己?(未完待续。) 虔正宗谢枫试灵药 无量海扶伊布迷局4 细碎的阳光自窗牖洒了进来,秦悦面前堆了一摞典籍,她正有条不紊地翻看着。 她现在仍在虔正宗。此时距她以解忧丹救治了谢枫,已过了三日时间。 谢枫的情况已经渐渐好转,一枚解忧丹仿如釜底抽薪一般,先令他伤情恶化至了极点,而后才慢慢好转过来。 那日他拜谢秦悦之后,便有许多希冀的目光向秦悦望过来。后者无奈苦笑:当初她只炼制了一炉解忧丹,自己吃了一颗,给谢枫吃了一颗,现在只有区区十枚剩下了。虔正宗伤者如此之多,根本不够吃的,更何况她私心里还想给席昭留一颗。 于是她就对东笙实话实说,点明炼制解忧丹需要元品五行水,还道:“我想回木摇宗一趟,顺便查查关于五行水的记载。” 木摇宗和虔正宗互结友派,两宗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以秦悦现在的飞行速度,来往也不过数日时间,不费什么工夫。她还可以顺便打听打听席昭,算是一举两得。 可那时东笙见她救了门中弟子一命,对她的戒心就放下了不少,有意拉拢她,便客客气气地应道:“虔正宗藏书亦不少,你若不嫌弃,大可取来细读。” 宗门藏书算是一个门派特有的财富。一个宗派的根基深浅,端看藏书多寡。但这些藏书一般都不透露给外人的,秦悦虽向来不拘礼法,但也知晓轻重:“这如何当得起?我本非贵宗弟子,冒昧登门已是不妥,又岂能任意翻看你们门中的藏书?” 东笙素来八面玲珑,闻言只是掩口而笑:“墨宁,你我也算旧相识了,说这些见外的话作甚?你也知我宗和木摇宗互通有无多年,你既看得木摇宗的秘典记载,又如何看不得我们这儿的藏书?” 秦悦挑了挑眉。先前东笙还冷冰冰地唤她“道君”,客气生疏得很;现在却提起了两人相识的旧事,亲切地喊她“墨宁”了……纵使秦悦不是东笙这种活了上千年的人精,也能猜到东笙正有意对她示好。 “那就……多谢掌门厚意了。”最终秦悦还是应承了下来。一则,东笙贵为掌门,放下身段请她去看门中的藏书,若当着众人的面拒绝,未免落了东笙的颜面。二则,木摇宗的典籍她基本上都翻过,倒不记得有关于五行水的记载,或许虔正宗的藏书里会有什么新发现。 余下的弟子没能讨到解忧丹,只好悻悻而去。待殿内只余启涵和东笙二人时,启涵默默地掏出了一个玉瓶。 “母亲,这里面有七枚解忧丹。你自那些受伤的弟子中挑几个资质好的分了吧。” 东笙微讶:“这丹药是墨宁给你的?” 启涵摇了摇头:“是我昔日自己炼制的。原本有八颗,我自己吃了一颗,现在只剩七颗了。元品五行水难寻,以后兴许再不会有了,母亲千万省着点用。” “原来如此。”东笙露出了然的神色,“我说呢,这等灵丹妙药,墨宁怎会舍得给你这么多。” 启涵有心替秦悦辩解:“墨宁前辈也只炼制了一炉解忧丹,想必她那儿也没有多少,哪有平白给我的道理?说来,若不是墨宁前辈,我还不知这丹药能救人的性命。我倒顶顶感谢她,没教这些解忧丹明珠蒙尘。” 也只有他和秦悦知晓,为了炼制一炉解忧丹,他们辗转探究了多少年。启涵曾揣测过千万种解忧丹的用途,没想到这种丹药的效用体现在此。 解忧丹,原来是解幽境妖兽之忧吗…… 秦悦翻书翻了三天,没找到任何关于元品五行水的讯息,心神倦怠得很。正打算阖上书册,忽的动作一停。 “自上古以来,海域相连……” 秦悦盯着书上这句话看了许久,心神飘忽起来,不知怎的,想起了扶伊曾说过的一句话:“我乃禹海海族,来往各个海域不算难事。” “海域相连……”秦悦念着这四个字,渐渐陷入了思索。 她以前并非没有见过这句话,只不过那时只当所谓的“海域相连”是指海域同陆地相连,却不曾设想,海域和海域之间也是可以相连的。 若是这个思路可行,那她可不可以通过禹海,抵达无量海? 可她当初请扶伊带自己离开无量海,哪怕不回到幽境,直接去禹海也行。扶伊却没有答应。 秦悦怀疑自己的想法错了,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将书阖上了。 侍立在旁的小修士见状,连忙奉上一杯灵茶:“道君看累了?这是本宗特有的灵茶,名唤苦禅,道君不妨尝尝。” 秦悦接过苦禅茶,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舌尖苦涩的茶味蔓延开来,秦悦反倒清醒了一点。 她将当初置身无量海底的一幕幕场景细细地回忆了起来,愈发觉得怪异。那海底的灵气馥郁非常,按理说,应当吸引大量海兽来此才是,可是她在那儿昏昏沉沉地待了三年,只见过扶伊那么一个活生生的海妖。剩下的海兽,要么看见漩涡就远远地避让开来,要么就被漩涡卷了进去,再也没有出现过。 想起扶伊最后化身为蛟挡在漩涡前面的情景,秦悦的双眉不自觉地蹙了起来——那只墨蛟似乎根本不惧漩涡,大抵是因为他修为高深,已达仙渡,所以漩涡奈何不了他吧? “前辈想什么呢?这般愁眉苦脸。”这时启涵恰巧经过,见秦悦紧锁着眉头,连忙驻足问道。 秦悦收回了思绪,看着门外的启涵,招手示意道:“站在那儿干什么?进来吧。”一副主人家的口气。 启涵一边提步入内,一边忍不住腹诽:“这位墨宁道君忒会反客为主。” 秦悦抿了几口苦禅茶,叹息道:“我在这儿枯坐了整整三天,五行水的记载倒是不少,可元品五行水的讯息半点也无!当真令我失望至极。” 启涵没有丝毫意外:“当初我怀疑解忧丹里须添一味元品五行水,便一直着意寻找,耗费了好几十年才确定崇峻岭那儿可能会有……前辈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未完待续。) 寻秘径启涵诿闭关 馈奇珍东笙兑妙药1 第二百零一章 秦悦闻言,轻叹了一声。依她看来,幽境之祸好比一场来势汹汹的浩劫,而解忧丹便是缓和这场浩劫的良药。唯有炼制出大量的解忧丹,才能让幽境之祸无法蔓延,亦可鼓舞更多人修免却后顾之忧,一同前往……无量海探寻。 可现在元品五行水还没有着落,这只不过是一场空想罢了。 秦悦望着手上的书册怔怔地出神,启涵犹豫几番,终于问道:“前辈,那无量海之事……你可有了眉目?” 先前那乾鹤说无量海不太寻常,启涵一直记着。他心中其实纠结得很,既想去无量海底一探,找出幽境之祸的真凶,拯救天下修士;又担心那个所谓的“死亡之域”会夺去他的性命,令他仙途了断、得不偿失。近几天他时常想起此事,总是犹疑不决。 “我正要同你说这件事。”秦悦站了起来,将书册上那句“自上古以来,海域相连”指给他看,条理清晰地解释道,“既然天下海域皆为相通,所以若要去无量海,便可借由禹海,或者别的海域前去。” 启涵聪慧,略微揣摩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过来,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只是从地图上看,无量海和外界水域并不相连。”秦悦拿出两份地图,慢慢地分析道,“而且禹海内部也没有标示通往别的海域的路径。这条路到底能不能走通,还是说不准。” 她手上的两份地图,一份是幽境地图,一份是禹海地图。 启涵低头看了过去,眼中的神色变得越来越严肃,说话的语气反倒漫不经心:“海域相连,只是上古之时的说法。如今物换星移,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说不定当年沧海早已变作桑田。” “然也。”秦悦微微颔首。兴许,是她想多了……秦悦略有怅然地收回了两份地图。 “等等!”启涵看着绘制着禹海地图的玉笺,“前辈这份地图绘得好生精巧,容我拿去刻录一份可好?” 秦悦手上动作停了停,将禹海地图挑出来递给启涵:“这是一只恶蛟所赠,确实绘得精致。” 恶蛟是生活在禹海的海族,它们绘制的地图,不知比人修绘制的精确了多少倍。启涵闻言,更是喜滋滋地接过:“多谢前辈。三日之后,再行归还。” 秦悦自然应允。 三天之后,前来归还地图的并非启涵本人,而是一个普通弟子,恭恭敬敬地将玉笺奉上,说是启涵命他送来的。 秦悦顺口一问:“你们道君去哪儿了?” 那弟子想了想,答道:“道君说他要闭关两个月。” 秦悦点了点头,心下了然:元婴修士闭关动辄数百年,启涵只闭关区区两月,八成只是在闭门炼器而已。 那时她正好读到一段关于丹毒的记载,想到身中丹毒的奉衍,便将这段文字细细读了一遍。确如奉衍所言,丹毒无药可解。不过,虽不可根治,但有一个缓解的法子。 那是一段法诀,繁杂得很,秦悦一眼扫过去,倒记住了大半。唯恐自己以后忘了,便拿出随身携带的《白云小记》,一字一句,逐笔抄录下来。此举看得侍立在旁的小修士直发愣——这位前辈本是别派之人,来虔正宗藏书的密室看书便罢了,还将藏书的内容记了去!看她手上那本册子厚厚的一沓,也不知这等无耻行径干过多少回了! 秦悦自不知旁边站着的小修士是如何腹诽她的。直到抄完了最后一个字,她才觉得心满意足。元品五行水的讯息半点没有见到,将缓解丹毒的法诀记下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又过了几天,虔正宗千百年来的藏书几乎被她翻了个遍,她才惆怅地离开了藏书的密室,走去向东笙告辞。 东笙正运着灵火烧水泡茶,见秦悦来了,便新拿了一个茶盏沏了茶推给她,客套了几句:“我已为你备下了一间洞府,你再住上几日可好?” 秦悦心里想着去灵宇宗走一趟,将那个缓解丹毒的法诀给奉衍瞧瞧,自然不会在虔正宗多作停留。闻言一脸正气凛然:“幽境之祸至今未解,实不敢偷闲。” 这话说得义正辞严,摆出的理由也不容拒绝,东笙自然不好多说什么,扬唇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翻看我宗藏书多时,可有什么收获?” 秦悦摇了摇头:“五行水易寻,元品五行水却是少之又少。” 东笙略默了默,又问:“就不能用寻常品阶的五行水代替?” 秦悦又摇了摇头:“启涵曾试过,不可。” “可惜了。”东笙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她重又换了一副笑吟吟的面容,目光温煦地看着秦悦:“墨宁,你搭救了虔正宗的弟子谢枫,我还不曾言谢。” 东笙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秦悦看了她两眼,拿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两口,眸光转了一转,中规中矩地接了一句:“掌门客气了。你允我遍览门中藏书,应是我谢你才是。” 东笙被她堵住了话,一点也不恼,反倒掩口而笑:“你只道我同你客气,自己却又摆出了客套生疏的形容!莫不是你进阶化神之后,我的谢礼你再也看不上了?” 秦悦放下茶盏,沉静而理智地说道:“掌门说的哪里话。掌门愿意赠礼,自是一片厚意深情,只是我愧不敢受罢了。” 东笙听着自己说的“谢礼”已变成了“赠礼”,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当年我见墨宁一面,便觉得你灵慧非常,如今聪颖更甚往昔了。” 没等秦悦回答,她便接着说了下去:“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还不知我要赠你什么,早早地回绝了,反倒不美。伤了我一片心意暂且不提,若是错失了什么天材地宝,岂不可惜?” 秦悦喜欢有话直说,不爱拐弯抹角。跟东笙你来我往地绕了这么久的圈子,着实觉得倦怠。看着东笙眼中疏离的笑意,秦悦揉了揉额头:“掌门说的极是。”(未完待续。) 寻秘径启涵诿闭关 馈奇珍东笙兑妙药2 东笙见她附和,终于扬起了嘴角,连带着眼底的笑意也真实了不少。心念微转,手中出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质净瓶:“我虽修为不及你,但聊以傍身的灵宝也有几件,你瞧瞧这个储物空间如何?”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态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骄傲,似乎对这个储物空间颇为得意。 秦悦的目光渐渐变得好奇起来,东笙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将净瓶递给了秦悦。 秦悦之所以对这个储物空间感兴趣,只是因为她曾在灵均那儿得来了一个坠子,也是一个储物空间。当初灵均咬牙切齿地忍痛割爱的模样,至今想来仍不觉莞尔。 这个净瓶袖珍玲珑,仅是手掌大小。秦悦输了一点灵力进去,便见其中空间广袤,和灵均那个坠子不相上下。更难得的是它这个净瓶模样的外观,乃是天然,并非为人雕刻而成。确实是件珍奇的灵宝。 秦悦把玩了一会儿,把瓶子递还给了东笙,赞道:“浑然天成,鬼斧神工,果真不是凡品。” 东笙没有接,将她的手推了回来:“这便是我的谢礼,你不妨收下。” 无功不受禄,秦悦自然不会贸然收下来。她笑着摇了摇头:“掌门一片好意,本不该推拒。但奇珍贵重,受之有愧……掌门的心意我领受了。” 东笙似乎就在等她说这句话,闻言扬起了唇角,耐心劝道:“灵宝终究是死物,哪比得上人的性命重要?你以解忧丹救人一命,便是千万件灵宝也是当得的。” 秦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若她搭救的是东笙的亲生儿子启涵,这话听来倒有几分可信。慈母恩深,若能挽回启涵一条性命,莫说一个储物空间,让东笙把全部身家交出来,她也是情愿的。可秦悦搭救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宗门弟子谢枫,无论如何她也不信,在东笙心中,谢枫的性命能值那个浑然天成的净瓶。 果然,东笙接着添了一句,神色恳切:“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便再予我几颗解忧丹如何?我拿去救治旁的弟子,也算你我的功德一件。” 秦悦终于了然。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东笙拿出这么顶好的储物空间,原来是看中了她剩下的解忧丹啊……看来谢礼是假,换取丹药是真。 东笙心中自有一番考量:从来物以稀为贵,除却启涵,也只有墨宁手上还有解忧丹了。这是救命的良药,就算不拿与门中弟子服用,也可坐地起价卖给旁人……总之,届时带来的收益定不会比一个储物空间少。墨宁对这净瓶颇为喜爱,想来也是愿意相换的。 谁料秦悦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这份解忧丹另有他用。” 东笙一愣。秦悦顺势将净瓶塞进了她手里,诚恳地解释道:“幽境之祸遍及南域,我打算将解忧丹分给各大宗派。若有经此一事伤及根基的宗门,得了解忧丹便不至于毁却道统。我同你虽是旧相识,但也不可偏心你虔正宗一门。” 她说得一本正经,句句坦荡。东笙默然地听着,神色渐渐复杂起来:墨宁知道现今解忧丹价值几何吗!怎么满脑子都是兼济天下的念头?预备将她那些解忧丹白白送与旁人不成! “你难道不想要这个净瓶了?”东笙听见自己幽幽地问了一句。 秦悦微微笑道:“这种品阶的储物空间我已有了,就不劳掌门割爱了。” 东笙神色一滞,默默地将净瓶收进了衣袖。 现在秦悦手中还有十枚解忧丹,若平分给五大宗门,各派应得两枚。她想了想,取出一枚丹药来:“除了谢枫服用的那一颗,贵宗应再得一粒解忧丹才是。掌门若不嫌弃,便请收下,赐予门中前途深远的弟子。” 除却这一颗,秦悦手上还有九枚解忧丹。剩下四大宗门各分去两枚,正好多出一枚留给席昭。 她把一切盘算妥当了,便将话锋一转:“不过,我的丹药可不是白拿的。” 东笙下意识地抚了抚衣袖。那是净瓶所在的位置。眸光微转,略微警惕地看着秦悦,等着她的下文。 “听说奉衍掌门曾经传讯各派,说我只身涉险,欲解幽境之祸,惹得各大宗门竞相效法。”秦悦缓缓道来,“可是确有此事?” 东笙点了点头。她如何不知?当初启涵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事儿才跟着离开了宗门,让她提心吊胆地挂念了好久。 “贵宗哪位弟子服用了我这枚解忧丹,势必要为幽境之祸出力才行。”秦悦谈起了条件,“届时他们已无惧妖兽袭击,若还留在宗门,岂不是未能物尽其用?” “无惧妖兽袭击?”东笙似笑非笑,“道君这话错了,解忧丹只可令他们避免灵力渐失,并不能让他们在打斗中无往不利。若遇上高阶的凶兽恶妖,照样是死路一条。” 秦悦并未反驳,只是含笑道:“是灵力渐失,仙途尽毁,还是服用解忧丹,殊死一搏,掌门大可以让门中弟子自己选择。” 选择前者必死无疑,选择后者反倒有一线生机——“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除了情愿苟且偷生的人,恐怕都愿意拼死换回一条生路吧? 东笙眼眸微挑,看了一会儿秦悦,而后才面露笑意,将解忧丹收了起来:“你修炼如此神速,不仅是天资、时运二词可以尽述,想来还有慧心智谋。” 明面上,秦悦慷慨解囊,送予了解忧丹,公正豁达;实际上,此举能给她寻究幽境之祸添上不少助力。往后若幽境之祸得解,她便是头一份功劳。除此之外,东笙和各派掌门还得谢谢她赠药的善举。秦悦看似损失了不少解忧丹,却换得了一份好声名。 修仙之人,修为固然重要,但赫赫声名也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要不然各宗各派就不会有那么多争权夺位的烦心事了。秦悦早年在斗阵大会上扬名,如今再配上深不可测的修为境界,愈为相得益彰。日后再有“身涉幽境,力挽狂澜”的褒赞,更是锦上添花,圆满得很。(未完待续。) 寻秘径启涵诿闭关 馈奇珍东笙兑妙药3 东笙眼光老辣,得她一声夸赞令秦悦很是受用。后者绽开一抹笑容,继续向东笙辞别:“我且去分派解忧丹,便不在此久留了,告辞!” 解忧丹拿不到手,东笙便也歇了细心招待的心思。假意挽留了几句,便亲自将她送出了门。 秦悦在殿门口堪堪停住,侧首笑道:“掌门留步,下山的路我也认得,就不劳相送了。” “这倒失了礼数……”东笙一副为难的神色,片刻之后才应承下来,“既然道君坚持,这样也好。道君记着一路当心,日后再来虔正宗作客,我必倒履相迎。” 秦悦顺口接了一句:“掌门客气了。”随后便施施然地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下了山。 不多时,虔正宗的山门近在眼前。只是她还没踏出山门,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喊声:“墨宁!你给我站住!” 这是东笙的声音。秦悦回首,便对上了东笙怒气冲冲的视线。见她看过来,东笙干脆踏上飞行道器,一路飞到了她的面前。 虔正宗不少弟子都听见了自家掌门那道惊怒不已的喊声,陆陆续续地走过来看热闹。东笙立在秦悦面前,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终究顾及彼此的脸面,令那些在旁观望的弟子散了。 待众人走得一干二净,东笙才冷笑出声:“墨宁道君好本事,拿旁人当枪使便也罢了,竟还算计到启涵身上来了!” 秦悦一脸茫然,见东笙气恼的模样不似作假,便耐着性子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东笙晃了晃手上的传讯符:“启涵前不久去禹海走了一遭,寻到了自禹海前去幽境无量海的路径——你可别说此事同你无关!” 这张传讯符是启涵寄来的,东笙也是刚刚才收到。 “启涵不是在闭关……”秦悦反问了一句,突然沉默了下来。她想起了启涵向她讨要禹海地图的情形,又想起了她在启涵面前提起的“海域相连”之事,再结合东笙所言,基本确定了启涵这些天干了什么事儿。 他一定是带着刻录好的禹海地图,深入海底去寻觅与无量海相连的路径了! 秦悦喃喃道:“他也是个奇人,竟还真被他找到了……” “我就知道是你唆使了启涵!”东笙恨声指控道。若不是忌惮秦悦修为高深,她兴许就将一道杀招打过来了。 秦悦连忙摇头否认:“我倒也不曾唆使他,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东笙便打断了她——并非成心出言打断,语调轻得很,声音里还有几分无措和惊魂未定:“你可知禹海如何凶险?海族藏龙卧虎,即便是你这位化神道君,稍有不慎也会丧命……启涵他只是元婴中期!你还让他去无量海!你不知道那儿的别称是死亡之域吗?我知道你博爱天下苍生,单你一人要如何我不管,可你拉上启涵的性命作甚……” 东笙絮絮说着,秦悦一时不知应当如何应答。在她的印象里,东笙素来精明世故,身居掌门之位多年,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自不必说。和东笙说话,秦悦还得提起全副心神应对,话里话外的意思能让她来来回回猜好几回。 可就是这样一个为人处世面面俱到,从不让人挑出错处的女修,如今却因为启涵,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秦悦莫名想起了青漪。往日那般高傲的一个人,也会抛却旧恨,放下身段,恳求秦悦教养她遗留在世的孤女。 大道忘情,修行的日子越久,心肠愈发变得冷漠寡情。大抵只有子女,才是修仙之人心底唯一柔软的地方。 东笙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大约觉得自己失态了,略微缓了一缓,便恢复了方才略带不满的面容:“墨宁道君,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交代。” 秦悦斟酌了一番:“你手上那张传讯符,可否借我一看?” 这张传讯符是启涵寄来的,东笙很是珍视。闻言忖了一会儿,还是将符箓递给了秦悦,后者当着她的面打开细览。 启涵说了自己近几天在禹海寻找秘径的详细经过,还说他已去无量海走了一遭,没遇上什么危险。此外还向东笙道歉,说自己唯恐她忧心,特意将此行瞒了下来,只假称闭关,希望母亲不要怪罪等等。 末了还有一行小字:“请母亲将此事报与墨宁前辈知晓。” 秦悦轻叹一声。难怪东笙一口咬定这事儿和她有关,原来是因为启涵这句话。 她也没料到启涵会自作主张,还瞒得这样好。 秦悦思量了一番,一脸恳切道:“此事确实有我的原因在,幸亏启涵没有什么损伤。现下他也要回来了……” “谁跟你说他要回来了?”东笙似笑非笑地截住了她的话。 启涵的传讯上并没有说他即将返程,但秦悦料想他既已传讯东笙报了平安,想来此刻正在回宗的途中,但听东笙的话里的意思……“难道他还留在禹海?” 东笙冷冷应道:“八九不离十!这孩子做事执着,一件小事也要寻根究底才肯了结。这回若不深入无量海解了那幽境之祸,怕是不肯回来。” 启涵先前回虔正宗的时候跟东笙提了一点无量海的不寻常,是以东笙这会儿也猜到了启涵的打算。 启涵做事执着,秦悦也是知道的。当初正是因为启涵的锲而不舍,才有了后来的解忧丹。但此刻换成无量海这样的险境、妖兽之乱这样的祸事,这般执着的心思倒也不是一件好事。 “说起来,”东笙顿了顿,“启涵会有解决幽境之祸的念头,也是拜你所赐。” 此刻东笙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你”,种种埋怨之意透过眸光显露了出来。秦悦当真冤枉,念及她一片慈母心肠,到底没同她争执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安慰了两句:“解祸却灾,裨益天下,原是好事一桩。启涵自愿为之,你当支持他才是。” 她将“自愿”两个字咬得格外重,点明启涵此去无量海与她无涉。 东笙微微愣神。 秦悦趁着这个工夫,跨步走出了近在咫尺的山门。(未完待续。) 木摇宗伶牙斗俐齿 解忧丹杯水救车薪1 第二百零二章 几百年前,东笙有一件生平憾事,便是华殊修炼走火入魔,忘却了许多过往。虽然随着他修为的增长,许多事渐渐想了起来,但东笙和启涵,却是再没有忆起。 几百年后,这件憾事已然淡去了许多。启涵继承了他父亲绝妙的天资,处事稳重,为人正直;修为德行,一样不缺。东笙甚至觉得自己心底已经了无遗憾,谁知启涵又折腾出这遭事儿来,平白令她挂怀担忧。若启涵出了什么闪失,那她当真要憾恨一生了。 她记得启涵传讯有言:先贤有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今幽境为祸,虽力有不逮,亦志在平祸济世解忧。此身之于尘世,不过粟谷之于沧海,若有所为诸天地,则所愿得偿,平生无恨。 东笙心底默叹:“启涵已不是当初那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了,终归会有自己的想法。兴许墨宁说的不错,解祸却灾,裨益天下,原是好事一桩。我本不该拦他……” 东笙看了眼山门,秦悦早已飞得没影儿了。东笙抿了抿唇,走去吩咐守门的小修士:“你去把这几张符箓拿给墨宁。” 这些都是传讯符,融有启涵的精血。不论启涵身在何地,都能收到这几张符箓。东笙拟将此符交与秦悦,是希望后者能够与启涵取得联系、护佑启涵一二。 那山门口的小修士闻言呆了一呆。 东笙只当此人不识秦悦,因而解释了一句:“墨宁便是方才离开的那个女修。” 那小修士艰难地点了点头:“弟子知道。但那位道君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我如何追得上她?” 东笙沉吟,须臾之后问道:“她往哪个方向去的?” 小修士指了一个方向:“便是朝那儿飞走的。”生怕东笙让他去追,又紧接着添了一句:“墨宁道君修为高深,飞行速度当是一等一的快,我应是追不上她的……” 东笙辨认了一下方向,笃定道:“那个方向正是木摇宗所在。你且去木摇宗走一趟,定能见她一面。” 那小修士听了这话,不免想起了外面肆意横行的妖兽,断断不敢离开山门一步。但掌门有令,他不敢拒绝,只好委婉地说了一句:“此事不如交给谢枫师叔?师叔日前服用了解忧丹,修为也高,若要外出办事,总归比我稳妥些。” “应当如此。”东笙点了点头,“竟是我顾虑不周。” 那小修士总算松了一口气。 东笙本想亲自去找启涵,但终究还是作罢了。一则,她的修为只比启涵略高一点,若逢险境,不仅不能助启涵一臂之力,只怕还会拖了他的后腿。二则,她若稍有闪失,这偌大的虔正宗该当如何?届时若有几个心术不正的弟子想着争名逐利,门中定是一场大乱,虔正宗数千年的道统传承岂不毁于她手? 东笙虽挂念启涵,却也能勘破利弊得失。千古罪人她是不乐意做的,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这几张传讯符和秦悦身上了。 而秦悦也确如她揣测的那般,飞去了木摇宗。 其实秦悦本想先去灵宇宗,将缓解丹毒的法诀告知奉衍。但犹豫了一番,还是去了离虔正宗更近的木摇宗。 木摇宗在这场幽境之祸爆发前,便早早地闭门封山了,门中仅有寥寥几个不幸殃及的弟子,其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结丹后期,即便折损了也伤不了门派的根基。 可惜这几个不幸殃及的弟子之中包括了席昭。 秦悦选择去木摇宗,一来是因为路程更短,二来便是担心席昭,有心来此探问她的消息。拿出玉佩打开了守山大阵,一路径直拾级上山。山路寂静,秦悦步伐极快,展眼就到了洞府门前。 正打算进去,便见承影推门走了出来。 承影垂着头,起先还没瞧见秦悦。直到看见了眼前凭空出现的玄袍一角,才愕然抬起头来:“前辈……” 她刚刚一直低着头,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但她一抬首,秦悦便看出了端倪:“你怎么哭成了这副模样?门中还有人欺你不成?” 承影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眶红红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前辈,师姐还没回来……她,她莫不是折在幽境了……”承影本已止住了眼泪,见秦悦近在眼前,却像骤然得了依靠一般,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很快便沾满了衣襟。 秦悦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好言安慰道:“她虽没有回来,但也未见得性命不保。妖兽之乱祸及南域,兴许她正躲在一个安全之所,只等着这场灾祸过去呢。” 这话也就用来抚慰承影罢了。她不晓得席昭已为妖兽所伤,秦悦却知晓得一清二楚。但承影已然这般伤心,秦悦自然不会再把事实说出来。 秦悦说话的时候,语调和缓平静,很是安抚人心。承影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抹了把眼泪:“前辈说的是,师姐福大命大,断不会轻易陨落了,遂了叶荷那小蹄子的意!” 秦悦微微挑眉:“叶荷?” 承影冷笑一声:“三年来,师姐生死未卜,叶荷没有半点担忧牵挂便也罢了,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她的运气倒是好得很,往日那般喜好外出历练,偏这几年一直安分地待在了宗门!平平安安躲过了这场灾祸!” 说到这儿,承影又想起了生死不明的席昭,一时又是气恼,又是愤恨,转头向门内喊道:“她不过是借着前辈的脸面,才得以暂住在木摇宗!还真把这儿当自家师门了不成?从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真真教我长见识!” 叶荷也住在这间洞府里,承影摆明了就是说给叶荷听的。秦悦看得明白,想了又想,终究没有拦着她,见她说够了才继续问了句:“周掌门可在?” 承影点了点头:“掌门三年前就回来了。” 秦悦颔首:“我有事找他,你且去忙你的。”看着洞府内的几间屋子,又不放心地添了一句:“你只管好好修炼便是,别再同叶荷争执起来了。”(未完待续。) 木摇宗伶牙斗俐齿 解忧丹杯水救车薪2 周浩然没想到秦悦会出现在木摇宗。听人来报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去迎她。 秦悦见周浩然亲自出门相迎,不免笑道:“你我相熟至此,又何须这般客套的虚礼?” 周浩然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而后才道明了原委:“自幽境一别,三载未曾得见。我只听闻你墨宁道君盛名在外,德行远扬,倒不曾料到你会来此。唯恐听错了,要来亲自瞧一眼方信。” 秦悦投身于幽境之祸,人尽皆知。周浩然只当她奔南赴北,无有闲暇,没想到她还能在此现身。 秦悦莞尔:“我自不是来此休憩游玩的,而是有事要同你说。”而后便将解忧丹的事细细道来,也将自己将丹药分给各派的想法和盘托出,最后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周浩然。 周浩然接过一看,里面正是两枚丹药,料想这定是秦悦口中的解忧丹无疑。木摇宗本没受多少损伤,有没有这个丹药都无碍。他手上转着瓶子,对秦悦摇了摇头:“你心地是好,奈何这个法子颇有不妥之处。” “此话怎讲?” “为幽境之祸殃及者众,仅凭你区区十枚丹药,怕是杯水之于车薪,收效甚微。”周浩然缓缓道来,“更何况,宗门之中,利益权位盘根错节,你这解忧丹能不能落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上,也未可知。” 秦悦不忧反笑:“我还道有什么不妥,原来是这个。你尽管放心,但凡吞服了我给的解忧丹,其人须得为幽境之祸出一份力才行。” 周浩然一听就明白了。他原本担心解忧丹稀珍,定有存了贪心的人想法子昧了去,但秦悦既有此言,想来也没有人乐意为了一枚丹药置身险境。 “我此行还有一件事要问你。”秦悦正了正脸色,接着道,“当年你我同赴幽境……席昭所在,你可知悉?” 周浩然摇首:“自当年同你失散,我也只在幽境逗留了数日。直至回木摇宗,都没遇见席昭。” 见秦悦没说话,他又絮絮说了下去:“后来本想再去一趟幽境,一则是想打探你可曾自那机关逃出,二则也能顺带寻一番席昭,可谁料幽境妖兽倾巢而出,为祸南域……说来我还得好好谢你,若非你传讯行远封山,木摇宗断不能平安避过此劫,届时轻则折损百十弟子,重则伤及门派根基,后果不堪设想。” 秦悦只听见自己冷静而清晰的声音:“席昭的本命玉牌……何在?” 周浩然面露难色,秦悦心头一跳。莫非,莫非席昭的本命玉牌早就碎了? 周浩然瞧见她骤然沉下来的脸色,多少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忖了一会儿,才道:“你随我来。” 秦悦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 行至执事殿,周浩然引着她绕了几绕,最终来到了一道禁制前。周浩然拿出了几枚玉佩,按在了禁制的各个角落,禁制的光芒渐渐散了,秦悦随着周浩然走了进去。 这里面是个宽阔的屋子,空旷无人,亦无一物摆设,只是四面墙壁上碧芒闪闪,细细一看,才知墙上挂着成千上万的本命玉牌。 “阖宗上下所有弟子的本命玉牌,全都在这儿了。”周浩然道,“这儿原是宗门紧要之所,前几年承影日夜拜求,我也没允她进来。” “竟是我坏了规矩。”秦悦这才明白为何方才周浩然会面露难色。话虽这么说,但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这次破例,算我偿谢你昔年封山之举。”周浩然替自己找了个理由,又面北拜了一拜,“想来木摇宗诸位先祖也不会怪罪。” 秦悦打量着整个屋子,眸光下意识地扫视过一面面墙壁。玉牌数量庞大,绿莹莹地垂在墙上,着实令人眼花缭乱,一时竟也找不出“席昭”二字。 周浩然知她所想,指着一个角落:“那便是了。” 秦悦走上前去,那果真是席昭的本命玉牌。这枚玉牌黯淡无光,连带着玉牌上刻的字也隐在了暗处,难怪她方才不曾看见。 本命玉牌,若光芒黯淡,则是示警之意。此刻玉牌主人定是性命垂危,死生一线。 秦悦蹲下来看着玉牌,心情顿时低落下来:“可叹现如今不知她身在何处,不然我定是要去亲自救她回来的。” 周浩然站在她身后:“你那两枚解忧丹,可要留一颗给席昭?” 虽然照此看来,席昭多半会折在外头,但存一份希望终归是好的。 秦悦凝神看着暗沉沉的玉牌,默然摇了摇头。 周浩然挑了挑眉:“你可决定了?” 秦悦神色如常:“我这儿已给她留了一枚解忧丹,你不必担心。” 周浩然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响声。秦悦听得分明,顺着声音的来向循了过去,便见席昭的本命玉牌碎了一角。 “这……”秦悦不敢置信,“席昭她,她……” 周浩然也愣了一会儿,随后才道:“你先别急,历来玉牌碎裂都是整张玉牌一道碎了的,没道理只碎一角。席昭兴许只是受了重伤,并不曾身陨。” 秦悦强迫自己相信这个说法,定定地盯着那枚玉牌看了许久,唯恐它再碎一块下来。 幸而过了许久,玉牌都不曾有什么动静。 秦悦一直悬着心,至此才有些放下了,一面转身走人,一面说道:“我在宗门禁地停留太久,终是不妥。此事你暂且不要告诉承影,我过几日再来看看。” 周浩然听着她口口声声、义正辞严的“宗门禁地,停留不妥”,和面不改色、冠冕堂皇的“过几日再来看看”,嘴角莫名抽了一抽。再看着她一副认真的神色,终究没有出言回绝。 破例一次是破例,破例百次也是破例……周浩然默默地叹了口气。 走到门口,周浩然正打算重新布个禁制,秦悦回首,随意看了一眼,突然神色一变,快步走了进去。 周浩然微怔,也回首一望,只见席昭的本命玉牌上正泛着幽幽的蓝光。(未完待续。) 木摇宗伶牙斗俐齿 解忧丹杯水救车薪3 这蓝光……好似在哪里见过。 秦悦细细回想着,眼前突然一阵眩晕。周浩然正盯着玉牌思索,一时也没有注意到秦悦的情形。幸而她灵台清明,神思敏锐,察觉到不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只听说过生前入魔之人,死后玉牌会泛红光,这等冒着蓝光的我倒是头一次见。”周浩然博闻强识,可对此情形也是不明所以。 秦悦沉默半晌,终于将玉牌一把拿起,扔进了衣袖。 “你……”周浩然愕然。 “我且拿去仔细瞧瞧,过几日再送回来。”秦悦神色自如,“也省的你三天两日替我破例开禁制。” 周浩然本不想应允,他身为掌门,自家弟子的本命玉牌遗落在外,终究不是好事。再者,这枚玉牌颇为怪异,谁知其中祸福?秦悦执意拿走,难免不妥。 但他看着秦悦云淡风轻的神色,再想想她深不可测的修为,仍旧无端生出几分信任来。又料想自己纵使不答应,也拦不住秦悦,干脆点头允了,送了这份顺水人情。 随后两人一道回去,行至半路分开,各回各的洞府。秦悦淡然的神色慢慢收了起来,眸光深处渐渐浮出了凝重。 她还记得刚刚拿起那枚玉牌的触感——不同于寻常本命玉牌的温润灵性,这枚玉牌摸上去冷冰冰的,一直凉到了人的心头。 那种冰冰凉凉的触感,也似曾相识。就像……不见天日的深海海水一般。 秦悦蓦然顿住了脚步,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响声,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秦悦茫然抬首一看,原来自己已在出神思索的时候走回了洞府。方才那道响声,应是承影的屋子那儿传来的。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传来了承影的声音:“啊!我,我的鱼缸……” 语调怨怨的,又带着几分痛心可惜,秦悦几乎能想象她此刻懊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由一笑。 承影有多喜爱她辛苦养着的那缸鱼,秦悦自是清楚的。就连养鱼的鱼缸亦不是凡品。这会儿失手打碎了,不知有多心疼呢。 正斟酌着安慰承影的措辞,忽然听见一记冷笑。 声音虽轻,可秦悦耳力好,听得分分清清的。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正打算推门进去看看,恰好承影又怒气冲冲地喊道:“叶荷!你别欺人太甚!” 秦悦收回了准备推门的手,悄悄地掩去了周身的气息。想来适才那记轻笑,正是叶荷发出来的。 她已叮嘱承影不要同叶荷争执起来,可眼下这两人分明又有了龃龉。秦悦摇了摇头,抽出了一抹神识打量着屋子里的情形。 地上是散落的碎瓷片并几只活蹦乱跳的鱼,承影站在一旁,神色晦暗不明,七分怨恼,三分无措;叶荷立在承影的对面,指尖还有未尽的法术气息,和散落一地的碎瓷上面的气息如出一辙。 秦悦沉吟。敢情这个鱼缸,是叶荷故意打碎的? “承影,这儿虽是你自己的洞府,但修仙之人都讲求清心静意,你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叶荷漫不经心地说着,未等承影回答,又道,“此举一则不良于你的修行,二则……倘若惊扰到了旁人修炼,也是罪过。” 秦悦纳罕得很。以往她倒不知,印象中怯懦乖巧的叶荷原来这般能说会道。 承影冷静下来,先拿出一个罐子将几尾缺水的鱼儿安置好,然后才将目光转向叶荷:“这里又不是旁的地方,而是道君墨宁的洞府。这间屋子,内有我布下的法阵,外有墨宁前辈设下的禁制,莫说我在这儿大呼小叫,纵使我在此历雷劫,外头也不一定听得见!再者,今日若非你来此寻隙,何至于有这遭烦心事?倘若耽误了旁人修行,你便是罪魁祸首!” 承影针锋相对了一番,犹不解气,又冷笑道:“我没师姐那么好性儿,你若欺到我头上来,我定不会善罢甘休。刚好墨宁前辈回来了,我倒要将今日诸事说与她听听,也好让她论个是非!” “墨宁前辈?”叶荷嘲弄地看着承影,“前辈一心扑在了幽境之祸上,你不帮忙便罢了,还给她添乱?” 承影微怔,心中涌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叶荷说的不错,现下南域罹祸,墨宁前辈一回来就去找周掌门了,定是有要事商议。她还想让前辈帮着处理这些琐事,果真不识大体。 她心底不喜叶荷,如今看来,行事竟没有后者考虑得周全。这感觉就像被原本不如自己的人生生比下去了一般,心中既是难堪又是不甘,既有羞恼又有怅然,可谓百感交集。 叶荷轻轻地笑了起来,眉梢微挑,落井下石般地说道:“我还有一件事,一直不曾告诉你……当年席昭之所以决定远赴幽境,觅求机缘,全是因为我的劝说……” 承影猛然抬起头,定定地盯着叶荷:“你说什么!” “你不是听见了吗?”叶荷笑着反问。她的眼底有一瞬间涌现出了报复的快意,但很快便消弭地无影无踪。 “你们师姊妹情深,总是让人羡嫉。”叶荷露出了悠远的神色,仿佛在回忆,“从前如此,如今亦然,墨宁前辈也偏着你们多些……幸而你那位师姐急于进阶,我劝她去幽境,她便真去了,半点都不曾存疑。她却不知,幽境之祸,妖兽大乱,原是我一早便知道的……” 承影呆住了。她听清了叶荷说的每一个字,却恍然不知那些字眼连起来的意思。 别说是她,就连秦悦也听愣了。叶荷什么时候知道了幽境妖兽的异常?为何当初她去幽境之时,叶荷没有提醒她? 承影沉默地看着叶荷,叶荷冲着她明媚而笑。承影只觉得耳畔嗡嗡乱响了一阵,什么都听不清了。心肠百转千回,只知一事——如今师姐生死未卜,全然拜叶荷所赐。叶荷她……她一早便算计好了!(未完待续。) 露原形遍数修道事 恨善心缅思爆丹人1 第二百零三章 思及此,承影顿时急火攻心,抬起双手掐起了法诀。叶荷低低的笑声传了过来:“你当真要对我动手?我提醒你一句,你修为不及我,若论斗法,定然力有不逮。我若还手,也不理亏,你说是也不是?” 承影此刻已听不进什么了,几道杀招打了过去,叶荷闪身一避,承影见没伤着叶荷半分,反倒将自己的屋子毁得七零八落,不觉又气又恨。 叶荷落井下石,也使了几道法术出来。出手虽不致命,但刁钻得很,承影心里藏着气,理智已去了大半,一时闪避不及,挨了好几道攻击。 叶荷收回手,兴致缺缺地看着承影,摇首道:“原来这般不堪一击,当真无趣。” 承影盯视着叶荷,许久之后,才调开目光,决定道:“我们出去打!” “哦?”叶荷一笑,“如此甚好。” 她正觉得这地方不开阔,碍了她的手脚,没想到承影说了这个提议……自寻死路,能怨得了谁? 其实承影是想,这屋子禁不起两个结丹修士的斗法,她二人还是另找个空旷的地方为好。一则不致使自己无处可居,二则也不糟蹋了墨宁前辈的洞府。 她能想到这些,足见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知道,此刻应对叶荷最好的方法,应是置之不理,而不是与之相争,毕竟她的修为比叶荷矮一个小境界,当真斗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但她就是看不惯叶荷那副害了师姐还得意洋洋的模样!她纵使不能取叶荷的性命替席昭雪恨,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门口走去。叶荷走在前面,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而紧跟其后的承影正在搜肠刮肚地想能够越阶挑战、一击即中的法子。 叶荷的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神色很轻松,像是解脱了什么执念一般。走到门前,随手推开了房门,神色忽然一怔:“前辈……” 她的声音惊诧至极,显然没想到秦悦会立在门口。音量也因震惊变得低哑而迟疑。 后面的承影压根儿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她的目光如芒,紧紧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左手掐起法诀,右手悄然入袖,一叠符箓腾空而起。 这便是承影的对策——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若光明正大地斗法,她和叶荷有境界之差,何以匹敌?只好出此下策,虽非君子所为,但对待叶荷,要什么君子之道! 叶荷看见秦悦,心里早已一片惊惶,再对上秦悦蕴了冷色的眸光,更是不知所措。身后承影如何,哪里还顾得上? 于是那一叠符箓全都看准目标,噼里啪啦地朝叶荷砸了过来。 承影本就跟在叶荷的身后,两人距离很近,符箓从承影手上到叶荷身上不过一眨眼的事。叶荷侧了侧身,原可避开一小半符箓,但她看了眼秦悦,心念一转,竟没有动弹,生生把那叠符箓挨了下来。 承影意在偷袭,自不是随意拿些凡品来对付的。纵使叶荷已在身上搭出了几层灵障,此刻犹觉得疼痛难忍,一身灵力已去了大半。幸而她是单系水灵根,用来疗伤甚好。于是默默地运起所剩不多的灵力,温养着周身经脉。垂下眸子,长睫掩去了眼底的决然。 墨宁前辈究竟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她……听去了多少? “前辈何时来的?”这时承影也看见了秦悦,替叶荷将疑惑问出了口。她只当叶荷伤重,原想乘胜追击,见此刻秦悦在此,只好作罢了。 秦悦瞥了一眼叶荷。后者伤得极重,脸色苍白,神识扫过去,还能看见她背后深可见骨的伤口。秦悦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不信当初那个懦弱胆怯的叶荷会变成方才那般咄咄逼人的模样,也不信叶荷是致使席昭下落不明的真凶。但不论她信与不信,事实都摆在眼前了。 “若我不来,你打算如何?”秦悦反问承影。 承影自知刚刚向叶荷扔的符箓全被秦悦瞧见了,但她此刻一点也没有被人抓了现行的慌张,反而理直气壮道:“席昭师姐至今生死未卜,全拜叶荷所赐。师姐如今身不在此,我代她雪恨,有何不可?” 叶荷闻言,脸色愈发白了几分。她抬起眼眸,不敢置信地看了承影一眼,然后才将目光转向了秦悦,泫然道:“前辈,三年前,我的确劝过席昭去幽境觅求机缘……可我却不曾想幽境妖兽会……” 她还没说完,就被承影冷声打断了:“你适才说得明明白白——幽境之祸,你一早便知!何以到了墨宁前面跟前就换了个说法?” 说完,又冷笑连连,恍然大悟道:“我说你这三年怎么这么安分,不曾离开木摇宗半步,原来你早知这场妖兽之乱!拿木摇宗当你的避祸之所!” 接二连三的指摘让叶荷莫名烦躁起来。她摇着头,抵死不认:“胡言乱语!我一直留在木摇宗,只是因为墨宁前辈临走前命我潜心向道而已。我感念前辈教化,所以一直留在这儿静心修炼……你不可妄加揣测,污蔑于我!” 她就在赌,秦悦刚刚才来,没将她同承影的对话听去罢了。她自认了解秦悦,深知这位前辈一副柔软心肠,见她伤重至此,定不忍苛责。 秦悦默然叹了口气。许久之后,幽幽道:“你随我来。”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她的话是对叶荷说的。叶荷眸光微闪,忍着后背的伤痛,一步步地跟上了秦悦。 承影看这架势,觉得秦悦多半要饶过叶荷了,很是不甘:“前辈……” 下一刻,她的耳畔便响起了秦悦的传音:“我自有决断。” 叶荷跟着秦悦走进了她的屋子,秦悦挥袖关门,一转身便瞧见了叶荷鲜血淋漓的后背,伤口狰狞,触目惊心。 秦悦心底微微一叹,从袖中摸出一只瓶子,递给了叶荷。 叶荷打开一看,瓶子里全是疗伤的灵丹,多半还有稳固境界、裨益修为的作用。见秦悦这个态度,她心里也有了计较,扬唇笑道:“多谢前辈。” 她生得极好,修为进益之后,容貌便越发明丽了。这一笑便宛若百花盛开,将所有阴霾一扫而空。 秦悦静静地看着她的笑颜,又将眼前的人和当年扑买场里的那个稚女联系在了一起。脑海中,二者的身影不过重合了一瞬,便渐渐地分离了开来。 “你何时知晓了幽境妖兽的不寻常?”秦悦淡淡地问道。 叶荷怔了怔,手上的丹药瓶险些没拿稳。她见秦悦赠药,便以为秦悦是相信她的,没想到秦悦还是信了承影。(未完待续。) 露原形遍数修道事 恨善心缅思爆丹人2 “前辈……”叶荷嗫嚅了许久,也仅仅说出了这两个字来。她此刻又变回了怯生生的模样,抬眸看秦悦的时候,眼中水光隐隐。 秦悦什么都没说,一直在等她的下文,等了许久,叶荷却没有再言语。秦悦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失望的神色一点一点地显露了出来。 她想听叶荷说几句苦衷,哪怕只有只言片语的解释;而不是这般默认的模样,还流泪委屈惹她同情。 “席昭为人谦和,从不是与人结仇的性子。”秦悦漫不经心道,“当年你初来木摇宗时,还多亏了她的周全照看……我不知你们后来生了什么龃龉,竟让你生出了杀之而后快的念头。” 叶荷依旧默然。 秦悦接着问道:“你为何诱她去幽境?” 叶荷眼睛一眨,两行眼泪就淌下来了:“我只是劝她去幽境寻一寻机缘,谁知她恰好遇上了妖兽之祸……前辈好生不讲理,竟把此事因果全都推给我……” 秦悦闻言,最后几分耐性也被磨掉了。她眼眸深处的寒意略略深了些,神色还是一派平静,道:“其实我刚刚在承影的屋子外立了许久,你二人的争执,我都听见了。” 叶荷顿时变了脸色,轻轻地“啊”了一声,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哑口不言了。 “若我今天不在这儿,你是不是打算趁机杀了承影?” 叶荷觉得秦悦的语气冷静得可怕,想了又想,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一下头。 秦悦拍了拍手掌,竟然笑了起来:“先把承影激怒,引她率先动手,你再出招反击,既占了一个理字,又能取了承影的性命。即便我日后追问,也不会责怪你……你打的可是这个主意?” 叶荷见秦悦将她的心思猜得分毫不差,脸色又白了几分:“前辈……前辈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 “你跟她们师姊妹有什么过不去的!”秦悦见叶荷承认,当真失望透顶,“你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叶荷一惊,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慢慢退到门口,心里想着,等过几日前辈气消了,再来好好认个错,前辈宽仁,定会原谅她的。 这时秦悦又道:“等等。” 叶荷以为她心软了,心头一喜,眼泪汪汪地望着秦悦:“晚辈知错,往后……往后断不会如此了……” 秦悦不为所动,一脸沉静:“人皆道你是我墨宁亲自教养长大的,此前你也用了这个名头行了不少事。从今以后,这层身份你便舍了罢。” 叶荷越听越是心凉,心念急转,连忙道:“前辈……前辈多年教导,我,我怎能割舍……” “你便当从没有见过我这个人。”秦悦向前走了几步,眸光漠然地看着叶荷,神态认真而决然,“你走吧。” 秦悦说完这一句,就转身走了,像是不想再多看叶荷一眼。 叶荷自然不敢走。她知道,自己今天若是踏出了这个门,往后别说是秦悦的洞府,就连木摇宗,她都不一定能进来。 她抿紧了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簌簌往下流,胸前的衣襟被打湿了一片。 “前辈留步!”见秦悦果真停下了脚步,叶荷便哀哀道,“说出来前辈可能不信,我嫉妒……我嫉妒席昭和承影。” 秦悦慢慢转过身来,看见了哭得泣不成声的叶荷。 叶荷抹了把眼泪,继续道:“前辈待她们远比待我好,我心中委实不忿……” “这便是你取人性命的理由?”秦悦轻轻笑了一声,“她二人暂且不论。当年我离开木摇宗前,曾跟你说过我打算去幽境,你既知幽境有异,为何没有提醒我?” “因为我知道……前辈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叶荷默了许久,只说出这句话来。 “我自己尚且没有这等把握,你倒觉得我无所不能。”秦悦接了这么一句,又道,“你可知这回幽境之祸夺去了多少人修的性命?若你提醒我,兴许现在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叶荷哑口。她倒忘了,这位前辈是怎样一个心念苍生的人物,时至如今,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弥补这个过错了。 “请前辈容我悔改!”叶荷不想离开秦悦的羽翼,此刻只好连连叩首,泪珠子一个接一个地滚落下来,端的惹人心疼。“晚辈行止不端,心术不正,现已后悔万分。请前辈念在往日教养的情分上,恕我一回……” 见秦悦不答话,叶荷只好将往事一件件地翻出来说:“我还记得前辈自扑买场将我救下的情形,也记得前辈引我入道,授我名剑和《长泽剑法》……救命大恩、引道德义,从不敢相忘!” 秦悦一副倦极了的神色。她当初找到长泽剑和《长泽剑法》的时候,李雁君就在她身边,当时李雁君听说她打算将这两件东西赠给叶荷,还提醒她不妥之处……如今看来,倒是李雁君比她有远见。 叶荷膝行几步,抓着秦悦的裙裾,一叠声地喊道:“姐姐……墨宁姐姐……” 当初秦悦把她从扑买场带出来,她确实一直将秦悦唤作“姐姐”,后来才改口叫“前辈”。叶荷只盼这个称呼能让秦悦心中泛起一点怜惜的涟漪。 秦悦果真露出了几分动容的神色。 叶荷见状,连忙再接再厉:“当年姐姐结婴,受了重伤回来,我半点不曾犹豫,便孤身远赴因璇境,替姐姐寻来醉梦花……墨宁姐姐,你就看在这件旧事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一个孤女,仰赖姐姐恩泽才平安活到了如今,姐姐若把我赶走了,教我何处安生……” 秦悦俯身,伸手将叶荷扶了起来。叶荷心下大定,面上仍是一副无措的模样,不安地看着秦悦。后者也在看她,眸光幽远,仿佛在透过她回忆什么人一般。 “幽境之中,有个男修趁席昭受伤,夺去了她一个阵法,后来我把那个男修杀了。” 叶荷怔怔的,不知秦悦为何突然提起这些。 “叶荷,我不取你的性命,已是我最大的慈悲了。”(未完待续。) 辞宗门两世重为人 赴禹海三兽再拦路1 第二百零四章 叶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秦悦的洞府的。 她背后还挂着承影用符箓砸出来的伤痕,本想借此求得墨宁前辈的怜惜,现在看来,倒像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叶荷不知道应当如何跟秦悦解释,说她一早知晓妖兽之乱,是因为她上辈子便是折在了这场幽境之祸中?还是说她两世为人,席昭和承影便是她的心魔? 她不敢把实情吐露出来。她唯恐墨宁前辈相信她,但却把她当成妖物看待;也害怕那位前辈根本不信她所言,认定她胡编乱造。或者说,她不愿将自己的重生之事说出来。她常常想,重活一次,实是上天垂怜,给予她的恩赐,她担心自己一旦将这个秘密告诉旁人,上天便会把这份恩典收回去,她也再也无缘左右自己的命途。 她一步步地走向木摇宗的入口,最后回首看了一眼秦悦的洞府所在,终究提步迈出了巍峨的山门。 这位前辈,大抵再也不想看见她了吧…… 承影走出洞府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辨认了许久才将那个远去的背影认出来,又是惊讶又是快慰:“前辈竟然把她撵走了?活该!” 承影得意洋洋地走回了屋子,顺道去秦悦面前拜了一拜:“承影谢过前辈。” 秦悦倒是不明所以:“怎么了?” 承影面带笑意:“前辈虽没取叶荷性命,但将她赶出了木摇宗。山外幽境之祸未解,叶荷就算不死,也不能过什么安生日子!如此,也算偿报了她暗算师姐之恨!” 秦悦心绪复杂:“她离开了木摇宗?” 其实秦悦本意并非将她遣出宗门。方才气急了,措辞难免严厉一些。她以为叶荷回自己屋子去了,没想到她直接离开了山门。 承影心里爽快,闻言连连点头:“我适才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秦悦想了想外界横行的妖兽,又回忆起叶荷亲口承认算计席昭和承影的情景,眸底神色一阵变换,过了许久,秦悦的眸色终于平静了下来,只道了一句:“随她去罢。” 再之后的几天,秦悦一直都在翻阅各类古籍,想借“本命玉牌冒蓝光”一事,查明席昭的生死安危。 这件事她一直瞒着承影,免得承影挂心。 是日,她正在对着席昭的玉牌端详,忽闻门外传来承影的声音:“前辈可在?” 秦悦不动声色地把玉牌收了起来,走去解了门口的禁制,淡然问道:“何事?” 承影因日前叶荷离开了木摇宗,至今犹觉得欣然,跟秦悦说话都是笑吟吟的:“山外有个男修,自称虔正宗谢枫,想见前辈一面。” 秦悦点了头:“让他过来吧。” 片刻之后,谢枫便出现在了秦悦的洞府。他先规规矩矩地朝秦悦行礼,然后便捧出了一叠符箓,说明了来意:“这是融有启涵道君精血的传讯符,东笙掌门嘱我务必交到墨宁前辈的手上。” 秦悦微微挑眉:“东笙……”她这是什么意思? 谢枫又拿出了一枚玉笺:“掌门有言在此。” 秦悦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了两眼,顿时明白了东笙的意图。 东笙说她身为一宗掌门,肩负一派弟子生死、阖宗兴亡荣辱,此妖兽为祸之日、风雨飘摇之时,她不可为了启涵,抛却掌门之道义,弃阖宗弟子于不顾,所以不能躬身奔赴禹海。给秦悦这些传讯符的目的,便是希望秦悦能联系启涵,代她看顾一二。 此事若放在平常,秦悦定会毫不犹疑地应下来。启涵虽是晚辈,但一直都很尊敬她,此刻她去看顾一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顺便问问自禹海去往无量海的路径,何乐而不为? 可偏偏,此刻席昭本命玉牌有异,秦悦尚未查出一个究竟……更何况,那些解忧丹还没来得及分派到各个宗门,自然也没有各派的助力……木莲和掠影琴亦不曾修补,她虽想投身禹海,和启涵一起解救南域,但此时涉险,未免太仓促了些。 谢枫见秦悦久久不语,也不接下那些传讯符,不由问道:“道君可是有什么疑虑?”可叹他不知东笙交付的玉笺上写了什么,所以虽见秦悦为难,却不能给她出谋划策。 秦悦依旧沉默,似乎在思索着对策。 这时,谢枫诚恳道:“晚辈本为妖兽所伤,灵力衰减,死期将近,幸蒙道君搭救,捡回这条微薄性命。晚辈不才,既受了道君救命之恩,往后便全凭道君差遣!” 秦悦认真地看了他两眼,拿出了一个丹药瓶:“这是解忧丹,劳你代我分发给各个宗派。” 谢枫连忙应了一声:“晚辈以修为起誓,定不负道君所托。”解忧丹贵重,想是这位道君信任他,才将此事交托与他。 秦悦又把种种细节跟他说明白了,诸如“灵宇、澄笔、镇霄三宗各得解忧丹两颗”,还有“凡服食解忧丹者,必来无量海助我一臂之力”等等,谢枫点头,一字不差地记住了。 秦悦终于拿起了那叠融入启涵精血的传讯符,眸光扫过袖中的本命玉牌,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她选择前往禹海还有一个缘由:那玉牌冰冰凉凉的触感,像极了不见天日的海域;玉牌上面蓝莹莹的光芒,也似曾相识,仿若深海中的幽光……在南域,禹海占地颇广,兴许她此去禹海还能顺道觅一觅席昭的踪影…… 谢枫自去各个宗派分发解忧丹,而秦悦则踏上了画卷,义无反顾地奔赴了禹海。她一边飞一边给启涵发传讯符,过了十几日才收到了启涵的回讯。彼时秦悦也距离禹海不远了,便按照回讯中的描述径直找到了启涵的所在。 启涵看见她的时候很是讶异:“前辈来得好生迅速。”想必是用化神修士的最快飞行速度,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的。 此刻启涵神采奕奕,半点没有在禹海奔波劳苦的疲惫之色。秦悦看他这个模样,也跟着从容了不少,不疾不徐地问道:“那条借由禹海抵达无量海的路径在何处?”(未完待续。) 辞宗门两世重为人 赴禹海三兽再拦路2 启涵拿出一张玉笺,正是按秦悦的地图刻录出来的禹海风貌。他笑嘻嘻地说道:“多亏了前辈给的那份地图,晚辈能顺利寻到秘径,它可谓功不可没。” 没等秦悦细问,他便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晚辈以前曾读过一册古籍,上面说了,天下海域甚多,但彼此间都有传送阵可供往来。当初前辈同我说起‘海域相连’之事,我便想起了这段记载。” 秦悦略微诧异。她本以为海中当真有一条秘径可供各个海域相接,没想到并无实打实的路径,只有一个传送阵充当两海连接的媒介。 “那古籍上还说,各海域间用以传送的阵法都会用一个半月形的东西标注出来,前辈这份地图原是禹海恶蛟族中之物,自是精确万分。”启涵说到这儿,顿了一顿,笑道:“我还当传送阵是人修琢磨出来的东西,没料到海族也会这般精通。” 秦悦低头看了几眼,地图上确实有几个半月形的标记,都在荒僻幽远的地方,即便是海族,等闲也找不到那儿去——想来是为了防止年幼的海妖贪玩误入。 “估计海族化形成人后,便会混迹于人修,学一些杂学,诸如阵法炼丹之类的。”秦悦应了一句,心中倒对那几个海族设置的传送阵不以为奇。想当年她初遇扶伊的时候,后者还在弈棋品禅呢,和一个真正的人修没有两样。 启涵点头称是,又道:“这几个传送阵我都走了一遭,仅有这一个可以通往无量海,剩下的只能抵达别的海域。” 他指着玉笺上的一个半月形。 这几个传送阵启涵都走了一遭?秦悦沉默了一会儿,这事儿放她身上,她未必会有这样无谓的探险精神。深海毕竟是兽族的天下,人修在此纵横终究不妥。 转念一想,启涵为人处世颇为执着,为了炼制解忧丹,不惜辗转数百年。把几个海底的传送阵一个一个地试过来,确实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无量海……是什么情形?”秦悦问道。 “和一般海域无二,只是海底空气更为稀薄,海兽也没有几只。”启涵细细回想道,“不过那里的灵气颇为磅礴,胜别处多矣。” 秦悦点了点头。无量海底,确实灵气丰沛,而且极为精纯。她当初正是在这样一个灵气馥郁的地方静思冥想、打坐修炼,才得以进阶化神中期。按理说,这样一个裨益修行的好地方,理应有大量海兽在此安居乐业才是。可是,那儿除了几尾低阶的游鱼,再没有旁的海妖。 大抵是因为那个漩涡,卷走了大批大批的高阶海兽……秦悦蓦地神思一凛。她竟恍然觉得,那个深海漩涡上的光芒,和席昭的本命玉牌上的蓝光一模一样。 启涵见秦悦神色不太对劲,出声问了一句:“前辈觉得哪里不妥?” “你可看见……无量海底的一个漩涡?” 启涵摇了摇头:“这我倒不曾看见。我只在无量海的边缘看了看,没往深处走。” 秦悦活动了一下筋骨,打算下水走一遭。与此同时,还不忘和启涵说:“东笙一直挂念你,你不妨先回虔正宗,也好让她安心。” 启涵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再看秦悦已经拿出避水珠准备跳进禹海了,连忙道了一句:“可我已探查了禹海许久,岂可半途而废?” 说着便跟秦悦一起纵身一跃,沉入了浩浩禹海。 秦悦本意是把启涵劝回宗门,这样对东笙的托付也有个交代。不过启涵追过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把启涵遣回去。毕竟启涵斗法经验丰富,做事耐心谨慎,修为也不差,不仅不是她的拖累,反倒是一大助力。 她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径直朝那个通往无量海的传送阵行了过去。启涵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秦悦挑的是僻静的小径,一路都没有遇上什么海兽,因而行进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她心里仿佛急于求证什么一般,不自觉地用上了化神期的修为前行。 身后跟着的启涵当真无奈,暗道:“墨宁前辈怎么这般狡猾?她一直加快了速度前行,定是想甩开我,好让我尽快回虔正宗去!” 他也只好加快速度,尽量不落下秦悦太远。所幸他一身纯灵根,灵力极为纯厚,勉力追上去,倒也能赶上秦悦的脚步。 可就在这时,一道红光闪闪的影子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红影盘在一起,像是一种龙形的海妖。 启涵本想越过这道红影,继续追前面的秦悦,奈何这个海妖身躯庞大,把他前行的路拦了个严严实实。最后启涵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秦悦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如此一来,他对这个拦路的海妖不免迁怒了起来。抬手一指虚空,一柄长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执剑比划出几道法术,直指面前的海兽。 那道红影飞快地游动了起来,忽然红光消散,只剩下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 启涵掂量着手上的长剑,挑起了眉:“化形妖兽?” . 已经飞远了的秦悦不经意地朝后看了一眼,终于发现了启涵一直没有跟上来。她揉了揉额头,暗忖:“我急着去无量海一探究竟,倒把启涵忘了……以他的修为,自不能赶上我前行的速度。” 她默默地愧疚了一会儿,便待在原地,等着启涵追过来。心想,启涵手上也有一份地图,定然不会迷路。想来再过半刻钟,就能赶到这里来了。 可惜她一直等了三刻钟,都没看见启涵的身影。 秦悦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当即原路返回。这一片的海域极为空旷,没过多久,便有两道缠斗在一起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秦悦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这两道身影一个是人修,一个是妖兽,前者自然是和她失散的启涵,后者身着红色小袍,露出来的手臂上面都是层层叠叠的鳞片,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海妖。(未完待续。) 辞宗门两世重为人 赴禹海三兽再拦路3 这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但一直没有分出胜负。秦悦本想上前助启涵一臂之力,见他尚且应付得过来,就没有插手。毕竟于修仙之人而言,修为固然重要,斗法的经验也不可或缺。秦悦心想:“若启涵支持不住了,我再上前襄助也不迟。” 那只化形海兽正是八品,相当于人修的化神初期,比启涵高出了一个大境界。但二者斗法至今,启涵犹未露败相,手上的道器一个接一个地使了出来,法术亦让人应接不暇,深厚的灵力和丰富的对战经验由此可见一斑。秦悦在旁观战了一会儿,不免幽幽叹道:“我若和启涵打起来,还不一定打得过他呢……哎,也就化神期的灵力和出其不意的阵法能胜他一二。” 这时的她显然没有料到,她同启涵在不久的将来真的有一场自相残杀的恶战。 此刻宁静的海水忽然一阵翻腾,生生打乱了启涵的招数。后者疾退几步,避开了向他扑过去的海水。与此同时,又有两道红色的影子闪过,秦悦定睛一看,竟是两条赤鳞。 赤鳞一族本就身躯庞大,同时来了两条,龙形的躯体盘在一起,几乎能遮蔽所有视线。这两条赤鳞飞快地朝那个身穿红色小袍的化形海兽游了过去,随后红光一闪,化形成人,一个是消瘦青年,另一个是妙龄女子,都穿了一身红衣裳。 这三个化形海兽围攻上了启涵。 他们都是海兽,在水中本就得心应手。更何况他们都来自赤鳞一族,彼此间配合默契,岂是启涵能抵挡的? 秦悦见势不妙,立马结了个法印,一道灵刃甩了出去。三个赤鳞慌忙逃避,启涵趁机挣脱了它们的包围。 直到这时他才看见了秦悦,愣了一愣,立刻朝她飞了过去。心中倒是数之不尽的懊悔和羞惭:“前辈劝我回去,我没有听,如今果然连累前辈替我收拾这几只海妖……也怪我修为不够,净给这位前辈拖后腿。” 其实以秦悦现今的境界来看,这三个八品的海妖根本不值一提。即便只论修为,她也更胜一筹,以一当十亦不在话下。只是她不喜欢平添杀孽,见启涵过来了,便打算走人,压根儿不想跟这几只赤鳞打交道。 可叹赤鳞和她完全是两副心思。见她打算离开,忽又化出本体,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站住!” 庞大的海兽围绕着两个势单力孤的人修,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全是红闪闪的鳞片。秦悦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游动的赤色——她都快不认识这个颜色了。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你们若尽快离开,我一定不赶尽杀绝。” 启涵听了一阵敬服。这便是道君风华,化神气度!纵使旁人招惹到面前来,也先礼后兵,给旁人留一条活路。这世上有几个修仙之人,能有这样的胸襟? 那三只赤鳞却觉得秦悦在挑衅它们。其中一只盯视了秦悦半晌,突然道了一句:“原来是你!” 秦悦微怔。这海妖认得她? “你竟然没死!”那赤鳞不敢置信道,“你身中冰锥,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冰锥?秦悦仔细回想了一番,终于忆起了一件旧事:当初她自扶伊那儿取来了寒元灵冰,而后便被一只赤鳞追赶着讨要那块元冰——后来自是没有把元冰送出去,只是那赤鳞也不是寻常海兽,而是可以越阶挑战的冰赤鳞……后来还给她扔了一个冰锥,险些毁了她的丹田。 秦悦的目光凝重了一瞬。想来刚刚说话的正是几十年前遇见的那个冰赤鳞。 难怪这三只赤鳞敢拦住她一个化神中期的人修,原来是因为有一个可以越阶挑战的冰赤鳞在此。 那冰赤鳞此刻正得意洋洋道:“苍天有眼,让你再落到我手上!今日还有族中两个小辈在这儿,看你怎么逃脱!” 启涵不安地看了秦悦两眼:“前辈……” 秦悦电光火石间下了决定,传音道:“待会儿我去同它们斗法,你趁乱逃走,去传送阵那儿等我。” 顿了顿,为了让启涵安心,她又添了一句:“我随后便来!” 启涵点了点头。他见秦悦说得笃定,自然不会起疑。 秦悦静静地看着眼前游来游去的红影子,双手暗暗蓄力,蓦地向四面八方扔出了灵刃。 那三只赤鳞本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灵刃既出,竟一时来不及躲闪,生生挨了好几刀。灵刃威力磅礴,唯有化神修士才有足够的灵力使出这个招数,此刻自然把那三只赤鳞扎出了好几个窟窿。 赤鳞慌忙闪避,乱成一团。启涵趁此机会,寻了个空隙,逃之夭夭。 秦悦瞧见启涵飞远了的背影,顿时放心了不少,再看了看面前凶神恶煞的海兽,委实不想同他们争斗下去了。但那冰赤鳞打定了主意缠着她,一会儿借由海水幻化法术,一会儿又志在必得地嚷嚷“待我灭杀了你,寒元灵冰便可为我所有”……所幸秦悦心志不差,没听了这海妖三言两语就变得惊慌失措,忐忑不安。 片刻之后,那冰赤鳞突然化出了人形,双手结起了法印。秦悦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偏偏此时,余下两只赤鳞一齐上前缠住了她的手脚,她一时不察,竟动弹不得,须臾之间,便见一个尖锐的冰锥旋转着朝自己的丹田打了过来。 秦悦蹙眉,极想唤一件道器出来抵御,可她的木莲早已降品,至今未尝修补;多年以前用着很趁手的羽扇,现在也在慎行师叔的手上。眼下除却一身灵力,竟没有一件可以御敌的道器……不对,她还有一件本命法宝。 幡然醒悟的秦悦心念微转,一幅画卷便从她的衣袖里悠悠飘了出来。此刻冰锥近在眼前,画卷腾空飞起,徐徐展开,山水画意一览无余。 冰锥却攻势未减,径直撞上了铺开的画卷。 秦悦清晰地看见画卷向后移了一段距离,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般。画上的景色似乎变了一变,但冰锥已经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 无量海迎孤身秦悦 玉葫芦锁失心启涵1 第二百零五章 “这是怎么回事!”化形成少女模样的冰赤鳞尖声喊道。她原以为这个攻击万无一失,谁知冰锥遇上了这件不知名的法宝,竟立刻消失不见了。 仿佛,被那幅画卷吞噬了…… 秦悦也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冷冷哼了一声,周身灵力飘散开来,震开了缠住她的两只赤鳞。秦悦心想:“眼下画卷堪敌,那冰赤鳞已不足为虑,我莫要同他们缠斗在此,早去和启涵会合为好。” 所以她便接连不断地打出了灵刃,几只赤鳞自然措手不及,一会儿化成人形,一会儿变作兽形,显然应接不暇。 冰赤鳞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一直朝秦悦扔出了大大小小的冰锥,可惜都被画卷一个不差地接下了。 秦悦见状,更加无所畏惧,灵刃也使得越发刁钻了。赤鳞不敌,两两对视了一眼,忽然向三个方向遁走了。 秦悦自然懒得去追。但她恼恨这几只赤鳞耽误她去寻席昭……遂又朝各个方向甩出了好几道灵刃。瞧见那些赤色的身影一滞,秦悦才觉得满意了。 随后她便飞速赶到了传送阵。启涵正百无聊赖地站在阵法附近,似乎在等她。 秦悦道:“启涵,我们走吧。” 启涵原本背对着她,闻言转过身来,颔首应了一声:“墨宁道君。” 秦悦莫名觉得怪异。启涵一向唤她“前辈”,很少称她为“道君”。不过她也没有在意,见启涵没有动弹,就先踏上了传送阵,正要被传送走的时候,启涵突然朝她扔出了一道符箓。 这是一道雷符。因为此刻在深海,所以雷符的威力减少了许多,但仍旧掀起了惊涛骇浪,把秦悦活生生地砸出了传送阵。 秦悦自然没有被传送走。她落在不远处的海水中,很是茫然地站稳了身子,眸光扫过青竹般站着的启涵,不由深深敛眉。 她万万没有想到,启涵会对她出手。 启涵见她好端端地站了起来,眉眼间狠戾之色忽现。像是自知以灵力相搏,定斗不过秦悦,所以又拿出了一张符箓。 这是一张火符,品阶尚可,原也是一件攻击的利器,但五行之中,水克火,这道火符在深海中的效果比方才那道雷符还要不济。 更何况秦悦已有了防备,见符箓飞了过来,自然不惊不乱。她身负一个火灵根,而火符之内封存的本就是火系的法术,她应对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她心里隐约察觉出了不妥。启涵斗法,她方才也见识过了,很是扬长避短、因地制宜。这样一个人,身处深海,只会用水系、木系这样有利的法术或者符箓,定不会使出雷符、火符这般在水中威力大减的符箓。显然面前这个人,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启涵了。 也不知启涵着了什么魔……秦悦抿紧了唇,接下了启涵的一道道攻击。启涵虽乱了神志,但她却清醒得很,自不会伤启涵一分一毫。 启涵见自己一直奈何不了她,眉宇间渐渐浮出了几分急躁,使出来的道器也越来越繁杂了。秦悦一边应对,一边试探性地问道:“启涵,你为何要对我大打出手?” 启涵闻言,有一瞬间的怔忪,手上的动作也滞了一滞。他微微拧着眉,仿佛在思考什么,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一言未发,却向秦悦甩出了接连不断的杀招。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的秦悦轻轻叹了口气。思量了片刻,拿出了一块小石头。 这块石头不是旁的,正是九星幻阵,当年她夺魁斗阵大会后得来的头彩。 她心想:“反正这不过是个幻阵,伤不了人的性命,此刻用来阻一阻启涵正好,也省的他一直对我出招。” 果然,启涵对上九星幻阵之后,眼神就渐渐变得木然起来。手上的道器也都放下了。 秦悦这才有工夫喘一口气。这个幻阵她也仔细探查过,当初以身试阵,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从幻阵中走出来。她估摸着启涵一时半会儿清醒不了,又拿了一个玉葫芦出来,启涵和九星幻阵倏然化成了一道光,飞进了玉葫芦。 这件玉葫芦是秦昌在她结婴大典的前夕给她的赠礼,只能放进活物。不过秦悦从不捉妖兽扔进去,所以这个葫芦也一直没有派上用场。今天把启涵关进去,实属事急从权之举。 秦悦把玉葫芦收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低低的笑声。秦悦皱了皱眉,肃然回首,便见一袭白色的身影抱着一把琴,立在了不远处。 “是你?”秦悦认了出来。当年翡翠被那个叫曲璀的邪道一曲音攻吓着了,便是此人奏琴开解的。 “道友还记得我?”那人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欣悦,似乎心情很好。 秦悦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暗暗警惕了起来。她可没忘了,这个人还肖想过她在笑忘山发现的灵脉。 只是她不论如何也不曾料到面前这人正是曲璀。 “不知道友可有闲暇?你我合奏一曲可好?”曲璀道,信手拨了拨琴弦。 “我还有事要做,恕不奉陪。”秦悦心里仍然挂念着席昭,自然摇首拒绝。 那人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一个笃定的笑容:“既然道友琐事缠身,不如来日再会吧。” 说完这一句话便转身走远了。 秦悦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看了一眼那个素色的背影,懒得分出心神多想什么。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终于迈步走上了传送阵。 大约过了两刻钟,她才稳住了身形,感觉自己来到了另一片海域。 她平复了一下因乘坐传送阵而带来的头晕目眩,过了一会儿,才抬眼打量着四周。这里灵气富足,确实像自己当初停留三年的无量海。 她凭借着直觉,缓缓朝海中央走去。行至半路,心神忽然一阵恍惚。 ……那种思维迟钝、反应减缓的感觉又回来了。 秦悦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继续上前走了。这里很寂静,光线也昏暗至极,给人的感觉便是寥落而压抑。秦悦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想到了玉葫芦里神志不清的启涵,只好作罢。(未完待续。) 忧墨宁讨取解忧丹 警秦悦驱遣无量海1 这几日,灵均过得很是无所事事。 按理说,他初登掌门之位,本有一大堆琐事等着他处理,但近年来幽境大乱,妖兽为祸,灵宇宗封山已久,门中弟子大多待在洞府里面修炼,实在没什么需要灵均烦心的。 是日,忽有弟子来报,山外有个师承虔正宗的晚辈,想要见他一面。 灵均淡淡问道:“那人是什么修为?” “结丹后期。” 灵均摇了摇头:“不见。” 他如今这个身份,已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上一面的了。一个结丹后期的后辈,还是别宗的弟子,他真没必要亲自会见。 前来禀报的弟子似有犹疑:“那人自称谢枫,说他奉墨宁道君之命前来。” 灵均微怔。