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帝星降世 夜无声,黑得如泼墨一般。 季府大门前两盏红色灯笼光线昏暗,在冷风中摇曳摆动,门前落叶飘舞,一片萧瑟之气。 府内大厅的雕花双门紧闭,几抹灯光在罗纱窗前晃动,把季老太爷的一道身影投在泛黄的窗上。 他头挽灰白的发髻,身形佝偻,面色憔悴,一声声叹息显得极为凄凉。 季老太爷的独子季宗业双膝跪地,语气呜咽道:“父亲,我中年得子,贤妻却不幸难产身亡,我已焚心摧肝,立誓绝不续弦再娶。如今季家就只有晟儿这一根独苗,无论如何也要保他一命。” 季宗业身后跪了满地的家丁护院,足有十余人,齐声哀求道:“老太爷明鉴,定要保住小少爷一命!” 季老太爷百感交集,想到孙儿出生不久就要遭受厄运,不由得泪眼模糊。 半月前,华雀国星相天师夜观天象,发现帝星降世,落在玄天大陆的西北方向,正是华雀国境内。 当初建玄天大陆时,玄天祖师在北斗七星下立了一根擎天石柱,亲自刻下谶语:地坤有悔,玄天立宗;成败纷乱,四方皆同;玄武无敌,丹意贯通;帝星降世,天下大统。 帝星降世,就是天下一统的预言。朱雀、金鳞、白羽、青商四国百姓都盼着帝星降世,可以早日结束分裂,拯救天下于水火之中。 星相天师夜观天象,发现帝星降世,连忙禀报华雀王。 此事很快惊动金鳞国、白羽国和青商国,四王紧急会晤,下令派兵挨家挨户搜查,将三个月内新生的婴儿,无论男女全部斩杀干净,以绝后患。 四王都很明白,帝星一旦降世,意味着将要振兴玄天宗门,重新统一玄天大陆。到时候君王权位摧枯拉朽,灰飞烟灭,四国的豪族大户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了君权统治千秋万代,四王联手扼杀帝星,责无旁贷。 季老太爷脑海中划过一幕幕四国混战的惨烈场景,忽地想起孙儿出生那一天,红霞遍天,百花绽放,香气满屋。 孩子天生肤白唇红,双眼如星,额头上隐约有一颗莹白的珍珠影子。 季老太爷料想这孩子绝非凡品,将来长大也不是池中之物。于是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季晟,希望他的人如名字一般,骄阳生辉,万丈光芒。 华雀王斩杀婴儿的消息很快传来,季老太爷心中狐疑,他的孙子季晟,难道是玄天宗祖师预言中的帝星? 明珠初现,帝星辉映。孩子额头上的珍珠影子,正是帝星的标志。 季老太爷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众人,微抖的手扶着雕花椅的把手,颤巍巍坐下,沉声说道:“晟儿是我季家的子孙,岂有不救之理。三天前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玄天宗请玄天掌门出山。如果晟儿真是帝星,玄门掌门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出手相助。” 厅内飘散着一股冷清之气,众人拧着眉头,隐隐听见似乎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季宗业看一眼窗外的漆黑夜色,焦急说道:“父亲,玄天掌门几十年闭关修炼,从来不理会世俗之事。传言他如何飞天遁地,厉害无比,但在我看来,他分明就是一个无用的废人。等他出山恐怕来不及救晟儿,不如我们连夜举家北逃,华雀国以北是一片荒芜之地,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此话一出,旁边管家也跟着点头,说道:“老太爷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带着小少爷趁黑逃走,躲进深山老林里一年半载,等风声过去,也就无碍了。” 他话音刚落,又有几名忠心耿耿的家丁护院拱手说道:“属下愿意引开追兵,掩护管家和小少爷。” “属下也愿意引开追兵!” “季府对我们恩重如山,肝胆涂地,无以为报,我们宁愿舍掉性命,也要保护小少爷周全!” “请老太爷速速下令!” “请老太爷不要再犹豫了!” “老太爷——”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名老家丁,脸色煞白,双腿哆嗦着扑倒在地,叫道:“大事不好了,华雀王的兵将已经包围季府,命令交出小少爷,否则就是欺君之罪,季府上下全部抄斩……” 季宗业目光一凛,从地上起身说道:“父亲,我马上带着晟儿离府,以我武修三阶的功力,至少能抵住一员将领。” 跪在身后的护院纷纷起来,目呲欲裂,拔出佩戴的刀剑,说道:“我们掩护主人冲杀出去,拼劲全力,也要厮杀到底。” 季老太爷坐在雕花椅上,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半晌说道:“帝星降世非同小可,四国君王若不除掉后患,绝不肯善罢甘休。晟儿躲过一时也躲不了一辈子,想要救晟儿,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拖延时间等玄天掌门驾临,只有他能保护晟儿平安无事。” “父亲——”季宗业焦急说道:“万一那个废物掌门不来,晟儿岂不是死路一条。” 季老太爷的嘴角抖动一下,露出痛苦纠结的目光,他沉默了片刻,叹息道:“如果玄天掌门不来,也是天意如此,我这把老骨头陪着晟儿一起死也罢。玄天大陆四国混战,豪强丛生,我们这些普通修士,永无修炼提升的可能。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与其活着任人鱼肉摆布,倒不如慷慨赴义,一死了之。” 他昏花的老眼中闪动点点泪光,命管家取来一小箱银钱和灵石,转头向家丁护卫说道:“你们各自逃命去吧,只要你们身边不带婴孩,府外的兵将不会阻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们离开了季府,各自还有前程,也可以投奔更好的主人。” 众人面面相觑,没料到季老太爷这样安排,不禁百感交集,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剑,都是一脸凄然表情。 季老太爷停顿片刻,又道:“若是晟儿命中有此一劫,我们父子二人陪着晟儿上路便是,一家人在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 “老太爷——”管家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地,呜咽道:“我自幼在府中当差,亏得主人待我如一家人。我定要陪着老太爷,不离开季府一步,活是季府的人,死也做季府的鬼,求老太爷不要赶我走……” “老太爷,属下也不走!”又有人跪下恳求道。 “属下一生跟随主人,如今主人有难,属下绝不独自偷生!”护院纷纷表决心,脸上表情无比坚定。 季宗业看着这一群视死如归的家丁护院,感动得热泪盈眶,拱手道:“我季宗业身处危难之中,得各位肝胆相照,死而无憾!我代替晟儿多谢各位——” 说着就要屈膝下拜,管家和护院们慌忙上前,将他扶起。 一名护院慷慨说道:“各位兄弟,我们冲出去挡住兵将,能拖延一刻是一刻,都随我出去!” 众护院和家丁拿刀持剑,纷纷出了大厅,朝季府门口跑去,阻挡包围季府的兵将,为搭救小少爷争得时间。 厅里一片沉寂,只剩季家父子二人,发呆地站在屋内门前。青石板地上投射两道拉长的身影,此刻二人心急如焚,但是除了耐心等待,已经别无办法。 他们向门外望去,院中乌黑一片,连一丝月光也没有,风声阵阵,伴随着厮杀声四起。 季老太爷心中一片黯然,府中护院们跟朱雀王的兵将对抗,是以下犯上之罪,季府一旦采取行动,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 正神思恍惚,突然青石板地上涌出一团白雾,面前凭空出现一个白衣老者,长须飘然,旋身而动,白色的细麻衣袖拂扬起来,如风似幻。 白衣老者陡然现身,怀中抱着一个红绸缎襁褓婴儿,令季家父子惊了一跳。 “玄天……”季老太爷瞪圆眼睛,愣了片刻,脸上浮起喜悦之情,猛地匍匐扑地跪下,颤声说道:“玄天掌门大人,真是玄天掌门大人,太好了,这下子晟儿有救了。” 他抬袖招呼站着发愣的儿子:“宗业,快点给玄天掌门大人跪下磕头。” 季宗业被白衣老者的身法惊得说不出话,玄天宗门衰败多年,许多绝门隐遁法术早已失传,只闻其名不见其形。 此时他怎么也想不到,玄天大陆竟有如此绝世高手,对玄天掌门的轻蔑不满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小人季宗业,拜见玄天掌门大人!”季宗业单膝跪下,拱手敬拜道:“晟儿有幸得掌门搭救,足见命不该绝。恳请掌门收晟儿为徒,让他能在玄天宗门学得本领,将来无论帝星能否统一玄天大陆,只要晟儿一生平安,我们父子便感恩不尽。” 门外传来的厮杀声响愈发混乱,季府的护院们已经抵挡不住兵将的进攻。 玄天掌门眉心轻皱,低头看一眼襁褓中的婴孩,见粉妆玉琢的小脸上,一双眼眸晶亮有神,正好奇地盯着他的长须,时不时伸着小舌头笑出声来。 玄天掌门抬手轻抚孩子额头上的珍珠影子,不禁心中一暖,缓缓说道:“帝星降世,是玄天宗门之幸,这孩子若能成为玄天宗弟子,将来必定是可造之材。” “放心吧,我把孩子带回玄天宗。”他微一拂袖,命季家父子二人起身,皱眉说道:“朱雀王派来兵将,如果找不到季府的婴孩,定会起疑心……” 季老太爷连忙道:“请掌门立刻将晟儿带走,保守秘密的事,老夫自有安排。” 玄天掌门见季老太爷一脸慷慨,已有赴死的决心,心中不禁有些怅然,说道:“今日之祸,是玄天宗当年分裂造成,希望晟儿长大以后,能振兴玄天宗,平复四国之争,将本宗祖辈之志发扬光大。” 他怀中抱紧婴孩,也不再多说话,身形恍然一动,随即厅内涌起一片白雾,等季老太爷睁眼仔细看去,玄天掌门已经带着晟儿消失不见。 季老太爷目光凝重苍凉,朝门口的方向拱一拱手,呆看了半晌,转身说道:“宗业,为父誓与季府共存亡,你趁现在还来得及,速速离开吧。” 季宗业上前一步,眼中含泪道:“父亲,我心意已决,要与季府众人并肩作战,坚守到底!” 他深知要想断绝后顾之忧,让晟儿平安长大,季府上下必须舍身牺牲。只有全府拼死抵抗,最终惨烈牺牲,才会让朱雀王以为季家婴孩已死,从此不再追查。 季府满门的性命,换取晟儿日后在世上安身立命,这样的牺牲极为惨重。季老太爷明白儿子的心意,凄然感叹:“宗业,我们牺牲的代价虽大,但是为了晟儿,也在所不惜。” 季宗业默默点头,他听着外面刀剑交加的声音,喃喃说道:“小蝶,你在天之灵保佑咱们的孩子平安无事,我很快过去陪你,不让你孤单太久,你等着我……” —— 2.第2章 黛黛 一个月后。 夜色已深,朱雀国宫内殿灯光通明,三个锦袍男子坐在黑檀木榻桌之前,神色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桌榻前的朱雀王头戴金丝华冠,身上穿的朱红绣锦长袍熠熠生光,十分威严。 他眉头紧锁,一脸的暴戾之气,嘴角有些抽搐地喝问道:“四境之内除掉新生婴孩近八百,竟然有一女婴逃掉,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雀王身边的大将军柴津不敢怠慢,连忙跪到桌榻前,将事情缘由解释了一遍,沉声说道:“帝星降世,必定要复兴玄天宗门,但玄天宗历代掌门都有规矩,掌门继承者立男不立女,就算逃脱一个小女婴,也必定成不了大事,不足为患,请君王宽心。” 他对面坐着星相天师雍魁鸠,也跟着点头道:“大将军此言不错,据我观星所知,帝星极有可能是一个男孩。朱雀国处于北寒之地,女婴本就难以养活,让她逃走也无妨。” 雍魁鸠的语气微微颤抖,偷瞥朱雀王一眼,见他脸色稍好,这才松开一口气。 大将军柴津趁热打铁,连忙汇报了朱雀国境内斩杀婴儿的数量,朱雀王听完之后,蹙眉叹气道:“城西季府一门五十余人,竟然为保一个婴孩全部身亡,府宅也焚烧殆尽,真是可惜了。本王只想诛杀帝星而已,他们何必这么想不开。” 柴津和雍魁鸠对视一眼,暗中叹息季府诸人牺牲惨烈,但当着朱雀王的面,都不敢胡乱开口,对此事妄加评论。 过了一会,朱雀王道:“大将军听令,传本王谕旨,凡有婴孩被兵将处死者,每家赏银钱一百,灵石三块,作为补偿。” 柴津连忙叩拜领命,起身离开内宫大殿。 夜里寂静无声,深宫之中高墙林立,连一声乌啼也听不见。 殿内只剩华雀王和雍魁鸠,两人面对面坐着,都沉默不语。一阵凉风从窗外吹进来,烛台灯火摇曳闪动,雍魁鸠只觉得身上冷汗淋漓,汗珠顺着后脖颈一直流到脊背上。 “雍天师!”朱雀王目光直视而来,吓得雍魁鸠连忙低头,小心问道:“君王有何事要问?” 朱雀王犀利的眼神在他脸庞扫了两下,缓声道:“我听说帝星降世,一定会克死生母,前些日子金鳞国君的宠妃难产生子,算一算日期,金鳞王的儿子刚好在帝星降世前后出生,你倒说说看,那孩子会不会是帝星?” 雍魁鸠顿时一惊,连忙掐指测算,半晌颤声说道:“帝星降生在玄天大陆西北方向,我朱雀国在北方,金鳞国在西边,若金鳞王的小公子刚巧出生在这个时候,是帝星的可能性极大,君王不可不防。” 朱雀王的脸色变幻了两下,冷哼一声道:“为了这个帝星降世,本王斩杀四境婴孩近八百,百姓怨声四起,没想到让金鳞国得了大便宜。本王早该想到,帝星如果有所作为,必定要降生在君王贵胄之家,看来金鳞王的这位小公子是帝星无疑。” 雍魁鸠蹙一蹙眉头,小心试探道:“不知君王有何对策?” 朱雀王阴沉一笑,略带嘲讽地说道:“金鳞王得了帝星做儿子又何妨,一个小小婴孩,能不能养大还是问题,更何况一统天下,岂是随意说说就成的?” 他的双眼慢慢眯成一条缝隙,生在君王之家,宫内争斗从不停息,手足相残比比皆是,帝星降世为金鳞国的第四子,一生的命运注定无比坎坷。 雍魁鸠若有所思,点头道:“若是各国君王豪族知道这件事,定会派遣杀手和武修行刺。就算刺杀不成,那孩子是金鳞王的第四子,长大之后,恐怕他的三位兄长也很难容下一个庶出幼弟。” 朱雀王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说道:“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消息,也该通知白羽国和青商国,帝星降在金鳞王宫,正应普天同庆,好好祝贺一番才是。” 月浅宫深,朱雀王的笑声在后宫殿中回荡,显得十分阴寒骇人。 三更时分,雍魁鸠退出大殿,恭恭敬敬地离开。 他独自举着一盏微亮的宫灯,走在静悄悄的幽深宫巷中,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 一袭凉风吹过,雍魁鸠忍不住打了哆嗦,抬手扶住青石宫墙,几乎站立不稳。一阵阵冰冷让他感觉到透心凉,越想越后怕。 那****离府外出散心,偶然遇见一对年轻夫妇怀抱着一名女婴,浑身重伤,被两名朱雀王的士兵持刀追杀。 雍魁鸠因为泄露了天机,向朱雀王禀报帝星降世一事,害死几百婴儿,因而整日闷闷不乐,这时见兵将捕杀女婴,顿起怜悯愧疚之心。 他斩杀了士兵,救回女婴一命。而那对年轻夫妇重伤不治,双双倒毙身亡。 雍魁鸠偷偷将女婴抱回来,养在府中认做义女,对外秘而不宣。 女婴渐渐长大,未成年便已秀雅聪慧,绝丽无双,待她十五岁及笄大礼,取闺名为黛黛。 —— 3.第3章 下山 二十年后。 八月十五,月满之日宜出行。 通往朱雀国都的官道上,太阳在东方射出第一道明亮的曙光。身穿白色细麻衣的季晟停住脚步,回头望一眼身后层峦叠嶂的山峰,心中情绪起伏。 下山前师父嘱咐他的话在耳边盘旋:“玄天宗第四代掌门季晟听命,如今四国分裂,奸佞当道,修炼者多被残害。你要谨记,帝星入世,天命所归,振兴宗门,一统玄天大陆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 季晟深呼一口长气,抬手摸一摸自己的额头,眉间原本有一个闪亮的珍珠影子,被师父用法术隐藏起来。 师父嘱咐他道:“晟儿,你是帝星的身份,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等你功力修炼到帝师级,明珠之光自会重现天日。到时候人人皆知你是帝星转世,要万般谨慎小心。二十年前季府牺牲了五十余条人命,就为守住你的秘密,你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 季晟不禁有些黯然,自己父母双亡,没有家人,二十年来跟师父相依为命,在玄天宗过着艰苦的修炼生活。如今师父交给他任务,重新振兴玄天宗门,这对于他这个初出茅庐的玄天宗弟子来说,简直犹如登天,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 他在玄天宗日夜修炼,又有掌门师父指点,用了十几年的工夫,才修炼到修士级七阶的功力。 修士七阶打败朱雀王手下将领绰绰有余,但如果遇到真正的高手,他的等阶还是太低了一些。 修士是玄天大陆等级最低的修炼者,修士之上有灵士、天师、宗师、帝师、大帝师。自玄天祖师归西之后,玄天大陆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帝师,就连季晟的师父也仅修炼到帝师中阶,跟帝师高阶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修士七阶……”季晟的心情有些沉郁,从修士到帝师,那真是天地之别,师父修炼六十余年,才练成帝师中阶,不知道他达到帝师境界,要修炼多久。 