谢枫……当初那个拿出织玉草的男修?墨宁师妹不是带着青漪的孩子去了俗世吗,怎么和他有了牵连? “你让他过来罢。”最终灵均如此说道。 那弟子应了一声“是”,片刻之后,便把人引了过来。谢枫行了个礼,道:“拜见灵均掌门。” 随后便把来意细细道来:“墨宁道君嘱托晚辈来送两颗解忧丹。掌门可知解忧丹为何物?凡为妖兽所伤者,服此丹药便可恢复如常。” 说着,拿出了两枚圆润的丹药。 灵均竟在那一瞬间想起了青漪,若这丹药早点出现……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出言问道:“只有区区两颗?” 他不信以秦悦炼丹的手艺,只有两颗成丹送回师门。 谢枫摇了摇头:“墨宁道君统共给了我六颗解忧丹,嘱我分派给灵宇、镇霄、澄笔三宗——她不久前刚去了虔正宗和木摇宗,想来五大宗派都得了这种丹药。” 灵均挑了挑眉。这位师妹还真是无私博爱,自家师门的待遇竟和别的宗派一模一样。幸而灵宇宗早已封山,没几个弟子被妖兽之乱殃及,否则这区区两枚丹药还真不够分的。 他一边这般想着,一边把丹药收了起来,正打算唤个弟子来送客,又听谢枫道:“墨宁前辈还说了,服食解忧丹的人,都要去无量海助她一臂之力。” 灵均觉得怪异:“什么?” 谢枫解释道:“一旦服用了解忧丹,便可无惧幽境妖兽袭击,纵使受伤,将养几日便可,再不会灵力渐失,无缘仙途了。” 这些灵均自然知道,但他适才讶异的根本不是这个。他看了眼谢枫,颇有耐心地追问道:“墨宁去了无量海?” 谢枫诚实地摇了摇头:“晚辈也不知。不过墨宁道君既然提了无量海,想必是打算去那儿走一遭。” ……原来这位师妹不是去俗世隐居了,而是重新踏足了无量海。灵均皱起眉头,眸中划过了几分思量。 许多年前,他曾得到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很多万万年前的旧事。不过古籍残缺不全,他只能拼凑出一小部分内容。 其中,便有一个关于“幽海”的记载。 时至如今,整个南域已没有一个名为“幽海”的海域。灵均当初看到的时候也没觉得惊讶,毕竟那本古籍年代久远,当年一片幽海,没准是今日的巍峨山岭、广袤平原。 可他细看之下,才发现记载中所谓的“幽海”不是别的地方,而是现在的无量海。 幽海这个命名很是随意,因这片海域出现在幽境,所以干脆唤作幽海。那时候这片海域还没有“死亡之域”这个名头,海中妖兽颇多,人修也喜欢入海探险寻宝。 直到有一天,一段梵唱突然在幽海上空响起。 顷刻间,不论是常年在幽海中安居乐业的海族,还是一时兴起入海一游的人修,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海底有一张大口,把他们全都吞噬了一般。海岸边的幸存者纷纷落荒而逃。 后来,人们回忆当时的情形,都觉得那段突然响起的梵唱颇为诡异。但众人细细想来,竟无人知晓那段梵唱的内容。 忽逢劫难的幽海不仅没有让诸位人修退避三舍,反倒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不少人修都结伴入海一探,以期得觅机缘。 但这些踏足幽海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人们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再无人敢潜入幽海寻宝。大家谈幽海而色变,“死亡之域”这个别称也渐渐传开了。 又过了许多年,一位白发苍苍的元婴道君蓦地顿悟了几分禅意,连连惊道:“那段梵唱,唱的正是慈悲喜舍,四无量心!”还道什么“无量海者,无量极也。慈悲喜舍,缺一不可。” 因而幽海逐渐被改称为“无量海”。数万年的光阴飞逝而过,如今已无人知晓它的本名了。 当年灵均读到这段记载,也只当一件奇闻异事,看过便罢了。可谁知多年之后,他竟能从师妹墨宁的口中一字不差地听见这句话。 他记得古籍中还提了一句,那位元婴期的老道君后来就变得疯疯癫癫的,镇日都在痴心妄想般地呢喃:“待我广纳天下人修灵力,化神何难?仙渡何难?” 此后便再也不思修炼。一日纵身跳进了无量海,自此身陨道销。 灵均当初在无量海上听见秦悦梦中呓语,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无量心”,他便觉得不对劲;现在听闻秦悦打算去无量海,当真唯恐她步了那位老道君的后尘。 于是灵均细细问了起来:“墨宁是在什么时候交代你去分派解忧丹的?” 谢枫答了一句:“就在十几日前。” 灵均点了点头。看来十几日前的秦悦尚算清醒,没什么“疯癫”的情状。 “墨宁可说了她此去无量海的缘由?” 谢枫愣了一愣。秦悦投身幽境之祸,南域皆知。前往无量海还能干什么?自然是为了排解幽境之祸啊。这位灵均道君如何连这个也猜不出来? 但面前这位好歹也是化神期的前辈,更是一宗掌门,他自是不能将心底的想法顺口说出来,只好道:“墨宁道君心怀天下,想来是去无量海寻觅破解幽境之祸的法子了。” 灵均沉吟。谢枫见他久久不说话,就拜了一拜打算离开,这时灵均喊住了他:“慢着。”(未完待续。) 忧墨宁讨取解忧丹 警秦悦驱遣无量海2 谢枫依言停下了脚步。 灵均道:“你把剩下的解忧丹都给我吧。” 谢枫怔住了。秦悦给了他六枚解忧丹,其中两枚已被灵均拿去了,还剩下四颗——那是要赠给镇霄宗和澄笔宗的。没想到……没想到面前这位灵均道君竟起了索要的念头! 灵均掌门看似光风霁月,私底下竟有这番强取豪夺的心思。谢枫一边暗暗腹诽,一边义正辞严道:“晚辈曾以修为起誓,不负墨宁前辈所托。灵均掌门,纵使您以修为地位相逼,晚辈也不能将解忧丹交给你。” 这回轮到灵均怔住了。他忖了一会儿,才明白谢枫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一脸正色道:“本座并无强夺之意。只是念你人微言轻,来往各个宗派兴许会受了怠慢,延误了墨宁的托付。你若把解忧丹交给我,我自会遣人把此事办得妥帖。” 谢枫不由犹豫了起来。其实他心里确实有这个顾虑。秦悦遣他去三大宗门送丹药,他也是踌躇了许久,才选择最先来灵宇宗,料想此为墨宁道君师承所在,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他置之不理。果不其然,他只是祭出了墨宁道君的名头,便得了一宗掌门躬见。 若去了剩下两个宗门,多半是没有这样的好运了……听说镇霄宗的同实掌门一度与墨宁道君交恶,他若去那儿登门求见,说不定还会被同实前辈赶出来…… 就是不知,灵均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为了让他交出解忧丹而故意诓骗他,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灵均见他迟疑,又道:“我和墨宁都师承掌门一脉,墨宁是我的同门师妹,她现在身在无量海,我只是想免去她的后顾之忧,并无他意。” “道君……道君可否以修为起誓……”谢枫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说这句话的。 灵均颔首:“我以修为起誓,并无私吞解忧丹之心。” 谢枫这才信了,又拿出了四枚丹药递给灵均。后者把丹药收好,郑重道:“我还有一件事嘱你去办。” “还请道君直言。”谢枫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这世上没有自天而降的馅饼,灵均既然乐意替他分派丹药,定也有事要交代给他。不过,这种类似于“交换”的关系,反倒让他安心了不少,也相信灵均不会把解忧丹据为己有了。 “你现在即刻启程去无量海,若墨宁神思恍惚不定,举止痴傻怪异,就传讯与我知晓。”灵均道。 “这……”谢枫踌躇道,“纵使现在墨宁道君身在无量海,可海域之大,晚辈何以寻之?再说……再说无量海又称死亡之域,可是人人都去得的?” 灵均一想也是。他那位墨宁师妹,可是身处无量海底三载仍然活着回来的人,换作旁人可就不一定了。 “那你先去无量海岸瞧瞧可有异常。”灵均想了想,道。他心想,墨宁仁善,既然让吃了解忧丹的修士前去无量海,便必定不会让他们置身亡命险境……兴许,她有踏足无量海的万全之策。 谢枫应承了下来。自妖兽之乱后,人人都对幽境避之不及。他此刻奔赴幽境,倒有几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味。 而此刻的秦悦也确如灵均所言,变得神思恍惚,举止痴傻了。但并不是灵均想象中的疯癫行止,而是像上次那样,反应慢了半拍,整个人亦不似寻常那般灵慧而已。 此刻的她,已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漫步行走了两天。她唯恐自己同之前一样,记忆消退,忘却过往,所以特意拿了个玉简,将自己来此的目的细细记了下来,没有放进储物的坠子,而是放在了另一只袖子的袖袋里,一伸手就能拿到。 无量海,仿佛无边无际,她虽在这儿走了整整两天,却一直不曾看到记忆里的那个漩涡。 虽然扶伊曾言,那漩涡不是什么好去处,倘若不慎入内,轻则灵力尽失,重则殒命,但秦悦脸上却毫无畏惧胆怯之色。 她心想:“我曾在无量海底待了三年,大部分时间扶伊都不在身畔,那漩涡不也没把我卷走?不过我当初回到无量海岸的时候,倒是承蒙扶伊替我挡住了那个漩涡……这说明由海面进入无量海是行不通的。但这条自禹海而来的路径,一直都在海底行走,不会靠近那个漩涡,定然无虞。” ——难得她在思维迟缓的情形下还能如此缜密地分析。 继续朝着深海中央行走了数日,海水的温度越来越低,灵气反倒愈加磅礴。秦悦的意识忽然模糊了起来,仿佛看见了幽蓝色的光芒,还出现了幻听——她好像听见了扶伊的声音,后者问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秦悦揉了揉脑袋,神志总算清醒了许多。 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秦悦惊异,顺着肩上的手回头一看,身后竟然真的是扶伊。 原来方才听见的那句话不是什么幻听。 秦悦心下大安:“原来你在这儿啊,那我就放心了。”她觉得有扶伊在此,自己就不至于落一个殒命无量海的结局。 “你不该来这儿。”秦悦听见扶伊一字一顿地向她说道。他本是一只仙渡期的墨蛟,化形成人后不会显露出任何妖兽特征,可此刻他说话的时候,眼珠子却变成了两个竖瞳,显然正在按捺着心中激烈的情绪。 秦悦傻愣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扶伊根本没有回答她。他扬起了右手,黑色的外袍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秦悦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这个墨蛟……想攻击她?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瞬,幽蓝色的光芒突然遍布海底,衬着湛蓝的海水,整个海域都亮了起来,光辉灿烂,耀眼夺目。扶伊紧紧拽着她的小臂,身形飞速游动,数息之间,竟然一跃离开了海面,来到了一片近海的陆地。 “这是最后一次……”扶伊道。 随后便化形成蛟,须臾之间,便飞进了不远处蔚蓝的大海。(未完待续。) 悲坐化生死悟本心 痛抉择取舍陷两难1 第二百零七章 阵阵海风袭来,秦悦陡然清醒了过来。 这里正是幽境深处的无量海海岸,四周空旷寂然,只有她一人。无量海面风平浪静,那一个化形墨蛟早已不见了踪影。 秦悦低头,瞥见了自己手腕上那圈被扶伊掐出来的红印,才知道刚刚的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她拿出了席昭的本命玉牌,仔细瞧了瞧。碎了一角的玉牌在阳光的照耀下蓝光更甚,光芒幽幽地流转着,仿若游动的海水。 玉牌上幽蓝色的光芒,和方才扶伊挥袖间海水变幻出的光华,如出一辙。 秦悦便是再迟钝,也知道这二者之间有些关联了。 她心神一肃,刚想入海探查,便想起了方才扶伊说的那句话:“这是最后一次……” 他这话说得轻声细语,但语气却阴鸷而漠然。 秦悦想了又想,仍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从扶伊的种种举动中隐约可窥,扶伊不希望她出现在无量海。 秦悦的神色慢慢沉重了下来。席昭生死不知,无量海她势必要再去走一遭。但扶伊方才所作所为,似乎都在警示她不要再踏足这片海域了。 如此看来,方才那句话应是:这是最后一次……踏足无量海。 她心道:“扶伊数度救我,又尝品禅悟佛,应是心怀佛法慈悲的良善君子。我便依他所言,暂不去海底冒险。” 正这般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墨宁道君?” 秦悦立马警惕起来,手上蓄起了灵力,转身一看,来人竟是谢枫。 “你如何到这儿来了?”秦悦收起了严阵以待的气息,“这原本僻静无人,我还当来了什么不轨之徒。” “灵均掌门遣我来此,倒没想到能恰好遇上道君。” 秦悦怔了一怔:“灵均掌门?灵均他做了哪一宗的掌门?” “自然是灵宇宗。”谢枫答道。心中暗道:怪哉,这位墨宁道君连自己的师门换了掌门也不知晓? 秦悦又追问了一句:“先掌门奉衍道君坐化了?” 谢枫点了点头。 秦悦沉默了许久。当初她自虔正宗寻来了缓解丹毒的手诀,本想去灵宇宗告诉奉衍,却一直不曾得空。没想到匆匆几月过去,奉衍竟已坐化了。 世事无常啊……秦悦慨叹了一声。 想来修为的晋升不仅意味着寿元的增长,还意味着越来越多的人即将离开自己。或许……登临高山之巅,问鼎天下的时候,昔日亲朋挚友早已变成了一抔黄土,天地之间,也只余清风明月聊以作伴了。 谢枫看着秦悦眼中不经意出现的寥落与感伤,怔怔问了一句:“道君怎么了?” 秦悦摇了摇头:“无事。” 倘若天地不改,仙道犹在,纵使此生孤寂,她也要一人踽踽独行,以此孑然之身,证彼登天大道。 于是谢枫又看见了秦悦眉眼间的决然与坚定。 “幽境之祸……道君可有了眉目?”谢枫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问着秦悦。 秦悦先点了点头,然后又蹙起了眉。思量了一番,兀自取出了玉葫芦,把启涵放了出来。 启涵仍困在那个九星幻阵里,神色很是呆滞。 秦悦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把那幻阵取走。启涵的眸色渐渐清明了过来:“前辈……” 秦悦心下大安。启涵既然已经认出了她,想来不会再像先前那般对她大打出手了。 可就在下一瞬间,启涵便掐了个手诀,锐利的金芒朝秦悦打了过来。 秦悦反应不慢,立马向后飞远,迅速地左闪右避,那些金芒都擦着她的衣服飞过去了,没伤着她半分。 启涵的神色变得森寒起来,抬起双手,左手出现了一把短刀,右手出现了一柄长剑。数息之内,这两件道器便带着磅礴的灵力飞到了秦悦眼前。 秦悦闪身一避。但刀剑仿佛有眼,她避到何处,那一刀一剑便跟到何处。秦悦只好踏上画卷,腾空飞了起来,速度极快,一刀一剑追赶不及,互相撞到了一起,迸溅出金属的流光。 启涵低低地冷哼了一声,把这两件道器收了回去。秦悦闲闲地飞了回来,踏上地面。 画卷是她的本命法宝,似乎察觉到她有难,主动转了一圈,飞到了启涵面前。眼看着启涵就要被画卷上的情景迷惑了,秦悦连忙把画卷唤了回来,妥当地收好。 一旁的谢枫早已看傻了。 起先他见秦悦拿出一件困人的道器,把启涵放了出来,还当东笙掌门的亲子受了什么迫害。可随之而来的情景却着实令他吃了一惊——素来敬重墨宁前辈的启涵道君,竟对前者使出了杀招?而墨宁前辈像是早已料到,只是游刃有余地闪避,既不曾细问缘由,也不曾出招反击。 见这两人似乎暂时停下来了,谢枫连忙上前劝解:“启涵道君,你可是心中有什么不满?哎,有什么事是说不得的,为何非要大打出手……啊!” 可惜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启涵使出的一道法术砸中了。后者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仿佛才发现他存在,又仿佛找到了一个新的目标。 而谢枫早已被这道法术打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沙石堆上,险些掉进无量海。他和启涵有境界之差,后者一招之内让他毙命都不是难事。幸而方才那道法术毫无章法可言,没伤到他的要害,不然他这条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秦悦打量了几眼谢枫,见他没有生死之虞便移开了视线。转头看着面前的启涵,看来……启涵不止会对她下手,还会对别人出招。看这样子,竟是见到谁都要上前与之斗法。 启涵察觉到她的视线,眸中戾气便升腾了起来。双手结印,竟是又要捏出几道法术来。秦悦默了一会儿,复又将九星幻阵拿出来。 启涵为幻阵所迷,手上结印的动作停了下来。 秦悦拿出玉葫芦晃了一晃,启涵登时化作一道光,飞进了玉葫芦。 秦悦幽幽地叹了口气。指望启涵清醒过来的心思算是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未完待续。) 悲坐化生死悟本心 痛抉择取舍陷两难2 直到这时,谢枫才敢挣扎着站起来,吞了几枚疗伤的丹药,慢吞吞地朝这儿走近。 “墨宁道君,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里犹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秦悦一脸冷静地把玉葫芦的盖子旋紧,“我也不知道。他这个情形……倒跟那些幽境妖兽很肖似,都是这般不由自主地攻击人修……” 说到最后,她不禁沉默了下来。倘若她的揣测是真的,那启涵此生岂不是仙途尽毁? 谢枫闻言亦是一惊:“如此说来,只有等幽境之祸消弭之后,启涵道君才能恢复如常?” 按理应是如此,可不知为何,秦悦的心中总有几分不安。细细想来,竟觉得这份不安来自那日请她合奏一曲的白衣男修——此人应该目睹了她和启涵的打斗,随后竟言笑晏晏地同她攀谈了起来,确实有几分怪异。 “此事,你暂且不要告诉旁人。”秦悦道。心想,东笙要是知道启涵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不同她拼命才怪。此事能瞒一时是一时,说不定过段时间,启涵就能行止如常了。 谢枫应了一声“是”,又问:“那我们现在该当何如?” 秦悦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无量海面上,缓缓抬眸,视线一步步延伸,直到停在了海天相接的地方。 “等。”秦悦的神色高深莫测。 谢枫颇为不解:“等谁?” 秦悦收回视线,转身道:“等无量海出现异象的一天。” 谢枫自然不会质疑秦悦的决定。 但事实上,秦悦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不是对的。只是当初乾鹤有言,幽境这一切,和海中那个灵力磅礴的漩涡脱不开干系。因此秦悦觉得无量海早晚会出现异象,至少也会有几分蛛丝马迹可循,届时便是她破解幽境之祸的良机。 眼前这片海域,不仅藏着席昭的消息,更是为祸南域的妖兽之乱的源头。 只是所谓的“异象”一直没有等到,反倒陆陆续续地等来了不少人。那些人修来自各个宗派,都自称服用了解忧丹,特来此协助秦悦。 承影竟然在这群人中间。秦悦一看见她,便把她拉过来细问:“你来干什么?” “我,我担心师姐……”承影没想到秦悦就在无量海岸候着众人,吞吞吐吐了许久,才将来意说了出来。 秦悦已料到了这句话。见承影神色坚定,终是没有拦阻她:“罢了,由你。” 幽境虽是妖兽之乱的发源地,但这里却出乎意料的太平。许是妖兽都离开幽境去了外界的缘故,秦悦一众人在此滞留了许久,竟连一只妖兽都没有遇上。 众人遂坐在一起谈笑风生,颇得意趣。唯有秦悦一人觉得,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又一连风平浪静地过了好几日,远远地又走来了一个男修。两个澄笔宗的弟子对视了一眼,都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景元掌门……” 秦悦回首一望,来人竟是景元。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秦悦讶异得很。景元师承澄笔宗,但这个宗派服用解忧丹的两个弟子都在这儿了,他自不是依照约定来此襄助她的。更何况他还是一宗掌门,值此妖兽为祸之际,东笙心忧启涵,尚不曾丢下虔正宗来寻启涵,景元他如何抛下阖宗弟子过来了? “墨宁道君,”景元走到了秦悦面前,“你可有多余的解忧丹?若有……可否念在你我往日相识的情分上,给我一颗?” 说完还深深一拜,态度很是诚恳。 秦悦愣了愣。她手上还剩最后一枚解忧丹,不过那是留给席昭的。 景元见她不答,又道:“往后不论你要什么天材地宝,道器灵石,我都悉数奉上,只求你予我一枚解忧丹。” “你受伤了?”秦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景元现在正是元婴中期,身畔灵气隐隐,不像是为妖兽所伤的模样。 “不是我,是我的道侣。”景元的神色染上哀痛,再看秦悦的时候不觉带了几分恳求,“我前几日才知晓此事,听说你在幽境,便立刻动身赶到这儿来了……不知能否得你慷慨赠丹……” 秦悦抬眸看他:“你道侣是……李雁君?” 景元点了点头。 秦悦顿时心绪莫名。李雁君于她,是如同卢秋一般的存在,是她愿意结识一生的良朋挚友。虽不曾像席昭那样帮她料理诸多琐事,但也有几番言辞令她颇有领悟。细细想来,若没有李雁君的家族秘法,她未见得能离开西门家的水牢,也未必能逃出九重塔,安然无恙至今。 其实秦悦很欣赏李雁君,她睿智果断,冷静聪慧,秦悦偶尔还能想起她那略带嘲讽的笑容。可如今,那个清艳冷淡的女修竟已为妖兽所伤,命不久矣。 秦悦默然许久。她手中,还有最后一枚,本想留给席昭的,解忧丹……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抉择了。 此时此刻,她竟有些恼恨自己先前赠丹各大宗派的举动。她自以为是的公平正直、无私博爱,最终搭救了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而她自己亲近的人,却无法安稳求生,再踏仙途。 景元见她久久不答,便以为她没有多余的丹药了。紧紧地闭了闭双眼,悲痛难抑:“罢了,想来这也是命定的劫数。” 说完颓然转身,正打算踏上飞行道器离开,秦悦忽然上前拉住他:“等等!” 景元回头一看,只见秦悦拿出了一枚丹药,面有挣扎之色:“这是最后一枚,你拿去吧。” 景元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接过丹药,连连拜谢,说了许多感激的言辞。不过彼时秦悦心神复杂,那些真挚的谢语倒没有听进去多少。 随后景元迅速地飞远了,秦悦独自站在原地。此刻天色向晚,海风吹起她玄色的衣裙,落日的余晖照耀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眸宛若幽潭,身后虽有一众修士作伴,但她的背影却尤为萧索。 她在想,这算不算上天给她的考验?陷此两难之境,入此维谷之局,她终究要学会割舍,懂得放下。(未完待续。) 闻梵音漩涡显异象 陨幽海席昭吐实情1 第二百零八章 正当此时,一段梵唱突然自无量海海面升起,声势浩大,响彻云霄。秦悦细细地听了一会儿,才知这段梵唱正是昔年海底所闻所悟的慈悲喜舍,四无量心。 照她如今心境看来,竟觉得这四者并非相互独立,而是彼此关联的了。慈悲而喜,慈悲……而舍。 秦悦似有所悟,回首见众人依旧有说有笑地聊着,仿佛对耳畔的梵音置若未闻,不由奇道:“那梵唱如此响亮,你们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 几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道君说什么梵唱?” 秦悦愣了愣。耳边的梵音犹在继续,清晰可闻,定不是幻觉。可为何只有她一人听见了? 她又不甘心地问了一遍:“你们仔细听听,当真不曾听到一道梵唱?” 众人诚恳地摇首否认,又不解问道:“道君怎么这么问?” 秦悦不明所以,一手抱臂,另一手撑着下巴沉思。不远处的谢枫看着她,心道:“墨宁道君怎么说起了这等没有边际的话?莫非……这便是灵均掌门所言的‘神思恍惚不定,举止痴傻怪异’?” 秦悦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当自己于佛法颇有领悟,因而听得了那几句梵音。 此刻正值晓月初升,清澈的月光散落在海面上,海水仿佛一块剔透的宝石。秦悦目不转睛地盯着无量海看——这个举动已成为了她这几日的常态,但今天的感觉仿佛与往日不同。 她似乎看见了海岸边滚滚而来的浪花,看见了海面下奔流涌动的海水,看见了深海的幽光、巨大的漩涡……她似乎看见那个漩涡正在徐徐上升,忽而冲出海面,螺旋般地旋转而起,展眼便升至半空,遮盖了月华。天色昏暗了下来,整个世界仿佛悄然无声,漩涡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仿若随风摇摆的婆娑树影,又恍如黑暗中蛰伏的猛兽。 铺天盖地的灵气拂面而来。 “道,道君……”有人结结巴巴地问道,“墨宁道君,这是怎么回事?” 秦悦这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觉。方才所见的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发生过了。她默了一默,道:“我也不知。” 众人慌乱起来。这异象甚是古怪,此间又是幽境深处,难保这个异象不同那幽境之祸有关联。他们虽是自愿来此,用的还是协助秦悦的名头,但却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参与这场祸事。他们好不容易自妖兽口下捡回一条命,实在不愿折在这个荒僻之所。 不少人都想悄无声息地溜走,但既唯恐秦悦怪罪,又担心离开了这儿反倒会遇上更大的危险,踌躇之下,竟无一人挪动了脚步。 秦悦一直都在冷静地看着前方。修仙者的目力都不差,纵使此刻月色惨淡,她也能将远处的景象看得明晰。那个漩涡仍在不停地旋转着,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漩涡里面的灵气越来越盛,仿佛蕴藏了惊天动地的力量。 秦悦抿了抿唇。直觉告诉她这个情景并不是什么好现象,但她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阻止。 好在数息之后,那个漩涡便主动停下了旋转,慢吞吞地退回了海面。 在场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秦悦看着依旧暗沉沉的天幕,暗自蹙起了眉。 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闪了出来,速度极快,没等众人看清就消失不见了。夜色深重,海水幽蓝,众人竟觉得方才瞧见的那道黑影不过是一时幻觉。 秦悦眨了一下眼睛。她修为最高,那道黑影速度虽快,却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若她没有看错,那是一个妖兽的兽形,似乎是一条蛟龙。 再然后,几道淡淡的白光闪过,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此刻漩涡还没有完全沉进海水,整个漩涡又飞速地转了几圈,浩瀚磅礴的灵气从中飘了出来。 众人一阵眼热。他们修行至今,从没有见过这么精纯醇厚的灵气!而这些灵气的数量竟有如此之多! 其中几人不免呆呆地望着漩涡,脚步往前挪了挪,竟是对那漩涡极为向往。 恰在此时,漩涡中缓缓飘出了一个人影。看着像是一个女修,长发飘飘,修为深不可测。她待在莹白色的灵气中央,凭空立在海面上空。 秦悦心头莫名一跳,恍然觉得这女修有几分熟悉。 厚重的灵气渐渐散去,女修的容貌慢慢地显露了出来。承影愣了半晌,突然大喊了一声:“师姐!” 那个女修正是席昭。她听见了声音,缓缓转身朝这儿看了过来,神色隐忍而漠然。视线经过秦悦的时候,微微停滞了一瞬,随后又迅速地移开了。 找到了久违的席昭,秦悦的心里没有半分欣慰。她不知道席昭跟这漩涡有何关联,也不知道席昭和刚刚一闪而逝的墨蛟有什么联系,她甚至不能看出席昭的修为——所以席昭现在要么是个身无灵力的凡人,要么已然登临了仙渡期。 看着席昭周身萦绕着的磅礴灵气,秦悦竟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任何情况下,修为的迅速增长都不是什么好事。她当年为了进阶化神,将所剩无几的元神又祭出了一半。也不知席昭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从结丹一跃登上了仙渡。 “师姐……”承影骤然见到席昭,顿时泪盈于眶,话都说不出了,来来去去就这么两个字。她知道席昭这副模样有几分不对劲,但她不敢细想,只好求助一般地望向秦悦。 秦悦静默了许久,忽然提步上前,一步步地走向了无量海。 众人见她如此,不由两两对视了一眼,纷纷跟着她往前走。其中有人是想遵守约定,在旁襄助一二;也有人私心暗藏,想去那个灵力磅礴的漩涡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一道墨蛟的身影迅速地移了过来,摇身一变,化成了人形,正是扶伊。 他冷然看向众人,音色寒凉至极:“谁让你们来这儿的?” 众人骇了一跳,好几人都畏惧他强大的气场和威压,立马齐刷刷地伸出手指指向了秦悦:“是她……她让我们来这儿的!”(未完待续。) 闻梵音漩涡显异象 陨幽海席昭吐实情2 秦悦面色一寒。枉她先前赠丹之举,危机当头,这群人头一个出卖的就是她! 她缓了缓心头的怒气,暗道:“这群人悖于道义,能在修行大道上走多远?懒得跟他们计较。” 只是她没不曾想到,这几人的修行之路这就走到了尽头。 扶伊冷冷哼了一声,扬手挥袖,那几个方才指出秦悦的人立刻悄无声息地倒下了,就连秦悦,也没看清扶伊是怎么出招的。 “此等出卖同盟之人,不留也罢。”扶伊淡淡道,随后面上又浮出一抹狠绝,“当然剩下的人……也活不了!” 秦悦怔愣许久。她隐约觉得眼前的扶伊和许多年前在禹海遇见的那个扶伊不一样了。听他这话里的意思,竟是连她的性命也不打算放过了。 众人闻言更是大惊失色,转身欲逃,但又为扶伊威压所慑,一步也挪动不了。最后只好仓皇跪了下来,祈求这位妖修的怜悯,扶伊自是不搭理他们。众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向秦悦求救,还有人一叠声地喊着:“墨宁道君,我虽愿意助你解幽境之祸,但从不曾想此事会牵连性命……” 这人喊着喊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大概知道此时的秦悦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此刻只有三人面色未变,一人是谢枫,一人是承影,还有一个是师承灵宇宗的弟子。 谢枫当初吃解忧丹的时候就抱着一份必死之心,后来侥幸捡回一条命,此刻再临赴死之局,竟也不觉得可惜。而承影则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看着席昭,不知心绪若何。最后那个灵宇宗弟子正是元婴后期,是个面生的男修,身着玄色衣袍,神色很是凝重。 秦悦又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空中悬浮的席昭,缓缓启唇:“席昭,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半空中的女修微微阖上了双眼,片刻之后,才睁开双眸,几分挣扎之色从她的眸光里显露了出来。她一字一顿道:“墨宁前辈,杀了我罢……” 声音里竟有说不出的疲惫与苍凉。 秦悦抬头看她,满面的不解和不敢置信。 承影把每一个字都听清了,连连摇首:“师姐你说什么呢!” 说完便朝前飞奔了好几步,竟是要往无量海里冲。 秦悦连忙拉住她,转眸看着席昭:“为什么?” 席昭侧首去看身旁站着的扶伊,后者神色漠然,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席昭突然伸出右手,冲着扶伊的心口打出了一掌。 秦悦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掌蕴含了万千灵力,若她经受了这一掌,当场身陨也是可能的。 扶伊似乎没有料到席昭会出这一招。他身形一退,那一掌灵力仿若实质般地跟了上来,重重地打进了他的身躯。 扶伊的胸前顿时多了一个鲜血淋漓的掌印,他神色似有自嘲,转瞬便化成了一条蛟龙,飞进了海上的漩涡。 这时席昭才朝秦悦哭喊道:“前辈,这妖修痴心做梦想着登仙,拿我做他飞升的媒介。他……他便是幽境之祸的罪魁祸首!那些不顾性命攻击人修的妖兽都是被他控制的!那漩涡里头,都是天下人修灵力的聚集!前辈!你杀了我罢!若我身陨,他便再不能遂意了!” 她这一段说得极快,像是唯恐扶伊过来阻挠。 秦悦每个字都听清了,但她不明白席昭是什么意思。什么登仙?什么飞升的媒介?扶伊竟然是幽境之祸的幕后之人? 席昭见她久久不曾应答,不由苍凉一笑。她抬起手,如先前那般运了满掌的灵力,几次犹豫,都不曾打向自己。 “前辈,前辈我下不去手……”席昭泪如雨下,“前辈你杀了我罢……”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自戕的勇气的。更何况修仙之人,本就向往长生仙道,希求寿元增长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自我了断,割舍浩浩仙途? 承影呆呆地看着席昭。此刻的席昭正立在半空,承影要仰起头才能看见她。她看见了席昭痛不欲生的眉眼,也看见了席昭决然求死的眸光。她伸手捏住了一道符箓,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指甲掐入掌心,忽然睁开眼眸,符箓朝着席昭扔了过去。 这是一道雷符,威力颇大,可惜用力不准,只能砸中席昭的肩背,却伤不了她的要害。席昭朝承影那儿望了一眼,眼眸微阖,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师妹快走。” 深紫色的雷光闪过,席昭错身一闪,雷光顺着她的左肩一路往下,劈伤了她的心脉,伤及了五脏六腑。可她此刻的修为足够高深,所以周身灵力都自行运转了起来,试图填补这道伤痕。 席昭的面上竟有几分从容的笑意。她终是自己灭杀了自己。 秦悦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目睹着席昭缓缓仰倒,一点一点地没入无量海。她还没弄明白个中缘由,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秦悦沉下脸色,转身对众人道:“快走!离开这个地方!” 这是席昭最后留给承影的最后一句话。 众人反应过来,连忙狼狈地驭起飞行道器。承影的目光还没有离开无量海,秦悦见状,只好拽着她上了自己的画卷。 众人毫无方向感地飞了一阵,忽有一人道:“我们走错路了,再走下去就要绕回无量海了。” 秦悦回首看了这人一眼。此人正是方才临危不惧的元后男修,师承灵宇宗的那个人。难得他在此慌乱的情形下还能保持理智,更难得的是他对幽境路径如此熟悉,不用对照地图也能分辨路线。 众人依言换了个方向。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海浪翻涌的声音,众人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便见无量海水掀起了数丈高的海浪,对着他们呼啸而来。 众人不敢再多停留一瞬,纷纷慌忙逃窜。秦悦择了一个方向疾飞,忽被那个灵宇宗男修拦住了去路。那人道:“此路不妥,你且随我来。” 这声音听来倒有几分熟悉。秦悦警惕起来:“你是谁?” 那人看了眼承影,抓过秦悦的手,在她的手心飞快地写下了一个“寒”字。(未完待续。) 数度折返承影沉海 几番音攻灵均斗妖1 第二百零九章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于秦悦而言,斗阵大会让她扬名天下,而幽境之祸则令她名垂千古。 此刻的她正看着身侧的灵宇宗弟子,眼眸中流露出了诧异。 显然这位正是她的师兄墨寒,灵宇宗现任掌门灵均。他隐姓埋名,遮掩相貌修为来此,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灵均见她认出了自己,便不再多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飞远了。 秦悦不曾犹疑,紧紧跟上了他的身影。 天色愈发深沉了,月光早已消失不见,只有远处的海面上泛起了点点白光,在幽暗的夜幕下显得尤为明亮。灵均飞得极快,秦悦带着承影紧随其后。她隐约觉得许多事已经脱离了自己的预想,心底的不安越来越盛。 这时,远处的无量海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旋即纯厚的灵气飘散了出来,整个世界顿时光芒万丈。 突如其来的明亮让秦悦本能地闭上了眼,略缓了缓,分出一抹神识细细探查,竟看见了那漩涡一层层迸溅出来的华光。 那个漩涡……炸了? 前面疾飞的灵均停了下来,喃喃道:“晚了……” 秦悦正好飞了过来,听见这一句,不由一怔:“什么?” 灵均却避而不答,只道:“墨宁,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我在此顿悟的道心?” 秦悦点了点头。三年前,灵均确然有过一次顿悟,所悟正是助人之乐。 灵均幻化出来的相貌上浮出了一抹决然:“当初你说我损人利己,贪灵石,泯道义,还说你不信我顿悟了助人之心……如今我可要教你刮目相看了。” 秦悦没听明白,正欲细问,就见灵均身形一转,朝着无量海的方向疾行而去。 此刻炸开的漩涡光华盛极,整个幽境都亮如白昼。因而灵均的一举一动被人看得分明。原本朝各个方向逃窜的人修纷纷停下了脚步,呆愣地看着飞往无量海的灵均。 “某尝得古书残卷一册,上载无量海诸多秘事。”灵均一边往前飞,一边对众人解释道。这两句话是他运着灵力说出来的,音量颇高,掷地有声。 秦悦立在画卷上,静静地看着灵均。 “今时运不齐,天道泯灭,区区墨蛟妖修,竟为祸南域,妄图登仙。”灵均继续道,他的声音不断地传了过来,身影却越飞越远,“某虽不才,亦愿以此修行千年之身,扬正道于天下,守德义于世间。” 众人不明所以,秦悦也是一脸茫然。这般正直凛然的话竟是出自灵均之口?她几乎怀疑自己认错了人,那个灵宇宗弟子根本不是乔装来此的灵均。 “诸位道友,”远处的灵均已经飞至了无量海畔,他停了下来,接着道了一句,“我欲以我一己之力,击杀仙渡期墨蛟。若此妖修身死,则幽境之祸可解,妖兽之乱可止。还请诸位速速离开此处,免受池鱼之殃。” 众人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多问什么,只如方才那般四处逃窜。秦悦把灵均的话反复想了几遍,只知道了一事:若扶伊陨落,则幽境之祸可解。 她心底不愿意相信扶伊和幽境祸事有关联,但不论是先前的席昭,还是现在的灵均,都在向她表述着这个事实。 秦悦的眸色微黯,转身向承影道:“你先回木摇宗。” 承影至今仍有些茫然,闻言乖乖地点头,自己唤出了飞行道器,踏上,飞走。飞出了一段距离忽又折了回来,怔怔地问着秦悦:“那前辈呢?” 那时秦悦正注视着远方的灵均,心思百转千回:“扶伊多年以前就已是十品的大妖,灵均不过化神初期——他便是想搭救众人,一解幽境之祸,也没有同仙渡期一争高下的本事啊……” 骤然听见承影的问话,秦悦下意识地答道:“我再等等。”而后才转身看过来,才知来者是承影,不由无奈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忘了你席昭师姐对你的嘱咐吗?” 承影听见“席昭”二字,终是想起了这位师姐陨落前说的那句“师妹快走”,犹疑了一下,重又踏上了飞行道器:“前辈一切小心。” 说罢便远远地飞走了。 秦悦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想当年,她刚刚自梦随之境里醒来,入眼便是席昭和承影的师姊妹情深,心中还屡屡设想:此二人情谊深厚,必不会步她和白若的后尘。谁知今时今日,席昭会亡于承影之手?虽是一个甘心求死,一个忍痛杀之,可细细想来,终不免让人怅然。 正当她感慨万千的时候,一朵巨大的浪花出现在了无量海,片刻之后,一条墨蛟沿着浪花出现了。远远看去,灵均的身形动了一动,转身后退几步,顺手拿出了一件法宝甩了出去。 肃杀的乐声响起,秦悦心神一震,那件法宝正是一枚存音螺,不过里面存着的并不是什么悦耳动听的乐曲,而是一段音攻。 墨蛟动作微缓,随后迅速地化形成人,双手掐出了几道繁复的法诀,霎时间,千千万万的水柱从海中冲出来,宛如刀剑,冲向了灵均。 灵均左闪右避,一袭黑衣溅上了大大小小的水珠子,他也不以为意,只管避开那些扑面而来的水柱。 与此同时,他又拿出了两枚存音螺,音攻两相结合,有如魔音乱耳,即便是在远处旁观的秦悦,听来也觉得神思痛苦。 此刻,承影的声音又自身后传来:“前辈……” 秦悦还当音攻给自己制造出了幻听,转身一看,才知承影真的再度折返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秦悦蹙眉道。 承影面色绝望:“前辈,外头有个禁制,我们根本不能飞离幽境。” 秦悦愣了愣,突然想起扶伊先前说过,他们这些人,都活不了。想来也是,他们困在此间,修为不及扶伊,自是任人鱼肉,不得偷生。 思及此,秦悦仿佛生出了一抹斗志。她原本犹疑不决,既想留在这儿襄助灵均斗法,又唯恐自己不敌墨蛟,反赔了一条性命。现在得知了不得离开的噩耗,反倒有了几分鱼死网破的心思。(未完待续。) 数度折返承影沉海 几番音攻灵均斗妖2 她暗下决心,再看了看面前失神的承影,仔细关照了几句:“你且去寻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我过会儿再来找你。” 说罢便踏上画卷,朝空中斗法的一人一蛟飞了过去。 灵均来来去去只有一个招数,便是自袖中取出存音螺,以音攻之术对敌墨蛟。扶伊倒是各类法术层出不穷,很多人修才会修习的法印手诀他竟也很精通。 秦悦缓缓飞近,扶伊朝她看了过来,秦悦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而困惑:“为什么?”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第一次是问席昭为何寻死,而这一次她却想问扶伊许多东西。她想问当年那个禹海联对的墨蛟如今是何心境,也想问他为什么屡番搭救自己,更想问扶伊为何主导了这场幽境之祸,为何伤及了千万人修的性命。 此刻灵均也看见了秦悦,嘴唇微动,像是想劝她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扶伊停下了打斗,静默地看了一会儿秦悦,反问道:“你可知,我活了多少年?”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秦悦抿起了唇不说话,双手藏在袖子里,各自捏住了一道灵刃。她知道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她不想坐以待毙。 “我活了多久,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扶伊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粗粗算来,少说也有十万万年了。” 秦悦在心底扳着指头算了一下。哦,这个墨蛟,竟是一位上古时期的妖修。 “我在十品,也停留了十万万年有余了。”扶伊慢慢道来,“我想一登仙界多时,久未得法……后来我听说了一个说法,说是这世上仙妖并存,若不可登仙,改修妖道亦可。” 此刻扶伊似乎陷入了回忆,灵均看准时机,又扔出了一个存音螺。 袅袅乐音缓缓流淌出来,扶伊缓了一缓,才继续道:“但我不想放弃毕生灵力,改修什么妖道。我修行多年,此心所向,唯浩瀚仙途,从不是那成妖之路。” 灵均见他不还手,心头一喜,一个接一个地甩出了存音螺。间或还扔出几道高阶的符箓。可惜这些就算给扶伊添了几道伤,他也能迅速地恢复过来,根本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后来,我对登仙歇了心思,镇日混迹于人修之中,学人修钻研出来的炼丹术、设阵法、符箓机关,还学人修品酒弈棋,悟道参佛。那时我觉得这样过下去也很好,即便不能登仙,此生也无憾了。” 秦悦隐约觉得扶伊接下来便要说一个转折。 果然,扶伊叹息了一声,道:“可惜后来我得了一个邪门功法,上面有个登仙的法子,我生来是个妖兽,没有你们人修心中的道义,这等邪术,你们人修不屑为之,我却是无所谓的。” 这时秦悦耳畔传来了灵均的传音:“墨蛟一族畏惧音攻,师妹精通此道,不妨趁其不备,攻而杀之。” 秦悦心道:“显然扶伊正在说这场幽境祸事的来龙去脉,我还没听够呢,怎么能打断他?” 但此刻确实是个偷袭的好时机。扶伊把他们困在这里,终归不是想让他们活命的,现在不出其不意地攻击他,难道等扶伊过后警惕了再出杀招?听故事重要,还是活命重要? 秦悦这么想着,神色就变得坚决起来,可转念一想,掠影琴断弦未补,此刻再用已不适宜。于是传音给灵均:“你且把我那支横笛还给我。” 灵均微愣,随后自袖中翻出一支玉笛来,瞅准时机,遥遥扔给了秦悦。 秦悦顺手接住,看着面前的扶伊,微微笑了起来:“感谢昔年相赠元冰之举和无量海的搭救之恩,但是……席昭之恨,我也要讨回来。” 说完便将横笛吹奏了起来。 扶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仿佛讲故事的心情被打搅了一般。笛声徐徐飘散在四周,他依旧立在半空,像是不为之所扰。 秦悦心头一阵挫败。她早知自己于音攻之道的领悟还不够透彻,现下果然斗不过这个居于仙渡期万万年的大妖。 “你不必谢我。我赠你元冰,救你一命,只是因为你颇通佛法,和寻常人修不同罢了。”扶伊抬手捏了一个法诀,“当初我往来于幽海和禹海,那个登仙邪术我已筹谋多时,未见成效,多亏了你提醒我顺其自然,才让我今日有缘一踏仙途。” 秦悦听到最后,吹奏出来的笛声不觉乱了曲调。正巧扶伊手上的法诀打完了,空气中出现了轻微的灵力波动,旋即秦悦手上的笛子竟瞬间碎成了齑粉,微风拂过,这堆玉质的粉末便随着风飘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海。 秦悦怔了一会儿。这支横笛是大师兄墨安亲手所制,作为结婴贺礼赠与她的,就在这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她该感谢扶伊手下留情,不曾取她的性命吗? 这时,许多人修围了过来。他们的面色颇为愠怒,又隐隐约约夹杂着几分惧色。显然他们此刻都发现了那个拦住他们的禁制,所以既有愤懑,又有惊惶,聚到这儿来八成也是想同这妖修决一死战。 “先前那个女修自尽了。”扶伊扫视了众人一眼,很快移开目光,像是不屑一顾,“我看你资质尚佳,可曾想过有朝一日登临仙渡?” 后面这句话是对秦悦说的。秦悦的心神飞快地运转了起来,心知“那个女修”说的便是席昭,而他口中的“登临仙渡”定不是什么好事,八成是如席昭那般,给他登仙做甚媒介。 秦悦自然摇头。心中警铃大作,盘算着千百种对策,又暗自逐一否决。 “先前你踏足无量海,我已提醒过你,那是我最后一次……救你。”扶伊神色漠然,“若你尽快离开,便不会是这个结局,偏你在此逗留数月,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 他朝着秦悦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手掌渐渐变得狰狞,幻出了一只兽爪的模样。秦悦只知道自己的手脚脱离了控制,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扶伊那儿移了过去。(未完待续。) 舍冰锥本命宝护主 窥妙境浮生琴悟道1 第二百一十章 在不远处观望的众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呆住了,有人面露担忧,也有人心存侥幸,后者的心思大抵是:有墨宁道君首当其冲,兴许我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灵均深知大事不好,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师妹!” 喊完他就露出了几分懊悔的神色,转眸看了众人一眼,见众人大多各怀心事,没在意他这句话,遂渐渐放下心来。 秦悦原本离扶伊并不远,这般被迫移过去,没多久便到了扶伊面前。 此刻她的表情很复杂,极力的平静从容下既有不甘,又有遗憾,还有几分思索之意。 扶伊收回了手,秦悦在那一瞬间重获了自己身体的主导权。她当机立断地把掠影琴取了出来,避开了那根断弦,迅速地拨出了音攻的曲调。 画卷与她心念相通,自发地从她脚下飞离,向扶伊飞了过去。可秦悦猝然失了飞行道器,身子难免不受控制地下坠,灵均见状,连忙朝她那儿扔了一片枇杷叶。那片叶子正是一件飞行法宝,飞快地移到了秦悦的脚下,稳稳地接住了她。 与此同时,画卷徐徐铺开,几十个寒意凛凛的锥子同时从画卷里飞了出来——竟是先前在禹海时,自那冰赤鳞手中接下来的冰锥。 当初画卷把那些冰锥全部吞噬了,这会儿危急关头,竟一个不差地吐出来攻击扶伊了。 可惜扶伊是海族,对这种招数熟悉得很,更兼有仙渡期修为,即便这些冰锥一股脑儿地朝他飞了过来,也不能对他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倒是秦悦手上的掠影琴着实令他不满。相比吹笛奏曲,秦悦的琴技仿佛更精通一些,扶伊感觉自己周身的灵力随着琴声变得紊乱了起来。 灵均趁势拿出了一打存音螺,干扰着扶伊的神智。 秦悦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心道:“灵均应是有备而来吧?我亦尝读古籍善本若干,从没有见过墨蛟畏惧音攻的说法,灵均方才既然能那般肯定地说出来,还带来了这么多存音螺,必已筹谋多时。” 此刻画卷慢悠悠地飞了回来,画轴低低地垂了下来,像极了一个灰心丧气的人。 秦悦不由一笑,纵身一跃,重又站上了画卷。先前脚底的枇杷叶则飞到了原主人灵均的身边。 扶伊终于不堪音攻之扰,扬手打出了一个法决,两道流光分别朝灵均和秦悦的方向飞了过去。灵均打斗经验丰富,不惊不慌,错身险险一避,便将此招避过;秦悦怀里还抱着一把琴,一时闪躲不及,情急之下,连人带琴原地旋转了几圈,一袭墨发扬了起来,身影快得让人看不清。 极速的旋转带动了她身畔浓郁的灵气,那些灵气渐渐凝成实质,形成了一层光圈。扶伊打过来的流光飞近,碰上了光圈,前行的方向朝旁侧一偏,冲着远方海面上的礁石飞了过去。 秦悦的手无意识地按紧了掠影琴。她心知琴音之攻确实对扶伊有影响,但她也明白,掠影琴尚缺一根琴弦,此时此刻,只可拦扶伊一时罢了…… 可现在情势危急,去哪儿寻一根琴弦来?秦悦心下焦躁不安,十指翻飞,乐音越发急促。忽然,秦悦福至心灵:除了掠影,她还有一把琴,绛衣古神的浮生琴。 她心念一动,掠影琴便化作了一束光,飞进了她的衣袖,手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更为古朴精致的琴。 苍茫天地,无垠星河,浩浩仙途,匆匆浮生……秦悦只可用浮生琴奏出这等虚无缥缈的画面,原本可以信手拈来的音攻之术此刻却半点都施展不出来。 但这也无妨。在场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沉浸在这样一幅恢宏壮阔的画面里。浮生琴的音色和曲调都有别于掠影,若说掠影琴是婉转慢啼的鹂鸟,浮生琴则是俯瞰天地的苍鹰。这一刻的秦悦仿佛上古时期走来的神祇——淡漠冷静和慈悲怜悯共存,庄敬持重和矜持内敛并举,威严肃穆和端和温善同在。 不是音攻,却胜于音攻。在场诸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秦悦移动,看着她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她周身漂浮不定的灵气,看着她泠然而又端妍的容颜。 他们从不知昔年扬名斗阵大会的墨宁道君亦是擅音律之人。 许多年后,这一幕情景仍会被他们津津乐道。他们兴许不会说那一夜是如何险象环生,如何惊心动魄,如何困于幽境而不得脱;但他们定然会提起那一夜的墨宁道君,何以身处空明月华之下,独立于山水画卷之上,何以用一琴一曲,灭杀了为祸南域的妖修,何以凭化神期的境界与十品大妖争斗,大胜而归。 秦悦也在细细品着这份琴意。她手下旋律未断,心神却飘忽了起来。仿佛转瞬便跨越了数百年的光阴,她看见了自己当初耐心制作“流云”时的情景,也想起了昔年领悟的一星半点的琴心之境。 随后心境倏然一变,展眼竟看见了鸿蒙之初、天地之始的混沌情形。开天辟地的景象,凡妖二族各自繁衍生息的情景,一一在她眼前浮现。她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了千万种风景,最后才变成了眼前明澈的月光和幽蓝的深海。 秦悦隐约觉得手中的琴尽可以抛却,只要她愿意,音律曲调便可存乎心间。 这便是……琴心之境。秦悦心中渐渐了然,所谓琴心,非琴之心,而是人之心。唯有心中有琴,手中琴与心中琴合而为一,方可抵达此等境界。 秦悦徐徐从这等玄妙的境界中走出来,见面前的扶伊面色茫然,停在半空一动不动,略微思忖了一下,便试着拨出了几个音攻的曲调。 此刻她已领悟了琴心之境,方才尚不能奏出音攻的浮生琴此刻却扬起了铿锵肃杀的曲调。 扶伊突然抬起了右手。 秦悦心头一紧,慌忙带上灵力奏琴。 扶伊右手捏成了拳,无意识地按上了自己的心口。 秦悦松了口气,继续着无休止的弹奏。 扶伊终于露出了几分痛苦的神色。(未完待续。) 舍冰锥本命宝护主 窥妙境浮生琴悟道2 因秦悦此刻改成了音攻,所以先前沉迷于浮生琴构造的宏大世界的人修纷纷清醒了过来。看着半空中的秦悦,都是一种既钦佩又羡慕的神色。 灵均就立在不远处,看秦悦神态闲适地拨弦奏琴。一旁的扶伊脸色苍白,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煎熬,简直与秦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世人都说音攻之道为大玄通,我原也不曾尽信。”灵均暗道,“现在看墨宁游刃有余地越阶挑战,方知此话不假。” 刚刚耽于秦悦所奏的琴音,不少人都对天道仙途有了更深的理解,灵均亦然。遂知音律既可击退敌手,又可参悟道心,当真羡嫉至极。再想想这位师妹一手出神入化的解阵法和炉火纯青的炼丹术,竟又觉得释然了: 本就是惊世之才,他这等凡夫俗子何以比之? 扶伊渐渐支持不住了。音攻摧残的是他的心神,他此刻连反击都做不到。后来竟维持不住人形,慢慢地化出了墨蛟的本体。 秦悦琴音一顿。她突然想起了扶伊先前在禹海和自己论佛品禅的情形,心中唏嘘惘然不已。 灵均见她停了下来,不由蹙了蹙眉。自袖中取出了一个存音螺,正准备扔出去,便见秦悦再度扣弦,乐音接上了断处,悠悠扬扬地流泻而出。 灵均收回了存音螺,冷静地看着墨蛟。后者一会儿摇摇晃晃地在空中扭动,一会儿又把身躯盘成一团,呆滞原处。间或发出几声兽类的嘶吼,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果不其然,须臾之后,那墨蛟便从半空中直挺挺地坠了下来,兽瞳微阖,宛若一条死去的蛟龙,径直坠入了无量海。 灵均心存谨慎,又拿了道器给墨蛟补了几刀,墨蛟通身的灵力渐渐散了开来,一颗妖丹飞了出来,兽身迅速地衰败了下去。 确实是死透了。 灵均飞了过去,将妖丹接了下来。远远地对秦悦道了一句:“待回了宗门再将此物予你。” 秦悦淡淡地应了一声。方才专心奏琴,倒毫无所察,现在结局已定,万事终了,她竟觉得心神倦怠了。 众人的面色中流露出渴望。那可是十品大妖的妖丹啊……但秦悦拿这枚妖丹他们确实心服口服,没人有什么异议。 此刻终于拂晓,晨曦微露,朝阳初升。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遮掩了昨夜的血雨腥风。漩涡早已炸毁,墨蛟也坠入了海中,无量海面一片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走吧。”秦悦略有疲惫道。 众人应了一声,见她慢慢飞近,两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昨日若无道君在此,我等兴许就折在这里了。” 瞧见灵均也渐渐飞了过来,几人又添了一句:“也承蒙这位前辈几番同那妖修相斗。” 灵均一直都不曾报上名头,他们也不知应当如何称呼他。见他和秦悦师出同门,便当灵宇宗英才辈出,一时竟有些神往。 灵均默不作声,很是谦逊低调。修为仍压在了元婴后期,相貌也经过了几分变化,在场除了秦悦,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而秦悦则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没有因为搭救了这些人而变得目中无人,沾沾自喜。她的眼光扫过众人,竟没看见承影的身影。 她愣了一愣,旋即想起自己先前让承影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也不知承影去了何处。 秦悦和众人一道飞离了无量海,一边飞,一边仔细寻觅着承影的所在。奈何直到抵达了幽境的出口,都没瞧见承影在哪儿。 耳边只闻得众人欢喜的笑声:“那妖修设下的禁制果真不在了。”而后是接踵而来的道别声,诸如“墨宁道君,晚辈先行一步”,或者“道君今番大义之举,某必亲赴灵宇宗,登门致谢”,又或者“道君深明大义,解救苍生,晚辈佩服!待某回了宗门,定向师门尊长宣扬道君德行”……如是种种。 秦悦有一句没一句地应承着,渐渐众人都飞走了,只剩灵均一人在此。 “你怎么不走?”秦悦顺口问了一句。 “我不是在等你吗?”灵均颇为自然地开口,“一起回宗门罢。” 他口中的“回宗门”显然是回灵宇宗。 秦悦敷衍了两句:“有个木摇宗的弟子不见了踪影,我还要再寻她一会儿。你不妨先行一步。” 灵均回首看了幽境一眼:“一路行来,处处荒无人烟,哪有什么木摇宗弟子?” 秦悦摸了摸下巴:“想来她已先行一步,离开幽境了。” 席昭陨落,承影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伤怀惆怅的,不妨让她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罢了,我们走吧。”秦悦最后回首望了一眼幽境,踩着画卷飞远。 灵均跟了上去。虽在用化神期的灵力飞行,但修为还是压在了元婴后期。 秦悦瞥了一眼,不免觉得奇怪:“现下就你我二人,你做此伪装作甚?” 灵均摇了摇头:“等回宗门后再改回来。” 秦悦更为好奇:“你为何掩去了身份来幽境?”想了想又接着问道:“你怎么对墨蛟知之甚多?我看你对幽境之祸也了解得很,这是什么缘由?” “师妹,”灵均斟酌着词句,“你接连问这么多,当真是想知道答案吗?” 秦悦停下了飞行,一脸诚恳地看着他:“我若不想知道,问你作甚?”而后又上下打量了灵均几眼:“你莫不是不想告诉我?” 灵均望了一眼远方的天际,心中唯有一个念头:这位师妹错会旁人的意思,已不是头一次了,忍忍罢…… 片刻之后,他终于一个个地解释了起来:“师妹可知奉衍师叔坐化之事?”见秦悦点头,又道:“而后我便继任了掌门之位,成了南域灵宇宗的现任掌门。此前妖兽横行,祸起幽境,人心惶惶久矣,各宗掌门都留在自家宗派主持大局,我又岂能擅自离开宗门?” 秦悦腹诽:“我倒是瞧见景元掌门离开了师门,还来向我索药了……东笙倒是坚持守在了虔正宗,不曾离开半步,结果后来启涵成那样了……”(未完待续。) 还启涵平分墨蛟丹 探淑慎夜访张姓府1 第二百十一章 灵均见秦悦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不再多言,只意味深长道:“这等把柄还是不要留下来的好,等有朝一日师妹亦身为一宗掌门了,便知晓其中道理了。” 秦悦听后连连摆手:“我这副懒散的性子如何能居于掌门之位?这等位高权重的日子还是留给你们能者多劳吧。” 灵均默然一瞬,而后竟露出了十分认同的表情:“师妹言之有理。” 这回轮到秦悦无语了。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灵均争论下去,转而问道:“你为何要来幽境?当真是为了裨益苍生,成全道义?” 灵均颔首:“那是自然。不瞒师妹,我此前读过一本古籍残卷,上面记了无量海的诸多因由。”随后便将万万年前幽海改称无量海的原委慢慢道来。 这般细细说着,距离灵宇宗也没剩下几天路程了。 “前不久听闻师妹去了无量海,我心中忧虑,又将那缺页古书翻出来看了看,谁知竟让我翻到了一个邪门功法。”灵均道。 秦悦蹙眉:“可是那墨蛟所说的用以登仙的邪门功法?” “正是。”灵均应了一声,“那功法其实是个极其阴邪的法子,先须大把的灵力控制妖兽,再借由妖兽攻击人修。一旦人修为妖兽所伤,便会灵力衰减,待灵力消失得一干二净,便是不死,此生也再无缘仙途了。” 秦悦点了点头。这个功法的具体表现和近年来的幽境之祸十分吻合,想来就是扶伊用的那个邪术了。 灵均又问:“师妹可知那些人修渐渐消失的灵力去了何处?” 秦悦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为那妖修所用。” “非也。”灵均摇首否认,“那些灵力都储存在无量海底,一来供那墨蛟修炼,二来可令那个女修登上仙渡。” “那个女修”,指的便是席昭。 秦悦突然想起自己当年也在无量海底修炼过,顿感不寒而栗。 无量海底灵气丰沛,大抵都是那个漩涡的功劳。漩涡里面不知聚集了多少人修毕生的灵力,别说是让席昭一人登上仙渡期,便是让五大宗派所有炼气期弟子全都化神也不在话下。 想起席昭,秦悦又在心底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古书上说,这等邪门秘术,唯灭杀施术之人可解,还提了一句,墨蛟族中曾有十品妖修研读此法。”灵均娓娓道来,“我便猜想这次幽境之祸的主谋正是一只墨蛟,翻遍了各类记载,才知道墨蛟一族畏惧音攻。” 后来的事他虽没有说,但秦悦也能猜出大概:灵均定是寻来了大把的存音螺,将音攻存了进去,随后奔赴无量海,意欲同扶伊一争高下。 秦悦暗道:“我以往只当他损人利己,重商轻义,如今看来,倒也是个满腔热忱的正直人修。” 个中缘由,也只有灵均自己知晓了。他前去无量海,一方面,是为了成全自己襄助他人的道心,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青漪。 青漪因幽境之祸而死,他若能灭杀墨蛟,中断这场祸事,便可稍稍弥补自己内心深处对青漪的愧意和歉疚。 又过了几日,灵宇宗的山门已经近在眼前。灵均的飞行速度慢了下来,道:“你先进去,我随后便来。” 秦悦知道他这是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依言独自前行。 她在灵宇宗天枢峰上有一处洞府,此刻进了山门,便径直往洞府走去。洞府门前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传讯符和拜帖,秦悦粗略地看了几眼,都是千篇一律的感谢之辞——感谢她阻拦了妖兽之乱,拯救了千万修士。 秦悦笑了一笑,推门而入。 幽境之祸得解,那些四处攻击人修的妖兽自然不复存在了。秦悦拿出玉葫芦,把启涵放了出来,心想:“此前启涵变得和那些妖兽一般神志不清,现在扶伊已死,他也应当恢复如常了。” 谁知启涵出来之后,两只眼睛都变得血红血红的,看见秦悦,一句话也不曾说,直接唤出了一件道器,风风火火地打了过来。 秦悦躲了一下,转身看见他脚边的碎石,十分牵强地抽了一下嘴角。启涵竟把她的九星幻阵给毁了!她该赞启涵一句阵法造诣颇深吗? 启涵见一招不中,神色变得焦躁了许多。正欲再下一个杀招,秦悦便制住了他,直接锁进了玉葫芦了事。 正巧这时,灵均过来了,在门外道:“方才倒忘了把那妖修的妖丹给你。” 秦悦走去启开门口的禁制。灵均拿出一枚妖丹递给她。 秦悦没有伸手接,想了想,道:“此次幽境之祸得以消解,你亦居功至伟。这枚妖丹,不妨你我平分?” 灵均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拒绝,剥下了妖丹的最外一层,笑道:“我便不同你客气了,多谢师妹。” 秦悦把剩下那部分妖丹收好,正打算送客,便听灵均道:“奉衍师叔生前曾说,你若归来,便许你去藏宝阁选一件灵宝,你现在可要去藏宝阁瞧瞧?” 秦悦摇了摇头:“改日再说吧。” 现在启涵情况不妙,她要想个法子解决才好。 灵均也没有坚持,只道了一句:“你何日想去挑一件灵宝,何日再来寻我便是。”随后便施施然地走了。 秦悦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后下定决心:去一趟虔正宗,把启涵交给东笙。东笙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启涵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拿定主意,还没在洞府里待足一天的秦悦再度离开了山门,朝着虔正宗的方向飞了过去。 东笙先前托付她照看启涵,如今启涵变得神志不清,她心里也觉得愧疚。前往虔正宗的路上顺手写了一张玉笺,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还特意说明启涵变成这样的时候自己并不在附近,所以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不甚知晓。 抵达虔正宗之时,正是傍晚。这个时候鲜有人来访,因而守门的小修士很是松懈。 秦悦慢慢飞近,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那小修士见自己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大活人,还愣了许久。片刻之后才道:“前辈来此有何贵干?” 秦悦温和道:“我来找东笙掌门。”(未完待续。) 还启涵平分墨蛟丹 探淑慎夜访张姓府2 那小修士看了她两眼,发现自己看不透她的修为,遂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拜了拜,问道:“敢问前辈名讳?” 秦悦道:“墨宁。” 那小修士猛然抬头,呆呆地打量了她几眼。 秦悦摸了摸脸:“怎么?” “前辈,前辈便是那个在无量海击杀十品大妖的墨宁道君?”那小修士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等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话都说不利索了,“晚辈近日听闻了道君在幽境的种种事迹,敬服至极,敬服至极……” 秦悦一时有些好奇:“你都听闻什么了?” “人人都道前辈的音攻术出神入化,不仅迷惑了一个十品大妖,还让在场不少修士体味了蛮荒万古,领悟了向道之心。”那小修士口若悬河般地道来,“我只恨我那时不在幽境,听说前辈还和那墨蛟单打独斗,徒手将那蛟身撕成了两半。血溅三尺,把无量海都染红了……” 秦悦越听越觉得离谱,但看那小修士一脸崇拜的模样,终是什么也没有解释。 那小修士满怀敬意地说了许久,最后才想起了秦悦的来意,忙道:“前辈请进,我这就带您去见掌门。” 秦悦轻轻颔首,跟着走了一段路,一边走,一边思忖:“当初启涵不声不响地去了禹海,东笙便当众跟我争执了一番。如今启涵成了这样,她说不定还要同我打起来……” 秦悦思量了一会儿,慢慢地停住脚步。前面的小修士一脸疑惑:“前辈还有何吩咐?” “我就不过去了。”秦悦拿出了一枚玉葫芦和一张玉笺,“劳烦你把这个交给东笙掌门。” 小修士接了过来,应了一声“是”。 秦悦又道:“你记得告诉你们掌门,打开玉葫芦的时候,万万要小心。” 交代好了,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小修士的追问:“前辈要去何处?” 秦悦的脚步顿了一顿:“俗世。” 于是后来,世人只知,当年那个在幽境力挽狂澜、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墨宁道君,在这场持续了三年之久的祸事消弭之后,前往俗世隐居百年。 其实秦悦只是觉得,此间诸事已了,该去俗世看望青漪留下的幼女了。 那个被秦悦起名为淑慎的孩子如今还不满五岁,尚不是懂事的年纪,启涵又曾用隐术修改了她的记忆,所以她现在只知自己是俗世一户张姓人家的独女,对秦悦应该已经毫无印象了。 秦悦到达张家府邸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她怀里抱着翡翠,踏着空明的月光在这户人家的院子里穿梭飞行。 俗世中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因而现在整个张府都黑漆漆的,也没有人走动。无人知晓家中迎来了这么一位客人。 秦悦轻飘飘地飞过了一座又一座院门,最后在一间屋子门口停下。 那个如今名唤张淑慎的孩子就在这间屋子里睡着。 秦悦没有直接破门而入,而是转了一圈,从屋后一扇小窗跳了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淑慎正躺在木制的床榻上,甜甜地闭目而眠。床前有两个梳着丫髻的小姑娘守着她,夜深了,那两个小姑娘也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秦悦借着淡淡的月光,仔细打量着淑慎。她的脸看上去圆润了许多,正是肉嘟嘟的婴儿肥,想来素日吃得不差——总比跟着她吃辟谷丹要好。 以往秦悦给她喂辟谷丹吃的时候,她虽次次都乖乖地吃下,但却是一副隐忍的神色,显然不太喜欢吃这种没甚味道的丹药。只有吃甘甜可口的山果的时候,眼眸深处才会露出一点欣然。 思及往事,秦悦不由轻轻地笑了一声。但这道细微至极的笑声似乎把淑慎惊醒了,她睫毛颤动了几下,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了秦悦。 秦悦尚来不及掩去身形,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她对视了一眼。 淑慎睁大眼睛看着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好几下,又凝视了翡翠半晌,最后无奈地撅起嘴,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道了一句:“又做此梦。” 而后便沉沉地睡去了。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平稳,秦悦又看了她两眼,终于转身从窗户跃了出去。 次日清晨,秦悦抱着翡翠在俗世闲逛,市井中人的谈话声渐渐传进了她的耳朵: “听说张家打算给长女觅一位西席。” “哪一个张家?” “还能是哪个?自然是东面那一户。” 秦悦辨认了一下方向,正是她昨夜潜入的那处府邸,不由来了兴致,听那些人继续聊了下去。 一人道:“我记得他家女儿还不满五岁,这么早便要请先生启蒙了?” 另一人道:“张府果然是书香世家,连女儿亦知书达理。” 还有人道:“我若才学足够,定也要去他家聘为西席,后半生便可衣食无忧。” 众人哈哈大笑。 秦悦思忖了一会儿,抬步朝张府走了过去。 翡翠闷闷的声音传来:“你莫不是要去做那什么西席吧?” 秦悦揉了揉翡翠的耳朵:“我本受青漪所托,要亲自教养那孩子长大,如今现成的机会来了,岂可错失?” 翡翠埋首在她的怀里,一言不发。 前去自荐的人着实不少,大多是华发已生的中年男子,看见秦悦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个时代虽不排斥女子抛头露面,但任何地方,都习惯于以貌取人。秦悦一个年纪轻轻的妙龄女子,能有多少学识?怀里还抱着一只猫,简直玩物丧志! 淑慎父母见到秦悦后也是这个想法,十分委婉地拒绝了她。 秦悦自然不肯走,很是诚恳地表示:“某熟知天文地理,通晓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皆有造诣,阵……” 说到这儿就止住了话头。差点顺口说一句“阵法炼丹亦不逊色”了…… 两夫妻对视了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张夫人是个温柔和善的妇人,见秦悦面有失落,还好意开解了两句:“我们只是看你青春正好,不忍你韶华年纪耽于闺阁教书罢了。” 秦悦默了一默,心道:“我说我四百多岁了你们会信吗?”(未完待续。) 念念不忘梦中玄女 侃侃而谈琴间奥义1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念念不忘梦中玄女 侃侃而谈琴间奥义2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归洞府灵石觅鸾玉 罢掌门隐士携美人1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归洞府灵石觅鸾玉 罢掌门隐士携美人2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笑忘山细问灵脉处 浮生琴智斗邪道修1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笑忘山细问灵脉处 浮生琴智斗邪道修2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笑忘山细问灵脉处 浮生琴智斗邪道修3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补掠影初见鸾鸟翼 渡禹海五逢种灵阵1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补掠影初见鸾鸟翼 渡禹海五逢种灵阵2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夺舍女暗怀不轨心 闭关人苦困相思局1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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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识古法秦悦拆机关 入桃源苏沐认八卦2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功法注源自炼器痴 传送阵埋于蒲草团1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这屋子的主人可是陨落了?”苏沐本想推门而入,但又收回了手,颇为迟疑地问了一句。 毕竟贸然闯入旁人府邸,终不是什么礼貌的举动。更何况这屋子的主人还是个精通机关之道和五行八卦的人,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 秦悦想了想,点头道:“我们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触动什么禁制,此间主人应是早已陨落了。” 得了她的肯定,苏沐便打消了顾虑,伸手推开竹屋的大门,小心翼翼地朝里面张望了几眼,见里面确然无人,便用眼神示意秦悦:“走。” 秦悦快步跟上。 整个房屋都是用竹子制成的,清幽而雅致。屋子里零零碎碎地摆了好多东西,秦悦大致看了一眼,都是适合炼器的良材,不要钱似的扔在角落里。往里走便瞧见了一个小隔间,房门紧闭,调用神识,竟不能窥探一二。 苏沐研究起了房门口的禁制,回首对秦悦说了一句:“我先进去探查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你再跟过来。” 秦悦点头:“有劳。”时时都有旁人在前面冲锋陷阵,她也乐得清闲。 这道门上的禁制也不复杂,苏沐仔细看了一会儿,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 竹门“吱吖”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苏沐缓缓推开门,忽然骇地向后一跳:“有,有人!”然后急急忙忙地后退,朝秦悦这儿狂奔而来,边跑边喊:“墨宁道友,主人就在里面,我们快走!” 秦悦下意识地看过来,见里面隔间的卧榻上确实有一个人,正盘腿坐在蒲团上,不过已经面色紫黑,气息全无了。 “那人已经坐化了,你慌什么。”秦悦觉得好笑。 “坐化了?”苏沐闻言,怔怔地收住了落荒而逃的脚步,回头看去,才看见了里面那人周身毫无灵气,紧紧阖上了双眸。 苏沐莫名羞惭:“我方才只瞧见了一片衣角,难免觉得惊惶,倒不曾在意此人已经身陨了。” 秦悦点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遂一同走进了那个隔间。 相较于室外的杂乱无章,这间屋子明显整洁了许多,一应摆设也简单而朴素。蒲团上的人是个化神期男修,须发灰白,虽已陨落,背脊犹然挺得笔直。 秦悦观察着男修黑紫的脸色,心道:“这人应是误服了某种丹药,不慎中毒而亡的。” 