季晟缓缓抬起手来,细看中指上戴的古铜储物戒,这是师父留给他的贴身物件,储物戒花纹神秘细致,在阳光下散出一道幽光,与他白皙的手指相映成辉。 玄天大陆的修炼者众多,但炼器术并不发达,通常的修炼者都用储物袋,所以一枚储物戒指也是稀罕之物。 除了储物戒指,季晟还有一条掌门玉封腰带,是玄天掌门的重要信物。 师父的养育教导之恩无以为报,季晟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一定振兴玄天宗门,想到这里,顿时豪情万丈,胸中沉郁气息全都荡然无存,忍不住朝着官道北方大喊一声:“朱雀国,我季晟来了!” 4.第4章 丹派弟子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照在脸庞上,将季晟棱角分明的五官映得十分清晰,他鼻梁高挺,红唇白齿,嘴角向上翘起,隐约蕴着一丝笑意。 季晟常年在深山中修炼,极少见人,不受俗尘沾染,相貌极为俊逸清雅,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一两岁,是个十八九岁的翩翩少年。 他的双眸漆黑如星,不时闪烁出机警神色。这时抬头远望官道上,发现马匹骡车越来越多,三五成群的汉子急着赶路,车轮的声音轰轰直响,都朝市集的方向奔去。 季晟定一定神,继续向前赶路。接近市集的地方人头攒动,人们赶着套骡子的两轮木板车,载着一些矿石、稻草、药材、炉鼎等物品,神色匆忙地朝同一个地方走去。 市集外缘用半人高的木头栅栏围起来,栅栏七扭八歪,十分简陋,骡车走过扬起一片厚厚的尘土。栅栏附近坑洼不平,下雨之后非常泥泞,骡车深陷下去就更加难走。 季晟放眼看去,打量这个不大的市集,从栅栏外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地方比他想象中更狭窄。 几十间土房石屋挤在一起,作为临时的交易场所,门前空地上摆满零碎的小摊位,各种打扮的乡村男女守在摊位前,向来往客人兜售货物。 他第一次下山,进了热闹拥挤的市集,虽然简陋,但也觉得琳琅满目,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季晟东瞅西望了半天,见到任何东西都感觉稀奇,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弯下腰去仔细翻看货物,饶有趣味地一个个摊位走过去。 市集上售卖的东西多是修炼用的财货,他看了几家货物,多是品相极差的下等矿石和草药。这些无用的废品就算买回去炼丹,成丹率也极低,搞不好还有可能炸炉。 季晟边看边摇头,这里已是朱雀国境内,北方物产本就贫乏,修炼者想从市集上购买修炼材料,根本不可能。 他直起身子,举目朝远方的山峦望去,朱雀国大多山林河流都被君王和豪族子弟掌控着,想弄一块灵石都不容易。如果要修炼升级,只能依附有钱有势的大豪族,替他们做事,成为豢养的武士客卿。 “当啷当啷——” 一阵拉扯铁链的声音响起,季晟正在出神,被清脆的声响震醒,连忙转头看去,只听有人叫喊道:“让开,让开,本兵长捉拿押送金鳞国的奸细,你们这些小民,都快点让路。” 人群出现一阵骚动,随即立刻散开,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两队士兵身穿黑革盔甲,手握长矛大刀,押着三名浑身褴褛的囚犯。 三名囚犯都低垂着脑袋,右侧琵琶骨被铁器打穿,用一根铁链拴在一起,每走一步都发出“当啷”的响声。 铁链拉扯到伤口处,流出一道道血痕,滴滴答答落在灰土地上。 围观的众人唏嘘不已,只见他们破烂的衣裳上沾满殷红发黑的血迹,嘴唇干裂发紫,走路摇摇欲坠,显然已经受伤几天,体力支撑到了极限。 走在最前面的囚犯是一个憔悴的中年人,头发虽然蓬乱,但相貌端正,身形略微发福,走路的时候挺着肚子,有些气派,倒是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 士兵见他走得很慢,扬起一鞭抽打在肩背上,中年人疼得呲牙,嘴里不停嚷道:“我不是奸细,是来朱雀国探亲的,我表姐夫是秘器宗的掌门蓉守诚,你们抓错人了。” “啪”地一声脆响,带头的兵长又狠狠抽了他一鞭,骂道:“混账东西,秘器宗蓉掌门也是你这个奸细混乱攀附的吗,你们从金鳞国混入朱雀国,身份不明,自称是玄天宗弟子,又无门无派,可见就是奸细,先抓回去再说。” 中年人强忍铁链拉扯伤口的疼痛,辩解道:“我是玄天宗丹派的记名弟子,来朱雀国真的是探亲,只要你们去秘器宗询问一下,就知道我没说假话。” “我呸!”兵长挥动鞭子,冷哼一声:“尽是胡说八道,你是丹派弟子,怎么又跟秘器宗扯上关系?谁不知道丹派弟子修丹炼丹,秘器宗是炼器的宗门,根本八竿子打不上,说话驴唇不对马嘴,不是奸细是什么!” 中年人焦急万分,带队兵长对修炼一知半解,跟他没办法讲道理,只盼望着进都城之后,能让他有机会给秘器宗报个信。万一兵长不分青红,半路中一刀把他砍了头,可就冤枉透顶了。 想到这里,中年人不敢再继续分辩,只能忍耐下来,拖着沉重的铁链往前走。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名白衣少年,拦住他的去路,淡淡问道:“你是玄天宗丹派弟子?” 中年人抬头看去,只见少年星目剑眉,一脸的傲然俊逸之气,身上穿的衣裳料子虽是普通的白色细麻布,但一身气度绝非凡品,料想定是出自豪族大户的子弟。 “在下吴多言,是玄天宗丹派的记名弟子。”中年人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 他细看了白衣少年两眼,目光中露出喜色,急声问道:“这位小兄弟,可也是玄天宗弟子?” —— 5.第5章 挑衅 市集上安静下来,吆喝叫卖声也停住,人群纷纷围上来看热闹。 季晟不慌不忙,对吴多言一拱手,点头说道:“本人姓季,单名一个晟字,是玄天宗嫡系弟子。” 这时身旁响起一个轻蔑的声音,季晟目光一动,转头警觉地望过去,只见带头的兵长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他,两队士兵将他团团围住。 兵长看了半晌,十分怀疑地问道:“你是玄天宗嫡系弟子?玄天宗早已分裂多年,如今宗门衰落,都快成破落户了,从哪冒出一个嫡系弟子?看你这身打扮,不伦不类的,说不定跟他们同党,也是金鳞国混进来的奸细!” 季晟皱起眉头,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只因为牵涉到玄天宗弟子,他不得不过问,而这个兵长竟然出言不逊,诬蔑玄天宗是破落户,让他一股怒气升腾起来,如果不出手教训一下,朱雀王手下的这些兵卫真要小瞧玄天宗弟子了。 他停顿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吴多言,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位吴大哥是玄天宗丹派弟子,你们把他当做奸细抓走,到底有何凭据?朱雀王的手下兵卫也要讲道理,不能如此肆意妄为。” 季晟原本就口齿清晰,说话时暗中运出丹田的气息,更是声音嘹亮,犹如琳琅脆玉相击,霎时吸引了更多的人前来围观。 兵长打量季晟几眼,见他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的修炼者,顿时有些心虚,疑惑了片刻,随即目光一凛,冷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速报上身家名号来,你师父又是谁?” 玄天宗曾经是大陆上最显赫的修炼宗门,当初玄天祖师建立玄天大陆,是为了让弟子专心修炼,没料到后世宗门分裂,四方君王趁机崛起,形成了大陆四国。 如今玄天宗早已成一盘散沙,各方权势掌握在君王和豪族手中,谁也不把玄天宗嫡系放在眼里。 这兵长没想到季晟说话底气这么足,一点不像玄天宗那些懦弱无能的弟子,所以一时之间摸不准他的真实身份,看他不卑不亢的态度,指不定背后有什么厉害的大靠山。 季晟双手背后,笑而不答,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兵长。 兵长的眼皮猛跳几下,更加不想跟季晟继续纠缠下去。正所谓夜长梦多,他们打着朱雀王捉拿奸细的旗号,其实是收了人家的银钱好处,万一让眼前这少年把事情闹大,全都给捅了出来,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兵长的慌张神色一露出来,全被季晟收入眼底,心知事情一定有蹊跷,他仰头长笑道:“我虽是无名小卒,但我师父的名号你却不配问。” 一名兵卫忍不住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对兵长不敬,简直无法无天,一定是金鳞国的奸细。” 季晟脸上毫无惧色,向前迈了一步,哈哈笑道:“华雀王手下的兵卫,都是一些无用的废物,你们有胆子的话,就放马过来。” 华雀王是杀害他全家的幕后指使者,季晟见了这些兵卫就觉得碍眼,只要一想到二十年前发生的那场惨祸,他心中的忿恨忍不住要迸发出来。 吴多言吓得直打哆嗦,连忙拦住季晟道:“小兄弟,这些兵卫可惹不起啊……” 没等他把话说完,众兵卫早已脸色大变,“唰唰”拔出腰间佩刀,刀尖全都对准了季晟。 季晟手中没有兵器,对着两队持刀的兵卫却一点也不慌张,他慢条斯理地扫一眼带头的兵长,露出轻蔑的目光,然后缓缓挥起双掌。 围观的众人不禁叹息,都对他表示同情。也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怪他不自量力,竟妄图用双掌对抗十几柄长刀。 虽然这少年自称是玄天宗弟子,但众人心里都明白,多年来玄天宗弟子在华雀国浪得虚名,不仅地位极低,而且到处骗吃骗喝,早已经不入流,连那些修炼的小宗派都及不上。 想来这少年的功力有限,绝对不是两队带刀兵卫的对手。 “锵锵——” 两名兵卫挥动大刀向季晟冲过来,左右猛攻狠劈,周围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众人捂住眼睛,都不忍心看他血溅当场。 —— 6.第6章 怒而出击 “当当——” 两名兵卫的刀锋荡开,分别砍在自己人的刀刃上,手腕一松震飞出去。 季晟一个箭步抢先上前,挥出左掌的气团,猛轰在他们脸上,同时旋身而动,身形腾起,衣袂飘然,在半空中踢出两下,把两人像沙包一般踢飞出去。 “呃!”带头的兵长目瞪口呆,转头看那两名兵卫半死不活躺在地上,顿时骇然得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过,一个小小的玄天宗弟子,竟然敢跟华雀王手下的兵卫作对,这事越闹越大了,后果不堪设想。 兵长的眼皮抽搐两下,向后倒退一步,凶神恶煞地命令道:“所有人都听令,给我杀了这小子,本兵长重重有赏。” 众兵卫一听有赏,都蠢蠢欲动,围着季晟转来转去,却始终没人敢带头扑过去。 季晟懒得跟他们浪费工夫,只想速战速决,他没有杀人之心,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便是,因而仰头长笑一声,“华雀王手下的废物们,今天就让你们领教一下玄天宗弟子的厉害。” 话音未落,身形已经犹如游龙一般扑出去,挥舞着双掌,发出一道道白色气团,将二十几名兵卫的身子笼罩在气团之中。 兵卫们虽有些武力,但哪见过这样奇特的打发,顿时都好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气团中左右乱窜,撞成一团。 “砰砰砰砰!” 围观的众人还没看清楚场面,就见兵卫们一个个从白色气团罩中狠摔出来,跌得四脚朝天,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这些人脸色煞白,不是断了手脚,就是晕死过去,转眼间二十几名兵卫全部惨败,带头的兵长也被季晟一巴掌轰到不远处的沙堆上,啃了一嘴的泥沙。 一番拳脚施展得煞是好看,围观的众人不禁喝彩,他们多是修炼者,虽然功力不高,但总有一些人见过世面,知道季晟的掌风和脚法用力极为巧妙。 “这少年的功力不弱,至少是修士五阶以上吧。”有人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何止修士五阶,我看倒有六七阶了。”有人摇头反驳道。 “至少修士七阶。”一名武士打扮的老者摸着胡须赞叹道:“这几脚表面上看去威力不大,实则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师父,玄天宗弟子早就不成器了,我看这小子也是绣花枕头,对付几个兵卫还算勉强,遇上高阶修士就寸步难行了。”老者旁边的一名青年不屑地说道。 “你懂什么,这少年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而贯之,尽显一派修炼大家的气度,现在虽是无名小卒,将来必会出人头地。”老者在青年额头上打了一个爆栗,不满地教训道。 季晟不理会围观者议论什么,从地上捡起一柄大刀,“当”地一声,将吴多言身上的铁链斩断,说道:“你我都是玄天宗同门弟子,今日我救你一命,也无需你回报,只要你引荐我去秘器宗,见一见蓉掌门,让我在华雀国也有立足之地。” 修炼者多有宗派作为靠山,或者依附各国权贵,季晟初来乍到,如果独来独往进华雀国,还没等他接近王宫,就被人当做奸细杀了。 吴多言对季晟极为感激,用手捂住肩头的伤口,诚恳地说道:“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如果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咱们大可一路作伴,只要能平安到达华雀都城,给小兄弟引荐秘器宗掌门,自然不是难事。” 玄天大陆以强者为王,自从玄天宗衰落,各地修炼宗派都如春笋冒尖,多如牛毛,修炼者抢夺资源材料,杀戮争斗的事时有发生,就连行旅路人也不安全。 吴多言对此深有体会,他从金鳞国都出发到华雀国,一路上历经艰险,几次差点被人当成肉靶子砍了,好容易逃出生天,又遇到华雀王的兵卫,不由分说把他抓起来,非要诬蔑他是金鳞国的奸细,让他有苦说不出。 所以他遇见季晟这样的高手,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肉馅饼,要是这少年愿意护送他,别说引荐秘器宗掌门认识,就算请求蓉掌门收他为徒,也是能够办到的。 毕竟蓉掌门是他表姐夫,虽然十多年没见,亲戚之间的感情仍然血浓于水。 季晟点一点头,去往华雀都城的一路并不平静,他从深山里出来,仅仗着聪明应对周围的事情,其实对俗世中的礼节规矩都不熟悉,有吴多言这样的老江湖相伴,倒是能省去很多麻烦。 他用刀锋砍断另外两名囚徒的铁链,说道:“你们自己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免得华雀王兵卫再抓你们。” 一人连忙稽首感谢,匆匆挤入人群离开。 另外一人离开前拱手朝季晟说道:“在下齐良,原本是山间猎户,今日得季公子相救,有生之年必会报答大恩。”说完深深一鞠躬,转身离去。 季晟见他言语得体,与粗莽简单的猎户大有不同,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受伤之后的身形也十分轻盈,心知这个齐良有修炼的底子,将来如果投靠某个权贵,稍加雕琢磨练,必定成为一个非凡人物。 —— 7.第7章 玄丹门 市集人群散去,季晟和吴多言一路疾行。 他们担心有兵卫追上来,不敢走官道大路,在密匝匝的树林里艰难穿行,直到黄昏才找到一间小破庙,暂时安顿下来过夜。 山林里罕有人烟,夕阳下野鸟啼鸣,一声声划过空旷的幽谷,周围的环境显得更加寂静。 季晟采了一些草药回来,嚼烂了给吴多言敷在伤口上,又用了一些丹田真气帮他疗伤,眼看伤口结成薄痂,总算是对性命无碍。 两人捡了木柴在破庙里燃起一堆篝火,面对面坐着,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这时季晟才仔细打量吴多言,见他四十多岁的年纪,笑眼眯眯,面相精明,身体有些发福,尤其挺着一个大肚子,看起来不像是修炼者,倒像一个做生意的商贾。 吴多言见季晟盯着他的肚子,讪讪一笑道:“季兄弟,你别看我如今这副落魄样子,早先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自从拜入玄天宗丹派门下修炼,这肚皮就像吹起来皮球一样,一天比一天鼓的大,懂行的人知道我是炼丹田内气,不懂的都把我当成酒囊饭袋,你说气不气人。” 玄天宗分裂之后,逐渐形成武派、丹派和意派三个分支。 丹派高手精通练气化气,能将丹田之气凝成内丹,最后在腹中炼成一个坚硬无比的丹核。真气凝成的内丹随时可以化气,对战时打出一个个真气爆弹,连绵不绝,十分厉害。 吴多言拜入师门不久,学艺不精,还没能掌握凝气的秘诀,所以丹气把他的肚子涨起来,看着好像一个肥胖的大肚子。 季晟知道其中的缘故,却并不点破,只是笑而不语,不停往篝火中添柴。 半晌,吴多言眯起眼睛,笑问道:“季兄弟,你是玄天宗哪一派的弟子?武派,丹派还是意派?” 季晟与吴多言萍水相逢,交情还不深,两人虽然是同门,但也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底细,于是轻描淡写说道:“我是玄天宗嫡系弟子,不属于任何一派。我师父说,修炼者当海纳百川,武、丹、意三脉兼容,单炼一派难成大器。” 吴多言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显然对季晟的修炼很不理解,踌躇了片刻,摇头说道:“什么修炼者要海纳百川,三脉兼容,炼成一派功法都实属不易,如果三派都炼成,岂不是难如登天?” 季晟淡淡回答:“修炼难如登天,也好过功法残缺不全。修炼者正该追求高远无边的境界,心意合一,除魔卫道,才是正理。” 吴多言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说道:“我比你年长些,当哥哥的要提醒你,修炼者千万不能贪多,更别相信屁话一堆的大道理。玄天宗曾经威震数百年,怎么就分裂衰落了?就因它的功法修炼起来实在太难,普通修士一辈子也达不到帝师成就。如今分裂成三派,功法各有千秋,也让我们这些人有些盼望。” 季晟不以为意,他是玄天宗第四代掌门,接受了嫡系功法的衣钵,境界已是不同凡响,当然不会跟一个记名弟子计较争论这些,他微笑问道:“吴老哥,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拜入丹派之后,却又修炼得如何?” 吴多言老脸一红,“呸”了一声,抱怨道:“拜入丹派这一门,让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苦苦修炼三年多,连个丹气都没凝成,早知道这样难,当初还不如拜入玄丹门,他们的弟子三年凝丹,五年有小成,十年成为修丹高手。我运气不好,真是上错了船。” “玄丹门?这是个什么门派?”季晟从没听说过这一门派,不禁皱起眉头,修丹一脉只有玄天宗才是天下正宗,如今竟然冒出一个旁门左道的小宗派,自称什么“玄丹门”,试图将玄天宗取而代之,这让他实在无法忍受。 吴多言见季晟没听说过玄丹门,立刻来了精神,将玄天大陆四国中的各类修炼门派逐一列举出来,说得手指比划,口喷唾沫,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列数的门派还没说完。 季晟越听越惊讶,心情也变得无比沉郁,想不到玄天宗衰落不足一百年,就出现了这么多修炼小门派,夺去玄天宗的地位不说,也意味着修炼者的竞争更加残酷,而玄天宗弟子想修炼升级也更加艰难。 “季兄弟你不必忧愁。”吴多言拍一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 吴多言见季晟皱眉不语,以为他对修炼之路感到茫然,劝说道:“我表姐夫是秘器宗的掌门人,‘蓉氏冶堂’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他蓉掌门一声喝出,连朱雀都城也要抖三抖。等咱们到了秘器宗,从今往后便吃香喝辣,玄天宗的功法不炼也罢,加入秘器宗,也照样能修炼成高手。” 此话一出,让季晟哭笑不得,他是玄天宗的掌门,怎么能放弃自己的宗门功法,加入其它的门派。 但是吴多言诚心诚意帮忙,季晟不想拂了他的美意,于是暂时敷衍道:“加入秘器宗很是吸引人,但这件事也不急,等我们平安到了朱雀城再议不迟。” 吴多言见他应允了,于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微笑,心情也变得好多了。 他打算以后在秘器宗安身立命,但自知功力低微,就算仗着秘器宗掌门的小舅子身份,也不容易混的风生水起。如果季晟愿意加入,两人互相帮衬,倒能踢开局面,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天色已黑,两人聊得累了,各自躺在篝火旁闭目休息,破庙外吹来凉丝丝的轻风,吹拂着鬓边的发丝,有一阵阵的轻痒感觉,让季晟心底涌出惬意之感。 他计划到了朱雀城之后,先去季府老宅探望一下。当年惨祸发生之后,过了二十年,不知季府已是什么模样。作为季家唯一的子孙,无论如何都该去祭拜一下。 “啾啾啾——” 一阵密集惊鸟声突然划破寂静的夜空,季晟立刻警觉,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目光望向破庙的门外,只听远处的密林中激起成片的飞鸟,黑暗中似乎有大动静。 “这么回事?”吴多言也被声音惊醒,慌张地坐起来,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季晟,脸色发白地问道:“难道是追兵来了?” 季晟目光一凛,从旁边捡了一根结实的烧火棍拿在手里,沉声说道:“走,出去看看!” —— 8.第8章 深谷营地 夜里的风声凉飕飕的,带着湿露的浓密树叶从季晟身边划过,沾透了他的细麻衣衫,竟然一点也没察觉。 两人躲藏在半山坡上一片灌木丛中,尽量低矮着身子匍匐在地,放眼望去,不由得目瞪口呆。 眼前是一个宽敞开阔的山谷,数百人的队伍分散在营地里,一堆堆篝火将整片地方照得通亮。 “这些不是追兵。”吴多言低声说道,缓缓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兵卫追上来,眼看这些人都是布衣,没穿兵卫盔甲,也就不再紧张。 接下来吴多言又好奇他们是什么人,观察了一阵,忍不住说道:“看他们的打扮,好像是华雀国的武士。” 队伍里众人的装束各不相同,最扎眼的是一些头戴竹斗笠的黑衣人,足有几十人,他们身形魁梧矫健,动作机警敏捷,迈步时气沉丹田,呼吸平稳,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修炼者。 队伍中的其他人打扮十分普通,有一些身穿荆布裙衫的年轻女子,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话,很快被人吆喝了几声,催促她们登上马车。 几十辆马车的四围用青布遮掩,一辆辆并排列好,马匹的蹄子和嘴上都用布条包裹住,在寂静的夜里不发出声响。 季晟越看越奇怪,猜不透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夜里躲在密林中做什么。但事情与自己无关,他也只想躲在一旁看个热闹,并不打算走过去询问。 “我猜这些人绝非善类,白天扎营休息,夜里拔营行进,看来是想掩人耳目,显然是干些偷偷摸摸的勾当。”吴多言压低声音说道。 他走南闯北多年,比季晟更有见识,暗中观察了一会,发现其中的蹊跷。 季晟借着火光细看过去,果然如此,一个带头的斗笠黑衣人不停驱赶女子上车,接着又下令将地上的火堆灭掉。有些人把树杈削成木棍,浇上了火油,点燃做成一根根火把举在手中,显然是打算拔营出发。 马车里不时传来女子的声音,一个个的帐篷收卷起来,这时从一个大帐篷里钻出来一个人,朝斗笠黑衣人打招呼。 “是他?”季晟一看这人的脸,心里顿时一沉,低声说道:“华雀王的兵长竟然追到这来了。” 那人肩膀上缠着厚厚的包扎绷带,一脸的嚣张傲气,正是把吴多言当奸细抓的那名兵长。 白天在市集的时候,季晟狠狠教训了兵长一顿,把他扔到沙堆里闷晕过去,没想到这时他出现在营地里。 季晟心里隐约感觉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正慢慢靠近。 “求你们放我走吧,我不是奸细,不是奸细啊!”突然一阵凄凉的嚎叫声从帐篷里传出来,季晟举目望去,看见几名黑衣人推出来一个浑身染血的男子。 “嘶——”季晟和吴多言对视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这男子正是逃走的囚徒之一,季晟在市集救了他之后,让他快速离开华雀国境内,怎知道这人如此倒霉,又被兵长抓住了。 带头的斗笠黑衣人不做声响,缓慢跨步走到男子面前,打量了两眼,伸手拍一拍他的小腹,冷声说道:“这人只有丹气,尚未凝丹,留着也是无用。” 说着抬手做出一个砍头的动作,身旁的黑衣人微微点头,“哗”一下拔出佩刀,手起刀落,那男子的头颅随即滚落,瞪着眼睛惨死当场。 季晟看得浑身升起寒意,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表,对这男子深感愧疚,后悔没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害得他命丧刀下,死不瞑目。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那带头的斗笠黑衣人说话时气沉丹田,声音浑厚悠长,远远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修为至少达到灵士五阶以上。 修士七阶对决灵士五阶,如同让小鸡对抗豺狼,绝对没有胜算的可能。 想不到刚下山不久,就碰上如此厉害的高手,让季晟不敢掉以轻心。 那兵长见男子已死,恶狠狠地踢了他头颅一脚,十分张狂地破口大骂道:“你这狗东西,连累老子受了伤,这就是你的下场。等老子抓住那个姓季的小子,非活剥了他的皮不可!” 兵长和黑衣人显然是同伙,他们低声商议了几句,黑衣人转身下令道:“亥时已过,队伍迅速出发!” 车轮“轰隆隆”响起来,数百人浩浩荡荡行进,很快走出密林,在夜里如同幽灵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官道。这些人有的走路,有的骑马,有的跟车,前后延绵不断,队伍十分庞大惊人。 季晟见队伍远去,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变成冰凉一片,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在深山中修炼二十年,为了将来报仇雪恨,不时磨练杀意,但他只用野兔山鸡一类小动物做靶子,从没杀过一个人。 刚才他亲眼看到黑衣人的凶残,脑海中顿时浮现二十年前华雀王兵将血洗季府的场景。 残暴的兵卫杀戮无辜,让季府片甲不留,血流成河。季晟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祖父和父亲死得比刚才那男子还惨。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双拳紧紧握住,内心仿佛在滴血,涌起一股股冲动,恨不得马上杀出去砍了这些人。 “季兄弟,稍安勿躁。”吴多言见他额头青筋崩起,脸色难看,连忙按住他的拳头说道。 吴多言苦口婆心地劝阻道:“你心里怎么想,老哥都清楚。但是对方有几百人,你要是现在冲过去,根本连一点把握都没有。而且那兵长正等着抓你,这样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吗?你要报仇出气,也不是难事,等去了秘器宗找掌门做主,那一个小小兵长,又能成什么气候。” 季晟深深呼出一口长气,很快恢复了理智,淡淡说道:“报仇的事以后再说,眼下那些黑衣人想图谋凝丹的修炼者,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玄天宗弟子都被他们抓了,玄天宗就彻底完了。” 吴多言脑子转动两下,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不禁一阵后怕,哆嗦说道:“这么说来……这些人不是华雀王派来的?老子差点就被他们害死了。季兄弟,这些人看着来头不小,可得罪不起,咱们还是别当傻瓜了,赶快退出玄天宗吧,修炼啥劳什子丹气,都是害人的玩意。” 季晟没闲工夫听他啰嗦胡扯,微一顿首道:“既然他们大有来头,在华雀国必定势力庞大,耳目众多,我们这样冒失地去华雀城,很可能被引入瓮中活捉,想逃都逃不掉。” “那……那该怎么办?”吴多言顿时傻眼了,着急地问道。 他原本以为只要到了华雀城,就天下太平了,就算华雀王手下的兵长,也不敢拿秘器宗掌门的亲戚兴师问罪。 没想到那兵长的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吴多言隐隐觉得,那些黑衣人心狠手辣,行动极其神秘,肯定背景强大,说不定秘器宗蓉掌门也惹他们不起。 吴多言比季晟年长很多岁,但远不及季晟聪明机智,应变能力也无法企及,此时听到季晟的分析,早已方寸大乱,一紧张更想不出主意,急声说道:“季兄弟,你……你快想个法子,咱们保住小命要紧啊。” —— 9.第9章 白衣少女 当下季晟跟吴多言商量,他们与其连夜冒险跟踪车队,倒不如先回破庙睡一个好觉,养足了精神之后再继续追踪。 季晟在深山里生活了二十年,对追踪猎物有一套过人的本事,而且对方数百人的队伍,有几十辆马车,一路上再怎么谨慎小心,也不可能完全消除痕迹,追踪起来轻而易举。 吴多言想不出别的办法,点头同意道:“他们夜里赶路,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队伍里人多,马车也多,行进速度不可能太快,天一亮就会停下来扎营。等咱们休息够了,再追上去也不迟,准跑不了他们。” 两人决定之后,再无异议,于是返回破庙去休息。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季晟只觉得精神抖擞,浑身尽力十足。吴多言的伤势也明显好转,换了一次伤药,重新包扎完毕,两人随意吃了一些山中野果子,便上路追赶昨晚那支神秘队伍。 白天官道上来往的马车和行人熙熙攘攘,给沿路追踪增加了不少困难。季晟发现对方行事异常谨慎,人马虽多,但在马车后面装置了巨大的扫帚,将车碾和马蹄痕迹全部清扫干净。 一路追寻了三个时辰,季晟总算在黄昏来临之前找到一处隐蔽的密林,跟吴多言悄声潜入林中之后,就看到大队的人马在河边扎营生火。 营地四周群山环绕,有一条清澈的河流从中间流过,营地旁边围设了一个简陋的马栏,数十匹骏马围在栏中吃草休憩。 马车都并列排在帐篷边上,几十名年轻女子搭设炉灶煮饭,个个都是花容月貌,标致苗条。她们挽起轻袖打水忙碌,叽叽喳喳,嬉闹不停,在营地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看过去别有一番旖旎风情。 吴多言躲在山坡一棵粗树杈上,用浓密的树叶遮掩身形,伸长脖子向外看去,见到这些妙龄俊俏的女子,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啧啧赞叹道:“这样标致的小娇娘,姿色比楚馆花魁娘子还好一些。” 季晟正在警惕观察四周的环境,听到他说起楚馆,感觉十分陌生,不知道楚馆是什么,忍不住询问他。 吴多言目露狭促的表情,嘿嘿笑道:“楚馆就是修炼者放松筋骨的地方,找些样貌好的女子做炉鼎修炼,不但功力提升的快,还能寻欢作乐,可谓一举两得。哈哈,等到了华雀城,老哥带你去逛逛,把城中最大的楚馆包下来,让你享受一下温柔乡的好处。” 玄天大陆各大城中楚馆林立,是各派修炼者最喜欢去的地方,明为花钱借用修炼炉鼎,暗里和逛青楼妓院没有区别。楚馆花魁娘子不仅是最好的炉鼎,也是相貌才艺绝佳的名妓。 季晟眉头微微一皱,他早就听师父说过修炼炉鼎的事情,但他一向对此事反感,作为玄天宗嫡系弟子,发誓绝不会用女子身体修炼,这种猥琐下作的事情他干不出来。 “楚馆女子也有父母亲人,让他们知道自己女儿姐妹被当做修炼炉鼎,饱受痛苦煎熬,岂能不伤心难过?”季晟不满地说道。 吴多言见他对炉鼎兴趣不大,而且还充满鄙夷,于是笑道:“季兄弟,你年轻不懂得其中的妙处,想炼成绝世高手,不用炉鼎哪行啊!” 他从树叶枝杈里露出半个脑袋,指着营地里妙龄女子,继续说道:“你看那些小娇娘,个个水灵苗条,都是当炉鼎的好材料,八成是要送到豪族府内,供豪族弟子修炼。玄天大陆的修炼风气如此,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季晟心里很不舒服,但也知道吴多言说的没错,营地中这些女子的命运,极有可能一生要做修炼炉鼎。 他幽声叹出一口长气,玄天大陆已堕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修炼者为了提升功力,无所不用其极。玄天宗分裂多年,势力地位早已不及从前,无法力挽狂澜,扭转局面,他作为第四代掌门人,竟然也有一种无力之感。 “师父说得对,如果不能重振玄天宗,匡扶正义,邪门歪道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季晟沉声说道,顿时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 吴多言见他说要重振玄天宗,很是不以为然,摇头道:“非也,非也,玄天宗那一套都是老掉牙的玩意,固步自封,修炼几年连个屁也没有,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这样,被玄天宗诓骗了,进退两难,才是倒霉呢。” 