一旁的苏沐兴致勃勃地翻起了男修的袖袋,果真被他翻出几个储物空间来。连忙向秦悦招手:“墨宁道友,我们将这里头的灵宝平分了罢。” 秦悦走过去,看着苏沐将储物空间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大大小小的乾坤袋掉落在了地上,此外还有数之不尽的灵草妖丹,各式道器法宝也不少,单说兵器模样的便有短刀长剑、斧头匕首若干,其它模样的道器更是不胜枚举,很快堆满了大半个屋子。 “这位道友应是一个炼器成痴的人。”苏沐看着满地的法宝,揣测道,“道器宜精而不宜多,这些法宝定然不是他特意购置的,而是他闲暇之时自己炼制的。” 秦悦想到外间随地乱放的灵材,都是适宜炼器的,不由颔首,十分赞同苏沐的猜想。 “可惜这样一个炼器狂人已经陨落了。”苏沐语中带了惋惜,脸色却半点遗憾之色也无。他在地上众多道器中挑挑拣拣,神色颇为兴奋。过了一会儿,便又惊又喜地拿起了其中一件,“竟是传说中的狼牙流星锤!墨宁道友,旁的道器你尽管挑,这一件我便不客气了!” 这个狼牙流星锤其实是狼牙棒和流星锤的结合体,既有前者的可操控性,又有后者的杀伤力,算是一件非常不错的道器。 但秦悦看着锤面上密密麻麻分布的狼牙细齿,感觉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一脸敬谢不敏:“苏道友喜欢拿去便是。” 苏沐乐呵呵地将狼牙流星锤扔进了袖子,在剩下的道器中翻拣了一番,赞不绝口:“这个男修炼器的手艺着实不错,这些道器的品阶都不低,便是不拿来自用,放到坊市上售卖也可,能卖出不少灵石。” 秦悦素来不缺灵石,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倒是苏沐扳着手指算了起来:“此间道器品阶一般的,便拿去售卖;品阶不错的,不妨拿去扑买场由人竞买,众人抬价之后,得来的灵石定比单纯售卖来得多!” 苏沐说着说着,两个眼睛就开始放光了,仿佛嵌进了亮闪闪的灵石一般。 秦悦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也行。” 苏沐便拿出了一个干干净净的乾坤袋,将地上的道器全都收走了,笑道:“墨宁道友,届时卖出的钱财你我平分。” 秦悦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眼下困在这个桃源深处,连怎么离开都不知晓,倒先盘算着瓜分日后的钱财了。” 苏沐平白添了一笔巨款,心里喜滋滋的,满面洋溢着笑容,又捡起地上几个乾坤袋,将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倒出来。 这回倒没有数之不尽的道器,只有零星几个玉简,几册书卷,几瓶丹药罢了,此外便是丹炉还有灵石。 灵石倒是不少,一个化神修士的身家,再差也不可能差到哪儿去。苏沐看着遍地的灵石,眸光愈发亮了,连忙细细清点起来,拿出两个乾坤袋装好,将其中一个递给秦悦:“道友,这是你的那部分。” 秦悦没有打开来看,直接往袖子里一扔,见地上尚有几个大小不一的丹炉,便饶有兴致地走过去看了几眼。 苏沐见状,颇为大度地说道:“我不擅炼丹,也不识炼器,要丹炉无用。墨宁道友若是喜欢,尽管收入囊中。” 上古时期,丹炉还是个稀罕玩意儿,炼丹也是个手艺活儿。别看这些丹炉都是用了许久的,若拿出去售卖,也能卖出极好的价钱。苏沐本性嗜财,现在竟能主动提出“墨宁道友尽管将丹炉收入囊中”,可见他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大度豁达的真性情,倒是可见一斑。 功法注源自炼器痴 传送阵埋于蒲草团2 秦悦仔细看过之后,反倒摇了摇头,道:“这些丹炉我不要。” 苏沐心头一喜,下意识地一击掌,“那也收起来,拿出去售卖!卖得的灵石依旧你我平分。” 这几个丹炉品阶参差不齐,最高的近乎元品,最低的仅是中品下阶。苏沐看着它们连连点头,仿佛在看堆成山的灵石。 “这些丹炉,也不能卖。”秦悦一句话浇灭了苏沐所有的兴奋。 苏沐怔了怔,问道:“这是为何?” “丹毒。”秦悦言简意赅道,“这几个丹炉都有丹毒。” 这屋子的主人一副中毒而亡的模样,想来正是服用了含有大剂量丹毒的丹药。 苏沐一脸不解:“何谓丹毒?” “丹毒,就是潜藏在丹炉里面的毒素。”秦悦解释道,“炼制丹药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带上丹毒,但大多时候都是无碍的。一般而言,丹炉用得越久,炉中炼制的丹药内蕴含的毒素就越多。严重者,甚至会损人修为,令人终生不得进阶。这几个丹炉已经用了许久了,丹毒都浮出来了。” 苏沐听了瞠目结舌:“这么严重?”而后又一脸惋惜地看着那几个炉子,摇首叹息道:“看来是不能卖了……” 秦悦想起了身中丹毒的奉衍,心中也是一叹,指了指蒲团上的男修,“此人应该就是不慎服用了大量丹毒,而后陨落的。” 炼丹炼器同属一源,精通炼器的人,炼丹也不会逊色。所以这个男修应该是服用了自己炼制的丹药,然后一命呜呼的…… 苏沐走到面色紫黑的男修面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对不住了,老兄!你都这么惨了,我还要将你全部身家拿走。” 男修整个人一动不动,身下却莫名其妙地闪起了华光,又将苏沐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一叠声地喊秦悦:“道友,墨宁道友,此人是不是死而复生了?” 秦悦走过来看了几眼,男修依旧气息全无,但那耀眼的华光也确然存在。她想了想,迟疑道:“莫非是那个蒲团在发光?” 苏沐不敢上前,就隔着一段距离细细打量,渐渐觉得秦悦所言很有可能,便不再畏惧,慢慢走上前来。狠了狠心,用力推了男修一把。 男修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冒着华光的确实是他身下的蒲团。 “这是什么灵宝?”苏沐颇为不解地盯着蒲团看了许久,最后揉了揉眼睛,转身走了,“墨宁道友,你在此看看这蒲团有何玄机,我先去整理此人其他家当。” 秦悦应了一声“好”,依言研究起了面前的蒲团。 照她看来,这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蒲团,除了会发光之外,和她以往见过的蒲团没什么两样,都是蒲草编成的坐垫罢了。 这凭空出现的白光,也未见得是蒲团本身的光芒…… 秦悦伸手过去,犹豫了一会儿,掀开了蒲团。 “墨宁道友,”此时苏沐忽然喊道,“我打算将这些玉简再刻录一份,你我一人一个;至于这些书册,没办法重新刻录,我们便平分,可好?” 秦悦点了点头。 苏沐拿出了几个崭新的玉简,将那些玉简的内容复制进去。又拿起了一册古籍,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般地念道:“《九转木诀注》……” 秦悦一怔,随后立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指着那册古籍,道:“这本我要了。” 来到这个竹屋后,秦悦的神色一直淡淡的,看不出喜恶,遇见珍奇的灵宝也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苏沐本以为这几册书卷她也不会在意,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秦悦见苏沐不答话,便当他也属意这册古籍,想了想,道:“实不相瞒,这册书卷跟我的修炼功法有所关联,苏道友若想要,不妨将其中内容抄录下来……我以灵石相谢,如何?” 抄录古籍同刻录玉简不一样,后者不过一瞬间的事,前者却是真真切切用一支笔抄录下来的,费时费力不说,还容易抄错……秦悦在心里估算着抄录的“人工费”,灵石她给得起,就看苏沐愿不愿意了。 苏沐听见“灵石”二字,依旧保持着清醒,坦然道:“我不打算要这册书卷,道友喜欢,直接拿去便是。” 说罢便将手上的书册递给了秦悦。 秦悦眼角弯了弯,将古籍收好,指着剩下的基本书册,“还剩五本,你先挑三本走吧。” 苏沐也不推辞,蹲下来将剩下来的几册古籍一一看了过来,比较了一番,拿走了其中三本。 秦悦把剩下两本收进了袖子。 苏沐又去了外间,将外面那一摞堆得高高的灵草、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妖丹逐一清点好,全都收进了乾坤袋。 那男修的遗物已被两人瓜分得差不多了,还剩最后几瓶丹药没有动过。苏沐摆了摆手:“此人误食丹毒而亡,我可不敢拿他的丹药。” 秦悦将丹药瓶子一个个打开,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实沾了丹毒。” 苏沐满面憾色。 秦悦挑出了几枚灵气隐隐的丹药,另拿了一个新的玉瓶装好,递给苏沐,“这几个沾染的丹毒分量极少,还是可以服用的。” 都是巩固修为的灵丹,品阶尚可,适合元婴修士服用。 苏沐顿时喜笑颜开:“也好,这个便一并拿去售卖,也能添一笔意外之财。” 秦悦莞尔。 但旋即苏沐便皱起了眉头:“我尚不知如何离开这里,何谈售卖灵宝,谋取灵石?” 秦悦指着男修倒下的床榻,“你看那儿。” 蒲团已经被秦悦拿走了,但原先放蒲团的位置仍旧闪着华光,苏沐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阵法。 他走近了几步,仔细看了两眼,欣喜道:“竟然是传送阵!” 刚刚蒲团之所以冒出光芒,并不是因为它本身是什么难得的灵宝,而是因为蒲团底下压着一个传送阵,那光芒原是阵法的光芒,透过蒲团冒出来了而已。 秦悦百思不得其解的上古传送阵,便在这里,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许阵法苏沐售道器 闻天阶秦悦争灵宝1 第二百二十四章 “想必通过这个传送阵,便可抵达外界。”苏沐面色欣然,“墨宁道友,走,我们一起去把这些道器灵材卖了!” 秦悦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你先走吧,我还想研究一下这个阵法。” 苏沐讶异:“你是说这个传送阵?” 秦悦颔首,望着传送阵出神。面上平静淡然,其实早就用神识将传送阵演算了一遍。 上古时期的设阵思路和后世有所差别,她想留下来细细揣摩一番。 苏沐更加惊讶了:“墨宁道友,这么简单的阵法,你竟还要着意研习?” “简单?”秦悦捕捉到了这两个字,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苏沐只当自己的言语打击了秦悦,连忙解释道:“墨宁道友别误会,我会觉得这个传送阵简单,只是因为我对阵法一道略有领悟而已,道友通晓机关之道,已胜我多矣。” 秦悦打量了他几眼,“这么说来,你颇通阵法?” 苏沐哈哈笑道:“我一不识机关,二不通炼丹炼器,三不精符箓,五道之中,也就阵法一道尚可拿出手了。” 然后又拍了拍秦悦的肩膀,十分慷慨地说:“道友,既然你我此行有缘结伴,往后你于阵法但凡有不通之处,尽管来找我!你也别在此研究传送阵了,等我们离开了这里,我寻一个更为繁复的传送阵给你研习推算!” 秦悦笑道:“也好,我先在此谢过苏道友的厚意了。” 两人遂一同踏上了传送阵。 传送的目的地就在城郊森林的边缘,距离竹屋非常之近。秦悦没晕多久就到了,心想:“短距离传送阵的演算过程确实不复杂,难怪苏沐说那个阵法很简单。” 苏沐御剑而飞,对秦悦道:“我们现在便去城中商铺把那些道器卖了罢。” 秦悦本想去找秦昌,但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找起。心道:“不妨先跟苏沐一起走,兴许能恰好在路上遇见师尊。”便点头答应了苏沐。 两个化神修士飞得极快,两三日后,便到了商贸繁华的玄城中央。 苏沐拿出装满道器的乾坤袋,精挑细选了一会儿,挑出了一把上品短刀,“墨宁道友,这件道器的品阶不差,我们先去问问价钱,而后再把剩余的道器处置了。” 秦悦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玄城人士,自然听他的。 两人走进一家店铺。店内有几个小童,都在擦拭店铺里面陈设的道器。其中一个瞧见苏沐和秦悦并肩走了进来,连忙停下了手上的活计,迎上去恭恭敬敬地行礼:“二位前辈有何需要?” 苏沐将短刀亮了出来,“这件道器能卖多少灵石?” 宝刀灵光闪闪,一看就是个难得之物。小童看了一眼,立马道:“前辈且等一等,我去请店主来定夺。”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去传讯了。 秦悦觉得无聊,便在店内闲逛起来。看见了一株异植,茎叶浓绿,开了一对并蒂花,一朵是蓝色的花蕊紫色的花瓣,另一朵是紫色的花蕊蓝色的花瓣,颇为奇特。 另一个小童察言观色,上前拜了一拜:“前辈可是想买这株灵草?” 秦悦点了点头:“多少灵石?” 小童脆生生地答道:“五个。”见秦悦喜欢,便细细地介绍起来:“这种灵草名唤霓虹,不仅花开并蒂,而且花朵的颜色不尽相同。功用也多,既可赏心悦目,又能养气宁神。” 说完便打开了一个抽屉,捧出了一把鲜花来,红的绿的黄的都有,果真似是霓虹。 “前辈,这种灵草买四送一,您只要花二十个灵石,便可带五株霓虹走了。” 他指的应该是上品灵石。秦悦觉得不贵,挑了几个自己喜欢的颜色,正打算掏钱,便听见了苏沐不敢置信的声音:“你要买下这株双色草?” 秦悦动作顿了顿,“啊?” 苏沐指着那一堆五彩缤纷的花骨朵,神色恳切:“这种灵植又名双色草,廉价得很,根本不值五个灵石。哎,你们女修就是喜欢这种五颜六色的东西。我跟你说,我家后面长了成片的双色草,我一个灵石卖你十株,如何?” 小童恨恨地剐了苏沐一眼,将那把霓虹放回了抽屉。 秦悦失笑。这种异植花开两色,唤作双色草……倒也恰当。只是同“霓虹”二字比起来,瞬间低了一个档次。一个是雅称,一个便是诨名儿了。 这时,店主终于姗姗来迟,是个元后的男修,身材瘦高,眼睛炯炯有神,一副精明的模样。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秦悦和苏沐的面前,用十分熟稔的语气打起了招呼:“二位道君,稀客呀。不知是哪位……要售卖道器?” “我。”苏沐把短刀递了过去。 店主接过短刀,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道:“不知道君打算卖多少价钱?” 苏沐问起了秦悦的意见:“墨宁道友,你觉得呢?” 秦悦在后世便是一个不通市价的人,来到上古时期,更是不知一应灵宝价值几何了。 她在心底估摸了一下价位,随口道:“三万个灵石?” 店主一脸奇异地看着她,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秦悦忽然想起这里通用的都是上品灵石,连忙改口:“三百个灵石。” 苏沐用力拽了她的袖子一把。这位墨宁道友看着灵慧,怎么对道器的价值毫无概念?一个价格太高,一个价格太低,二者之间竟是百倍的差距,哪有人这么出价的? 罢了,一个打算花五个灵石买下双色草的人,根本不能以常理论之…… 苏沐便不再过问秦悦的意见了,自己跟店主交涉起来:“我这位友人信口胡说的,道友万万别放在心上,哈哈……我以为,这把短刀值四千个灵石,道友意下何如?” 店主掂量着短刀,不置可否:“这件道器虽然品阶不错,但用的材料并非上佳。又只可攻不可守,于防御力上便落了下乘。” 店主将短刀的缺点数落了一番,最后才道:“道君,你要价四千灵石委实过分了,我看至多值两千个灵石。” 许阵法苏沐售道器 闻天阶秦悦争灵宝2 说完了这番话,店主仍然面不改色,神情颇为理直气壮,仿佛对自己将人家的出价对半砍下的事一无所知。 苏沐神色坚定,寸步不让:“不行!四千个灵石,少一个灵石都不卖。” 店主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苏沐拉着秦悦走人,“墨宁我们走!不愿意买便算了,我们也不缺那四千个灵石!” 秦悦神色微妙。道友,你还记得那一整个乾坤袋的道器吗?这不仅仅是区区四千个灵石,而是成百上千个四千灵石啊! 按秦悦的想法,便是干脆两千个灵石卖给店主得了,顺便把剩下的道器一并兜售了。但苏沐一直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她也只好跟上。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店主终于喊住了他们:“道君,你看三千个灵石如何?” 苏沐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 “三千五百个灵石!”店主似乎下了狠心,“道君,这已是我的底线了,您也要给我一点赚头啊。” 苏沐顿了顿脚步,悠悠转过身来,笑眯眯道:“成交!” 秦悦看得目瞪口呆。这几句话之间,便是一千五百个……上品灵石的进出啊!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后苏沐又取出了乾坤袋,拿出了几十把亮锃锃的刀剑,笑着对店主说:“道友,这些都卖了,一律三千五百个灵石。” “这……”店主倒是一惊,“道友哪来的这么多道器?” 苏沐指了指秦悦,将全部缘由推给她,“这位道友是个炼器的能人,这些道器都出自她的手下,不过品阶不够,不适宜我们化神修士使用,所以全部拿来售卖。” 秦悦干笑两声,腹诽道:“编得倒是像模像样的。” 店主为商重利,便也不管这些道器的来处了,只和苏沐讨价还价起来:“道君这些法宝品阶虽好,但……” 苏沐轻轻地咳了两声,朝秦悦那儿瞥了一眼。 店主顿时想起来这些道器全是那个化神期女修炼制的,显然不可再如方才那般遍数道器的缺点——他一个元后修士,自然不能质疑化神期前辈的手艺,又不是活腻了。 店主无可奈何,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妥协了,假惺惺地讨好了两句:“道君不仅修为高深,炼器的本事也不逊色!这些道器我全买了!” 秦悦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 店主又道:“不知道君可否多赠我几件道器?我想留着日后慢慢品鉴。” 秦悦莞尔。添置了一堆道器,还思量着要赠品?这位店主也是个人才。 “不行。”苏沐一口否决,“拿灵石来买。” 店主神色悻悻,只好作罢。 他数了几个乾坤袋的灵石递给苏沐,后者当着他的面清点,确认无误后才撂下道器走了。出了店门,便拉着秦悦走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分出一半乾坤袋递给她,“墨宁道友,这是你的那部分。” 秦悦伸手接过来,莫名觉得此刻的画风非常怪异,鬼鬼祟祟的,就像在分赃一样。 苏沐语重心长地教育着秦悦:“道友,你往后去店铺兜售法宝灵材,出价万万要往高了说,你别看那位店主拿灵石的时候一副肉痛的脸色,不消一月,他便能将那些道器翻两倍价格卖出去。” 秦悦微微点头:“我知道了。”今日苏沐和那位店主的一番“较量”,当真让她大开眼界。 “还有几件元品道器和不少难得的灵草,我们拿到扑买场去,让人争价竞买。”苏沐摸着下巴盘算着敛财的良策,“送到旁人的扑买场不妥,还要被人抽走一部分利润……不如我们自己搭个扑买场?如此所得灵石都是你我二人的了!” 秦悦自然没有意见。 扑买之所,设在人烟稠密的地方最好,如此来的人多了,争相竞买,最后落槌的价格便高了。玄城中心商贸繁华,人烟确实稠密,但却没有一块空地可做扑买场。 苏沐思忖良久,终于有了法子:“再往前走一点便是玄城各大家族的居所,我们便在那儿设下禁制,聊作扑买之所。如此一来,不论是前往城中央的修士,还是自城中央归来的修士,都能经过那里。” 秦悦终于明白他为何颇通阵法了。设阵解阵都需要非常缜密的心思,苏沐确实有这个特质——于敛财而言。 在苏沐的周全计划下,半日之后,一场扑买就开始了。确如苏沐所料,来了不少修士,还有不少化形妖修,苏沐倒是来者不拒,没将那群夺城的妖兽赶出去。 他对秦悦道:“你待会儿便在一旁看着罢,我主持扑买,过后再来同你平分灵石。” 秦悦本就懒散至极,闻言自然同意了。提步朝旁侧走去,隐约听见身后的苏沐自语了一句:“省的你将这等灵宝低价卖出去。” 秦悦脚步一滞,神色颇为无语。 片刻之后,扑买便开始了,苏沐将乾坤袋里的灵宝挨个儿拿了出来,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很快便高价卖出了不少。苏沐越发笑容可掬。 秦悦撑着脑袋,靠坐在一旁打瞌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沐终于拿出了压轴的宝贝,又是自豪又是神秘地说道:“这是从化神期前辈的洞府深处得来的灵宝……” 秦悦颇为附和地点头:苏沐也不曾吹嘘,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便是传说中的天阶道器,玄天七剑。”苏沐拿出了一柄长剑,“此剑已是元品品阶,斗法之时,可以分身为七把剑,共同御敌,威力不减。” 秦悦听见“天阶”的时候,心里稍稍触动了一下,抬眸望去,只见一把玄色的长剑浮在半空,颜色极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偏又有一种光华在剑身上面游动,仿佛笼罩了月光。 苏沐道:“起价六千个灵石。” 秦悦立马跟道:“一万!” 扑买场上看不到相貌,但苏沐认出了秦悦的声音,循声朝秦悦那儿看了一眼,眸光颇为赞许,似乎在说:不错!竟知道帮忙抬价! 秦悦揉了揉额头,心中无奈:“我不是托儿!我是真心想买!唉,先前怎么没发现这件道器……” 得宝人推演传送阵 借灵身觅求惊世名1 第二百二十五章 很快就有人接着加价:“一万两千个灵石。” 苏沐颇有深意地朝秦悦那儿看了一眼。 秦悦懒懒散散地说道:“两万个灵石。” 她加价的幅度太大,反倒让别人望而却步,场内一时寂静无声,苏沐的神色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好在这份寂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有人接着喊道:“两万两千个灵石。” 苏沐顿时喜笑颜开。 秦悦继续加价:“三万个灵石。” 苏沐又提心吊胆起来。 不过须臾之后又有人应和了秦悦:“三万五千个灵石。” 如是几番你来我往,这件天阶法宝的价格便被抬到了十万个灵石。 苏沐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示意秦悦停下,免得价码太高,把人家吓跑。 秦悦自然不理他,照旧喊价。 苏沐渐渐察觉出了不寻常,听着秦悦势在必得的喊价声,他的心底猛然跳出了一个念头:“莫非墨宁道友很属意这件道器?” 那,再这般僵持下去,倒是没有必要了。 于是苏沐十分尴尬的开口:“诸位道友,实不相瞒,这件道器有一个缺陷,便是只适宜女修使用。” 众人将信将疑:“当真?可是自古以来,玄天七剑都没有这种说法啊。” 苏沐信口胡诌:“炼制这个法宝的化神期前辈,生平最是敬服勤勉修行的女修,所以特意为女修炼制了这样一件道器。” 说得倒是一板一眼,挺像回事儿的。 方才竞价的除了秦悦都是男修,闻言自然都打了退堂鼓。玄天七剑遂归了秦悦。 一场扑买便结束了,众人三三两两地离开,苏沐赚得盆满钵盈,见秦悦走过来,便将灵石分与她,还将玄天七剑递了过去,一边数着灵石一边问道:“你看中了这件道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秦悦接过剑,细细打量,“先前不曾注意,一则我不缺道器,二则我不知这是天阶的法宝。” “天阶,也就是个传说罢了。”苏沐的神色倒是淡然,“虽说修仙界中传世的天阶法宝数量很少,但世人有所听闻的也有几十件之多了,更别说那些不曾公之于众的了……你修道至今,可曾听说哪个天阶道器得尽造化,自己升品了?” 秦悦摇了摇头,心中一阵失落。就连听闻“天地玄黄”四品,都是翡翠告诉她的。想来也是,倘若当真是难得的灵宝,苏沐定会留给自己,又怎么可能拿出来售卖? 秦悦将剑扔进袖子,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苏沐盘点好了灵石,颇为餍足地走上前来,神采飞扬,“墨宁道友,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你且在此等等,我去寻个高阶的传送阵给你。” 秦悦笑着致谢:“有劳。” 没想到苏沐还记得这回事。 苏沐大摇大摆地飞进了不远处的府邸,不消片刻,又飞了回来,手上拿着一个阵法和一个乾坤袋,“墨宁道友,这个阵法是个随身阵法,只要你身在玄城,不论你在何处,皆可被传送到我家门口。” 他往那间府邸的方向指了指。显然这个随身阵法便是他家中子弟的随身之物。 秦悦点点头。 苏沐又把手上的乾坤袋递了过去。 秦悦愣了一下,打开来看,竟是一袋子五颜六色的霓虹。 苏沐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你我同行了这么久,我也不好意思再收你灵石……” 先前他说要以一灵石十株的价格卖给秦悦。 秦悦竟然有几分感动。正打算将那把霓虹接过来,便听苏沐继续道:“这样吧,这些双色草你拿去,给我一百个灵石就行。你放心,这里绝对不止一千株。墨宁道友,和你同行挺让人高兴的,但灵石不能不收。” 语气还颇为诚恳。 秦悦的感动之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僵硬地拿出了一百个上品灵石,“阁下也真是……性情中人。” 苏沐竟颇为自得。 . 精致的玉石迸发出温润的光芒,秦悦双手打着法诀,寻根究底般地演算着面前的阵法。 那日,她与苏沐告别之后,便在玄城中漫无目的地闲逛了许久。本意是想寻秦昌,奈何一直无缘得遇。碰巧彼时人修同妖兽起了争执,她想置身事外,便在靠近城郊的地方开辟了一处洞府,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研习阵法。 此刻她面前的阵法正是苏沐给她的传送阵。 除却可攻可守的护山大阵,传送阵便是阵法一道之中最难演算的。传送阵又分为了好多种,单向的,多向的,短距离的,长距离的,固定的,随身的……品类繁杂,数不胜数。 苏沐给她的这个随身传送阵品阶不差,演算步骤也很复杂,秦悦当初拿出来推演的时候很是满意:“苏沐倒果真给了我一个高阶传送阵。他以霓虹换我一百灵石的事,我便不计较了。” 但结局是,三个月过去了,她仍然没有算出一个究竟。 秦悦心想:“人道是,天下难事,必作于易。这世间诸事都讲求循序渐进,从没有一蹴而就便可的。我不如先从最为简易的传送阵开始研习,参悟透彻了,再来琢磨这个高阶传送阵。” 她也不愁去哪儿寻一个简易的传送阵。她记得,月前从那丛林深处的机关离开,便是借由了一个蒲团底下的传送阵。 她这间洞府距离城郊森林不远,当天下午,她便踏上画卷,原路去往了那片桃源,对着其中的阵法推演了许久,渐渐体悟出几分意思。 传送阵之所以难以演算,是因为它涉及了两个地点,若要设阵,须对两处地形、往来路线了然于心。 这和她以往推演的阵法不同。以往她只须耐心谨慎,专心埋首演算便可,但传送阵不可凭空想象,它需要山川地理,了然于心。 又过了三个月,秦悦才领悟透彻了。就地取出了苏沐给她的高阶传送阵,神识探入阵法,沿着盘根错节的算法,一步步地推演起来,心思慢慢放空,渐渐地,眼前只剩下一间竹屋,一方玉石,一个阵法。 得宝人推演传送阵 借灵身觅求惊世名2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悦终于把面前的传送阵完整地推演了一遍。闭上眼眸,眼前仿佛能出现玄城的地形全貌,宽阔的大道,抑或阡陌交通,甚至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仿佛在她眼前浮现。 恍然间,有拨云见月之感。 再仔细回忆着当年在灵宇宗演算的传送阵,秦悦若有所悟,看着手中的随身传送阵,终究没舍得动它,遂对着竹屋里面的阵法推演了一番。 算到一半,整个阵法突然不受她的控制了,如当初那般,倏然冒出了耀眼的白光。秦悦愣了愣,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阵法内部正在高速地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模样的存在,然后白光越来越盛,突然凝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极小的珠子。 秦悦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唯恐这个珠子给她一记杀招。 珠子浮在半空,一直骨碌骨碌地旋转着,而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朝床榻一角飞了过去。 那个地方正是竹屋原主人——那个化神期男修……的尸首。 珠子扑通一下没入了男修的眉心。 下一刻,秦悦清晰地看见男修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整条手臂都抬了起来。 死,死而复生?这是什么邪术! 抬起的手臂撑着床榻,支起了上半身。紧紧阖上的眼眸缓慢地睁开了,黑紫的脸色倒是没变,看上去诡异而可怖。 秦悦怔了一怔,拔腿就跑。 “道,道友……”身后传来了极其虚弱的声音。 秦悦一步也不敢停留,跑得更快了。 她现在真希望苏沐也在,至少有人陪着她一起惊慌失措,若遇险境,也可一同面对。 “道友,且慢……”身后的声音愈发孱弱了,听起来似乎虚无缥缈,“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机缘。” 生死关头,秦悦岂是受这等诱惑的人? 没错她是。 秦悦下意识地停了停脚步,但周身气息还是戒备而紧张的,时刻准备逃跑。 “关于……天阶法宝升品的秘密……”那个男修断断续续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秦悦心头一跳。 “你有什么条件?”秦悦没有再跑,但也没有转身,就站在原地,高声问了这一句。 “我一身炼器才能,无人知晓。”男修说话渐渐连贯了许多,“我想要……名扬天下。” 秦悦微怔。她以为男修会让她灭杀自己的仇敌,或是托付他的后辈,没想到男修想的竟是想让自己扬名立万——这种虚名。 修仙之人,活着的时候想要扬名不难,就如秦悦这般,参加一个斗阵大会,便可传美名于世人。但陨落之后,再想扬名天下,便不是一件易事了,更何况这男修生前本是寂寂无名之人。 秦悦思来想去,最后仍然没有答应。她只能在玄古之城待两百年,她担心自己平白得了这份机缘,却没有能力替男修实现遗愿,最后反倒误了她的道心。 她犹疑了一会儿,还是坚定地往外走了。她唯恐自己再待在原地会经受不住诱惑。 “罢了罢了。”她前脚刚踏出房门,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无奈的叹息,“你只消允我尽力而为……便可。” 秦悦收住脚步。这男修的意思是……她只要尽力让他扬名天下,就能获知那个关于天阶法宝升品的秘密了? 秦悦点了点头,随后想起男修看不到这儿,便道:“我答应。” 男修显然疑心病极重:“那你以修为起誓。” 秦悦依言指天起誓,而后很没骨气地道了一句:“敢问道君名讳?” “我姓许,单名一个典字。” 秦悦期期艾艾地问道:“那,那敢问那个天阶法宝升品的秘密是?” “都记在这里了。”许典长叹了一声,“这法子我死守着也没用,还不如造福世人。” 秦悦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后探去,看见许典从丹田里拿出了一枚玉简。 她心下叹服。上回苏沐把他两个袖袋全都翻遍了,储物空间和乾坤袋里的东西都被他二人瓜分了,谁知许典会把这般重要的东西藏在自己的丹田? 但这个藏东西的法子确实巧妙。但凡正道修士,都不可能剖开旁人的丹田,去瞧瞧里头有无灵宝。 许典重重地咳了几声:“我这个借灵返神的法子,只能维持片刻时间。道友,请务必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借灵返神……他指的是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吗?秦悦还没来得及答话,许典便软软地向后倒下了,气息全无。 秦悦的神识虽看到了这一切,但人还留在竹屋门口,直到几天以后,许典一直没有动静,她才敢慢吞吞地朝里面走去,拿起玉简,又飞快地跑了出来。 她也怕许典正在养精蓄锐,等她一进去便夺舍她……手上这枚玉简,只是骗她前去的诱饵…… 好在这些荒诞的想法都没有成真。 玉简上记载了许典口中的“借灵返神”:在阵法中埋下大量的灵力和一缕元神,若自己以后不慎陨落而尸骨尚存,一旦有人触动这个阵法,灵力的主人便可死而复生……一小段时间。 此后便灵力消失,元神俱散,再无活下去的可能了。 秦悦看到这儿,紧张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不少。大略扫了一眼玉简后面的内容,大抵都在讲天阶道器的升品秘法,写得很杂乱,应是许典有所体悟的时候随手记下的。 “确实是个炼器之材,可惜名不传世。”秦悦摇了摇头,把玉简收了起来。 竹屋里面的传送阵已经消失不见了。秦悦只好借助苏沐的随身传送阵离开。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她便到了苏家府邸的门口。 这时,府中恰有一个男修开门出来,神色恹恹的,似乎壮志难酬。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看见秦悦,连忙跑到她面前,行了一个大礼:“我就知道,道君不会弃我于不顾。” 秦悦还沉浸在传送阵后遗症里面——头晕目眩,耳鸣脑胀。恍惚听见有人说话,迷蒙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把眼前的人认了出来:“苏澈?” 她揉了揉脑袋,接着问道:“你适才说什么?” 辨仙书鸾玉嵌仙义 逢燕妖灵丹换燕石1 第二百二十六章 苏澈便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道君不曾弃我于不顾,晚辈感激得很。” 秦悦向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苏澈的眸光真诚而恳切:“道君来此候我,难道不是为了共商夺城之事吗?” 此刻秦悦已逐渐从眩晕中好转了过来,心神也清明了不少,摇首否认:“你想多了。”不愿在旁人府邸门口多做停留,便快步走远了。 许典道,天阶道器升品,须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那便是燕石。 这个东西她闻所未闻,应当是一种不传于后世的灵宝。所以她此刻朝城中央各个商铺走去了,打算买几块燕石回去,再做研究。 街道两旁都是商铺,秦悦一家一家地问过来,各位店主只是摇头,说他们不曾听说过“燕石”这种灵宝。 秦悦这才知道燕石珍贵难得。干脆不再执着于此了,转而信步而游。 她埋首传送阵数月,整个玄城早已变得天翻地覆。熙熙攘攘的街头巷尾聚满了人修和妖兽,开店铺卖灵材的不只有人修,还有化形成人的妖兽。不仅如此,两个种族竟还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达成了后世从未得见的和谐。 秦悦心中感慨,慢慢走进了路边一家店铺。恰巧这家店铺便是当初苏沐同她前来售卖道器的那一家,店主也在,显然还记得秦悦,见她进来,便亲自迎了上去:“道君今日又来卖法宝了?” 秦悦摇了摇头。 这话对苏沐说倒还恰当,数月前也是苏沐一手将道器卖了出去;对没有灵石多寡概念的秦悦而言,这句客套就显得生硬了。 那店主露出了惋惜的神色:“道君,你不知那批法宝有多好卖,人人皆赞它们用起来颇为趁手。” 秦悦淡淡地点头,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整个店铺。 “道君,”店主搓着手掌,走近了两步,“你不妨再炼制几件法宝,拿到我这儿来售卖……至于灵石嘛,我们都好商量的。” 秦悦想起来了,当初苏沐兜售那批道器的时候,谎称是她炼制的。 看着眼前店主殷切的视线,秦悦眸光一转,煞有其事地开口:“实不相瞒,先前那些法宝并非由我炼制。” 店主一愣。 秦悦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故意神秘兮兮地问道:“你可知那批道器出自谁人之手?” 店主顺着她的话问道:“谁?” “自然是传闻中的炼器一绝的许典道君。”秦悦说得一本正经。 “原来是他!果真不同凡响!”八面玲珑的店主先夸赞了一句,随后又仔细思索起来,“以往……倒不曾听说过这位道君的名号。” 秦悦悠悠地叹了一声:“这位道君,人称炼器痴人,心神若交付给了炼器之事,便是天崩地裂也不能惊扰他。只可惜……” 她说到这儿,就不继续说下去了。不经意地流露出了怅惘的神色。 店主连忙追问道:“只可惜如何?” “只可惜他已陨落了。那些道器……以后再不会有了。” 两人渐渐都露出了忧愁的神色。 秦悦忧愁,是因为她还要想法设法地让许典扬名天下;店主忧愁,只是因为自己的财路断了一条而已。 这时秦悦话锋一转:“但我有个大赚一笔的法子,你可愿意一听?” 店主的目光顿时变得热切起来:“还请道君明示。” 秦悦细细道来:“你只消对外宣称那批道器出自炼器痴人许典道君之手,已是最后一批,售完无补,价高者得。” 店主琢磨了一番,立刻明白过来,朝秦悦深深一拜:“多谢道君提点。” 他并非土生土长的玄城人,却在玄城混得风生水起,还在城中央开了一家店铺,自然有他一番过人之处。秦悦虽不曾点明,但他却也能领悟几分意思:物以稀为贵。炼器大师留下来的传世孤品,便是不留着自用,买回去收藏也值得啊!更何况,价高者得,袖中若有这样一件法宝,便也是身份的象征、财力的彰显啊。 众人将价码抬得越高,他从中获取的利润自然越大。 秦悦随口问道:“你这儿可有燕石?” 店主忙不迭地点头:“有,道君稍等。”说罢便快步走到一个柜子前面,取出了几块色彩斑斓的石头。 秦悦微讶,旋即便惊喜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曾想这里会有久寻不得的燕石! 店主快步走了回来,将那几块石头摆在她面前,“前辈,这便是嫣石。” “嫣,嫣石?”秦悦顿时感到了浓浓的失望,欣悦的心情也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店主点头:“正是!” 那几块石头色彩缤纷,形状又小巧精致,确实嫣然可爱。秦悦却无心观赏,只道:“你听岔了,我说的是燕石,不是什么嫣石。” 店主讶然,“燕石是妖族珍宝,道君要燕石作甚?” 秦悦言简意赅地一语带过:“炼器之用。” “燕石是妖燕族中的至宝,只怕没那么容易寻得。”店主看着神色淡然的秦悦,想起她方才还指点了自己一番,便决意投桃报李,指着不远处的店铺说道:“道君不妨去那家店碰碰运气。” 秦悦朝他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那是一处毫不起眼的店铺,与城中央迎来送往的各大商铺相比,它便显得门可罗雀了。 “多谢告知。”秦悦谢过了店主,便朝那家店铺走去。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浓厚的妖族气息。一个身穿深紫色衣裙的高挑女修走了过来,不咸不淡地招呼着,“不知道友想买什么?” 秦悦抬眸看去,此人的眉眼生得极好,眉梢微微上扬,锐利而不失柔婉,眼尾翘起,眼波流转之间,说不尽的妩媚风流。 此间浓郁的妖族气息的来源便是她,所以这人应是一个妖修。她化形为人,正好是化神中期,所以应该介于八品和九品之间。 秦悦素来没有鄙薄妖族的心思,看出了人家的身份也不见怪,淡淡笑道:“我要燕石,不知阁下可有?” 辨仙书鸾玉嵌仙义 逢燕妖灵丹换燕石2 妖修的神色倏然冷了下来,冷冰冰地看着秦悦,忽然扬手,对秦悦使出了一道杀招。 秦悦以为开门做生意的,都是讲求和气生财的人,万万没料到这个妖修会突然动手。一时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向后仓皇躲避,很快便退到了门边儿上。 妖修也不赶尽杀绝,只是露出了十分厌恶的神色,“贪得无厌的人修……滚!” 秦悦脸色微沉。这个妖修显然不想同她做买卖,她也不欲厚颜停留在此。当下也不曾犹疑,转身便走了。 “燕石……”秦悦在心中念叨,“寻不到便罢了,天底下哪能事事求仁得仁?” 她心中正想着出神,肩背冷不防地一沉,神经立马警惕起来,回首一望,便见那凰鸟化作的人形攀在她的身上,神色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秦悦使了个巧劲儿,把她推开。 “母……你说会来看我,一直不曾来过。”凰鸟显然想起秦悦曾说过“不要唤我母亲,我受不起”之类的话,也不敢再以过往称呼唤之,只敢小心翼翼地抱怨,“若非我今日恰好来此,便不知再过多少年才能见你一面。” 秦悦默了默,想起这位妖修奋不顾身地替自己挡下了一道雷劫,终是心底一柔,和声劝道:“以往我不在,你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凰鸟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秦悦,后者继续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修行日久,合该知晓这世上聚散各有时,来去自从缘。现如今,唯有摒弃诸多杂念,方可问天道、修仙缘。” 这话说出来秦悦自己都不认同。虽说大道忘情,但一味地摒弃杂念、清心寡欲,修行之路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无师友,无亲朋,即便最后得成大道,飞升真仙,也终不过是另一场苦修的开始。 但凰鸟却奉为圭臬,似懂非懂地点头:“我记下了。” 秦悦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妖修往后应不会再来缠着她了吧? “母亲已经许久不曾这般教导我了。”凰鸟的神色且喜且悲,“昔年承蒙母亲搭救,我才得以存活于世间,不然还不知飘零何处,化作一缕孤魂。” 秦悦没怎么听明白,片刻之后,才惊讶地问道:“你不是绛衣古神亲生的啊……” 听这妖修话里的意思,她竟只是古神随手搭救的一个妖族,后来才认了古神为母。难怪古神位列仙班,这妖修只是凡界一个努力修行的妖兽。 秦悦心中敬服不已:“既可以身殉世救济苍生,又可常怀慈悲体察凡世,绛衣古神真是位心存大义大善的好神仙。” 凰鸟拿出了一块玉,郑重其事道:“母亲说得对,修行应当摒弃杂念,这枚玉还给母亲,我不应平白贪墨,更不应日夜睹物思人。” 她拿出来的正是鸾玉。阳光灿烂,鸾玉内部的一行小字又显露了出来,可仍旧看不分明。 “你可知这里面写了什么字?”秦悦问道。 “仙……义……”凰鸟揉了揉眼睛,“只能看清这两个字。” 秦悦点点头:“你竟能看清。”虽说只有两个字,但也比她强,她可是一个字都辨别不出来。 “这里头的文字和如今文字有所不同。”凰鸟抓过秦悦的手,在她的手心写写画画。秦悦心神一凛,这可不是折夭教她的仙界文字? 秦悦连忙细看鸾玉,也渐渐将“仙”、“义”两个字认出来了。她先前没想过这是一种迥异的文字,所以一直没能看出其中究竟。现在经了凰鸟的提醒,才幡然醒悟,只是剩下的字全都挤到了一起,实在看不清。 这时有一个妖修慌慌张张地跑来,见四周人来人往,便着意压低了声音:“上次那个男修又召集了一批人,正在强闯城主府。” 凰鸟抿了抿唇,先向秦悦行礼拜别,而后才急急忙忙地跟着来人走了。 秦悦打算回城郊那间洞府歇着,才唤出画卷,便有一道身影飞至了眼前。 正是刚刚那个深紫色衣裳的女妖修。 秦悦立刻警惕起来,画卷从脚底抽了出来,停在她的身旁,严阵以待。 “你和城主是什么关系?”妖修直勾勾地盯着她,冷声问道。 秦悦思量着,这个女妖口中的“城主”,指的便是那只凰鸟。她斟酌着词句,道:“数面之缘罢了。” 眼前的妖修刚刚才给自己放了一道杀招,秦悦可不想在此同她纠缠。看了她一眼,转身飞走。 没飞多远,那妖修就追了上来,绕到了她前面,一脸冷色:“我听见城主唤你为母亲。” 秦悦瞥了她一眼,换了个方向疾飞。 妖修的本体似乎是个飞禽,秦悦全速飞行的时候,她竟也能追上,“你既是城主的母亲,我便不与你为敌了。我为方才失礼的行为向你道歉。” 这番话语倒是秦悦不曾想到的,她减缓了飞行的速度,打量着妖修,正好同后者桀骜的眼神对上了。 “但燕石……我是万万不可能给你的!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秦悦终于开口说话了:“为何?” “我身属妖燕一族,燕石是族中至宝,凭什么给你!”妖修说的理直气壮。 秦悦恍然。难怪她刚刚说要买燕石之后,这个妖修便变了脸色,还对她使了一道杀招。 妖修目的达成,一句话也不曾多说,很是傲然地飞走了。 这回轮到秦悦追了上去,一边飞一边好言好语地央求道:“你能否把燕石给我看一眼?我不拿走,我就看一眼!” 妖修不肯答应:“人修素来诡诈。我怎知你不会趁机夺走燕石,逃之夭夭?” 秦悦抬手起誓道:“我以修为起誓,不会强夺燕石。” 妖修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她知道人修起誓很是慎重,一般不会用修为发誓,见秦悦如此,心底便已信了几分。 她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又道:“那你拿几瓶丹药做抵押。” 人修懂得炼制丹药,兽族却不通此道,所以丹药在妖兽眼里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于妖兽而言,吃一颗裨益修为的丹药不知能免却多少年的苦苦修行。 启灵智木莲吐人言 入裂痕碧攸携凡花1 第二百二十七章 秦悦又不缺丹药,闻言颇为爽快地拿出了好几瓶。 那妖燕也依照约定,取出燕石给她看了一眼。 秦悦只瞥了一瞬,妖燕又将燕石收回去了,向后飞出了一段距离,“谢谢你的丹药。” 随后便迅速地飞走了。 秦悦愣了一愣。她……她便这般拿着丹药跑了?说好的“抵押”呢? 更何况,那燕石秦悦只看了一瞬…… 秦悦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场亏本的买卖。 她现在只记得那燕石的外形平淡无奇,棕黑色,稍稍泛着点灰白,上面甚至还有青苔,和一个平凡的石头没什么区别。但它既然能成为妖燕一族的至宝,定然有它的独特之处。 而这种“独到之处”,便是天阶法宝升品的关键。 可秦悦并没有在那匆匆一眼中看出燕石与众不同的地方,她有些后悔:为何不直截了当地问那妖燕,燕石有何妙用? 追悔莫及的秦悦下定了决心:“反正那妖燕开设的店铺就在那儿,来日再去细问便是!” 她径直飞回了洞府,拿出了先前得来的《九转木诀注》,耐心品读起来。 这册古籍竟出自许典之手。 他说他偶然得到了一卷功法,名唤《九转木诀》,一时心有所感,便着笔记下了诸多体悟。此外还用灵泉之畔的木莲炼制了一件道器,命名为“九转木莲”。古籍的最后却是惋惜,说那朵木莲在同旁人斗法的时候不慎丢失了。 秦悦心念一动,一朵被烧成焦炭的木莲出现在她的手中。原来,这朵陪伴了她数百年的道器竟是许典炼制的九转木莲。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只可惜木莲在她的化神天劫中损伤深重,后来又被她炼制成了一团焦黑,沦为了下品中阶。 眼前这册古籍里面倒详细记载了炼制木莲须用的材料。秦悦斟酌了一番,心道:“此刻木莲损伤深重,已经无法修补,若能回炉再造一番,倒也不失为一大良策。” 于是她参照着古籍精挑细选出了一些灵草,并一枚九玥珠,和木莲一起扔进了丹炉。 九玥珠是炼器的至宝,有它在,炼器便已成功了一半。秦悦这回毫不懈怠,一直盯着丹炉,再不让木莲烧毁、降品。 大抵因为木莲受损严重,所以这回炼器用时颇久。直到五年之后,秦悦才看见丹炉上方升起了薄薄的灵气,仿若袅袅轻烟——这说明里面的法宝就快炼制好了。 秦悦立刻打起精神,一动不动地守在丹炉前面。 谁知丹炉上空的灵气又渐渐沉寂下去,炉底火光跳跃,竟重新开始炼制木莲。 秦悦怔愣了片刻,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岔子?” 她极想把丹炉打开一看究竟,但又唯恐这个举动再度损伤了木莲,只好呆坐在一旁,看着丹炉自行运转。 幸而秦悦足够耐心。一晃又过去了五年,丹炉上方再度升腾起了袅袅灵气。秦悦目不转睛地看着丹炉,满心以为这回木莲便要横空出世了,怎料那些灵气又一次飘散在了空中,炉子复又沉寂下来,开始了再一轮的炼制。 秦悦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这朵木莲究竟要炼制到什么时候?还要多少个五年?玄古之城只开启两百年,不是让她浪费在炼器上的! 她越是等得心焦,木莲的炼制就越是漫长。五年复五年,秦悦甚至都习惯了这样无休止的炼器过程,丹炉却忽然迸发出了金灿灿的光芒,木莲顶开丹炉的盖子,旋转着冲了出来。 秦悦站起身,木莲仿佛感知到了她的存在,缩小成了一朵小小莲花,飞过来,落在她的肩头。 秦悦将木莲捧在手心,细细打量了好几眼,心道:“统共历了九个五年……啧,还真不负‘九转’之名。为了这件道器,整整费了四十多年的时光,哪有人炼制法宝要用这么久时间的?” 好在木莲此番略微上升了一点品阶,正是元品,几近于仙品。木质的莲花瓣棱角分明,却又有一种婉约柔和之美,青芒隐隐,颇为耐看。 秦悦只好安慰自己:“罢了,虽然耽误了四十多年,但也不是全无所获。” 更何况四十年的光阴于修仙之人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只是这四十多年包含在玄古之城开启的两百年中,所以显得有些可惜罢了。 她正这般想着,忽然听见了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碧攸拜谢主人再造之恩。” 若她没有听错,那声音正是眼前这朵木莲发出来的…… 秦悦沉默了一瞬,试探着问道:“器……器灵?” 道器不可能说话,除非产生了灵智。 木莲微微阖上了花瓣,仿佛害羞了一般,“承蒙主人将我重新炼制,碧攸得天眷顾,有幸生灵智、吐人言。” 秦悦点头,“原来如此。你唤作……碧攸?” 木莲转了一圈,“正是。” 秦悦看着光华盛然的木莲,心中竟升起了一丝满足,恍然觉得这四十多年没有白白浪费,一切的付出和守候都是值得的。 毕竟能够产生灵智的道器,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秦悦修仙这么多年,也只见过照心灯一个而已。一件道器倘若拥有了灵智,便可主动襄助主人斗法,意义不亚于与修士心念相通的本命法宝。 “我听说,得尽造化的器灵还可以化为人形,入道登仙?”秦悦一边说着以前从杂书上看来的内容,一边收拾好丹炉,打开房门,捧着木莲踏上画卷。 “那是千载难逢的机缘,我从来不敢肖想。”碧攸听上去像是一个不曾长大的女娃娃,声音虽稚嫩,却也好听得很,宛若黄莺,“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灵智,已胜天下道器多矣。” 秦悦点了点头。她也不曾听说哪个器灵得了机缘,化形成人。 “我此次略有升品,攻击之能见长,飞行的速度也快了许多。”碧攸又得意洋洋地说道。 秦悦微微扬眉,将画卷收进袖子,轻轻一跃,跳上了木莲。 木莲乘风而行,速度果然快了不少,竟同她的画卷不相上下了。 启灵智木莲吐人言 入裂痕碧攸携凡花2 不过画卷是本命法宝,不需要她操控,便可顺着她的心意前行。木莲虽有灵智,却终究不知她心中所想。是以碧攸飞了一会儿便放缓了速度,向秦悦问道:“主人想去哪儿?” “你朝西北方向飞,那儿有一片森林。”秦悦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改立为坐,盘算着去城郊那片森林赏景。 木莲依言而飞,快得像一道碧色的光芒。未到半日,一人一莲便到了成片的树木上方。 秦悦落到地面,信步闲走。木莲并未飞回她的袖子,而是跟在她身后,高高低低地飞着,宛若一蹦一跳的孩子。 这段道路的树木尤其繁多,树荫重重,遮尽了日光。秦悦沿着狭窄的道路一直走到了尽头,顿时豁然开朗,一大片青绿色的草地出现在了眼前,再无杂树。 身后的木莲小声嘀咕道:“奇怪,整片林子都是枝繁叶茂的古木,偏这里什么都没有。” 秦悦倒是不觉得惊奇。自然造化,鬼斧神工,异于常理的事多了去了,这里并不足为奇。 她正打算继续向前走,忽然听见了好几声朗笑,还有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似乎有不少人朝这儿走来了。她想了想,还是隐去了周身气息,躲在后面茂密的丛林中。 “宋道友的消息当真可靠,这里果然有一片空地。”一个粗犷的男声说道,说完又“哈哈”笑了几声,“待会儿若有什么宝物,宋道友便是头一份功劳!” “不敢当不敢当。”回答他的应该就是那个“宋道友”,“何道友一路披荆斩棘,当是居功至伟,哈哈。” 秦悦从树木间的空隙望了过去,看见了五六个面带喜意的男修,正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其中修为最高的是化神后期,修为最低的也有化神初期。 一群化神期修士聚在一起寻宝? 那个宋道友抬起了双手,正打算掐出法诀,旁边一个鹰钩鼻的男修拉住了他,摇首道:“且慢!” 他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最后朝秦悦的方向望了过来,“那儿树林茂密,别藏了什么人吧?” 秦悦警惕起来,悄悄后退了几步,心道:“兄台猜得不错呀!” 不过其他人并没有鹰钩鼻男修的觉悟,纷纷取笑他:“我们一行人都是化神期,旁人看到了躲还来不及,怎么会藏在暗中窥伺?” 鹰钩鼻男修显然极为多疑,闻言并没有放下心来,反而径直朝秦悦这儿走来,似乎是想亲自确认一下。 秦悦微微迟疑。这么多化神修士,她一个人肯定打不过,眼看着那个鹰钩鼻男修就要过来了,她要不抓紧时间离开? “行了,赵伟。”宋道友道,他直呼那个鹰钩鼻男修的姓名,应是与其颇为亲厚,“一路行来,都是荒无人烟,怎么会有人藏在暗处?再说了,若当真有什么人,看你朝那儿走了,早已吓得落荒而逃。” 说罢,便抬手掐起了法诀,空旷的草地慢慢出现了一道裂痕。赵伟见状,只好作罢。 秦悦收回了逃走的脚步,待在原地,静观其变。 裂痕越来越长,越来越深,向四面八方蔓延,片刻之后,才停了下来。几个化神修士对视了一眼,纷纷跳进了那道裂痕。 秦悦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瞧瞧,毕竟底下可能有什么灵宝……但她又担心那几个男修对她起杀心,一时进退两难。 碧攸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踌躇,“主人且在此等我片刻,我先去一看究竟!” 秦悦想了想,道:“也好。”左右碧攸是一件道器,至多便是被人当成灵宝争夺一番罢了,遇不上什么危险。 碧攸闻言,便化作了一朵极小极小的木莲,义无反顾地朝那道裂痕飞了过去。 片刻之后,裂痕又以缓慢的速度阖上了,渐渐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若不是木莲不见了踪影,秦悦还当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幻觉。 秦悦在此等候了好几天,那裂痕再也没有出现。她莫名地担心起了碧攸,倘若底下是刀山火海般的场景,它一个徒有灵智的法宝,未必有能力避过险境。 这念头一出来,便在心中愈演愈烈。秦悦微微敛眉,忧虑重重。直到身后响起了清脆的喊声:“主人!” 秦悦回眸,看见木莲正好端端地悬停在自己身后。 她眨了眨眼睛,又回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草地——并没有什么裂痕。而且她也确信,这几日那道裂痕都没有出现。 “你怎么出来的?”秦悦百思不得其解。 “那底下还有一条窄小的通道,我便是从那儿飞出来的,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寻到了主人。”碧攸委委屈屈地说道,“那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秦悦顿时没了下去一游的心思。 木莲微微前倾,仿佛在点头,“那儿只有成片的花朵,红艳艳的,耐看的很。” 碧攸一边说,一边绽放,莲花瓣渐次打开,木莲中央躺着一枝绯色的花朵,正是它在裂缝之下瞧见的花儿。 秦悦没想到它还能带一株回来,颇为惊喜,连忙把那株花儿拿过来细看。木莲在她眼前手舞足蹈地转着圈儿,仿佛在说:“快夸我,快夸我啊!” 这朵花的花瓣层层叠叠地堆在了一起,繁复而精致。更难得的是,每一片花瓣都是娇艳欲滴的红色,鲜艳至极,仿佛是上好的染料染上去的一般。 但整株花儿毫无灵气,应该只是一朵盛放于俗世的凡物,并非修真界的灵植。 秦悦略微失落,见碧攸还在兴高采烈地转圈,便赞了它两句,还摇了摇手上的花枝,表示了感谢之意。 碧攸更加得意了,浑身青光闪闪。 “对了,那几个男修去了何处?”秦悦问道。碧攸只带回了一枝花,也不知那群男修可有寻得灵宝。 “底下黑漆漆的,哪看得见他们在哪儿?” 秦悦觉得奇怪:“你既然看不见他们,又如何看见了这株花儿?”她晃了晃手上绯艳的花朵。 她这么一说,碧攸也察觉到了怪异,仔细回想了一番,终于开口道:“我想起来了,这花会发光!” 两阵法换来燕石谜 九婴丹添诸隐身符1 第二百二十八章 秦悦走到了树荫下。此刻正是傍晚,夕阳的余晖被繁茂的树叶遮蔽得严严实实,手中红艳艳的花朵在微暗的天色下,渐渐冒出了淡淡的光芒。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花瓣的颜色,秦悦觉得这花儿冒出来的光芒带着一种妖冶的血腥色,刺目而诡异。 秦悦想了想,还是把花扔了。反正也只是一株没灵气的凡物,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天色向晚,一轮冷月挂在了半空。秦悦本打算回洞府歇着,见此情景却不自觉地驻足。 她从未这般清晰地品味森林月夜。 朗月当空,整个世界都变得格外静谧,仿佛睡着了一般。郁郁葱葱的树影在朦胧而清澈的月光下,婆娑摇曳。浓密的枝叶不再如白日那般苍翠,映着月华,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木就像是水墨画上的剪影,却也不同于画笔之下的沉寂——微风拂过的时候,树叶便开始“沙沙”作响,花枝招展,热情可爱。 这是秦悦以往踏着画卷,自森林上方匆匆飞过之时,未尝得见的景象。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的神识不由自主向外探索,向四面八方延伸,她看见了如练的月华铺就在宽大的树叶上,也看见了纤细的枝桠上摇摇欲坠的露珠,还看见了树上栖息的松鼠毛茸茸的尾巴,树下一块大石上面的暗纹…… 秦悦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怎么觉得,那块大石有点眼熟? 待走近了借着月光细看,才知这块石头正是隐石。 就是她几番得遇却没有办法打开的隐石。 秦悦一时兴起,把碧攸唤来,问道:“你可认识这种石头?” 木莲绕着隐石飞了好几圈,最后慢吞吞地飞了回来,沮丧道:“不认识……” 秦悦叹了一声,心道:“指望一个器灵懂什么?” 她将隐石收进储物空间,暂时没有了继续赏月的心思,遂踏着木莲回了洞府。 木莲四处蹦跶着玩,秦悦唯恐它无聊,便把小元婴放出来陪它。小元婴素喜奇花异草,此刻见了一朵木制的莲花,倒也觉得新奇,时不时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摸摸木莲的花瓣。碧攸更是孩童心性,被小元婴逗得不亦乐乎。 次日,秦悦飞去了坊市,比照着《玉泉丹书》上的记载,将丹书上面提到的珍奇灵草全都买了下来。她心中暗忖:“玄古之城每三千年才开启一次,下回来这儿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趁这处宝地还不曾关闭,赶紧把不传于后世的灵植都买齐了才好。” 她出手阔绰,兼又修为高深,各大商铺都对她笑脸相迎,几日下来,倒也集齐了不少灵材。 只是一直没有遇见秦昌。 秦悦已从最开始的焦灼转为了淡然。她早就不是事事都需要师尊陪同的无知弟子,在外历练之时,已堪独当一面,无须旁人在侧护持。 又过了几天,秦悦再次出门采购的时候,恍然觉得街头巷尾的气氛变了许多。不复过往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反倒隐约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意味。秦悦心下讶异,连忙向街头的摊主问询其中缘由。 那摊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道友有所不知,那妖族……哎。” 秦悦神色微妙。道友,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啊! 她只好顺着摊主的话继续问道:“妖族如何了?” “妖族表面上同我们人修和平相处,实则,”摊主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实则想方设法地迫害人修,意图将我们人族赶出玄城!” “此话当真?” 摊主斩金截铁地点头:“千真万确!那害人的妖兽就在城郊的林子里头,专找落单的人修下手!” 秦悦心念一转,径直朝先前那只妖燕的店铺走去。心道:“趁现在人妖二族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我赶紧把燕石的奇特之处问来……免得再过几天,人妖二族彻底决裂了,妖燕见我便打,再不肯将燕石种种告知于我。” 她只是一个后世的来客而已,再过一百多年就会被传送出去,回到万万年后的北川。这里的人修和妖兽如何争斗,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妖燕看着匆匆走来的人修,放下了手中正在钻研的阵法,挑起了眉梢:“是你?” 她记得,几十年前,这个人修为了看燕石一眼,给了自己好几瓶丹药。 秦悦点点头,脸上堆起笑意,“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此,是想问道友一件事。” 妖燕站了起来,神色寡淡:“你不必称我为‘道友’,你们人修不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悦牵强地解释道:“大道三千,仙道是道,妖道也是道。” 妖燕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不就是妖族迫害人修的事吗?” “不是……”秦悦摇首否认,话音未落,便听妖燕继续道:“我告诉你,我们妖族亦有自己的尊严,那等偷鸡摸狗、暗中害人的事,我们不屑为之!说什么妖族表里不一,迫害人修,说不定就是你们人族贼喊捉贼!” 秦悦耐心地听她说完,然后才接着道:“我并非为此事而来。我今日来此,是想问你,燕石有何奇异之处?” 那妖燕听见“燕石”二字,通身的气息便警惕了许多。待秦悦一语尽了,便摊了摊手,冷冰冰道:“无可奉告。” 说完便不再搭理秦悦,寻了把椅子坐下,继续研究起了手中的阵法。 秦悦瞥了那阵法一眼。那是一个中品的困阵,不繁不简,想来这个妖燕研习人修的阵法之道已有了一段时日。 秦悦眸光一转,不动声色地拿出了一块石头。这里面同样埋了一个阵法,可幻可困,是她以前闲暇之时随手设下的,和此刻妖燕手中的那个困阵相比,不知繁复了多少倍。 她走上前,“你瞧瞧这个阵法如何?” 妖燕近日花了不少心思在研习阵法上,闻言立刻抬首看过来,见秦悦手心躺着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心知是个高阶阵法,奈何拉不下脸拿来细看,只好满不在乎地说道:“这阵法丑的很!我看没什么新奇的!” 两阵法换来燕石谜 九婴丹添诸隐身符2 秦悦微微笑道:“我记得燕石的外观也只是一块平淡无奇的石头罢了,敢情也是一件寻常之物?” 妖燕下意识地反驳:“燕石暗藏乾坤造化,自是不同的!” 话一出口,妖燕就意识到这人修在故意套她的话,懊悔地抿了抿唇,缄口不言了。 秦悦暗暗记下“乾坤造化”四个字,继续试探着说道:“燕石毫无灵气,还不如我这个高阶阵法呢。” 这回妖燕没有再上她的当,闻言冷冷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秦悦又试了几次,将话题带到燕石上,那妖燕却打定了主意不再说话。 有时候,身负灵智的妖兽,比人修还要难缠。 秦悦只好再拿出一个更为高阶的阵法。这个阵法依托在一枚暖玉之中,外观看上去颇为精致,她无奈道:“那你看看这个如何?” 妖燕微微抬眸,视线落在了暖玉上面。玉质温润,光华流转,比方才那个冷冰冰的石头好看了不少。妖燕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她一个女妖,对这等精致的美玉天生没有抵抗力。更何况,她能隐隐感觉到,这个阵法的品阶,比刚刚那个埋在石头里面的阵法品阶还要高, 秦悦状若无意地将暖玉往前推了推。 妖燕暗自挣扎了一番,终于开口道:“燕石……其实是一个随身洞府,外观与寻常石子一般无二,里面却自成一方天地。” 说完,便一把将暖玉抢了过来,扔进了自己的妖丹。 随身洞府?秦悦微微敛眉。天阶法宝升品,为何需要一个随身洞府? “那燕石内部还有何不寻常?”秦悦寻根究底。 妖燕一声不吭,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阵法,仿佛没有听见秦悦的话。 秦悦只好故技重施,又拿出了一个外观好看的阵法,放到了妖燕面前。 妖燕抬了抬眼皮,嘴角不着痕迹地露出了笑意,眼疾手快地将阵法拿了过来,慢悠悠道:“燕石之内,有天有地,有荒原有沃土,有海洋也有高山,日月星辰,一概不缺。” 秦悦点了点头。那就相当于一个全新的世界嘛。 “而且燕石之内自有灵气,循环不休,无须外界灵气供给。”妖燕接着道。 秦悦眸光一亮。一般随身洞府都仰赖外界的灵气而存在,不会自有灵气循环。 妖燕说完了这些,又不吱声了。 秦悦再度拿出一个阵法,妖燕看了一眼,强忍着不去伸手拿,摇摇头道:“燕石也就这些不寻常的了。” 秦悦只好作罢。 转身离开店铺,远远地瞧见一个男修的背影,像极了师尊秦昌,连忙快步跟了上去。那男修七拐八绕走了好久,最后走到了城主府前。 这时秦悦也慢慢走近了,才发现此人并非秦昌,只是背影同秦昌相似罢了。 正巧此刻城主府出来了一个人,看见秦悦,愁眉苦脸地走过来打招呼:“这位道友,好久不见了。” 秦悦定睛一看,这人竟是先任城主徐知禹。 她望了望徐知禹身后的府邸,好奇问道:“你现在还在这里……卖玉简?” 徐知禹挺起了胸膛:“道友,人妖二族已在几十年前和解了!现今玄城虽然在妖修的掌控下,但城主府已经允许人修自由进出了!” 秦悦又觉得自己不能和他交流了。他虽然说了好几句话,可没有一句回答了她的问题。秦悦咳了一声:“所以?” “所以我即便在这儿售卖玉简,也……不以为耻!”徐知禹说得激情澎湃,“人修和妖兽,应该和乐一家亲!” 秦悦随口道:“我怎么听说,妖族在城郊迫害人修?” 虽然后来妖燕否认了这个说法。 “道友,此事另有隐情,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徐知禹神秘兮兮地说道。 秦悦诚恳地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与旁人听。” 徐知禹附耳过来,小声道:“那个躲在城郊残害人修的……是个怪物!并非妖兽,而是妖化了的人修!” 妖化了的人修迫害人修?秦悦莫名觉得怪异。 “此事是现任城主亲往城郊森林,连续查探数日之后发现的。”徐知禹慢慢道来,“据说那怪物还养了一大片邪花,专以人血灌溉。现如今,暂时寻不到那怪物的老巢,只好叮嘱城中修士,这几日莫要往城郊森林去了。” 几日前刚从那片林子赏月归来的秦悦背脊一凉。 徐知禹觉得她神色有异,顺口问道:“怎么了?” “我不久前刚从城郊那儿过来。”秦悦道,“倒不曾遭遇什么险境。” 徐知禹给了秦悦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这时走来了一个男修,似乎是徐知禹的旧识,后者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赵兄!别来无恙!” 男修哈哈大笑道:“徐城主,许久不见,你的修为稳固了不少啊。” 这个男修的声音有些耳熟,秦悦回头去看,竟是先前在城郊森林遇见的那个鹰钩鼻男修,姓赵名伟。 两个旧友得遇,想必有不少话要聊,秦悦不欲多留,转身走远了,隐隐约约听见徐知禹说了一句:“赵兄,我实话跟你说,此事另有隐情!” 然后便是刻意压低的声音:“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秦悦摇首失笑。 她飞回了洞府,将这几天购置的灵材分门别类地收拾好,忽而看见了九婴的妖丹。 苏沐曾说,将九婴的妖丹研成粉末,融在符箓里,可以增加制符的成功率。 秦悦想起了许多年前制作失败的隐身符,顿时来了兴致。 她先将九婴的妖丹磨成了粉末,而后取出一叠青玄纸,用生妙笔一笔一画地勾勒出隐身符的图案,随后添入妖丹的粉末,双手掐诀。 符箓华光微闪,秦悦心头一喜。但是很快,那道华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整张符箓也成了一片废纸。 秦悦沉默半晌,暗道:“莫非是隐身符品阶太高的缘故?当年我制作低阶符箓的时候,倒是一次便成功了。” 她想了想,便按照昔年制作低阶符箓的方法,着笔画了一张符文,法诀打完之后,这张符箓同样华光一闪,迅速消失不见——竟然也失败了。 谈道器店主屡劝离 存心智傀儡两脱壳1 第二百二十九章 秦悦只当那是巧合,重新拿出一叠青玄纸,继续画符。 可惜依旧没有一次成功。 这种“当年成功如今失败”的感觉,就跟先前炼丹炼出一炉废渣的感觉一样。秦悦也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制符失败,和符箓品阶高低并没有什么联系。 但秦悦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现如今她的阅历和修为都增长了许多,制符的成功率应该更大才是,为何反而连连失败? 秦悦把小元婴唤出来,将几张废符拿给她看,“你瞧瞧这符箓可有什么问题。” 小元婴睡眼惺忪,闻言揉了揉眼睛,伸出小手,把废符抓来细看,“没什么问题啊,你看这上面的符文,跟寻常符箓绘制得一般无二。” 秦悦也这么觉得,她绘制的符箓,分明和那些制作成功的符箓一模一样。但制符失败也是事实,就不知问题出在了哪一步。她悻悻地把符箓收了起来,心道:“墨安师兄尤擅制符,等我离开了玄古之境,便去向他讨教一二。” 后来几月,她便在洞府里闲闲散散地过了,每日看着星辉入眠,醒来之后便将近来读过的典籍逐笔抄录到《白云小记》上。碧攸倒是闲不住,经常将自己缩成拇指大小,飞出去玩耍,玩够了才会意犹未尽地飞回来。 这日傍晚,秦悦正在研读一枚玉简,忽然听见碧攸慌慌张张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 秦悦将心神从玉简中抽出来,抬眸看着慌不择路的木莲,“怎么了?” “外面的天……黑压压的一片……”碧攸显然吓坏了,说话的时候都带了哭腔。 秦悦顺手推开窗户,朝外看去。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洁白的云朵都泛着妖冶而血腥的红色。不远处的森林里升腾着滚滚浓烟,直上云霄。 秦悦愣了一会儿。眼前这个情景,真跟世界末日一样,不过暂时看不出什么危险。 如果真的有危险,她也可以一走了之,回后世去啊! 秦悦一点也不忧惧,安慰了碧攸一会儿,而后竟优哉游哉地出门散步了。 至少临走前,也要信守承诺,让那位许典道君名显天下才行。 她顶着黑压压的天空,鲜红色的云朵,径直飞往了当年和苏沐一起去的店铺。 店主正在清点灵宝,连连唉声叹气,把灵宝一件又一件地扔进乾坤袋,店内只有他一人,格外冷清。 “道友,当年那批道器后来售卖得如何?”秦悦觉得店主似乎过得不太如意,但她不想打听人家的私事,遂直说来意。 店主听见声音,慢吞吞地转过身来,看清是秦悦,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扔出了一个乾坤袋,“道君问得是这些?” 秦悦打开乾坤袋一看,确实是当年苏沐来此售卖的法宝。她点了点头,疑惑道:“怎么?这些都不曾卖出去?” 店主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惆怅道:“我按道君所言,向旁人言明此等道器出自许典道君之手,确实陆陆续续卖出了高价,人人都赞许典道君炼器一绝,制出的法宝既耐用又趁手。” 这便是秦悦想要的效果啊。她看着满满一个乾坤袋的道器,微微凝眉,继续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贪心不足蛇吞象,总想着待价而沽,结果……祸事突临,有灵石买法宝的修士都出城逃命了,这一袋子道器就砸在手上了!”店主的脸色懊悔至极。 秦悦恍然大悟。难怪今天来的路上,街头巷尾都安静得可怕,原来修士都离开玄城了! 见秦悦神色沉静,店主又苦口婆心地劝告道:“道君,你也尽快出城吧,别自持修为高深便想着斩妖除魔,这玄城留不得啊!” 秦悦怔了怔。她这几个月都待在洞府,谁来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店主把最后一批灵宝收好,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最后遥望了一眼远方的天际,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出了店铺的大门。 “且慢!”秦悦忙道,“我近日都在洞府闭关,对外间诸事一概不知,近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店主停下脚步,一五一十地和她说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先前听闻的“城郊森林怪物”在捣鬼。那怪物谎称他那儿有大量灵宝,引诱人修前去,结果人修去了之后不仅没有得到灵宝,反倒被怪物灭杀。 店主说的时候颇为恐惧:“那怪物似乎修习了某种邪术,能控制人的思维!倘若遇上修为高深的人修,那怪物便剥去这人的理智,将其变成自己的傀儡。修士变成傀儡之后便会主动帮怪物攻击旁的修士,还专挑自己熟悉的亲友下手!” 秦悦不自觉地敛眉。这个局面倒和当年的幽境之祸有些相似,这里是修士失去理智攻击人族,而幽境之祸是妖兽失去灵智攻击人修。 “据说,前任城主徐知禹徐道君,便被那怪物控制的傀儡杀害了。”店主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说来也不奇怪,谁能想到素来和自己无话不说的挚友,有朝一日会亲手灭杀自己?徐城主肯定不敢置信,尚来不及还手便陨落了。” 秦悦想起了满怀雄心壮志的徐知禹,心中微微惆怅。她还记得来玄城的第一天,这位先任城主还好心地赠她灵石。数月前,她还在城主府前见过他,谁知没过多久,这个鲜活的生命就这般消逝了。 “灭杀徐城主的也是一位化神期前辈,好像姓赵……”店主接着道,“可惜啊,本也是位仙路坦荡的道君,如今竟沦为一个傀儡了。” 秦悦又蹙了蹙眉。数月之前,她在城主府前不仅遇见了徐知禹,还遇见了他一位旧友,名唤……“赵伟?” 店主讶然:“道君怎么知晓?灭杀徐城主的人正是赵伟!” 那日并非秦悦第一次遇见赵伟。她第一次遇见赵伟是在城郊的森林,后者和一群化神修士在一起,进入了一道深长的裂痕…… 秦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怪物的老巢,可有一大片会发光的红色花朵?” 谈道器店主屡劝离 存心智傀儡两脱壳2 “那怪物的老巢也不知设在了何处,至今没能寻到具体的位置。”店主答道,“不过确实有会发光的赤花儿,据说被怪物灭杀的低阶修士的鲜血,全用来浇灌那丛花儿了,你说那花儿能不泛红光吗?” 秦悦把来龙去脉连了起来:那个怪物以灵宝为诱饵,引诱人修前去寻宝,当日所见的赵伟一行人,便是受骗的人修。这几人应当都被怪物控制住了,成为了傀儡。其中丧失理智的赵伟还灭杀了徐知禹…… 想来那怪物的老巢……就在那道裂痕中! 幸亏当初碧攸替自己下去探路了,要不然如今沦为傀儡的,也有她在内! 店主见秦悦终于露出了后怕的神色,又劝说了几句:“道君,我劝你还是尽快出城吧。我看现在玄城之内,十人里面有三人是傀儡,说不准多年不见的亲友,便存了灭杀你的心思……”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秦悦往门外走了,店主微愣,追问道:“道君要去哪儿?” 秦悦顿了顿脚步:“城主府。” 这就是城中央,城主府就在不远处,但秦悦还是一路疾飞而去的,几乎一瞬间就到了城主的府邸门口。 原先这里有几个守门的妖修,现在门口却空无一人。秦悦提步走了进去,绕了一圈才寻到了一个女修。秦悦淡淡问道:“那只凰鸟……你们城主何在?” 女修缓缓抬起头来,正是化神中期,她瞥了秦悦一眼,僵硬地摇了摇头:“这我可不知道。” 秦悦觉得她的动作很奇怪,像一个被人操控的机器人。 结果下一瞬,女修便唤出了一条缎带,挥舞着向秦悦打了过来。 秦悦错身一避,那缎带擦着她的脸飞过去了,触感柔滑,仿佛上好的绸缎。秦悦心中暗道:“这女修八成也是一个傀儡。可叹她同我修为相近,怕是有些难缠。” 女修见一击不中,又操控着缎带上前,意欲缠住秦悦。 