季晟不想跟他争论,抬头看见一名白衣少女伫立在河边,衣袂随轻风飘扬,黄昏的落日余晖照在她的侧脸上,洒下一片金光的颜色。 白衣少女不施粉黛,却明眸皓齿,秀丽逼人。乌黑的长发垂落后腰,歪斜的发髻上仅插了一根玉簪,她一双秀目盯着河水,眉头微蹙,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苓落姑娘,翼总管请你去大帐篷,有事相商。”一名黑衣人走到白衣少女身旁,态度恭敬地说道。 被唤作苓落的白衣少女转过身来,对黑衣人点头说道:“你去回翼总管的话,说我马上就过去。”声音清脆宛转,犹如月下黄鹂。 她的正脸转过来,脸型玲珑有致,肌肤犹如牛奶一般白皙细嫩,双眸闪动,灵秀莹亮,小巧的红唇微微开启,我见犹怜,让人心底对她生出一股保护欲望。 季晟正感叹这白衣少女气质绝佳,看去不像是出身普通女子,突然见她目光朝山坡的树林瞟来,凝视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被她发觉了?”一直藏身树后的季晟心里怦怦狂跳,吴多言更是惊得差点从树杈上摔下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相隔这么远的距离,白衣少女竟能发现他们隐藏的踪迹。 —— 10.第10章 夜探帐篷 白衣少女清眸一掠,目光变得十分漠然,似乎并不在意被人偷窥,她很快转过身去,双手微微提起白色轻纱裙摆,迈着优雅逶迤的步子,朝营地中最大的帐篷走去。 她这一番不动声色的举动,让季晟感到十分意外,隐约发觉有些不妥,连忙叮嘱吴多言小心藏在树丛后面,不要轻举妄动,他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到营地去看个究竟,如果不弄清楚状况,怎么都放心不下。 吴多言跟季晟相处时间不久,却也摸透了他的倔强脾气,知道他定下主意,用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忍不住说道:“你想去探一探风,我不拦着你,但你自己独闯虎穴,老哥我坚决不同意。万一你被黑衣人发现行迹,我眼看着你被抓干着急,到时候还得去救你,咱们谁也跑不掉。” 他斜眼瞅了季晟一下,笑道:“我说倒不如咱哥俩一起上,好歹搭伴有个照应。你放心,老哥手脚轻得很,绝对不会拖你后腿,你别看我这人修炼不咋样,逃命的功夫无人能敌,关键时刻你还得靠我。嘿嘿,要是真有情况,咱们就分头逃,在北边五里外会合,不见不散。” 季晟见吴多言非要跟着一起去,只得答应下来,让他多加小心,不要忘了自己身上有伤,被黑衣人抓住千万别逞强反抗,“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委曲求全并不丢人,只要留着性命,总能想到办法逃出生天。” 吴多言兴致高涨,用树叶子编成一个草帽戴在头上,把整张脸都遮住。接着又找一根连着枝叶的大树杈藏好身形,慢慢往前移动,如果不靠近仔细看,丝毫发觉不了。 夕阳余晖落尽,天色渐渐黑下来,树林里光线暗淡,刚好成为他们的掩护。 营地里燃起十几堆篝火,将河边的沙石地照得一片雪白通亮。晚膳时间到了,队伍中的大多数人都围在篝火炉灶四周,一边饮酒吃饭,一边嬉闹调笑,气氛十分热烈。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过去,季晟在一棵大树旁站住身子,从近处观察整个营地,规模更是不小。帐篷一个挨着一个,骏马成群,马车一字排开,从东边排到西边,在营地外面遮起一道天然的屏障。 天色刚黑下来,距离队伍拔营还有两个时辰,吴多言有些兴奋,悄声说道:“他娘的,这么多帐篷,里面肯定不少好东西,咱们顺手捞他一笔,等他们拔营出发,谁知道东西丢哪儿了,这一招就叫做浑水摸鱼。” 吴多言随身带的盘缠都被朱雀国的兵卫搜走,如今身无分文,想在路上买个大饼吃都困难,一见这些帐篷,顿时动了歪念头。 季晟立刻警告他:“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咱们来打探消息,不是偷东西的,为了几个银钱暴露行踪,到时候有钱没命花,那才叫一个冤枉。” 吴多言见他这样说,只得叹了一口气,把偷东西的念头打消掉。 这时河边篝火附近声音嘈杂,有武士喝酒猜拳,又借着酒劲舞剑比试,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顿时群情激昂,纷纷鼓掌叫好。 季晟见时机刚好,立刻招呼吴多言,两人低头猫着腰,悄悄朝着最大的帐篷摸了过去。 白衣少女刚才就进了这个帐篷,两人靠近一看,只见帐篷里燃着灯光,在帐篷上映出三个身影,不停来回走动,其中一人身形窈窕婀娜,正是白衣少女的模样。 帐篷里三人似乎发生了争执,只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怒道:“请大人回去禀报君王,册选太子贵姬一事莫要再提,苓落无福消受!” 接着传来一阵“啪啦”的声响,显然有人发怒将杯盏打落在地。 季晟朝吴多言“嘘”了一声,然后趁黑轻身飘过去,见帐篷口守着两名持刀的黑衣人,刀刃向外,锃亮发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出一股杀气。 他犹豫是否该上前击晕这两人,突然听见帐篷帘子“哗啦”一响,白衣少女迈步走出来,一张俏丽的脸庞绷得紧紧的,透出一股冰寒的表情,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去了河边。 没过一会,一个身穿玄色铠甲的男人掀开帘子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几句,朝白衣少女的方向看了一眼,气急败坏地转过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季晟轻皱眉头,一眼认出这身穿铠甲的人正是老仇人,那个抓捕吴多言的兵长。 这兵长摇摆着步子,晃悠着脑袋,朝季晟藏身的地方走来。 眼见他越走越近,季晟连忙闪动身形,“嗖”地钻进旁边一个帐篷里,然后气沉丹田,屏住呼吸,直到兵长从帐篷旁边走过去,这才缓缓松开一口气。 “噗噗——” 季晟刚想离开帐篷,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两下轻响,好像布袋子跌落的声音。 帐篷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季晟顿时浑身紧张,冷汗从后脊背滚落而下,脖子僵硬不敢乱动一下。 等了片刻,再没有其他动静,季晟转头四下看去,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发现帐篷里铺着一片地席,上面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个人,都用绳子五花大绑,嘴里封住一团布条。 季晟十分诧异,他来营地里探一探消息,没想到意外发现了这么多被绑的人,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站住观察了片刻,发现没有危险,这才蹑手蹑脚走过去,伸手试一试这些人的呼吸,原来他们每个人都服下了昏睡药物,所以全都睡得跟死人一般,短时间无法醒过来。 这些人打扮各异,有穿布衣短褂的,有穿绸缎长衫的,而且他们高矮胖瘦不同,年纪也不一样,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有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很难找到共同的特征。 季晟狐疑不定,突然帐篷帘子打开,吴多言挺着大肚子钻进来,低声问道:“你发现什么宝物了,怎么半天也不出去?” 吴多言在外面看见季晟进了帐篷,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出来,以为他找到值钱东西了,这才舍不得走,于是进来看看究竟。 季晟连忙抬手阻止他,让他不要出声,然后运起真气,悄然从手里中打出一团小火苗,掌心伸向地上被绑的人。 他的修炼功法得玄天宗掌门嫡传,从一开始打根基就贯通了武修、丹修、意修三大境界。虽然修士七阶的功力还很低微,但胜在底子扎实,像火球术这样的高难法术也能驾驭。 幽暗的光线照到那些人身上,吴多言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顾不上询问季晟的火球术,结结巴巴说道:“这……这些人修炼丹气,都是……是玄天宗丹派弟子……” 季晟顿时一惊,转头细看去,这才发现被绑的所有人小腹鼓起,丹田溢气,果然都是修炼玄天宗丹派功法的弟子。 —— 11.第11章 转机 “我听说玄丹门有人修炼一种邪功,专门用修炼者的内丹提升功力,毁掉丹田还要杀人,手段极其残忍恶劣。季兄弟,这帮黑衣人说不定是玄丹门的,抓了这些丹派弟子,是要炼邪功啊!”吴多言双手发抖,心惊胆战地说道。 帐篷门口透进来一阵阵凉风,吹得吴多言浑身透冷汗,越想这事越恐怖。 他自己是丹派弟子,虽然修炼水平很低,但毕竟炼过丹田之气,好歹也算踏上修炼之路。万一被这帮凶残的黑衣人抓回去,抽筋剥骨吸丹田,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爹喊娘也没人救他,到那时谁还管他是不是玄天宗记名弟子。 “玄丹门!”季晟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嘴里喃喃地念道。 修丹术本来十分艰难,做一个丹修高手更需要几十年的苦炼,季晟渐渐明白,说道:“怪不得玄丹门弟子修炼丹气速度快,原来用了旁门左道的法子,毁人丹田,伤人性命,如此邪恶,天理难容。” 吴多言赞同地点头,啧啧叹道:“可惜那位苓落姑娘,长得比天仙还美,送到玄丹门当炉鼎,让人想起来就气愤。” 季晟心里一动,掌心上微弱的火苗跟着跳动起来,他低头看着被绳子捆绑的丹派弟子,又想到白衣少女的身影,顿时心里满是焦虑,脑子里十分混乱,想不出好办法来。 他下山不久就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更觉得压力巨大,真想返回宗门请教师父该如何是好。 但季晟心知这样做是不可能的,师父常年闭关修炼,早已经叮嘱他不要打扰,而且就算师父不闭关,也不可能事事替他拿主意。 沉默了片刻,季晟目光缓缓沉下,低声说道:“如果玄天宗弟子真是被人抓去练邪功,那就必须想法子救他们。” 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如果碰上别门别派的弟子,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也懒得操心费力。 玄天大陆修炼者众多,弱肉强食的事情屡见不鲜,各门派已经达成共识,人人遵循强者得利的法则,就算玄天祖师复活,也改变不了什么。 季晟唯一能办到的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如果有人敢在他的地盘生事,那绝对不能忍。 玄天宗弟子他不能不管,如果任由黑衣人把他们推进火坑,他如何面对宗门列祖列宗,怎能对得起师父的谆谆教导,更不配当玄天宗第四代掌门人。 至于那白衣少女,尚未弄清楚她的真实身份,不能轻举妄动。季晟做事表面上看似冲动,但其实十分谨慎,他不想因为一个陌生女子的缘故,把整件事情搞砸。 他的双拳在袖中握紧,发出“咯咯”的轻响,暂时不考虑节外生枝,但心中又升起另外一种焦虑。自己修炼实力不够强大,真要硬拼起来,根本打不过那些黑衣人。 很快他心念一转,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况且强者取胜有很多方法,并不都依靠武力和拳头,硬的不行可以来软的,勇斗不行可以智取,总之这些弟子他救定了。 “季兄弟。”吴多言见他打算救人,顿时心急火燎,喋喋不休道:“你可别冲动啊,咱俩的功力加在一块,这点本事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你先别管他们,赶快离开这才是正理,等会进来人就麻烦了,你想怎么救人,出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他唯恐季晟脑子发热,冲上去要掀帐篷救人,那还不是往死路上奔。 季晟点点头,他知道时机未到,现在还不是救人的时候。要想把这些弟子顺利救走,靠蛮力是不行的,还得动脑子想一个两全之策,既能救了他们,又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办法一时很难想出来,但季晟心里清楚,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他直接扭头回深山隐居算了,以后别再提重振玄天宗的话,更不可能统一玄天大陆。 “一定能想出办法!”他胸中豪气顿生,这时帐篷外突然响起兵长的吼叫声:“******,给老子拿酒来,听到没有!” 季晟脑筋一动,事情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那个兵长是最好的突破口,他立刻有一个大胆的主意,挥手说道:“吴老哥,我想到办法救人了,先出去再说。” —— 12.第12章 以暴制暴 两人从帐篷出来,还好没被人发现。 这时营地人头攒动,一片忙碌景象,众人吃完晚饭后回到各自的帐篷里,休息两个时辰之后又要拔营赶路。 吴多言一见人多起来,索性把头上戴的树叶帽子扔掉,假装成熟人一般,跟经过的人随意打招呼。 季晟不禁一阵苦笑,同时也佩服吴多言勇气可嘉,他如此淡然镇定,危险境地也能闲庭信步,好像营地是家里一样。 吴多言朝他嘿嘿直笑,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往左右帐篷瞄着,看了半晌,压低声音道:“如果想打探消息,最好咱俩分头行动,趁着营地里光线黑暗,人多杂乱,大摇大摆出去,也不会被人察觉,这正是大好机会。” 营地里男女数百人,不可能互相都认得清楚,更何况夜深风冷,这些人早已困乏,回帐篷睡觉还顾不上,谁会留意营地里多了两个陌生人。 两人商量妥当,定下碰面的接头暗号,然后各自转身,猫着腰潜入黑暗当中。 季晟这一路跟吴多言相处,对他的性情多少有些了解。吴多言混迹江湖久了,早就学得油滑精明,像他这样的老油条,人越多越容易浑水摸鱼。 初到此地的时候,他们的确有点紧张,但此时营地里守卫宽松,连巡逻的岗哨都没有,季晟反倒不担心吴多言遇到危险。 月黑风高,树林里刮起一阵夜风,空气越来越凉。 季晟在黑暗夜色的掩护下窜到树林边上,身形犹如矫健的猿猴一般,倒挂在一根结实的树杈上。 树林里一堆篝火烧得噼啪作响,有两个人面对面盘膝坐下,铜壶架在火上温着热酒,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开怀畅饮。 季晟在树上屏住呼吸,听见一阵叫骂声传来:“他娘的,老子最烦装模作样的小娘们,什么苓落才女,在床上脱掉衣衫都一样。这小娘们驳了太子爷的脸面,就别想踏进华雀城一步,华雀国属于谁的地界,她也不打听打听,得罪了太子爷,有她好果子吃。” 另一个声音沙哑中带着阴柔,劝说道:“大人别生气,今夜在这里盯好了,等小的回去报信。那个叫苓落的小娘们,各门各派都想抢走,自然是件好宝贝。太子爷志在必得,任谁都要靠边让一让。这件事也不难办,咱们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说着压低声音,对兵长耳语了几句。 挂在树杈上的季晟听见两人对话,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缘由,这兵长虽是华雀王的手下,但实际上为太子爷效命。而那个不清楚高矮胖瘦年纪的太子爷,似乎看上名叫苓落的白衣少女,想纳入宫中却遭到她拒绝。 “真是天助我也。”季晟暗叫一声,他原本就想从兵长下手,这时候恰巧找到合适的机会,一个圆满的计划很快在脑中形成。 那两人又喝了一阵,声音阴柔的人起身告辞,很快从树林的另一端离开。 剩下兵长喝得醉醺醺,嘴里还嘀咕不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提着裤子去密林中小解。 “啾——”地一声,夜莺从黑暗的天空中飞过去,季晟的身影从树上倒转过来,无声无息的落地,鬼魅一般潜到兵长的身后。 “什么人?”正在撒尿的兵长只觉一阵凉风刮来,吓得他冒出一身冷汗,猛地转头喝道。 说时迟那时快,季晟立刻挥起右手掌,“唰”地一下,指尖如同锋利的刀刃,从兵长的脖颈上划过去。 “你……你是……”兵长瞪大眼睛,已经认出了季晟的脸,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小刁民,竟然偷袭华雀王的兵长。 可惜他已经没机会问个究竟,骇然地用手捂住喉咙,费尽全身力气“咕隆”了两声,脖子“噗”地一下涌出鲜血,好像水雾似的喷射出去。 身体直挺挺向后倒下,兵长两个眼珠子鼓出来,苍白的手脚抖动了一下,当场毙命。 季晟上前踢了尸体两脚,一个卑鄙的小人物而已,对他的死毫无怜悯,更懒得多看一眼。 他把从尸身上搜出来的一堆东西放进储物戒中,然后掌心中打出一团火球,转眼把尸体烧个精光。 用了这招毁尸灭迹,从此在玄天大陆上彻底没有兵长这个人,不管季晟编造什么样的故事,都是死无对证。 不过季晟第一次杀人,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闻到空气中的一股血腥气味,差点当场吐出来。 在树林的冷风吹拂之下,季晟定了定神,很快恢复冷静,深深地呼出一口长气。 从下山离开宗门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今后定会杀人无数。 师父曾经告诫过他,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如果有天统一玄天大陆,少不了有纷争杀戮,还不知要牺牲掉多少条人命。 季晟是玄天宗第四代掌门,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不愿意做也得做。 他的目光凝视黑暗的夜空,心里打定主意,即便无法不杀人,但至少可以惩奸除恶,只要清楚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始终坚守正义之道,就算杀人如麻,也能做到问心无愧。 这些道理季晟一点就通,在混乱争斗的玄天大陆,如果要解决难题,以暴制暴绝对是最有效的方法。 —— 13.第13章 铁牌子 季晟回到营地,发出接头暗号,在一个隐蔽地点跟吴多言会合。 此时营地里一片寂静,轻柔的凉风中偶尔伴随着一两声虫鸣。季晟见吴多言左手抓着半拉烤野兔腿,右手拿着陶制小酒瓶,正吃得满嘴流油,仰头将酒瓶里的杂谷粮酒一饮而尽。 怪不得这家伙说要分头行动,原来是为了方便在营地里偷吃偷喝。季晟也不好责备他,只得耐心问道:“你打探到什么消息了?这些人真是玄丹门的手下?” 玄丹门已经引起季晟的注意,他想知道他们修炼丹气之法跟玄天宗丹派有何不同,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他还打算领教一下玄丹门的丹法功力。 吴多言把嘴上的油腻抹干净,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季晟,说道:“这是油炸烧饼,我从那边的小灶上拿的,快点吃吧,还热着呢。” 两人一整天只吃了几个野果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吴多言自己出去偷食,没忘记给季晟偷拿几个烧饼。 季晟蹙一下眉头,抬手向前一推,说道:“我还不饿,你留着吃吧,以后最好不要偷吃,小心被人发现打断腿。” 吴多言不以为意,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气全吃光了,等会儿你饿肚子,可别埋怨我。” 说着把油纸包打开,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大口咀嚼着烧饼。季晟先等他吃完,再进行下一步行动。他转头环顾四周,只见大小帐篷一排排搭设,散在山谷的草地上,有一种星罗棋布之感。 营地中间有一个巨大宽敞的帐篷,此时帐篷里燃着灯光,显然里面的人还没睡下。 季晟推断营地的总管就在这个帐篷中,于是把全盘计划重新在脑中想了一遍,只要找到营地总管,计划就可以施行。 吴多言两三口把烧饼吃完,噎得直打嗝,嘴里咕噜着说道:“夜里打听不出什么消息,都是白忙活。再过两个时辰,这些人就拔营出发了,咱们还是赶紧撤退吧,以免暴露了行迹。”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珠子贼溜溜往四周看,季晟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瞧,见他腰间挂了一个崭新的钱袋,衣服里鼓囊囊的,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钱袋从哪里来的?这又是什么玩意?”季晟忍不住质问道,抬手拍他的胸口,摸到硬梆梆的一块方形铁牌子。 吴多言舔着脸嘿嘿一笑,从怀中把铁牌子拿出来,说道:“也不知什么东西,我瞅着是一个挺稀罕的物件,以前从没见过,想拿回去看看,就顺手牵羊了。” 季晟接过牌子一看,长方形状,掌心一般大小,乌黑的铁质中闪着一道道暗金色的幽光,上面刻了一些奇怪的花纹,似乎是一只面目狰狞的穷奇古兽,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他用手掂一掂铁牌子的重量,感觉比普通的铁器更重一些,吴多言瞪大眼睛,不停问道:“怎么样?季兄弟,这玩意还值钱吧,能卖上两吊银钱?” 季晟皱起眉心,摇摇头道:“这上面刻的花纹不太吉利,穷奇是凶煞之兽,也是蛊毒和瘟疫之兽,把铁牌子带在身上,恐怕会引来杀身祸患。” 吴多言登时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这东西我不要了,你赶快把它扔了,老哥我偷点东西也只是为了换钱,把小命搭上就不划算了。” 季晟点点头,甩手将铁牌子暂时放进储物戒里,这东西是吴多言偷来的,此时也不方便送回去,心想等离开了营地之后再扔掉。 他们冒险夜谈营地,原本是为了打探消息,怎料到吴多言却肆无忌惮偷东西。 季晟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这老小子的外表相貌堂堂,像个有钱财主,怎会如此贪利?他活了半辈子,性子磨得滑如泥鳅,整天想着追逐利益,不管有用没用的东西,只管先偷回来,也不怕惹祸上身。 季晟跟吴多言行事不同,也看不惯他小偷小摸的行径,心里琢磨着等去了华雀城,把吴多言安顿好了,就要找机会告辞。两人暂时一路搭伴尚可,但终究志不同道不合,很难继续深交,更不可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吴多言丝毫没有觉悟,抬手掂一掂腰间挂的钱袋,笑道:“身上有钱,腰板就硬,银钱哗啦响,心里乐翻天。这是我刚从马车上偷的,够咱们这一路花销的。” 季晟对他很无语,想说他偷鸡摸狗占小便宜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但吴多言撇嘴道:“这帮黑衣人是什么好货色,绑架了咱们的弟子,赚的都是不义之财,不偷他们的偷谁的。总之这些银钱老哥我偷定了,算是他们补偿玄天门的损失。” 吴多言摇头晃脑,唾沫横飞,说得一套一套尽是歪理,季晟争论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去。 但是季晟也不是完全妥协,要求后面的行动,吴多言必须听从他的安排。 吴多言知道他还不死心,又想夜探营地打听消息,这小子吃了秤砣铁了心,谁也劝说不了,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夜色更深,天边乌云密布,云层笼罩而下,好像染得一片浓重的黑墨。 两人来到营地中间的搭帐篷门前,守卫的黑衣人立刻警惕起来,横起手中大刀,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没有总管的允许,不得靠近帐篷一步!” 季晟不慌不忙,拱手说道:“在下和朋友路过此地,有一件重要的事求见总管。” 他声音洪亮,气息沉稳,一字一句传入帐篷中,只见帐篷里灯光微微一动,很快有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让他们进来。” 紧接着“哗”一下轻响,帐篷里的光线陡然亮起数倍。 两人迈步进了帐篷,一股浓郁的麝香气息迎面袭来,顿时有一种迷幻之感,仿佛置身于环翠柔乡之中。 季晟定睛看去,只见眼前一片琳琅玉器,几盏华灯高照,将帐篷里的物件映得莹光发亮。镂空雕花的屏风巧夺天工,彩色编织的长绒地毯熠熠生辉,高架子上摆满了精美的杯盏酒壶,到处是无比奢华的装饰,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啧啧啧!”吴多言在原地转着圈,瞪大一双眼睛,贪婪地看着帐篷里的各色奇巧器皿,由衷地叹道:“这一屋子的好东西,可值不少钱吧。” —— 14.第14章 入瓮 帐篷里一个黑衣人席地而坐,三十多岁年纪,宽额阔鼻,虎背熊腰,相貌十分英武,正用鹰隼一般的眼睛直视两人。 气氛凝固紧张,三人都不开口说话,互相打量着对方。 吴多言被黑衣人盯得额头冒汗,扯着脸皮嘿嘿干笑一声,没话找话地说道:“一看阁下的气派就知道出身不凡,临时搭建的帐篷竟也如此华丽。哎呦,每天扎营拔营不觉得麻烦吗……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语无伦次,顿时涨红了脸。 “你们是什么人,深夜来营地有何贵干?”黑衣人半晌拿起一个杯盏,不动声色地自斟自饮,声音徐徐地问道。 季晟绷紧的神经松弛一下,抬眼微微一笑,也不客气,在黑衣人面前盘膝坐下,朗声说道:“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总管恐怕不知道,你们营地中的那位兵长暗通太子爷,今夜恐怕会派兵剿灭整个营地,苓落姑娘有危险了。” 他的一番话说得十分含糊,有真有假,并不全是胡诌,加之他说话时目不斜视,言谈举止沉稳有礼,更加深了可信度。 季晟对自己的计谋有六七成把握,正所谓兵不厌诈,他料定黑衣总管不会全信,但也不敢不信。 话音落下,帐篷里陷入一片死般的沉寂。 吴多言双手微垂,弓着腰站在季晟身后,紧张得小腿直哆嗦,不知道季兄弟这一招行不行得通,万一被人识破,小命就搁进去了,顿时背上冷汗滚落下来,瞬间湿透了衣衫。 黑衣人听季晟说完这些,面不改色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悠声说道:“净是一派胡言,你以为本总管会信你这些谎话?小儿雌黄,也想瞒天过海,本总管那么容易被你欺瞒,怎会坐到今天的位置!来人啊,把这两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小人拉出去砍头,挖个深坑埋了。” 吴多言一听他下令,惊得差点摔倒,脸色煞白地看着季晟,只等他拿主意。 事情都在预料之中,黑衣总管果然精明机警,是个难以对付的厉害角色。季晟淡然一笑,抬手说道:“慢着,总管不必急于一时,若是不相信在下所说,可以把兵长请过来当面对质,在下手中有铁一般的证据,谅他也无法抵赖。” 此时他泰然自若,心里并不紧张,黑衣总管虽然为人精明,但这家伙的疑心病也很重,这正是可以利用的缺点。 这时从帐篷外面进来两名黑衣守卫,目光扫了季晟和吴多言一眼,露出轻蔑之色,然后鞠躬道:“总管大人,属下这就派人去挖深坑,埋了这两个人。”他们语气嘲讽,早已将两人看做待宰的羊羔。 “此事先不急着办,去把总兵长找过来,既然这位宾客要当面对质,本总管就给他一次机会。”黑衣总管傲然说道,拿起一杯酒在垂边细品,脸上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似乎丝毫不信季晟的话。 “属下遵命!”两名手下领命,转身离开帐篷。 季晟面无表情,只是目光淡然地看着眼前的黑衣总管,对方轻皱眉头的细微表情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黑衣人此刻强装镇定而已,心里已经对兵长产生怀疑。 季晟胸中顿时升出一种掌控全局的快感,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总管大人很快就会知道,在下说的话,句句属实。” 黑衣总管已经入瓮,只要季晟把他的疑心病勾起来,让情况朝事先计划的步骤发展,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 15.第15章 千黛宫 帐篷里气氛一片诡异,黑衣人和季晟面对面坐着,两人都一言不发,表情异常镇定。 “嘶嘶——” 季晟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之力,从黑衣人的丹田中发出,犹如几道细丝缓缓朝他侵袭而来,造成令人难以承受的压迫感。 浑身顿时有一种烦躁煎熬之感,季晟勉强吞咽了一下唾沫,手掌按在双膝的调息穴位上,暗中调整丹田气息。 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万般疑惑,看这黑衣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修炼的年头不久,功力却已经达到灵士等阶,不禁十分讶异。 想到自己出生没多久,就由师父亲自用药材洗髓锻体,授以根基功力,修炼了二十年,也才练到修士七阶的功力,来日想要突破灵士等阶,绝非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中间必然要经历无数艰辛。 可是眼前这名黑衣人,身份仅是门派总管而已,说得更明白些,就是等级地位比较高的家奴,竟然能练成灵士等阶,究竟凭借了什么,这委实让人诧异。 他刚下山没多久,随随便便就遇见了灵士等阶的修炼者,等到了华雀城之后,那各门派中还不是高手如云? 季晟原本打算祭拜过季府父辈亡灵之后,就偷潜入王宫去行刺华雀王,为祖父和父亲报仇。但如今看来,他的考虑有欠周全,玄天大陆的修炼者能人辈出,华雀王身边的护卫也绝非泛泛之辈,以他修士七阶的功力,恐怕连王宫的大门都摸不进去。 能不能报仇还不是最大的问题,让季晟心情沉郁的是,重振玄天宗一定比他想象的更为困难。 此刻季晟脑中千思万绪,剪不断理还乱,正在胡思乱想中,忽听黑衣人幽声问道:“本人翼通,乃是千黛宫三大总管之一,不知阁下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翼通方才暗中露了一手,用一股强劲的丹田真气试探季晟,料想对方招架不住,便会当面摔个四仰八叉,大大出丑。 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镇定自若,受真气压迫也面不改色,只轻描淡写地调整一下内息,脸上更没露出一丝慌乱狼狈的表情。 这让翼通大感意外,重新打量一下,见他年纪尚轻,头上随意挽个发髻,用竹簪子插住,一副白色细麻布衣的打扮也毫不起眼,竟然能轻而易举化解他的真气袭击,因而心里一阵嘀咕,对季晟也生出一点兴趣。 季晟听他出声询问,觉得隐瞒身份没有必要,对方早晚知道他是什么人,索性坦诚相告,以获得翼通更多的信任。 他调整丹田气息,缓缓收了功,开口说道:“在下季晟,是玄天宗嫡系弟子,隐居宗门多年,这几日下山历练,巧遇同门师兄吴多言,相约一起赶路去华雀城,投奔秘器宗的蓉掌门。” 几句话把自己和吴多言的身份避重就轻地说出来,而他们在路上跟华雀王兵长发生过节一事,则是隐瞒了过去,一点也没有提起来。 他说完停顿了片刻,刚要继续,吴多言急不可耐地抢先道:“翼总管,早知道你们是千黛宫的人,我就不必担惊受怕了,还以为是玄丹门呢。听说千黛宫跟秘器宗有姻亲关系,秘器宗的蓉掌门是我表姐夫,那咱们算是亲戚了?” 吴多言心情无比轻松,此刻眉飞色舞,喜笑颜开,好像捡了一个大宝贝。 翼通闻言,果然脸色缓和一些,半晌露出一个笑容,说道:“阁下原来是蓉掌门的亲属,失敬失敬。既然来到营地,就是我翼通的客人,方才失礼得罪之处,还望两位海涵。” 说着抱拳一拱手,吴多言受宠若惊,连忙鞠躬还礼,说道:“翼总管客气了。” 季晟也跟着抱拳还礼,但心中并未放松警惕,他冷眼旁观翼通的表情,这翼总管的态度突然来个大转弯,绝非因为吴多言跟秘器宗掌门有亲戚关系。 看翼通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有他愈发深邃冷静的目光,季晟总觉得这家伙并不可信,尤其他的一番客套,好像故意做戏一样。 季晟在深山修炼二十年,除了师父以外,极少接触外人。他对人心险恶虽不了解,但凭借野兽一般本能的敏锐,能察觉到危险的存在。 此时翼通坐在他面前,总让他感觉有一股潜在的危险无声无息地逼近过来。 千黛宫这个门派他第一次听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对季晟而言,不管是玄丹门还是千黛宫,只要绑架玄天宗丹派弟子,就是他的对手和敌人。 这个道理翼通一定也明白,当他知道这两人是玄天宗弟子,却没流露出惊讶或惭愧的表情时,季晟已经料到他心中早有别的打算。 