秦悦侧首,便见缎带飘飘扬扬地飞了过来,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她眉头一皱,双脚一跳,整个人腾跃起来,距离地面有几尺远。原本即将缠住她的缎带落了个空。画卷自袖中飞出来,稳稳地接住了半空中的她。 女修不依不饶,右手轻掐法诀,缎带高高飞起,挂在了房梁上;左手抓紧缎带的另一头,用力一跃,缎带牵着她腾空而起,飞到了秦悦面前。 若不看她此刻凶神恶煞的模样,这般情景也算是美妙动人了。 碧攸在秦悦身旁转圈,小声问道:“主人,可需要我做什么?” 秦悦沉声道:“你去把她的道器毁了。” 碧攸“嗯”了一声,飞到了房梁之上,忽然青芒大作,悬在房梁上面的缎带顿时多了一块焦黑。 女修连忙将缎带抽下来,两手操纵法宝,缎带的一头飞向了秦悦,另一头攻向木莲。 秦悦早年洗筋伐髓,如今身轻如燕,很是灵活,因而应对之时颇为游刃有余。与此同时,还不忘朝碧攸那儿望去,只见这朵生出了灵智的木莲闪避得当,间或放出几道攻击,有张有弛。 女修应是恼了木莲,放下了秦悦不管,收回了攻击秦悦的缎带,转而用来鞭打碧攸。 碧攸同时被两条缎带缠住,急得团团转。秦悦正打算去助它一把,便见木莲放大了好几倍,困住它的缎带被撑得裂开了,碎成了好几段掉在了地上。 “你!”女修怒意满满,舍了缎带,转而抽出了七只手掌大小的圆球,如连珠弹一般噼里啪啦地向碧攸砸了过去。 木莲连忙缩小,降低圆球的命中率。可不论它变得如何微小,也不论它飞到哪儿去,那些圆球都仿佛长了眼珠子一般,追着它不放。 秦悦抿了抿唇,踏着画卷飞了过去,一手将木莲揽在怀里,另一手甩出几道灵刃,攻向了那七只圆球。 这圆球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竟不为灵刃所伤,一批锋利的灵刃袭击而来,也仅仅暂时阻止了它们的前路而已。 秦悦带着木莲向上飞去,圆球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秦悦心念一转,掐诀唤出了一条火龙。 可惜这个举动也没有损伤圆球半分。圆球越过了重重火光,冲着秦悦怀里的木莲飞来,忽地迸发出缤纷斑斓的颜色,七枚圆球迅速地碰在了一起,组成了一道彩虹。 秦悦微微扬眉:“原来是阵法……” 这七枚圆球组成的是一个杀阵,秦悦现在置身其中,仿佛能看见里面的刀光剑影。她调用神识演算了一番,眼神突然锁定了其中一个圆球的中央,抬起木莲,“碧攸,那个绿球的中心位置便是阵眼。” 碧攸会意,立刻放出了一道青芒,整个阵法顿时土崩瓦解,七个圆球散了开来,灰溜溜地回到了女修的手中。 女修不知是惊还是惧,指着秦悦说不出话来。须臾之后,露出了几分破釜沉舟的神色,朝秦悦扔出一个黑漆漆的盒子。 “砰!” 盒子在半空炸裂,秦悦下意识地躲开,眼前烟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秦悦挥开眼前灰蒙蒙的烟尘,只管向前疾飞,视线渐渐清明。她仍在城主府中,可那女修却不见了踪影。 显然这个盒子并非那女修的致命一击,而是她的金蝉脱壳之法。 秦悦的神识铺散开来,发现女修就在城主府附近,连忙踏上画卷追了出去。 那女修见秦悦追来也不逃,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秦悦也弄不清她什么意思,暂时没有出手,反倒是碧攸忍不住了,旋转着朝女修冲了过去。 女修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这个化神期前辈要杀我!她……她便是被那怪物操控的傀儡!” 秦悦怔住了。她没料到这女修会这般倒打一耙。可见傀儡虽然失去了理智,但智商还在,有谋有略,有胆有识。 此刻路上的人修妖兽虽没有往日那么多,但还是零零散散有几个的,听见那女修的喊声,纷纷朝秦悦这儿望了过来,其中还有先前那个店主,看她的眼神颇为复杂。 攻困符木莲挡灵刃 服禁药兰棋忆本心1 第二百三十章 秦悦本想忽略这群人的目光,只管朝那女修追去,奈何众人听了那女修的话,已经先入为主,见她还打算追上去,纷纷不由自主地拦住她的去路。 上古时期的修士就是这般淳朴!纵使那女修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也愿意挺身而出,助其安然逃脱。 更何况那女修还特意把修为压在了元婴初期,看上去更为弱势。秦悦一个化神中期的人追她,便显得有些恃强凌弱了。 秦悦只好匆匆解释道:“你们别这样看我,我现在清醒得很!那女修隐瞒修为,颠倒黑白,她才是为人所制的傀儡!”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应当相信谁。 这时店主站了出来,替秦悦澄清道:“我相信这位道君。两刻钟前,我才同她见了一面,她行止如常,并无不妥之处。” 人们总是更乐意相信他们自己的同伴。听了店主这话,便对秦悦生出几分信任来,不再有意无意地拦住她的去路。 秦悦踏上画卷飞远了。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还能不能追上那个女修。 事实证明,她的飞行速度还是胜过同阶修士很多的。 大约飞了半刻钟,她便瞧见一个深蓝色的影子,她记得,那女修今天穿的正是一袭蓝衣,遂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女修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快追上来,奔逃之余向秦悦扔了一道符箓。 秦悦以为这是一张攻击类的符箓,连忙侧身避开,没想到这张符箓的意图不是在攻,而是在困,她虽错身避开了,但符箓从她身旁过去的时候还是炸了开来,将她困在一个透明的结界里。 这相当于一个困阵,但同阵法没有半点干系。秦悦不通符箓,也不知应当如何破解这层结界。眼看着女修的身影再度飞远,秦悦死马当活马医,唤出木莲,朝各个方向攻击起来。 竟然有用!结界慢慢变薄了许多。 秦悦心底一松。这可比应对阵法简单多了。身处阵法,轻易不能攻击阵法内部,免得将困阵变为杀阵。可符箓似乎没有这个限制。 木莲攻击得更凶狠了,秦悦也运起灵力,凝结出一大把灵刃,齐齐甩向面前的结界。透明的结界越来越薄,突然“啪”地一声,全部消失不见。 秦悦拉上还在不断放出攻击的碧攸,朝女修飞离的方向疾驰而去。 女修不经意间一回头,便看见了渐渐飞近的秦悦,怔了一瞬,便露出了心如死灰的神色。她已修至化神中期,和一个同自己修为相当的人交手,不敌便罢了,竟然连逃都逃不远。 秦悦看着女修的神色,恍惚间竟觉得她不是被控制的傀儡,而是一个有理智有情感的大活人,她蓦地想起了先前店主形容赵伟的话:“本也是位仙路坦荡的道君,如今竟沦为一个傀儡了。” 想来还真有点惆怅悲哀。 但下一刻,女修的神色便冷厉森寒了许多,她定定地看着秦悦,落到一片空地上,迅速地拿出一枚丹药吞服了。 秦悦跟着落下,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须臾之内,那女修的修为就开始蹭蹭上涨,转眼间,便从化神中期来到了化神后期,甚至有突破化神后期的架势。 秦悦顿知,她方才吞下的那枚丹药,便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增益修为的……禁药。 这种丹药在后世是一种禁药,但凡正道修士发现了此等丹药,都会选择在第一时间销毁。此类丹药虽然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地提升修士的修为,但药效过后,修士的修为便会一落千丈,甚至心智痴傻,修行停滞,可谓后患无穷。 这个女修义无反顾地吞服了这粒丹药,足可见其置秦悦于死地的决心。 她也不唤出道器和秦悦斗法,单是连连幻化出灵刃,一道接一道地朝秦悦扔过去。她现在修为比秦悦高,灵力也比秦悦深厚,这一道道灵刃的威力也远胜于秦悦凝结出来的灵刃。 秦悦被这接连不断的灵刃折腾地苦不堪言,左闪右避,仍有灵刃刮破了她的衣角,割下了她的头发,根本避之不及。 碧攸见状,连忙搭出一个灵障护着秦悦。厚厚的淡碧色灵障替秦悦拦下了许多灵刃,碧攸却吃痛得很,每当一把灵刃砸在灵障上,它便“哎呦,哎呦”地痛呼出声。 秦悦颇为不忍。这已不再是一件冷冰冰的道器,不再是那个烧毁降品、炼成焦黑也不会吭一声的法宝,而是一个鲜活的器灵,它知道周遭发生的一切,也能感受到为灵刃所伤的痛楚。 女修见到木莲,便想起适才自己道器被毁之事,出手更加狠辣了,灵刃源源不断地飞过来,一批接着一批,甚至没有间隔的时间。碧攸痛得莲花瓣都皱了起来,唯恐秦悦担心,咬牙不再吭声。 秦悦本想和这女修干耗着,等她药效过去,修为掉落的时候再收拾她。可她看见木莲这般隐忍的模样,便不想再坐以待毙了。她拿出一个阵法,简单改了其中几步,算准方向,朝着女修的额头扔了过去。 女修原本正在好整以暇地凝结灵刃,骤然看见一个石头冲着自己的脑门飞了过来,下意识地偏头一躲。 而后她仿佛出现了幻觉,秦悦从一个变成了十个,将她团团围住,她手上握着杀伤力最强的灵刃,却不知往哪儿扔才好。片刻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挑了离自己最远的一个秦悦,将灵刃掷了过去。 灵刃砸在那个秦悦的胸口,鲜血顺着她的衣襟淌了下来,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女修暗自松了口气,忽见秦悦嘻嘻一笑,突然消失不见了,片刻之后,另一个地方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秦悦,毫发无伤,神态既从容又温和,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女修心中了然:她这是进了一个幻境!可她不知晓如何走出这个迷局。看着面前十个微微笑着的秦悦,女修眸光一冷,干脆将手中的灵刃朝十个方向扔了过去。 攻困符木莲挡灵刃 服禁药兰棋忆本心2 她满心以为,这十人之中,总会有一个是真正的秦悦。 诚然她现在正身陷一个幻境,准确地说,是一个幻阵。秦悦便是设下幻阵的人。后者的想法很简单:此刻这女修修为暴增,她实在不必现在就和人家一争高下,待这女修的药效过去了,修为一落千丈,自然会不战而败。她只要静静等着就行了。 虽然她不想招惹这个女修,但女修却想同她决一死战。所以幻阵便成了一大良策,只要女修陷在里面,她便可暂时脱身,一旦女修的丹药效果消失了,她就彻底安全了。 她就在赌,这个女修对阵法一窍不通罢了。 其实这个女修也并非不通阵法。 上古时期的修士,大多热爱钻研,对阵法一道也不例外,如苏沐那般精通阵法的人也有很多。这女修修至化神期,寿元充足,阵法更是素日闲暇之时的研习对象。可叹秦悦来自后世,设阵的手法和万万年前有很大的区别,女修对阵法之道的领悟也不是十分透彻,所以她至今还没有分辨出这是一个幻阵。 不过这个幻阵中的景象全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并不受秦悦心念控制。也就是说,倘若她的道心足够坚定的话,她便可不依靠解阵,走出这个幻阵。 因而此刻她自以为在和秦悦斗法,其实只是在接连不断地对着空气出招罢了。 一道道灵刃插进了“秦悦们”的胸口,女修满意地笑了起来,但随后这些秦悦全都消失不见了,女修沉下了脸色,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忽然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 她大声喝道:“谁!” 那道身影是个窈窕的女修,由暗处走向明处,举止优雅自然,就是面貌看不分明。 女修心中觉得奇怪,一步步走上前,那个蓝衣女子的眉眼渐渐显露出来——竟同她长得一模一样! “何方妖物!”女修下意识地冷喝出声,手中的灵刃正打算扔出去,忽然听见一声嗤笑。 “我可不是妖物。”蓝衣女子虽然在同她说话,眼睛却一直在打量着自己水葱般的手指,仿佛对她不屑一顾,“我就是你,可惜……你已不再是你了。” 女修听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蓝衣女子徐徐走近,从上到下扫视了她一眼,指着她的心窝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女修愈是茫然。 “你看似同以往一般无二,实则早已失了神志。”蓝衣女子转身,似乎懒得再看她一眼,“你过去孤傲卓绝,从不屑和旁人争执,今日却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修大打出手。明知晋阶丹的害处,还要义无反顾地吞服,就为了灭杀这个素昧平生的女修。” “兰棋,你变了,你内里早就换了一个人。”蓝衣女子说完这句话,背影便慢慢变淡了,仿佛随风消逝了一般。 这个女修正是名唤兰棋。 她急忙喊道:“等等,等等!” 蓝衣女子还是迅速地消失不见了。周围一片空旷,她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兰棋低下头来。蓝衣女子的话就像当头棒喝,唤醒了她一点清醒的意识。她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发生的变化,以前……以前她不是这样的,曾经的她是人人敬仰的化神道君,修行顺利,仙途坦荡,她根本不需要做这等杀人夺宝的事。 不对……兰棋的心神有一瞬间的怔忪,她想灭杀秦悦,并不是为了夺宝,而是一种潜意识……除了秦悦,她还想手刃更多人,不论是亲朋好友,还是陌路人修…… 兰棋心里一惊。这个念头,是何时开始的?她紧锁眉头,细细地回忆起来。几月之前,她踏足了城郊森林中的一道裂痕,本以为会寻到大把不显于世的灵宝,结果半个灵材也不曾寻得。而这等可怕的念头,便是在那个时候产生的…… 兰棋抱紧了脑袋,尘封的记忆渐渐被唤起,她想起了裂痕中遍地的鲜血,想起了鲜血染红的花枝,还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面貌丑陋至极的人修…… “啊——”兰棋突然大喊了一声。 秦悦正在神游天外,突然听见了这么一声大喊,倒把她的心神唤了回来。偏头看去,便见兰棋蹲在地上,修为正在迅速地掉落,从化神后期跌落到化神中期,再从化神中期降为了化神初期。 她的神色痛苦至极。但这还不是尽头,她周围护体的灵气都在那一瞬间跑光了,她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面色灰败而沉重。下一刻,她竟连化神期的修为都保不住了,周身灵力再度缩减,修为竟降成了元婴后期,而后又从元后降为了元中,元中降为了元初。 至此,修为的掉落才缓缓停下。 兰棋忽然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扑通”一声向后倒下。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沦为了一个丧失理智的傀儡。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蓝衣女子说的不错,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她了。她身为化神修士的傲气风骨,俱已荡然无存。她还吞服了晋阶丹……她现在只有元初修为了! 她此生活着,还有何意义? 秦悦走到她身边,把幻阵解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一抓,几道锋利的灵刃出现在掌心。 然后她便看见倒地不起的女修露出了解脱的神色。 正打算将灵刃扔出去的秦悦停下了动作。 “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一句。 “谢谢你……谢谢你灭杀我……谢谢你成全……”兰棋絮絮说道,声音极低,秦悦什么也没听清。 她想了想,还是将灵刃朝兰棋扔了过去。此人已成傀儡,倘若活着,还会祸害旁人,反倒不好。 三把灵刃同时没入了兰棋的身子。灵刃上面的灵力渐渐消散,灵刃也跟着消失不见,但伤口却实打实地留了下来,三个血窟窿向外汩汩冒血。清晰的痛楚让兰棋的神思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她连忙爬坐起来,拽紧了秦悦宽大的衣袖,急促道: “那个人修……那个人修畏光!” 探裂痕秦悦遁密道 掷灵力曾义畏火光1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色晦暗不明。秦悦踏着木莲,飞往了城主府。 这回她倒是见到了那只凰鸟,凰鸟身旁竟站着苏澈。 苏澈看见秦悦,顿时露出了喜悦之意,“我正在和城主商讨灭敌之策,没想到前辈能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他说的“灭敌之策”,指的就是灭杀城郊森林中的怪物。 秦悦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苏澈难得说对了一回,她的确是为玄城这起祸事而来。 刚刚兰棋奄奄一息之时提到了“人修”,“畏光”几个字眼。彼时秦悦不明所以,问她:“什么人修?” “他穿着黑色的斗篷……”兰棋只来得及说这一句,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伏在秦悦的裙角旁边。 秦悦揣测,她口中的那个“人修”,便是近日在玄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森林怪物——那个妖化了的人修。 于是此刻她把诸事娓娓道来,从先前偶然见到的裂痕,说到适才的兰棋,最后轻叹了一声:“可惜那个打开裂痕的手诀我不曾看清,不然兴许能入内一探。” “我看清了!”说话的是碧攸,语气颇为得意,“那日裂痕开启,我便在你身后,那姓宋的男修打出来的法诀我都看见了!” 秦悦喜道:“果真?” 碧攸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声音就变得忧愁起来:“可惜我既没有胳膊也没有手,纵使知道法诀若何,也没办法告诉你啊。” 秦悦莞尔笑道:“这倒不是难事。法诀虽然千变万化,但手势也就那么几种而已。我将几种手势挨个儿打出来,若合了那手诀的第一步,你就说一声。第二步,第三步亦如此。” 倘若知晓了法诀的每一步,整套法诀自然也水落石出。 碧攸应了下来,还甜甜地说:“主人当真足智多谋。” 但秦悦摆出了好几个手势,碧攸都摇了摇莲花瓣,皆称“不是这样”。秦悦觉得奇怪,她所知的手诀也就这几种了。碧攸心里一急,径直飞到了城主府的大门旁边,青碧色的光芒噼里啪啦地砸向了大门。 苏澈看得目瞪口呆,那凰鸟也是一脸诧异。 秦悦只好向他们二人解释了一番:“想来器灵这么做自有它的用意。” 凰鸟温煦而笑,看向秦悦的目光满是依恋和孺慕。 片刻之后,青芒散去,碧攸飞回秦悦身边,音色明快:“主人请看!”语气很是骄傲。 秦悦朝城主府的大门望了过去。木质的大门上出现了深深的凹陷,而那些凹陷组成了好几十个图案,竟是一幅幅生动的手诀图解。 秦悦拍了拍木莲,“应是你足智多谋才是。” 这个手诀同她过往所见确实不太一样。秦悦耐心看了一遍,将每一步手印记在心里。 “我先去那道裂痕里面一探究竟。”秦悦估算了一下时间,“倘若十天后,我没有回来,你们再做其他打算。” “前辈,我同你一起去!”苏澈上前一步,露出了慷慨赴死的决绝之色。 秦悦扫了他一眼,摇首否决道:“不行,你修为不够,还是别跟来了,免得拖我后腿。” 元婴中期的苏澈陷入了沉默。 秦悦踏上木莲,正打算飞走,忽然觉得有人在抓自己的袖子,低头一看,便见凰鸟的两只手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袖,眸光中满是忧虑。 秦悦安慰道:“你放心,我既然胆敢前去,定然有几分把握。” 凰鸟低低道:“母亲……”终是点了点头,松开了衣袖。 秦悦直奔城郊而去。 前几天,她突然想起秦昌说过,若想离开玄古之城,有两个法子,一是等两百年后被古城传送出去,二是掐一段法诀,再用灵力打开一个通道,而后便可主动离开。这两个法子都能回到后世,只不过前者的目的地是北川,后者目的地不定罢了。 所以秦悦此刻无所畏惧。她心想:“倘若待会儿遇上什么险境,我大可一走了之,实在无须担忧。” 几日之后,她便抵达了森林中的那片空旷草地。盘腿坐在木莲上,深呼吸了几下,抬手掐起了法诀。 裂痕缓缓出现,将草地分为两半。秦悦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乘着木莲飞了下去。 里面确实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秦悦立刻放出神识,向四面八方铺展开来。这里空荡荡的,并无奇特之处。再往下飞了几丈远,便瞧见了那丛红艳艳的花儿,恰在此时,神识忽地一痛。 原来这丛看似毫无杀伤力的凡花,可以攻击神识……秦悦暗暗警惕起来。 这时,细微的风声从某个方向传来,秦悦下意识地朝那儿望去,神识一扫,顿知那里有一个人修。 人修……大抵不会是什么正常的人修,要么是个傀儡,要么是那修习邪术的怪物,而且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耳畔响起了似有若无的歌声。秦悦定定地朝那人修的方向看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她仿佛看见了那人修黑白分明的瞳仁。 耳畔的歌声渐渐明晰起来,秦悦下意识地向后一躲。胸前的衣襟似乎被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布帛碎裂的声音传了过来。显然她的动作若慢了一步,那锋利的指甲划伤的就是她的人。 秦悦心念一转,试着向左闪避。随后她便清晰地感知到,这个人修如鬼魅一般跟了上来。 于是秦悦判断:“看来他能在黑暗中视物,至少可以辨别我的所在。” 对手的优势,自然越早消失越好。秦悦毫不犹豫地取出千莲幽火,照亮了裂痕中的世界。 面前的人修的确是个怪物。他穿着黑色的斗篷,相貌极其可怖,脸上遍布着深深的刀疤,如兽族一般长着密密麻麻的兽毛,几乎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睛没有被兽毛覆盖,可以让人看清其中的凶恶。 他看着秦悦手中的千莲幽火,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轻飘飘地打了个响指,一股水流凭空出现,朝千莲幽火浇了过去。 可惜千莲幽火永不熄灭,不论那股水流如何汹涌,千莲幽火依旧一跳一跳地燃烧着,火光温暖而明亮。 探裂痕秦悦遁密道 掷灵力曾义畏火光2 那人修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的情绪,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此人莫非畏火?秦悦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惧色,旋即突然想起兰棋的话:“那个人修畏光……” 他不是畏火,他畏光! 秦悦眸光一亮,心中顿时有了对策。先驱使千莲幽火上前,将此人逼退,而后轻念咒语,唤出一条火龙,张开血盆大口,朝他飞腾而去。 男修连连后退,斑驳不清的五官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他运起灵力,浩瀚的水灵气再度铺散开来,团团包围住那条狰狞的火龙。 秦悦也调用出全部火灵力,支撑着火龙的存在。趁机打量着四周,这里除了这个妖化的男修,倒是空无一人,角落里倒有一堆白骨,垒得高高的,不知是多少人的尸首。除此之外,便是妖冶的赤色花朵,再无他物。 水灵气越来越多,秦悦渐渐支撑不住了。她看不透这个男修的修为,想来他正是仙渡期……论灵力,自己断断不及,这条火龙,怕是很快就要烟消云散了。 就在这时,秦悦灵光一闪,沉下心神,开始吸纳飘散在空气中的水系灵气。这位仙渡期男修放出来的水灵气颇为精纯,秦悦着意吸纳,竟将大半水灵气都纳入了自己的丹田。 包围着火龙的水灵气渐渐变少了,火光飞舞,火焰愈发炽热。 男修也终于发现水灵气都被秦悦吸纳了的事。他瞥了近在咫尺的火龙一眼,掩去了眸色中的畏惧,对着秦悦冷笑出声:“宵小之辈,窃我灵气!” 他的声音沙哑得很,仿佛喉咙被火烧过一般,听上去既阴冷又骇人。 秦悦莫名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男修就扔了一大把水灵力过来,直接扔进了秦悦的丹田,“你不是想要灵气修炼?好!我便让你修炼!” 秦悦呼吸一滞,磅礴的水灵力涌入丹田,整个丹田像要炸开来一般。原本安睡在丹田内的小元婴立刻惊醒了,不知所措地看着这股突如其来的灵力。 秦悦再无力支撑那条火龙。火龙便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千莲幽火倒还亮着。男修绕过它走到秦悦面前,慢慢抬起手来,“本来看你修为高深,还当你可以为我所用,现在看来,还不如一招灭杀了了事。” 秦悦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这只手……这只手上满是黑棕色的皮毛,指甲比手掌还要长,坚硬,锋利,还闪着寒光。 听这男修话里的意思,他似乎打算直接灭杀自己,而不留作傀儡之用。 秦悦看着指甲上的寒光,心中开始默念离开玄古之境的法诀。 但她丹田之内平白添了一股水灵力,尚未炼化,所以法诀念完之后,暂不能运转灵力替自己打开通道逃走。危急之下,只好连连后退,目光盯着千莲幽火,暂且用神识将它挪到了男修面前。 男修胜券在握,竟对眼前跳跃的火光露出一抹阴森森的笑来,“我曾义活了几十万年,从没见过哪个化神期的后辈胆敢对我出手,你,是第一个。” 秦悦现在混混沌沌,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听完了这几句话,心中竟然只有两个念头:其一,此人名唤曾义;其二,仙渡期的寿元竟长达数十万年之久。 “主人,”这时她的耳边传来了碧攸压低了的声音,“你往左走三步,再往后走三步,那儿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我上次便是从那儿离开的。” 秦悦心头一喜。天无绝人之路! 碧攸又细细提醒道:“那个密道隐蔽得很,唯有受到撞击的时候才会开启。主人记得对准那个位置放一道攻击。” 秦悦借用神识操纵着千莲幽火扑向曾义的脸庞,而后算好距离,三步变作两步走到斜后方,她现在周身灵力不可运转,只好原地用力一跳。 密道受到撞击,立刻开启,秦悦整个人往下坠去。下方不同于上面的黑暗,而是一片白茫茫的虚空。木莲迅速变大,飞到她的脚下接住她,不用秦悦控制,便轻车熟路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曾义恼怒地大手一挥,将眼前的千莲幽火拍了下来。千莲幽火不负“圣火”之名,竟将他脸颊上面的兽毛烧成了一团焦黑。 此刻整个空间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没有秦悦,也没有什么密道。 于是,曾义发现,那个胆大妄为挑衅他的女修不见了踪影。 她会隐身术不成?曾义立刻运起神识,四处搜索起来。再高妙的隐身术,也瞒不过神识。 但神识找了好几圈,都不曾找到秦悦。神识还不慎扫过了那丛赤花,遭了好几道攻击。曾义气恨非常,暗道:“待我重见天日的那一日,定要将那女修碎尸万段!” 歪坐在木莲上的秦悦突然打了个寒颤,丹田中的水灵力刺骨般地寒凉。 她此刻已经乘着木莲回到了城郊的森林。 冷汗自她的额际淌了下来。小元婴正待在丹田里打坐,拼尽全力替她炼化那股外来的水灵力。秦悦亦深知现在的自己不适合在外游荡,低声对碧攸道:“回洞府。” 碧攸觉得自家主人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难言的隐忍,连忙将速度提到最快。 所幸洞府距离森林并不遥远,没过多久,秦悦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飞快地从木莲上跳下来,随意找了个地方打坐,丹田之内,四股灵力不再井井有条,而是混杂在一起,紊乱不堪。 秦悦本想和小元婴一起将那道水灵力炼化,见此情形,一时竟不知从哪儿下手。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几股灵力拨开,暂时将水灵力置于不顾,只把木、火、土三系灵力分了出来,让它们各行其道。 这些都是她体内本有的灵力,控制起来还算顺利。灵力在周身运转了几个周天,她也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开始专心致志地应对水系灵力。 攘外须先安内。她把本属于自己的水灵力剥出来,让它顺着经脉游走,这股灵力很温和,一直顺着她的心意,缓缓流淌于四肢百骸。 玄机暗藏扶伊藏书 同舟共济秦悦济世1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将自己所有灵力都理顺了,她才开始试图吸纳那股突如其来的水灵力。 仙渡期和化神期有着天壤之别。这一道水灵力看似只是曾义的随手一击,其中却蕴含了十分厚重的威力,远非一个化神中期的人修可以消受的。适才幸亏有小元婴帮忙疏导一二,秦悦才没有爆体而亡。 只是她现在也不怎么好受。 这道水灵力和它的原主人一样阴冷森寒,屡屡逃脱了她的控制,四处横冲直撞。没有半分水系灵气的柔和包容。 原本盘坐于丹田的小元婴站了起来,伸手去抓那道肆意横行的灵力。水灵力被慢慢拽了回来,在小元婴两个小小的手掌中间来回流动。 秦悦顺势试着操控这道灵力,剥丝抽茧一般,慢慢吸纳起来。平心而论,这股灵力精纯而磅礴,若不曾当做攻击打进她的丹田,倒是十分难得的修炼之宝,不亚于吞服一枚裨益修行的灵药。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这道躁动的灵力慢慢地安稳了下来,仿佛接受了秦悦,开始听她的差遣。秦悦将它同自己原来的水灵力融汇在一起,一周天复一周天地运行起来。小元婴也摆了一个打坐的姿势,闭眸吐纳不休。 似乎过了许久,丹田蓦地一颤。小元婴微阖的眼眸睁了开来,眸中笑意隐隐。 在相隔万万年的上古世界,在一座陌生的城池,秦悦悄然进阶为化神后期了。 修为越是精深,每个小境界之间的差距就越大,如同难以跨越的鸿沟。秦悦仍然保持着坐姿,修炼不辍,心神却飘出了好远,恍然想起当年她进阶化神中期的情景。 那时她还在无量海底,幽境之祸还没有爆发,墨蛟扶伊在她心中,也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妖修。可叹后来一切都变了。 秦悦又花了两日时间巩固境界,而后才停下了修炼。 她突然觉得,玄城这场祸事,同当年的幽境之祸极其相似。 当年她身处无量海,经常听见几句低低的梵唱;而此前深入裂痕之时,也听见了一段似有若无的歌声。 曾义操控人修,让他们成为傀儡;而扶伊操控妖兽,令其神志尽失…… 秦悦两相对比,竟觉得这两件事惊人的相似。 说不定,曾义和扶伊用的是同一种邪术…… 秦悦心神一凛,但旋即又轻轻地叹了一声。就算这两件事真的有关联,她又能如何? 碧攸从窗楹飞进来,见她不再修炼,便晃晃悠悠地飞到她身边。飞近了才知秦悦愁眉不展,脆生生地问道:“主人你怎么了?” 秦悦言简意赅道:“我曾经灭杀了一只修习邪术的妖修。我怀疑,曾义同那妖修研习的是同一种邪术。” 碧攸似懂非懂:“所以主人想到应对曾义的法子了?” 秦悦摇了摇头,沉默了许久,“我都不知那邪术有何缺陷,何谈应对之策?” 碧攸也替秦悦着急,不断地给她出主意,“要不主人去各大商铺瞧瞧,说不定能找到这种歪门邪术。” 秦悦失笑:“各大商铺都是正道修士开设的,怎会售卖这种东西?” “那主人当初灭杀那个妖修的时候,可曾将它剥皮去骨?”碧攸天真烂漫地说道,“妖修没有乾坤袋,得了法宝功法都直接藏在自己的血肉里头,说不定,那妖修的妖丹里面便有这等邪术的记载呢!” 秦悦灵光一闪。她这里确实有扶伊的妖丹。 当初她提出和灵均平分墨蛟妖丹的时候,灵均只剥去了妖丹的外面一层,倘若妖丹之内另藏玄机…… 秦悦心头一跳,取出了扶伊的妖丹,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了开来。 里面竟然真的有一枚玉简和一本古籍! 秦悦平复了一下心绪,才伸手拿起那枚玉简,缓缓输入灵力,玉简中的内容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里面记下的都是很琐碎的小事,诸如“修行有成,然此身孤寂之甚”,或者“今离海混迹于人修,颇觉有趣”之类的话,应是扶伊闲来无事的时候信笔写下的,就跟她写《白云小记》一样。 秦悦暂且将这枚玉简收了起来,犹豫了一番,终于打开了那本古籍。 扉页写着明晃晃的三个大字“傀儡术”。 秦悦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开始慢慢地向后翻看,从天明看到天暗,又从天暗看到天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神色凝重地阖上了古籍。 碧攸飞过来,好奇问道:“主人,可有收获?” 秦悦轻念法诀,指尖窜出一簇火苗,将眼前的古籍烧了个干干净净。 “有。”她答道。 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曾义和扶伊用的确实是同一种邪术,而且就是这本《傀儡术》。 其实这本书是妖修所写,更适合妖族研习,尤其适合墨蛟那般的水系妖兽研习。曾义一个人修若涉此道,难免会变成那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 好在他身具水灵根,勉强能和这个邪门功法契合起来。他的水系灵力确实运用得炉火纯青,这一点倒不难看出来,从他轻而易举地将水灵力扔进秦悦丹田便可窥知一二。 不过,他研习的仅是低阶傀儡术。 低阶傀儡术只能操控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并不能磨灭他们的意识;而高阶的傀儡术可以令人神志尽失,使之成为自己最忠诚的左膀右臂。显然当初扶伊选择的是后者。 古籍中并没有言明此等邪术的破绽,但秦悦却从种种描述中猜出了几分:这个邪术大多依托于水系灵力,想必对火系法术非常畏惧。 秦悦仔细思量起来。她也曾用火系法术同曾义过招,但结局是惨败…… 她转念一想:以她一人之力确实难敌仙渡期,但若有成千上万个人修呢? 而且,曾义畏光…… 秦悦心中渐渐有了打算。 她离开洞府,踏上木莲飞往城主府。 天色依旧灰暗,云朵仍然泛着绯红色的光芒。不过玄城却不同于先前的空旷寂静。人修四处走动,城中央也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玄机暗藏扶伊藏书 同舟共济秦悦济世2 秦悦一路飞来讶异得很:“我不过闭关修炼了几天,离开这座城池的修士便都回来了?” 碧攸默了默,最终还是将真相告诉了她:“其实你闭关修炼了百年有余。” 从化神中期进阶为化神后期,岂是闭关几天便可的? 秦悦静默了许久,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心中暗道:“一百多年用作了闭关,再加上先前炼制木莲的四十多年,哎,能在玄古之城待的日子竟没有几年了。” 她心中倒不惋惜。难得一见的上古灵材,都已被她收入囊中了,便是此刻就离开,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这一百多年来,出城远走的修士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玄城,打算和森林怪物一争高下,维护自己数百数千年的家园。”秦悦专心修炼的时候,碧攸经常通过窗户飞出去玩,此刻便将这百余年来的见闻一一说给她听。 “人族同妖族坐在一起出谋划策,共商御敌之法。”碧攸接着道,“这两个见面就要争执的种族如今却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最初妖族侵入玄城的时候,众修士同仇敌忾,想同妖兽一争高下,夺回城主府。不过妖族势强,不曾落败,依旧掌控着玄城的主导权。 后来人修渐渐发现,这些如同侵略者一般的妖兽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相反,还容许他们在玄城中安居乐业,分享玄城的资源。人族便渐渐歇了夺城的心思,安安稳稳地待在玄城修行。人、妖二族彼此和睦了好几十年。 但随后森林怪物的出现又令这两个种族争锋相对起来。人修认为妖族只是表面亲厚,背地里仍在残害人修;妖族认为人修捏造事实,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他们兽族。 于是,人修和妖兽的关系再度跌到了冰点。 再后来,真相大白,所谓森林怪物原来是个修炼邪术的修士,人修纷纷觉得自己错怪了妖族,妖兽大度一笑而过。为了维护玄城的安宁繁荣,二族立刻结为同盟,共同应对那个迫害人修的邪道。 至此,人族和妖族才真正团结起来。 秦悦还没走近城主府,便听见了里面吵吵嚷嚷的争辩声。 一人道:“眼下还不知那妖化了的人修的老巢在哪儿,我们还是再等等,待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去一探究竟。” 另一人道:“等?我们都等一百多年了!再容那邪物猖狂下去,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有人小声嘟囔道:“不过,纵使知晓那怪物的所在,我们也不一定能胜过他。” 立马有声音反驳道:“我们玄城数万人修,再加上数之不尽的妖兽,怎会不敌他一人?” 秦悦适时地推门而入,微微笑道:“这位道友所言不错,我们合力,未见得会落败。而且,我知道那怪物老巢的具体位置。” 首座的凰鸟立马站了起来,定定地望着她。 先前秦悦打算以身涉险,入城郊森林一探,曾说:倘若十日后她不曾归来,凰鸟便可另做打算。 百年匆匆而过,秦悦却再也没有出现,凰鸟几乎以为她的“母亲”如当年那般不告而别了,没想到今时今日还能再见。 一时间,凰鸟的眼中蓄满了眼泪。 众人见状,只当她听了“知道怪物老巢的具体位置”一句,便喜极而涕了。 “那妖化了的人修修习了一种邪术,才得以残害玄城诸多修士。”秦悦慢慢走到众人面前,细细道来,“但这种邪术并非毫无破绽,它与火系法术天生相克;那人修也并非完人,他畏惧光芒。敢问在座诸位身具火灵根的道友,可愿同我一起前往城郊灭敌?” 上古之人刚强正直,勇敢热情。她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修士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都道:“我有火灵根!”其中不乏元婴、化神期的道君,也有筑基、结丹期的晚辈。 甚至还有不少妖兽挺起了胸膛,扬声道:“保卫玄城亦是我们妖族的责任,我们赤焰鸟属火系妖兽,愿为此行效力。” 凰鸟也走上前来,道:“凤凰一族亦属火系。” 越来越多的化形妖兽站了起来。 “此行或有性命之虞。”秦悦温和的眸光扫过整个府邸的人修妖兽,“你们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站起来的人修没有一个坐下。妖族也没有一个挪动脚步。 秦悦竟然有些感动。 后世之辈远不如上古时期的人修妖兽有血性。人人自保还来不及,不把别人推进险境就不错了,岂会主动让自己置身于危险? 可眼前的修士和妖族的脸上都写着决然,慷慨赴死,在所不惜。本当互相对立的人族和妖族,此刻却成了风雨同舟、和衷共济的伙伴。 这样的情景,是秦悦以往从未见过的,也从来不敢想象。 她突然想起了当年秦昌引她入道时说的话:“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古世之所以有众多问鼎天道之人,想来便是因为这份赤诚之心,执着,坚定,决绝,于玄城之事如此,于寻仙问道亦然。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一个人修迫不及待地说道。 秦悦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好。” 一大批人修踏着各种道器飞往了城郊。飞禽张开了翅膀,紧跟其后。不会飞行的走兽便坐在那些飞禽的宽大的背脊上一同前往,有的甚至搭乘人修的飞行道器,场面十分和谐。 秦悦一边飞一边同众人商量对策:“那人修的老巢其实在地底,可以经由一道裂缝入内,但那儿没有半点光线,不利于我们行动。所以我们最好先把那人修引出来,再同他一争高下。”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一起出谋划策,七嘴八舌道:“这有何难?前辈不是说那邪物畏光?届时劳烦前辈念个法诀,将裂缝开启,我们扔几个星石下去便是!” 星石是一种亮晶晶的石头,越是到了黑暗的地方,越能迸发出夺目的光芒。 秦悦思忖了一番,觉得此举未见得能将曾义激怒。回首看见一群扇着翅膀的赤焰鸟,心中倒是有了主意。 玄机暗藏扶伊藏书 同舟共济秦悦济世3 几只赤焰鸟见她望了过来,颇为会意地飞上前:“前辈有何吩咐?” 秦悦一笑,将自己的想法同它们慢慢道来:“倘若星石无用,劳烦你们赤焰鸟一族吐几个火球下去。” 赤焰鸟族擅火,吐出来的火球威力庞大,不亚于上品道器。虽然在仙渡期修士面前,上品道器根本不值一提,但成百上千个上品道器就有些恼人了。 而此刻在后跟随的赤焰鸟密密麻麻的一片,至少也有好几十只。每只吐出几个火球,还怕不能把曾义炸出来? 那几只赤焰鸟自然没有异议,飞了回去,和整个赤焰鸟族说起了这件事。众鸟眼中竟不见担忧恐惧,只有跃跃欲试的兴奋,倒是颇令人称奇。 几天过后,大家终于抵达了城郊的森林。 秦悦突然想起自己的千莲幽火还留在曾义那儿,想来他这一百多年也不怎么好过。 她抬手掐出了法决。 这百年来,曾义确实过得不怎么惬意。 一来,玄城人修变得警惕了不少,不会轻易来这片林子了。那丛赤花已许久没有得到新鲜的血液,连带着他的修为也不能进益。 二来,便是那永不熄灭的千莲幽火,一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赶都赶不走。自从曾义开始修习傀儡术,便变得越来越畏光,越来越喜爱黑暗。面对千莲幽火,他既是畏惧又是恼怒,情绪一日比一日暴躁。 其实以曾义仙渡期的修为,本可以抹去秦悦在千莲幽火上留下的印记,但千莲幽火常年和秦悦的灵根之火夹杂在一起炼丹,久而久之,这团异火之中也掺了一星半点的灵根之火,彻底成为了秦悦的所有物。只要秦悦还活着,便没有人可以将千莲幽火占为己有,哪怕是仙渡期修士,也无有掌控之机。 好在曾义是修行了数十万年的修士,面对这点阻挠,耐性还是有的。所以他仍然待在裂痕深处,等着更多玄城人修自投罗网。 比如,现在。 裂缝徐徐开启,曾义将面前的千莲幽火推远,眼露得意讥诮之色,像一个蛰伏在暗处的猛兽。 除了百年前那个女修成功逃脱了,还从没有人进了这道裂痕还能安然无恙地出去。 但预想中自投罗网的人修并没有出现。相反,还有数之不尽的石头砸了下来,这些石头亮晶晶的,砸下来的时候就像闪耀的流星,流光溢彩,逶迤华丽。 裂痕中黑暗的世界仿若星河照耀的田野,每一处都撒上了星光。 曾义皱起了眉头,看着满地闪光的石头喃喃出声:“星石?” 一种无甚灵气却亮得惊人的石头! 他也不是傻子,此刻已经意识到了此情此景的不寻常。没有人知道他畏光,除了……当初从这里逃脱的那个女修! 想到这里,曾义暴躁的情绪仿佛被激化了,他脚踏虚空,猛地一跃,竟跳出了裂痕。 秦悦倒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出现。见他现身,便将一早准备好的阵法拿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朝曾义扔了过去。 这是她在来这儿的路上设下的阵法,是一个杀阵,杀阵里面埋了许多火系的小法术,虽不能给曾义造成致命性的伤害,但至少能拖延他一时。 这一时便足够在场所有人修和妖兽,先下手为强了。 但秦悦终究打斗经验不足,没能料到曾义的一系列举动。 他一眼看见了秦悦,先叫嚣了一句:“鼠辈!本座今日便来将你碎尸万段!” 随后他便看见了秦悦身后一大批人修和妖兽。 他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个女修,召集了这批修士和兽族,打算将他赶尽杀绝! 笑话,他踏足仙渡期几十万年,距离真仙只有一步之遥,岂会畏惧这群乌合之众? “哼,”曾义在心中冷笑,“这群废物我尚不屑出手,待我召几个傀儡回来同他们过招!” 而后便满面不屑地退回到裂痕旁边。恰在此时,秦悦的杀阵飞到了曾义身后,狠狠一撞,竟直接将他撞了下去。 深长的裂痕开始缓缓地阖上。 秦悦睁大眼睛。这副情景落在她的眼中,便只剩下了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这个男修,竟然,逃跑了? 眼看着裂痕就要完全阖上了,秦悦连忙朝赤焰鸟族那儿看了一眼。一众赤焰鸟收到了她的眼神示意,周身皮毛都燃起了火苗,远远望去,倒像是连绵的火焰。须臾之后,那片火焰分成了好几团,渐渐凝结成了数十个威力庞大的火球。这些火球先升至了半空,然后倏地坠下,掉入了黑暗的裂痕。 现下裂痕尚未完全阖上,赤炎鸟族两两对视了一眼,又结出了第二批火球。这一批火球比方才那一批的数量更多,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地跳进裂痕。 但曾义竟然没有暴跳如雷地出现。秦悦看着几乎要完全阖上的裂痕,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真的猜不出曾义的心思! 其实曾义并不是不想上去和秦悦等人一争高下。 他刚刚被秦悦的阵法砸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噼里啪啦的火球砸中了,心中恼怒不已,正想飞上去同秦悦斗法,又被另一批火球淹没了。 他修习了傀儡术后,便同火系法术有些相克。可不论是那些铺天盖地的火球,还是秦悦扔出来的阵法,都和火系的法术有关。 曾义心中渐渐明白了过来:“那女修八成知晓了我的短处!”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仿佛自己所有的弱点都暴露于人前。曾义越来越羞恼,只想将秦悦杀之而后快…… 这个女修数番挑战了他的底线,他一定要亲手将她碎尸万段! 裂痕渐渐地阖上,秦悦默默地叹了口气,看来曾义是不会出现了…… 就在这时,裂痕中伸出了一只手,而后裂痕迅速向两侧分开,曾义一跃而出,长长的指甲寒光闪闪,手掌化作魔爪,径直伸向秦悦。 秦悦……真是太意外了。 她没想到曾义还会出来。 曾义的手掌表面棕色的皮毛,已经被火球灼伤成了焦黑色,看上去更加可怖骇人了。 两古琴音攻斗邪道 二人修青史留美名1 第二百三十三章 秦悦眼睁睁地看着这只手掌,看着它朝自己伸了过来,上面蕴含着惊人的灵力,她知道自己应该尽快躲避,但她根本动不了…… 仙渡期修士的威压完全制约了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现在根本动弹不得。 碧攸冲上前去,打算替她挡下这一击。 秦悦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前方,倘若碧攸替她拦下这一劫,这朵木莲的灵智怕是要毁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悦身后的人修纷纷唤出了道器,接二连三地冲着曾义放出攻击。 他们知晓曾义的短处,特意使出了火系法术。 曾义动作微滞,秦悦感觉整个身子又得到了自己的掌控,连忙踏上画卷向后飞去。 众人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秦悦的心头涌起了莫名的感动。 她用火灵力凝结出一道灵刃,掷向曾义。 在场化神修士纷纷效法。 曾义一面躲还要一面顾着出招,有点应接不暇。灵刃左一道右一道地划过他黑色的斗篷,妖兽一般的躯体渐渐显露了出来。 他仿佛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还当是什么难得一见的怪物,原来是个人面兽身的败类。” 曾义的脑海中有根弦断了,他森寒的视线扫过在场跃跃欲试的人修,还有后面一排排形态各异的妖兽,终于阴嗖嗖地笑了起来:“我曾义自混沌之初便开始问道修行,从来只见人修和妖兽分庭抗礼,倒不曾见过人、妖二族联手的景象。可笑!简直可笑至极!” 然后他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那群兽族,阴阳怪气道:“人族素来忘恩负义,尔等就不怕他们利用完了你们,就反过来将你们灭杀吗?” 妖兽愣了一愣。它们大多心志简单,没有想到这一层。 这时凰鸟飞了出来,她化出了凤凰的本体,看上去祥瑞而尊贵,“我身为玄城之主,早就忍你多时。同人族联手灭杀你,有何不可!更何况人修根本没有过河拆桥之心!” 她顿了顿,继续凛然道:“妖族虽无人修的道心一说,然,亦有本心所求之事、平生所信之念,岂是听了你三言两语的挑拨,便会动摇的?” 妖族听后,心中羞愧而坚定。羞愧是因为,它们方才竟有一瞬间怀疑过人修;坚定则是因为,它们的内心深处,陡然升腾起了灭杀这个挑拨离间的怪物的决然。 人修手中的攻击也越来越猛烈了,他们觉得曾义的话歪曲了他们正义的本心,霎时间,斗争的情怀油然而生一边出招,一边喝道:“区区邪道,安敢胡言乱语!” 曾义离间不成,反倒让这两个种族更加信任彼此了…… 天色暗沉沉的,虽然没有多少光线,但仍然让曾义感到了几分不适应。 他不再随意躲避灵刃,也不再随意出招回击,而是开始酝酿一个一网打尽的法子。 这回秦悦倒猜中了他的想法。 此刻的曾义只是在游刃有余地避开大家的攻击,并没有如方才那般回击,而且眼神深处闪着几分思索之意,似乎在思量对策…… 所以秦悦心里估摸着:“他一定是要放大招了。” 仙渡期修士的致命一击,断不是他们这些后辈可以消受的。倘若真的使出来,在场的人修和妖兽起码会陨落一半。 秦悦当然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踌躇一瞬,取出了掠影琴。 当年灭杀墨蛟,用的便是音攻。 不过墨蛟一族尤其畏惧音攻,曾义可不一定。此刻她不指望能借用音攻击败曾义,她只希望能暂时阻拦曾义释放大招。 曾义修仙时日已久,近几十万年来,更是鲜有敌手,只要随手放出一道灵力,就足够将对手置于死地。所以眼下想放一道致命的法术,竟一时不知选什么招式更好。 他正在斟酌,忽然听见了几个肃杀的音符,铿锵锐利,敲打着他的耳膜。 这段琴音,竟是用纯火灵根修炼出来的灵力,弹奏出来的。 曾义的心神恍惚了一瞬,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连忙抱元守一,如芒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发现正在抚琴的人,正是他想碎尸万段的那个女修! 曾义眼神阴鸷。新仇加上旧恨,他冷冷地放出了狠话:“我今日若不将你灭杀,我便誓不为人!” 秦悦忍不住笑了出来:“阁下莫非以为,你现在还有一副人样儿?”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嗤笑起来。就连妖兽的眼中,都流露出了鄙夷之色。 的确,现在曾义人不人,妖不妖,通身都是兽族的皮毛,没有半点人修的模样,说他是化形妖兽倒是更为可信。 秦悦抚琴,众人法术攻击依旧不断,曾义却再不管旁人,只朝着秦悦走来。 秦悦朝旁侧走去,和众人隔开了一段距离。她有心激怒曾义:“说来我还得谢谢你。一百年前,若不是你在我的丹田放了一道水灵力,我还没这么容易晋阶化神后期。” 这句话彻底让曾义失去了理智。他箭步冲上前来,掌心捏了一把灵力,扬手一抛。 秦悦的头顶上空突然下起了细密的雨点。 这些雨点自然不是寻常之物,而是一道道饱含灵力的攻击,相当于一场灵刃之雨。 这便是化神期与仙渡期的差别。前者在瞬息之间,只可凝结出区区数道灵刃,而后者却可以同时驾驭千千万万道灵刃,而自身灵力并不会减少多少,几乎不受影响。 碧攸旋转数周,落在秦悦的头顶,打出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但随着雨点不断落下,这层灵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这时,不远处突然火光冲天。原来是大家见情况不妙,纷纷拿出了身边的火种。修士取出了丹火,灵根之火,亦或珍藏多年的难得火种;妖兽则吐出了兽族特有的异火,兽口大张,炽热的火焰源源不断地燃烧起来。 昏暗的天色下,各种跳跃的火焰夺目而热烈,整个天地在火光的映衬下,亮如白昼! 秦悦乘势抚琴,琴声铮铮,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捅着曾义的心窝。 两古琴音攻斗邪道 二人修青史留美名2 强烈的光芒极大地制约了曾义,天空飘散下来的雨点渐渐变少,其中蕴含的灵力也逐渐衰微。 碧攸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秦悦的思维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来回穿梭,她慢慢地回想起了当年和扶伊缠斗的情景,想起了机缘巧合下领悟的琴心之境…… 曾义觉得周身的灵力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竟不知自己是慑于四周明亮的火光,还是被秦悦的琴音夺去了心神。 那琴声倒也不怎么尖锐,甚至是轻缓的、柔和的,洋洋满耳,竟令曾义想起了几十万年前的事。 那时候他还不叫曾义,他叫郝义,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人类修士。他勤奋,踏实,对修道问仙之事分外执着,因而也一路顺遂地登上了仙渡期。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数十万年不能飞升的苦恼和惆怅。 他的修为已然登峰造极,却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至高的地方停留多久。他开始年复一年地失落,忧悒,渐渐地变为习惯,直到有一日,他得到了一本邪门功法,名唤《傀儡术》。 身为一个正道修士,他拿着这本邪门功法,就像捧着一个烫手山芋,恨不得立刻丢弃,一了百了。彼时他也这么做了,他找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将《傀儡术》扔在了那儿。那里荒僻无人,甚至有些阴森可怖,他确信没有人会跑到那儿去,拾起那册邪术研读。 但后来几年,郝义陷入了十分焦躁的境地。他怀疑自己这辈子都只能在仙渡期游荡,他不能窥破人间大道,也没有登仙的契机。 那时的他突然想起了那本《傀儡术》,他想,那本古籍,兴许就是他踏足天道的契机…… 他又去了当初将《傀儡术》扔下的地方,踌躇良久,最终还是把这本邪门秘术捡了回来,专心致志地研习起来。 他将自己的名字改成“曾义”,曾经的道义。从今以后,他再不是一个身怀道义的正道修士了。 他舍弃了光明,选择融于黑暗。 许多年后,他的傀儡术已有小成。他寻来一丛粉紫色的凡花,当做自己吸纳灵力的凭借。越来越多的修士亡于他手,连绵的鲜血将粉紫色的花朵染成了瑰丽的赤色。 终于,他开始试着操练傀儡,看着一个个修为高深的人修因为他的术法丧失了理智,他的心里竟洋溢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仿佛每当他掌控一个新的傀儡,便离登仙更近了一步。 而此刻的他,回想起这种种往事的时候,心中却有一个荒谬的念头:“我这么做,已然违背了天地法则,天道公允,又岂会容我这等邪修魔道登仙?”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如燎原之火,迅速席卷了他的全副心神。他不禁质疑着自己:“难道……我从取回《傀儡术》的那一刻开始,便做错了?” 不,不可能! 曾义用力地摇了摇脑袋。这一切,这一切都是那女修搞的鬼!是她的琴声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确实,曾义突然想起几十万年前的往事,突然产生懊悔的情绪,全是因为秦悦的琴音。 曾义不是扶伊,并非天生畏惧音攻之辈。所以秦悦估计单纯的音攻并不能伤害曾义,只能——以音致幻,让他自己成为自己的敌人! 曾义咬牙,试图让自己清醒。抬头看去,便见四周火光一片,灼灼映在他的眼中。秦悦的身影忽远忽近,恍若迷离的灯火。 曾义捏紧了拳头。他非常不喜欢现在这个局面,仿佛他成为了案上鱼肉,人人皆为刀俎。他喜欢将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他修为高深,年岁又长,在场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的后辈,竟妄想协力灭杀他?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秦悦抚琴之余,匆匆一抬首,便看见了曾义一双赤红的双眼。她心中暗惊,手下更不敢停顿了,掠影琴的琴弦一根接一根地颤动起来,像水面化不开的涟漪。 就在此时,曾义举起了双手,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两个灵气逼人的小光球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两个小球原地旋转一周,便迅速地朝秦悦飞了过去,仿佛一道雷芒隐隐的闪电。 众人没想到沉寂已久的曾义会突然放出攻击,颇为措手不及。 秦悦倒是不太惊讶。方才她瞧见曾义赤红色的双眸的时候,便猜他已忍耐到了极限。这道攻击,实属意料之中。她庆幸自己已和众人隔开了一段距离,小球虽冲着她飞过来了,但不会波及众人。 她迅速地踏上画卷,避开了其中一个小球。可另一个小球却像有意识一般,直奔她的所在而来。说时迟,那时快,秦悦将手中的掠影琴扔了出去,掠影迎上小球,两两相撞,火花四射。小光球里面蕴含的灵力渐渐消弭,掠影琴的琴弦噼里啪啦地断了,然后琴身一颤,掉到了地上。 秦悦心痛得很。这把琴才修补好没多久,又被毁了! 扔出掠影琴仅是权宜之计,她不能再给曾义出手的机会了。 秦悦微微垂眸,轻轻一跃,从画卷跳到了木莲上。驱使画卷上前应对曾义,同时取出了绛衣古神的浮生琴,随手拨了几下琴弦,而后便流畅地弹奏起来。 这回弹奏的依旧不是音攻,而是一段悦耳动听的曲子。听后便觉得高山流水如在眼前,很是心旷神怡。 这段曲子,若配上画卷上面的山水,便更令人身临其境,流连忘返了。 但曾义并没有第一时间沉浸于画卷内的景色。他在秦悦拿出浮生琴的那一刻便猛然睁大了眼睛,眸中充斥着不敢置信和惊慌失措,还有深深的敬畏和颓然,以及难以言说的遗憾和失落,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恍然大悟。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秦悦,惊呼道:“你!你是……” 随后他便陷进了画卷似真似幻的景象中,神色变得迷茫起来。 秦悦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手接着抚琴,另一手不断地朝曾义放出攻击。从灵刃,到阵法,再到各类符箓,逐一拿了出来。 两古琴音攻斗邪道 二人修青史留美名3 众人见状,也纷纷拿出了自己修行多年攒下的法宝,一齐攻上了曾义。曾义尚沉迷于画卷中,对周遭的一切全然不知。众人打得更起劲了,上品元品的雷符火符,也不要钱似的朝曾义那儿砸。 秦悦看着皮开肉绽的曾义,暗道:“他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吧……” 可就在这时,曾义迷茫的神色全都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清明的双眼。秦悦微惊,这还是第一个从她的画卷景象中清醒过来的人,仙渡期修士,果真不同凡响…… 不过,他已然无力回天了。 就在他心智迷茫的时候,一群人修和妖兽已经将他砸的遍体鳞伤,他现在周身灵力已经开始逆行了,痛苦不堪。他知道,自己怕是命不久矣。 但他……不甘心!他多年的筹谋全被毁了!他此生都不再有缘于仙道!他便是死,也要让这群修士陪葬! 他毫不犹疑地取出了自己的元婴。 人群中立马有人反应过来,“不好,他要自爆元婴!” 爆丹是结丹修士特有的招式,亦是同归于尽的良策。但修士倘若进阶元婴,便没有金丹可爆了,若再想使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招数,便只可自爆元婴,效用和爆丹一样,即便是高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也不可能逃过。 而曾义已经是仙渡期了。他元婴中蕴含的灵力可谓惊天动地,在场诸人都不可能安然逃脱。 秦悦按紧了琴弦。 她断断不曾想到,曾义最后会来这一招。 正当这九死一生之际,一个女修突然说道:“我有一个随身空间,其内占地颇广,诸位若不介意,大可进来一避。” 众人心头一喜。随身空间是个逃命的好东西,若有仇家追杀,往里面一躲,便可避开他人的追踪。倘若遭逢爆丹、爆婴之事,也只消暂时往空间里面躲避一时,便可安然无恙。 循声望了过去,说话的竟是一个女妖修,手上拿着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想来正是那个随身空间。 秦悦也转头看去。那女妖修是她先前见过的妖燕,而她手上拿的……正是燕石! 妖燕轻念了一段法诀,举起燕石,“还请诸位抓紧时间。” 众人倒也不曾一股脑儿地冲上前蜂拥而入,而是由近及远,颇有秩序地排队等候,挨个儿进入燕石之内的世界。 秦悦颇为触动。生死关头,谁不想平平安安地活下来?可这群人修妖兽却能做到不争先后,这份心志很是难得。此举看似耽误了自己活命的时机,实则在很大程度上节省了在场所有人修和妖兽的时间。 不过此刻秦悦距离妖燕最远,所以她应该是最后一个进入燕石的,或者……根本来不及进去。 这时曾义自爆元婴的手诀已经打了一半,在场却还有一大批人修妖兽没有脱身。众人不由加快了速度。 秦悦试图分散曾义的注意力,“阁下可知自爆元婴的修士不可入轮回?只能剩下一缕残魂,永生永世只能在世间游荡。” “那又如何!自我沦为邪道的那一日起,我便再没有考虑过来世!”曾义的声音听起来暴虐得很,似乎已然失去了理智。 说来可笑,他修习傀儡术,令诸多人修理智尽失,做尽了杀亲害友之事,如今临了之时,自己也无有理智可存。 “你今生既已无缘登仙,为何不把希望寄托于来世?”秦悦循循善诱道,“来世问鼎仙途,不是弥补了这辈子的遗憾?” 曾义的动作顿了一顿。他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不都是内心深处那个“登仙”的念头在作祟?倘若再入轮回,身寄仙道…… 他的眼中渐渐流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秦悦没有再说什么,一边不动声色地朝燕石那边走,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曾义的一举一动。 曾义整个人静止了片刻,而后突然睁大了赤红的眼睛,气势汹汹地掐起了自爆元婴的后半段法诀,“我今生恶事做尽,若果真有来世,定无气运在身!倒不如自爆元婴,一了百了!” 秦悦默默地摇了摇头。怎么这么不听劝呢! 好在她刚才已为众人争取了一点时间,已有不少人修妖兽躲进了燕石。 须臾之后,她前面的修士也迅速地跳进了燕石,秦悦紧紧跟上,铺天盖地的灵力突然袭来——曾义的元婴炸开了! 妖燕看了秦悦一眼,伸手一把拽紧了她。秦悦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站稳的时候,便看见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 原来这便是燕石的内部。秦悦心中好奇,东张西望,四处打量。 澄净的天空上竟有一朵漆黑的云朵,仔细一看,这朵云上展现的竟是外界的景象。 只见曾义的元婴炸了开来,光芒四射,毁灭性的灵力席卷而来,撂倒了附近的参天古木。曾义倒了下来,血肉模糊。灵力却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所经之处,草木都在瞬息之间灰败下去,没过多久,一整片风景秀丽的森林便被毁去了大半,触目所及,皆是惨不忍睹的荒芜。 周围的修士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神色,接二连三地朝妖燕拜了又拜:“承蒙相助,某得以逃过一劫。” 然后又朝秦悦见礼,“如今邪道身陨,还多亏了前辈。” 秦悦想了想,拿出了木莲,“其实,曾义落到如今这个结局,这个器灵可谓功不可没。” 众人朝碧攸望了过来,碧攸害羞地往后躲了躲。 “诸位可知这件道器出自谁人之手?”秦悦笑着问道。 众人纷纷摇首。 秦悦微微笑道:“这朵木莲,是炼器痴人许典道君的手笔。” 其实这话也不假。木莲本就是许典炼制的,就连百年以前,秦悦着手修补木莲,都是参照了他留下的记载。 人群中有听说过许典名讳的,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是他……” 于是后来,和秦悦一起扬名的除了那只妖燕,还有一位名唤许典的已故道君。 人们口口相传,最后将这两人一妖载入了玄城史册。不论时光如何流转,世事如何变幻,都有人津津乐道地谈起这一段往事,赞扬秦悦的身先士卒,妖燕的慷慨无私,还有许典于炼器之道的惊世才华。 逢墨宣得赠洗灵诀 会青淞拜谢初见礼1 第二百三十四章 离开玄古之境之前,秦悦又去坊市搜罗了一番灵丹妙药。只见当年苏沐兜售道器的那家店铺门口迎来送往,热闹非凡。周围人议论纷纷:“街头巷尾售卖灵宝的店铺那么多,偏这一家最为红火。” “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可听说过许典道君?” “便是那个炼器一绝的前辈?” “正是!这位道君虽然已经坐化了,但他生前留下了不少道器,都在这间店铺里面售卖呢!” “难怪难怪……”恍然大悟的声音陆续传来。 秦悦失笑。 几天后,她便在玄古之境待满了两百年。 那是一个温煦的午后,秦悦在洞府里支了个躺椅晒太阳,突然被淡淡的光幕包裹住了,再然后整个人就被传送走了。 她回到了北川。秦悦怅然若失地回头——她还是挺喜欢万万年前的世界的,热情友好的修士,正义高傲的妖族…… 眼前忽又出现了一道淡淡的人影,由虚变实。秦悦定睛一看,笑道:“师尊。” 当初秦昌是和秦悦一起踏足玄古之境的,此刻自然被同时传送出来了。先前秦悦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秦昌,现在倒正好碰上了。 秦昌颔首,略微说了说自己这两百年来的经历,颇为丰富多彩。 秦悦恭维道:“师尊倒不曾辜负这等秘境宝地。”不像她,只把时光荒废在炼器、进阶上了。 “若论不曾辜负,谁比得上你墨宁?”秦昌负起手来,感慨万千,“听说你在城郊斩杀了一个仙渡期的邪道?声名大噪,满城皆知。” 曾义虽是爆婴自尽的,但和秦悦的音攻脱不开干系,所以流言传着传着,就变成秦悦将曾义斩杀了。 “墨宁,当初我收你为弟子,带你回灵宇宗修道的时候,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你会置身祸事力挽狂澜,斩杀邪道匡扶正义。”秦昌神色悠远,而后又渐渐露出了几分欣慰,“墨宁,为师真的为你骄傲。” 秦悦十分受用。 后来秦昌又道,另有一处宝地已经开启了,问秦悦可要同去。 秦悦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想先回宗门一趟。” “你如今也进阶化神后期了,就不想再觅求一番机缘?”秦昌劝道。 秦悦迟疑了一会儿,仍旧摇首。她现在境界稳固,也不急着更进一步。 秦昌也没多说什么,自己独自一人朝那宝地飞走了。 秦悦则慢慢飞回了灵宇宗。 她回到这儿还有一个缘由,便是苏沐给她的《碧玉洗灵诀》。这个功法,配以碧玉丹,便可将杂灵根转化为纯灵根。 她还记得师兄墨宣因为自己不是纯灵根而屡屡抱憾…… “墨宣师兄久困于元婴期,若得了纯灵根,兴许便可一举进阶化神了。”秦悦暗自想道,慢慢登上玉衡峰的台阶。 “师妹,”迎面传来一道声音,“你何时归来的?” 秦悦抬头一看,正是墨宣!后者的洞府就在附近,她道:“师兄,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你我也别站在路中间了,回洞府再说吧?” 墨宣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秦悦,“师妹何时进阶了化神?” 他正当元婴后期,只知道秦悦化神了,看不出秦悦已经化神后期了。 秦悦:“呃……”她竟忘了将修为压在元婴期。 当年墨安闭关冲击化神,这位二师兄说过,若她也进阶化神,他定当无地自容,深感愧对师尊……秦悦本来还想以元婴期的修为示人,免得墨宣心中惭愧,没想到这便被发现了。 “师兄,我能进阶化神期,实属偶然……”秦悦轻咳了一声,出言安慰道,“我这儿有一个增益修为的秘法,师兄可愿一观?” 说着就要把《碧玉洗灵诀》拿出来。 孰料墨宣忽然满怀雄心壮志道:“师妹,你在我们师兄妹三人中年岁最小,入道最晚,却最先登化神之境,足见你修行之勤勉。我虽身为师兄,却逊色多矣……师妹,往后我也要如你这般刻苦修炼,悟道不辍!” 秦悦倒真没觉得自己修行有多勤勉……等等,墨宣说他们师兄妹三人中她最先化神,这么说来,“墨安师兄还没闭关结束?” “非也。”墨宣摇了摇头,“大师兄他已在两百年前出关。” “那……他化神失败了?” 墨宣点头,“大师兄亦是天资卓绝之人,没想到他也会失败。唉,可见人无完人。”语中略带惋惜。 灵宇宗没能再添一个化神修士,秦悦也很遗憾。 “对了,师妹方才说什么增益修为的秘法?”墨宣突然问道,指了指不远处的洞府,“走,我们进去再聊。”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朝洞府走去。 秦悦无语了一阵,默默地跟了上去。她仿佛觉得,墨宣师兄的反射弧很长…… 两人来到室内,秦悦莞尔笑道:“犹记得当年大师兄结婴之时,师兄你曾埋怨我从未赠你贺礼。” 墨宣哈哈大笑:“数百年前的旧事,师妹倒记得分明。”而后又笑着解释道:“不过一时戏语,师妹不必当真。” 秦悦拿出《碧玉洗灵诀》,递给墨宣,“我虽知是一句戏语,却也一直记在了心头。师兄,这本功法便当做数百年来,我亏欠的贺仪。” 墨宣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神色,将《碧玉洗灵诀》接了过来。 这是一本古籍,他料想化神期师妹的出手定不是凡品,所以翻看得很是小心翼翼。渐渐地,他的眸色变得既兴奋又讶然,“这……这是锻造灵根的功法?” 秦悦微笑着点头。 向来话痨的墨宣竟沉默了许久。他是火系单灵根,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上等资质,比之常人而言,修行之路不知顺遂了多少。但大师兄墨安和小师妹墨宁都是纯灵根,竟将他映衬得资质平平。 一直以来,他对纯灵根都带着一种渴望的情绪,今时今日,他竟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纯灵根……就像饿极了的人面前突然摆了满汉全席,干涸许久的田地突然迎来了甘霖,修道数百年的夙愿便在这一刻实现了。 逢墨宣得赠洗灵诀 会青淞拜谢初见礼2 墨宣看着秦悦,竟不知应当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 “师兄你且仔细研读着,我先回去了。”秦悦道,想了想又接着说,“愿师兄早日得到纯灵根,一举进阶化神。” 说罢,悠悠踏出了洞府大门。 “师妹!”墨宣喊了一声,“谢谢你!” 秦悦没有转身,颇为洒脱地摆了摆手。 她回到自己洞府后,先去看了眼翡翠。翡翠仍在修炼,旁边悬着一块寒元灵冰,丝丝凉意冒了出来。 寒元灵冰的体积又变小了许多。想来翡翠这两百年来从不曾懈怠。 秦悦替翡翠搭了一个聚灵的阵法,而后便走去屋后的灵药园,将随身药园里面的霓虹移栽在自家洞府。 霓虹,也就是双色花,秦悦从玄古之城带回来的,虽无修炼之用,但用来观赏倒是极好。此刻这丛七彩的花儿正和桃树、李树、桑树、梨树栽在一起,果树碧绿的枝叶和霓虹互相映照,画面很是瑰丽。 秦悦颇为满足。放眼整个灵宇宗,再没有哪个弟子的灵药园能同她的媲美。 ——这只不过是她的自我感觉罢了,毕竟正常人洞府中的药田都是种灵草异植的,不是栽果树凡花的。 这时秦悦忽又想起自己还有一盆奇花,便是启涵赠她的不落花,又名绮姝颜,常开不败,据说得了机缘还可化形成人。秦悦把这盆花也搬了出来,放在树荫底下。 再然后,秦悦便觉得无事可做了。 常人都觉得宗门之内是绝佳的修炼之所,所以经年在门中闭关的修士比比皆是。但秦悦的心思从来不在修炼上,如今反倒觉得百无聊赖。 “五道之中,惟符箓之道尚未精深。”秦悦坐在树顶,眺望着玉衡峰的风光,暗自思忖道,“不如趁此闲暇,研习一番符箓。” 思及此,立马想起自己绘制隐身符连连失败的事,当下便从树上跳了下来,心想:“我且再去寻些材料仔细研习,趁现在还在宗门,若有不解之处,还能顺便向墨安师兄讨教。” 秦悦遂径直走去了执事殿。 殿内的男修正是结丹后期,他应该在当年的结婴大典上见过秦悦,所以一看见她,神色便立刻变得恭谨起来,“弟子云炀,拜见宸音道君。” 秦悦微微颔首,“纪帆主事可在?” “道君有所不知,纪帆师叔现今已不是主事了。”云炀一边迎她进来,一边答道,“早在三百年前,纪帆师叔便已升任为执事殿的掌事。” 掌事这个位置,比主事高一层,原先执事殿的掌事是诚舟道君。 秦悦随口问道:“诚舟前辈他……” “诚舟道君已经坐化了。”云炀答道。 秦悦的脚步顿了顿。 很多人都说天道不公,给一部分人平庸的资质和可有可无的气运,却给了另一部分人卓绝的天资和恰当好处的机缘。但从寿数来看,天道却是最最公允不过的,当你寿元耗尽的时候,你不会多活半刻;当你寿元充裕的时候,天道也不会夺去你的生机。 最公平的、最残忍的天道……你连反驳抗争的机会都不会有。 秦悦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道君,”云炀唤了她一声,“不知道君今日来此有何吩咐?” “给我来一些青玄纸。”秦悦收回了万千思绪,淡淡道。 青玄纸是制符的必备之物,云炀听后便知秦悦着意制符,去内间寻来了一大摞上品青玄纸,放进乾坤袋,双手递给秦悦。 秦悦笑道:“不用品阶这么高的青玄纸,寻常品阶便可。” 她现在对成功绘制符箓没有半分把握,还不如先拿些寻常之物练练手,也省的毁了这些品阶上佳的青玄纸。 云炀迟疑起来,“道君可是用作制符之用?” “正是。” “弟子斗胆说一句,制符的成功率同青玄纸的品阶有很大关系,道君若用寻常品阶的青玄纸制作符箓,容易屡屡失败,反倒是在耽误光阴。” 秦悦沉吟。屡屡失败?这说的不就是她嘛!莫非她此前制符不曾成功都是因为青玄纸的品阶不够? 她遂不再推拒,将那袋子青玄纸扔进了袖子。 但事实证明,她制符成功与否,和青玄纸的品阶高低没有半点干系。 自那日从执事殿归来,她便在一直研习符箓。她也没有好高骛远,上来便绘制高阶的隐身符,而是从最简单的聚气符开始,一笔一画地描绘出符文。 可惜她画了多少张,便废了多少张。后来她不信邪地添了一点九婴妖丹的粉末,竟然也失败了。 秦悦终于不想再尝试下去了,正打算去找墨安,请他指点一番,墨安便过来寻她了。 她打开洞府大门的时候,便见墨安领着一个年轻的男修立在门口。秦悦的视线先投向了墨安,唤了声“师兄”,而后便好奇地打量着他身后的筑基期晚辈,“师兄,这位是?” “这是我一百年前收入门中的弟子,道号青淞。”墨安把男修推到秦悦面前,“听说师妹回来了,特意带来给师妹一见。” 青淞上前行跪拜礼,“拜见宸音师叔。” 秦悦点点头,顺手拿出了几个阵法递给青淞,“承蒙师兄收徒,灵宇宗后继有人了。” 墨安的神色中沾染了几分无可奈何,细细看去,竟还有一星半点的郁郁寡欢,“你和墨宣都不曾收徒,倘若我也不收弟子,那北川灵宇宗的掌门一脉岂不是断在我们这一辈?” “那就多谢师兄……舍生取义了。”秦悦笑着说道。 青淞接过秦悦给的几个阵法,匆匆扫了一眼,顿知手中阵法的品阶都极高,其中有幻阵也有杀阵,还有好几个他辨认不出效用的阵法,似乎兼具困阵之效……这个见面礼,委实贵重了些。 青淞立马诚惶诚恐地跪下来行礼拜谢,秦悦温和道:“起来罢。你既是玉衡峰的弟子,便无须同我客气。” 青淞依旧跪着,继续深深一拜。 秦悦只好亲自把他扶了起来,偏头看着墨安,“这位师侄当真守礼,可见师兄管教有方。” 过犹不及墨安论符 别来无恙翡翠游山1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过青淞虽说知礼,但木讷古板得很,而且如今已经三百岁有余了,竟还停留在筑基后期。 筑基期的寿元统共也只有四百年,青淞若再不加把劲进阶,这辈子便要止于筑基期,再过几十年就会匆匆坐化了。 当年秦悦未满百岁便结丹了——这还算是不快不慢的速度。 青淞连结丹这个坎儿都迈步过去,要么是道心不足,要么便是资质太差,或者兼而有之。 秦悦心中感慨:“师尊收徒最看重资质,资质平平的绝不会收入门中。墨安师兄倒和师尊截然相反,对弟子的天资不甚在意。” 这到底是墨安自己的事,秦悦不打算多问。 “对了,师兄。”秦悦侧身让出一条路,示意二人进来,“我近日研习符箓,颇有不通之处,不知师兄可否指点一二?” 墨安颔首,踏入洞府大门。淡淡地对青淞道:“你也一道过来听听。” 青淞连忙跟上。 秦悦拿出了一叠画废的符箓,十分坦然地递给墨安。 这些废符绘制得十分精致,每一笔都很规矩,按理说,不应是废符……墨安仔细翻看起来,随后便道:“师妹可是精通丹青之人?” 秦悦愣了愣,“精通……倒也不算,只是颇为爱好罢了。” 这话说来有几分自谦。她的本命法宝出神入化,其上景色栩栩如生,哪一笔不是她亲自画出来的? 她便是自诩绘画造诣登峰造极,也不为过。 墨安倒也不纠结于她是否精于丹青,只是缓缓问了一句:“师妹可知,何谓过犹不及?” “过犹不及?”秦悦微微凝眉。墨安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这位师兄寡言,因而也不曾多问,正自己胡思乱想着,墨安便细细同她道来,“师妹这几张符箓,绘得精致,笔笔都不落俗套,可见师妹精通画艺。但也正因如此,符箓便显得千篇一律,如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既刻板又生硬,失了制符的随性韵味。” 秦悦渐渐听明白了。 她这些符箓,都是对着那些绘制成功的灵符勾勒出来的。自她仿照山河社稷图绘制了画卷之后,这等事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不过,只有形似,没有神似。 制符不是阵法,后者只要投入心神,再加上耐心推演,便可中规中矩地设阵解阵。符箓之道,更在于一个“悟”字。悟符文和灵力的融合,悟符箓之内的种种奥妙、玄玄乾坤。 墨安见秦悦若有所思,便领着青淞告辞了。行至门口的时候又转过身来,道了一句:“师妹,修道之事在于顺其自然,急功近利反倒不好。” 秦悦抬起头,墨安和青淞已经走远了。 她看着手上的一叠废符,神色微微赧然。 她此番,确实有点急于求成。 她以为自己天资卓绝,就连虚无缥缈的音攻之术都能信手拈来,琴心之境也能领悟,区区符箓,根本难不住她。 直到制符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她才渐渐认清了现实。 但她也不曾放弃,而是将全副心思投入制符。她一开始只当研习符箓是在消磨时光,后来心中却渐渐有了一个迫切的念头——绘制一张成功的符箓,哪怕只是最简单的聚气符。 其实几百年前她也曾成功绘出几张符箓。那时的她对求仙问道还没有这么深的执念,制符也只不过是觉得有趣才学着玩的,纵使成功了也不怎么沾沾自喜。 如今看来,反倒是那时的心境更为澄澈。 . 青淞出了秦悦洞府,忍不住把秦悦赠他的阵法拿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端详。 他来灵宇宗拜入墨安门下也有一百多年了,门中许多修为比他高的弟子,见了他反倒还要恭恭敬敬地行礼,唤一声“师祖”。最开始他还很不适应,连连摆手说“当不起,当不起”,现如今,倒也渐渐习惯了。以前身为散修的时候,见到了珍宝便忍不住两眼放光,如今面对奇珍却是素日里木讷的神色,显然已是司空见惯。 但此刻,拿着这几个高阶的阵法,青淞还是激动不已。 其实他对阵法也有几分领悟,修为无法进益的时候,便设阵解阵打发时间。所以他也大概知道手上拿着的阵法是什么水平,越看越是欣喜,步伐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墨安走出了一大段路,终于发现弟子青淞一直没有跟上来,回首一看,便见青淞远远地落在后面,手上拿着几个阵法,神色专注,似乎正在凝神推演。 墨安的视线渐渐移到了那几个阵法上面,不知想到了什么,略微有些出神。 许是感受到了注视的眸光,青淞抬起头来。发现师尊正在等自己,连忙快步跑了过去,连连赔罪道:“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在墨安面前,青淞很是恭敬,甚至有些谨小慎微。他一个资质平庸的散修,也不知上辈子修了什么福缘,竟得了灵宇宗掌门首徒的青眼,拜入了他门下。 青淞对墨安甚至是畏惧的,后者能轻而易举地改变他的命运,既然能让他待在云端,便也可令他摔入泥潭。 “何错之有?”墨安继续往前走了,神色看不出喜怒。 青淞知道自己师尊常年就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所以也不知墨安有没有生气……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弟子探查阵法入了神,劳烦师尊久等。” 墨安停下脚步,朝他手上拿着的阵法看了一眼。 “宸音师叔出手不凡,这几个阵法都很是难得。”青淞道。 墨安淡淡地说了一句:“她已登临化神之境,手中自然无有凡品。” 化神期……青淞讶然至极。他这位师尊,也不过元后修为。化神,那是怎样一种境界?可以呼风唤雨,驾雾腾云吗? 犹在筑基期的青淞怎么也想象不出化神修士的模样。他把几个阵法双手奉上,“师尊若喜欢,不妨拿去赏鉴。” 墨安提步走了,“既是她赠你的,你便好生收着罢。” “哎。”青淞立马把几个阵法妥当收好,跟上了前面的墨安。 过犹不及墨安论符 别来无恙翡翠游山2 晨光微露,秦悦渐渐醒了过来,翻身下榻,先去瞧了眼翡翠,而后才开始打坐修炼,运灵吐息大半日便停歇。随后拿出一叠青玄纸研习制符,间或读读典籍古书,累了就去屋子后面的灵药园看看满地缤纷的花骨朵。夕阳西下,如练的月华渐渐散落下来,秦悦停下手中画符的生妙笔,翻上床榻睡了。 这便是她近半年来的生活。几乎每一日都是这么度过的。 心中的斗志仿佛被这种循规蹈矩的生活消磨了,不再想着外出寻宝,也不急于修炼进阶,日子平淡、简单、毫无波澜,但又隐隐约约带着几分返璞归真的哲意。 在这样一个闲散的心境下,秦悦于符箓一道终于有了一星半点的领悟。她把所有心得都记在了《白云小记》上,方便自己时时温故而知新。 大约又过了三四个月,翡翠终于停下了修炼,缠着秦悦带它出去玩,它道自己“两百多年都留在这里修炼,都快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的了”。 秦悦就带它在玉衡峰上下逛了逛。 妖族修炼极慢,翡翠不间断地修炼了两百多年,也没能再进一个品阶,仍旧是只八品沉雪兽。但这么多年的勤奋也有几分成效,它已来到了八品的顶端,距离九品只有一步之遥。 玉衡峰清静,但景致却没有开阳峰和摇光峰好看,因而秦悦也不曾细细游览过玉衡峰。 这回和翡翠一起信步闲走,反倒发现了许多形态各异的山石,有的像珍禽异兽,有的像奇花灵草,一人一兽赏鉴了许久,竟也觉得意趣无穷。 绕过一片嶙峋的山石,眼前便出现几棵歪歪扭扭的古树,生在顽石的石头缝中,骄傲而茁壮地向上生长着。 或大或小的树叶遮着明媚的日光,深深浅浅的绿意后面人影绰绰,秦悦好奇,抱着翡翠走上前,才知立在几棵古木后面的人是青淞。 青淞望着面前几个石头出神,秦悦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竟瞧见了一个阵法,神识一扫,便知这个阵法略有破损,而且……是个传送阵! 秦昌曾说玉衡峰有个传送阵,兴许可以通往南域,想来这便是了。 秦悦正打算上前瞧瞧这个阵法,忽见青淞弯下了腰,抱起了一个石头。 这个传送阵是由九个石头组成的,青淞抱起的正是其中一个。 “你做什么!”秦悦立马冷喝出声。 青淞吓得一抖,石头从怀里滚落下来,慢吞吞地转过身,见是秦悦,连忙跪下,“拜见宸,宸音师叔。” 秦悦没理会他,快步走到了阵法旁边,查看整个阵法是否有损。 很不幸,因为青淞挪动了一块石头,整个阵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刚才只是略有破损,现在不仅破损的程度加深了,阵法内部的步骤还显得非常杂乱无章。 秦悦在玄古之城着意研习了上古传送阵,对此类阵法颇有心得。眼前这个阵法,没有改动之前,她有自信让它恢复如初,可它现在偏偏变成了这副凌乱的模样……能否成功修补,她已经不能确定了。 秦悦看了眼惶惶跪着的青淞,些许的愠怒之意显现了出来,“你动这个阵法作甚?” “弟子偶经此处,见这儿有一个阵法,一时心痒,便演算了一番。奈何阵法精深,弟子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想着带一部分阵法回去慢慢推演……”青淞被她说得一激灵,连忙把前因后果道了出来。 见秦悦抿着唇不说话,青淞又胆战心惊地说:“弟子不知此阵原为宸音师叔所有,还当这是无主之物……请,请师叔责罚……” 他说要责罚,秦悦便果真责罚起来,“就罚你去摇光峰暗室面壁思过。” 青淞面色一白。他现在已是筑基后期,还剩下最后几十年的寿元,时间一日比一日金贵,若待在暗室里头面壁思过,岂不是耽误了修炼的光阴?而且,秦悦也没有说面壁思过多少年,说不定一直要面壁到他坐化为止…… 青淞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恐慌。但他不敢对秦悦提出异议,他知道面前这位是化神期的前辈,灵魂深处的怯懦不由自主地展现了出来,他不敢多说一句,唯恐惹了秦悦不快。 但青淞也没有立马转身走去摇光峰领罚,而是默不作声地待在原地。他曾听说这位师叔的性子温和慈悲,他还抱有几分秦悦回心转意的希望。 秦悦一直低头看着阵法,哀愁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一步步算了过去。翡翠从她怀里跳了出来,它受了秦悦感染,神色也变得十分郁闷,似乎知道青淞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恶狠狠地朝着这个男修龇了龇牙。 沉雪兽族本性并不残暴,张牙舞爪起来也不怎么凶恶,但青淞看了还是不禁一抖,心道:“宸音师叔的灵兽……莫非是在赶我走?” 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五六个时辰过后,秦悦才从阵法里面抽出灵力和神识。 她已经把每一步都推演过去了,整个阵法的构造算是大体明白了。就是演算得太入迷了,都没注意到时间的变化。 夜已深了,山中寂静得只闻风拂树叶的“沙沙”轻响,翡翠卷成一团坐在她脚边,秦悦把这团白毛抱了起来,转身,青淞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更深露重,青淞的头发都被露水打湿了。站在微凉的夜风中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秦悦算完了阵法,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温和问道:“你站在这儿作甚?” 她已经把自己之前罚人家面壁思过的事给忘了。 青淞闻言,心中很是绝望,讷讷道:“弟子,弟子这就去摇光峰。” 秦悦听了还觉得奇怪,墨安师兄的嫡传弟子,当属掌门一脉,应当就住在玉衡峰才是,跑去摇光峰干什么? 幸而青淞在快走出秦悦的视野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来,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不知师叔罚我思过多少年?” 秦悦这才想起她先前说了什么——她责罚青淞去摇光峰暗室面壁思过。 罚青淞旧阵法拆步 夺翡翠新弟子登门1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这个啊……”秦悦笑了笑。 青淞看着她嘴角明显的笑意,心神蓦地绷紧了。 若是罚他面壁到坐化…… 秦悦方才已经把整个阵法算了一遍,心知此阵并非不能恢复如初,所以先前糟糕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了。不过,罚还是要罚的,不然显得她言而无信。 “这样吧,你且回去安心修炼,若有朝一日登临结丹期,再来领罚。”秦悦沉吟片刻,道。 这毕竟是她师兄的头一位弟子,她还是不要过于苛责的好,免得折了师兄的颜面。 更何况青淞也只剩几十年的寿元了,时间耽搁不起,还是专心修炼更为重要,责罚的事放一放也无妨。 青淞断不曾想到秦悦会如此说,立马感恩戴德地跪下了,“师叔……多谢师叔,弟子一定尽快修至结丹期,敬候师叔惩处!” 话中满是斗志。 秦悦点了一下头。她的话反倒成为了青淞勤勉修行的动力……没想到这世间竟有人为了领罚而努力进阶。 青淞站了起来,又施了一礼,才转身慢慢走远了。 秦悦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摇摇头,“这个弟子虽说守礼,但行止也太拘谨了。” 不再看青淞,转过身继续推演阵法。 没过几日,墨安又收了一个新弟子,是个炼器三层的男修,道号青湛。 这个新弟子倒没有青淞守礼,成天嘻嘻哈哈的,是个来自俗世的贵公子。 他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罢了,尚没有多少寻仙访道的概念,虽已入了道,却总不能静下心来打坐。墨安也不拘着他,由着他孩童天性,漫山遍野地乱跑。门中弟子多少会顾及青湛的身份,总不会欺到他身上去。 墨安再收新徒的事,阖宗弟子都传开了,秦悦还不知道。近来她一直在推演阵法,本想在原阵的基础上进行改动,但试了又试,最后还是放弃了——原阵破损的程度不浅,倘若以此为本改动阵法,还不如设一个新阵来得痛快。 所以她把原阵拆了大半,开始逐步重新演算。这事儿破费工夫,她接连推演了好几天,也只不过算出了其中一小部分。 对此秦悦已经很满意了。她的算阵速度已经够快了,换作旁人,起码得费一两年的工夫才能算出这么多。 她日夜醉心阵法,翡翠却无聊得很。无人陪它四处游玩,它只能自己在玉衡峰上下慢吞吞地踱步,看累了风景便拿出寒元灵冰修炼。它以为这座山峰清静,没有人会来干扰它,直到它遇上了青湛。 青湛从俗世而来,看见翡翠,倒没把它当成修真界的妖兽,只当它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野猫。 现下这野猫身畔正悬着一块冰块,冰玉上面散发着浓郁的灵气。青湛认得灵气,因而也能判断这块冰块是件好东西。 青湛心念一动,这岂不是元徵师尊说的“机缘”?他抬脚走了过去,想都不想,一把将寒元灵冰拿走了。 翡翠一惊,修炼被硬生生地打断了。连忙睁开一双绿眸,惊恐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 原来是个只有炼气三层的人修。翡翠顿时松了一口气。 早知道就待在洞府里修炼了,看谁能来打搅它。 元冰寒凉,青湛没用灵力护体,直接伸手抓了过来,当下便被元冰里头彻骨的凉意冻得一个激灵。 他冷得手一抖,元冰便从他手里滚落了下来,翡翠顺势把元冰收进了自己的妖丹,一摇一摆地踱走了。 青湛只知道那个冰块突然不见了踪影,他东瞧瞧西看看,怎么也想不通元冰去了哪里。最后他呆呆地望着头顶的艳阳,喃喃自语道:“莫非是日头太毒了,把那冰块融化了?” 他摇了摇脑袋,不再多想。抬头看见了翡翠毛茸茸的身影,一时好奇,紧赶慢赶地追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翡翠的尾巴,将它提了起来。 “啊!”翡翠整个兽身都被倒了过来,只能看见来人的衣袖,看不到来人的相貌,它的四肢开始胡乱扑腾,“你,你是什么人!” “咦,你会说话?”青湛打量着翡翠。他还当这是一只寻常白猫,没想到是个通晓人言的灵兽。 据说,会说话的妖兽,品阶都不低。 青湛提着翡翠的尾巴,看着它毫无章法地挣扎,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和我一起回洞府吧,我们拟定一个契约,以后你就是我的灵兽了。” 翡翠东摇西晃地摇着脑袋,伸出肉乎乎的爪子朝面前的人挠去,被青湛一巴掌拍了回来,翡翠吃痛,呜呜哭喊道:“等……等墨宁来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它就是被秦悦庇护得太好了,如今面对一个炼气期的修士,竟也没有招架之力。 “墨宁是谁?她算什么?”青湛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终于要说他是谁了!翡翠打起精神,追问道:“什么身份?” “我是元徵道君的嫡传弟子!”青湛得意洋洋道,“掌门为尊,我师尊便是灵宇宗第二尊贵的人,我师兄便是灵宇宗第三尊贵的人,我便是灵宇宗第四尊贵的人……” 翡翠听了一怔。倒不是因为青湛的身份,而是因为此人竟能如此骄纵地说出这番话,这么任意妄为,不可一世。 “你可知道……你还有两位师叔……”翡翠小心翼翼地问道。 “知道知道。”青湛不耐烦地摆摆手,提着翡翠的尾巴走了,“一个是九离道君,一个是宸音道君。若算上他们二人……那我师兄便是灵宇宗第五尊贵的人,我便是灵宇宗第六尊贵的人。” 翡翠沉默了下来。它该不该告诉这个人,“宸音”便是“墨宁”的尊号? 青湛见翡翠突然停下了挣扎,还当它被自己的话震慑了,心中十分满意,“你放心,既然我身份尊贵,你肯定不会受到苛待,丹药要多少有多少,一句话的事。” 翡翠依旧沉默。秦悦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袖中不知有多少灵丹妙药,它才不稀罕青湛口中的丹药……再说了,沉雪兽族也不依靠丹药提升修为。 罚青淞旧阵法拆步 夺翡翠新弟子登门2 就在翡翠暗自鄙夷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秦悦的声音:“站住!” 青湛听见了,但他不认为这道声音是在喊他,所以依旧吊儿郎当地朝前走了。 翡翠晃晃悠悠地转过半个脑袋,瞧见秦悦,碧绿色的眼眸中划过惊喜。 “你给我站住!”秦悦又喊了一声。 那个传送阵,她已经演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部分要和南域灵宇宗内的传送阵结合起来,一起推演。她正打算寻翡翠来,带它一起去南域走一遭,没想到半路上以这样的方式遇见了翡翠。 青湛听见喊声,依旧不以为意,继续向前走。 这个炼器三层的少年什么来历?管他什么来历!秦悦沉下脸色,直接打了一道灵力过去,一身威压不经意地释放了出来。 青湛莫名感到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后背不禁冷汗涔涔,双脚重如千钧,再不能向前走一步。 然后背后传来了呼啸的风声,一道灵力突然飞到了面前,精准地打上了他提着翡翠的手。 灵力在手背划开,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深可见骨。青湛情不自禁地松开手,翡翠的尾巴从他掌心滑落。翡翠挣脱了束缚,高高兴兴地跑去了秦悦怀里。 青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他自修仙以来,就没有受过伤。是谁?是谁要害他! 青湛迅速转过身来,看见认真安慰翡翠的秦悦,大声吼道:“是你!是你对不对!” 这不就是传闻中的杀人夺宝?青湛直直地看着秦悦怀里的翡翠,一个箭步冲上前。 这个女修似乎也是灵宇宗的弟子……没想到她为了抢夺一只灵兽,竟然对同门修士下杀手!还对他这等地位尊贵的人出招! 秦悦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淌血的手背上,“你是哪一峰的弟子?今天的事我就不同你计较了,你回去吧。” 她那道灵力算好了力度,并没有多少威力,不然此刻青湛便不会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了。 青湛盯视着面前的女修,神色不忿,“你又是谁?凭什么打伤我?门中伤人你还有理了!你信不信我让我师尊惩治你?” 他看不透这个女修的境界,但他一点也不畏惧。宗门之地,地位高低一看师承,二看修为,这女修的修为高深又有何妨?他可是掌门首徒的弟子! 秦悦上下扫了他一眼,清清淡淡地笑了笑。这熊孩子,哪里养成的这副仗势欺人的性子? 翡翠见秦悦不想追究,连忙小声地告状:“这个炼气期的少年郎刚刚打了我一下,还妄图抢走我的元冰!” 秦悦嘴角笑意渐消。她修道数百年,性子确实和善温软,但有一些底线是不能碰的。比如她的师门,容不得旁人侮辱;她亲近的人,也不可任由旁人欺凌。 “你师承哪位弟子?”秦悦提步走了,淡淡道,“明日让你师尊亲自领着你,来我墨宁的洞府登门谢罪。” “墨宁,你就是墨宁?”青湛嚷嚷道,“墨宁算什么东西。” 他冲到秦悦身前来,没有受伤的手趾高气扬地指着自己,大声道:“我是元徵道君的二弟子!” “哦,那便不用你师尊带你来谢罪了。”秦悦停下脚步,笑着摸了摸翡翠。 青湛露出倨傲的神色。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修,听了自己的身份,终于知道害怕了。 “我会传讯给他,请他好好管教你的。”秦悦在“好好”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继续提步走了。 但还没等她传讯,墨安就得知了这一切。 青湛把这件事当作谈资,说给了他听,还面有不屑地说道:“那女修自称墨宁,还说要师尊带着我去她洞府门前谢罪,结果听了师尊您的名头便闻风丧胆般地跑了。” 墨安微微皱起了眉头,“墨宁……” “没错就是她!”青湛见墨安蹙眉,便当他已心生不满,心中愈发得意,故意露出自己手背上的疤痕,可怜兮兮地说道,“师尊,她还伤了我,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墨安站了起来,伸手把面前的几案推倒了,双手支在案上的青湛猝不及防,向后一个踉跄。 “墨宁师妹如今已是化神期,她若有心伤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墨安冷声道,“你还想抢夺她的灵兽,当真目无尊长!” 青湛听了“师妹”二字就愣住了,心中窜上来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那个自称墨宁的女修,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掌门幺徒,宸音道君? 想来也不会有错……他知道,元徵师尊只有一个师妹…… 墨安走出了洞府,青湛还呆滞地站在原地。墨安沉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随我去登门致歉!” 青湛连忙跟了上去,心中突然有些害怕,但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师尊会帮他摆平一切的。 秦悦正在灵药园摘果子。 正是春夏之交,桑葚已经熟透了,桃树和李树上面也结了果子。翡翠坐在树枝上,抓着好几个桑葚吃得正欢,嘴边的兽毛都染上了黑乎乎的桑葚汁液。 秦悦把摘下来的果子封进玉盒,“这些留着去南域的路上吃。” “又要去南域了啊……”翡翠咬着一个半生不熟的桃子,口齿不清地说道。 “嗯,这回还是从禹海走,以我如今的修为,大约十天半个月就能到了。”秦悦笑道,“以后有了传送阵就方便了,来去不过片刻之间的事。” 翡翠捧着吃到一半的桃子,歪着脑袋朝秦悦看了过去。这个人类女修的脸上笑意隐隐,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 这时外面传来墨安的声音,秦悦走去打开门口禁制。 墨安一抬眸,便看见了秦悦脸上未收的笑意,默了一会儿,道:“师妹,我这个新弟子不肖,多有得罪之处,特意带来给你赔礼。” 青湛低垂着脑袋,立在墨安身后。 “师兄怎么知道了这回事?”秦悦有点纠结。按理说,新弟子上门拜见,是要给见面礼的,但秦悦想到青湛昨日种种行径,这个见面礼委实不想送出手。 “他自己说的。”墨安把青湛推到秦悦面前,“青湛,跪下。” 悲秦悦痛泣碎玉牌 怅墨宣徒获纯灵根1 第二百三十七章 秦悦神色微妙。自己说的?该不会是想让墨安师兄惩治她,反被师兄抓来赔礼道歉了吧? 看来这个新弟子不仅行止嚣张,还缺个心眼。 “我不跪!我没错!”青湛挺直了背脊,凛然喊道,“宸音道君,你虽为尊长,但你也不能任意伤人!若要道歉,也该是你向我道歉才是!你为了抢夺我的灵兽,罔顾门规……” 他还没说完,墨安就劈手打了他一掌。 青湛愣了,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他。 墨安收回了手,别在身后,“为师也打伤了你,若如你所言,为师是不是也应该向你认错?” 这话说得平平淡淡的,但在青湛听来却有如平地惊雷。他自俗世而来,天地君亲师的观念已刻在了骨子里,自然不敢应承墨安的话,只讷讷地说:“师尊别这么说,是……是弟子错了。” 墨安不置一词,朝秦悦那儿看了一眼。 青湛不情不愿地面向秦悦跪了下来,“师叔,弟子先前出言不逊,还请师叔莫怪。” 声音又轻又细,不仔细听压根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秦悦笑了,“你该致歉的可不是我,而是那只沉雪兽。” 说罢便把翡翠喊了出来,笑眯眯地对青湛说:“这只沉雪兽认识我几百年了,它可不是你的灵兽。” 青湛垂下了头。原来这只白猫是宸音道君的灵兽,原来他才是那个夺人灵兽的人…… 秦悦温煦道:“小师侄,你好好向这只妖兽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翡翠闻言,碧眸染上几分得意。它就知道秦悦会给它出气的,一个炼气期的少年竟敢在它面前嚣张,还打它的肉掌,抢它的元冰……活该被灭了气焰! 狐假虎威的翡翠越想越高兴。 青湛抬首,皱着眉头看着翡翠。这只白猫跟在泥地里滚过一样,浑身脏兮兮的,皮毛上沾了泥土,泥土上沾了树叶,怀里还有两颗李子,紧紧地抱着,宝贝得跟什么一样。 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灵兽!他才不要向它道歉!这世上哪有人修朝妖兽道歉的! 青湛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身后传来了墨安低沉的,却掷地有声、暗含警告的声音:“青湛。” 青湛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脏兮兮的翡翠,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就是……向一个灵兽道歉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这还是化神期前辈的灵兽! 青湛正准备开口,又听秦悦来了一句:“你若知错能改,见面礼我照旧会给。” 青湛的重又抿起了嘴唇。他若此时低头认错,师尊,还有宸音师叔,包括这只灵兽,都会以为他是听到了“见面礼”才这么做的。他才不是那等见钱眼开的人!他才不会贪墨这点灵宝! 心高气傲的少年打定主意一言不发。 翡翠顿感失落,百无聊赖的甩了甩尾巴。 墨安冷下了脸色,正打算斥责青湛几句,忽然听见了几道惊惶至极的高呼:“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声音是同一个人喊出来的,由远及近,看来是朝他们玉衡峰来了。 秦悦心头跳了一下,推开面前又叛逆又执拗的少年,微微敛眉朝山下望去。一道穿着道袍身影毫无形象地跑了上来,似乎有什么要紧事。 秦悦的心跳越来越快,远远地望着那个身着道袍的人,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安。 那人跑着跑着突然被山道上的碎石绊了一跤,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秦悦立马抬步朝山下走了过去。 墨安沉吟一瞬,跟上了她。 青湛和翡翠大眼瞪小眼,前者最后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翡翠不理他们,慢悠悠地踱回了灵药园。 秦悦走近了,终于看清来人,是执事殿的弟子云炀。 “何事如此惊慌?”她的声音里有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 “宸音道君……”云炀见到了她,就像找到了倚仗,跪下来冲着她叩首,“掌门陨落了!” 紧跟其后的墨安蓦地顿住了脚步。 “这话怎么能乱说!”秦悦连连摇首,她感觉天色有点暗,山风有点凉,云炀的话缥缈得像天边的呓语。 “道君,弟子不敢妄言,掌门他……他的本命玉牌已经碎了!”云炀依旧跪着不曾起身,每说一句话就叩一次首,“道君若不信,去执事殿一看……便知!” “我不信!”秦悦冲了过来,推了云炀一把,“灵宇宗没有你这等诅咒掌门的弟子!你现在就给我离开山门!我不想再看见你!” 云炀愣住了。他实话实说,怎么就被赶出宗门了?看见不远处的墨安,云炀忙道:“元徵道君!道君为我做主!弟子没有一句虚言!” 此刻墨安的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比秦悦好不到哪儿去。他也不敢置信,甚至觉得匪夷所思——那个数百年来循循善诱的凌玄师尊,那个引领他参悟天道修习术法的人,不该像天神一样屹立在世间吗?他还是化神期的修士,他是这世上至尊的强者,他怎么可能陨落?怎么可能陨落…… 青湛小声喊了一句:“师,师尊……” 墨安压下心中所有的悲怆,大步朝云炀走去。 云炀还在和秦悦解释,秦悦一句也不肯听,来来去去就一句:“我不信。” 云炀苦口婆心地劝道:“道君不信,随我去执事殿看一眼本命玉牌可好?” 秦悦神色恐惧,向后退了两步,“我不去!我不去!” 她在害怕,她在逃避,她现在根本不敢直视这一切,连面对事实的勇气都没有。 墨安走了过来,哑着嗓子开口,“怎么回事?” “适才掌门的本命玉牌突然黯淡下来,我心知不好,正打算来此禀报,那玉牌便碎了。”云炀慢慢道来,“掌门先前外出游历了,此行应是遭遇了险境……也不知折在了什么地方。” 秦悦捂住耳朵。她真希望自己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可就算她捂住了耳朵,云炀的每一句话还是飘了进来,字字都不容她忽视。 墨安向前走了两步,道:“师妹,我们一起去执事殿……看看吧。” “师兄,你怎么也信他的胡言乱语!”秦悦指着云炀喊道。 悲秦悦痛泣碎玉牌 怅墨宣徒获纯灵根2 云炀心头发苦,既对秦悦无端的指责感到无奈,又同情她的师尊陨落在外,丢下灵宇宗这个偌大的宗门。 “二位道君随我来吧。”云炀站了起来。 “师妹,我们走。”墨安道。 秦悦神色怔怔的,静默地望着天边的云朵,没有挪动半步。 没有人知道秦昌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流落异世,若非秦昌将她带回了灵宇宗,她根本无缘踏足仙途。就算侥幸入道,没有宗门的庇护,她早就成了别的修士的刀下亡魂。 “师尊再造之恩……”秦悦掩面哭了出来。 墨安拍了拍她的后背,问着云炀,“此事还有谁知晓?” 云炀道:“没有了,我瞧见玉牌碎了,就即刻往玉衡峰来了,现在除了我们几人,还没有旁人知道。” “这件事,暂且不要告诉众人。”墨安渐渐恢复了冷静,下了决定,“去请慎行师叔回来。” 云炀点了点头。 “墨宣师弟呢?把他也叫来。” 云炀想了想,答道:“九离道君前几日同我说,他准备闭关了,说是要参悟一个法诀。” 墨安朝墨宣的洞府那儿看了一眼,“那便罢了,等他出关……再将此事告诉他。” 云炀连忙应“是”。这时候确实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墨宣,耽误修炼是小,就怕他听后不敢置信,一边修炼一边走火入魔啊! “师妹。”墨安侧首看着秦悦,见她已经泪流满面,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直接拖着她走去了执事殿。 秦昌的本命玉牌果然碎了。 墨安凝视着玉牌的碎片,颤着手将大大小小的碎片拼好。 秦悦也呆呆的看着玉牌。 纵使拼好了,上面一道道裂痕却依旧分明,明晃晃的,像刀刃一样捅着她的心窝。 “师兄,师兄……”秦悦扯着墨安的衣袖,“这不是真的是不是?师尊怎么会死……” 墨安微微抬手拭去她的眼泪,攥着他衣袖的手松了下来,“师妹,节哀罢,师尊也不可能永远陪着我们。” 秦悦向后踉跄了一步。 她想起许多年前,寂化师父曾对她说的话,“辰音,你记着,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为师如此,旁人亦然。” 亦然,亦然! “师尊本不会陨落,都怪我,都怪我……”秦悦靠着墙蹲了下来,连连自责,涕不成声,“师尊先前问过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那宝地寻宝,我没答应……兴许,兴许我同师尊一起去,他便不会陨落了……” 墨安也渐渐听明白了,走到秦悦面前,把她拉起来。秦悦根本站不稳,止不住的向前倾倒。墨安一把扶住她,迟疑了一下,顺势将她揽进怀里。 “师妹,这不能怪你,死生有命……” 墨安正打算劝,就被秦悦一口打断了,“胡说!修仙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举,我们修仙之人若是信命,还修什么仙,问什么道!” 墨安默了一会儿,终于缓缓道:“你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若一直沉湎于悲痛,他会有多失望?” 秦悦想起了她最后一次见秦昌的时候,秦昌脸上欣慰的笑容,她记得秦昌说: “墨宁,当初我收你为弟子,带你回灵宇宗修道的时候,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你会置身祸事力挽狂澜,斩杀邪道匡扶正义。” “为师真的为你骄傲。” 秦悦终于放声哭了出来,眼泪都浸湿了墨安胸前的衣裳。 哭过这一场后,秦悦总算慢慢从自责痛苦中走了出来,也接受了秦昌陨落的事实。 她退后了几步,肿着一双眼睛向墨安道谢:“有劳师兄多加劝慰。” 墨安看着空落落的怀抱,负起双手点了点头。 秦悦又向云炀拱手,“让你看笑话了,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赶离灵宇宗的。” 云炀哪敢受她的礼?连忙侧身避过,待秦悦说完又还了一礼,“道君忧心掌门,也是人之常情。” 秦悦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走出了执事殿,回到了洞府。 翡翠在灵药园里吃撑了,四仰八叉的躺在树荫底下休息。隐约听见了秦悦的脚步声,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走过去寻她。 秦悦正坐在桌案前面,撑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你打算何时去南域?”翡翠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我看再过一段时间,那些李子桃子就要熟透了,我们不妨迟些时候再去。” “嗯。”低低哑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暂且不去了。” 翡翠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上前几步,跳上桌案,水汪汪的碧眸打量着秦悦,最后惊呼出声:“谁欺负你了?” 秦悦两个眼睛都红红肿肿的,分明痛哭了一场,脸色也说不上好看,整个人的情绪十分低落。 “是不是那个炼气期的少年!”翡翠只想到了这种可能,忍不住摩拳擦掌,“不识尊卑好歹的人修……我替你收拾他去!”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自己昨日在青湛手中挣脱不得的画面,悻悻地停下脚步。 “和他无关。”秦悦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是我的师尊陨落了。” 翡翠走了回来,它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这个人类女修,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也别难过,你还有我呢。” 说完又有些后悔。它虽是一只妖兽,但也知道人修极其尊师重道,它怎么能同人家的师尊相比呢? 可秦悦却笑了,走过去把翡翠抱了起来,“你说的是,我还有你。” 翡翠暗自得意。而后便听秦悦接着说道:“我还有很多人的陪伴。” 翡翠又不怎么得意了。 “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没有什么能阻拦我继续前行……” 半年之后,慎行归来,和墨安一起宣布了凌玄掌门的陨落。 慎行拒绝继任掌门,在阖宗弟子面前保举墨安,还说:“师侄胜我多矣。” 墨安遂接了掌门印,深深地看了慎行一眼,“请师叔放心。” 两月之后,墨宣出关,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他孤身一人在先任掌门凌玄的洞府门口,不眠不休地跪了三日,絮絮道:“师尊,我如今也有纯灵根了,我也有了您最喜爱的资质……” 可惜再不会有人回应他了。 复捉灵秦悦吞丹药 亦化神卢秋失道侣1 第二百三十八章 翡翠心心念念的桃李终于长熟了,它吃了一整个夏天。展眼又来到了秋季,梨树也开始结果了。 翡翠真舍不得离开这个洞府。幸而秦悦再没有提去南域的事。 这几个月来,秦悦都在修炼,没日没夜地修炼。 翡翠也不知道她着了什么魔。以往那般懒散度日,连炼丹都懒得看炉子的一个人,如今竟然沉下心来修炼了。 “一定是……她师尊陨落的事刺激了她。”翡翠自言自语道。 它拿着一只梨子,抛向天空,然后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几步,接住了梨子。乐此不疲地玩着。 秦悦虽没有闭关,但一直都在闭眸吐纳灵气,翡翠自不会去打扰她。这几日它都和碧攸在一起,这朵木莲十分友好,经常载着它飞到树顶摘梨,省了不少爬树的力气。 秦悦迫切地感知着周身所有灵气,略有急躁地将它们吸纳进丹田。 “你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墨安的话浮现在她的脑海。 秦悦翻出一枚丹药,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心中默念:“我不能,我不能让师尊失望!” 她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修为的进益,仿佛她的灵力每增加一点,秦昌脸上欣慰的笑意便会更深一分,仍会含笑对她说:“墨宁,为师真的为你骄傲。” 她以为自己接受了秦昌陨落的事实,其实并没有。 她用日以继夜的修炼麻木着自己。 几颗丹药入腹,周身灵力顿时暴涨起来。秦悦微微吃力地控制着,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丹药带来的灵力纷纷和原先的灵力融为一体,奔流涌向丹田。 秦悦继续服用丹药,消化灵力,再服用丹药,如是几番。 渐渐地,她觉得灵力操控起来越来越顺手,那些暴涨的灵力流转在体内,很快就得到了控制。她深呼一口气,把小元婴唤出来。 小元婴睡眼惺忪地看着秦悦,后者拿起了一瓶丹药,递到自己面前,“吃。” 小元婴愣了愣,乖乖地拿出两粒吃了。 成倍的灵力蓦地涌进经脉。秦悦不慌不忙地带上神识,将几股缠在一起的灵力分了开来,挨个吸纳过来。 片刻之后,秦悦看了眼小元婴。 小元婴会意,又拿出两枚丹药吞了。 秦悦不怎么满意,“再多吃几枚。” 小元婴连忙摇头,“不行,到时候你来不及炼化,麻烦就大了。我同你说,修炼这回事,一定要循序渐进,你寿元尚足,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没事的。”秦悦亲自拿出丹药喂给小元婴,“听我的,尽管吃。” 小元婴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她知道秦悦可不是贪求灵力增长的人,大多时候,都在独自一人修炼,给元婴喂丹药一起修炼的时候,少之又少。更何况,还一次吃这么多品阶上佳的丹药…… 突然变成这副模样,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小元婴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连忙抬首看去,面前的女修神色苍凉而又淡薄,眸光深处倒有几分熟悉的沉静。 这应该……没有被夺舍吧? 结果就在小元婴愣神的这一会儿工夫,秦悦就把一整瓶的丹药灌进了她嘴里。 磅礴的灵力在丹田里炸了开来。 秦悦神色微变,有条不紊地应对起来,结果越到后面越是手忙脚乱。灵力一波接着一波涌来,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一大股浩瀚的灵力渐渐拆分成好几个小股灵力,自顾自地跑去了不同的经脉。顾此失彼,应接不暇。 小元婴小脸一皱,都快哭出来了,“都说了来不及炼化,怎么不信我……你自己炼制的丹药,品阶有多高你不知道吗?你还给我吃一整瓶,一整瓶!” 说罢也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又想,还是跳进了秦悦的丹田。 既然不能劝阻,那就一起面对吧。 小元婴艰难地伸出小手,拽住东逃西窜的灵力。 经脉渐渐容不下这么磅礴的灵力,一寸一寸地膨胀了起来。 秦悦有些慌乱。 纵使有小元婴的帮忙,她仍然感觉自己有点应接不暇了…… 就在此时,她恍惚听见了卢秋的声音,“墨宁就住这间洞府?” 旁边有人回答她,“对,道君请自便。” 再然后便是卢秋的喊声,“墨宁,好久不见了我来瞧瞧你。” 秦悦想应一声,但丹田中翻滚的灵力已经夺去了她所有的心神。 没有得到回应的卢秋自言自语道:“难道不在洞府?” 卢秋又喊了几声:“墨宁,墨宁你在吗?” 秦悦已经顾不上她在说什么了。 她全副心神都用来应对那股汹涌的灵力。 “卢秋……”秦悦喃喃自语道。 她突然想起了当年在栖雁城碰巧遇见卢秋的情景。她们二人在城中寻了一个住所,那时她还参悟了一个法诀,名唤“捉灵”…… 这是一种修炼的法子。和寻常修炼之法不同,这种方法要先把灵力凝聚在掌心,然后再慢慢吸纳进丹田。 这个法子比寻常修炼的速度更快,效果也更好,但只能双灵根修士使用。秦悦现在已经四灵根了…… 周身灵力填满了每一寸经脉,小元婴胡乱地拽着四处游走的灵力,带着哭腔道:“怎么办,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秦悦修炼的根基就要毁了。 情势紧急,秦悦终于不再犹豫,心念一转,虚握成拳的手掌缓缓摊开。 左手闪着一蓝一绿两道光芒,正是水木两灵力。右手闪着一黄一红两道光芒,正是土火两灵力。 心中默念的依旧是“捉灵”的法诀。 铺天盖地的灵力涌向掌心,再由掌心一步步地融入了骨血,汇入丹田。 秦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竟然……奏效了。 她一个四灵根的修士,竟然成功运用了两灵根修士的修炼之法! 丹田里的小元婴也终于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周身经脉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灵力顺畅地在丹田中游走,小元婴惬意地唱起歌儿来。 秦悦徐徐结束修炼,睁开眼眸,快步走到洞府门口,一边开禁制一边笑道:“卢秋,这回多亏了你……” 复捉灵秦悦吞丹药 亦化神卢秋失道侣2 洞府门口空无一人。 秦悦怔愣一瞬,随后便反应过来。她此番修炼不知用了多少时日,卢秋肯定早就离开了。 她也暂时不想继续修炼下去了,转身走去问翡翠,“我闭门不出多久了?” “也没多久,两三年吧。”翡翠抬了抬肉掌,碧攸适时地飞到它的面前,一层一层地打开莲花瓣,里面是几个藏得严严实实的桃子。 翡翠拿来一个桃子抱在怀里,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色。 秦悦笑了一笑,转身去给卢秋传讯了。 她想亲自感谢一下卢秋。 没过几日,就收到了卢秋的回讯,说她正在玄道宗,还邀秦悦过府一叙。 秦悦留下翡翠和木莲在洞府,踏上画卷飞去了玄道宗。 拜昔年名动天下的结婴大典所赐,玄道宗山门前的弟子竟也认得她,恭恭敬敬地唤“宸音道君”,俯身行礼,仔细问明来意:“道君来此有何贵干?” 秦悦道:“我来找你们华秋道君。” 守门的几个弟子互相看了一眼,让她进去了。 华秋道君也算一个传奇。几十年前,她的道侣不幸陨落了,她悲伤深甚,几乎就要随着一起去了。玄道宗弟子都以为她会就此一蹶不振,谁料她渐渐地恢复过来,还进阶化神了。 这进阶的机缘……若没有华秋道君得闻道侣死讯后的几场痛哭,人人都要当她杀夫证道了呢。 秦悦喊了几个小修士指路,自己摸到了卢秋的洞府。 卢秋笑着出来开门,将秦悦迎了进去,随口道:“两年前灵宇宗新掌门继任,我去赠贺礼,本想顺便见你一面,没想到你竟不在洞府。” 秦悦回首看着卢秋,后者正是化神初期。她笑了,“其实那时我在洞府,我也知道你在门外,只不过那时候我正忙着修炼,不得脱身。” 然后就把那场惊心动魄的修炼说了出来,还道:“我能转危为安,还多亏了你的来访,你便是那救命的及时雨。” 卢秋没有半点谦虚,“那是自然。” 然后便用亮晶晶的双眸打量着秦悦,啧啧感慨道:“化神后期的境界很是稳固,看来‘捉灵’法诀颇有奇效啊……道君,打算何日进阶仙渡啊?” 秦悦拍了她一下,“你别打趣我,哪是那么容易进阶的?” 卢秋端正了神色,转而问道:“你怎么一下子吞服了一整瓶丹药?都修至化神期了,这点轻重都不知晓?” “倒也不是。”秦悦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眸中似有几分悲怆之色,“那时我的师尊刚刚陨落,我心里难受,只好借修炼来排解。” “那你现在好些了吗?” 秦悦本想点头,但想了又想,终究没有任何动作。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走出秦昌陨落的阴影。之前她也以为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结果回洞府后就开始丧失理智地修炼了。 卢秋也沉默了一会儿,竟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神情,“我道侣初初陨落的时候,我也是百般痛苦,抑郁难舒。墨宁,我还不如你呢,那时我根本不想修炼,只想匆匆坐化,了结此生。” 秦悦没想到自己会勾起人家的伤心事,略有歉意,“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想起这些的……” “无妨。”卢秋摇了摇头,“我道侣,说来你也认识,是姬书。” 秦悦想了起来——那个在宗门各位长老面前求娶卢秋的男修。 “你家中的长辈接受他了?”秦悦隐约记得卢秋的家人极度反对她和姬书在一起。 卢秋“嗯”了一声,“其实我至今,都不愿意,相信他已经……陨落了。” 她说得断断续续的,嗓子里藏着哽咽的哭声。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要活得鲜妍靓丽,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卢秋说着说着眼中就淌出泪来,她一把将眼泪抹去了,握起了秦悦的手,“墨宁,你懂吗你懂吗?” 秦悦缓慢地点了点头。 她大概能猜一个大概:卢秋家的长辈勉为其难地让她和姬书结为道侣,结果后来姬书陨落了,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冷嘲热讽,落井下石,卢秋却偏要褪去所有的悲伤,修炼,进阶,迈步化神,给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平心而论,她还是很欣赏卢秋这种性子这种行止的。只是其中的悲哀和伤痛,不足为外人道也。 “墨宁,你也不可悲伤了,别让躲在暗处的小人得意。”卢秋紧紧闭上了眼,再睁眼时眸中已恢复了平静。 她轻轻拍了拍秦悦的肩膀,“你若因服食大量丹药毁了经脉、断了修行,旁人只会议论你贪求进阶,辱没了先任掌门凌玄道君的声名。倒不如摆正心态,好好修行。” 秦悦竟觉得卢秋特意把姬书的事拿出来说给她听,就是为了安慰劝导她一番。她终是重重点头,道:“我听你的。” 两人遂将此事揭过不谈。 秦悦顺口说起接下来的打算:“我准备去南域灵宇宗,那里有个传送阵,可与北川灵宇宗相连。” 卢秋睁大眼睛,“你还真的做到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快了。”秦悦莞尔一笑,“传送阵都是现成的,只不过其中的算法全要重新推演而已。” 卢秋遥想着两地灵宇宗互通有无的情景,“届时岂不是你们灵宇宗一宗独大了?” “那倒不至于。”秦悦合理地揣测,“顶多和你们玄道宗平起平坐罢了。” 卢秋假意哀叹道:“玄道宗不知传承了多少辈,才有了今时今日北川第一宗门的地位,如今都毁在你墨宁的手上了!” 秦悦幽幽道:“你莫不是忘了,当初是你提出要让两地灵宇宗合而为一的……” 卢秋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改口:“……如今都毁在我华秋的手上了……” 秦悦失笑。 来此不过片刻,可她心中的阴霾却散去了许多。 “卢秋,谢谢你。”她轻声道。 谢谢你的安抚劝慰,谢谢你的揶揄调侃,也谢谢你的偶然来访让我化险为夷。 促膝谈心行由本性 见微知著命带仙缘1 第二百三十九章 卢秋并没有沉溺在秦悦煽情的语调中,她摸着下巴问了句:“你若真的感谢我,不妨给点丹药当做谢礼?” 化神后期修士吞服后差点爆体而亡的丹药啊! 秦悦拿出了几个满满当当的丹药瓶子,含笑道:“以后我再炼几炉品阶好的给你送来。” 卢秋喜滋滋地把丹药收好,而后真诚地邀请秦悦,“你要去南域?我同你一起去。” 秦悦想到洞府里的翡翠和碧攸,迟疑了一下。 卢秋推着她出门,“走走走,我们去主峰搭乘传送阵去南域。” 秦悦转念一想,玄道宗这个传送阵连接南域和北川,是当之无愧的大阵,颇具参考价值,她跟过去推演一番也好。 翡翠和碧攸互为陪伴,也未见得会无聊。 这般想着,她就顺着卢秋的推搡走了。 以卢秋如今的修为境界,要搭乘传送阵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她什么也没解释,直接让看守传送阵的人打开密室,神色自如地带着秦悦踏上了密室中央的阵法。 秦悦拿出灵石,嵌进传送阵。 片刻之后,两人一起来到了飞云城。 卢秋望着周围的风景,感慨了一番:“故地重游啊……墨宁,我们不妨一起去栖雁城外的小仙境走走?” 许久没听见秦悦的回答。 回首去看时,才发现秦悦正扶着脑袋,摇摇晃晃地走出传送阵。 卢秋这才想起来,秦悦每每搭乘传送阵的时候都会头晕目眩。这个传送阵连接北川和南域,距离极远,更是让她不好受。 “我觉得你还是适合经由禹海来南域。”卢秋忍不住取笑她,“就你这样,还打算在两地灵宇宗之间搭出双向传送阵?只怕刚踏上阵法,人就头晕眼花诸事不知了。” 秦悦渐渐清醒过来,闻言瞪了她一眼,“演算阵法和乘坐阵法可没干系,算阵又不需要试阵。” 顿了顿,又道:“况且,唯我一人搭乘传送阵会有种种不适,旁人却无碍。我岂能因为我一人,放弃设置传送阵裨益阖宗弟子?” “真想不到你还存了造福苍生的心思。”卢秋笑道 秦悦淡淡地“嗯”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阵法,还调出神识推演了一会儿。 南域和北川之间的风貌地图渐渐在她眼前展开。她的神识探入阵法深处,宛如一道路线,在整个世界的地图上勾画起来。她忍不住开始类比,倘若这些算法挪到灵宇宗的传送阵上…… 卢秋不知她在演算阵法,见她神思专注,便好奇问了一句:“你想什么呢?” 秦悦抽出神识,云淡风轻道:“我适才在推演这个阵法,聊以参考。” 卢秋十分善解人意,“那你继续,我等你。” “不用了。”秦悦踏上画卷,“我已经全部推演完了。” “那走吧。”卢秋下意识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墨宁她说什么?她把这个传送阵全都推演完了? 卢秋虽不通阵法,但也知道阵法一道,有两样最最晦涩的法阵,一是守山大阵,二是传送阵。这两种阵法步骤庞杂,算法艰深,轻易不可领悟,但墨宁竟然在片刻之间推演完了这个传送阵…… 若说先前卢秋对秦悦以传送阵连接两地灵宇宗之事存有担忧,现在却是一点疑虑也无了。 心中竟还有几分得意:“啊,这个惊才绝艳的墨宁,便是我卢秋认识几百年的挚友。” 天齐界四城距离极远,往来都需要搭乘飞舟。两个化神修士的飞行速度都不慢,懒得缴纳灵石乘坐飞舟,干脆一路飞到了栖雁城。 栖雁城外便是卢秋打算去的小仙境。 秦悦自然跟着卢秋一道去了。 小仙境中风光绮丽,秦悦环视着周围赏心悦目的风景,而卢秋则带上了神识,细细地探查四周有无灵宝。 见秦悦蹲在小溪边掬起一汪水,自在闲适惬意,卢秋忍不住走过去敲敲她的肩膀,语气调侃:“墨宁道君,来宝地不可单单赏景啊,一起寻宝如何?” 秦悦把掬起的水抛向天空,看着散开来的水珠子轻飘飘地坠入小溪,融进了流水不见了踪影。 她回首笑道:“你如今也修至化神期了,这世上可没有多少灵宝能入你的眼了,与其寻来一些不合心意的宝物,还不如和我一起看看风景呢。” 卢秋竟觉得自己无法反驳。 她挨着秦悦坐下,看着前方的山谷,神色渐渐放松下来,“墨宁,我真的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秦悦顺手摸了摸脸,“羡慕我的容貌?” “你还……真敢说。”卢秋语噎,好半天才继续说下去,“我是羡慕你的性子,你分明沉静淡薄,却活得张扬恣意。不爱奇珍异宝,却喜自在风光。你心中好似从来没有记挂,没有牵念,没有羁绊,灵宝也只是云烟过眼。所以你能按自己乐意的方式活下去,你可以一直做自己欢喜的事,可以一直为自己而活,不辜负半点韶华。” 秦悦耐心地听她说完,最后低下头微微笑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我荒废了不少时光,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觉得在那些荒废的时日里,我虽不曾修炼,却也做了别的事,或是结识了不同的人——你说的是,人生确然不曾虚度,只看自己如何作想罢了。” “墨宁,你可想过以后?”卢秋站起来看着远方,“你我如今都是化神期,还有两千多年的寿元,你可有今后的打算?” 这漫长的岁月,应当如何度过? “自然是好好修炼,寻觅进阶的契机。”秦悦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倒觉得,你肯定不会甘于修炼的寂寞。”卢秋剖析着秦悦的性格,“你肯定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作为,比如开宗立派,福泽人间。” 秦悦歪着脑袋思考了一番,“听起来倒不错。” 漫不经心的语气,心不在焉的神色……卢秋笑着锤了她一下。 秦悦摆正了脸色,反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促膝谈心行由本性 见微知著命带仙缘2 卢秋苦笑:“你可还记得我当初吸纳的那股妖力?”见秦悦点头,又接着道:“我修为愈是精深,那妖力也越是磅礴,我现在都不敢继续修炼下去了,当真唯恐有朝一日变成半人半妖的模样。” 秦悦突然想起一段话:“太上者非谓单一,而谓化一。大道至简,精胜于多,诚如是也。” 这段话是绛衣古神写下的。 秦悦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卢秋提了提,“我觉得,你不妨把灵、妖二力合二为一,融在一起修炼。” 卢秋睁大了眼睛,惊讶得很:“我一个人修,丹田之内存了妖力已足够令我苦恼的了,你竟要我修,修习妖术?”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秦悦连忙解释:“我不是要你修习妖术,我是想让你将妖力和灵力融合在一起修炼!” 想了想,又把绛衣古神的原话摆了出来,还以自己为例证明:“你看我分明身具四灵根,却能使用两灵根的修炼之法。这是为何?就是因为我把四灵根两两合二为一了呀。” 卢秋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神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人修修炼妖力……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秦悦理解地点了点头。 就在卢秋纠结不已的时候,面前的河流突然湍急起来,水中跃出了一个人影。 这人穿着灰扑扑的衣裳,卢秋警觉地看过去,下一刻便踏上飞行道器与此人缠斗起来。 “墨宁,这是个妖修,适才想偷袭你我!”卢秋大声喊道。 秦悦听见声音,抬眸看了一眼,坐着没动。区区八品的妖兽,卢秋一人就足够应对了。 “原来是玄尾鱼。”接连使出法术的卢秋冷笑了一声,飞近几步和妖修缠斗在一起,“也好,我今日就把你的妖丹剥出来,当避水珠使!” 妖修左闪右避,苦不堪言,连连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偷袭……” 卢秋一记杀招打了上去,“不是偷袭?那你为何突然从水底冲出来?我可不信你的狡辩!” 妖修仓皇躲避着她的攻击,“你真的误会了,我是来寻你那位友人的!” 她朝秦悦的方向努了努嘴。 卢秋沉吟一瞬,手上攻势未减,神识却在传音,“墨宁,你可认得这个妖修?” 秦悦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妖修。 这个玄尾鱼妖修为不及卢秋,已被打得遍体鳞伤,灰扑扑的裙子上面沾着不少鲜血。她偏头朝秦悦看了过来,后者蓦然觉得有些眼熟。 “救……救救我。”妖修道。 秦悦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妖修她见过一次,当时妖修也在危难之中,也向秦悦求助了,事后给了秦悦两枚避水珠答谢。 秦悦还给她起名为“玉琯”…… 那已是,好几百年前的旧事了。 “别打了别打了。”想起往事的秦悦连忙上前劝架。 卢秋收回了攻势,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妖修,“墨宁,你当真认得她?” 秦悦试探着说了句:“玉琯?” 那妖修点了点头。幸亏卢秋下手不是特别狠辣,玉琯现在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不危及性命。以妖族强悍的修复能力,过几日便可好转了。 “你是来寻我的?”秦悦又问。显然她把方才卢秋和玉琯的对话听进去了。 玉琯又点了点头,“你可记得我曾说过,若有朝一日机缘到了,我就帮你算一算天命?” 秦悦笑了,“看来今时今日便是你眼中的机缘了。” 玉琯神色庄重,“我曾想,若有朝一日能再度与你相遇,便是一份机缘,没想到这一日真的到来了。” 秦悦指了指卢秋,“这全赖我这位友人。若非她带我来此,我定不会再踏足这片宝地。” 若不是卢秋拉着她踏上传送阵,她肯定经由禹海直接去升都界了,不会再来天齐界的四城。 玉琯含笑,“所以说,这便是机缘。” 卢秋看着这一人一妖,颇为不解:“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天命?什么机缘?” 秦悦刚想解释,玉琯便开口了:“这位前辈,你可否暂时回避片刻?” 卢秋朝秦悦看了过去,见她点头,便扔下一句:“我去当年你我暂住的洞府里等你。”乘着一片树叶飞走了。 玉琯面带善意地凝视着秦悦,后者不习惯旁人这样的注视,下意识地向旁侧走了两步。玉琯的目光随着她的走动绕了过来,又定定地看了许久,最后缓缓出声:“当年我看你通身祥瑞之气,便知你身负造化,命带福缘。” 她刚刚看似在一直失礼地盯着秦悦,其实在运转玄尾鱼族的秘术——观气术。可以测福祸,卜吉凶,甚至可以窥知命数。 秦悦未满千岁却已修至了化神后期,用“身负造化,命带福缘”形容她确实不过分。虽然只是一句语焉不详、似是而非的话,但秦悦听了还是挺高兴的。 “我觉得你……有仙缘。”玉琯又说了一句。 修仙之人,都乐意听这种话,谁不想得成真仙?秦悦莞尔:“那就承你吉言了。” “此仙缘,未必是彼仙缘。”玉琯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一句。 秦悦好奇道:“此话怎讲?” “你日后自知……”玉琯说到这里,就不再多说了,转身跳进水中。 秦悦只好作罢。 “仙缘……”她心中暗道,“当年尘年也说过,我有仙缘……” 几百年前和敬卢道君弈棋的时候,棋盘上也拼成了一个“仙”字…… 秦悦慢慢地想起这些往事,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人人都道我有仙缘啊。” 她踏上画卷,飞入了栖雁城。 走进当年和卢秋暂住的洞府,却发现卢秋已经闭关了,还给她留了张玉笺,说她打算考虑一下修炼妖力的事。 秦悦斟酌片刻,打开《玉泉丹书》,挑了其中两种丹药,一种是静玉丹,另一种是玄玉丹。前者可以摒除心中的杂念,净化神思;后者则是增益修为的良药。 她袖中刚好有炼制这两种丹药所须的灵材,都是从玄古之城带回来的高阶灵草。 秦悦遂心无旁骛地开始炼丹。 甘坐化拒受增寿丹 闻隐石邀往落云谷1 第二百四十章 丹成之后,秦悦拿出两个瓶子,装了一半静玉丹和一半玄玉丹,放在卢秋房门口。 若卢秋修炼不怎么顺利,这两份效用不同的丹药便可助她一臂之力。 秦悦心中感慨:“没想到给卢秋炼制高阶丹药的承诺这么快就实现了。” 她并未在此停留,而是走出洞府,径直朝横跨南域两界的禹海飞了过去。 禹海之底也有一个传送阵,可以通往无量海。秦悦此番去往禹海,一是为了前往升都界,二是为了推演那个连接两个海域的传送阵。 现如今,她心里已有了设置长距离传送阵的缜密构想,只是还差几分火候。待她领悟了这个海底传送阵,便可开始大刀阔斧地设阵了。 循着记忆找到了传送阵的所在,秦悦分出一缕心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同时小心翼翼地探入神识。 绚烂多姿、千变万化的海底世界在她眼前呈现出来。她看见禹海深处的游鱼、珊瑚和水母,还看见了海面上的浪花,也看见了无量海底寂静的海水,还有海中茕茕孑立的人影…… 人影?秦悦心中奇怪。虽说幽境之祸烟消云散后,海底漩涡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无量海“死亡之域”的名头还是响当当的,理应无人踏足此处才是。 秦悦一时好奇,踏上传送阵,去了无量海。 “人影就在那个位置……”她往一个方向走去。没有了漩涡里面的浩瀚灵气,整片海域变得灵气稀薄,很是平淡无奇。 踏着冰凉的海水渐渐走近,那个人影的相貌也越来越清晰,秦悦顿住了脚步,讶然不已:“承影?” 那个孤身一人立在无量海深处的人竟是承影! 难怪当年扶伊陨落之后承影便不见了踪影,原来她一直待在无量海。 承影没有动弹,她低低地垂着头,神色木然,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秦悦提步向前,微微敛眉道:“承影,你怎么在这儿?” 承影依旧一言不发,一动未动,像个木头人。 秦悦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承影猛然抬首,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眼珠子先是定定地看向前方,而后才朝秦悦望了过来,极其缓慢地说道:“前,前辈……” 她似乎已经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了,声音干涩,这两个字说得很是艰难。 秦悦扫了她一眼,发现她还是当年的结丹初期,修为一点都没长。 但她的寿元,只有一百年不到了。 一百年内从结丹初期进阶元婴,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承影坐化已是定局。 “你待在这里做什么?跟我走。”秦悦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上前拽住了承影的手。 承影吓得退后了好几步,用哀求的眼光看着秦悦,“前辈,我不走……师姐,师姐还在这儿……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要陪着她……” 秦悦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承影变成这副模样和当初席昭陨落无量海有关。 幽境之祸已是三百年前的旧事了。想来这三百年多来,承影一直待在无量海底,以她自己的方式陪伴着席昭,彻底荒废了修炼。 “承影,你师姐已经陨落了。”秦悦耐心劝道,“你跟我回木摇宗,席昭也定不愿看你年复一年待在这里,误了修行。” 承影摇首:“前辈,我只有九十多年的寿元了,再如何也不可能进阶元婴,你就容我在此陪着师姐直到坐化吧……” 自从秦昌陨落之后,秦悦就对生离死别格外在意,闻言立马来了怒气:“多少人想方设法地活下来,修炼进阶问仙求道,你却要白白荒废你的寿元?承影,我,和你师姐,都对你感到失望!” “再说了,你怎知你不能进阶元婴?”秦悦拉着她走,“有我在,没什么不可能的。” 承影被说了一顿,不但没有被鼓舞,反而更绝望了,“前辈不必安慰我,前辈天资卓绝,百年之内从结丹进阶为元婴不在话下,承影资质平庸,自不堪与前辈相比。还请前辈容我继续待在此间陪伴师姐,就当是……成全我最后一个心愿。” 秦悦转身,捏紧承影的手,“那如果,我有增寿丹呢?” 承影愣住了。增寿丹,可以增加寿元的丹药,极难炼制。品阶一般的可以增寿几十年,品阶上佳的则可以增加数百年。 秦悦继续道:“我手中有两枚增寿丹,可增加三百年到五百年的寿元。” 承影沉默了许久,秦悦几乎以为她要答应了,结果她只是挣开了秦悦的手,俯身跪在流淌的海水中,道了句:“承影愧不敢受。” 秦悦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前辈宽和,愿以增寿丹至宝相赠,然,晚辈天资平庸,加之牵念师姐,无心修炼,实不堪前辈赠宝。一则浪费丹药疗效,二则辜负前辈厚意。” 这番话,承影说得很清晰,很理智,很有条理。她的神色冷静而决绝,显然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 秦悦也知道,倘若承影自己不想继续修炼,她便是把两枚增寿丹全给承影也没用。这三百多年来,承影不就是这般浑浑噩噩地虚度过来的吗? 她已经丧失了修行的斗志了。 秦悦放开了承影的手,后者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秦悦终究不愿放弃她,想了又想,给出了一个许诺:“我近日就在灵宇宗,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承影面色如常地拜谢,“晚辈知道了,多谢前辈。” 秦悦最后看了她一眼,终于甩手走了。 她大概知道,承影是不会回心转意的了。 曾经熟悉的师友,终将一个个离开自己,或坐化,或陨落。 秦悦太讨厌这种感觉了!太讨厌了! 都怪那个扶伊!是他一手造成了幽境之祸!是他害死了席昭!是他让承影如今无心修炼一心求死! 她初见扶伊的时候竟还把他当成一个好人! 她心里憋着一口闷气,一路飞到了灵宇宗。本想直接去把传送阵推演出来,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好。所以还是暂时回到了洞府,略作休整。 甘坐化拒受增寿丹 闻隐石邀往落云谷2 安静下来的秦悦忽然想起扶伊的妖丹里面还留下了一枚玉简,顺手找出来看。 玉简已有万万年的历史。 刚开始记载的都是扶伊的一些生活琐事,或是关于修炼的小体悟,越到后面,体悟就越多,比如:“涉阵法之道,难求甚解。” 或是:“已识人修之法阵,颇感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还有:“人族道心之说,常与佛法禅道相连。”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秦悦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正打算放下玉简,忽然看见了一行字:“今得《傀儡术》……” 秦悦一愣,最后还是打起了精神认真看了起来。 这只墨蛟研习《傀儡术》的目的和曾义一样,都是为了登仙——做真正的神仙,而非停留在仙渡。 扶伊在人族中混迹多年,心中也有善恶之分,知道研习这等邪术是不对的,所以并未滥用,一直只拿低阶妖兽练手罢了。本性尚存,不算真正的行凶逞恶之辈。 但后来,他渐渐发现,那些成为傀儡的低阶妖兽会自发地攻击人修,若人修为它们所伤,便会灵力渐失。 而这渐失的灵力没有消散在空气中,而是进了扶伊的妖丹。 扶伊恍然发现了一个登仙的契机。 他灭杀了整个无量海的海兽,在海底搭出了一个灵力磅礴的漩涡。 他开始相信《傀儡术》,相信它能将自己送上登仙之门。他变得疯狂了许多。 扶伊喜欢人修的佛道,所以他给自己的傀儡术添了一段梵唱。若心志不坚者闻之,便会丧失理智,来无量海自投罗网;若心志坚定者闻之,说不定能平添几分领悟。 此后为傀儡所伤的人修的灵力,不会进入扶伊的丹田,只会奔涌到无量海底的那个漩涡。扶伊把漩涡当成了一个媒介,供他吸纳灵力。 但这个媒介,最好是一个人修。 不过扶伊一直没有找到适合的人修充当媒介。在此期间,他也几番犹疑,要不要继续修习这个邪术。 秦悦心中感慨万千:“大抵每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在逞恶之前,都会迟疑许久吧。心中留有几分善念,才是人之常情啊。” 而后便见扶伊写道:“今遇一女修,额有九瓣莲,极宜媒介之用。” 秦悦手中的玉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额有九瓣莲……这世上除了她,还有第二个女修如此吗? “难怪,难怪……”秦悦喃喃道,“难怪那时候不慎跌落无量海底,扶伊不肯让我离开,难怪他让我留在海底修炼,原来是这个意图……” 那个本该成为媒介惨死无量海的人是她,而不是席昭…… 秦悦一时心绪莫名,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终于拿起玉简,继续读了起来。 后面又说,扶伊在海底设下了一个法阵,可以使人渐渐忘记往事,慢慢变得痴傻。 秦悦神色微凝。当初她身处无量海底,确实神志迟缓,往事渐忘。 她继续心惊肉跳地看了下去。 扶伊没有想到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秦悦仍然领悟了普济苍生的道心。扶伊欣赏她的禅心佛韵,所以让她离开了。 那时的他并没有想到秦悦在不久的将来灭杀自己。他只是觉得,就算秦悦离开了还会有别人替代她成为新的媒介,所以并不觉得可惜。 果然,没过多久,气息奄奄的席昭走投无路,纵身跳进了无量海。 这个媒介更为合适。因为席昭已为妖兽所伤,灵力渐失,无法修炼,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扶伊的傀儡。所以扶伊可以直接将灵力送进她的经脉丹田,而不用要求她像秦悦那样自行修炼进阶。 席昭的修为越来越高,结成了元婴,抵达了化神,甚至登临了仙渡。扶伊替她接下一道又一道进阶的雷劫。 终于等到了时机成熟的一天,扶伊带着席昭离开无量海,打算利用这个媒介,一觅登仙之机。结果遇上了等候已久的灵均和秦悦。 后来饱受折磨的席昭自甘求死,尸骨坠于无量深海。墨蛟扶伊被灵均拿捏住了弱点,最后折在秦悦的音攻之下。 秦悦把玉简放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席昭陨落前的情景再度出现在了她眼前,她仿佛又听见这个纤弱的女修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墨宁前辈,杀了我罢……” 本该苍凉一笑,无奈陨落的人,其实是她墨宁啊…… “墨宁。”这时秦悦突然听见了一道喊声。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搭理,片刻之后,那道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墨宁师妹。” 这回秦悦听清了,是从门外传进来的,是灵均的声音。 秦悦深呼一口气,走去开门。 灵均立在门外,打量了她好几眼,“师妹,听门中弟子说你今日上山了,特地来看看。” 秦悦现在心绪不宁,脸色也说不上好看,“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别啊,师妹。”灵均看着秦悦,啧啧感慨道,“一别数百年,师妹竟已是化神后期了。” 灵均至今还是化神初期,好在修为稳固,也有几分突破的意思。 秦悦显然不想和灵均叙旧,作势要关门。灵均忙道:“等等!师妹,我来寻你另有要事。” “有话直说。”秦悦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我找到了打开隐石的方法。”灵均一脸严肃之色。 秦悦来了几分兴趣:“哦?” 灵均轻咳了一声:“其实我还没有找到具体的方法……师妹你别关门啊,师妹!我想说我不久前得知,落云谷有相关的记载。” 秦悦停下了关门的动作,同灵均确认道:“落云谷,有关于隐石的记载?” 灵均诚恳地点了点头,“师妹,过几个月落云谷开启,我们一起去探查一番,如何?” 秦悦估算了一下设置传送阵需要的时间,应承下来,“那好,到时候你记得传讯给我。” 灵均笑道:“那是自然。”有个化神后期的同伴,寻宝不知会顺遂多少。更何况这个同伴还极擅音攻,同境界内定然鲜有敌手。 灵均欣欣然地走了。秦悦心念一转,又唤住了他:“师兄等一下!” 藏宝阁古籍藏造化 载物论机关载乾坤1 第二百四十一章 “师妹觉得有何不妥?”灵均面上微微笑着,心中却翻起了一个诡异的念头:这位师妹向来不乐意尊他为师兄,如今这般唤他,指不定在盘算什么鬼主意。 秦悦笑眯眯地说道:“师兄,我想去门中的藏宝阁看看。” 她知道当年奉衍掌门坐化之前,曾允她进藏宝阁挑一件灵宝。正好现在灵均在此,不妨让他带自己去藏宝阁一观。 果然!灵均暗道,难怪这位师妹愿意称他为师兄,原来是肖想他的灵宝了! “那走吧。”灵均咬牙切齿道。 秦悦走出洞府,跟上了灵均的脚步。 正巧此时,飘来了一张传讯符,朝着她的洞府飞了过去。秦悦伸手把符箓拦了下来,打开一看,竟是孟晏行写来的,说他想来灵宇宗拜访秦悦。 秦悦一边走一边回传讯符,说自己近日正好在灵宇宗,随时可来叙旧。 对于这个最初教授她机关术的人,秦悦还是很感激的。 没过多久,两人就到了藏宝阁。灵均解开门口的禁制,秦悦施施然踏足入内,里面彩光四射,各种法宝飘在半空,许多稀世的丹药在此也有迹可循。秦悦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抚掌而笑:“原来南域灵宇宗藏有这么多奇珍异宝。” “南域较北川而言,灵气更为馥郁,难免孕育出更多的灵材。”灵均道,“更何况,灵宇宗也有上万年的传统了,存有一些难得的灵宝不在话下。” 秦悦点点头,而后又故作惋惜道:“可惜将来这里的珍奇灵宝要分一部分给北川的灵宇宗了。” 灵均拧眉问了句:“师妹此话何意?” “不瞒师兄,我近年对传送阵有所研习。”秦悦笑道,“两地灵宇宗凭借传送阵往来,指日可待。” 灵均沉默地颔首。分明是件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藏宝阁分为两层,第一层存放的是各类灵宝,第二层便是古籍玉简。秦悦在第一层逛了一圈,没瞧见什么中意的,自顾自地跑上了第二层。 灵均微讶。藏宝阁第二层鲜有人踏足,一则,这一层存放的都是各类功法、传世秘籍,终究没有第一层实打实的灵宝来得吸引人。二则,但凡来藏宝阁挑宝物的人,早就在第一层挑花了眼,那还顾得上第二层有何奇珍? 再看看面不改色地打量灵宝的秦悦,灵均不禁感慨:这位师妹的心性,倒是胜过旁人许多,难怪能一路顺遂地进阶为化神后期。 第二层和观云宗内的博览阁布置得差不多,都是各式各样的古籍,各种类别的玉简。只不过这里的古籍全被封印住了,只能看见封面上的书名;玉简内也有禁制,只能瞧见其中几段似是而非的文字。 灵均见秦悦在此挑挑拣拣,便道:“师妹可有中意的?我替你解了上面的封印。” 秦悦拿起一本古籍:“就这个。” “师妹可决定了?一旦封印解开,这本书册便为你所有了,你也不可再挑旁的灵宝了。” 秦悦点头。灵均遂掐诀解开封印。 这本古籍的封面上写着“机关载物论”,看上去玄之又玄。秦悦只是觉得过几日精通机关的孟晏行来访,可以趁机跟他讨论一下,所以挑了这一本。 灵均本以为她会精挑细选,断不曾想到,她会如此草率为之。 秦悦收好古籍,对灵均道:“我去推演传送阵了,先走一步。” 灵均想了想,跟上了她,“我也去……看看。” 他这几百年也时常去演算那个破损的传送阵,只不过一直没有头绪。本以为能算出阵法让秦悦刮目相看,没想到最后解阵的还是师妹墨宁。 这个传送阵破损程度很深,一损再损,毫无修补可能。秦悦思量一瞬,干脆把阵法内部杂乱无章的步骤全拆了,转而在这个破损而空白的阵法上搭出一个新阵。 灵均已经看傻了。秦悦几乎在瞬息之间拆掉了原来的阵法,又在瞬息之间推演出了新阵的框架。他记得,秦悦以往设阵虽快,但还没有这么迅速。 “她这几百年来肯定用了不少时间研习阵法,偏她修为也不曾停滞,反而愈发深不可测。”灵均心中了然。 再拿自己和秦悦一比,灵均竟觉得自己毫无长进,修为没有进益不说,就连阵法造诣也没有提高半分,不禁暗暗唾骂自己:“人家便是修至化神期,也勤学不辍,不曾忘了研习阵法,你却甘于现状,没有钻研之心,也难怪你不能演算传送阵,活该!” 秦悦自不知此刻灵均心中的郁结。