接下来要看一场好戏,季晟的脑筋飞速转动着,他的计划能否成功,关键都在这个翼总管身上。 “禀报总管,属下搜遍了整个营地,找不到总兵长的踪迹,只在林边的篝火旁发现两个空酒壶。”两名黑衣守卫进了帐篷回报道,然后双手恭敬地将酒壶递给翼通。 “哦?”翼通双眉向上一挑,伸手接过两个酒壶,凑近鼻边仔细一闻,蹙眉说道:“这是总兵长平日里最爱喝的酒,壶中酒香尚未散去,说明总兵长刚离开不久。” 他重重将酒壶扔在地毯上,双拳“咔咔”握紧,目光变得凝重起来,沉默了半晌,抬头看向季晟,改了称呼说道:“季师弟,你说总兵长暗通太子爷,想要偷袭剿灭营地,把铁证拿出来检视一下,我便相信你的话。” —— 16.第16章 纵火 翼通此言一出,把吴多言惊吓了一跳,斜眼去偷瞅季晟。 这季兄弟年轻不谙世事,说话也不知轻重,总兵长暗通太子爷一事,八成是他胡诌出来的,哪有什么铁证?这会儿被人当场拆穿,可就丢人现眼了,虽说千黛宫的总管不算外人,但他们两个说谎欺骗在先,已经不占理,如果还要强辩耍赖,颜面上更过不去。 吴多言表情讪讪的,两手搓在一起,替季晟感到难为情的同时,也绞尽脑汁想办法,看怎么跟翼通解释清楚。 正当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忽听季晟语气傲然地道:“在下跟吴师兄偶然路过营地,揭破了总兵长的阴谋,本该置身事外。但苓落姑娘是无辜的,她今晚若遭难被劫,岂不是大煞风景!我们这才斗胆禀报翼总管,如今营地里没有总兵长的踪影,翼总管仍然信不过,那么也不必浪费唇舌,我和吴师兄就此告辞,翼总管多多珍重。” 说完,季晟作势要起身离开,脸上露出不忿的表情,好像受了极大的屈辱一样。 翼通开口向他要总兵长通敌的铁证,他哪里拿得出来,只得用苓落姑娘当挡箭牌,又装作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豪气,把对方引进迷宫,只要让翼通一时之间分不清真伪,就会乱了他的方寸。 知己知彼,才可对症下药。刚愎自用的人通常都有疑心,季晟就想赌上一把,单利用这一个弱点就能把对手吃死。 季晟嘴角冷笑一下,想要玩计谋,翼总管绝不是他的对手。 吴多言知道季晟有多少底细,暗叹他使出这一招,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只要在气势上压住翼通,不管有没有效果,都是占理的。最多给人留下傲慢张狂的印象,总比当场承认欺骗说谎好些。 可是他也担心季晟年轻没经验,装清高装过了头,找不到台阶下来,那可就太尴尬了。 这趟差事越来越麻烦了,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人同伙搭伴,是系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硬着头皮也要配合下去。 想到这里,吴多言假装阻拦,含糊说道:“季兄弟,你别这么大气性。翼总管为人谨慎,多询问你几句,没有别的意思,那些证据你留着也无用,拿出来给总管瞧瞧又何妨?” 横竖都是做戏,吴多言索性言之切切,暗中火上浇油,配合季晟把戏演的更真实一些。 翼通一派沉稳淡然的表情,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这两人,心里升起一种滑稽之感。 季晟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底经验不足,在他面前装腔作势,虽然有模有样,但还是太嫩了些。至于那个吴多言,年纪一把却由着性子胡闹,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江湖混子。 翼通在千黛宫当了十年大总管,早已身经百战,阅人无数,这两人在他面前使出拙劣的小伎俩,根本没资格入他的眼。 一阵疾风透过帘子从外面吹来,帐篷内灯光闪动,紧张的气氛中平添了一丝寒意。 “不知季师弟是如何认识苓落姑娘的?”翼通面色平静,倒了一杯酒慢慢品饮,拉长声音问道。 这时季晟站起身来,抬手掸一掸衣襟上的灰尘,轻描淡写说道:“倩女回眸慕才子,英雄扬眉念佳人。在下虽是一介落拓修士,但也仰慕苓落姑娘的才女之名,对她格外关心,这又有何奇怪。” 他以前并没见过苓落,也不知道什么才女之名,是因为在树林里偷听了兵长的对话,这才拿来现用。 季晟的回答滴水不漏,让翼通抓不到痛脚。年轻修炼者追慕才女佳人,这在玄天大陆十分平常,说出来既不丢脸,也能显出他一片“痴情”。 吴多言简直要高呼叫绝,看不出来季兄弟这么有才,编出一段才子慕佳人的故事,好像真的一样。 不由得暗中感叹,季晟明明才见过苓落姑娘一眼,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情深意切,千里思慕。 这小子竟然还当场作诗,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跟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才子修士相比,只想着啃兔腿猪蹄的大老粗情何以堪。 这时候吴多言才发现,季晟年纪很轻却深藏不露,两人都是玄天宗弟子,如果真比较起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过人家是玄天宗嫡系的传承,他这个记名的万万不是对手。 吴多言转头看向季晟,眼神里多了几分佩服和崇敬。 季晟清亮的眼眸一转,对吴多言说:“吴老哥,时候不早了,咱们还得赶路。”又朝翼通微一抱拳道:“就此跟翼总管道别,等去了华雀城之后,有机会再到千黛宫拜访叨扰。告辞!” 翼通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季晟有这样激烈的反应,顿时脸色变得阴晴不定,猜不准他是不是故意使诈。 “翼总管,告辞。”吴多言也向他抱一抱拳,粗犷地说道。然后跟在季晟身后,两人朝帐篷门口走去。 “啪——”帐篷口的帘子猛地被人掀开,一名黑衣人进来跪拜在地,疾声说道:“禀报总管,树林里有人纵火,属下已经派人前去查探究竟。” 翼通登时脸色大变,连忙从地席上起身,也顾不上招呼季晟和吴多言,挥臂说道:“走,出去看看。” 帐篷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远处有人叫喊道:“大伙都起来救火,火势实在太大,北边烧到帐篷了……” “先把马匹牵走,当心不要惊了马。” “叫姑娘们都赶快出来,马车准备好,收拾贵重东西上马车……” “不好了,有人故意纵火,去保护苓落姑娘!” “快点禀报翼总管,火势压不下去。” 营地里响起叫喊声,四处都是一片混乱。夜里的风势转强,刮得树林里的枝叶发出“唰唰”的响声,落叶卷动而起,飘散到烧着的火焰中瞬间点燃,火势借助风力越烧越猛烈。 所有人都出了帐篷,奔走相告去救火,高灯华丽的帐篷里只剩下季晟和吴多言两人。 吴多言一脸迷茫,瞪着眼睛问道:“季兄弟,这是怎么回事,他娘的真有人纵火?难道太子爷派兵夜袭营地也是真的?” 季晟心里一阵暗笑,太子爷是否夜袭营地不清楚,但有人纵火却是真的。方才他焚烧了总兵长尸身,然后在树林边上的草甸子里埋下几十个火种,算准了夜里起风,就会来一场大火烧树林的好戏。 他脸上露出微笑,朝吴多言挤一下眼睛,说道:“这么大一场热闹,如果不去捧一捧场,对不起翼总管的盛情款待。走,我们也出去瞧瞧。” 说完双手背后,迈步走出帐篷。 他使出此招,就是利用翼通自负又多疑的性格,这下不管有没有证据,翼总管必须相信他的话,因为树林起火就是如山一般的铁证。 吴多言挠一挠脑门,愣了片刻,顿时恍然大悟,想通了整件事的关节。 他虽然修炼功力等级低弱,没什么大本事,胆子又小,但脑子并不笨,见季晟对他露出小狐狸一般的笑容,很快就明白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是季兄弟搞的鬼。 他双手一拍,心里不禁佩服,暗道:“季兄弟,你厉害,老哥服你了。” 一群人挤在营中的空地上,举目朝失火的树林望去,只见红通通的火焰窜起一人多高,黑色的浓烟翻滚卷动,铺天覆地而来,疾风刮起,焦臭的气味很快弥漫到整个营地。 队伍中共有三百武士,其中五十个穿黑衣的是千黛宫嫡系手下,其余的人全是临时花钱雇用的。树林里火势一起,黑衣人有大半前去救火,还有几名留在翼通身边待命。 翼通目光如鹰隼一般,命令黑衣手下道:“去帐篷里给那些人灌药,弄醒之后立刻送上马车,其他人去收拾帐篷行装,此地不宜久留,越早离开越好。” 季晟站在人群中听到翼通下达命令,他口中说的“那些人”正是被使迷药绑架的玄天宗丹派弟子。 他悄悄给吴多言使一个眼色,要救弟子们逃出生天,这是最佳时机,如果错过了机会,以后更难想办法施救。 吴多言立刻会意,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他的目光机警地环顾四周,当看到一群少女从帐篷奔逃出来,顿时有了好主意,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吴多言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场面越乱他越能捞到好处。他暗笑一声,眼珠跟着骨碌碌转动,心里盘算趁机偷点贵重东西,也不亏冒险来这一趟。 —— 17.第17章 偷袭 树林里火势渐长,浓烟飘散到营地里,与深夜中升起的大雾混合在一起,遮掩住大部分的帐篷。 季晟和吴多言趁着众人忙于救火,没有人留意他们的行踪,偷偷摸到一个帐篷附近。 眼见周围无人,季晟挽起衣袖,抬手在掌心打出一团火苗,然后慢慢熄为枣核大小的火种,用一层薄沙土埋到帐篷边上,又在火种四周放了几张易燃的油纸。 等一会只要有风吹过来,火种就能点燃油纸,把这些帐篷都烧起来。 火球术乃是玄天宗四大法术之一,季晟修炼的功力不够,但法术却掌握得十分娴熟。他用丹田真气御火苗,再将火苗变成凝核的火种,在风力控制下迅速燃烧,引发的火势比一般的野火更为猛烈。 吴多言见季晟将一个个火种埋下去,心里讶异却不敢多问,只得战战兢兢在旁边帮他把风。 直到季晟把第十个帐篷埋了火种,吴多言才按捺不住,开口说道:“季兄弟,你这一把大火把营地都烧光了,里面的好东西就可惜了。” 不说这些帐篷本身是值钱的上等料子,单单翼总管用的搭帐篷里,就有不少古器玩赏,灵石美玉数不胜数,全都焚为灰烬的确让人心疼。 季晟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心思压根不在玄天宗弟子身上,只想顺手牵羊搞到一些实惠,如果不让他捞些东西,这家伙绝不肯善罢甘休。 他对吴多言的“喜好”无可奈何,只得朝左右打一个手势,说道:“老规矩,咱们分头行动,半个时辰后在北边山坡上会合。” “季兄弟,老哥正等你这句话呢。”吴多言大喜过望,连忙点头道:“你救人,我发财,各取所需。你放心吧,老哥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说着转过头去,目光贼兮兮地向四周看看,紧接着脖子一缩,猫起腰朝一个帐篷溜了过去。 乌压压的烟雾气越来越浓重,将营地里弥漫得黑蒙蒙一片。 远处的树林旁有几点火光星星闪闪,四名黑衣人手举火把,正驱赶五花大绑的玄天宗弟子,将他们一个个赶到马车上去。 季晟低俯下身子,悄悄朝停放马车的地方溜了过去,在距离五丈远的灌木丛停下来,暗中观察动静。 那些弟子刚刚被人灌了解药,才苏醒过来,腿脚不利索,他们双手被绳子捆住,好像成串葫芦一样,根本爬不上马车。前面的人上车踉跄不稳,撞到后面一人身上,十几名弟子接连摔倒在地。 黑衣人恼羞成怒,挥舞着长鞭子,“啪啪”地抽打在他们身上,嘴里喝骂道:“别给老子装蒜,快点爬起来,再磨磨蹭蹭的,要了你们的命!” 玄天宗弟子萎靡不振,其中一个浑身污血的青年倒伏在地上,嘴里发出干咳,喃声说道:“我宁死不被人羞辱,你们……杀了我吧。” “啪!”又是一鞭子抽在青年脸上,黑衣人骂道:“你个不识好歹的兔崽子,一路上闹腾不够,到这个时候还敢嘴硬,我今天就打死你。” 鞭子“啪啪”抽得直响,季晟躲在不远处,看得目呲欲裂,却不敢贸然冲出去相救。 他暗中点数了玄天宗弟子的人数,包括那名倒地受伤的青年在内,一共是十五人。 这些弟子年龄不等,从脚底下的步伐来看,功力最高的不超过修士五阶,大多数都是修士入门和二三阶的功力。 季晟心里有些焦急,就算他趁乱把这些弟子救出去,但他们能不能逃出千黛宫的抓捕,还得看他们自己的运气。 一阵冷峭的疾风刮过,季晟双眼登时一亮,知道机会来了,要救人就得趁现在。 “三,二,一!”他心里默念着,忽听营地里传来一阵惊呼:“不好了,帐篷着火了,大家快点救火啊——” 十几个帐篷陡然燃起大火,在风势的助攻之下,火势在整个营地里蔓延开来,瞬间席卷了周围一片帐篷。 监督玄天宗弟子的黑衣人猛然愣住,都朝烧着的帐篷望去,只见大火熊熊燃烧,将半边天空都染成红通通一片。 其中一名黑衣人收起长鞭,怒声说道:“有敌人偷袭营地,白顺子,你留下来把这些人押上车,你们两个跟我过去救火。”说着带着两名黑衣人,纵身朝着火的帐篷跑去。 几十辆马车都排列在营地边缘,靠近树林子,跟营地相隔数十丈远的距离。 季晟见远处山坡的武士们正忙着把马匹牵到没着火的树林边,他们遵照黑衣人的吩咐,准备将马匹套在马车上。 而此时监管玄天宗弟子的只剩下一个黑衣人,名叫白顺子,是个长相白白净净的青年,手里拿了一把带刃尖刀,正驱赶玄天宗弟子登上马车。 季晟手里没有武器,于是弯腰从地上捡了两块岩石,左右手各拿一块。 他瞄准机会,暗暗运起丹田真气,猛地一挺身子,脚底踏气,“嗖”地犹如离弦之箭,朝马车冲了过去。 白顺子正吆喝玄天宗弟子上车,突然看见不远处奔来一团灰影,身形在雾气中飘动,犹如疾行鬼魅一般。 没等他的眼睛看清楚,那灰影子一闪,已经飘到了眼前。 “你是谁?”白顺子惊骇不已,颤声喝道,紧接着举起尖刀,挽一个刀花朝灰影子刺过去。 “唰——”刀锋贴着季晟的肋边划过,刺破他一片衣襟。 季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这一刀,连他自己都暗叫好险,不过他这一招诱敌的招数已经生效,白顺子来不及刺出第二刀,他的双臂已经挥动起来。 “砰砰砰砰——”季晟挥出拳头,两手开弓,手中的石头猛砸在白顺子脑袋上。 左一拳,右一拳,速度飞快猛烈,动作行云流水,在白顺子的瞳孔中留下一片带弧度的残影,顿时打得他头破血流。 修炼者的体质远超于常人,如果只用拳头对决,恐怕一时半会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白顺子的功力练到修士七阶,跟季晟不相上下,真正纠缠起来,根本无法速战速决。 所以季晟情急之中别无他法,只好以坚硬的岩石块代替拳头,十几下砸了过去,已经把对方砸得眼冒金星,满脸喷血,连石头上都血淋淋的。 白顺子无法招架,双脚向后踉跄了几步,已经气若游丝,微微抬手指向他,气急败坏地道:“你……你不守规矩……用石头打我……” 修炼者之间的比试,要么刀剑相交,要么以真气拼力,都是堂堂正正的对打。。白顺子有生以来第一次见修炼者用石头打架,一时之间又悲又怒,虽然被打得头晕脑胀,但还忍不住要评一评道理。 季晟冷笑一声,道:“小爷从来不守规矩,用石头打你怎么样,有种的找我报仇!”说完用力一甩右臂,将手中石头扔了出去,狠狠砸在白顺子的小腹上。 “噗通!”白顺子丹田一痛,顿时眼冒金星,向后倒头晕厥在地。 他晕倒的前一刻欲哭无泪,简直悲愤不已。这混蛋究竟从哪儿冒出来的,完全不按常规路数比试,不但用石头砸他脑袋,还扔石头偷袭他的丹田。他奶奶的,修炼者都跟他一样,玄天大陆要亡啊! —— 18.第18章 救人质 正要登马车的玄天宗弟子一片愕然,这些黑衣人的功力他们领教过,那都是修士七阶的高手啊,想不到竟然有人拿石头当武器,活活把黑衣人砸晕了。 该是多么惊人的胆识和身手啊,所有弟子的心中都充满诧异。当他们的目光聚集在季晟身上,见他使出一招玄天宗的揽月势,衣袖一挥,将地上的尖刀卷到手中,顿时所有诧异目光都转变为敬仰之情。 这是玄天宗嫡系的功法啊,看此人年纪轻轻,难道是玄天宗门的嫡传弟子? 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目光闪动,哆哆嗦嗦问旁边的年长者:“岗叔,这人他……他是来救我们的吗?” 名叫岗叔的年长者有些激动,嘴角抽搐道:“八成是,八成是白门主派来的高手——” 他们这些玄天宗丹派弟子出身贫穷,无亲无故,四处游历,曾由华雀国的丹派白门主指点过功法,所以跟白门主有些渊源。 眼前这名少年身手凌厉,果真是来营救他们的,极有可能受了白门主之托。 玄天宗弟子正胡乱猜测,季晟握紧手中的尖刀,迈步上前用刀锋斩断他们身手的绳索,说道:“你们立刻骑马离开此地,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被千黛宫抓到。从林中的小路逃走,我来断后。” 他转身搀扶起倒在地上的受伤青年,用刀刃挑断绳子,说道:“带他们快走!” 季晟已经仔细观察过,这群玄天宗弟子中,数这青年修炼功力最高,虽然受了一些皮外鞭伤,但并没伤及筋骨内脏,不妨碍他骑马逃走。 “多谢壮士相救。”玄天宗弟子手忙脚乱解开绳子,朝季晟拱手道谢。 “这荒郊野岭的,前途未卜,后有追兵,我们往哪逃啊?”有弟子眼看树林里黑乎乎一片,顿时心中慌乱,胆怯地问道。 在不远处牵马套车的武士们听到声音,朝这边看过来,立刻发现不对劲,一名大汉扯着嗓子叫道:“玄天宗的人质要逃,快点抓住他们!尤其是那个姓白的小子,值五千银钱,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他话音刚落,“呼啦”一下,上百名武士从四面聚集起来,手中拿着刀剑棍棒包围过来,领头的一人面目狰狞,恶狠狠叫嚣道:“今晚你们敢逃走,老子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营地中的武士都是千黛宫花重金雇佣来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趟生意的主要任务是押送十五名人质,另外保护苓落才女平安到达千黛宫,如果中途让这些人质逃走了,他们的佣金就会减少一大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玄天大陆的武士都是亡命之徒,为了牟取财货无所不用其极,这时看到季晟要救走人质,登时怒红了双眼,张牙舞爪朝他扑杀过来。 “你们快点逃,过去抢马!”季晟大呼一声,双脚弹起,挥舞手中的尖刀,犹如一道白光落入人群,转瞬间跟几名武士打在一起。 这些武士蛮力过人,但不是真正的修炼者,他们仅会些肉搏的拳脚功夫,从实力上来说,根本不是季晟的对手。 但他们胜在人多,黑压压一片足有百多人,重叠的人影将季晟围困住。他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挥动武器挡在季晟面前,好似一堵不透风的密墙,妄图以车轮战让他力竭而亡。 “跟我过去,把那些人质抓回来。”其余的武士遥相应和,纷纷去追堵逃走的玄天宗弟子。 季晟见聚过来的武士越来越多,心里不禁着急,他一时之间挣脱不开对方的纠缠,但必须争取时间让弟子们尽快离开。不然等到翼总管发现有情况,再想逃走根本来不及,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想到此处,季晟狠狠一咬牙,用脚尖从地上勾起一条长绳,用力抛到一棵大树上,绳头紧紧缠住了树杈。 紧接着他丹田运出真气,双手拉扯绳索的一端,借力使力,“嗖”地一下身形飘起,瞬间飞窜到树冠上。 季晟的动作轻盈迅速,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半分停滞,没等武士们反应过来,他已经窜上树顶,用茂盛的枝叶作为掩护,回手运出真气甩动绳索,好像一条活蛇长鞭一般,朝他们脸上迎面抽上去。 “唰唰唰唰——” 绳索上蕴满了真气,犹如电光雷闪,在黑暗的夜色下飞旋舞动,卷起一道道炫目的银光。 一众武士被绳索抽得浑身衣衫爆裂,前胸后背留下一条条深重的血痕,疼得哇哇乱叫。有人不慎被绳子抽到小腿上,登时腿骨碎裂,双手抱住剧痛的腿,躺倒地上直翻滚。 一时间人群大乱,凡是被绳索抽中的人,都连声嚎叫,满地滚爬,哭爹喊娘。 此时玄天宗弟子成功到达拴马的土坡上,面对一群前来围堵的武士,那受伤青年带头喊道:“各位兄弟,咱们都是玄天宗弟子,可杀不可辱,如果让他们抓回去折辱受苦,倒不如豁出去跟他们拼了。杀啊!” 除了这名青年之外,其他弟子都没受伤,虽然这几天被迷晕昏睡多次,体力十分虚弱,但凭借他们修炼的功力,勉强能对付几名武士,不至于束手就擒。 眼见有逃生的希望,谁也不愿意再被抓回去。这些弟子听了那青年的喊声,都无比亢奋,纷纷使出以命搏命的打法,击倒一个个前来拦截的武士。 众志成城,其利断金,他们很快击溃最前面的一批武士,从对方手中抢来刀剑,拼力厮杀,终于冲到马匹跟前。 那青年大喝一声:“快点上马,跟我走!”他持刀翻身上马,身形极为敏捷,其他弟子有样学样,也都跟着上马,朝林中奔去。 “啪嗒啪嗒”马蹄声响起,转眼间这十几匹骏马奔入树林,消失不见。 半晌的工夫,那青年突然回转马身,从树林中飞奔出来。 “吁——”他牵住马缰绳站定,紧接着纵身从马背跳下来,朝季晟的方向单膝跪拜,大声说道:“白某多谢壮士侠义相救,因家父挂念心切,恕白某不能与壮士并肩作战。阁下的大恩没齿难忘,将来若有机会相见,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说完一番话,青年起身上马,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树林中。 此时季晟正伫立在树杈上,用绳索跟一群武士缠斗,对那青年的一番慷慨之言不甚在意。他是玄天宗掌门,出手搭救自己门中弟子,这都是分内之事,并不指望别人日后报恩。 只要这些弟子能平安逃脱,不再被千黛宫的人抓捕追杀,也就不枉他费尽这一番心力。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呐喊声,声势浩大地朝营地包围过来。 季晟心知不妙,立刻甩动手中的绳索,从树上飞身而下。 一群武士见他落地,顿时恨得呲牙咧嘴,挥动刀剑扑杀上来。“砰砰”季晟旋起双脚踢飞两人,使一个纵身起跳,三两下跑到马匹前,挽起其中一匹骏马的缰绳,紧接着跨上马背,朝北边山坡飞奔而去。 无数的叫喊声和辱骂声在身后响起,季晟骑在马上,连续越过几处障碍物,马匹速度极快,很快冲出重围。 季晟双目机警,并未因为逃脱武士追杀而放松,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等着他,眼下最关键的是跟吴多言会合,一起离开营地。 他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此刻赶去北山坡还来得及,如果运气好的话,两人可以逃过翼总管的追踪。 但是华雀城恐怕去不成了,吴多言在翼总管面前自报家门,千黛宫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到时候去找秘器宗要人,连萝卜带泥一股脑都挖出来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逃命,等这一阵风声过去之后,再让吴多言乔装打扮,悄悄潜入华雀城,投奔他至亲表姐夫,就算万事大吉。 至于季晟自己,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华雀国无法落脚,还有金鳞、白羽、青商三国可以收留他。 正思索如何找逃路,季晟忽听迎北边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从茂密的树林中钻出无数身穿软盔甲的兵卫,手持红缨长矛,浑身杀气腾腾。 这时从林中窜出一匹枣红色高头骏马,一名身形魁梧的壮汉骑在马背上,手握长柄大刀,满脸大胡子威风凛凛。 壮汉一脸神色傲然,粗声粗气地叫道:“传令下去,把营中所有女人带走,男人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 19.第19章 两虎相争 无数火把举高,树林边上浓烟滚滚,山坡上铁蹄声响,骏马嘶鸣,手持长矛的兵卫把营地的大半边团团围住。 在营地边上牵马的武士们原本打算追击季晟,此时看到四周杀气腾腾的声势,早已吓得心胆俱寒,腿脚发软。 季晟满头冒汗,不停地叮嘱自己,一定要冷静,这场面仅是几百名兵卫突袭,如果连这都吓破胆子,无法应对,将来如何征战四国,统一玄天大陆?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响起,从密林里奔出两队戴头盔的高级兵卫,遵照大胡子发出的命令,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往营地冲杀过去。 季晟不敢轻举妄动,他此时身份立场不明,也不清楚这些兵卫的来历,看他们的打扮,有可能是华雀王手下的人。 毕竟这里是华雀国的领地,距离华雀都城仅两百里,除了华雀王以外,没人敢率领铠甲兵卫偷袭千黛宫营地。 华雀王与千黛宫有过节?其中的微妙关系让季晟一阵头疼,华雀国的几大势力关系复杂,让他理都理不清。 不管怎么样,此刻他需要退避三尺,两军交战,靠的太近容易当炮灰,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正想着这些,那两队骑马兵卫已经冲进远处的营地,很快隐没在浓重的黑暗烟雾当中,从帐篷附近传来一阵厮杀呐喊声。 营地北边山坡的密林是通往官道的唯一出路,可通道已经被兵卫阻断,密密匝匝叠成一堵人墙。 山坡上还剩了一些马匹,几个眼明手快的武士见大势已去,立刻拉住缰绳跃上马背,打出口哨,招呼同伴一起朝围攻的兵卫冲去。 他们不想跟千黛宫一起陪葬,趁着兵卫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帐篷那边,连忙拼力一搏,纵马逃出营地。 “嗖嗖嗖嗖——” 一簇簇飞箭射来,转眼间人仰马翻,武士们纷纷从马背跌落下来。 场面登时一片混乱,惨叫声连连响起,有人被马蹄踩断腿,还人当场被射成刺猬,惨死箭下。 凡是想骑马逃走的武士,最后连一个也没逃出去。 眼前的兵卫至少有百多人,全都持矛配箭,想硬闯行不通。季晟心惊不已,连忙悄悄下了马背,决定先退到山坡边,静观其变。 其他的武士见无法逃入密林,无不惊慌失措,只得向营地中间退去。 那大胡子壮汉冷笑一声:“听闻千黛宫翼总管是个人物,怎知竟雇养了一群废物当手下。如此看来,他本人也是个缩头乌龟,到现在还躲在帐篷不肯露面,这胆子只有芝麻绿豆大吧。”他语气夸张嘲讽,做出一个绿豆大小的手势,引得旁边一群人哈哈狂笑起来。 “翼通那小子一听到铁将军的威名,早就吓得脑袋夹在裤裆里了,哪敢露出来啊!”有人凑趣嘲弄道。 “要我说,姓翼的是吓尿裤子了,你自己闻见臊气晕过去了,这才没出来露脸——” 一群人连声哄笑,声音中充满戏谑,将营地的男子全都看做死人一般,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季晟手牵马匹缰绳,身形隐到黑暗的浓雾之中,凝气不动,因而没引起兵卫的注意。 他刚才乍见无数兵卫出现,觉得头皮发麻,心脏怦怦狂跳不止,这样的声势第一次见到,难免心慌意乱,有些紧张。 但很快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他远远观察那大胡子,见他不停出言嘲讽翼通,火光之下,面露嚣张傲然的神色,简直不可一世。 骄兵必败,这是兵家常理。 季晟自幼跟随师父修炼,除了提升功力,也研修了各种兵法、谋略、技能、文艺。师父让他谨记,一个要统治玄天大陆的王者,仅有功力远远不够,熟悉兵法谋略更为重要。 所谓兵法,就是出奇制胜之法,通常利用对方的弱点,发挥己方的强项,可反败为胜,能以少胜多。 季晟跟翼通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一个深藏不露,十分内敛的高手。而眼前被称为“铁将军”的大胡子,明显是一介莽汉,修炼功力虽高,却自负跋扈。 跟翼通相比起来,大胡子更容易对付一些。 山坡的兵卫叫嚣了半天,翼通那边竟然没有一丝动静,季晟有些怀疑,是不是翼总管已经做好对敌准备,正等这些蠢货入瓮呢? 他们双方势均力敌,对季晟来说,却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只要他略施小计,就能让大胡子和翼通打得两败俱伤,笑到最后出来收拾残局。 正在筹划计谋,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跳出两名武士,一左一右,猛地用大刀削他的脚踝。 季晟顿时一惊,连忙拉紧缰绳,双脚腾空,使一个旋身避过刀锋。 说时迟那时快,又有两名武士发狂一般冲上来,目标并不是季晟,而且抢夺他的马匹。 这是他从马群里挑选的最矫健的一匹,武士们早已急红了眼,都纷纷瞄准此马,想趁机冲出重围去。 —— 20.第20章 毒烟 手中缰绳一松,季晟抛出一根绳索挂住头顶树梢,身体腾空跃起来,犹如猿猴敏捷飞荡,动作灵活轻盈,引来一阵惊呼声。 骑在马背上的大胡子看得此景,目光一沉,持刀朝季晟指去,大呼道:“活捉那小子,其他的人全杀了。” 命令声下,兵卫纷纷围上前,举起长矛跟武士们打斗在一起,在火把照明中,后排的箭手瞄准武士,“嗖嗖”的利箭飞射出去,将企图抢马逃走的武士们射成马蜂窝。 绳索拉扯之下,季晟的身影飘荡在半空中,划过树木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十几名兵卫持着长矛围攻上来,季晟双脚运出真气,踢出一串连环踏索的天罡禹步,“嘭嘭嘭”踏到兵卫的脑袋上。 接着他狠狠一咬牙,甩开手中绳索,借势朝大胡子的骏马直飞过去。 普通兵卫不是修炼者的对手,季晟双脚踏在他们脑顶上,霎时一道道真气团从顶心弹射进去。 顿觉一阵头疼眼花,兵卫们站立不稳,“哇哇”嚎叫几声,仰头向后晕倒,红缨长矛纷纷扔到地上。 “大胆小子!”眼见季晟踏着兵卫的头顶迎面飞来,大胡子勃然大怒,厉喝一声,扬起手中长柄大刀向他猛劈过去。 刀光凛凛,在季晟的瞳孔中划过一道银色,他的身形顿时在半空一滞,接着旋身翻个筋斗,使出一个千斤坠的身形,双腿陡然下堕,“砰”一声脚踏地上,松软的泥地踩出两个陷坑。 大胡子没料到他能躲过一刀,脸色立变,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他看见季晟用的修炼功法十分奇特,好像最常见的玄天宗功法,却又似乎不太一样,因此觉得好奇,想活捉过来盘问一番。 刚才飞落起伏的动作一气呵成,耗费了季晟不少真气,此时他调匀呼吸,态度不卑不亢,朗声说道:“我并非千黛宫的弟子,也不是他们雇佣的帮手,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还请你放行。” “你这小子异想天开。”大胡子哈哈笑道:“不管是不是千黛宫的人,只要男人出现在这营地里,一律不留活口。你告诉我,你的修炼功法师承何处,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见大胡子狂傲嚣张,季晟故意激怒他,说道:“像你这样的草莽野夫,根本不配问我师承何处。既然你不愿意放行,我就自己强行离开,识趣的话,让你的手下让路,别挡住小爷突破升级之路。” 说着抬手掸一掸衣衫,转身大步朝树林走去。 大胡子骑在马背上冷哼一声,他丝毫没把季晟放在眼里,轻蔑说道:“你这小子有些功力,是个可造之才,华雀国正缺少这样的修炼者。可惜啊,你遇上了本将军,不容你活着离开,你想要突破升级,永远没有机会。” 说着瞳孔一紧,命令手下道:“射箭,杀了他!” 没等兵卫们放箭,季晟忽地一个转身腾空,“嗖嗖嗖嗖”从袖中射出一串尖锐的箭头,直射大胡子的坐骑马匹。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骏马惨痛嘶鸣一声,屁股被箭头射中,两条后腿失蹄跪地,一下把大胡子从马背抛下来。 这时营地里突然传来女子尖叫惨呼,“救命啊——”声音此起彼伏不绝。 正是大好时机,季晟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连忙纵身踏到一名兵卫肩上,紧接着飞跃到一棵树冠丛中,隐身躲藏起来。 “嗖嗖嗖——”一轮轮的利箭射向树冠,但黑夜之中无法瞄准,季晟隐藏得深,箭尖被树杈枝叶阻挡,始终无法伤到他。 大胡子听见女子的叫喊声,顿生兴奋,此时急着要办正事,顾不得派人捕杀季晟,他恨恨地喝骂道:“那臭小子杀了本将军的马,等让我抓住他,非抽筋剥皮不可!” 帐篷边上,一众兵卫连拉带扯,把几十名妙龄少女抓到大胡子身前,一名身穿盔甲的属下叩头禀报道:“所有女子都抓过来了,请铁将军查看。” 大胡子很不耐烦,皱眉哼一声,道:“屁话,这黑灯瞎火的,谁能看得清楚,全都给老子带走,回去要仔细查看,到底哪个娘们是苓落。” “是,将军!”那名属下起身答道,转头吩咐众兵卫:“把这些女子全带到后面去。” 少女们低垂着脑袋,被兵卫推搡着,全拉扯到树林后面。 季晟在树上眼见这一幕,隐约感觉不对劲,翼通任由这些少女被兵卫捉走,都没有一点反应,这完全不合常理。 以翼通的修炼功力和身手,并不比大胡子弱,他却一直躲在帐篷里不出现,到底搞什么鬼。 一阵阵浓烟飘浮而来,卷动着呛人鼻息的气味。季晟皱一皱眉头,连忙抬手掩住口鼻,屏严呼吸,越发觉得诧异。 “这浓烟里有毒!”他眉心一紧,已经嗅出了毒烟的味道,这种毒与麻醉软香相似,吸入之后会让人变得浑身乏力。 难道是翼通的计谋? 翼通手下的黑衣人都是修炼者,足有五十余人,而此时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这其中定有蹊跷。 —— 21.第21章 反攻 呛鼻的烟雾气味越来越浓重,飘散弥漫到整个山坡上。 此时兵卫们站在迎风方向,吃惊地朝左右看去,皱起眉头互相问道:“这是什么气味?”烟雾滚滚翻腾,很快朝他们蔓延过去。 