她待在阵法旁边演算了四天多,终于开始放缓速度,遥想玉衡峰内的传送阵,慢慢同眼前的阵法结合起来。 这一步至关重要,稍有不慎,传送的目的地便会发生偏移。秦悦已经忘了周遭的一切,完全沉浸在阵法中。从此及彼,两地灵宇宗往来最迅速、最便捷的路线在她脑海中浮现,她顺着这个路线,一步步地推演出具体的步骤。 “成了!”盘腿而坐的秦悦站了起来,得意又喜悦地看着眼前的阵法。 “这就好了?”灵均还以为她会演算大半年,没想到这么快就算好了。他把神识探入阵法,细细探查起来,“踏入这个传送阵,便可来往两地灵宇宗?” 秦悦笑着点头,“不过现如今,北川灵宇宗的阵法尚未完全演算出来,所以这个阵法暂时只是一个单向的传送阵,只可去,不可回。改日我便搭乘这个传送阵离开,去玉衡峰把那边的传送阵算好。你先让人好好看着这个阵法,别再被人毁了。” 灵均应承下来,“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秦悦“嗯”了一声,提步走远了。她估计孟晏行已经收到了她的传讯,正在来找她的路上,所以也不急着回北川推演另一个传送阵。 如她所料,没过两日,孟晏行就登门造访了。还带来照心灯,道:“这灯笼听说我要来见你,非要跟我一起来一趟不可。” 藏宝阁古籍藏造化 载物论机关载乾坤2 秦悦诧异地看了一会儿照心灯,终于不可思议地开口:“你竟舍得离开你主人了?” 灯笼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当然舍不得……” “那你来找我作甚?”秦悦又问。不会是来找她要千莲幽火的吧? 灯笼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我就是来同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秦悦打定了主意,若照心灯讨要千莲幽火,她立马连人带灯笼一并赶出去。 “谢,谢谢你把我送回主人身边。”灯笼嗫嚅道。 “你就是要和我说这个?”秦悦笑了,“当初我受困于元道钟,你可是自己跟着华殊飞走的,这个感谢未免牵强了些。” 想道谢博取好感,再从我手里讨走千莲幽火?做梦! “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找到主人。”灯笼隐约察觉到了她的愠怒,连忙一口气把话说完,“不论如何我都感谢你……当初我曾答应你,若主人将我认回,我便把仙品灵根之火的锻造之法告诉你,今日我便是来兑现这个承诺的……” 原来不是来讨要千莲幽火的啊。秦悦的神色顿时和缓了许多,和颜悦色道:“哦?” “你身负纯灵根之火,天生元品,若要升为仙品,一须自身修为进益,二须外界灵材襄助。”照心灯见她面带笑意,说话顿时顺溜了许多,“修为的进益,不是任何境界都可以的,至少也要化神后期的修为才行。咦,你竟已化神后期了,我家主人正打算闭关冲击化神后期呢……” 秦悦黑了脸,打断它:“说重点。” 灯笼连忙把话题绕回来:“至于外界灵材的襄助,也不难,只要凑齐九种火系的仙品灵植和元品纯灵根之火一起煅烧便可,大约九九八十一日,便可将仙品灵火锻造出来了。” 九种火系的仙品灵植……秦悦点了点头。她在玄古之城买下了不少火系灵草,其中也有几株仙品,只是品种较少,也不满九株罢了。 “好了,我说完了,子承道君,带我走吧。”灯笼朝一旁的孟晏行挪了挪。 孟晏行哭笑不得:“我和墨宁道友还有话要说。” 灯笼里面的火苗闪了闪,催促道:“那你们长话短说。” 孟晏行拿出一枚玉简,“墨宁道友,我近年对拆分机关的古法有些领悟,都记在上面了。” 秦悦兴致勃勃地拿起玉简,注入灵气细看,正打算和孟晏行交流一下个中体悟,忽然发现他记下的全是只言片语的理解,没有实质性的阐述。 “你尚未领悟拆分术?”秦悦问道。 孟晏行点头。 秦悦愣了一愣,都不好意思告诉人家自己已经领悟了拆分术,并且实践了好几回。 孟晏行见秦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秦悦想了想,也拿出了一枚玉简。这枚玉简记载的就是拆分机关的古法,是她从玄古之城带回来的。 “子承道友,你不妨看看这个。”秦悦把玉简递给孟晏行,十分诚恳地提出了建议。 孟晏行接过来,缓缓输入灵气,然后脸上就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须臾之后,这份震惊又渐渐变成了欣喜若狂。 他本意是来兑现当年的承诺,指点秦悦的机关术,没想到得到了这么大的惊喜。 秦悦十分慷慨道:“子承道友,这个玉简就赠与你了。” 她对机关拆分术的领悟已经十分透彻了,这枚玉简于她而言已经可有可无。与其留在她手里占地方,倒不如赠给更需要的人。 “这……”素来寡语少言的孟晏行不知道应当假意推辞还是出言感谢,干脆什么话都不说,把玉简收进了衣袖。 秦悦又拿出了一本古籍,笑道:“你可不能白拿我的东西,这册古籍,劳烦你指点一二。” 孟晏行抬首望去,一眼瞧见古籍封面上“机关载物论”五个明晃晃的大字,又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喃喃出声:“竟是《机关载物论》……” 秦悦这两天也抽空研读了一下这本古籍,虽能大概看懂里面的描述,但始终不明白这册古籍究竟在讲什么。书名虽带了“机关”二字,但里面的内容似乎和机关术并无干系。 见孟晏行这副激动的模样,她就知道问对人了,追问道:“子承道友,不知这本古籍讲的是什么?” 孟晏行缓了缓激动的情绪,反问道:“墨宁道友,你可知何谓载物机关?” 端坐着的秦悦忖了片刻,上身前倾了几分,“愿闻其详。” “机关术堪为五道玄妙之最,简者可以御敌,繁者可以容纳天地。”孟晏行顿了顿,继续道,“载物机关,便是最为繁复、最为精妙、最令人叹为观止的一类机关。” 秦悦保持着微笑。这位孟道友说了半天,但其实什么也没说啊! 孟晏行小心翼翼地打开古籍,片刻之后抬首,认真地看着秦悦,“墨宁道友,这册古籍可否借我研读半年……不,三个月,三个月就行!” 秦悦敛着眉,道:“你可否先解释一下,何谓载物机关?” “就是可以容纳天地的机关啊。”孟晏行说得十分自如。 秦悦反应过来了,“随身空间?” “正是!”孟晏行道,见秦悦似懂非懂,便好心解释了一番,“下品载物机关可以当成储物空间使用,中品载物机关可以放活物,诸如灵植或是妖兽,上品载物机关便可以装活人进去了。” 秦悦轻轻颔首。原来她的随身药园便是一个中品载物机关,可是,“这和困阵有什么区别?”困阵也可以把活生生的人关进去啊! “自是有区别的。”孟晏行紧紧握着古籍,爱不释手,“机关暗藏乾坤造化,岂可同困阵混为一谈?” 暗藏乾坤造化? 秦悦微怔,她仿佛在哪里听过一句类似的话。思忖片刻,终于想了起来——是那妖燕反驳她的话:“燕石暗藏乾坤造化,自是不同的!” 燕石……自有灵气循坏……天阶法宝升品之法…… 秦悦的目光顿时热切了许多。 历雷劫翡翠脱兽胎 通灵智奇花吐人言1 第二百四十二章 “子承道友,这世上可有随身空间自有灵气循坏?”秦悦问道。 孟晏行打开《机关载物论》,指着其中某一处:“这便是了。” 秦悦扫了一眼,上面写的全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不知是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心道:“罢了罢了,以后得空了再细细研究。” 孟晏行看了她半晌,试探着说道:“墨宁前辈,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行不当行。” 他一副谨慎的模样,连称呼都改了,不唤“道友”改称“前辈”了。 孟晏行现在仍是元婴后期,这一声“前辈”秦悦确实当得起。她莞尔笑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你把这本古籍借我研读三月,我赠你一个自有灵气循坏的载物空间作为租金,如何?”孟晏行谈起了条件。 秦悦眸光一亮:“一言为定!” 孟晏行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只是我虽知如何做随身空间,却不知如何令空间内灵气自行循环,这份租金交付的期限可说不准……” “无妨无妨。”秦悦笑眯眯道。 她也想做一个类似燕石的载物机关,正愁古籍上面的描述晦涩难懂呢!有人乐意代劳,真是再好不过。再说了,她对孟晏行的机关术还是十分信任的。 想了想,又道:“子承道友,这册古籍你尽管拿去研读,什么时候读完,什么时候归还,不用着急,真的。” 她笑容可掬地看着孟晏行,后者露出了几分感激的神色,把古籍阖上,稳妥地收好,起身同秦悦告辞。 秦悦含笑点头。 照心灯跟着孟晏行一摇一摆地飞远了。 秦悦走去搭乘传送阵,打算回北川,把玉衡峰上的传送阵算好。 传送阵外面已经搭出了一个小屋子,有两个弟子奉了灵均的命令在那里看守。见秦悦来了,一人拿出一枚玉佩,嵌在左右两扇房门的暗纹上。 这间屋子其实是一个禁制,两枚玉佩便是解开禁制的钥匙,缺一不可。 两个弟子神色恭谨,道:“墨宁道君,请。” 秦悦走进屋子。心中暗道:“灵均对这个阵法的保护倒是严密。” 缓步踏上传送阵,熟悉的头晕目眩涌了上来。秦悦咬牙忍了忍,许久之后,才看见一片明朗的日光。 “啊!”她本以为会落到传送阵的中央,没想到掉在了一棵树的树顶。偏她彼时脑袋胀胀的,根本来不及唤出画卷。最后整个人只好直挺挺地挂在树梢上,细小的枝桠勾着她的衣裳,没让她掉在地上。 秦悦的意识慢慢回笼了,心里也大概明白了过来:“我把传送阵的位置,算偏了……” 她第一次设置远距离传送阵,难免会有误差。四周的景物挺熟悉的,就是玉衡峰上面的风景。 “看来也没有偏离多远。”秦悦试着挣脱树枝,踏上画卷慢悠悠地落下,忽然发现,那个九个石头组成的传送阵就在这棵大树的旁边。 秦悦暗暗舒了一口气。偏离的距离越远,阵法修改起来就越困难;如她这种只偏离一小段距离的,误差已经很细微了,只要稍微改动几步就行了。 秦悦活动了一下筋骨,盘腿坐下,开始演算面前的传送阵。 这个阵法已经被她算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须与南域灵宇宗内的阵法相结合。前车可鉴,这回秦悦对阵法目的地的推演尤为用心。 其实这一步是演算传送阵最为困难的一步。试想,在距离极远的情况下,哪怕方向偏离一个很小很小的角度,最后的终点都会相差十万八千里。这一步需要的不仅仅是迅速的算阵速度,还需要周密的考量,和对两处地形的了然于心。 秦悦算到一半的时候,天边突然飘来了黑压压的云朵,下意识地抬头一望,竟是一朵劫云。 是谁要进阶渡劫了?秦悦好奇地看着劫云,看着它慢慢悠悠地飞远,停在了一处洞府的上空。 那是哪个弟子的洞府?秦悦回想了一会儿,突然神色一变:“那不是我的洞府吗?我洞府里谁要渡劫?” 翡翠! 秦悦骤然反应过来,扔下算到一半的阵法不管了,踏着画卷飞回了洞府。 那时正好第一道天雷落下,翡翠坐在洞府屋顶上不知所措,碧攸旋转着迎了上去,替它接下了这一道天雷。 翡翠感激地看着碧攸。 木莲已经被劈伤了一片莲花瓣,看上去很不好受。第二道天雷藏在云层深处,须臾之后,雷光乍现,碧攸正打算冲上去,忽见一幅画卷飞了过来,拦在它前面,挡下了这一道雷劫。 翡翠目露喜色,连忙抬首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的秦悦正款款走来。 接下来的事就顺遂了许多。有秦悦这个化神后期的修士在,应对妖兽的化形天雷根本不在话下。 妖兽化形,须经三十六道天雷。画卷一道又一道地接了下来,山崩地裂的声音陆陆续续地响起,秦悦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她一幅山水画上的风光被毁去了多少。 翡翠呆呆地看着雷劫,拿尾巴蹭了蹭秦悦的胳膊,心有余悸道:“幸亏你及时赶回来了,不然我估计会被天雷劈得灰飞烟灭,连累碧攸也灵智俱毁。” “你知道就好!”秦悦拧了下它的猫耳朵,“谁让你贸然进阶的?幸亏我今日正好回来演算传送阵,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倘若传送阵偏离的距离更远一些,或是孟晏行再迟几天来拜访她,翡翠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沉雪兽怎么敌得过天雷?纵使有碧攸挡劫,也拦不下几道天雷,届时翡翠终将变成一抔焦土。 “我这几日根本没有修炼!”翡翠委委屈屈地答道,“只是先前借用寒元灵冰修炼的时候,灵力已经达到了升品的临界点,近日又同碧攸相处愉快,心境自然,物我合一,谁知天上会突然降下雷罚……” 翡翠摆出了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秦悦倒不忍心苛责它了,摇首道:“罢了,你也是命不该绝,正好撞上我回来的时候化形。” 历雷劫翡翠脱兽胎 通灵智奇花吐人言2 这时天雷已经降下了二十多道,画卷里面的山山水水都被雷罚毁得差不多了。天雷再劈下来的时候,画卷竟没有发出地动山摇、天崩地裂的声音,而是向下移动了一段距离,似乎再不能同天劫对峙。 秦悦见状,正打算添一把灵力上去,忽见那道天雷不见了踪影。 就像被画卷吞了一般…… 再接下来的几道雷劫都是如此,撞上了画卷,然后迅速地消失。 碧攸惊叹不已:“主人,你这件法宝竟能吞噬天雷!” 秦悦轻轻点了一下头。当年她同冰赤鳞斗法,画卷也这般替她接下了好几个冰锥。 展眼只剩最后三道雷劫了。翡翠的神色紧张起来,“最后一道雷劫有淬体之用,不能用道器阻挡,只可以身挡劫,如此才可脱胎换骨,化形成人。” “原来如此。”秦悦应了一声,第三十五道雷劫刚过,就把画卷收了回来,带着木莲退远了几步,“那你受劫吧。” 翡翠面露恐惧。它觉得秦悦这话的语气,就跟“那你受死吧”一样。 那翻滚的劫云里面电闪雷鸣,像是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深紫色的雷光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越来越令它胆战心惊。翡翠几乎能想象自己被这道天雷劈得皮开肉绽的场面……它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就在此时,天雷劈了下来。 雷光四溅。这道天雷虽是用来淬炼兽身的,但其中蕴含的威力也不小。秦悦的洞府屋顶被砸出了好几个窟窿,灵药园里的几棵果树也受了雷光的波及,树枝折断了不少,树干上满是深深浅浅的伤痕,满树的树叶吓得瑟瑟发抖,纷纷飘落下来。 天雷把翡翠整副兽身都笼罩住了,一开始翡翠还哭喊了两声:“救……救命!”后来就渐渐没了声响。 碧攸关切问道:“它没事吧?” 秦悦沉默地看着雷光深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雷的光芒渐渐淡了下来,映出了里面一个毛茸茸的身影。这道身影慢慢站了起来,张开了手臂。 秦悦不由微笑。 又过了一会儿,雷劫尽数散去,劫云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一个白色的身影转了过来,飞快地朝秦悦跑去,蹦蹦跳跳地抱住了秦悦。 秦悦仔细打量着化形之后的翡翠,碧绿色的瞳色,婴儿肥的脸颊,穿着毛茸茸的白衣裳,是个娇俏可人的女孩子。 “从今往后,我便可以化作人形了!”翡翠喜滋滋地缠着秦悦,“我要修习人修的术法!我要学你们人修的手诀法印!阵法炼丹,我都要学!” 秦悦伸手捏了捏翡翠肉嘟嘟的脸颊,“你先把这满脸的横肉瘦下来再来同我说话。” 翡翠懵懵懂懂地摸了摸脸,向一旁的碧攸求证:“我是不是特别胖?” 碧攸晃了晃莲花瓣,坚定不移地否认道:“不,你这是……娇憨。” “早就提醒过你莫要贪食,免得化形成人的时候变成一个小胖子,你偏不肯听。”秦悦又奚落了两句,见翡翠噘着嘴想哭,便放软了语气,“不过也好,这样显得可爱嘛。” 翡翠并没有感到安慰。 秦悦扔给翡翠几枚玉简,“你要的法术手诀,炼丹术和设阵法。”说完便跳下了屋顶,走远了。 翡翠连忙唤住她:“你别走啊,你们人修的玉简都说得那么晦涩,你不讲给我听,我怎么看得懂?” 秦悦回首:“我现在要去演算一个传送阵,以后再仔细讲给你听。你若等不及,可以去执事殿找几个修士教你。” 她看了看自己因为天劫而变得千疮百孔的洞府,又添了一句:“顺便请执事殿弟子帮我把洞府重新修缮一下。” 化出人形的翡翠胆子也大了许多,拉着碧攸,“走!我们去那什么执事殿走一遭。” 碧攸觉得翡翠不怎么靠谱,闻言立马往后挪了挪,“我不同你去,我损了一片莲花瓣,要去休养一番。” 翡翠点头,“也是,我还是先把这些玉简研读一遍为好,说不定我天资颖悟,不用旁人解释就能自行理解了。” 碧攸沉闷地飞进了洞府,显然不想再与自我膨胀的翡翠待在一起。 翡翠看了一会儿头顶的青天白云,也跳下了屋顶,慢悠悠地走回洞府。 洞府外面受了天雷不少波及,洞府内部倒还好,一应摆设依旧完好无损。可翡翠走到灵药园里一看,发现几棵果树都被砸伤了,树上结的果子不论熟没熟,都被天雷砸了下来,落了一地。 翡翠露出了痛心疾首的神色,蹲下来把果子挨个儿捡了起来。忽然瞥见一盆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花朵。 “咦,这是什么花……”翡翠伸手摸了摸花瓣。 花瓣连枝带叶摇了摇,似乎想躲开翡翠的手。 翡翠觉得有趣,正打算拔一株下来观赏,忽然听见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别……” 翡翠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心中惊惶不已,面上却佯装镇定,“谁!谁在说话!” “别摘走这朵花……”那道娇声又响了起来。 翡翠看着面前的花盆,又看了看手中摇摆着挣扎的花朵,愣了好一会儿,“是你在说话?” “对,是我。”花朵微微垂了下来,旋即又扬起,俏生生地立在茎叶上,像是点了一下头,“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道行,你若摘走我一朵花,我便会元气大伤,万万年的修炼都要从头再来了。” 翡翠闻言,连忙放开了拽住花朵的手。又觉得这花儿新奇,连忙呼朋引伴:“碧攸,碧攸快来看,这株花儿会说话!” 碧攸飞了过来,在花盆上空转了几圈,“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只是一个道器,尚且养出了器灵,这盆花儿一看就是稀世珍品,口吐人言也不足为奇。” 同翡翠的惊奇相比,碧攸便显得镇定许多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灵植?真好看。”翡翠盘腿坐了下来,两手撑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这盆闪闪发光的奇花。 “不落花,我是不落花。”面前的花瓣又说话了,“我还有一个名字,唤做绮姝颜。” 许远志隐居落云谷 雪芝草难离玉灵花1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另一边的秦悦已经算好了传送阵。她一脚踏上了阵法,眼前飘过了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片刻之后,她落在了一片空地上。 “果然……也算偏了位置……”秦悦扶着眩晕的脑袋,十分无奈。 意识渐渐清明,她开始细细地打量周遭的景物。 “这是南域,灵宇宗……”秦悦暗忖,转过身来瞧见了一个屋子,顿时面露喜意,“是那个存放传送阵的屋子!” 原来方向也没有偏离多远。 秦悦进了屋子,把阵法修改了几步,然后回到北川,再把玉衡峰上的传送阵完善了一番。来往几回之后,两个阵法传送的目的地终于不再产生偏移,一经传送,便可稳妥地落在另一个阵法中央,形成了真正的双向传送阵。 秦悦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墨安,还道:“师兄记得遣几个弟子过去看守阵法。” “我竟不知玉衡峰上还有一个传送阵。”墨安给秦悦端了杯灵茶,心中暗道:“往后门中弟子尽可前往灵气更为馥郁的南域,修行不知会顺遂多少。” “我原本也不知这个传送阵的存在,也是听师尊说了才知道的。”秦悦道。提及秦昌,她的神色微微黯然。 墨安轻轻颔首。 一时静默许久。秦悦深知这位师兄不擅言辞,适时地起身告辞。墨安沉默不语,秦悦便自行走远了。 墨安看了她的背影许久,唤道:“青湛。” 青湛从旁边的屋子里冒出了头。 “我打算闭关冲击化神,用时不定。”墨安淡淡道,“你修行若有困惑,大可向你墨宣师兄相询。” 青湛应了一声“是”。 秦悦回了一趟洞府,打算把翡翠和碧攸带去南域。进门找了许久,既没瞧见翡翠,也没找到木莲。 这时隐隐约约听见灵药园里传来谈话声,秦悦走过去看了看,果然看见翡翠和碧攸正待在园子里谈笑风生。 翡翠初初化为人形,尚没有学会人修的内敛稳重,一高兴就开始手舞足蹈。木莲也跟着她左右摇摆,莲花瓣一层层地合拢又一层层地绽放,兴奋非常。 秦悦轻咳了一声,“我打算去南域,你们可要与我同行?” 碧攸飞了过来,一叠声地喊道:“好啊好啊。” 翡翠也点了点头,然后指着面前的花盆,道:“你来瞧瞧,你这盆灵植会说话。” 秦悦上前几步,发现翡翠指的正是不落花。这盆花开得愈发艳丽了,微风拂过,缤纷的花瓣摇摇晃晃的,像彩色的流光。 她来了兴致,笑眯眯地和这盆花聊天,“你何时生出了灵智?” “就在不久前。”不落花道,依旧是个娇滴滴的女声,“有人在此渡劫,雷光劈到我身上,我忽有醍醐灌顶之感。” 秦悦把翡翠拉过来,笑道:“前几日便是这位在此渡化形天劫,你可要好好谢谢她。” 不落花拘谨地向翡翠道谢:“多谢再造之恩……你前几日折我花枝的事,我便不怪你了。” 一旁的秦悦抱着木莲笑作了一团。 翡翠和不落花惺惺相惜地道别了许久,而后才同秦悦一道踏上传送阵走了。 到了南域,秦悦一边朝洞府走,一边传讯给灵均,说传送阵已经完全设置好了,有去有回,可以让门中弟子使用了。 走回洞府,刚坐下没多久,就收到了灵均的回讯,说再过半月便是落云谷开启的日子,让她近日多做准备。 秦悦已经化神后期了,出去斗法,都不需要拿出道器,只消凭借一身精纯的灵力便可对敌。所以她觉得这个“准备”倒是可有可无的。 不过落云谷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才开启,这段时日闲着也是闲着,秦悦又不想修炼,遂把掠影琴拿出来修补。 这是掠影琴第二次严重受损,秦悦拿着这把破破烂烂的琴思忖了许久,最后把曲璀的琴也翻了出来,将琴弦拆了下来,安到了掠影琴上。 然后拿出丹炉,把掠影琴扔了进去,还添了一枚九玥珠,招手让翡翠过来,“你可要研习炼器?” 翡翠立马警觉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帮你看炉子!” 秦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时闲着无聊,见曲璀的琴身后面嵌了一个机关,便投入心神研究了起来。 这个机关下面压着一张阴邪的符箓,机关不解,这个符箓就不能挪动半分。秦悦又试了一回机关拆分术,轻而易举地把机关拆解了。那张阴邪的符箓掉了下来,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秦悦捏着一簇火苗,把符箓烧得干干净净。 正好这时候,掠影琴也炼制得差不多了。丹炉的盖子徐徐升起,掠影琴慢悠悠地飞出丹炉,凭空悬在半空,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秦悦很是满意。将修复得十分完美的掠影琴收了起来,顺手唤出了画卷。 画卷历了三十多道天劫,上面连绵的山峦已经被天雷砸成了一片断壁残垣,原本清澈流长的江河湖海也纷纷枯竭了。秦悦握着生妙笔,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补画。 翡翠走过来,看了眼画中颓败的景色,沉默半晌,道:“你不妨把这些景色全部抹去了,再重画一幅?” 这是什么馊主意?秦悦本想拒绝,但细想了想,竟觉得此法可行。遂运起灵力把画上风景全都抹掉了,眼不见心不烦,重新开始构思一幅图景。 “观道,观气,观山水;绘天,绘地,绘家国。” 这回作画的心境又截然不同了。笔下不仅出现了俗世的山山水水,还隐隐勾勒出了修真界的风光,宗门林立,海域相连,浩浩灵气,朗朗乾坤…… 秦悦的全副心神渐渐投入进去。 这时本命法宝心念相通的优势又显现了出来。画卷仿佛知她所想,她准备画一座高山,还未落笔,画上就出现了云蒸霞蔚的图景;她想画一片森林,犹在构思,画上便先出现了叽叽喳喳四处飞走的小鸟。 十日之后,秦悦落下最后一笔,竟觉得自己在这短短几日之内遍览了尘世气象,人间风光。 许远志隐居落云谷 雪芝草难离玉灵花2 她把画卷收了起来,正好灵均给她寄来了一张传讯符,上面写落云谷已然开启,他在山门口等秦悦。 秦悦对木莲招了招手,转身看了眼翡翠,“我要去一个宝地,你可要同我一起去?” “你去哪儿?那里有好吃的吗?”翡翠一双碧眸变得亮晶晶的。 秦悦残忍地否认,“落云谷,应该没什么好吃的。” 翡翠摇了摇脑袋,一脸平静,“哦,那我不去了。” 秦悦又仔细交代了几句:“那你在这儿好好待着,多看看玉简,我大概过段时间就回来了。你若闲着无聊,也能在南域灵宇宗四峰走走,报上我墨宁的名头,没人敢欺你。” 随后才带着木莲下山了。 灵均就在山门前等她,见她过来了,扔给她一张玉笺。秦悦翻开一看,正是落云谷的地图。 灵均踏上飞行道器,一边引路一边说道:“落云谷地势很低,谷中常年积水,所以盛产两种水系灵植,一种是雪芝草,另一种是玉灵花。” 秦悦坐在画卷上,优哉游哉地跟了上去,闻言颇为好奇:“这两种灵植有何功用?” 灵均翻了翻衣袖,又扔给她一枚玉简。 里面是雪芝草和玉灵花的记载。据说这两种灵植相互依存,彼此共生,皆可炼成丹药。药用倒是不尽相同,前者有助于增加灵力,后者则偏向疗伤养神。 “那关于隐石的记载在哪儿?”秦悦放下了玉简,拿起地图研究起来。 “我不知道。”灵均答道,“我只是听说落云谷曾出现过一块隐石,也曾有人成功把那块隐石打开来了。那人是个男修,姓许,名远志,你可听说过?” 秦悦放下玉笺,摇了摇头,道:“那我们去落云谷作甚?应当去拜访那个许远志才是。” “据传,”灵均缓缓道,“许道友一直在落云谷隐居。” “那他隐居在何处?”秦悦顿时来了兴致。 灵均无奈道:“师妹,你隐世而居的时候,会让别人得知你的所在吗?” 秦悦沉默,灵均也不说话了。两人一言不发地飞了许久,最后灵均放缓了速度,说了一句:“到了。” 秦悦垂眸望去,只见层层云气缭绕着一处山谷,影影绰绰,恍如仙境。画卷渐渐低飞,最后落到地面上,秦悦看着周遭渺茫而悠远的雾气,抚掌笑道:“确实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灵均也落了下来,理性地分析道:“许远志避世多年,不乏修士来落云谷寻觅他的踪影,皆无所获,所以他应该住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如果能找到他的洞府,见到他本人,问到打开隐石的法子,那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秦悦同意这个观点,不过……“落云谷这么大,你我从哪儿开始找起?” 灵均点了点地图上的两个位置,道:“这两个地方,你觉得哪里更有可能?” 秦悦侧首看去,两地离得很远,一处是山谷中的小溪,另一处是长满灵花灵草的河岸。 睡在水里?抱着花花草草入眠?秦悦觉得两个都不太可能,信手指了其中一处,“就这儿吧。” 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她指的是那个长满花草的河岸。灵均把地图收了起来,“走吧。那儿长的便是雪芝草和玉灵花,师妹可要采一些回去炼丹?” “不用。”秦悦道。这种灵植炼制出来的丹药效果平平,她完全可以在《玉泉丹书》里挑一个作用类似的炼制,效果却是成倍的。 走近了才知,雪芝草和玉灵花都长了一副晶莹剔透的模样,既像皑皑白雪,又像玲珑美玉,好看得很,不负其名。 玉简记载,这两种灵植属于共生关系,如果互相分离,二者都不能存活。还特意标明了,若要采摘这两种灵植,务必要成双成对地摘走。若只采摘雪芝草而不顾玉灵花,玉灵花便会迅速枯萎,反之亦然。 自然造化就是如此神奇!秦悦蹲下来欣赏满地晶莹的花草,灵均则开始探查周围有无阵法掩人耳目。 灵均用神识扫视了好几遍,都不曾发现什么异常,推了推秦悦的胳膊,“师妹,你修为高,用神识探查试试。” 秦悦笑道:“我修为高是不假,但我神识很弱,肯定比不上你。你都探查不出来,更别提我了。” 灵均点点头,眼中浮现出了几分纠结。他想说服自己这里并无异常,但又唯恐许远志的洞府就在这里,他却不曾发现。 “我们走,去那条小溪看看。”最后倒是秦悦先提出了离开。 灵均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丛花草,正打算走,忽见一只兔妖蹿了出来,迅速地把所有雪芝草连根拔了起来,收进自己的妖丹,然后飞快地跑远了。 秦悦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朝剩下的玉灵花望了过去。 玉灵花半点不曾受到波及,仍旧长势喜人。 秦悦十分不解:“不是说这两种灵植是共生关系吗?为何雪芝草都被折走了,玉灵花却不曾受到影响?” 灵均也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拿出一把玉质的斧头,挖出了一朵玉灵花,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喃喃自语道:“挺正常的啊……” 旋即又拿起斧头,一刀把剩下的玉灵花全砍了。 晶莹的花朵顿时东倒西歪躺下了一片。 秦悦看得目瞪口呆。这才是真正的辣手摧花啊!灵均还真能狠下心来摧毁这么美好的事物! 灵均探入神识,同时运起灵力,谨慎地探查起来。片刻之后,指着面前潮湿的泥土,斩金截铁道:“墨宁,这下面有火系灵气。” “火系?”秦悦了然,“难怪这丛玉灵花离了雪芝草还能存活下来,原来是火灵气延续了它的生机。” 灵均可没有兴趣管那几朵玉灵花的死活,他只知道,这泥地之中另有玄机。 他拿出一柄长剑,小心翼翼地划开泥土。 松软的泥地很轻松就被划开了,数之不尽的火灵力从泥土的缝隙中流泻出来。灵均继续挑剑向深处挖去,剑身逐渐停滞下来。 “底下有个禁制挡着。”灵均道。 辨禁制讨取赤锐花 凿洞府套问隐石秘1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什么禁制?”秦悦摩拳擦掌。不论是阵法还是机关,她都能试着解开。 其实灵均也不确定底下究竟是不是一个禁制。他拿着刀剑把泥土一层层地划拉开来,深红色的花朵渐渐显现。 “是赤锐花。”灵均面露喜意,“还有几株元品的。” 赤锐花是一种火系的灵植,特别娇贵,不能见光,一见光必定枯萎。 眼下这丛赤锐花见了太阳,纷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灵均连忙拿乾坤袋把它们装了起来。 “师妹要不要?这几株赤锐花虽凋零了不少花瓣,但用木火两系的灵力温养一番,仍可恢复原来的品阶。” “要。”秦悦点头,“给我一株元品的。” “我还当师妹无欲无求,从不贪爱天材地宝。”灵均慷慨地递给她一株元品赤锐花,外面笼罩了一层厚厚的灵气,没让日光直接照在花朵上。 秦悦眼疾手快地接了过来,扔进随身药园。 日后把这株赤锐花放到笑忘山的灵脉旁边,说不定能养出仙品,届时她也可以借用这株灵植,锻造仙品灵根之火。 灵均拿剑戳了戳赤锐花生长的土地,道:“师妹,这便是禁制。” 秦悦用神识扫了一眼,确实有东西阻隔着。细细探查之下,竟然既不是阵法,也不是机关。 秦悦俯身拂去禁制表面的泥土,一块坚硬的石头显现了出来。她看着石头上面深深浅浅的暗纹,恍然大悟道:“是隐石……” 这个禁制不是什么阵法机关,而是隐石。这块石头本身便可阻挡神识,坚不可摧犹如禁制。 “我觉得,那位许道友极有可能用隐石辟了一间洞府。”秦悦指着露出来的隐石,“而且就是这间。” 既然许志远可以打开隐石,就一定能造一个全是隐石的屋子作为洞府。 他们这两个不知如何打开隐石的人自然束手无策。 “其实我曾听过一个开启隐石的法子,就是不太管用。”秦悦缓缓道。 灵均连忙追问:“什么法子?” “拿一把刀凿隐石,只要凿出一条缝便可。”秦悦答道。 这法子是小元婴告诉她的,她试了没有效果,说不定灵均试了有用。 灵均提起长剑,斟酌着从哪儿下手。 秦悦又道:“隐石材质特殊,不受灵力攻击,你凿它的时候千万别用灵力。” 灵均正打算劈下去,闻言微怔,停下了动作,“墨宁你说笑呢?隐石坚不可摧,不用灵力,单凭一身蛮力能凿开?” 秦悦诚恳地点头,“你试试就知道了。” 灵均见她说得笃定,便撤了掌间的灵力,挑剑一刀一刀地划着隐石,结果隐石没有留下半分划痕。 秦悦冷笑了两声:“力气怎么这般小,跟个闺阁女子一般。” 这话是当年小元婴形容她的,现在拿来嘲讽灵均,倒也十分适宜。 灵均自然不能忍受这等讽刺,手上动作微微一滞,随后便更为卖力地劈了下去。片刻之后,隐石依旧巍然不动,光洁如新。 灵均沉下脸色,扔了手中元品的长剑,换了一把更为锋利的短刀。 但他还没动手,隐石就自行开启了。一个男修暴跳如雷地出现在两人面前,喝问道:“你们二人想做什么!为何拿着刀在我洞府门口乱敲!” 这番响动,终是惊扰了主人。 灵均把短刀收了起来,视线扫过面前的人修,客套而又淡薄地问了一句:“敢问道友名讳?” 他的语气把握得非常好,虽然冒昧,却不失礼数。 这个男修正是化神初期,中年男子模样,须发浓密。灵均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灵均,而后视线移到秦悦身上,停顿了一会儿,又移开了视线。 “在下姓许,名远志。不知二位尊驾姓甚名谁?” 灵均淡淡地点头,温文尔雅地说道:“原来是许道友。” 他指了指秦悦,继续道:“这是我的师妹,我二人皆师承灵宇宗。方才不知许道友洞府就在此处,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虽提了自己的师门,但对两人的名讳道号一字未提,具体的身份也半点不曾透露。 秦悦原本听此人自称许远志,还暗自欣喜了一会儿,现如今见到灵均这般淡定的模样,便把内心的兴奋按捺住了。 心中不免感叹:“灵均还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不知是真的淡然还是故意装出来的。” “许道友,此番误打误撞,险些砸了你的洞府,我们师兄妹二人向你赔礼。”灵均作势从袖中拿东西,“不知许道友想要灵石还是法宝?” 许远志抚须看着秦悦和灵均。这两人都是化神期,想来在灵宇宗的地位也不低。尤其是那女修,已是化神后期,整个南域都没几个修士有这么高的修为。 他一介散修,委实不乐意招惹这等人物。 许远志忖了片刻,道:“两位有所不知,我这处洞府寻常刀剑不可破之,二位道友也不曾砸了我的屋子。此事便这么算了吧,倒也无须两位以灵石法宝相偿。” 言下之意便是:我不用你们的赔礼,你们快走吧。 灵均却分毫不曾听出许远志的话外之音,反倒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许道友,你这处洞府是什么稀世灵材制成的?竟不能轻易破之。” 许远志倒没有藏着掖着,坦坦荡荡地说道:“隐石。” 灵均并未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回首看了眼秦悦,“师妹,你可曾听说过隐石?” 你接着装!秦悦发现灵均说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以往也不知被他半真半假地骗了多少回。她抿了抿唇,道:“……没有。” 灵均用一种不解的目光看着许远志,神色十分恳切,“许道友,我修道上千年,从未听说过什么隐石。” 未等许远志答话,他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方才我也仔细探查了这块石头,发现它竟能阻挡神识!不仅如此,石上层层叠叠的暗纹也足以令人目眩神迷……许道友,你可有多余的隐石?可否给我几块,让我和师妹一起长长见识。” 辨禁制讨取赤锐花 凿洞府套问隐石秘2 秦悦一言不发地立在一旁。她袖中已有了不少隐石,委实不需要长这个见识。她就不明白了,灵均想打探打开隐石的法子,为何要同许远志绕这么大的圈子,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不就行了? 许远志沉吟。 灵均忙道:“许道友,我知道这等灵材一定是无价之宝,我们不会白拿的,我们用灵石买,如何?许道友,你出个价吧。” “那好吧。”许远志颔首,“你们在这儿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跳进了他的隐石洞府。 岸边只剩下了秦悦和灵均二人。秦悦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同他兜这么久的圈子?还向他买隐石……直接问他如何打开隐石不好吗?” 她担心许远志随时会出现,所以特地用了神识传音。表面上看,她和灵均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任何交流。 “师妹别急啊。”灵均同样传音回来,“我待会儿就问破开隐石的法子。” 秦悦不再说话,专心等着许远志的出现。反倒是灵均喋喋不休地解释起来:“师妹你有所不知,高阶修士都有个通病,那便是自傲。许远志已经修至了化神期,南域已然鲜有人堪比,今日一下子见了两个,你的修为还高他那么多,你让他的颜面何在?只有我们装作见识鄙陋,对隐石毫无所知,还乐意花大价钱买他司空见惯的石头,他心中才能产生优越感。” 秦悦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心理? “再说了,你我试了这么久,都不曾将隐石打开,显然破开隐石的是一种秘法。我向他买隐石,一则同他套了近乎,二则他也能念在那些灵石的面上将那秘法透露几分。”经商多年的灵均说得头头是道,“这世上谁不是利己的人?没有拿到实打实的好处,人家凭什么帮你?” 这是什么理论!秦悦哑口无言。 灵均最后慨叹了一句:“师妹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在一众化神修士中确实当属年轻的秦悦继续保持了沉默。 没过多久,许远志就出现了,手上拿了一个乾坤袋,走到灵均面前,“这位道友,这里面都是隐石,你看看一块值多少价钱。” 里面都是很小的隐石,根本藏不了东西,和许远志修建洞府的隐石比起来,根本就是两个品阶。但灵均接过乾坤袋打开一看,还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许道友当真慷慨,竟给我们师兄妹拿来了这么多。” 秦悦在心中冷笑:看你人傻钱多,能不多拿点给你吗!人家可是要按块卖的! 灵均兴奋了一会儿,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师妹,这么多隐石一定要卖不少灵石……” 你猜对了!秦悦心中暗道。 “也不知我的灵石够不够用……”灵均惆怅道,随后又眸光一亮,“师妹,你带了多少灵石?不如我们合买吧!” 凭什么!秦悦忍不住敛眉。从头到尾都是灵均一个人在演戏,结果在最后掏钱的时候拉上了她? 灵均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眸底隐约可见满意之色。此时此刻,秦悦这个微微凝眉的动作很是合宜。将她心中对隐石的渴求,和对失去灵石的迟疑纠结,表现得恰到好处! 灵均十分欣慰:看来适才那番话已经把这个师妹点醒了,现如今竟也懂得适时地配合他,当真孺子可教。 秦悦心中咆哮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提步走了过来,先扫了一眼乾坤袋内的隐石,而后耐心地询价:“许道友,我同我师兄……不通市价,你觉得这袋子石头价值几何?” 她心中暗自思量:若没多少灵石,便全让灵均出!她才不给这冤枉钱。 灵均颇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种“看中了想买,又唯恐价格太高”的神态语气实在太到位了!尤其是最后一句“不通市价”,顿时反客为主,堪称画龙点睛! 许远志哈哈大笑道:“两位道友出身宗门,修至化神期,傍身的财物又岂会少到哪里去?” 也就是说,他便是把价码出得高一点,这两人也能出的起。 “灵宇宗主张清修,宗门可没有多少灵石下发。”灵均情真意切地抱怨道,“我们掌门敛财成性,自己挥霍无度,反倒令弟子苦修。门中不知有多少灵石被他拿去中饱私囊了。” 秦悦睁大眼睛。南域灵宇宗的掌门,不正是灵均?他为了和许远志拉近关系,竟这么抹黑自己的声名! 许远志捻须而笑,“那一块隐石五千个上品灵石,两位道友意下如何?” 秦悦默了默。她虽不通市价,但也知道五千上品灵石可以买将近元品的灵丹妙药了。 灵均一副喜出望外的神色,像是唯恐许远志反悔,急急忙忙地拿出了好几个乾坤袋,“许道友,这儿一共有十万多个上品灵石,买这些隐石绰绰有余了!” 秦悦松了一口气。没让她出灵石就好。 许远志把灵石收了起来,神色很是欣然——任谁凭空得了一笔横财都免不了洋洋得意。 灵均沾沾自喜地看了眼乾坤袋里的隐石,随口问道:“适才许道友说,寻常刀剑不可破开隐石,哪敢问何种刀剑可以劈开隐石?” 得了灵石的许远志心情颇好,闻言笑了笑,顺口答道:“你可知,解铃还须系铃人?” 灵均肃了脸色,恭恭敬敬地一拜:“还请道友明示。” 和自己修为相当的宗门弟子的恭谨一拜,令许远志愈发飘飘然了。他朗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要劈开隐石,自然须用隐石做成的刀剑啊!” 秦悦眸光一亮。 灵均周身气息放松了不少。花了大把的灵石,总算问到了有用的消息。 “不过就算你们知道这个也没用。”许远志继续道,“你们尚不可开启隐石,何谈锻造隐石炼制法宝?” 灵均蹙起了眉头,不折不挠地追问道:“可有其他法子能劈开隐石?” 许远志微闭着眼眸,摇了摇头。 “师兄,走吧。”灵均突然听见秦悦的传音,“我有办法。” 修竹林试启隐石屋 崇峻岭恰逢造化果1 第二百四十五章 灵均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用满怀遗憾的语气说道:“如此……师妹,我们回去吧。” 秦悦点头。 许远志看着这一对师兄妹转身慢慢走远。隐隐约约听见那男修说了一句:“此行也不算是全无所获……” 许远志不再看着两人,踱回了自己的洞府。 “……至少我们知道了打开隐石的法子。”灵均的神识向后探去,见许远志已经不见了踪影,才把后半截话说了出来。 秦悦笑着点头,“不虚此行。” “师妹适才说你有办法?”灵均接着问道,“不知是什么办法?” 秦悦翻了翻衣袖,掏出了一把菜刀,笑着递了过去。 “这是……隐石?”灵均看着菜刀上面晦暗不明的纹路,又是讶异又是惊喜,“那这岂不是可以劈开隐石的道器……” 方才许远志说了,若想破开隐石,便须隐石制作的刀斧。 “师妹何时炼制了这等好东西?”灵均把菜刀还给秦悦,“这下我们便有望开启崇峻岭的隐石屋了……” “这可不是我炼制的,只是我偶然得到的而已。”秦悦深感世间万事之机缘凑巧,“以往我只当它是件阻碍神识的法宝,今日才知,它还有开启隐石的妙用。” 灵均踏上飞行道器,本打算回灵宇宗,思量了一瞬,又改了心意:“师妹,我们现在去崇峻岭走一趟,如何?” “你想去打开那间隐石屋?”秦悦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 灵均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秦悦盘腿坐上木莲,仔细回忆了一番:“我记得那间隐石屋外面还有一个无解的阵法,阵法颇为庞大,把整个山岭都当做载体囊括进去了……我们先去看看,至于能不能破阵劈石,我可不确定。” 以秦悦的飞行速度,从落云谷去往崇峻岭,只消三五日时间,奈何有灵均这个拖后腿的存在,两人足足花了十日工夫,才抵达了崇峻岭。 “那屋子在修竹林里面。”灵均道。 秦悦也还记得大致的路线,点了点头,跟灵均一道往修竹林的方向疾飞而去。 远远地看见一大批人挡在路中央,似是在围观什么了不得的事。 灵均减缓了飞行速度,慢悠悠地落到了地面。 这儿离隐石屋所在还有好长一段路,秦悦不解,“你停在这里作甚?” “问问这儿出了什么事。”灵均答道,说罢,大步向前走去。 “你能不能先把正事儿做完了再来理会这些……”秦悦朝隐石屋的方向望了一眼,默然摇首叹气。 “师妹,你又不懂了。”灵均回首,有理有据地解释道,“没有什么新鲜事儿能吸引这么多修士,除非是天材地宝、旷世奇珍。这等好机缘,岂可白白错过?” 秦悦望着乌泱乌泱的人修,竟觉得灵均说的很有道理。提步跟了上去,见灵均拍了拍前面一个男修的肩膀,好奇问着:“这位道友,你们在看什么?” 男修迅速地转过头来,不耐烦地拍掉了灵均的手,愠怒满满地喝问道:“吵什么吵!” 再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看不透灵均的修为,神色立马变得恭谨起来,连忙小心翼翼地赔礼道歉,“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道君尊驾,出言不逊,还请道君莫要怪罪。” 秦悦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这变脸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无妨。”灵均的语气不冷不热,神色却十分友好,“不知你们聚在这里作甚?” 那男修一五一十全说了:“这儿有一棵造化树,十日之后,元果便要成熟了,我们都是闻讯赶来的,打算一观元果成熟之时的盛景。” 灵均颔首,不再多问。 那男修拜了一拜,渐渐走远了。 “元果成熟的时候有何盛景?”跟上来的秦悦随口问道。 “霞光满天,灵气四溢。”灵均答道,“你也别轻易信了那男修的话,元果本身也是难得的灵宝,此人应是想来夺宝,赏景不过是托词。” 方才那个男修正是元婴后期,也算是不差的修为,身处宝地,未必没有夺走灵宝的可能。 “元果……”秦悦自言自语,“以元为名,想是十分贵重。” 灵均应了一声:“它还有个别名,唤作造化果,品阶极高,属性不定。若在它成熟之后用火灵力温养,它便可慢慢变成火系灵果;若用水系灵力温养,便可变成水系灵果。若以两系灵力温养,便可变为双系灵果。” “还有这种事?”秦悦觉得很是奇妙。 灵均心中自是属意这等灵宝的。 他运起神识,慢慢向前方探查过去。一棵大树映入眼帘。 这便是造化树。树上统共结了三枚果子,便是元果。 “只有三枚……”灵均打量着周围的人群,暗自思量起来,“届时人人都想要元果,定然大打出手。我一定要看准时机,夺走元果至宝。” 他心中下了决断,神色反而放松了不少,“师妹,我想采摘一枚元果,你若等不及,大可先去隐石屋。” 当年隐石屋可以负载了“通天之路”的传闻,比起这种天大的机缘,元果自是不值一提。 “师妹若是发现了登仙的秘籍,可要给我留一份。”灵均半真半假地说道。他既舍不得放弃这里的元果,也不愿割舍隐石屋内的机缘。 秦悦却道:“我也不急。我也打算带一枚元果走。” 这话说得悠闲的很,仿佛此事轻而易举,元果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适才秦悦也用神识探查了那棵造化树,知道上面有三枚果子。她就是看中元果可以自由改变属性这一点。她打算用火系灵力温养元果,留着日后锻造仙品灵根之火。 照心灯说,锻炼仙品的灵根之火须用九种不同的火系灵植,算上十几日前得来的赤锐花,还有眼前这枚元果,九种火系灵植竟已凑齐了。 灵均转身看了她一眼。扫了眼她化神后期的修为,又看了看周围一圈人的修为,最后瞧了瞧自己的修为,暗暗地叹了口气,“还剩两枚……” 修竹林试启隐石屋 崇峻岭恰逢造化果2 随着元果成熟的日期渐渐逼近,在场的人修纷纷躁动起来。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紧张,也越发不安宁,几个修士之间经常有各种各样的小摩擦,动辄大打出手。 众人对此见怪不怪,也没人上前劝和。死道友不死贫道,竞争元果的对手,最好是越少越好。 秦悦感觉四周的灵气变得厚重了许多,这是天降异宝的前兆。须臾之后,彩色的云霞渐渐铺满了整片天空,映着重重修竹林,瑰丽而又梦幻。 “元果成熟了!”有人大声喊道。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话音未落,候在原地翘首以盼的众人纷纷动了起来,冲上前去,企图争夺元果。 秦悦朝前上方轻轻一跳,木莲立刻出现在她的脚下。她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十分灵活地穿过了稠密的人群,率先来到造化树前面。 正打算伸手摘取元果,背后突然传来风声,随后身前便飞过了一柄小刀,险些割断她的手指。 秦悦匆忙回首一看,出招的是个化神中期的男修,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奔着元果飞过去了。 “飞行速度不及我便在背后使这等阴招,什么人啊这是……”秦悦微微敛眉,在周身搭出一个灵障,以牙还牙地朝那男修扔了一把灵刃,随后一跃而起,腾空翻了两周,伸手摘下元果。 碧攸适时地飞了过来,稳稳地接住了她。 此时另两枚元果也有了主人,其中一枚在一位毫不起眼的女修手中,另一枚在一个化神初期的男修手里。 那个毫不起眼的女修只有元婴中期,立马成为了大家的众矢之的,众人蜂拥而上,试图抢夺女修手中的元果。 灵均并不想同修为与自己相差一个大境界的柔弱女修一争高下,他心中不屑为了灵宝,做这等恃强凌弱的恶事。他把目光转向了另一个摘下元果的化神期男修,御剑飞上前去,扬声笑道: “道友,天材地宝本该见者有份,奈何今时今日,造化树上只得了三枚元果。道友若不嫌弃,不妨同我一试高下,元果至宝便为胜者所有,如何?” 尚不等男修反应过来,灵均便唤出道器,甩了一记杀招上去。 男修回过神来,慌忙一避。原本他见众人都朝着那个元中女修奔过去了,心中还窃喜了一把,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同他对峙起来。 还是个和他修为不相上下的人!男修看着灵均手中迅速打出来的法决,神色冷了不少。 此人灵力精深得很!一看就是在化神期待了好几百年的修士! 秦悦这边也并非没有人觊觎。只是许多人见她修为高深,都还在观望,只有方才那个化神中期的男修迎了上来,摆出了大战一场的架势。 众人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两人。 这可是化神后期和化神中期的修士对决啊!他们便是不上前争斗一番,在侧旁观二人斗法,也不失为一段机缘。 秦悦已经知道那男修冲着她飞过来了,倒没有急着出招斗法,而是气定神闲地运起火灵力,缓缓注入手中的元果。 围观的众人十分叹服。瞧瞧这位女道君通身的气度!化神中期的修士朝她飞了过来,她竟没有分毫慌乱,还在用灵力温养元果!何其游刃有余!何其处变不惊!可见化神期的一个小境界的高下,确实意味着天壤之别! 秦悦感觉元果的变化越来越大。随着火系灵力的输入,整个元果也慢慢转化为了火系属性,就像一团燃烧的火苗。 此时男修逼近,凌厉的杀招随之而来,秦悦侧身躲开,手上依旧拿着元果,仍然运着火灵力温养,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画卷从袖中飞了出来,她转身跳上了画卷,放碧攸前去斗法。 碧攸旋转几周,莲身迅速变小,顿时只有手掌那么大。它飞快地来到男修面前,青芒大作,直接攻向了男修的双眼。 男修慌忙躲避,虽不曾令脆弱的双眼受到攻击,但脸上还是被碧攸划出了几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渗了出来,看上去颇为骇人。 围观的众人继续瞧着热闹,津津有味地点评道:“这女修拿的是什么法宝?竟直接攻上了那人的眼珠子,倒像有灵智一般。” “道友说的不错,我看那朵青莲模样的法宝,分明已经养出了器灵!” 众人又是惊叹又是钦羡。身负灵智的道器就跟本命法宝一般,斗法之时裨益多矣。 男修恼羞成怒,挥手狠狠打了一掌,掌中灵力充沛,碧攸本想避开,又唯恐自己一旦躲开,这满是杀伤力的一掌便会砸到秦悦身上,所以硬生生地接了下来,还搭出一个灵障,护着后面的秦悦。 秦悦看得心疼。若这朵木莲不曾养出灵智,她兴许也会用它这般对敌——一面接下对手的招数,一面搭出灵障保护自己。但这是个器灵,它知道灵力打在身上的疼痛感,却也愿意挺身而出保护她…… 秦悦招手唤碧攸回来,凝眉看了眼男修,从画卷跳到木莲上面,信手一指,画卷徐徐飞到男修面前,画上景色渐渐展开,山水云雾、人间烟火,一览无余。 不仅男修的神色略怔了怔,就连在旁围观的众人都差点迷失在这幅画卷里头。 “实在是太逼真了……”一人摇头晃脑道,“何谓人在画中游,我今日才算是见识了。” 他身边的人笑道:“哈哈,这件道器自不是让你赏景的,定有其独到的攻击之法。” 这时画卷微微颤动了几下,霎时间画中景物风云变幻,深紫色的雷光闪过,画中下起了倾盆大雨,惊天动地的天雷砸了下来,不过并没有劈倒画卷中的景物,而是飞了出来,劈向了男修。 众人惊呆了:“雷……雷符?” 有人不自觉地喃喃道:“不是雷符……是那画卷里头飘出来的,我瞧得清清楚楚……” 片刻之后,又有人惊呼:“这不是雷符!这是实打实的天雷!” “御,御雷之术?”众人不敢置信,又觉得理所当然。 拼地图天雷破阵眼 归北川沧镜存仙路1 男修也惊骇莫名,急急忙忙地后退,天雷却像长了眼睛一般,算准了他落荒而逃的方向,直直地砸了过去。 碧攸好奇问道:“这是翡翠化形时遭受的天雷?” 它记得翡翠化形的时候,这件法宝吞了不少天雷。 秦悦“嗯”了一声,“兽族皮糙肉厚,化形天劫威力惊人,可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的。” 她抚了抚碧攸被男修打伤的莲花瓣,柔声道:“欺负你的人,我都会帮你欺负回来。” 男修唤出道器挡在他面前,天雷穿透了道器,威力削弱了几分,但还是朝着男修劈了过去,男修又唤出一件法宝抵挡,同时给自己搭出了厚厚的灵障,雷光直直地劈开重重屏障,最后砸在了男修身上。 男修从飞行道器上掉了下去。 秦悦淡漠地看了一眼,抱着元果,转身飞走了。 画卷也不再搭理男修,换了个方向慢慢飘远,跟着秦悦飞走了。 碧攸叽叽喳喳地问道:“主人,那男修死了吗?” “自然没有,化神中期的修士,一道天雷尚不能让他陨落,只会令他重伤罢了。”秦悦耐心答道,想起男修最后从半空跌下去的情景,眸光深处多了几分兴味,“至于他待会儿会不会不幸陨落,我就不知道了。” 这儿可不是人人都正直友好的玄古之城,而是万万年后的世界,人性已经自私卑劣了许多。 碧攸似懂非懂:“噢……” 众人看着男修从半空落了下来,心中纷纷升腾起一阵同情:当众上前挑衅化神后期的前辈,灵宝没有抢来便算了,还被那位前辈打得落花流水,这般狼狈地从飞行道器上跌了下来……好歹也是一位高阶修士,日后怕是没有脸面见人了。 随后又见秦悦已经化作一道光飞远了,众人不由动起了歪脑筋:那位前辈已把这个男修打成了重伤,此人现如今恐怕连对敌元后修士的能力都没有。他身边的道器法宝倒不少,不妨趁此机会,分一杯羹…… 不知是谁率先朝男修飞了过去,而后众人纷纷不甘示弱地跟上,连元婴初期的修士都掺合了进来,打算浑水摸鱼…… 男修本以为秦悦飞走了,他就能平安无事,没想到,自己竟成为了众人围攻的对象。 他挨了一道天雷,现在可没有对敌这群人修的能力。这群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也清楚得很,修士所求,不就机缘二字吗? 他狠下心肠,拿出了好几个乾坤袋,“诸位道友,这些灵宝都是在下毕生珍藏,诸位若不嫌弃,不妨拿去分了。” 灵宝终究是身外之物,同性命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众人连忙上前哄抢,几个乾坤袋里的灵石散落了一地,衬着漫天的云霞,灵石越发亮得惊人。 旁边不少人正在争夺元果,见此情形,也纷纷凑过来,抢走了不少灵材道器。 男修便趁乱逃之夭夭。心中郁闷不已:修至如今这等修为,竟还被一群晚辈欺压到这等地步……幸而及时散财,捡回了一条性命。 另一边的秦悦已经来到了隐石屋前。她把神识探入阵法,逐步推演起来。 这个阵法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个无解之阵。秦悦的眸光锁定在某一块隐石上,提着菜刀走了过去。 整个隐石屋都是阵法的载体,除了这一块隐石。 这块隐石有一半包含于阵法,另一半在阵法之外。 秦悦掂了掂菜刀,猛然扬手,重重地朝这块隐石劈了下去。 她按照小元婴教她的法子,没用半点灵力,仅仅凭借了自己本身的力量。 半块隐石应声而碎。这半块石头并不承载着阵法,所以很轻易就裂开了。 秦悦呼出一口气。 小元婴不曾说错,要破隐石,确实要用一柄刀剑用力地凿,只不过这等刀剑的材质颇为特殊而已。 神识再度探入阵法,一步步地推演过来。阵法虽然无法解开,但已有破绽可寻。 这处破绽,就在剩下半块隐石上。 这时,灵均慢慢飞近,看见隐石屋前面神色专注的秦悦,笑道:“就知道师妹在这儿。” “来得可真巧。”秦悦语气平平,“元果到手了?” 灵均颔首:“那是自然。” 秦悦没再搭理他,转身去研究那半块隐石,最后自言自语道:“就是这儿……” “什么?”灵均顺口问道。 “这是阵眼。”秦悦斩金截铁道。 灵均瞠目。适才秦悦走后没多久,他就抢到了元果,一路赶过来了,按理说,也没有慢秦悦多少才是。可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位师妹连阵眼都找到了…… 她找到了一个无解之阵的阵眼! 秦悦捏了一把灵刃,谨慎地朝阵眼打了过去。 神识清晰地感受到,阵法内部颤了一颤,但整个阵法并没有分崩离析。 秦悦愣了一愣。暗道:“这是什么缘由?没道理阵眼破了阵法还不解开啊……”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不对,阵眼还没破。” 一般而言,阵眼只要受到小小的攻击,整个阵法便会立刻瓦解。但有的时候,设阵人的灵力很是精深,相应地,只有在阵眼遇到极其庞大的攻击力的时候,阵法才会土崩瓦解。 秦悦忖了片刻,唤出了画卷,拍了拍画上的景色,一脸冷静,“放天雷。” 一道天雷从画卷内部延伸出来,精准无误地砸在了阵眼上。 天劫自然是威力庞大的。整个阵法迅速地消失,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秦悦拎起菜刀,一刀一刀地砸着隐石屋。 一层层隐石被劈了下来,秦悦看久了,越发觉得隐石上面的花纹晃眼睛,回首对灵均道:“我休息一会儿,你过来继续。” 灵均求之不得,接过她手中的菜刀,凿开重重隐石。时不时朝前望去,只盼能凿出什么登仙法典。 但他挖到最后,也仅仅挖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子而已。 这木盒四四方方的,很扁,毫无灵气,木头的纹路也很平凡。总而言之,根本不像存放灵宝的盒子。 拼地图天雷破阵眼 归北川沧镜存仙路2 灵均把木盒捧出来,“师妹,只瞧见了这个。打开看看?” 语气略有失落。 “你别看这个木盒外观普通,说不定里面存放的就是登仙门问天道的秘籍。”秦悦见灵均面有失望,忍不住笑道,“大道至简,何必用华丽的外在装饰灵宝?师兄你说是不是?” 灵均隐约觉得秦悦是在嘲笑他。 他拂开木盒表面的灰尘,三下五除二地打开,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 “师妹,是一份地图。”灵均的语气很是嫌弃。他修道至今,见到的地图不是刻在玉笺上,便是绘在玉简中,既便利,又易于保存。 眼前这份地图竟是用俗世的纸笔绘制的,若不是存放在隐石里面,地图上面的风景路线早就被岁月侵蚀得一干二净了。 秦悦拿起地图看了几眼。 这份地图很是粗糙,好几处地方都有拼接的痕迹,很明显是将几份地图碎片拼在了一起,而且这并不是一整份地图,边缘尚不完整。 秦悦觉得地图上的景色有点眼熟。 她翻了翻衣袖,取出了一个卷轴。卷轴上面也贴了一张地图,旁侧标明了四个大字——通天之路。 她把卷轴上面的地图,和眼前的地图拼在了一起。 灵均看了过来,讶然道:“这两幅地图绘制的莫不是同一个地方?” 看着“通天之路”四个明晃晃的大字,灵均仿佛明白了什么。 原来,隐石屋里面藏的,真的是关于登仙的秘密。 “可惜,饶是加上这份地图,整个地貌也不可尽窥……”灵均叹息了一声。 卷轴上的地图和木盒里面的地图合在一起,也不是一份完整的地图,只是两片较大的地图碎片罢了。 秦悦一言不发地拿走灵均手上的菜刀。 她抖了抖衣袖,两块半人高的隐石滚落了出来。 这两个隐石,一块来自无际山,另一块自玄古之城得来。 灵均看着她的举动,心里似乎有了某种猜测,又惊又喜地望着秦悦。 两人静默,四围只闻得“咔咔”的砍刀声,隐石的碎屑不断地掉了下来。 两块隐石内部,各自藏了两张地图碎片。 灵均目不转睛地看着。 秦悦小心翼翼地把脆弱的纸张取了出来,和另外两份较大的地图碎片拼接起来。 “这地图……还是不完整啊……”灵均看着几份皱巴巴的碎纸片,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但片刻之后,他又眸光一亮,“师妹,我们去找许远志!他都能搜集隐石搭一处洞府,定有几张地图碎片在他手上!” 他心中揣测,地图的碎片,大抵存放在各个隐石的内部。“这些藏了地图的隐石应该还有不少,再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拼出一整张地图。这可是……通天之路啊……” 秦悦望着几份残缺的地图沉吟,许久之后,摇首道:“不必了。” “啊?”灵均不解。这分明是一份机缘,就这么白白地放弃?不论真假,试一试也好啊! “我知道这是哪儿。”秦悦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简,细细比对起来。 灵均转忧为喜,忙问:“这是哪儿?” “沧镜。”秦悦道,“这地方我去过,不会有错。” 她适才拿出的玉简就是沧镜的地图,两相参照之下,已经确定这所谓的“通天之路”指的就是沧镜。 她只去过沧镜两次,对于那里的景物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没有多少深刻的记忆。所以几番看见地图碎片的时候,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却想不到何时何地见过这些景物。 直到拿出那两块隐石里面的地图碎片,她才隐约觉得这是沧镜。 那两张地图碎片绘制不同的景象,一张是茂密的竹林,另一张画了满山的枫树。秦悦初初结识折夭的时候,经常去这两个地方赏景。她记得这些往事,因而也能判定这是沧镜。 “沧镜……沧镜是哪儿?”灵均皱了皱眉头,旋即恍然大悟,“那是北川的宝地,是不是?” 秦悦点了点头。 灵均觉得自己登仙有望:“承蒙师妹设下了传送阵,日后我若要去北川,就方便多了。” 秦悦含笑道:“师兄,沧镜千年之内只开启三次,一为筑基期可入,一为元婴期可入,一为仙渡期可入。师兄若想踏足沧镜,还得勤勉修炼,进阶仙渡才行。” 灵均郁结。他又不是不曾好好修炼,只是化神期的修士,哪是那么容易进阶的?又不是人人皆可如她墨宁一般,修行如此神速。 “我觉得这个通天之路的说法,还是有几分可信的。”秦悦缓缓道。 随后她便理智地分析起来:“你可认得子承道君孟晏行?他的师祖是莫云道君,真正登临仙界的一个人。那位莫云前辈似乎就是在沧镜窥破天道,白日登仙的。” 灵均面上涌现出几分激动,“当,当真?” 秦悦神态随意地点了点头,跳上了画卷,朝灵宇宗的方向疾飞而去。 灵均连忙跟上,从未觉得渺茫无有影踪的仙路离他这么近。 还有什么,能比活生生的例子更有说服力呢?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灵宇宗。秦悦走去山顶的洞府,一眼便瞧见翡翠低着头,手上把玩着一根杂草,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 秦悦的影子渐渐落在翡翠面前,翡翠抬起头,见是秦悦,蓦地站了起来。 结果她起得太猛,险些摔一跤。 秦悦顺手扶住她,走进洞府,“见我回来这么激动?” “化形成人没多久,这副人身用着还不怎么习惯。”翡翠辩解了两声,随后又蹦蹦跳跳地跑到秦悦面前,神色亲昵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北川?” “哦?” 翡翠跺了跺脚,抱怨道:“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远不及你在北川的洞府……” 那处洞府后面已经栽了各式果树啊!年复一年春华秋实,硕果累累,比这处空荡荡的洞府不知好了多少倍。 “那行,我们回北川吧。”秦悦倒也不曾反对,“反正传送阵已经搭好了,往来便利得很。” 翡翠顿时眉开眼笑。 识鸾玉借灯结善缘 遇翡翠赔礼表歉心1 “沧镜多宝地,唯镜湖幽密而不可入也。” “沧镜之妙,在于四时变幻之景;沧镜之险,在于镜湖。” “镜湖风光甲沧镜,惜其险阻之甚也。” 秦悦一回到北川,就搜罗了不少关于沧镜的典籍记载,几乎每一本典籍都会提及镜湖,然后便遗憾而又无奈地告诫世人:镜湖,去不得啊! 秦悦倒是不以为然。镜湖她已经走了一遭,除了前尘尽忘,又碰巧抵达了另一个空间之外,没觉得哪里稀奇的。 她忧心的倒是另一件事,便是沧镜下次开启的时候,只能容仙渡期修士踏足。 她现在虽已化神后期了,但仍然觉得自己摸不到仙渡期的边儿。 若不能在下次沧镜开启之前进阶,那便要等下一个千年了…… 近来她一边修炼一边陪翡翠出去赏景,也不走远,至多便是走去灵宇宗附近的坊市。 翡翠好奇的炼丹术,符箓,阵法,秦悦都细细教与她了。反倒是翡翠不怎么上心,虽然对人修的术法颇为好奇,但也只是略有兴趣而已,并不乐意往深处钻研。到底还是把吃食放在了首位,灵宇宗哪座山头栽了果树,她能一直惦记着,没一刻忘了的。 去坊市的时候,翡翠便会收敛了自己的妖气,眸色也由绿转黑,看上去和人修一般无二。她和秦悦都遮掩了自己的修为,旁人都以为她们只有结丹后期。 这个修为在北川算是中等修为,既不至于引人注目,又不会让人轻视。 她们两个经常去坊市,却不买什么灵宝。在那儿开店铺做生意的修士几乎都认得她们了——就是那两个时常来此看热闹却什么都不肯买的吝啬女修! 这日,一人一妖又去坊间闲逛了。众人早就记住了她们的相貌,知道她们什么都不会买,所以也懒得上前招呼。 秦悦东张西望,忽然看见一个小童,左手拿着一块琥珀,右手提着一盏灯笼。灯光照进琥珀,把里面的虫子照得十分清晰。 秦悦觉得有趣,走近了几步,发现小童身旁还有一堵墙,朦胧的灯光把琥珀里面的虫子映在了墙上,倒并非一个模糊的影子,而是触角清晰,纹理分明的虫形,就像把真真切切的虫子放大了许多。 显然这个灯笼也是件难得的灵宝。 小童玩得不亦乐乎。 翡翠睁大眼睛细看了一会儿,小声对秦悦道:“这盏灯笼倒是新奇。” 秦悦轻轻颔首,正打算走,忽然想起了鸾玉,还有鸾玉内部嵌着的那行小字……她收住准备离开的脚步,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童。 若这枚灯笼的灯光照进鸾玉,那鸾玉里面的小字是不是也可以放大数倍? 小童拿着一枚琥珀一个灯笼把玩了许久,停下来之后才发现秦悦和翡翠。 他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而已,见到两个活生生的高阶修士,忍不住惊讶地张大嘴巴。 秦悦莞尔,温煦问道:“你手上这个灯笼怎么卖?” “灯笼不卖。”小童干脆利落地答道。 “我有灵石……”秦悦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因为她几次来坊市闲逛却不买什么东西,众人纷纷揣测她穷困潦倒,不名一文,也难怪现在不愿将灵宝卖给她。 “不卖,就是不卖!”小童紧紧地抱着灯笼,见秦悦一直盯着这盏灵灯,颇为警惕地把灯笼收进了袖中的乾坤袋。 秦悦无法,继续和颜悦色道:“那你想要什么?丹药?阵法?机关?你只管提出来,我一定挑好的给你,算是我买下这盏灯笼的报酬。” 小童听见“丹药阵法机关”的时候,神色露出了几分向往,毕竟是刚刚入道的年轻修士,对五道尚不熟悉,只觉得这些东西玄之又玄,轻易不得领悟。 但最后,小童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卖。前辈请回吧。” 秦悦忍不住问道:“为何?” 小童犹豫半晌,终于道了一句:“前辈,这个灯笼是家父的遗物……” 秦悦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她转身离开,想起袖中的鸾玉,终究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停下脚步,踌躇许久,回首道:“那……你可否借我用一会儿?” 小童微怔。 秦悦见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心头一喜,连忙承诺道:“你放心,我就在这里用,用不了多少时间,也不会离开你的视线范围。真的!我以修为起誓!” 小童迟疑起来。他虽然涉世未深,但也知道修士不会轻易以修为起誓,所以面前这个女修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秦悦又添了一句:“适才说的灵石,丹药,阵法,机关,我照给不误。” 小童从袖中取出了灯笼,伸手递给秦悦,递到一半,忽又把灯笼收了回去,十分警惕地说道:“前辈可不能诓我。” 秦悦诚恳地点头。 小童这才把灯笼放到了她手上。 秦悦提着灯笼,取出鸾玉,当着小童的面,将灯光照进了鸾玉。 那行小字映在墙壁上,一笔一划,清晰明了。 秦悦默念道:“全道义,识天机,或逢仙者渡之。” 仙者渡之……指的便是仙渡吗? 秦悦想起了几百年前读过的《莫云手记》,里面就写了:“仙渡,仙渡,仙人渡之。” 那,“全道义,识天机”,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小童见秦悦已经看傻了,连忙唤了两声,“前辈,前辈。” 秦悦回过神来,把灯笼递还给他,温煦笑道:“真是谢谢你了。你想要多少灵石?” 小童对灵石尚没有概念,紧张兮兮地讨要:“五百个灵石?” 秦悦果真只给了五百灵石。她想着,这孩子年岁尚幼,身边有太多钱财反倒不好。 不过在小童的观念里,五百个灵石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了。他不知所措地抱着秦悦给他的乾坤袋,袋子里装满了亮晶晶的灵石。 “我炼制的丹药,不适宜你这个修为。”秦悦本想拿几瓶丹药给他,但想了想,还是拿出了几个阵法,“这儿有五个阵法,我许你挑两个。” 识鸾玉借灯结善缘 遇翡翠赔礼表歉心2 小童上前,看了许久,也没能分辨出几个阵法的好坏,遂信手指了两个。 秦悦笑了,“你倒是会挑。” 他选中的这两个阵法,品阶不错,内里的算法也中规中矩,日后他若想钻研阵法之道,完全可以把这两个阵法当成范本。 秦悦又给了一个极其简易的机关,鼓励小童潜心研习。最后还语重心长地告诫了几句:“我今日给你的这些灵宝,断断不可现于人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拥有过多的财宝,反倒会给你招来祸端。” 小童懵懂点头。 秦悦潇洒地走了。小童追了上来:“前辈,前辈……” 秦悦停下来,转过身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小童张了张口:“我想……” 他的脸涨得通红,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倒是秦悦笑着问了句:“你想如何?” “我想……拜前辈为师。”小童嗫嚅道。 原本他在追秦悦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结果秦悦转身的那一刹那,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恍然让他觉得眼前的女修凛然不可侵犯,是位高高在上的道君。他蓦地自惭形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拜我为师啊……”秦悦一笑,“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三年之后,是灵宇宗的门派大选,你不妨去那儿一展身手。” 小童神色失落。这位前辈,到底还是婉拒了他的拜师。 秦悦拉着翡翠走了。小童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头:“灵宇宗……” 离开坊市之后,秦悦就踏上画卷飞回了玉衡峰。翡翠则歪躺在木莲上,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上山的时候,迎面遇见了青湛。时隔多年,青湛的相貌已经成熟了不少,褪去了纨绔少年的轻狂,整个人的气质变得稳重了许多。修为也已升至了筑基初期,可见是个资质好的。 他面向秦悦,稳妥而有礼地拜了一拜。又看见后面跟来的翡翠,讶异了一瞬便将她认了出来:“师叔,这可是当初那只沉雪兽?如今竟已化形了。” 翡翠回到灵宇宗后就不再隐藏眸色和修为,青湛便是瞧见了她那双碧绿色的眸子,才将她认出来的。 秦悦点了点头。正打算绕过青湛回洞府,忽见青湛朝翡翠略施一礼,恳切道:“当初我年幼无知,多有得罪,在此同你赔礼了。” 翡翠当年心心念念着这句赔礼,如今真正听到了,反倒觉得不真实。连忙摆了摆手,衣袖上毛茸茸的绒毛来回晃了晃,她很是大度地说道:“不必了不必了。” 秦悦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过来,“你如今倒肯赔礼道歉了?” “当年弟子年少,总以为向兽族致歉失了脸面,师尊已经教训过我了。”青湛不卑不亢地答道,“更何况弟子也长大了,不再如当初那般懵懂无知的光景了。本是弟子言行有失,道歉自是理所应当。” 秦悦点了点头,“师兄把你教得很好。” 她说的“师兄”,指的自然是大师兄墨安,青湛的师尊。 “也多亏了师叔您当初命我登门致歉。”青湛彬彬有礼地答道,“弟子日后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师叔多加指正。” 秦悦不觉莞尔。墨安的大弟子青淞,木讷不擅言辞,这位次徒倒是能说会道。 她拿出几个高阶阵法,递给青湛,“当初我说,若你肯低头向翡翠道歉,身为尊长的见面礼,我照旧会给。这话如今仍然作数。” 青湛恭谨接下。 随后秦悦打算顺路去拜访墨安,却被告知墨安已经闭关了。 她仔细想想:“踏足沧镜须仙渡期修为,我不妨也去闭关。便是不能进阶,增益几分修为也是好的。” 她遂信步走回洞府,闭关修炼。 化神修士闭关动辄数百年,上千年的也有,但她不想不间断地修炼那么久,所以和小元婴商量好了,“我至多闭关两百年,到时候你看时间快到了,便喊我一声。” 小元婴乖巧地应了下来,“噢。” 翡翠自从化形之后,于修炼之事便没有那么在意了。秦悦闭关后,她经常化成兽形,漫山遍野地寻山果吃。碧攸跟着她一起兴风作浪,时常载着她往悬崖峭壁飞。 秦悦望着丹田内流转的四系灵力,似喜似忧地叹息了一声。 她有四个纯灵根,比之常人,天资不知优越了多少。但她内心还有一分缺憾——为什么,不能凑齐五行呢? 可是,这世上统共只有五个种灵阵,她全都遇见了,有的纯灵根已经被旁人取走,有的灵根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 她已经取走了火、水、土三系纯灵根,再加上原本的纯木灵根,只差金系,便是五行俱全的资质了。 但纯金灵根,已经被别人取走了啊…… 秦悦越想越是惆怅,灵力的运转也渐渐变得迟缓。 坐在她身旁的小元婴撅了撅嘴。这灵力运行的速度也太慢了,根本起不到闭关修炼的效果嘛。 不对……秦悦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的第一个灵根,纯木灵根,并不是绛衣古神设下的种灵阵,也并非古神留下的纯灵根。 这是不是说明,种灵阵可以再设,纯灵根也可以再造呢…… 秦悦猛地一阵战栗,周身仿佛有电流穿过。她隐约捕捉到了一个念头,再细细想来的时候,却什么都抓不到了。 还真是……稍纵即逝的机缘…… 丹田本能地控制着灵力的流转,秦悦却无心修炼。她草草地结束了闭关,睁开了眼睛。 小元婴嘟囔了一句:“这还不满十年……” 秦悦敲了敲脑袋,认真地推理起来:种灵阵,种的是灵根,所以得先造一个灵根出来…… 想到这儿,秦悦莫名觉得烦躁:“造灵根……灵根怎么可能造出来?我又不是手段通天的古神!” 小元婴看她情绪很不稳定,颇为善解人意地开解道:“你别急啊,你说的没错,灵根确实不可能造出来,从旁人身上剥一个灵根下来倒是有可能的。不过这种事有违道义,正道修士都……” “你说什么!”秦悦快步走过来,按着小元婴的肩膀前后晃了晃。 解灵阵终试解灵根 其人道还治其人身1 第二百四十八章 小元婴愣愣地把方才未尽的话说完:“这种事,有违道义,正道修士都不屑为之。” “不是这句……”秦悦喃喃道,“你说,可以剥去旁人的灵根……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小元婴连忙捂住了嘴巴,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许久之后,她才颤着声音问道:“你不会打算捉个人修过来,把人家的灵根剥下来吧?” 秦悦微微颔首,面上浮现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小元婴连忙好言好语地规劝她:“我跟你说,你这种念头是不对的!剥去别人的灵根,就相当于毁了别人的资质,断了别人的仙路……这种事做不得啊!” 见秦悦不说话,小元婴顿时慌了,语无伦次地恐吓她:“人修不是很讲求道心的吗?你若有意毁却他人的仙途,你的道心必将蒙尘!你会产生心魔的!你会遁入魔道的!你自己的登仙之路也完蛋了!” 元婴稚嫩的声音里尽是懊悔。怎么就嘴快把这回事说了出来?这下好了,墨宁已经跃跃欲试了。 都说修为越高越容易误入歧途,果真是不错的。 这时秦悦说话了:“如果,有人要剥下我的灵根呢?” 小元婴不明所以,“啊?” “那人本就是一位魔道,原想取走我的纯灵根修习一种邪术,可惜后来功败垂成。”秦悦缓声道,“你说我该不该以牙还牙,反过来取走他的灵根?” “该。”小元婴说得很是果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素来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但旋即又有些后悔,这等毁人资质的手段委实上不得台面,却偏偏能裨益修为,小元婴唯恐秦悦试过之后便舍不得丢开,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最后慢慢堕为邪修。 心绪复杂的小元婴叹了口气:“幸亏你也不知剥取灵根的法子。” “不,我知道。”秦悦笑吟吟地否认了。 小元婴张大了嘴巴,磕磕巴巴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魔道早就被我关起来了,剥去灵根的法子也被我讨来了。”秦悦站直了身,理所当然地说道。 她口中的“魔道”指的便是胡易,夺人灵根的法子便是从胡易那儿取来的玉简,上面记载了一种阵法,名唤解灵阵。 解灵阵同种灵阵相反,后者可以替人种上灵根,前者则能将人修的灵根剥离体内。 当年胡易因为秦悦身上的纯灵根,强行把她掳走,还用锁灵钉封住她的经脉,几乎毁了她的仙途。结果最后害人不成,反被秦昌追杀,终生囚于灵宇宗。 当初他始终不得领悟的解灵阵,如今正被秦悦逐字逐句地研读着。 以秦悦于阵法一道的造诣,参透这等法阵并不需要多少时日。她一边翻看玉简,一边拿了一块碎石设阵,十日之后,解灵阵已经搭出了一个雏形。 小元婴坐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看着她,“你虽识得了这等剥取灵根的秘法,但万万不可滥用啊……” 秦悦埋首设阵,把解灵阵一步步地完善,闻言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小元婴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想了想,还是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人和禽兽最大的区别,便是人懂得控制自己。” 恰好推门进来的翡翠沉默了片刻,走过去把小元婴提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人修便生来高贵一等吗?兽族眼中便只有杀戮和贪婪吗?兽族就不懂得控制自己了?” 小元婴哭丧着脸,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手脚并用地扑腾起来,想挣脱翡翠的钳制。 正巧此刻秦悦把解灵阵算好了。她施施然地走出房门,回首叮嘱了一句:“我出去一下,过会儿就回来,你们两个不要打起来啊。” 说完也不管小元婴求助的眼神,径直走去执事殿,借了一盏测灵灯,随后徐徐走进了洞府后面的一个小黑屋子。 胡易是她亲手关起来的。对于修真者而言,永无止境的囚禁,远没有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那种一直困在一个地方,暗无天日并且不知时间流逝的感觉,真的是太煎熬了。 胡易已在这份煎熬里度过了数百年。他每一刻都想自尽,但又没有这个胆量,他心中甚至还存了一分期许,诸如有朝一日,他能解开秦悦设下的禁制,或是秦悦大发慈悲,挥挥手放他走人。 但,这只不过是他的想象罢了。 他不知道自己已在这里关了多少年,但他能感知到自己的躯体一天天地衰败下去,这说明他的寿元已经走到了尽头。 随着坐化之日的逼近,胡易心中负面的情绪越来越多,他经常恨恨地想,若再遇上那个纯灵根的女修,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然而,此刻,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刺目的阳光洒了进来,那个他长久以来恨不得生啖的女修缓步走来,他却连半分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他发现自己已经看不透女修的修为了。 这个被锁灵钉扎断了四肢经脉的人,不但好端端地活了下来,而且还继续孜孜不倦地修仙悟道,甚至修行更进一步……这本就不是寻常人。 秦悦淡淡地扫视了一眼胡易,很快窥破了他的寿元,“咦,你竟要坐化了?” 她把玩着刚刚设好的解灵阵,暗道:“幸亏来得及时。再迟几年,此人便要寿尽坐化了,我总不能从一个死人身上取出灵根吧?” 胡易咬牙切齿道:“我若还有来世,仍要再入魔道,修习魔功邪术,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秦悦“扑哧”一声笑了,“你连那么简单的解灵阵都领悟不了,还想修习什么邪门功法?还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 胡易听见“解灵阵”三字,气得浑身颤抖。当初他若能早点领悟这个阵法,何至于沦为阶下之囚?这女修没了灵根,也休想继续好端端地修行!断不可能如今日这般,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 解灵阵终试解灵根 其人道还治其人身2 胡易冷笑了一声:“你今日来此,便是来笑话我的?哼,反正我已被关了好几百年,早已是案上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神色中竟有解脱。 一刀砍死他,也好,总比继续把他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要好。 秦悦笑着摇了摇头,“你寿元统共也只剩区区数年了。一个将死之人,哪需要我亲自动手?本以为你受困多年,心中多少还会存有一点向道之心,没想到你这份向道之心向的却是魔道,可惜了……就让你的灵根来发挥你最后的余热吧。” 胡易一怔。他不明白秦悦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莫名觉得害怕。他的背后开始频频冒出冷汗,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袭上他的心头。 随后他便见秦悦取出了一盏测灵灯,掀开了禁制一角,让测灵灯飞了进来。 测灵灯围绕着胡易转了几圈,先后浮现出了赤色和碧色的光芒,还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秦悦露出了嫌弃的眼神,“你的灵根怎么这么杂?这么差的资质是怎么修到元婴期的?” 胡易身上全是杂灵根,还是特别差的那种杂灵根,杂质极多,每次修炼只能吸纳很少很少的灵气。这种资质,再加上品阶不差的丹药,至多只能修炼到结丹期。 胡易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修习魔道,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原也无缘结婴,入魔之后才侥幸结出了一个元婴,哦不,是魔婴。” 邪术历来如此。先让人尝到几分甜头,再把人推进堕落的深渊。 秦悦并不好奇胡易坎坷的修行之路,她心底犯愁得很。 胡易总共有三个杂灵根,分别是火系,木系,和金系。她原本想着,若测灵灯测出胡易身具金系灵根,她便借由解灵阵,把那个金系灵根剥下来,再拿来种灵阵,给自己安上。若测灵灯测出胡易没有金灵根,那他有什么灵根,她便取什么灵根,再去俗世搭个种灵阵,效法绛衣古神,造福没有灵根又渴望仙途的凡人。 但胡易的灵根,实在是太差了!尤其是那个金灵根,适才测灵灯上匆匆划过的白光便代表金系,其中杂质真是多得不能再多了,蕴含的灵力少之又少,估计胡易自己都把它当做一个废灵根。 秦悦根本不想把这个金系杂灵根取出来,同自己四个纯灵根一起凑齐五行。宁缺毋滥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也不想把胡易身上的火灵根和木灵根取出来放到俗世——这不是祸害人吗? 绛衣古神留下种灵阵和纯灵根,自然饱受世人的感激和赞誉;她若放一个种灵阵并一个杂灵根,八成会迎来世人的恼恨和怨气。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才不会做。 十分遗憾地看了胡易一眼,秦悦转身走了。 胡易这才感觉周围的气息放松了不少。 秦悦走到门口的时候,忽又顿住了脚步。 许多年前,二师兄墨宣便已将自己的火系杂灵根转化为纯火灵根。 按理说,她也可以…… 便是得了一个杂质极多的金灵根也无妨,只要碧玉丹和《碧玉洗灵决》在手,拥有纯金灵根不过是早晚的事…… 秦悦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胡易。 胡易正贪婪地看着门外的景色,忽见秦悦转身,自是惊骇莫名。又瞧见秦悦嘴角清浅而凛冽的笑意,胡易心头一颤,方才那份恐惧感又回来了。 秦悦笑眯眯地伸手,将胡易身前的禁制解开。 她……她解开了禁制!胡易心头喜不自胜,连忙向外奔逃。 没想到他真的等到了这一天! 可惜他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个阵法拦住了去路。 胡易本能地运起神识,探入这个阵法。 于是,解灵阵发现了他的存在,层层寒光缠上了他。 胡易脸色一白,感觉浑身上下的灵力都被迅速地取走了。勉励运灵自视之时,竟发现自己的灵根正在一点一点地离开他的身体,就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抽离了一般。 “是……是解灵阵!”胡易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阵法。他的脸色青白交加,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解灵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逆天改命之举,需要承受的苦痛自然是难以想象的。 最后胡易不堪忍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三个灵根已经被剥离了,化作三个颜色各异的光团浮在半空。 秦悦把胡易拖回了禁制,把禁制稳妥地封好。而后才带着三系灵根走了。 回洞府后,便见小元婴独自坐在蒲团上,盘着手指玩,翡翠已经不见了踪影。 秦悦好奇问道:“你和翡翠怎么解释的?她这么轻易便放过了你。” 她还以为回来之后,会看见翡翠和元婴争执不休的场面呢。 小元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屋后的药田,“我跟她说那里的桃子熟了,她立马丢下我跑了。” 秦悦失笑。 小元婴朝秦悦伸出软软的小手,神色亲昵,“抱。” 秦悦摇摇头,残忍地拒绝:“过会儿,现在手不空。” 小元婴这才发现她手上抓了三个光团,顿时惊诧不已:“你还真把旁人的灵根取来了?” 秦悦从容地颔首,“我打算去南域闭关修炼,那里的灵气更丰沛。” 她准备去笑忘山的洞府,那儿有一整条灵脉可供吸纳。灵脉深处更是灵气馥郁,甚至可以化虚为实,形成淡淡的灵雾。 若想将杂灵根转化为纯灵根,选这样一处宝地修炼,自然会顺遂不少。 秦悦暂且把三系灵根收了起来,也将小元婴放回了丹田。 信步走去灵药园。翡翠正在津津有味地啃桃子,见秦悦来了,重又拿出一只粉嫩嫩的大桃子,用衣袖擦了擦,递给秦悦。 盛情难却。秦悦笑着接过了桃子,和翡翠一样席地而坐,一边剥桃子皮一边说道:“我打算去南域闭关,这次离开的时间可能会比较久,你可要与我同行?” 这边的桃树新结了果子,翡翠自然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 秦悦想了想,道:“那我把碧攸留下来照看你。” 淬杂质秦悦炼妙药 翻旧账墨寒讨灵石1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安顿好了翡翠,秦悦便踏上传送阵,去往了南域。 并未在南域灵宇宗多加驻留,而是径直飞去了笑忘山。 她去了笑忘山灵脉深处,将元果和赤锐花取出来,养在灵脉旁边。 有了灵脉的滋养,这两种灵植很快就能进阶为仙品。 折腾好了这一切,秦悦终于拿出了种灵阵和胡易的金灵根。踌躇良久,终于踏上了阵法。 丹田内部一阵翻搅,精纯的灵力十分排斥这个突如其来的杂灵根,自发地绕它而行。金灵根本就锐利,见此情形立马躁动不安地晃动起来。秦悦无法,只好吸纳外界的金系灵气,暂且稳住它。 她早就知道这个灵根资质极差,杂质极其多,但没想到资质已经差到了这等地步——如今接连不断地修行十日,也只能吸纳一星半点的金系灵气,还不如她以往用纯灵根修炼一日吸纳的灵气来得多。这还是坐在浩瀚的灵脉旁修炼的效果! 秦悦这才明白,纯灵根对她的修行到底有多大的裨益。 她不眠不休地修炼了三个月,终于积聚了一股细微的金系灵力。同时也让那枚金灵根安定下来,不再狂躁地动来动去了。 只不过这道金系灵力斑驳杂乱,远没有其他四股纯灵力来得精纯馥郁。 秦悦的修为也因为这股乱糟糟的金灵力而被拉低了一点,化神后期的境界也渐渐变得不怎么稳固了,隐隐有跌到化神中期的意思。 所幸秦悦心志还不差,不然非得气得吐血不可。 她也不敢继续修炼下去了,若再添几缕这等杂乱无章的灵力,她的境界真的要降为化神中期了。 所以眼下最好还是别急着修炼,先将这个杂灵根淬炼成纯灵根更为要紧。 秦悦拿出《碧玉洗灵诀》,一字不落地研读起来。 《碧玉洗灵诀》倒是不难记忆,理解起来也很容易。但这本法诀,须配以碧玉丹才有效果。后者出自《玉泉丹书》,除了当初从玄古之城得来的玺玉草,尚缺几味辅药。 秦悦没有犹豫,立马离开笑忘山,飞去坊间购置。 那几味辅药虽是寻常之物,但坊市售卖的大多品阶一般,尚不入秦悦的眼。她逛着逛着便淡了兴致。见夕阳西下,夜色渐深,便打算暂住灵宇宗,隔日再出来碰碰运气。 走上天枢峰的时候,迎面瞧见了灵均。灵均随意打量了她一眼,很是讶异,“师妹,你的修为怎么不增反减了?” 他记得上次看见秦悦的时候,她已是化神后期的巅峰了,怎么如今看来,她的境界已然极不稳固,倒和初初迈步化神后期一般? 莫非……这位师妹之所以修炼奇速,是因为用了某种邪术?现在邪术失效了,师妹便受到了反噬? 灵均正胡思乱想着,便听秦悦解释道:“修炼出了点差错,不慎吸纳了一股斑驳杂乱的灵力。” 灵均点点头表示理解。修仙之人,倘若修炼的时候用心不专,便会纳入一股不够精纯的灵力,严重的话甚至会影响本有的境界。 “看来师妹深受其害了。”灵均竟有几分幸灾乐祸。这位惊才绝艳的师妹,竟也有修为掉落的一天。 秦悦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想起丹田内流转的那股又细微又杂乱的金系灵力,又想起今日跑遍了附近的坊市,都没找到品阶合适的辅药,她的神色变得有些焦躁,忽然定定地看着灵均,眸光深处多了几分思量。 灵均被她的眼光看得不寒而栗,正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秦悦便唤住了她:“师兄,听说你开设的店铺遍及南域,想来各家店铺之内从不缺天材地宝吧?” 灵均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温和地笑了笑,“师妹有话不妨直说。” 秦悦果真直截了当地说了,“我现在缺一株天辰草,一瓶固玄水,还有三滴归浮鱼的精血。不要品阶差的,至少也要元品才行。” 灵均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在脑海中逡巡这几种灵材的存在,须臾之后,道:“不瞒师妹,我确实有一家店铺售卖元品的天辰草和固玄水。至于归浮鱼的精血……有倒是有,只是不到元品。” 秦悦暗道,聊胜于无,将就着吧。遂轻轻点头:“师兄说的是哪一家店铺?” 灵均难得见秦悦如此急迫的模样,心中不免猜着始末:“这位师妹定是急需这三种灵材,说不定就是为了炼丹巩固她岌岌可危的境界。” 思及此,灵均故意露出了倨傲的神色,旧事重提:“师妹,你可记得你当初从我这儿借走了大把的灵石?至今还没有还啊。” 秦悦起先还一愣,没明白灵均说的是什么事。后来见灵均拿出一枚九玥珠把玩,才渐渐想起这一桩往事: 当年她怀疑九玥珠来路不正,便以此相要挟,从灵均这儿借走了一大笔灵石,说是“借”,但她从没有想过还……现如今,奉衍已经坐化,灵均自己还做成了掌门,自然已经无所畏惧,今日恰逢其会,竟和秦悦翻起旧账来了。 秦悦如何不知灵均的言下之意?她今时今日若不将那份灵石归还,灵均定不会松口告知她那家店铺的所在。 秦悦心中微恼,面上却不露半分,眼中尽是恍然大悟之色:“师兄不说我倒忘了,不就是几袋子灵石?我还你便是。” 说着,拿出了几个乾坤袋,大大方方地递了过去。 反正原也不是她的灵石,而且她也不缺灵石……秦悦这般想着,便渐渐释怀了。 灵均笑容可掬地接过乾坤袋,遥指着东面,“师妹往那儿飞三五日,便可看见一座矮山,山脚便是那间店铺,应有尽有,定不让师妹失望。” 秦悦没有回洞府,直接下山,朝东面飞去了。 灵均掂量着手中的乾坤袋,神色十分满意。他经商一世,从没有做过亏本的买卖。 兴致勃勃地打开袋口清点了一番,灵均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当初他给秦悦的几乎都是上品灵石,结果秦悦此番还回来的基本全是下品灵石…… 他恨恨地把乾坤袋扔进了袖子。 淬杂质秦悦炼妙药 翻旧账墨寒讨灵石2 秦悦唯恐飞行太快错过了那家店铺,所以有意放缓了飞行的速度。直到十天之后,才看见一座矮山。凝神望去,山脚果真有一家店铺。 秦悦落到了地面,走进店铺,敲了敲店内的桌案,“你们可有元品的天辰草,固玄水?” 店内的小修士原本正昏昏欲睡,闻言立马清醒过来,见秦悦的修为深不可测,开口要的还是元品的灵材,便知是件大生意,连忙殷切道:“有!道君稍等,晚辈这就去给你取来。” 小修士跑到店内一个柜子前面,拿特制的钥匙打开了柜子,动作微微一顿,回首问道:“道君,这儿还有仙品的天辰草和固玄水,您是要元品还是仙品?” 说罢,又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仙品的价钱是元品的两倍。” 秦悦自不会舍好取次,当即改口道:“那就要仙品。” 小修士乐坏了,来客买的东西越是贵重,他能抽取的提成也越多。他连忙取出了仙品的天辰草和固玄水,唯恐秦悦反悔一般,迅速地送到她面前,“前辈,统共是两万个……上品灵石。” 秦悦从容地点头,干脆利落地付了灵石。小修士捧着沉甸甸的乾坤袋,高兴得快晕过去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上品灵石。 “可有归浮鱼的精血?”秦悦又问。 小修士把灵石收好,殷切答道:“有的,有的。” 说着又打开了另一个柜子,看了几眼,十分遗憾地说道:“前辈,归浮鱼精血只剩中品和上品的了。” “那就拿上品的。”秦悦道。 其实炼制碧玉丹,无须元品灵材,只不过她想让丹药的成丹率更高一些,药效更好一些,所以挑灵材的时候特意选了高阶的灵材。现下有仙品的天辰草和固玄水,归浮鱼精血的品阶稍低一些倒也无妨。 “前辈,这也是两万上品灵石。”小修士拿着一小瓶上品归浮鱼精血走了过来。 秦悦微讶:“它的品阶尚不如天辰草和固玄水,怎么价格倒是一样的?” 小修士担心秦悦嫌贵不买了,连忙解释道:“前辈,归浮鱼是海里的妖兽,不是那么容易捕捉的。更何况,精血这种东西,讲究心甘情愿,上品已经很难得了……” 物以稀为贵,秦悦了然。正打算掏钱,便听小修士接着说:“晚辈敬仰道君修为高深,今日这瓶精血,便给道君便宜两千个上品灵石,如何?” 秦悦怔愣一瞬,掏出灵石结账。 她感觉自己领悟了神奇的“砍价”技能…… 带着几种灵材再度回到了笑忘山的灵脉,秦悦拿出《玉泉丹书》,仔细比照着碧玉丹的丹方,将各种灵植辅药挨个儿放了进去。 随后盖上丹炉盖子,安安心心地开始炼丹。 碧玉丹并不容易炼制。它本身便是难得的灵丹妙药,除了净化灵根之外,还能巩固修为,裨益道心。所以成丹的手诀也格外复杂,总共上千道手印,没一道是重样的。 秦悦的神色专注而谨慎。毕竟三万八千个上品灵石都砸在这炉丹药里面了,她还是很心疼钱的。 感觉到各种灵材已经完全融合在了一起,秦悦的眸光越来越慎重,双手灵活地掐出各式各样法印,不紧不慢地控制着丹炉底部的药液。 神识没有探入,却分明感觉那层药液沸腾了起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像是在跳舞的精灵。 随后药液分成了十个部分,缓缓凝结成丹丸。 最后一道手诀打出,秦悦松了口气。千莲幽火夹杂着她的灵根之火,摇曳在丹炉底部。她在丹炉附近布下了几道禁制,而后才去开炉取丹。 丹炉底部乖乖巧巧地躺着十枚圆润的丹药。其中两枚发现丹炉被打开了一条缝隙,急急忙忙地飞了出来,一头撞在了秦悦预先布下的禁制,连忙换了个方向飞,结果又撞上了另一个禁制。两枚丹药顿时急得团团转。 秦悦先把丹炉底部剩下的八枚丹药收好,而后便笑眯眯地把这两枚仙品碧玉丹捉回来,正式开始了漫长的闭关。 碧玉丹陆陆续续地进了小元婴的肚子,秦悦则在专心修习《碧玉洗灵诀》。 丹药与法诀,人修同元婴,相辅相成。 金灵根的杂质被慢慢地剥除着,斑驳杂乱的金系灵力也变得干净纯厚了许多,秦悦化神后期的修为渐渐稳定下来。 但金灵根里面的杂质实在是太多了,直到小元婴把十枚碧玉丹全都吃完了,这个灵根里面还残存了一小部分杂质。 没有碧玉丹,《碧玉洗灵诀》的功效微乎其微。 秦悦渐渐停止运转《碧玉洗灵诀》,但她并未停下修炼,而是开始操纵木、水、火、土四系灵力。 背靠灵脉修炼,她甚至无须主动吸纳灵气,那些在空气中飘荡的元素早已感知到了她的纯灵根,争先恐后地没入她的眉心,融进她的经脉,汇入她的丹田。 秦悦感觉周身暖洋洋的,分明身处地底,身畔也只有一条孤零零的灵脉而已,她却仿佛沐浴在和煦的日光之下,温柔的轻风正吹拂着她的面庞,眼前时而是广袤寂静的平野,时而是浩瀚奔涌的江河。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她不再满足于化神后期,她觉得自己摸到了仙渡期的门槛,她想更进一步…… 但一道似有若无的屏障挡住了她。 虽然她的手摸到了仙渡期的门槛,但她根本没有办法开启那扇门,更无法走进那扇大门。 “全道义,识天机,或逢仙人渡之。” 秦悦陡然停下了修炼。 小元婴跟着睁开眼睛,疑惑不已:“修炼得好好的,停下作甚?” 秦悦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心中只是有一种直觉: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进阶的时候。 她还没有等到登临仙渡的契机。 秦悦站了起来:“我想去云游四海。” 她先去灵宇宗走了一趟,打算把这件事和灵均说一声。刚刚飞到山门口,便有小修士上前行礼,道:“墨宁道君,有个名唤崇玄的男修来寻过您很多次了。” 辟灵脉开立素云宗 悔哂笑感戴幽境德1 第二百五十章 崇玄?秦悦确信自己不认得这个人。 “他是谁?”秦悦问道。 小修士回忆了一会儿,答道:“他说他是子承道君的嫡传弟子。” 估计是想向她求教机关术。秦悦笑道:“他若这几日再来,你便放他进来吧。” 她踏进灵宇宗的山门,得知灵均不在门中,便给他留了一张玉笺,说自己要去四海云游,归期不定。 有心等一等崇玄,所以这几日她一直待在洞府没走,没想到真的把崇玄等来了。 孟晏行这个弟子已是元婴初期,身着道袍,头戴道冠,一副宗门弟子的打扮。秦悦开门让他进来,先同他寒暄道:“你师尊近来可好?” 崇玄的脸上划过悲戚:“师尊已经坐化了。” 孟晏行死了?秦悦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愣了好久才道:“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崇玄答道。 又一个熟悉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秦悦终于发现,自己修炼得越久,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离她远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世上早晚只剩她孑然一人,再没有故知旧友与她携手并进。 秦悦怅然地叹了口气。收起无奈的心情,温和道:“那你来寻我所为何事?我听说你已来过许多次了。” 崇玄拿出一个机关,恭恭敬敬地奉上,“师尊坐化前特意嘱咐我,命我务必把这个送到墨宁道君的手上。” 秦悦仿佛明白了什么,伸手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个载物机关。 她拿着机关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遗憾而惘然道:“你师尊……当真是个重诺之人。” 当年孟晏行借阅《机关载物论》,作为交换,他承诺做一个自有灵气循环的载物机关给秦悦。 骤然得知孟晏行的死讯,秦悦以为这件旧事也如孟晏行一般,就此消逝了,但没想到他会把机关交付给弟子崇玄,再由崇玄交到她手上。 她之所以满怀憾意地叹息,并不是因为这个机关不合心意,而是因为这位极具才华,擅长机关的道君,已经消逝在了浩渺仙道之中。 秦悦静默许久,又惆怅地摇首,挑了几瓶丹药赠给崇玄。后者拜谢,行礼告辞。 秦悦离开了灵宇宗,掩去修为和相貌,没有唤出画卷飞行,而是徒步走去了附近的城池。 这是一座修士之城。因为秦悦遮掩了修为,所以她并不显得引人注目。形色匆匆的人修从她的身旁走过,有的前往坊市添置灵宝,有的回到洞府闭关修炼。 这座城池算不得繁华。向晚之时,城中已经没有四处走动的修士了。寂静而冷清,一如清心寡欲,寂寞泠然的仙途。 秦悦没有停留在此。她走出了城门,城外是一片广袤的荒野。她踏着星光而行,信步而走。晨曦微露的时候,又一座城池出现在了眼前。 这已经不是修士之城了,这是俗世。烟火气息扑面而来,街头巷尾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几个半大的孩子争抢着一串糖葫芦,嬉闹地撞到秦悦身上,秦悦报以温煦一笑,他们便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这里热闹、鲜活,比清清冷冷的修真界繁华多了。耳畔都是各种各样的欢笑声,入眼都是和乐的盛景。秦悦像一个看客,一个局外人,走走停停。 但她也没有在这儿停留多久,次日傍晚,她便离开了这个小城,走了很远的路,前往另一座城池。 后来的几年,一直都是如此。没有一座城池能让她停留下来。与其说她在云游,倒不如说她在历练。 她见过许多道貌岸然的修士一齐哄抢灵宝的情景,也见过暴虐的妖兽因为幼崽的死亡而流下晶莹的泪珠。她见过不曾入道的凡人忍受病痛折磨的模样,也见证了俗世历朝各代的兴衰。悲欢离合,人间百态,她几乎都看了遍。 两百年后,秦悦扬了扬衣袖,唤出画卷,径直飞往了笑忘山。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灵脉旁边的元果和赤锐花已经长成了仙品。秦悦把它们扔进随身药园,随后仔细打量着灵脉,慢慢开辟起来。 磅礴的灵气渐渐消散在空气中,滋养着整座山头。 住在笑忘山附近的散修渐渐察觉出了异常,纷纷走出洞府。灵气突然变得馥郁了许多,想来是有灵宝降世。 有人指着笑忘山,十分惊讶地喊道:“笑忘山的灵气何时那般丰沛了?都能和五大宗门的灵气相比了。” “莫非那里出现了什么难得的灵材?”立马有人合理地揣测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朝笑忘山飞去。 秦悦已经把整条灵脉开辟出来了。从此以后,这条灵脉不再深藏于地底,而是遍布整座笑忘山。 她打算在这儿开立一个宗派。有了这条灵脉,可保宗门长盛不衰。 正在推演守山大阵的时候,一群人修闯进了她的视线。 “站住!”秦悦立马喝道。 那群修士心中挂念着所谓的灵宝,争先恐后地向前疾飞还来不及,哪肯停下脚步? 秦悦掐了个法诀,一道薄薄的灵障出现在众人面前。灵障虽薄,但却坚不可摧,倒令众人更加眼热起来——也不知笑忘山诞育了何等灵宝,竟有这等屏障从天而降。 这群人最多不过元婴期,秦悦应对起来轻而易举。她搁下了算到一半的守山大阵,走到众人面前,“你们来做什么?” 众人都是在修真界摸爬滚打多年的散修,活得跟人精一样,见秦悦修为高深,接二连三地俯身行礼,说些“不知道君在此,多有打搅”之类的废话,对于自己为何来这儿,只字不提。 一来担心惹怒秦悦,二来唯恐秦悦同他们一起争夺灵宝。 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了之后,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秦悦也懒得细问,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打算在笑忘山开宗立派,你们当真要留在这儿?若坚持留在这儿,我就当你们打算拜入这个师门了。” “前辈,”有胆大的修士上前一步,硬着头皮说道,“今日笑忘山异象频出,想是有难得灵宝降世。按理说,这等机缘应是人人有份。你怎可……趁机夺山立派……” 辟灵脉开立素云宗 悔哂笑感戴幽境德2 秦悦一直看着这个人,他顶着秦悦的目光,说到最后已经磕磕巴巴地说不下去了。 众人向他投去既钦佩又同情的目光。 钦佩是因为他敢在化神期的前辈面前直言不讳,同情则是因为他很有可能遭受这位前辈的惩治。 秦悦也听明白了。原来这群人以为笑忘山的灵气突然变得丰沛,是因为出现了什么奇珍异宝。她淡淡地解释道:“此处原有一处灵脉。”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这条灵脉几百年前就为我所有了,不过我今日才将它开辟出来,作为阖宗弟子修炼的根基。”秦悦继续道,抬手遥指了一个方向。 众人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瞧见了若隐若现的灵脉,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根本没有所谓的灵宝! 同时又有些羡嫉秦悦的机缘。他们在附近住了数百年,从不知笑忘山藏了一处灵脉。 现如今,这座山头的灵气,已经不输五大宗门了。 这群人都是没有师承的散修,眼看着这里将要出现全新的门派,不由好奇起来:“前辈,敢问这是什么门派?可有特定的功法秘籍?” 如木摇宗,便是专修木系法术的;澄笔宗,则以制符闻名。 其实秦悦心底还没有完整的构想,忖了忖,翻出一本书册,道:“有秘籍,就是这本。” 众人伸长脖子瞥了一眼,只瞧见书册封面上写着“白云小记”四个字,秦悦便将书册收回去了。 “《白云小记》?委实不像一本秘籍的名字。”很快便有人提出质疑,见秦悦心情还不错,便略带轻蔑地开起了玩笑,“前辈,你打算开立的门派,莫不是唤作‘白云宗’吧?”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秦悦却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白云小记》上面记载了她颇多修炼心得,涉及高阶丹药的炼制、机关拆分之法、各类灵植的鉴别,还有不少奇闻异事,她以前就想着,一定要把这本书传承下去,不能让它泯然于世。 现下看来,当做宗门秘籍倒也不错。 至于“白云宗”,确实不够大气……秦悦默了一会儿,道:“自不会唤作白云宗。持斋把素,干霄凌云,便叫‘素云宗’吧。” 众人勉力忍住不屑的笑意——素云,不就是白云? 秦悦懒得理会他们,转身继续推演守山大阵,众人熙熙攘攘地踏上飞行道器准备离开,不知是谁多嘴问了一句:“敢问前辈名讳?” 秦悦垂眸看着阵法,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墨宁。” 众人讶然。竟没有迅速离开,而是纷纷从飞行道器上跳了下来,走到秦悦面前,对她深深一拜。 这回轮到秦悦惊讶了,不解问道:“怎么了?” 这群人刚刚还对《白云小记》冷嘲热讽,现在怎么突然对她这么恭敬了? “墨宁道君。”刚刚对《白云小记》十分不屑的男修走了出来,神色很是忏悔,“晚辈吴钟,方才言辞多有得罪,还望道君不要放在心上。” 秦悦越发讶异了。见众人脸上都有几分懊悔之色,甚至还有敬仰和尊崇,不由干笑了两声,道:“诸位的态度转变得真快。” “先前不知前辈便是墨宁道君……”吴钟又道,“几百年前,幽境之祸爆发,天下诸多修士,莫不逃窜避祸。唯有道君迎难而上,力挽狂澜,斩杀了十品的妖修,救苍生于水火。我们真心敬服。” 他们都是散修,和宗门弟子不同,他们没有可以托庇的山门。听闻了幽境之祸后,他们只能躲在自己的一方洞府里面,战战兢兢地度日,日夜担忧暴虐的妖兽掀翻他们赖以生存的洞府,呼朋引伴,同他们殊死搏斗。即便他们胜过了妖兽,多半也会落下一身伤痕,从此无缘于仙道…… 后来他们得知,幽境之祸得以消弭,全是因为一位名唤墨宁的化神期女修铤而走险,同仙渡期的大妖一争高下。他们这些散修,甚至南域所有散修,都对那位墨宁道君报以莫大的感激和谢意。 “道君,你的白云宗……哦不,是素云宗,可否容我拜入?”吴钟迫不及待地问道,“晚辈一直想挑一个师门,做一个正正经经的宗门弟子,不想再做散修四处流浪了。” 很快便有人喊道:“我也是!墨宁道君,我也想拜入素云宗,您别看我是个散修,我的资质一点也不比大宗派的弟子逊色!” “道君,贵宗可招收元婴期的弟子?” “赵道友,你都元婴后期了,早就可以自创宗派,做一宗掌门了。墨宁道君,我才结丹期,还望道君多加教导。” 吵吵嚷嚷的声音把秦悦淹没了。 她从未想过,几百年前的一场幽境之祸,会在今时今日重新被提起。 虽然她也经常收到来自南域各地的传讯符,感激她在幽境之祸爆发之后的所作所为,但从没有这么直观,这么真切的感受。 她恍然觉得,自己的存在、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先前云游两百载,遍览生老病死、爱恨别离犹不感伤的秦悦,此刻却觉得眼角有点湿润。 她心中暗暗唾弃着多愁善感的自己,面上微微笑道:“好,既然你们都愿意拜入素云宗,那我便照单全收了。” 众人的神色颇为雀跃,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见掌门。” 秦悦想了想,又道:“素云宗只有我们这些人自然不行。所以,我有一件事要劳烦诸位去做。” “掌门直说便是!”众人参差不齐地喊道。 “劳烦各位把我开立素云宗的消息散布到南域各处。”秦悦缓缓道,“不论修为高低,资质好坏,皆可拜入。” “不可。”吴钟摇摇头,反对道,“人人皆可拜入,那进入这个门派也太容易了,反让他们不懂得珍惜。” 秦悦对吴钟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届时让他们根据修为分组作战,择优选入素云宗。” 众人觉得这法子不错。聚在一起商议了半日,朝各个方向飞走了。 秦悦继续开始演算守山大阵。 当初卢秋曾说,她墨宁定会开宗立派,福泽人间。 果真不曾说错。 闻素云灵均遣臂助 搭幻阵秦悦赠丹丸1 第二百五十一章 秦悦开宗立派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南域。 不少人听说笑忘山灵气充沛,甚至不逊于五大宗派,纷纷慕名而来。当然,“墨宁”这个名头也足够吸引人了。 灵宇宗内,灵均听闻了这个消息先是一愣,而后竟大笑起来:“这位师妹懒散至极,如今倒生出开宗立派的念头了!可见出去云游一趟,果真有些长进。” 他身边还有好多人,都是灵宇宗的弟子,自然不会跟着灵均一起笑话秦悦。 灵均笑过之后,指了几个弟子,道:“墨宁初涉宗门之事,定然力有不逮,你们且去助她一臂之力。” 这几个弟子都任职于执事殿,对宗门事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闻言立刻领命朝笑忘山飞去。 秦悦刚刚把守山大阵演算好,便见一批又一批的人修蜂拥而至,都打算拜入素云宗。 秦悦根据修为,将他们分为炼气组、筑基组、结丹组,元婴组,再往上就没有了。毕竟化神期修士数量不多,而且大多已有师承,就算没有师承,也更乐意逍遥自在地当个散修,不愿将自己束缚在宗门之内。 秦悦指着旁边一个阵法,微笑道:“这是我给你们安排的试炼场地,里面有数不胜数的高阶灵植,也有几个陷阱,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众人点头,正打算投身阵法。秦悦又道:“这个阵法有点简陋,每次只可以进去三人,两刻钟后,人就会被传送出来。三人之中,取得灵植最多的人,便可入我素云宗。” 这个阵法是她亲手演算的,几日前才开始推演。因为时间不够充裕,所以暂时只算出了一个雏形,只能容三人同时进入。 众人觉得新奇。见惯了搭起擂台两两斗法的宗门大选,这般选拔的法子倒是头一回见。 “公平起见,同时进入的三个人,须修为相当。”秦悦认真地阐述规则,“纵使落败也无妨,你们在阵法中得来的灵植都为你们所有,不必归还。” 众人心动不已,暗道:“高阶灵植并非易得之物,墨宁道君将此作为衡量标准便也罢了,竟还打算将这等灵宝白白送出……果真大手笔!” 也有人暗下决心:“看来素云宗是来对了,这位新掌门本就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若能拜入这个宗门,往后不知还有多少机缘。” 率先踏入阵法的三人都是筑基后期。这个阵法的载体是三个半人高的大石,三人一踏上阵法,整个人便消失不见了。众人盯着阵法,对里面的景象颇为好奇,追问道:“墨宁道君,可否让我们看看阵中是何等情形?” 秦悦摇摇头:“这是一个幻阵,本就千变万化,连我也不知个中情景。” 她的本意是她不知道阵法会幻化出什么情景,众人却当她对阵中发生的一切分毫不知。 几个心术不正的人不由动起了歪心思:“届时墨宁道君根本不知阵中发生了何事,我便是将旁人辛苦寻得的灵植抢来又有何妨?” 但事实上,秦悦对幻阵中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比方说,现在三个筑基后期的修士面对的便是一片森林,他们需要提防丛林中凶狠的妖兽,也需要在重重杂草中找出一株灵植。 两刻钟后,三人被传送出来,最多的找到了五株灵植,最少的只找到了一株灵植。 秦悦对那个拿着五株灵植的修士点了点头。等候在旁的吴钟立马上前,一边询问男修的姓名年龄,一边把这些信息登记在册。 随后三个炼气期晚辈踏入了阵法,都是男修,一个炼气七层,一个炼气八层,一个炼气九层。众人都觉得那个炼气七层的男修必输无疑,秦悦随意瞥了一眼阵法,竟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三人面对的是一片汪洋大海。那个炼气七层的男修不知怎么说服了炼气九层的前辈,竟与他结为同盟。两人在海上乘风破浪,一个负责探查附近有无危险,另一个则专心地截下海浪翻腾掀起的灵草,配合得游刃有余,天衣无缝。 最后这两人总共得到了十六株灵植,一人一半,各得了八株。而那个炼气八层的修士单枪匹马,只得来了三株灵草,反倒成了垫底的存在。 秦悦看着两个互为同盟的男修,笑道:“既然你二人取得灵植的数目一样,那便不分高下,皆可拜入素云宗。”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齐齐一拜:“多谢掌门。” 其实秦悦设置这个幻阵的目的就在于此。她想考验的不仅仅是斗法的高下,更是面对险境的态度,还有与人协作的能力。 传统意义上的宗门大选,只考虑新弟子的打斗能力,秦悦考察的东西就复杂得多了。 接下来是三个结丹初期的修士。一人着青衣,一人着黄衣,还有一人着紫衣。 三人面对的幻象是一片荒漠。 寸草不生的地方,怎会长出灵植?三人的神情都有些绝望。 正当此时,狂风席卷而来,黄沙漫天飞舞。三人连忙运转灵力护体,青衣修士勉力睁开了眼睛,发现眼前飞舞的尘土竟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中心还有一株青翠欲滴的灵草。 幻阵中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灵植是真的。 青衣修士当机立断,朝那个黄沙漩涡飞奔而去。 此刻黄衣修士也发现了端倪,紧紧跟上了青衣修士的脚步。 唯有紫衣修士,虽知道灵植近在眼前,却毫不心动,也没有上前争抢一番的心思。 “这倒是个沉得住气的。”秦悦不由目露欣赏。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个紫衣修士手段极其卑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青衣修士得到了风暴中心的灵草,他竟趁其不备,将灵草夺来,还嫁祸给黄衣修士。 青衣修士和黄衣修士怒目相向,差点扭打起来,他却慢悠悠地走开了,还从沙土深处挖出了几株灵植。 片刻之后,黄衣修士寻得了一朵高阶灵花。紫衣修士故技重施,不仅夺走灵花,还诬陷是青衣修士干的。 再后来,黄衣修士和青衣修士鹬蚌相争,他反倒成了得利的渔翁。 闻素云灵均遣臂助 搭幻阵秦悦赠丹丸2 被传送出来之后,紫衣修士的手上竟拿着整整十株灵植,而黄衣修士的手上只有可怜巴巴的两根灵草,青衣修士则一根也无。 秦悦对黄衣男修微微颔首,“你可以拜入素云宗了。” “道君,凭什么!”紫衣男修立马反驳,“明明是我取得的灵植更多,为何是他得了拜入素云宗的资格!” 众人也很不解,齐刷刷地看向秦悦,希望她能给一个解释。 秦悦轻笑出声,“你取得的灵植最多?你怎么不说是如何取得的?哄骗了旁人还洋洋得意,手段卑劣还自命不凡。你这样的弟子我可不敢招入门中,今日你可以为了取胜欺瞒他人,明日便可以为了利益出卖师门。” 紫衣修士被她说得羞愧难当,灰溜溜地离开了。 众人目露同情。此人今日被墨宁道君这般形容,往后怕是声名俱毁,再无门派肯收他为弟子,终生只能做个看似逍遥自在,实则漂泊无定的散修了。 “修行为道,最重要的不是修为有多高,境界有多深,而是有无坚守原则,有无遵从道义。”秦悦一时颇为感概,“正道修士之所以区别于魔道,不是因为殊异的修炼功法,而是因为这份道义,还有与生俱来的正直、善念。” 这种观点与众人向日所闻有所差别,大家一时接受不了,七嘴八舌地问道:“墨宁道君,照你这么说,那些修炼魔门功法的修士只要本心向善,便仍是正人君子?” 秦悦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道法千千万万,魔道,只要运用得当,又如何不是一种道?” 绛衣古神就曾说过:“邪中亦有善,正中亦有恶……璞玉浑金之辈若历妖道,亦为良善君子。” 众人惊讶地看着秦悦。没想到这位化神期前辈的心里竟有这么古怪的念头。魔道就是魔道,怎么可能和正义搭边? 秦悦笑道:“那你们说,一个襄助世人、时时与人为善的魔道修士,和残害同族、杀人夺宝成性的正道修士比起来,究竟哪个当属正义?” 众人哑口。也有人嘴硬地狡辩:“道君莫不是诓骗我们?这世上哪有心存良善的魔修?” “好了,不提这个了。”秦悦点到为止,不和他们继续争论不休。她指了指幻阵,淡然道:“继续吧。” 三个炼气期晚辈走进阵法。 有了紫衣男修的例子,众人哪里还不明白秦悦可以洞悉阵法内部的种种?前车可鉴,又经了秦悦一番敲打,那些有了歪心思的人都把那种念头收回去了,规规矩矩地寻觅藏匿在幻阵中的灵植。能侥幸脱颖而出自然最好,不能入选也无妨,至少能把找到的灵植带走,也不算白来一趟。 向晚之时,秦悦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明日再来吧。已经入选的弟子可以在这儿住下。” 众人三三两两地离开。秦悦看着幻阵,又埋首演算起来。 翌日,大家再度来到笑忘山,人数竟比昨日多了一倍。盖因不少人听说秦悦招收弟子的方式颇为独特,即便落选也有高阶灵植可得,所以都想来凑个热闹,顺便占个便宜。 “我昨夜已将阵法做了改进。”秦悦拍了拍承载阵法的一块石头,“大家只要将灵力注入这块大石,便可看见阵法内部种种情形。” 众目睽睽之下,也可确保比试的公平客观。 第二天飞快地过去了,大约二十个修士留在了笑忘山。 第三天,第四天……时间一日日地过去,前来素云宗比试的修士不减反增。 秦悦又搭了两个幻阵,三处阵法同时进行,比试的速度加快了好几倍。 众人这才知道这个变幻多端的阵法为秦悦亲手所制,心中敬服不已,看素云宗山门的眸光也更热切了。 秦悦恨不得把自己拆成两半,一半在这儿观看选比,另一半去山上和众人商议接下来的打算——她早年虽曾协理木摇宗,但对开宗立派之后的种种琐事还是不甚明了。 她心里正盘算着让谁来搭把手,周浩然便到笑忘山来了。后者朗声笑道:“当年我曾断言,你墨宁机缘深厚,将来定然胜过我和东笙,如今看来,果然如我所料。古往今来,自创宗派之人多矣,但如你这般风生水起的倒是少见。” 秦悦见到这位旧友,心头一喜,忙道:“你来的正好,快把席……把行远喊来帮忙。” 她差点忘了,席昭已经陨落了。 “行远正在闭关。”周浩然一副爱莫能助的神色。他没有错过方才秦悦脱口而出的“席”字,默了一默,终于出言安慰道:“席昭的事,我也听说了……都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了,你也别太挂念,更何况,承影一直都在忏悔……” “承影?” 周浩然点了点头,“她曾传讯给我,说她杀了师姐,请我责罚。” 秦悦紧紧闭上眼睛,连连摇首:“席昭,她是自尽的……” 难怪承影待在无量海底不肯离开,原来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杀死了席昭……她选择留在无量海不仅为了陪伴席昭,更是为了忏悔,为了赎罪…… 秦悦根本无法想象,那么活泼爱笑的承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深海之底度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日日夜夜的。 “承影也已经陨落了。几百年前,我便看到她的本命玉牌碎了。”周浩然神色惆怅,“莫说是她,我若不能在两百年内进阶化神,也要面临坐化之局。” 秦悦抬眸看去,发现周浩然的寿元已不足两百年了。 他现在正是元后修为,看似距离化神期只有一步之遥,但究竟能不能进阶,还要看机缘。有的人在元婴后期徘徊了上千年,灵力已经足够,却始终无法登临化神。 两百年,对周浩然而言,确实紧迫了些。 “这个给你。”秦悦拿出一方锦帕,“愿你早日进阶化神。” 周浩然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锦帕有一处弧状的凸起,像是包裹了一枚珠子。 他打开一看,一枚圆润的丹药躺在锦帕中央。 “增寿丹……”周浩然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什么丹药。 白云记更为素云决 仙品火塑成升品炉1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这枚增寿丹品阶不错,至少也能增益四五百年的寿元。周浩然深知,若他能服用一枚,则化神有望…… 但这等从天道手中夺命的灵药从不是寻常之物,因而他心中还有几分踌躇,“墨宁,此等灵丹妙药,怎可随意馈赠……日后你若寿元将尽,又待如何?” 秦悦浑然不在意,“这枚增寿丹本打算赠给承影,她拒不肯收……你且留着吧。日后我若寿元耗尽仍不可进阶,那便是我的命数。” 周浩然犹豫半晌,终是收下了。 此时又来了几个青年修士,穿着灵宇宗下发的道袍。秦悦微微一怔,“你们也想拜入素云宗?” 几个灵宇宗弟子连忙否认,道:“弟子为掌门所派,特来襄助道君处置宗门琐事。” 秦悦笑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新立宗门,诸事庞杂,我正觉得分身乏术,有劳你们接管一二。” 几个弟子忙道“不敢”。为首一人朝秦悦拜了拜,井井有条道:“我们总共六人,打算两两结伴,分为三组,一组负责监督待选弟子的比试情况,一组负责接引、安置已入选的新弟子,一组负责处理贵宗一应杂事。墨宁道君以为何如?” 秦悦细细听来,觉得他们想得颇为周到,遂点了点头,“甚好,就依你们的意思办。灵均师兄既然将你们遣来,想来你们于处理宗门事务定有过人之处。” 众人听了后一句,纷纷暗道:“墨宁道君既如此说了,我们可千万要仔细些,断不可丢了掌门的脸。” 秦悦又给了他们大把的灵石,“需要什么尽管去购置,不够再来找我要。” 几人看着乾坤袋里亮晶晶的上品灵石,神识扫过去,只知灵石数不胜数,忙道:“够了,够了,道君放心,弟子定然替您处置妥当。” 有了这几人的协助,秦悦就轻松了不少,每天甚至能匀出不少时间修炼。 大约过了两个月,素云宗的宗门大选才落下了帷幕。 本次大选总共选入了一千多人,从炼气期到元婴期都有。连秦悦在内,元婴以上的修士共有十四人,其中元后修士竟有五人之多,规模已然远远超过了南域许多中等宗派。 秦悦将五个元后修士拜为宗门长老,给每人都赠了一瓶丹药,还道:“这丹药为我亲手炼制,感谢诸位投身素云宗。本宗日后就有劳诸位多加看顾了。” 众人自是感激涕零。本以为秦悦精通阵法,炼丹当属平平,所以得赠丹药也不以为意。但回洞府一看,才知这些丹药皆不是凡品,心中愈是敬服不已。 秦悦依旧将《白云小记》作为宗门秘籍,更其名为《素云五诀》。讲述了金、木、水、火、土五系修炼之法,也谈及了炼丹、炼器、符箓、阵法、机关五道,唯有对宗门做出重大贡献的人才可借阅。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素云五诀》成为了素云宗众修士毕生执着追求的秘典。 其实,在秦悦初初创立素云宗的时候,南域有许多人,尤其是名不经传的小宗派的掌门人,都对她的所作所为表示了不屑和轻视。 他们认为,秦悦根本没有那么多灵石支撑一个大宗派的花销,也不具备管理宗门的能力。他们还断言,这个所谓的素云宗的存在,不会超过十年。 但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秦悦不仅有数之不尽的灵石维系宗门的运转,还将素云宗治理得井井有条。背后还有灵宇宗和木摇宗两大宗门的鼎力相助——据说,当年幽境之乱,妖兽为祸,各大宗派都损失惨重,唯独这两个宗派毫发无损,迅速崛起,声望远胜于从前。有两派护持,素云宗何愁没有一席之地? 所以,别说十年,便是再过千年,素云宗仍可屹立不倒。 后来,这个新生的宗派逐渐有了和五大宗派一争高下的资本,世人常常将素云宗称为“升都界第六大宗派”。 也有人认为南域还是只有五大宗派,只不过素云宗代替了镇霄宗的位置。据传,镇霄宗掌门华殊,同素云宗掌门墨宁素有过节。所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随着素云宗一日比一日壮大,墨宁道君开始打压镇霄宗,使之渐渐退出人们的视线。以至于后来入道的年轻修士,只知墨宁道君惊才绝艳,五道皆通,修炼神速;却不知镇霄宗同实掌门也是个修炼有如神助的天纵之才。 当年秦悦为素云宗大选设下的三个幻阵一直沿用了下去,后来各大宗门争相效法,但凡门派大选,都摒弃了原先擂台斗法的方式,而是改成入幻境寻宝。许多不通阵法的掌门纷纷带着厚礼来到素云宗,拜求墨宁道君,希望她能替自己的宗派设一个类似的幻阵。 至于墨宁道君如何答复,还要看她的心情。她从不缺灵石珍宝,因而不论旁人送来何等贵重的礼物,她都能等闲视之。若遇到了合眼缘的良善之辈,时常与之畅谈天地,辨析古今;如若遇见了奸恶之辈,连面都不见,直接让人赶出去。行止心性多变,时而张扬恣意,时而沉静如水,偏世人都瞎了眼,反倒赞她真性情。 不过这位墨宁道君一直没有收徒。也有人追问她其中缘故,墨宁答:“收徒所为何事?” 答曰:“道统承延。” 墨宁大笑:“素云业已为之。” ——素云宗已经做到了啊!众人哑口,又觉得自己着相了:世人收徒,多为传承平生所学。墨宁道君一本《素云五诀》,遍讲平生体悟,如何没有倾囊相授?更别说平日里不经意的身教言传,循循善诱。 照此说来,他们素云宗个个都是掌门嫡传,只是没有明面上的身份罢了。 素云宗开立两百年后,掌门墨宁宣布闭关。素云宗交给五位长老协同管理。 当时秦悦已逾千岁。她吞了一枚净颜丹,拿出九种不同的火系灵植,开始淬炼仙品灵根之火。 她凑齐了炼制碧玉丹所须的灵材,打算用仙品灵根之火,再炼一炉碧玉丹。 白云记更为素云决 仙品火塑成升品炉2 仙品灵根之火淬炼起来倒也不难。秦悦根据照心灯的指示,把纯灵根之火和九种火系灵植放在一起煅烧。九九八十一日后,仙品灵根之火便炼成了。 她拿出千莲幽火,试图把仙品灵根之火和它融合在一起。 半日之后,两种火苗终于合二为一。 秦悦取出丹炉,把这团糅合了两种火焰的灵火放到炉子的底部。 丹炉就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室内无光,整个炉子却似有光华流转,金光交错着银芒,一圈一圈,旋转着围绕着丹炉。华光四溅,丹炉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显然,这炉子遇见了合心意的火种,再度升品了。 过了许久,丹炉才渐渐消停下来,通身依旧闪着金光银芒,不过收敛了许多,没有方才那么扎眼了。 秦悦这才把一应灵材扔了进去,得心应手地开始炼制。 不知是得益于千莲幽火和仙品灵根之火,还是拜再度升品的丹炉所赐,这炉碧玉丹炼制得极快,而且成丹也很多,足足有十八颗,九颗元品,九颗仙品。 秦悦把丹药收好,盘腿坐下,开始吐纳灵气。 天地灵气,渐渐交汇在她的身旁。秦悦心中默念《碧玉洗灵决》,片刻之后,拿出一枚碧玉丹吞服了。 尚未净化成纯灵根的金灵根,在这枚碧玉丹的裨益下,慢慢剔除了不少杂质。 秦悦继续吞服碧玉丹,五枚元品丹药入腹,金灵根几乎完全转化为了纯灵根。 秦悦最后运转了一遍《碧玉洗灵决》,感受着丹田内流淌的五系灵力,神色淡然而冷静。 她拿出第六枚碧玉丹,不假思索地吞入腹中。 虚幻的光点在眼前迸发,渐渐形成了一个华光闪闪的漩涡。漩涡深处冒着金色的光芒,仿佛藏匿着天下所有宝藏。秦悦小心翼翼地伸手,探入漩涡。 浩瀚的灵气自指尖涌入她的经脉。 她闭上了眼睛,单凭直觉,面对这一切。 四百年前,她摸到了仙渡期的门槛,却没能推开进阶的大门。时至如今,她却隐隐觉得,那扇门就在自己的眼前,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推门而入。 两百年在四海云游,两百年在素云宗度日,点滴体悟,分毫道心,全都在这时划过她的心头。 她伸直手臂,金光袭人的漩涡忽然化作了一扇琼玉高门。门上雕刻着翻飞的祥云,门框闪耀着华贵的金芒。 秦悦的手指碰到了门上的花纹。她用力一推,高大华丽的大门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束金灿灿的光芒,越过了她洞府的屋顶,直奔云霄。 辉煌,壮丽,灿烂,震慑人心。 与此同时,一声高昂的鹤唳响彻了南域升都界。 正在半空飞行的修士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寻觅声音的来源。坐在洞府修炼的人也纷纷站起身,开门向外张望。 “那是什么?”众人只瞧见一个飞鸟模样的妖兽迅速地飞走了,身形快得看不清,不由面面相觑。 众人纷纷摇首:“看不见,跟一道光似的,嗖地一下就没有了。” 也有眼力好的看出了大概:“那似乎是……乾鹤……” “乾鹤?乾鹤是什么妖兽?为何折腾这么大的阵仗?” 立马有人滔滔不绝地讲解道:“乾鹤,上古时期就有的妖兽,也是难得的祥瑞之兽,寓意很是吉祥……” 这人还没说完,便有人定定地指着一个方向,讶异而又不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一座高高的山头上云烟袅袅,一缕金光穿过了层层叠叠的云气,与烈日交织在一起。 “那是……笑忘山!”有人认了出来,“笑忘山已成了素云宗的所在,如今出现了这等祥瑞之象,莫非素云宗有人炼制出了难得的灵宝?” 众人十分认同。世人若炼出异宝,便会出现异象,甚至会降下雷罚,表明此等宝物不应存留于凡世。 本着凑热闹的心态,大批人修往笑忘山飞去了。 此时素云宗众弟子也十分震撼。 因为那道金色的华光,便是从他们掌门的洞府里冒出来的。 随后几只乾鹤飞进了素云宗的山门,绕着秦悦的洞府打转。 “一、二、三、四、五……”几个弟子指着乾鹤数数,“五只!一共五只乾鹤!” “掌门这是炼制了什么法宝?”众人既好奇又敬服,还有几分得意:这位炼制奇宝的道君,便是我素云宗的掌门。 秦悦也没有让大家好奇太久。她平复着丹田内翻腾的灵力,渐渐适应了这种深不见底的灵力,悠悠然地踏出了洞府。 众弟子呆呆地望着她,“我怎么觉得掌门变了好多……” “哪里变了?” “以往看见掌门,尚可直视她的容颜;今日再看,却不敢仰首,而且,我竟有几分叩拜的念头……” 他说完这句话,就“扑通”一声,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他身边的人也跟着跪下,很快便接二连三地跪倒了一片。 乾鹤盘旋在秦悦的头顶,片刻之后,为首的一只九品乾鹤道了一句:“恭喜你登临仙渡。” 秦悦含笑,“多谢,也祝你早日进阶十品。” 这五只乾鹤,正是当年幽境之祸爆发后,和秦悦打起来的那几只乾鹤,也是乾鹤一族仅剩的血脉。 众人听得呆住了。仙……仙渡? 南域已经几万年没有出过进阶仙渡的人修了。 他们望向秦悦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仙渡期,距离真仙,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实则相隔重重险阻。”乾鹤又道,“你记得谨守初心,万万不可急于求成。” 秦悦点了点头。 即便修为终生不得更进一步,她也不会像扶伊,像曾义那样,滥用邪门歪道,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秦悦登临仙渡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南域。 传闻她进阶的那一日天降祥瑞之兆,五只乾鹤来贺。 数之不尽的贺礼堆满了素云宗的山门。世人对秦悦的景仰也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立志拜入素云宗的人越来越多。 秦悦却悄然离去,回北川了。 得灵泉奇花益道行 卜仙缘翡翠窥命数1 第二百五十三章 秦悦之所以回北川,一来是因为挂念翡翠,二来是为了把进阶仙渡的消息告知师门,三来则是想探听沧镜的讯息。 搭乘传送阵回到北川灵宇宗,迎面走来几个弟子,恭恭敬敬地朝她一拜:“恭贺道君喜登仙渡。” 秦悦讶然,“你们如何知晓我进阶仙渡了?” 几人笑道:“门中有传送阵可供来往南域北川,道君在南域声名大噪,开宗立派、登临仙渡的事,我们早就听说了。” 秦悦也明白了过来。现如今,两地灵宇宗常年互通有无,消息自然比往年灵通多了。 “近年可有沧镜开启的消息?”秦悦一边往洞府走,一边问道。 “六百年前,沧镜就开启了,唯仙渡期修士可入。道君来迟一步。” 秦悦从闭关淬炼纯金灵根,到进阶仙渡期出关,大约用了两三百年。六百年前……那时她还是化神后期,犹在四海云游。 所以,她也不算错过了沧镜的开启,并不觉得可惜。 只不过,等下一次沧镜对仙渡期修士开放,不知还要过多少年。 “日后沧镜再度开启的时候,你们记得告诉我一声。”秦悦道。 几个弟子连忙应“是”。 秦悦的洞府门前堆满了拜帖。她大略看了一眼,就往洞府里面走了。 翡翠和碧攸都不在屋子里,秦悦料想,这正是盛夏季节,翡翠肯定在灵药园摘果子。 信步朝屋后的灵药园走去,果然看见了翡翠和碧攸。 翡翠化出了兽形,四仰八叉地躺在不落花旁边,露出了毛茸茸的肚皮。 碧攸悬停在半空,百无聊赖地转着圈。 翡翠嘴里叼着几个桑葚,含糊不清地说着:“你镇日都说你能化成一个美人,可是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化出人形。” 显然这席话是对不落花说的。 不落花温柔如水的声音传来:“我原是一株灵植,若要化形成人,自不比你们这些妖兽来得容易。你们只要安心修炼,便可水到渠成地进阶,我们却要天大的机缘,才能脱胎换骨。” 翡翠立马否认:“谁说兽族进阶容易?我也是修炼了几千年,才得了一副人身。” “可是,你们还可以吞服人修炼制的丹药啊……”不落花越说越郁闷,“我们这种灵植,除非遇到世间难得的灵泉灌溉,道行方可进益。” 翡翠摇了摇脑袋,争辩道:“旁的兽族确实可以依靠吞服丹药提高修为,我们沉雪兽族,从来都是仰赖天地灵气进阶,不屑服用什么灵丹妙药。” 秦悦看这两个快吵起来了,立马走近了几步,笑道:“我几百年不曾回来,倒不知你们还为了这等小事争执不休。” 碧攸听见声音,莲花瓣微微张开,木莲转了半圈,终于发现了秦悦,连忙飞了过来,惊喜道:“主人,你总算回来了!” 秦悦点了点头。 未等翡翠说话,碧攸便道:“翡翠和这盆不落花时常吵起来,不过大打出手却是没有的。其实,翡翠待不落花可好了,下雨的时候就把它搬进屋子,从没让它冷着冻着,还替它搭了一个聚灵的阵法。” “哦?”秦悦微讶,“翡翠懂得演算阵法了?” 翡翠化出了人形,谦虚地摆了摆手,“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但闪闪发亮的碧眸和得意洋洋的脸色,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秦悦打量着不落花,终于发现花盆后面有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头,里面确实埋了一个阵法。 她走过去,拿起阵法看了两眼,无可奈何地看着翡翠,“这便是你设下的聚灵阵?” 翡翠一脸骄傲地点了点头。 “虽说聚灵阵算法简单,但少说也有七七四十九步。”秦悦把手上的石头向上抛了抛,须臾之后又伸手接住,“你设下的聚灵阵,仅有区区二十步。怎么,剩下二十多步是被你吃了吗?” 翡翠睁大碧绿的眼睛,矢口否认:“我虽贪吃,但我从不吃阵法……这里面缺失的步骤,定是……定是被旁人吃去了!” 秦悦哭笑不得,“罢了罢了,你原也是一片好心,我不怪你。” 翡翠原本雪白的脸颊变得红彤彤的,飞快地瞥了眼不落花,拍着胸脯保证道:“待我研习阵法之道有成,再给你设一个高阶的聚灵阵。” 不落花的花枝摇了摇,连连道:“不必了不必了。阵法之道变化多端,你设出一个无用的阵法倒也没什么,若设出的阵法不仅无益,而且有害,那受苦受累的岂不是我?” 翡翠的神色堪称伤心欲绝:“你怎可这般质疑我的能力?” “你的能力如何就摆在这儿,哪还用我质疑?”不落花一本正经地说道。 翡翠听了反而更来气了,脸蛋又涨红了不少,也不知是羞还是恼。 正打算说些什么挽回自己的颜面,便被秦悦打断了:“好了好了,不吵了。” 她心算了片刻,将聚灵阵补充完整,安放在不落花旁边,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它盛放的花瓣,道:“你适才说唯有灵泉灌溉,道行方可进益?” 不落花懵懵懂懂地“嗯”了一声。 “我这儿有品阶不错的玉丹灵泉,你看看能否拿来一用。”秦悦拿出一个乾坤葫芦,旋开封闭葫芦的塞子,浓郁的灵气徐徐弥漫在空气中。 玉丹灵泉,既是增加成丹率的灵药,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灵宝。 这个乾坤葫芦常年和数不胜数的灵石放在一起,如今内里灵泉蕴含的灵气,竟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反倒比当初还要丰沛许多。 “有用有用!”不落花欣喜不已,“我原本要修炼万万年,方可化形成人,如今有了这等灵泉,只要再修行数千万年便可!” “几千万年?翡翠,它修行可比你慢多了,也不能服食丹药,唯一的依仗便是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秦悦一边拿着乾坤葫芦给不落花浇水,一边还不忘打趣翡翠。 翡翠自知先前和不落花的对话都被秦悦听去了,一时无话可说,只好跺了跺脚。 得灵泉奇花益道行 卜仙缘翡翠窥命数2 乾坤葫芦容量极大,里面装的玉丹灵泉分量也很多。这样的乾坤葫芦秦悦还有好几个,所以给不落花浇灌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 但她仅仅浇了十分之一,不落花就摇曳起来,“足够了足够了……” 秦悦收住乾坤葫芦,“这就足够了?你不用替我节省,我还有好多灵泉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落花连忙解释,“你们人修,不能一次吃太多丹药,不然补的太多,过犹不及。同理,我们灵植也不能一次灌溉太多灵泉,来不及把灵泉化为灵气,反倒浪费……” 秦悦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把乾坤葫芦收了起来,“那我以后每日都来给你浇灌灵泉,你看可好?” 不落花兴高采烈地摇摆起来,看上去花枝招展,“好啊好啊!” 于是秦悦过上了十分闲适的日子,每日安寝,醒来便浇浇花,摘摘果,偶尔打坐冥想,时常陪着翡翠玩闹,兴致来了也会炼制几炉丹药,送给执事殿,让他们作为奖赏,赠予修行勤勉、道心坚定的弟子。 如此闲逸地过了好几个月。一日,翡翠突然郑重其事地来找她,严肃道:“近来我的法力又精深了不少。” 秦悦正在翻看关于沧镜的典籍,她背对着翡翠,闻言轻轻颔首,“好事啊,走,我们去吃点东西庆祝一下。” 转过身来才看见了翡翠严肃认真的脸色,不由问道:“怎么这般郑重其事?” “我想帮你算一算命数。”翡翠缓缓道。 秦悦紧张起来:“使用这等窥知天道的秘法,是不是会折损寿元?” 当年的尘年便是如此。 “倒也不尽然。”翡翠解释道,“你常年把我带在身边,又替我挡了不少天劫,关护之义,救命之恩,等闲无以为报。我若能推演一番你的命数,再将往后种种凶险告知于你,反倒顺应了天道,也成全了这份因果。” 秦悦细细追问:“那此举于你的寿元可有折损?” 翡翠笃定道:“既是顺应天道之举,自不会折损寿元。” “那你缘何摆出这副谨慎郑重的模样?我还当这等窥知命数的手段极为凶险,动辄伤及性命。” 翡翠露出了几分羞惭之色:“我法力虽有进益,但法术却不精通。幸而卜算吉凶,本是沉雪兽族的本能……我是唯恐自己算不出什么究竟,才那般严肃的,其实,我那是紧张……” 秦悦不禁莞尔,大大方方地面朝翡翠坐下,“那行,你且卜算吧。” 翡翠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摊开白嫩嫩的手掌,道:“我要一滴精血。” 秦悦从容地逼出了一滴精血。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翡翠的手心,她用另一只手掐决,血珠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仿佛蒸发在了空气中。 翡翠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秦悦也不催她,看着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将眉头舒展开来,心中暗笑:“莫非当真法术不精,苦算而无果?” 片刻之后,翡翠睁开眼睛,笑嘻嘻道:“我觉得你往后修行定会一帆风顺,鲜有险阻。” 秦悦点了点头,“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如今已是仙渡期,只要我不做那等惊天动地的恶事,惹世人群起而攻之,我自不会再遇什么险境。” 翡翠把食指搭在唇边,意味深长地摇了摇脑袋,“话也不能说满,人为的险境,你自是可以安然避过,若是天地乾坤造就的险阻,想躲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话里话外倒有几分警示的意思。秦悦神色慎重了许多:“此话怎讲?” 翡翠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你只消一直记着,你是墨宁便可。” 秦悦不知话中深意,本想细问,但又唯恐翡翠泄露天机遭受天谴,只好作罢,仅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中。 “我还有一个发现。”翡翠又道。 秦悦抬眸看它,示意她说下去。 翡翠继续道:“我觉得你……仿佛有一缕仙缘。” 秦悦闻言微微一笑,神色如常。 翡翠惊讶得很:“你怎么这般镇定?” “你又不是头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秦悦笑道,“人人都道我有仙缘,我也不知,究竟是何等仙人机缘。” 翡翠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苦恼道:“我也说不清,竟像是与生俱来的福缘一般。” 说罢,又好奇地看着秦悦,“你可见过真正的仙风道骨之辈,还结下了善缘?” 秦悦仔细回想了许久,莞尔笑道:“要说仙风道骨之辈,我还真见过一个。” 她指了指洞府里间,问了一句:“你可知那里躺着一个琼姿玉貌的少年郎?” “见过。”翡翠答道。她以前贪玩,不止一次误入折夭的沉睡之所。 秦悦接着道:“那便是一位如假包换的神仙,至于有无善缘……应是有几分的。” 她顺手摸了摸额上绯色的小莲,神色坦然而肯定。 难怪当初玄尾鱼玉琯说:“此仙缘,未必是彼仙缘。” 原来是沾了折夭的光。 “这般说来,这份仙缘极有可能和那个少年有关。”翡翠斟酌着词句,十分谨慎地下着论断,“不过也不能确定,是否身具仙缘,终究在自身的命数上,和旁人没有多大干系……我倒更觉得,你这份仙缘,是骨子里就有的福缘……” 这时门外有人求见。秦悦起身,走去打开门口的禁制。 来人是个青年男修,规规矩矩地俯身行礼:“拜见宸音道君。” 秦悦温和道:“何事?” “道君,沧镜开启了。”男修答道,“只不过这回唯有元婴期修士可入。” 秦悦听了前一句,又惊又喜,暗自摩拳擦掌,听了后一句,满腔的热情便被浇灭了。 “将此事告知门中所有元婴期弟子,至于去不去沧镜,全由他们自己决定。”秦悦顺口交代了几句,“沧镜险境重重,若决意前去,务必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面前这个男修正是元婴期修为,闻言又是一拜,神态恭谨:“弟子明白了。” “你去吧,等幽境再度开启的时候,再来告诉我。”秦悦想起自己第一次走进沧镜的情形,竟觉得恍若隔世。 生机术三境演手决 玄天剑元品试秘法1 第二百五十四章 男修应了一声,转身走了。没走多远又回来了,面向秦悦行了一个大礼。 “还有何事?”秦悦还没关门回洞府,见男修去而复返,不由问了一句。 “弟子还未拜谢道君再造之恩。”男修言辞恳切,说完又俯身拜了一拜。 秦悦扬声“哦”了一声。 男修见秦悦已然全无印象,微微露出了几分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细细解释道:“都是千年前的旧事了,也难怪道君不记得了。宸音道君,当年家父亡故,亲族颠沛流离,我无依无靠,流落于坊市。您只不过借了家父的遗物元灯一用,便给了我许多灵石,还有阵法机关……雪中送炭之恩,弟子此生铭记。” 秦悦渐渐想起来了。当年她和翡翠一起去坊市闲逛,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拿着一个灯笼把玩,便借来照了照鸾玉。 当初年幼瘦弱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老成稳重的元婴道君,气质已有千差万别,难怪秦悦没能认出来。 见秦悦好像想起了什么,男修便接着说道:“承蒙道君指点,弟子后来便参加了灵宇宗的宗门大选,深受宗门庇荫。弟子不才,如今正拜在元徵掌门座下。” “那你合该唤我一声师叔才是。”秦悦笑道。 男修从善如流:“师叔。” “你道号谓何?”秦悦翻了翻衣袖,找出几瓶丹药,递给男修,“这些给你,算作我赠予的见面礼。” “多谢师叔。”男修恭恭敬敬地接过,“弟子道号青浩。” 秦悦点了点头,转身回洞府了。 今天遇见青浩,倒让她想起了嵌在鸾玉里的那句话:“全道义,识天机,或逢仙者渡之。” 她已是仙渡期,但对所谓的“天机”之说,仍旧不甚明了。 她回忆着当初闭关进阶仙渡的种种情形,喃喃自语道:“我淬炼出了纯金灵根,方才登临了仙渡。莫非所谓的天机,和金灵根有关?还是说,和五系灵根有关……” 她前思后想,终究得不到答案,只好安慰自己:“罢了,反正仙渡期有万万年的寿元,终有一日,我会明白其中关窍。” 沧镜刚刚开启,距离下一次开启还早。秦悦闲来无事,干脆把天阶法宝的升品之法拿出来仔细研究了一番。 那位名唤许典的炼器大师早已言明,若要升品,须一个必不可少的灵材,那便是燕石。 燕石的独特之处便在于其内自有灵气循环,而且是个随身空间。 秦悦拿出一个木盒子。这是孟晏行做的载物机关,同燕石的效用十分相似。 “把法宝放进燕石,辅以纯灵根之火锻造……逾十日,取出法宝,以灵力灌溉一月……”秦悦回忆着许典记下的天阶法宝升品之法,愈发觉得这个法子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她不仅有纯灵根之火,还有仙品的纯灵根之火。 许典就没有她这么好运,虽然身具火灵根,但和火系纯灵根还是有差别的。所以这个天阶法宝的升品之法,他也不曾成功过。他只能确定,自己的炼器方向一定是对的。 这些内容他都在玉简里面明明白白地写下了,措辞抑郁而不得志。 “许典于炼器之道颇为精通,世人都望其项背,他这个升品之法,定然不会有误。至于他屡屡之所以失败……想来他缺的,便是一缕纯灵根之火。”秦悦把玄天七剑放进载物机关,“这个秘法换作我来,兴许就能成功了……” 她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运起仙品灵根之火。 热烈的火苗卷起机关,机关没有被灼伤,反倒是里面的玄天七剑渐渐变得扭曲了不少。 秦悦的神识探查到了这一幕,难免自我怀疑:“怎么是这般情形?玄天七剑都快被烧毁了,如此还能升品不成?” 秦悦心中虽然疑虑重重,但终究没有停下来,而是让灵根之火继续灼烧机关。她想,若此时暂停,这柄玄天七剑便真真是毁了,继续炼造下去,兴许会有转机。 耐着性子,接连煅烧了十日。十日后,秦悦拍了拍机关,玄天七剑掉了出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剑身已变成了一片焦黑,笼罩在剑身上面的朦胧月光早就消失不见,整个法宝也沦为了下品。 现在的玄天七剑和一块废铁没有区别。别说是一分为七,变成七柄威力庞大的长剑,只要它不断裂开来,碎成两半,秦悦便谢天谢地了。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按照许典的记载,用灵力灌溉降为下品的玄天七剑。 她不敢用锐利的火系灵力和金系灵力,只用了极为温和的水木两系灵力。偶尔添一缕土系灵力而已。 三日之后,奇迹发生了,原本已经降为下品的道器竟然开始缓缓地升品,表面的焦黑也慢慢褪去,光洁如新、有如宝鉴的剑身展现了出来。 从下品一跃成为中品,再由中品升为上品……这把玄天七剑像一个蒙尘的明珠,一层层地褪去了自己表面的尘埃,展露出了摄人心魄的光华。 秦悦一边运着灵力温养,一边感慨万千: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便是了! 灵力灌溉,统共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十五日后,玄天七剑便回到了它原有的品阶——元品。秦悦满心以为剩下十五日的时间足够它进阶为仙品,但一个月后,玄天七剑依然是元品,一点升品的意思都没有。 秦悦定定地看了半晌,最后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从元品跌为下品再返回元品,有什么意义?她耗费心神折腾了一个多月有什么意义! 是许典的记载有误,还是她操作的方法不当? 或者……是燕石的问题?一定要用燕石,不能用机关代替? 秦悦根本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 她站起来,提起玄天七剑打量了两眼。这件法宝和初见的时候一般模样,剑身上面浮着淡淡的月华,看上去华美却又锐不可挡。 秦悦幽幽地叹了口气,把小元婴唤出来,问道:“你可知道天阶法宝的升品之法?” 生机术三境演手决 玄天剑元品试秘法2 自秦悦进阶仙渡,小元婴的气度也有了很大的改变。看上去根本不似身娇体弱的婴孩,面上虽常年带笑,却比化神修士还要有威仪。只不过依旧贪睡,被秦悦唤出来的时候刚刚睡醒,水葡萄似的眼睛用力眨了眨,懵懵懂懂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秦悦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拿出了许典的玉简,逐字逐句地念给小元婴听,还道:“我便是按照这个法子锻造玄天七剑的,也不知错在了哪一步,竟让它仍旧停在元品。” 小元婴很干脆地回答:“我不知道。” “我还当你无所不知……”秦悦叹了一声,忽又想起一件旧事,“我记得你当初曾在禹海给我折了一朵奇花,还说它可以助我本命法宝升品?” 她的本命法宝还比不上玄天七剑,仅仅是一件玄阶法宝而已。 小元婴自然而然地点头:“你在锻造本命法宝的时候,将那朵花扔进画卷一并锻造便可。” 秦悦看着玄天七剑,露出了几分踌躇之色:“我试试。” “别!”小元婴立马出声阻止,“你的本命法宝仅仅是个玄阶法宝,自然需要灵材辅助。这柄剑已是仙品,若再用那朵奇花,便是过犹不及,画蛇添足了。” 秦悦便歇了心思,很是消沉地过了几日。 但很快她就找到了新的东西钻研——生机术的第三境。 生机术的第三重境界,唤作“朽枝生花,枯骨成肌”,观其名便知它是个夺天地造化的法术。而且这一重境界还特意标明了“唯仙渡期可知也”,令秦悦十分好奇。 这重境界看起来玄而又玄,法决也很晦涩难懂。秦悦沉思了几十日,仅仅琢磨出了开头两道手决。 而这重境界总共有六千多道手决…… 秦悦本还想把这些手决接连不断地打出来,现在看来,她竟高估了自己。忖了许久,还是决定化繁为简,将六千多道手决挨个儿拎出来研习。所幸这些手决还有不少重复的,不然还不知要钻研到何年何月。 秦悦自不会一心扑在生机术的研习上。她每天仍旧会抽出一部分时间,给不落花浇水,或是同翡翠谈天说地,偶尔也会旁观她和不落花争执不休。这般漫无目的地度日,大约过了几十年,她才把生机术第三境的大部分手决钻研透彻了。 还剩几个手决怎么打都不连贯。秦悦也不急,仙渡期的寿元太长了,几乎是无穷无尽的,若轻易将所有术法都领悟了,这漫漫修道长途岂不无趣? 后来有一日,翡翠把她放在案上的玉简拿去研读。其中有一枚玉简记载的正是生机术,翡翠饶有兴致地看了许久,最后跑去对秦悦说:“我想学这个法术。” 秦悦笑了,“这个法术我都没有领悟透彻,你自去研习便是。” “我只想学生机术的第一境和第二境……”翡翠道。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想钻研那个“唯仙渡期可知”的第三重境界。 秦悦闲着也是闲着,便将前两境的手决演示了一遍。 翡翠看得津津有味,正打算跟着学习一下,便听秦悦道:“我知道了……” 翡翠不明所以:“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秦悦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原来如此……” 生机术第三境,她一直有几个手决不得领悟,或是打不连贯,直至今日她才发现,那几个手决便是第一境、第二境手决的演化。 百思不得其解的奥秘竟然在今日得到了答案……仿若阳光穿透了浮云,清风拨开了云雾。 秦悦再度开始潜心研习生机术的第三境。她试着把六千多个手决一起打出来,但也不知为何,她的动作总是断断续续,磕磕绊绊的。 倒也不是不熟练。她接连练习了好几天,再困难的动作也该打熟练了,更何况比这更繁杂的炼丹法决她也能流畅地打出来。 所以如今这般景况根本不合常理!秦悦心里一急,不自觉地带上灵力打出了手决。孰料整套手决竟在灵力的护持下,流畅自如、精准无误地打了出来。 “竟然是这样……”秦悦豁然开朗。 正常的法决都是最后释放灵力的,没想到生机术的第三境需要一边打手决一边运转灵力。 玉简中竟没有提及这一点。秦悦把这个关键之处补了上去。心中沾沾自喜,打算找一株枯草试验一番。 可叹现如今刚刚由夏转秋,草木还繁盛得很,没有枯枝朽木,败草残叶。秦悦找遍了玉衡峰,才在一池清渠里发现了几枝残荷。 玉衡峰上原没有荷花,这池荷花也不知是谁移栽过来的。这里灵气丰沛,荷花虽然开败了,荷叶仍旧碧绿碧绿的,飘在水面上。 秦悦抬起双手,掌间的灵力流转起来,和几千道手决交织在一起。她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得心应手。 看不分明的灵力向一池莲叶奔涌而去。原本孤零零的莲蓬周围竟然渐渐长出了花骨朵。 秦悦的双手快得惊人,旁人看去,只能看到一道道虚影闪过,根本看不清她具体的动作。 对着空气练习,和对着实物施术,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越到后面,需要的灵力就越多。而且那些灵力已经渐渐不受秦悦的控制,只要她掐出手决,丹田之内的灵力便会自发地流淌出来,盘桓于指尖,随着生机术的施展转移到荷花层层叠叠的花瓣上。 唯仙渡期可知也…… 并非只有仙渡期修士才有足够的领悟力可以参破这个法术,而是唯有仙渡期修士才有足够的灵力支撑整套法术的施展。 秦悦不知轻重,竟挑了一整池残荷当做施术对象。她自是不知,便是在仙渡期待了几万年的修士,也只敢针对一两株枯草施展生机术。 万幸她的灵力深厚,用完一系还有一系。手决已经推演了四千多步,水木土三系灵力已经被掏空了。秦悦自然不会半途而废,她调出金火两系灵力,再接再厉,手指上下翻飞打出法决。 七宝泉牵出舞弊案 施术者劝勉种荷人1 第二百五十五章 几株荷花缓缓地绽放,淡粉色一层层地泛出来,美不胜收。 秦悦坚持到最后一个手决,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深深地呼气,空气中飘散的灵力迅速地涌入她的经脉,温养着她的丹田。 转过身,正准备打道回府,便见面前立着一个男修,正微微俯身,向她行礼。 “青淞?”秦悦认出了来人,“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青淞拱手:“弟子唯恐打搅师叔施法。” 他往秦悦身后的清渠看了两眼,神色又是惊奇又是敬佩,“这半池荷花正是弟子所植,十日前便已凋零得干干净净。没想到师叔竟能令它们起死回生……仙渡期前辈的手段,果真不同凡响。” 秦悦顺口鼓励了一句:“你好好修行,有朝一日,定可达到我这个境界。” 青淞不仅没有深受鼓舞,反倒颇为惶恐,“师叔说笑了……弟子平庸之才,岂能同师叔相比……莫说是仙渡,便是化神,亦是奢望……” 秦悦扫了青淞一眼。他如今已然进阶为元婴初期,不过只剩下三四百年的寿元了。青淞资质平庸,想在三百年内从元初进阶为化神,确实是痴人说梦。 不过秦悦不会轻易把实话说出来,她忖了忖,仍旧勉励道:“我记得,当初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是筑基后期,寿元只余几十年,后来不还是好端端地进阶结丹了?现如今都有了元婴期的修为。青淞,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你尚没有尝试,怎么能肯定自己不行?” 青淞对秦悦的鸡汤并没有多大的感触。他依旧是一脸苦色,“师叔有所不知,我元婴期的修为,全都是丹药堆出来的……二师弟资质好,师尊更是偏爱,对我则是漠视冷待,我委实心灰意冷……” 秦悦想到许久以前遇见的青湛。一个是性格木讷、资质平庸的大弟子,一个是机灵聪慧、能说会道的二弟子,任谁都会更喜爱后者吧? 秦悦想了想,道:“我的师尊凌玄道君,便是掌门首徒。我的大师兄元徵,也是掌门首徒。” 青湛怔怔的,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你,也是掌门首徒。”秦悦认真地看着青湛,“师兄待你严苛,兴许是因为他对你寄予厚望。你平心而论,若无师兄照拂,以你的资质,能否平安顺遂地修至元婴期?师兄素来寡言,便是再重视你,他也不会说出口,你又岂可妄言他漠视于你,冷待于你?” 青湛听得一愣一愣的。许久才道:“师叔教训的是。” 秦悦不再多言,朝洞府走去了。 途径传送阵,一时兴起,搭乘阵法去南域走了一遭。 素云宗还是先前的模样,准确地说,它变得更为繁盛了。笑忘山山脚处处都是商铺,还有各种各样的扑买场,坊市间行走的不仅有素云宗弟子,更有定居附近的散修。 秦悦闲来无事,掩去修为,走去坊市逛了一圈。以她如今的眼光来看,坊间陈列的东西已经算不得珍奇的灵宝了。她信步走了一会儿,正打算走,忽然听见两个男修的窃窃私语: “当真是七宝灵泉?” “千真万确,不过仅有一瓶。” “那我倒不能错过……” “邢大公子这边请,扑买过会儿就开始了。以大公子的身份,没人敢抢这瓶灵泉。” 秦悦停下了脚步,略微沉吟片刻。 七宝灵泉,便是用七种天材地宝滋养的一种灵泉,通常出现在幽深的山谷。那七种天材地宝并非人为,而是山间灵物成熟之后自行掉落在灵泉里面的,所以极为难得,万万年也不见得能凑齐七种灵宝,造就七宝灵泉。 有传言称,七宝灵泉不仅可以增益修为,更可以延年益寿。 秦悦已是仙渡期,自不用这等灵宝锦上添花,但她洞府里的不落花须用灵泉灌溉。所以她略微踌躇了一番,还是跟着方才那两个男修走了。 那两人走进了一处扑买场,秦悦跟着进去,挑了视野好的位置坐下。那瓶七宝灵泉是这场扑买的压轴之宝,直至最后,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眼中一片狂热。歪坐着的秦悦也打起了精神。 在场诸人争相竞买,很快便将价码抬到了一万两千个灵石。这时有人志在必得地来了一句:“五万个灵石!” 秦悦认出了这道声音。是方才那个“邢大公子”。 她记得那两个男修都是结丹中期,能一下子拿出五万个灵石也算是身家丰厚了。 场内一时静默,众人都被男修连翻数倍的加价方式震慑了。 秦悦终于悠悠开口:“五万两千个灵石。” 加价幅度正是两千个灵石。她想扑买这瓶七宝灵泉,身边也不缺灵石,但她不乐意多花冤枉钱。 男修的心理价位并非五万灵石。闻言立马加价:“八万个灵石!” 秦悦气定神闲地接了一句:“八万两千个灵石。” “十万灵石!”男修的语气虽然气势汹汹,但却暗藏着一缕焦虑。 显然十万灵石,已是他的心中对七宝灵泉的估价,再多便承受不起了。 秦悦对此心知肚明。很多人都喜欢把这个整数作为心理价位,男修自然也不例外。 但秦悦参加扑买,从来都没有心理价位。她只会考虑“值得”或者“不值得”。若是遇见本命法宝的必需之物,或是炼丹炼器必不可少的灵材,那便是“值得”,不论花费多少灵石,都要收入囊中。 “十万两千个灵石。”相比于男修露了行迹的焦躁,秦悦的语气可谓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十万……四千个灵石!”男修咬牙切齿道。他早已视七宝灵泉为囊中之物,便是超出了自己预期的价位,也要把这瓶灵泉买下。 秦悦加价加得毫无压力:“十万六千个灵石。” 男修寸步不让:“十万八千个灵石。” 众人饶有兴致地听着这场交锋。下一刻,秦悦的声音不负众望地传来:“十一万灵石。”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这两人是什么来路?这般财大气粗!” 七宝泉牵出舞弊案 施术者劝勉种荷人2 男修正打算加价,便被身旁那人拉住了,那人对他摇了摇头,“大公子,我们没有那么多灵石了。” 男修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恨声道:“你别管我!这瓶灵泉我要定了!若灵石不够,我便向我舅舅讨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场诸人除了秦悦没人能听见。 秦悦之所以能听见,倒不是因为她的耳力有多好,而是因为她的修为远高于众人,所以在场所有人的动静都瞒不了她。 “大公子,你这个月已经买了不少天材地宝……邢长老的身家便是再丰厚,也经不起你这般挥霍啊……”男修身边那人还打算再劝,却被男修低声喝止了,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刻秦悦的表情有些微妙。 这个扑买场就在素云宗的山脚下,而素云宗也有一位长老姓邢……不会和此人口中的邢长老刚好是同一人吧? 外人看来,男修沉默已久,八成是打算放弃这瓶灵泉了,但很快他们又听见了男修的声音:“十二万灵石。” 他一下子加了一万个灵石,显然是想吓退秦悦。 秦悦的声音依旧平静:“十二万两千个灵石。” 男修沉声道:“十三万。” “十三万两千个灵石。” 男修觉得秦悦就像在存心和自己作对一般,不论他出价多少,她便加上两千灵石,仿佛这是她的一种乐趣。 他循着声音找到了秦悦的所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十四万灵石。” 果不其然,秦悦添了两千,“十四万两千个灵石。” 她倒要看看,男修那位“舅舅”的家底,能不能同她相比。 男修又朝秦悦的所在剜了一眼。扑买场内设有禁制,只闻其声,不见其貌。男修总觉得这一眼没有落到实处,心中很不踏实。 “十五万灵石!”他终究还是喊了出来。 秦悦淡然道:“十五万两千个灵石。” “你!”男修突然站了起来,“你是不是存心戏弄我!” 秦悦轻轻笑了一声:“戏弄你?没这个必要。” 她的语气很是漫不经心,听在众人耳中,便好似她坐在高高在上的云端,俯瞰天下苍生,把男修视为一粒尘埃。 男修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恼羞成怒地吼道:“你可知我是谁?” 秦悦依旧淡淡道:“哦?你是谁?” “我是素云宗邢初长老……的嫡亲外甥!”男修趾高气扬道。 果真是素云宗的邢长老!秦悦暗自摇首,“我问你是谁,又没问你同谁攀亲带故。你只管报上你的名号来。” 众人心中微微愕然。素云宗的邢长老?众所皆知,素云宗有五大长老,只有这一位登临了化神,所以地位很是超然。 至于这个女修……看似在追问男修的名号,实则根本不在乎他是谁。对那位邢初长老,也丝毫没有敬畏之心。说来也不奇怪,等闲拿出十来万个灵石购置灵泉的修士,岂会是寻常之辈? 众人想到这儿,不由露出了几分兴味——看来今天有一场好戏看了。 那男修听了秦悦的问话,竟下意识地答道:“我姓邢名明。” 这个名头显然没有邢初有分量。 邢明得意洋洋地补充道:“我是素云宗的嫡传弟子!” 秦悦开立素云宗后定了一条规矩:新弟子初入门,为外门弟子;拜入素云宗三百年或者修为升至结丹期,则为内门弟子;拜入素云宗六百年或者修为升至元婴期,为入室弟子。拜入素云宗一千年或者对宗门有重大贡献的人,方可成为嫡传弟子。 嫡传弟子在门中许多事务上都享有优先权,每月也能得到更多份额的灵石,更有借阅门中秘籍《素云五诀》的权利。 嫡传弟子的人选由秦悦敲定,或者五大长老共同决定。 虽然成为嫡传弟子对修为没有要求,但结丹期修士的寿元统共只有八百年,若拜入素云宗逾千年,定是元婴修士无疑。这个邢明只是结丹后期,既然能成为嫡传弟子,想必是对宗门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秦悦一时好奇,问了一句:“你于素云宗有何贡献?如何成为了嫡传弟子?” 邢明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还真不像那种为师门鞠躬尽瘁的人。 “我舅舅是素云宗的邢长老……”邢明张口便道。 答非所问!秦悦不想在此深究。每一个嫡传弟子的信息都记录在案,她待会儿去素云宗翻一下记载便可。 这时,邢明又不知死活地添了一句:“我能不能做嫡传弟子,不过是我舅舅一句话的事儿。” 扑买场内静默一瞬,很快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没想到,邢初长老是这种人……” “大宗大派,规矩繁杂,一手遮天的事情多了去了。” “我原想着,再过几年,便去参加素云宗门派大选,现在看来,此事还要斟酌斟酌。” “是啊是啊,我一个散修,资质平平,又无人脉,怎么比得过几大长老的族中子弟?门中资源都给他们挑去了,还能剩什么到我的手上?” “我已在素云宗待了两百多年,还不知邢长老私底下这般护佑族中小辈……” “这位道友,如此藏污纳垢的宗派,还是早日离开为好啊!做个逍遥自在的散修,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扑买场禁制的存在让众人不知道彼此是谁,因而他们的言辞越发无所顾忌,越说越离谱,越说越过分。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在了秦悦的耳朵里,她立时沉下了脸色。 显而易见,邢明之所以成为了素云宗嫡传弟子,和他本身的作为没有半分干系。这一切都是邢初在后推波助澜! 这邢明也是个没脑子的。这等隐秘之事,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往后世人会如何看待素云宗?只怕世人仅会把它当做一个滥用职权、徇私舞弊的宗派!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秦悦也知道,若不尽快把此事澄清,素云宗的声名定将毁于一旦。 她辛苦开立了一个媲美五大宗门的存在,可不是让人随意诋毁的! 秦悦稳住心神,盯着邢明,一字一句道:“那你可知,我是谁?” 改旧制秦悦遣长老 吐秘辛邢初去宗门1 第二百五十六章 扑买场中看不清相貌,自然瞧不见旁人的视线。但邢明却清晰地感知到一道迫人的眸光投在自己身上。 他心中莫名颤栗,但依旧壮着胆子喊道:“你是何人?大可报上名来。” 秦悦轻轻地笑了一声:“我是墨宁。” 众人惊讶至极。墨宁其名,委实如雷贯耳。这个女修出身灵宇宗,正是灵宇宗现任掌门墨寒道君的师妹。千年前,凭借一场斗阵大会,走进了众人的视线。后来又开立了素云宗,几十年前登临仙渡…… 邢明自然知道“墨宁”便是素云宗掌门的道号。他想了想适才的所作所为,脸色忽地一白。 但转瞬他又露出了几分怀疑的神色,一叠声地质疑道:“你说你是墨宁道君你便是了?墨宁道君是堂堂化神期的前辈,怎会出现在这等简陋的扑买之所?反正我不信!你这奸诈小人,定是冒用墨宁前辈的名头!” 这个女修一定是听他说他来自素云宗,还是邢长老的嫡亲外甥,才谎称自己是墨宁……对!一定是这样的! 秦悦并未与他争辩,而是轻轻掐了一个法诀。 众人心头一紧。莫非这位邢大公子说中了,这女修果真不是墨宁,只是假用其名?现在掐出手诀,莫不是想杀人灭口? 旋即眼前豁然开朗,身旁诸人的衣着、修为、相貌,一一展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女修掐诀,是为了解开扑买场内的禁制。历来扑买场的禁制都繁复至极,这女修竟然轻而易举地解开了,还真有两把刷子。 秦悦站了起来,深不可测的修为和端妍盛然的相貌夺去了众人的目光。 在座有不少素云宗的弟子,曾远远地见过秦悦一面,彼此对视一眼,纷纷俯身行礼:“拜见掌门。” 在场诸人看着他们身上穿着素云宗下发的道袍,顿时明白了一切。不约而同地朝秦悦拱了拱手,以表示他们对这个仙渡期前辈的尊重。 邢明已经吓傻了,愣了好久才低头行礼。想到自己适才说了什么,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众人满心以为秦悦要将邢明惩治一番,孰料她看都没看邢明一眼,而是指着场中一个角落,“你,出来。” 她指的是一个结丹后期的男修。此人并非素云宗弟子,被点到之后,很是讶然地走上前,不明所以地问道:“道君有何吩咐?” “适才你说……素云宗藏污纳垢,还劝门中弟子早日离开?”秦悦云淡风轻地问道。 众人这才知晓,即便有扑买场禁制的掩护,他们的一举一动也都在秦悦的眼皮底下。不由暗暗自省,唯恐适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得秦悦秋后算账。 男修露出惶恐之色,仔细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道:“方才邢明道友挑衅前辈,晚辈一时义愤填膺,才说了这些不该说的。墨宁掌门品行孤高,晚辈再知晓不过了,想来素云宗也是清静之所,修真界的乐土……其实,拜入素云宗一直是晚辈的夙愿,墨宁掌门,您瞧瞧我这资质能否入您的眼?” 众人心中腹诽:“这男修也太会见风使舵了,这一连串的赞誉之辞,谁听了不心花怒放?还把一应过错推到了邢明身上,将自己的冒犯之语摘得干干净净。最后竟还不忘请墨宁道君探看资质……那可是仙渡期的前辈啊,随便一句指点都足以令人受用终身了。” 邢明却气得够呛。这人想讨好墨宁掌门便罢了,拿他说什么事?墨宁道君本来都不想同他计较了,偏这人要提醒一句。 秦悦的眼角眉梢染上戏谑的笑意,她淡淡地扫了一眼男修,又把目光移到了邢明身上。 邢明连忙跪下认错:“弟子邢明拜见墨宁掌门。弟子不该质疑掌门的身份,也不应同掌门争抢七宝灵泉。弟子知错,请掌门网开一面,从轻处置。” “你错不在此。”秦悦微微笑道,抬步向外走去,撂下一句,“跟我回素云宗。” 邢明迅速地跟上。秦悦停了停脚步,又退了回去,用十五万两千个灵石把七宝灵泉买下了。随后才带着邢明,去往了素云宗。 她进阶仙渡后,就回北川了,几十年都不曾出现在素云宗众弟子面前。众人却没有忘了她,一见到她,便恭谨地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行礼。 秦悦径直去了执事殿,找出素云宗嫡传弟子的档案浏览。翻了两页便看见了邢明二字,她大略扫了一眼,对殿内的小修士吩咐道:“让邢初来此见我。” 此刻邢明还跟在她身后,听了这话不由现出了几分惧色,“墨,墨宁掌门,你莫不是想把我交给舅舅惩治……” 秦悦随意瞥了他一眼,“你舅舅不是待你极好?你怎么这般畏惧他?” “我今日犯了大错,还将掌门惹怒了……”邢明心中很是不安。往日他犯了再大的过错,邢初都会帮他摆平。但他今天他似乎招惹了墨宁掌门,此事定不可能轻易解决。 “那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任由邢初惩治你。”秦悦淡笑道。 邢明略微喘了口气,但转瞬他便听秦悦继续道:“我会亲自惩治你。” 另一边的邢初已经知道了秦悦请他去执事殿的事。他站起身,一边走一边问道:“墨宁掌门何时回来的?” “就在今日。”来人有心卖个人情,便将方才看见的一幕说了出来,“掌门带着邢大公子一道回来的,现在正在执事殿的偏殿翻看门中嫡传弟子的记载。” 邢初脚步微滞,心道“不好”。但他面上仍旧未见异样,只细细询问道:“掌门单单唤了我一人,还是五大长老都请去了?” “只有您一人。” 看来……还有转圜的余地。邢初快步朝执事殿走去。 秦悦看着匆匆赶来的邢初,眼中流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情绪。她把嫡传弟子的名册翻到了记有邢明的那一页,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案。分明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却令邢初莫名觉得紧张。 改旧制秦悦遣长老 吐秘辛邢初去宗门2 邢初已经猜到秦悦找他所为何事,却故意装作不知,神色如常地俯身一拜。 “不必行礼。”秦悦用灵力虚托了一把,“邢长老在素云宗只手遮天,我可不敢受你的礼。” 话中暗含斥责和贬损,就连缺个脑子的邢明也听出了不对劲。 “掌门何出此言?”邢初决定做戏做到底,秦悦不说,他是一个字也不会提的。 秦悦指着案上的记载,问道:“唯有在宗门待满千年,或是做出了莫大贡献的人,方可成为本宗嫡传弟子。弟子邢明于宗门的贡献竟是……炼制了静合丹?邢初,你倒是给我说说,懂得炼制静合丹有什么稀奇的?” 旁的嫡传弟子,贡献那一栏都是十分具体的,诸如在某一次门派大选时招揽了数百弟子,或是在某个试炼险境中临危不惧,救下了许多素云宗的同伴。唯有邢明的“贡献”只写了寥寥数字,便是炼制出了静合丹,并上交给了宗门。 若炼制一炉丹药便可成为嫡传弟子,那这个嫡传弟子的门槛也太低了些。所幸只有邢明一人如此。这里面肯定少不了邢初的暗中相助。 “掌门精通炼丹,自然觉得炼制静合丹不足为奇。但于寻常之人而言,能够炼制手诀繁杂的静合丹已经十分难得了。”邢初应答地毫不慌乱。 邢初做事周全,邢明身无长处,他为了让邢明成为嫡传弟子可是费了一番苦心的,精挑细选才选了静合丹充当所谓的贡献。当时他便想,即便日后被人抓到了这个错处,他也有话可回。 秦悦懒懒地靠上椅背,随口问道:“邢明,你觉得炼制静合丹困难吗?” “我……”邢明正打算答话,忽然听见了邢初重重的咳嗽声。他迟疑了一瞬,才支支吾吾地答道:“静合丹手诀繁复,炼制起来自是有些困难。” 秦悦听出了端倪,温和笑道:“早年我也炼制过几十炉静合丹,从无一次失败。你把手诀打给我瞧瞧,若有哪里不对,我也好给你指正一番。” 邢明连忙摆手,“谢掌门厚爱,弟子又觉得炼制静合丹不难了……” 秦悦忍不住笑了出来,朝邢初看了一眼,“邢长老,你这位外甥半点没学到你的老谋深算啊。” 她看到邢明炼制静合丹的那一刹那,就怀疑此事的真假。倒不是她看不起邢明,他这种倚仗家中长辈的身份地位,肆意横行霸道的人,炼制灵材难得手诀却简单的高阶丹药,倒有几分可能,炼制所需灵材稀松平常,手诀却繁复至极的静合丹,断无可能! 这事儿换做不通炼丹之人,兴许能轻易糊弄过去。遇上秦悦这种精通丹道的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若邢明不慌不乱,从容应对,打出几个炼丹的法印,或许还能瞒过秦悦。偏他对炼丹一窍不通,秦悦问起来的时候已然心下大乱,自是前言不搭后语,原形毕露。 邢初心中暗骂了一句“蠢材”,随后便向秦悦告罪,“家中后辈不学无术,让掌门见笑了。我这便把他带回去好好教养。” 秦悦笑了,“自是要带回去好好教养。”她把“带回去”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邢初心头一震。 秦悦继续道:“从今往后,你,连同你这个外甥,都不再是素云宗弟子。你为了族中小辈徇私舞弊,罔顾门规,至于邢明……在外滥用素云宗的名头,抹黑宗门,不堪为本宗弟子。” 一顶顶帽子扣下来,邢明顿时懵了。邢初倒是清醒,拉着邢明跪下了。 他也知道,自己唯有待在素云宗,才是人人敬仰的一宗长老,若被秦悦撵走,日后定无立足之地,而且恐于道心有碍…… 他的心思急转,暗忖:“墨宁道君只把我一人唤来,并未让其他四位长老一同看我的好戏,说明她并非真的想把我赶出素云宗……我须添几个筹码,方可令她消了把我撵走的心思。” 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奇珍异宝可以打动仙渡期的前辈。默了许久,才道:“墨宁掌门,晚辈先前不知自己酿成大错,现经掌门提点,方知自己干了这等荒唐事。还请掌门宽宥,给我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秦悦一言不发,不为所动。 邢初干脆破罐子破摔,“掌门离宗数十载,只知我徇私背义,却不知李长老和黄长老多次贪墨门中财物,常长老更是在门派大选中公然收取灵石贿赂,唯行贿者可入宗门……” 细数之下,只有一个名唤姜原的长老不曾以权谋私。 邢初把这些腌臜事儿一件件地说了。他心想,若主动交代这些能将功折罪,自然最好;若不能,至少也把旁人拖下了水。届时大家一起被遣离宗门,谁也别笑话谁。 其实秦悦把邢初单独喊来的目的就在于此。 若五大长老齐聚一堂,谁会当面撕别人的脸皮,历数别人做过的“好事”?唯有孤身跌落云端,才会产生把旁人拖下泥潭的念头。 邢初喋喋不休地说了许久,秦悦耐心地听完,心中冷笑:没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几位长老竟披着道貌岸然的皮,背地里做尽了滥用职权的勾当。 她也担心邢初故意捏造事实,抹黑旁人,所以每一件事都仔细查证了。两月之后,素云宗四位声名赫赫的长老一齐被遣离了宗门。 世人哗然,也有人猜到了内里缘由,拍手叫好者有之,惶恐不安者亦有之。 主导者秦悦待在素云宗,撑着脑袋看山间漂浮的云朵。 以往她给了几大长老太大的权力,所以他们行事无所顾忌。她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平衡各方的权力,即便她不在,素云宗也能正常运转。 十日之后,素云宗新设了四位长老,皆为元婴中期。加上姜原,依旧凑齐了五位。 前车可鉴,有前几位长老的例子,这五人处事极为谨慎,尽职尽责。 而且秦悦还添了一条新的门规:每隔十年,门中所有弟子便要对在任诸位长老作出评判,若超过半数的弟子反对某位长老,则判这位长老为失职。他的长老之位,将由旁人取代。 秦悦令姜原监督这条门规的实行。此人不卑不亢,公平正直,负责监督此事再合适不过。 探幽湖三入沧镜地 忆旧诺再辞永别人1 第二百五十七章 秦悦坐镇素云宗,在笑忘山待了好一阵,才回了北川。 到洞府后,头一件事便是去灵药园寻不落花,拿出一个小瓶子,耐心道:“这是七宝灵泉,于你的修为境界可有裨益?” 不落花原本一动不动,似乎在休息,听了这话立马抽长了茎叶,花朵努力朝秦悦手上凑过去,又惊又喜道:“当真是七宝灵泉?” 秦悦点头笑道:“自然。”她能看出不落花此刻的喜悦,想来这等灵泉于它而言算是极为难得的珍宝,她心中微微遗憾,“可惜只得了这么一小瓶。” 不落花倒是半点都不嫌弃,直道:“七宝灵泉乃是灵泉中的珍品,便是只有一小瓶,也胜过旁的灵泉许多。” 秦悦了然。她把玉丹灵泉和七宝灵泉混合在一起,每天都来给不落花浇水。 “若是日日都得此灵泉灌溉,不出百万年,我便可脱胎换骨,化形成人了。”不落花的叶子来回摆动,像是在扳着指头憧憬未来。 秦悦莞尔。她突然觉得现在这种生活也挺不错的,宁静安逸,从容淡泊。除了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之外,并没有哪里不好的。 秦悦打算等沧镜开启后,便效法莫云,在沧镜搭一处洞府,在那个风景如画、暗藏通天之路的地方,闲散度日,隐世而居。 她等了很久,才等来了沧镜开启的消息。依旧是青浩登门告知她的,言明此次沧镜开启,唯仙渡期修士可入。 秦悦关上洞府大门,往山下走,显然打算立即前往沧镜。 刚刚走到半山腰,便见几个年轻修士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见到秦悦,互相推搡了一番,最后齐声道:“宸音道君,九离师祖玉牌示警……” “什么!”秦悦一惊。 九离是墨宣的尊号,他得到纯火灵根不久后便进阶为化神,现在算来,还有一千多年的寿元,不知遇上了什么险境,竟有性命之虞。 秦悦立时把沧镜搁到一边,细细探问道:“二师兄现在何处?” 几个年轻修士面面相觑,纷纷摇首:“弟子不知。” 秦悦又气又急,顾不上责罚他们,径直朝执事殿飞了过去。 “师兄的精血在哪儿?”她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把殿内一众人吓了一跳。 灵宇宗弟子都会在执事殿留存一滴精血,若日后不幸发生了意外,便可凭借这滴精血来寻人。 “道君,恐怕,恐怕……”一个小修士颤着声音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小修士正指着一个方向,秦悦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瞧见了一片忽明忽暗的玉牌,玉牌上面镌刻着“墨宣”二字。 顷刻间,这枚玉牌便彻底黯淡下来,秦悦心头一紧,而后便见玉牌慢慢裂开,宛若被石子击碎的坚冰,迅速地分崩离析,化作一块块碎玉。 秦悦闭了闭眼。 几个执事殿弟子壮着胆子安慰她:“宸音道君,节哀罢。九离道君的本命玉牌,从黯淡示警,到最后碎裂,前后不过半刻钟的工夫,便是立马前去搭救,也来不及啊……” 这番话一面是为了安慰秦悦,一面也是为了洗刷自己的责任。若秦悦怪罪下来,说他们延误了搭救的时机,硬是要责罚惩治,他们也没处申辩啊。 秦悦无意识地环视着四周。她常年待在洞府,外间诸事不理,执事殿的弟子换了一拨又一拨,她已没有一个认识的了。 想来原先那批执事殿弟子,大多已经辞世了吧? 不单是他们,就连二师兄墨宣也陨落了,彻彻底底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她再也听不见墨宣在旁絮絮叨叨地说话了……再也听不见这位师兄用钦羡又豁达的语气称道她的机缘…… 秦悦面无表情,眼中的悲痛之色却是格外分明。众人迟疑许久,终是不敢再上前劝慰。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悦终于提步走了,不曾惩处任何一个人。 众人松了口气,把墨宣的本命玉牌收了起来。 秦悦走出灵宇宗的山门,踏上画卷,失魂落魄地往沧镜飞去。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旧事。当年她允诺鲛族的小公主,日后途经禹海,定会前去探望,否则便一生孤苦无依,求而不得。 但她后来数度往来禹海,再没有踏足鲛族。当年这句承诺,也被她抛诸脑后。 如今,熟悉的师友接二连三地离开了自己,这道誓言仿佛应验了一般。 终有一日,这世间只剩她孑然一身,孤寂苦涩,无有依托。 几天后,秦悦抵达了沧镜。 沧镜已然开启,此次仅仅对仙渡期修士开放,所以四周空荡荡的,僻静无人,毕竟这世上进阶仙渡的人,当属凤毛麟角。 秦悦跳下画卷,慢慢走了进去。 沧镜把她随机传送到了一座险峻的山头。 这座山上遍栽枫树,深红色的枫叶点缀着嶙峋的深山,灵气袅袅,流转其间。 秦悦沿着山壁,凿出一处洞府。 她的洞府门口只设了一个简单的禁制,仅有阻挡之用,没有伤人之能。所以经常能看见山间的野兔扒在她洞府门口,一双双兔眼睛好奇地朝里面张望。 每每看见这个情景,秦悦就在想:“幸亏翡翠没跟着一道来,若让她瞧见了这个景象,定要将这几只兔子捉来烤了吃。” 她拿出沧镜的地图,翻来覆去地研究。 为什么说,沧镜是通天之路呢? 通天之路只是一个简单的比喻,还是真的有这么一条路? 倘若是后者,那这条路又在哪里呢? 秦悦在洞府研究了大半个月,最后终于决定出去走走。 她走过了凤尾声声的竹林,也徜徉于灼灼其华的桃李蹊;时而接住随风飘荡的枫叶,时而掬起山间流淌的清泉。 沧镜空无一人,景色却美如画。秦悦孤身一人,有时都懒得借助画卷飞行,只管信步而游。只是一连数月,眼前仅有毓秀风光,从不曾见到什么通天之路。 大约过了三五载,沧镜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秦悦走遍了,除了人人闻风丧胆的镜湖。 秦悦犹豫半晌,终是朝镜湖飞了过去。 探幽湖三入沧镜地 忆旧诺再辞永别人2 若不论其中潜藏的危险,镜湖的风光还是值得一看的。整片湖泊波澜不兴,光滑通透有如明镜,映照着漫天漂移的云朵。 秦悦在镜湖之畔坐了许久,一时竟分不清哪片天空是真实的。 夕阳西下,晓月初升。晨曦微露,彩霞翻飞。秦悦呆坐了好几日,终于下定决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便入湖一探,看看那所谓的通天之路究竟在不在这儿!” 她正打算跳湖,忽又想起翡翠的话:“人为的险境,你自是可以安然避过,若是天地乾坤造就的险阻,想躲就没那么容易了。” 秦悦踌躇了一番。眼前这个镜湖,极有可能是翡翠口中那个“天地乾坤造就的险阻”。 当时翡翠警示她的时候,还道,她只要记着她是墨宁便可。 想当年,她不慎坠落镜湖,记忆全失,修为也被抹得一干二净,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是谁。 秦悦暗暗忖道:“我若再入镜湖,倒极有可能忘了过去的一切,莫非翡翠那句提醒,便应验在这里?” 你只消一直记着,你是墨宁便可。 翡翠当日的话语萦绕在耳畔,秦悦越想越是认同:“我若能保证自己神志清晰,往事不忘,即便修为全无,单凭音攻之术也足够御敌了。” 秦悦拿出生妙笔,在自己的左手心写下了一个“墨”字,右手心写下一个“宁”字。 生妙笔尖沾了幻尘彩,便是遇水,也不会脱落。 秦悦自以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慢慢走近不远处的湖泊,纵身一跳。 寒凉彻骨的湖水钻进了她的衣裳,眩晕的窒息感接踵而来。秦悦的意识尚算清醒,连忙拿出避水珠。 珠子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将冰冰凉凉的湖水逼退了些许。周围渐渐出现了新鲜的空气,秦悦睁开适才因头昏脑涨而紧闭的双眼,警惕而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本以为会如当初那般,掉进一个未知的世界,但过了很久,她仍在湖底飘飘荡荡,意识竟也奇迹般地保持着清明。 “人人都道镜湖古怪,不可擅自踏足,果真不错。”秦悦心中腹诽。 许久之后,眼前的情景依旧没有半分改变。秦悦有些不耐烦了,又觉得湖水凉意森森,很是刺骨,便打算游上岸,改日再入镜湖一探究竟。 孰料她奋力向上游的时候,竟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将她强行压了下来。与此同时,湖水像长了手一般,用力将她向下拖拽。秦悦本能地挣扎,却半分挣脱不得,只能由着湖水,把她带往不可名说的深渊。 “我是……墨宁。”秦悦咬牙提醒着自己。而后一道湍急的水流朝她奔涌而来,径直撞上了她的额头。 秦悦一阵头晕眼花,眼前竟出现了好几个幻影,这些幻影都是她的模样,衣着、修为、神色,各有不同。 秦悦扶着脑袋,用力眨了眨眼睛。 那几个幻影却没有消失。细细看去,幻影存在于一面又一面的镜子中,镜中景象都熟悉得很,都好似曾经的经历。 秦悦略有失神。 这时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出现在她面前,摇头晃脑道:“镜湖宝鉴鉴平生,阡陌交通通天路。这位道友,你可要窥知尘世玄机?” 秦悦目露好奇:“你是何人?” 小人儿抖了抖精致的衣袍,“我便是镜湖的主宰,通天之路的守路人,万万年来,一直在此等候有缘之人。” 秦悦默念着“通天之路”四个字,心中划过几分悸动。 “我可是那位有缘人?”她问道。 “自然,自然。”小人儿老成庄重地颔首,“你既能寻到这里,可见通天之路与你有缘。只是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还要看你的造化。” 秦悦似懂非懂地点头。 “对了,你姓甚名谁,且报与我知晓。”小人儿拿出一支短小的毛笔,“举凡踏上通天之路的人,都是惊世之辈,天纵之材。籍籍无名之辈,断不可踏足浩浩通天之路。” 秦悦沉默了一瞬。姓甚名谁?她好似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不仅如此,她发现过往的一切,自己已经全无印象。 若不能报上名姓,岂不是不能踏足这道通天之路? 秦悦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额头,希望自己能想起几件往事。忽然看见手心一个字——宁。 她下意识地摊开另一只手。上面写着一个“墨”字。 这莫非……是我的名讳? 那我是姓宁名墨?还是姓墨名宁? 她正暗自猜度着,面前的小人儿已经等不及了,挥舞着毛笔,催促道:“速速报上名来。” 秦悦抬首望着四周。眼前都是镜子,镜中照着同一个人。这人是个女子,额有一朵小莲,或坐或立,或喜或忧。 她隐约觉得,这个女子就是她自己。 她发现“自己”大多时候都穿着一袭黑衣,心中暗道:“这般钟爱墨色,想来应是姓墨吧?” 她下定决心,道:“墨宁,我名唤墨宁。” 小人儿举着毛笔,龙飞凤舞地对着空气写下“墨宁”二字。金色的光芒透过这两个字散发了出来,过了许久才渐渐消失。 “奇怪,我在通天之路守了万万年,从没有见过哪个人修的名讳沾了金芒。”小人儿低着头嘀咕了两句,“这人难不成注定是真仙?” 他抬起拇指大小的脑袋,肃然起敬道:“墨宁道友,你果真是通天之路的有缘人。请沿着这个方向走,那段阶梯便是通天之路。” 小人儿指着身后,秦悦看了一眼,那里果真有一段阶梯。 她缓步朝那儿走去。 身后传来小人儿意味深长的告诫:“墨宁道友,通天之路变幻多端,能领悟多少全看各人造化。凡事莫要强求,及时抽身为好。” 秦悦正欲道谢,却发现那小人儿已经不见了踪影。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面镜子,她一眼认出了镜中的自己——穿着玄色的衣裳,正微阖着眼眸,似在修炼。周遭嘈杂不已,自己却面容沉静,根本不为外物所扰。 视角转为俯瞰,原来自己正困在一口巨大的冰棺内,众人都在思忖离开的法子,唯她一人盘坐在角落,气定神闲地吐纳修炼。 平生镜遍观前尘事 玄天剑两试升品法1 第二百五十八章 眼前的场景鲜活而真实,秦悦颇感身临其境。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镜子里的自己正在如何运转灵力。 那时她还是三灵根,不知为何,经脉中竟有许多冰渣,三系灵力缓缓流淌,渐渐把冰渣融化了。恰在此时,原本各行其道的水木两系灵力突然合在了一起,碰撞,融合,磅礴的灵力迸发出来。 秦悦心头一跳。但很快水木两系灵力便迅速地分离开来,依旧各不干扰地涌入丹田。 再然后,眼前的镜子砰然碎裂,镜子的碎片又碎成了粉末,消散在四周,镜中的景象仿佛从不曾出现。 秦悦十分茫然。 下一瞬,脚下的阶梯突然向前延伸了几步,阶梯尽头的上方浮出了一面镜子。 秦悦虽没了记忆,但神志还在,见此情景不由暗暗分析:“那小人儿既说这是通天之路,想来应是不错的。寻仙访道之人,所求莫不通天二字,我不妨朝前走走,看看此路究竟有何机缘。” 阶梯微微向上倾斜,秦悦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 镜中的她正在面对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 老者的眼中有几分不满,也有几分轻蔑,嘴唇开合了好几下,秦悦凑近细听,只听见这么一句:“我实话告诉你,这个阵法里融进了天道,就算你用尽结丹期八百年寿元,也不可能破阵。” 而后场景一变,她和一个男修立在一块色彩斑斓的水晶石前面。 秦悦认出这块水晶石乃是一个阵法。 镜中的她抽出一股灵力,探查整个阵法,孰料阵法另有玄机,竟趁机吞噬着她的灵力,险些将她的丹田掏空。 幸而她及时反应了过来,喊道:“要五系灵力!柴新道友……” 身旁的男修连忙上前,给阵法添了三系灵力。 阵法终于土崩瓦解。 秦悦觉得这个场景莫名熟悉,心知这八成是自己过去的经历。 “融进了天道……要五系灵力……”秦悦默默忖着其中的关联。可叹现在记忆全失,不知当日究竟是怎么个情形。 正欲细看,这面镜子又碎了,如尘埃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脚下的阶梯又朝斜上方延伸了一段距离。 秦悦缓步踏上,没走几步,眼前又出现了一面镜子。镜中的她正打算炼制丹药,手上拿着金系的之锐草,水系的寒若花,火系的烈方草还有木系的碧灵草,还有一瓶五行水。 几种灵材投入丹炉,先是化成了金木水火土五系灵液,最后合在了一起,结成了珠圆玉润的丹丸。 “它不叫五行水,它叫归一水。”秦悦的耳畔莫名飘来这么一句话。 她猛地抬首看向镜子,镜子却再度碎了。 秦悦立在原地沉吟。这面镜子,也和五行之力有关…… 恰在此时,脚下的阶梯突然一分为二,化作两道窄小的阶梯,各自朝左上方和右上方延伸。 与此同时,身后一路走来的阶梯正一层层地断裂,而后迅速地烟消云散,竟是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秦悦立时明白了这个景象的含义——通天之路,不可回头。眼前虽有两条路,但她只能选择其中一条,一旦踏上,便再不能回首。 她心中很是迟疑。若一条路乃是光明万丈的登仙坦途,另一条路却是荆棘遍布的坎坷之道,若不慎选错了,岂不是要后悔终生? 她的眸光在两道阶梯之间徘徊了许久,最后凭着直觉,择了左边那条路,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 这段阶梯很是崎岖,越走越是窄小,越走越是陡峭。一路虽无艰险,但行至最后,阶梯几乎与水平面垂直,而且只剩十指宽的地方可以立足。 秦悦不敢设想从阶梯上掉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她仅凭足尖的力量立在阶梯上,一举一动都谨慎至极。 就在此时,眼前出现了一面镜子。 秦悦欣喜不已。毕竟阶梯已经走到尽头,无路可退,无路可走,她可不想一直困在这里。 镜中的场景变幻得极快。先是一个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婴孩在说话,道什么“玄阶法宝……等它升品之后,兴许……” 几句话都没怎么听清,婴孩便消失了。秦悦心里一急,感觉错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时镜中出现了一只胖嘟嘟的白猫,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这回倒是一字不差地全听清了,这白猫道:“法宝通灵性,若它有了些际遇,兴许会超过你的修为,甚至带动你的修为进益。” 随后场景又是一变,先前那个同秦悦长得一般模样的婴孩又出现了。可惜她只撂下一句:“我曾在禹海鲛族折了一朵灵花,你可还收着?” 说罢,镜面浮出了一层层涟漪,那婴孩便立时消失不见了。 须臾之后,镜子里面出现了自己的身影和一柄长剑。秦悦凝神细看,镜中的她正运着水木土三系灵力灌溉那柄剑。 这个场景只出现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镜子照出了一个微微敛眉的女修,秦悦抬手她亦抬手,秦悦摇头她亦摇头。 这面镜子照出了真正的她,不再是什么幻象了。 秦悦怅然若失。 镜子转了一圈,如来时那般悠悠然地飞走了。 秦悦本能地想去追,脚步一动,才发现自己立在窄小的阶梯上。她迟疑了一瞬,倏然想起了先前那个小人儿的告诫:“通天之路变幻多端,能领悟多少全看各人造化。凡事莫要强求,及时抽身为好。” 秦悦冷静下来,看着越飞越远的镜子,终是放弃了追上去的想法。 镜子渐渐消失在秦悦的视野范围,她垂首默然一叹,忽然发现脚下的阶梯又向上延伸了一段距离。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步向上走。 行至半路,竟觉得光线越来越明亮,空气也流通了不少。继续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回到了镜湖之畔。 秦悦心中讶异:“这所谓的通天之路,竟只是将我从湖底送上了岸?这算哪门子的通天?” 她想不明白,就地盘腿坐下歇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额头。 平生镜遍观前尘事 玄天剑两试升品法2 离开了镜湖,她的记忆就渐渐回来了,在镜湖之内经历的种种也历历在目。 最后那个匆匆消逝的景象便是她锻造玄天七剑的情形。之前出现的白猫和婴孩,自是翡翠和小元婴。 “水木两系灵力融合……五系灵力破阵……五系灵植炼丹……本命法宝和玄天七剑的升品……” 秦悦把此行所见细细回忆了一番,压根儿想不通这里面的关联。 她拿出玄天七剑,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又催动灵力比划了几招。 “莫非,通天之路是想暗示我此剑升品的法子?”秦悦忖了村,心中又升腾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或许……通天之路暗示的是本命法宝升品的法子……”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料不差。她现在是仙渡期,距离真仙只有一步之遥。若本命法宝得以升品,便可带动她的修为上升一个境界,届时何愁不能白日飞升? 通天之路……这果真是一条通天之路! 秦悦想通了其中玄机,便开始琢磨本命法宝如何能够升品。 玄天七剑,属天阶法宝,沿用许典道君的秘法,犹未能升品,更何况,她的本命法宝画卷,只有区区玄阶…… 她仔细回忆着适才看见的一幕幕,忽然想起一个细节—— 最后那面镜子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便是她用水木土三系灵力灌溉玄天七剑。 水木土三系灵力……秦悦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适才用来破阵的五系灵力…… 那老者道:“我实话告诉你,这个阵法里融进了天道……” 天道……许典道君的法子没错,用机关代替燕石也没错,错的是灵力!我不该舍弃锐利的金火二灵力,仅用温和的水木土三系灵力灌溉玄天七剑,我应该同时用五系灵力! 秦悦恍然意识了什么,拿出载物机关,把玄天七剑扔了进去。旋即抽出仙品灵根之火,慢慢煅烧机关。 藏在机关里面的玄天七剑开始扭曲变形,品阶一掉再掉。 十日后,秦悦将已经降为下品的玄天剑取了出来,素手轻抬,五系灵力同时涌出,五道光芒一齐围绕着玄天七剑,缓缓流转。 玄天七剑的品阶逐渐上升。秦悦的心跳得极快。 然而,一月之后,玄天七剑仍旧停滞在元品,并未升为仙品。 秦悦拿起长剑,神色失落至极。 枉她自以为窥知了玄机奥妙,却是空欢喜一场。 “通天之路,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她凝望着镜湖,伫立良久。 “难道是……五系合而为一?”秦悦的心头似有电流划过,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这个念头一出现,她就忍不住去验证,“冰棺修炼之时,水木二灵力化二为一,灵力立马暴涨,这便是……融合的力量!” 后来五灵力同时解阵自不必说,就连那炉丹药用的五系灵植,最后都在五行水的作用下,交融在了一起。 秦悦甚至想起了一件千年前的旧事:那时的她新得了一个上古阵法,名唤九星幻阵,一时好奇,以身试阵,结果瞧见了九个象征五行的星阙,困在阵中解脱不得。最后将九座星阙依照五行拼在了一处,才从幻阵中解脱。 当时的她不曾深想其中奥秘,时至如今,才明白那个幻阵的玄机便在于——五行合一! 刚刚还心灰意冷的秦悦顿时又变得热血沸腾了。 她再次把玄天七剑扔进机关,煅烧十日,取出,搁在半空。 随后自丹田抽出五系灵力,先将它们融合在一起,而后才用其灌溉半空中的长剑。 玄天七剑忽然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品阶一级级地攀升,没过几日,便升至元品。剑身华光未褪,好似盈盈月华,笼罩其上。 三日之后,玄天七剑突然开始了剧烈的颤动。彼时正当深夜,月明星稀。秦悦一刻也不敢断了灵力的供给,玄天七剑的光华越来越盛。 时间悄然流逝,秦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玄天七剑,剑身上面的光芒,堪与夜空中的星月争辉。 就在下一刻,她看见玄天七剑迸发出了摄人心魄的华光,光芒仿若有形,扶摇直上,直奔明月朗星而去。 皎洁明澈的月光渐渐和玄天七剑的光芒缠绕在一起。 璀璨的星辰竟从天边移了过来,移到了玄天七剑的正上方,然后“扑通扑通”地坠下了天幕。 星子飘落的速度极快,一个接一个,仿若一场连绵不绝的流星雨。秦悦一面给玄天七剑灌溉灵力,一面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美景。 她从未看过这么绚丽的风光。稍纵即逝,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仙品……这便是仙品!夺尽世间造化、天地钟灵、乾坤毓秀之境! 就在那些星星快要掉到玄天七剑上面的时候,玄天剑突然一分为七,彼此轮换翻转,每一柄剑都接住了一颗星星。 掉落下来的星星不多不少,刚好七颗。嵌在剑身和剑柄的交界处,美轮美奂,亮得惊人。 两刻钟后,玄天七剑的光华渐渐收敛了稍许,温顺地悬浮在半空。 秦悦不禁热泪盈眶。 许典道君留下的天阶法宝升品之法没有错,她领悟的通天之路也没有错。她终是锻造了仙品道器!仙品! 半月之后,秦悦唤出了画卷。相较于十几日前的欣喜若狂,此时她的心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但当她真正把小元婴折下的灵花和画卷一起放进机关,准备以灵根之火煅烧的时候,仍旧不免心潮澎湃。 若一切顺利,画卷便可升为仙品,同时带动她的修为向上一个层次,得成真仙,飞升仙界…… 但画卷只是玄阶,同潜质卓越的天阶相比,定有天壤之别。因而秦悦很是耐心谨慎,每一步都提起了全副心神应对。 最后融合五系灵力的时候,秦悦忽然想起了绛衣古神曾道:“太上者非谓单一,而谓化一。大道至简,精胜于多,诚如是也。” 非谓单一,而谓化一!化而为一! 大道至简,故五行合一! 秦悦笑着摇首感慨:“早该想到这一层才是,幸而现在为时未晚。” 脱凡胎秦悦换仙骨 宣卷宗折夭认神卿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与此同时,远在天齐界栖雁城的卢秋看着掌中融合在一起的灵、妖二力,微微笑了,“大道至简,墨宁未尝欺我。” 秦悦专心致志地将五系灵力交融在一起,眼前的画卷突然腾空而起,飞到了远处。 秦悦连忙站起来,紧赶慢赶地追了上去。 画卷越飞越高,秦悦只好唤出木莲,步步紧跟。画卷飞了许久,最后飞到了一片空地的上方,这里空旷而荒芜,已然不属于沧镜的范围。 画卷中的景象几番变幻,秦悦匆匆扫了一眼,发现她画下的山川河流都放大了许多,山上栽着郁郁青青的草木,河水清澈,鱼虾在水中嬉戏追逐的景象清晰可见。 秦悦又给画卷添了一把灵力。 画卷传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整幅画卷都在剧烈地颤动。 再然后,秦悦竟看见画中的山水浮了出来。 是真真切切地浮了出来! 那些山峦树木,那些江河湖海,都挣脱了画卷的束缚,化虚为实!一座座巍峨的高山离开了画卷,落到了面前的空地上,山间啼啭飞翔的鸟雀也不甘示弱,跟着飞出了画卷。很快河流,街市,丛林,一一从画中飘了出来,落在耸立的高山旁边,看上去天衣无缝,竟像是原本就存在的一般。 秦悦和画卷都在高空,她亲眼看着脚下的土地从一片荒芜变成了生机勃勃,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俯瞰之时,竟觉得眼前是一幅立体的山河社稷图。 移山倒海,造物之能? 秦悦震撼不已。 显然,画卷已经升了一个境界,她也是。 她伸手一招,已经空白的画卷回到了她的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画卷附近的云朵。 秦悦微愣,又伸手招了招,不远处的云朵又朝她飞了过来。 这是仙渡期的她所没有的能力。秦悦整个人都懵了,竟不知应当如何面对。 就在此时,天际远远地飞来两道亮光。 这两道亮光其实是两个人影。他们足下踏着祥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这回飞升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竟要我亲自陪同接引。”说话的是个苍颜白发的老者。他手上拿着一把拂尘,颇为好奇地看着身旁那人怀里的卷宗。 身旁的人看上去年轻许多,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卷宗,一脸严肃道:“等见到了那位新飞升的仙友,才能打开这卷宗。和荣仙君,你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和荣面露遗憾之色,轻声嘀咕了一句:“早就知你同微仙君最是刻板守礼,果真名不虚传。” 原来这二人都是仙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同微常年担任引渡使,凡界若有人族或是妖兽飞升,多半是他前去引渡的。他手中的卷宗,便是即将登仙之人的平生事迹,待宣读了这册卷宗,那人便可随他去仙界,从此以后,便是真真正正地位列仙班了。 不过以往接引飞升者,都是他一个人下界接引的。若是身份顶顶贵重的人,便再加一个小仙君陪同,以彰尊贵。和荣仙君亲自陪同,却是从来没有的事。 和荣仙君何许人也?他是仙界至高无上的存在,昔年同古神绛衣齐名的人物。后来古神身陨,仙界支离破碎,他便隐世不出,很少现身人前了。但他仍是一个极有分量的仙君,举凡仙家宴请,哪怕他不去,也要给他的仙府送一张帖子,以表敬畏之情。 就在半刻钟前,正在自己同自己对弈的和荣收到了一道仙谕,命他速去与同微仙君会合,一齐下界引渡一个人修。 仙谕是经由天地法则生成的,如若不从,怕是要挨几道天谴。和荣立时搁下了残棋,寻来同微,一道飞去了凡界。至今不明白哪个人修有这么大的脸面,竟由他亲自陪同接引。 “我观其气象,像是一位女修。”同微知晓和荣心中的好奇,终究不忍拂了他的脸面,但卷宗也断断拆不得,只好避重就轻道,“此人信仰神光极为深厚,凡界飞升上来的人,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和荣轻轻地哼了一声,手中的拂尘换了个位置,心里对同微的识相很是满意。 “不过,再如何深厚的信仰神光,也不可能获封神卿之位。”同微摇首道。 “那是自然。”和荣应和了一声。 仙界的等级并不森严,再声名不显的仙家,出门也能被人称一声“仙君”或是“仙卿”——男仙称君,女仙称卿。仙位再往上一步,便是神位。不过从古至今,万万年来,只有一个女仙被尊为神卿,那便是十几万年前同怨魔同归于尽的绛衣古神,绛衣神卿。 自古神以身殉世后,再没有人担当得起神位的重任。 此时此刻,两个仙君飞了许久,渐渐放缓了速度。 “在那儿。”同微遥指着一个玄衣墨裙的女修。 女修背对着他们,正立在一朵木莲上,招来一朵云,轻轻拍散,又招来一朵……如是几番,乐此不疲。 就着几片云朵也能玩得自得其乐,果然是初初飞升的人啊……同微感慨不已。 身旁的和荣倒是略有讶色:“此人的信仰神光当真丰厚,我看仙界那些修行数万年的仙君都比不上她。” 两人绕到女修面前,同微慈眉善目道:“这位仙友,我乃仙界引渡使,仙号同微,特来渡你飞升仙界。” 女修抬首望去。 同微一眼就看见了女修眉间的小莲,下意识地同旁边的和荣仙君对视了一眼。 和荣也瞧见了,随口问了一句:“小仙友,你这是同谁缔结的祸福印?” 祸福印,是一种非常简单的仙印,但并不常见,因为一旦结出祸福印,便将自己的生死祸福同旁人联系在了一起。这女修额上的仙印似是狐族的图腾,所以一旦她遭遇不测,那位狐族仙君便会跟着遇险,若她殒命,那位仙君也活不成了。 和荣心中了然:难怪这个女修有这般深厚的信仰神光,原来有位神仙在背后护持她。 女修,也就是秦悦,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他们是天上的神仙……前来渡她飞升的……秦悦飞快地捋顺思路。 这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人问她同谁缔结了祸福印…… “祸福印,是什么?”秦悦用饱含求知欲的眼神看着和荣。 和荣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便是你额上那枚印记。” 秦悦恍然大悟,“那位同我结印的仙人就在我的洞府,两位请随我来。” 同微觉得,自己担当引渡使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奇异的经历。 那个初初飞升的女修道了一句“请随我来”,说罢竟转身飞走了,他与和荣只好跟了上去。 飞了好几天,到了一处写着灵宇宗的山门前,女修抬脚进去了,两位仙君对视了一眼,各自念了一个隐身咒,跟进去一探究竟。 他们的隐身咒只对凡人有用,秦悦已经登仙了,所以仍然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 她走到一座洞府面前,穿过门口的禁制,指着里间一个屋子,回首道:“二位,那个仙人就在里面长眠。” 长眠?两位仙君连忙进去探看,心底微松——里面的狐仙只是昏睡了而已。 和荣谆谆教导道:“小仙友,昏睡同长眠,终究还是不同的。” 秦悦愣愣地点头。 另一边的同微已经把折夭弄醒了,张口便道:“这位仙友,在下同微。你仙力不济,仙元有损,可要我们顺便把你带回仙界?” 折夭看了着同微,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秦悦,顿时明白了一切。 视线移到一旁的和荣身上,折夭怔了怔,挣扎着起身,朝和荣拜了一拜,“晚辈折夭,拜见和荣仙君。” 和荣捻须沉吟,“折夭……你是彦然仙卿丢弃的那个孩子?” 折夭被勾起了伤心事,微微垂首,“是……” 但很快他便抬起头来,面上已不见悲痛之色。他指了指同微怀里的卷宗,又指了指秦悦,道:“同微仙友,可否让我亲自担任这个女修的引渡使?” 同微想了想秦悦额上的仙印,十分大方地给了这份顺水人情。 和荣对他这个举动并没有意见。正所谓,成人之美啊…… 折夭接过同微递来的卷宗,一字不差地宣读。 和荣负手而立,神色很是认真。他倒要听听这个人族女修生平都做了什么事,值得他亲自陪同接引。 “……德合造化之育,慧晓古今之变……”折夭慢慢念道。 这是一句陈词滥调,但凡得以升仙的修士,卷轴上都有类似的夸赞之语。 “……挽青州之祸,涉幽境之险……”折夭继续念道。 这两句听来倒像果真有些作为。和荣看着秦悦脑后的信仰神光,暗忖:“总算不是浪得虚名。” “……成古神之体,为绛衣仙胎……”折夭念到这儿,握着卷宗的手一顿,竟是愣住了。 不仅他愣住了,旁边微微笑着注视秦悦的同微,也愣住了。 室内一时沉寂下来,安静得落针可闻。 和荣老泪纵横,片刻之后,走上前来,紧紧抓着秦悦的手,“神卿……” 全书完。 天道不负善心人——番外 夕阳垂云,落霞漫天。 我看着神卿倚在门边,俯瞰着脚底下的翻飞的云霞。眉眼沉静而内敛,一如我第一眼见到她时。 神卿,名墨宁,也有人唤她绛衣,待她极是尊重恭谨。 三年前,神卿自凡界飞升。因她登仙之前做了诸多善事,故而身后的信仰神光很是明亮耀眼。神卿不爱热闹,挑了座僻远的仙阙居住。 而我,原是这座仙阙深处的一株仙草。受了万万年的仙气滋养,我已在三百年前生出了灵智。兴许是福缘已尽,天命所限,迟迟没有养出仙胎,化形Cheng人。 我原以为,我这一生只能做一株徒有灵智的仙草,直到那一日,仙阙门启,神卿款款走来。她穿着深墨色的长裙,怀里抱着一只灵兽,脚底一步一步踩着祥云,玄色的裙裾宛如一朵墨莲,随着她的行走次第绽放。不喜不怒,不疾不徐。 一身仙气顺着她的步伐扑面而来。 原来这便是仙家风华……那一刻我仿佛听了点化,醍醐灌顶了一般,心神似是彻悟似是迷惘。随后一道天雷降下,我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化出了人形。 神卿打量了我一眼,很快明白了始末,微笑着颔首:“仙缘倒是深厚。” 我自知若是没有神卿,我断没有什么“仙缘”可言。 所以,我没有另择仙阙而居,而是长伴神卿身侧,算是成全了这番因果。我想,若神卿有甚要紧事,我也好照应一二。 但神卿实在没有什么需要我照应的,倒是她带在身旁的那只灵兽,贪吃得很,时不时讨好地央我去取一些仙果来给它尝尝。 这只灵兽名为翡翠,一身都是白乎乎的兽毛,双眸倒是剔透的翠色,仿佛两潭碧绿的深水映在了眼眶里。只可惜,现如今它受了天地法则限制,暂时不能化出人形。 它原是凡界灵兽,尚未登仙,神卿飞升的时候把它一道带了上来。往后它夜以继日地吸纳此间仙气,养出仙骨只需区区几百年。凡界有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真真是不错的。 我自认我侥幸入仙,机缘之甚,无人堪比,但若是同翡翠相较,我还是逊色一筹。 此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神卿似是看腻了夕阳晚霞,转身进殿坐下了。我回首看了眼慢慢变深的夜色,也跟着进殿,坐在神卿的对面。 神卿正在剥蟠桃吃,见我来了,又拿了一个桃子递与我。 我掂了掂蟠桃,笑着开口:“我想给自己取个名字。”我化出人形已有三年,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神卿仍在剥着蟠桃,闻言饶有兴致地抬眸:“嗯?” 我道:“我想取名为,暮玉。” 神卿剥桃的手突然顿了顿,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虽觉得神卿神色微变,但也没有深想,只是兴高采烈地解释:“我方才瞧着,暮色四合,宛如墨玉,觉得意境颇好。取了首尾二字,神卿以为何如?” 神卿没有回答,而是垂了眼眸,继续剥着蟠桃。许久之后,她指了指我手上的桃子:“你怎么不吃?” 我下意识地答道:“翡翠喜欢吃这些,我暂且给它留着。” 神卿轻轻“嗯”了一声。 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翡翠的兽相讨喜得很,也不知化Cheng人形是什么模样。” “是个娇憨的少女,也算是俏丽可人。”神卿已经吃完了蟠桃,寻了块帕子擦了擦手。 “你……”她道,“换个名字罢。” 我愣了一愣。难怪适才神卿不回答我,原来这个名字不合她的心意。 对上神卿注视过来的目光,我茫然地点了点头。换个名字而已,又不是挨雷罚毁仙骨的大事。 更何况神卿于我有再造之恩,别说让我换个名字,就算让我换个性别也成。 六百年后,翡翠登仙,雷劫从天而降。当时神卿不在,翡翠傻傻地望着空中电闪雷鸣,满脸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我替她拦下了雷劫。 翡翠终于入仙Cheng人。她从劫云之下走出来,神色羞赧地向我道谢:“多谢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我看了几眼翡翠,她穿着毛茸茸的白裙子,两颊飞着红云。 神卿说得不错,她果真是个娇俏的女子。 半缘修道半缘君——墨安番外 白家是北川有名的修仙世家,墨安与白氏家主白竹私交甚笃,此番下山游历,恰巧经过,不免前去拜访一番。 白竹早年是个散修,如今亦是结丹后期修为。修仙半路上遇见了一个十分心仪的女修,两人结为道侣。白竹遂不再一心向道,回到本家混了个家主,同道侣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墨安来访之时,正逢白竹长子周岁。阖府都热热闹闹的,墨安一时找不到白竹,不免问了一侧的人:“你们家主在何处?” 那人是个女眷,被墨安问话后有些羞怯,指了指东面:“在那儿。” 墨安道了声谢,发现这女眷竟也是个修仙者,已然炼气九层。墨安并未在意,径直朝东面走去。 一路喜乐之声不断,墨安淡漠的面容上也不禁沾染上一丝暖意,而后便看到白竹与夫人、幼子坐在一处。白竹也看到了墨安,连忙起身来迎,又牵着夫人给墨安引见。 白竹道:“我以前只知修仙一事,如今竟只想与夫人共度此生。” 墨安想了想:“那也是极好的。” 白竹笑问:“墨安,我已觅得良伴,你打算何时寻一道侣?” 墨安眼前划过一道身影。尚是初遇之时,她对着自己和墨宣盈盈一拜,说着“见过两位师兄”,声音清澈甘冽,宛如流泉击玉。 分明是个不曾入道的凡人,他却觉得看见了上古的神祇。 正巧此时来了三五个少女,见有外人在此都飞快地溜走了。地面湿滑,一人险些摔倒在墨安身后。 墨安顺手扶了一扶,面上尚有想起墨宁时浮现的隐约笑意。被扶的少女瞬间羞红了面颊。 墨安缓缓答道:“我墨安若择道侣,必为我师门墨字之辈。” “还真有门第之见。”白竹嘀咕,又指了指那个少女,“这是我的小侄女白若。” 墨安扫了一眼,可不是刚刚那个炼气九层的女修?于是又客套一番:“贵府也不乏人才。” 后来有一天,他听闻师妹墨宁去了沧镜,还是被墨宣撺掇去的。 他似恼似忧,径直走去墨宣的洞府质问,“你为何向师妹讲了沧镜开启之事!” 历来殒身沧镜之人不在少数,若墨宁有去无回……偏偏只有筑基期修士可入,他不能一同前去。 墨宣正拿着一纸丹方研读,闻言头也不抬,“师兄何必担心,师妹虽说修为只有筑基初期,可体内灵力堪比筑基大圆满。更何况她此番为筑道心而去。师兄你想,若道心不成,结丹恐怕难上加难,不如先放手让师妹去试炼一番。” “她此行身边都没人看顾……”她心善,若被人骗走灵石丹药怎么办?符箓可有多带些?一应道器可俱全? 墨宣诧异:“师兄还能看顾小师妹一辈子不成?” 墨安怔住,突然忆起白竹的话:“我以前只知修仙一事,如今竟只想与夫人共度此生。” 是了,他墨安想与墨宁共度此生。他想看顾师妹墨宁一辈子。 这般难言的心思终是被凌玄师尊察觉了。 那日正逢墨宁的结婴大典,他赠了一支适宜音攻的长笛,取名为“悦宁”。悦,并不是指师妹本名,而是心悦之意。 而后秦昌将他们师兄妹三人都唤了过去,却唯独将他一人留下。 秦昌沉默良久,方才开口:“你可是心悦墨宁?” 墨安眸色暗了暗,压下心间涌上的不安:“是。” “你数次不顾自身安危,为了墨宁身涉险境,为师已有觉察。”秦昌徐徐道,“墨宁如今一心向道,你还是歇了这些心思罢。” 墨安不敢置信,跪了下来:“我……我真心喜爱师妹,求师尊成全。” “历来有了道侣的修仙者,修道之心就淡了。”秦昌道,“你品行端正,修为上佳,我有心让你继承掌门之位,不忍看你滞于修行。你也别……耽误了墨宁。” 墨安心头一颤。依旧跪着,并不言语。 秦昌叹了口气:“你闭关一段时间,好好想想罢。” 师命不敢不从。墨安跪了良久,起身深深一拜,回洞府闭关了。 但这件事,还是成了他的梦魇。后来墨安每每闭关准备化神的时候,都会不受控制地忆起秦昌说的那段话,他想尽一切办法,甚至寻来消除记忆的法诀,企图彻底忘了秦昌的话和墨宁的身影,却终究只是一场徒劳。 越是想忘记,便越是刻骨铭心。 时日久了,墨安竟也习惯了。他想,师尊说得不错,他已泥足深陷,断不可令师妹误了修行。所以他把这份情感珍藏在心底,从不向任何一个人袒露。 他离开了山门,去四海云游。他不在乎这份情感给他的道心带来了怎样的阻碍,他甚至很欢喜这种饮鸩止渴的感觉,他觉得甘之如饴,又酣畅淋漓。 一日,他在俗世的酒肆看见了师叔慎行。后者喝得酩酊大醉,身上酒气熏天,根本不像一个修仙之人。 墨安本打算过去拜见,却见慎行的眼中流露出数之不尽的苍凉,悲痛而爱怜地呢喃着:“墨宜……白若……” 慎行的声音压得极低,酒肆中都是不曾入道的凡夫俗子,自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墨安却听得一清二楚。 墨宜师妹,早在几百年前折在了无际山。 墨安止住脚步,转身走了。走了几步,他竟轻轻笑了出来—— 可悲可叹可怜,他们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 再后来,墨宁竟先他一步,登临了化神期。还将玉衡峰尘封多年的传送阵修补好了,兴致勃勃地跑来告诉他,“往后两地灵宇宗便可互通有无了。” 墨安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笑吟吟的女修。曾几何时,那个尚需要他庇护的师妹竟变得这般锐不可当了。她有了高深的修为,也有出神入化的设阵术。她,早已胜过他许多了…… 这日别过了墨宁,他便开始闭关。灵力沿着经脉涌入丹田,秦昌的话又在他的耳畔反反复复地回荡—— “你也别……耽误了墨宁。” 墨安垂下眼眸。既不能互结道侣,共踏仙途也是好的。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最终还是来到了化神之境。 人间天上两心知——李雁君番外 栖雁城,为南域天齐界四城之首,素来繁华似锦,热闹喧盛。 城中人来人往的街巷两旁,开设了不少售卖灵材的摊铺。李雁君停在一处摊铺前,淡淡道:“二两上品青玄纸,一支符笔,一株添灵草。” 摊主把这几样东西翻出来,递给她,“总共三千两百个灵石。” 这一条街巷都是商铺,除了奇珍异宝,其余寻常之物的定价都是约定俗成的。一两青玄纸一千灵石,一株添灵草一千灵石,一支符笔二百灵石。售价十分公允。经常来这儿购置灵宝的修士,甚至无须等店主报价,便可直接拿出数量准确的灵石。 “道友打算制符?”摊主又道,“我这儿还有不少关于制符的玉简,道友可要顺便稍几个回去?” 上品青玄纸和符笔都是制作高阶符箓的必须之物,添灵草则是一种提升制符成功率的灵草。这个女修接下来的打算,摊主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不必了。”李雁君摇了摇头。她已从拂光那儿讨来了良思符的制法,再无须旁的符箓了。 她拿出一个乾坤袋,搁在摊主面前,转身徐徐走远了。 摊主打开乾坤袋,匆匆一数,竟是正好三千二百个灵石,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顿知这女修乃是有备而来,心中早有成算。 李雁君已经走远了。 她踏上寒幽剑,朝城外的小仙境飞去。 制作良思符,还须水明兽的精血。而水明兽,刚好在小仙境繁衍生息。 她散开神识搜寻了一番,很快便找到了两只水明兽。不曾犹疑,快步朝那儿走去。 这是两只五品水明兽,品阶不高,所以身量很小,身子团在一起,和俗世的野兔差不多大。见李雁君朝这儿走来了,两只妖兽警惕地竖起了一身皮毛,黑黝黝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 五品妖兽灵智未开,不通人言,因而李雁君一句话也不曾说,而是在它们面前盘腿坐下,拿出几枚丹药放在它们面前。 精血这种东西,讲究心甘情愿,不可强取。否则按李雁君的性子,根本不会有耐心诱哄两个妖兽。 两只水明兽对视了一眼,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一齐后退了一步——竟把李雁君的丹药视若无物。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记轻笑,“你拿丹药讨好它们是没有用的,它们不喜欢吃成丹,只喜欢灵气缭绕的高阶灵草。” 李雁君回首一看,来人是景元。她不动声色地戒备起来,“怎么又是你?” 自她同墨宁相别木摇宗,便隔三差五遇见这个景元。李雁君怀疑他尾随自己……不知有何意图! 景元是深谙人心之辈,自然看出了李雁君眼中的警惕之色。他不曾答话,而是拿出了一把高阶灵草,在两只水明兽的头顶上方摇了摇。 水明兽嗅到了灵草的气息,乌溜溜的眼珠子朝这把灵草望了过来。 景元适时地收回了手。 水明兽看着他手中的灵草,面有挣扎之色,最后还是没能抵住诱惑,慢吞吞地爬了过来。 景元拿出一柄小刀,打算取它们的精血。 两只水明兽看见锋利的刀刃,下意识地跑开。景元晃了晃灵草,它们又迟疑了。 最后一只水明兽上前,另一只待在原地没动,随时准备逃脱。 景元便取了这只小兽的几滴精血,装进瓶子里,侧首问李雁君,“这么多可足够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它们的精血?”李雁君抱起双臂,神色冷然地看着景元。 景元笑了笑,“良思符不是有一味灵材,正是水明兽精血?” 当年拂光把良思符的制法告诉李雁君的时候,景元也在,所以他猜到这一层也不奇怪。李雁君未置一词,伸手拿走了装精血的小瓶子,转身走了。 景元摇首一笑。这般凉薄的美人,偏他就喜欢上了。 他把手中的灵草分给两只水明兽,忽见李雁君回首,“多谢。” 景元情不自禁地笑了,“无妨。” 李雁君走进一处隐蔽的洞府,进门的时候,下意识地朝不远处看了一眼。 那里是高大的院墙,墙上萦绕着重重禁制,若有人擅闯,轻则重伤加身,重则粉身碎骨。 那里是栖雁城赫赫有名的修仙世家——李氏家族的府邸。 十七岁之前,李雁君就居住在那处府邸。那时的她,尚是一个天真烂漫,不知愁为何物的少女。直到有朝一日,父亲陨落在外,母亲身中奇毒,都不明不白地死了。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年纪轻轻的李雁君彻底崩溃了。 她镇日以泪洗面,修行也停滞了下来。 家中人人都落井下石,唯独婶母时常过来安慰她,像一缕温煦的Chun风,照拂了她脆弱的心灵,让她逐渐走出了悲痛的深渊。 可有一天,婶母却对她说,“陈家的小公子相中了你,想让你做他的道侣,我已应下来了。” 李雁君睁大眼睛,“婶婶……” 陈家的小公子,是位恶名昭彰的纨绔子弟,资质平凡,素喜掠劫貌美女修,充作炉鼎采补之用。婶母……婶母如何会将她扔进那种火坑? 很快,她便知晓了答案。 当天夜晚,婶母的婢女偷偷来找她,把所有事都交代了。 原来,婶母并非不知陈小公子的恶名,她成心想把李雁君逼上死路。 甚至,李雁君的父母都不是意外身亡,而是死于婶母的毒手……只要这两人一死,偌大的李家的财富,便全为二叔和婶母所有…… 这个婢女曾经受过先夫人,也就是李雁君的母亲的救命之恩,所以把一切都和盘托出,最后涕泪涟涟道:“大姑娘,你快走罢,你也有李家财产的继承权,夫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时的李雁君只有十七岁,却仿佛经历了一辈子的悲欢。 她连夜逃出了李府。她抓紧任何时间修炼,她争取所有可能的机缘,她发誓要偿报这份弑亲之恨……她不再相信任何人。 此时此刻,李雁君的面上浮出清冷的笑意,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且等着看吧。” 两月之后,李府上下都传出了一个消息,家主和夫人受心魔反噬,命不久矣。有人说他们中了良思符。 众人哗然。良思符,既可巩固道心,又可毁了道心。平素做的亏心事越多,良思符的负面作用便越大。观李家主和李夫人如今这般景况,竟是做过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亏心事。是以他二人落得这等田地,竟没有人同情,只有数之不尽的唾骂声。 李雁君现身李府,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新任家主,心里自是畅快得很。只是景元仍旧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眼前,还总嚷嚷着要与她结为道侣,着实令她烦恼。 后来她听说景元当了澄笔宗掌门,对他更是敬而远之,经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景元掌门,你身份尊贵,我配不上你,你请回吧。” 后来景元果真消失不见了。 不知为何,李雁君竟觉得怅然若失。 但不出两月,景元又出现了,委委屈屈地立在她面前,道:“我忘不了你……” 李雁君微微红了脸颊。一时竟不知自己心中如何作想。 几百年后,幽境之祸爆发,她不慎被一个妖兽抓伤,灵力渐失,性命垂危。 景元前来探望的时候吓了一跳,然后连声安慰道:“你等着,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李雁君无奈地笑了。 她知道幽境之祸来势汹汹,许多化神期的前辈都陨落了。她估计也活不长了…… 她同这个男修的缘分,终究还是太浅,太浅了。 但她没想到景元为她讨来了一枚解忧丹,也没想到,这个举动让景元丢失了掌门之位。 景元却毫不遗憾,他把解忧丹递与李雁君喂服,和声道:“现如今,我不再是一宗掌门,而你却是李家家主,你再不用觉得配不上我,应是我配不起你才是。” 李雁君的泪水夺眶而出。 景元手忙脚乱地给她拭泪,“好端端的,哭什么……” “我何其有幸,何其有幸……”李雁君哽咽道。 大仇得报,还有了愿意相伴一生的道侣。 李雁君觉得,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