终于闻见烟雾中带有一股奇怪的异味,大胡子目光一寒,惊呼道:“不好,这烟里有毒,大家赶快闭气,退到树林里去!” 此时发觉毒烟已经晚了,兵卫们不是铁打的身子,对麻醉软香毫无抵抗力,体质弱一些的人已经双腿发软,浑身无力,摇晃几下瘫倒在地。 其他的兵卫更是慌张,连忙避开毒烟,朝树林中退去。 一见情况不妙,大胡子挥手叫道:“带着那些女人走,立刻撤退。” 形势发生大逆转,树林里突然传来兵卫们的惨呼声,季晟居高临下,借着火把的光线望去,只见被抓的几十名“少女”纷纷变身,脱去少女的长裙,竟是一群身形魁梧敏捷的黑衣人。 他们都是千黛宫的手下,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杀入兵卫的队伍里,林中顿时一片大乱,兵卫被砍杀无数,很快溃败,扔下兵器四处奔逃。 “他奶奶的,上了翼通狗贼的大当!”大胡子怒吼一声,叫道:“姓翼的,有种的你站出来,咱们单打独斗,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喊声未落,一名身穿铠甲的兵卫突然出手,一杆铁枪猛刺过去,卷动着凌厉的旋风,枪头闪着阴寒诡异的银光,让大胡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本能地抬刀就挡。 “咔”的一声,浑厚沉重的刀刃砍在枪头上,瞬间火花四溅,两人浑身一震,都各自退后一步。 季晟在树上看得清楚,这个身穿铠甲,手持长枪的“兵卫”,正是千黛宫的翼总管翼通。 “你是翼通?”大胡子怒气冲冲,此时才知道翼通早有准备,就等他入瓮。 翼通并不多话,双目凝出两道寒光,冷声说道:“杀!” 冷风吹起,烟雾缭绕,两伙人在山坡上对决,打得昏天暗地。 早先翼通发现有敌军偷袭营地,见对方人数众多,硬拼根本没有胜算。于是和手下黑衣人假装畏惧敌军,躲避在帐篷里不露面,等大胡子派两队兵卫进攻帐篷,他们暗中杀了兵卫,换上兵卫铠甲装束,接着假扮成女子模样,由“兵卫们”抓住押到大胡子面前。 翼通的计谋可谓一箭双雕,不仅奇袭成功,杀得大胡子溃不成军,而且也保住了那些妙龄少女。 搏杀的场面无比惨烈,火光照亮了整个山坡树林,人影重重扭杀在一起,转眼间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翼通的手下有数百人,而大胡子的兵卫足有千人之多,双方缠斗起来,都是杀气腾腾,你死我活。 两伙人的胜负跟季晟无关,他藏身树梢的密叶当中,四处寻找吴多言的踪迹。透过漫天的雾气和火光,目光前后左右搜索了几遍,终于在北山坡的一棵大树后面,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吴多言头戴树叶编的草帽,丛树干后面探出脑袋,目光焦急紧张,正朝季晟的方向挥手示意。 季晟见他斜背了一个大包袱,后背鼓囊囊的,显然从营地里捞了不少油水好处,打算趁乱发财,把营地的好东西一股脑偷个干净。 两人的距离有十几丈远,季晟估摸一下,如果速度快的话,他狂奔几步就能跟吴多言会合。而此时大胡子和翼通对决,两伙人打得难解难分,双方损失惨重,根本没人留意他。 时机难得,季晟悄悄从树顶溜下来,身形敏捷轻盈,迈开大步朝吴多言跑去,两人趁乱开路,走为上策。 “轰隆!” 大胡子杀了红了眼,咬牙抛出一枚霹雳弹,狠狠地甩到树林边。霹雳弹发出巨大的爆响声,将几名黑衣人炸得横飞出去,口鼻喷血,四脚朝天倒地。 “轰轰轰——”大胡子如同疯了一般,连续三颗霹雳弹砸出去,从树林一直炸到马车附近。马车遮盖着青色粗布,火花溅起,顿时将车顶粗布燃着熊熊大火。 这时马车里传出一阵阵惊叫声,十几名少女从车里奔出来,惊慌失措地四处乱跑。 一名白衣少女夹众女当中,样貌身姿超群,火光映在她柔美的脸上,显得异常明丽照人。大胡子瞥眼看见,登时双眼发亮,吼叫一声:“她是苓落,快点冲过去,谁活捉了苓落,本将军重重有赏。” 苓落惊骇不已,灵秀的大眼睛里透出慌张之色,转身提起裙摆,拼命地朝北坡树林方向跑。 几十名兵卫前呼后拥,争抢着要抓到苓落。 前后左右都出现追兵,对她围追堵截,苓落慌不择路,冲进树林之后,脚底下却是一绊,摔到一棵树根之前。 树枝影子一闪,吴多言从树后面跳出来,甩一甩身上沉重的包袱,赶紧把她扶起,关心问道:“苓落姑娘,你没受伤吧?” —— 22.第22章 回眸一笑 吴多言刚扶起苓落,说时迟那时快,转眼扑上来十几名兵卫,张牙舞爪抓向苓落。 “啊!”苓落惊叫一声,转身要逃,却被脚下的裙摆绊住了腿,险些又再次摔倒。 “我说姑奶奶,你别乱跑,跟在我身边。”吴多言被兵卫狠踢了一脚,疼得哇哇叫道,“拉紧我的手,我带你冲出去。” 厮杀声不绝于耳,季晟正与兵卫拼杀,眼见吴多言拉着苓落四处躲闪,兵卫的一根根长矛“呼呼”带风,猛地往他身上刺去。 一道道的寒光从耳边划过,吴多言转身左右躲避,长矛“噗”地刺到他背的包袱上,霎时把包袱撕成碎片,里面的各种瓶罐“哗啦”掉出来,转眼间摔成几半,碎片撒得到处都是。 “哎呦,这可倒了大霉。”吴多言连声叫苦,好容易才偷的东西,还没捂热乎就没了,顿时肉疼不已,大声喊道:“季兄弟,你快点过来帮我,要不然咱们谁也逃不掉。今晚碰上硬点子,早知道就提前撤,这下赔了老命,把我的宝贝也搭上了。” 听得吴多言唉声叹气,连声嚎叫,季晟双眉锁紧,旋即一道道焦热的火光猛地自掌心暴涌而出。紧接着双臂一震,身形腾空跃起,化作一个鬼魅般的火红影子,双掌中夹杂着尖锐刺人的凌厉劲风,径直对着那群略显慌乱的兵卫们冲杀过去。 “这是玄天宗的火球术,修士七阶的功力,怎么可能使出来?”不远处与兵卫们缠斗的黑衣人目光瞥过来,都惊异季晟挥手间的冷厉手段,不由得心中疑惑,“看着像七阶,但修士等级哪有这样骇人的功力,分明灵士等级才能达到。” “季兄弟,干掉这几个混蛋,替我的宝贝们报仇。”见季晟双手打出火球冲杀而来,吴多言心中一阵狂喜,随即眼中涌出丝丝的幽怨,恼怒地叫道。 “兵卫全都听令,一定要把苓落那女人抢到手,勇者赏金百两,退者格杀勿论。大伙一齐上,先把那个打火球的混小子砍了,剁成肉饼。”大胡子怒吼一声,众兵卫顿时精神百倍,齐齐地发出应喝声,旋即再度挥动着长矛,犹如潮水般对着季晟冲击而去。 因为季晟一人的缘故,不仅让大胡子的队伍陷入被动,而且拼杀到现在也无法取胜,他想要抢夺苓落,愈发没有希望,大胡子恨得牙根痒痒,叫道:“那臭小子一定要死。” 在兵卫们疯狂的攻势之下,季晟双手弹出无数火球,却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他的修士七阶功力虽然远胜于兵卫,但对方人多势众,打倒一批又涌上来一批,重重将他困在中间,根本无法顺利突围。 不仅如此,吴多言和苓落也被兵卫围住,四处转身寻找安全之地,却无路可退。 “吴老哥,往北边走行不通,你带着苓落回头,尽快往营地里逃,翼通会派人接应你们,我来缠住这些兵卫。”眼看着兵卫来势汹汹,不达目的绝不甘休,季晟眉心紧皱,转头对惊慌失措的吴多言说道。 这次兵卫铁了心要抢夺苓落,虽然季晟跟这白衣少女素不相识,仅是一面之缘,但也不忍眼睁睁看她落入虎口之中。更何况季晟隐约感到,如果能顺利救下苓落,将会对他和吴多言有莫大好处。 听他这样一叫,吴多言恍然大悟,眼前别无他法,只有以退为进,先拼命逃回营地的帐篷去,才可以为翼通前来营救争取时间。 他毫不犹豫地一点头,知道情况无比紧急也就不多说废话,腆着大肚子向前一挺,踢飞左右两名兵卫,紧紧拉住苓落的衣袖,从浓烟烈火中闪掠而出,在季晟的掩护下冲出重围,朝帐篷方向狂奔而去。 火光闪耀之下,苓落回眸朝季晟望去,一张苍白的脸庞上露出感激的神色,俄而脸色微红,绽开含羞脉脉的笑颜。霎时纱衣飞展,犹如一朵白色的蝶花,飘然而去。 回眸一笑,百媚娇娆。季晟微一恍神,险些被长矛刺中,等他再转头看去,苓落的白衣身影已经远去。 号角声突然响起,黑衣人和兵卫们两厢冲杀,这时几十匹骏马在营地马栏中受惊,踏破栏杆狂冲出来。黑衣人身形矫健,连忙跃上马背,在翼通的带领之下,驱赶马群在山坡上往复冲杀。 他们骑在马背居高临下,杀得兵卫一排排翻滚倒地,慌不择路,屁滚尿流。而兵卫们也不示弱,顽强抗击,不停用长矛刺戳马臀,激得骏马狂性大发,马蹄四下跳跃,扬起无数沙尘。 一时间杀声震天,季晟远远看见吴多言和苓落到达安全之地,被黑衣人团团保护起来,这才松开一口长气。 他转身从一名兵卫手中夺了长矛,仗着惊人的臂力,连续刺杀几个缠上他的兵卫,飞奔窜进山坡后的密林当中。 —— 23.第23章 狭路相逢 厮杀声很快被甩到身后,季晟一路狂奔,迅速跑进遮天蔽月的密林深处。有几名兵卫追踪他的脚步而来,并没拼命追杀,只是抖一抖长矛虚张声势,眼见大胡子不留意他们,都趁机四处飞窜,远远地跑开逃命。 眼前一片幽深灰暗,季晟顾不上细看林中情况,埋头在茫茫的密林中疾速奔跑。一道道树影向后飞驰而去,当他终于甩掉身后的追兵,停下脚步歇息,左右察看周边环境时,却发现已经分辨不出方向,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 密林中一棵棵参天大树遮住天空,他抬头向上望去,竟连一丝光线也透不下来,耳边偶尔有一两声尖锐的鸟鸣声,在死般沉寂的林子中显得异常空旷阴森。 “呼——”喘了几口大气,季晟精疲力竭坐到一棵大树底下,感到身体非常虚弱,抬手摸一下后背,才发现到处是血淋淋的伤口。 跟兵卫们拼杀的时候,不知不觉受了伤,方才逃跑时没有察觉,此时浑身一松懈下来,肩背处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旋即头晕目眩,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白色细麻布的衣衫染成血红一片,季晟咬牙撕开衣衫,草草地包扎了伤口,已是浑身无力,只能勉强靠树干上,盘膝打坐,一点点调息田丹真气,希望尽快恢复体力。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露出一丝暗白的曙光,朦朦胧胧的光线在密林里投射了一道道诡异的影子。 季晟恢复了一些体力,这才支撑身子站起来,寻一根粗木棍做拐杖,一步步朝北方走去。 依照吴多言的说法,华雀国的都城就在官道的正北方向,如果从黑衣人的营地出发,慢则五日,快则三日,光凭脚力就能走到华雀城。 树林中昏暗一片,即便白昼光线照射下来也并不明显,季晟越走感觉山路越高,最后山坡陡峭,不得不手脚并用,努力向上攀爬。 此后的十多天里,季晟在延绵不绝的山林里转来转去,迷失了前行方向,白天看不见太阳,夜晚也没有星星引路,早已辨不清正北究竟在何方。走到最后,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似乎不管他如何努力,距离华雀城都越来越远。 到了第十五天,季晟已经是蓬头垢面,衣不遮体,而且一路的猎物十分稀少,隔两三天才打得到一只野兔山鸡,勉强充饥活命。所幸身上的伤口慢慢结痂,已经没有大碍,但是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片奇怪的密林。 “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季晟又走了一整天,黄昏时刻,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一处藤蔓交织的榕树丛中,找了一个干枯的空树洞歇息,忍不住抱怨道。 他从怀里拿出冰冷半熟的烤兔腿,放进嘴里嚼烂咽下。兔肉味同嚼蜡,没有完全熟烂的肉中飘散出一股难忍的血腥味,但是季晟为了保持体力,顾不得有血腥之气,只当做是美味佳肴,大口大口吃下去。 爬了十几天的山坡,此时季晟所在的地方云雾缭绕,是一座巍峨高山的半坡上,三面崖壁陡峭,山石嶙峋骇人,再往前走显然已到尽头。 季晟吃完东西,深深长叹一口气,心中有些担忧。如果再找不到离开的出路,他就只能往回走,绕开这座高山,重新走回当初的营地。已经过了十几天,想来那处营地已是一片荒芜,只是不知吴多言的情况怎么样,是否已跟随翼通平安到达华雀城。 脑中正想着事情,林中左侧突然传来一阵“簌簌”的细响,季晟警惕地转头看去,眼前的光线十分昏暗,垂落的藤蔓遮挡住部分目光,在稀薄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凝视了半晌,看见一棵大榕树后面晃动两下,随即钻出来一个彪悍魁梧的身影。 那人身上的衣衫几乎全然撕破,胸前肌肉上布满横七竖八的血红刀疤,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朝树洞这边走来,满脸大胡子暴露出一身的杀气。 此人正是那日偷袭营地的兵卫首领,人称“铁将军”的大胡子壮汉。 狭路相逢,冤家路窄!季晟惊愕地看见大胡子朝他走来,心中顿时一沉,若是被发现行踪,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 修士七阶的功力即便越级对抗,最多能应付修士九阶,而这大胡子至少灵士五六阶的功力,他如果存心想要了季晟的命,那绝对是分秒碾压的结果。 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两下,季晟在树洞里低俯身子,眼下无路可退,只能静观其变。 “他奶奶的,老子寻了一路,也没找着个猎物,这鬼地方真邪门了!”大胡子饿了几天,气恼不已,喋喋不休地自语道。 林中猎物虽少,但用心追捕却也能充饥度日,季晟奇怪大胡子为什么抓不到猎物,仔细朝他的身影看去,才发现他步履蹒跚,走路一瘸一拐,右脚似乎受了重伤,很不灵便。 季晟顿时恍然,猜想大胡子八成败在翼通手下,受了脚伤仓惶逃走,一路冲进了密林当中,然后跟他的遭遇一样,在林中徘徊了十几天,硬是找不到离开的出路。 眼见大胡子腿脚受伤,季晟渐渐放下心来,对方既然连猎物也打不着,那么必然也无法伤他,倒也不必害怕。 两人相隔三丈远,只是林密草长,将季晟的身子全都遮住,大胡子一时之间没有发现他。 及待大胡子走近了,季晟躲无可躲,把心一横,纵身从树洞里跃出来,叫道:“铁将军,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大胡子陡然一震,抬头看见是季晟,立马变了脸色,怒声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子如今这么倒霉,都是你这小子害的,今天就让老子剥你的皮,饮你的血。” 说着,张开双掌,弯起钩爪一般的指头,猛地朝季晟狠抓过去。 —— 24.第24章 双双坠崖 一阵凌厉的掌风从季晟脸畔划过,紧接着大胡子从腰间打开一个储物袋,“唰”地甩出长柄大刀,霎时刀锋发出“嗡嗡”的鸣响声,仿佛在储物袋里憋困了太久,迫不及待出来饮人鲜血。 阴寒的刀锋卷着“唰唰”声响对着季晟砍削过去,大胡子腿伤严重,但身形却很灵敏,刀法的威势一点不减,招招凶险夺命,毫无一丝停滞,直逼得季晟踉跄向后连退几步。 他的实力完全不是对手,原以为大胡子受伤,实力锐减,但此刻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季晟的修士七阶功力,根本接不住这些飘忽莫测的刀法招数。此刻他用轻盈的身形躲避,勉强应付几招,但熬不了半柱香的工夫,待他真气耗竭,就是被斩杀刀下的一刻。 知道自己低估了大胡子的实力,季晟暗暗心焦,再不想继续恋战,既然打不过对方,就只好暂时逃走躲避。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季晟口中长啸一声,双脚猛顿,身形跃起,转眼穿林越岭逃走,朝高山崖顶发足狂奔。 大胡子腿脚有伤,行动不便,但心里恨极了季晟,不愿放弃追杀他的机会,因而死死咬住不放。 仗着自己是灵士等阶的功力,大胡子向前猛追一阵,飞身跃起,长柄大刀朝季晟的后背劈了过去。 “唰!”刀锋划过,在季晟的后肩上开了一条长口子,顿时鲜血淋漓,染红了一大片衣襟。 季晟只觉得肩背上奇痛彻骨,更想尽快甩掉难缠的煞星,于是丝毫不犹豫,脚下发力,好像猿猴一般攀上高山顶端。 “哈哈哈,臭小子,我倒要看你往哪里逃走!”几个箭步追到峰顶,大胡子得意洋洋大声道。 他腿伤严重,一路狂奔过来,早已疼得呲牙咧嘴,但此刻终于追上季晟,一想到可以将这小子砍杀成渣,就忍不住出声狂笑。 黄昏夕阳已落尽,对面的山谷隐隐传来虎豹嚎叫声,在幽冷的风中甚是凄厉可怖。 一片朦胧的云雾在身畔飘浮着,季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抬头望向大胡子通红如狼般的狠辣双眼,心中突突地跳起来,前方有万丈深渊,两侧是悬崖峭壁,再无可逃之路。 微微咳嗽两声,季晟细想自己与大胡子并无生死仇恨,只是伤他一匹马而已,若是为这缘故死在大胡子刀下,那岂不是冤枉之极。 眼见大胡子持着长柄大刀,一瘸一拐地向他走来,季晟咽了一下唾沫,干哑着嗓子说道:“铁将军,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一再将我逼入死路,到底想要什么?” 大胡子眼中闪过一道阴狠神色,并不出声回答,半晌嘿嘿笑道:“臭小子,现在走投无路,想求老子饶了你是不是?我要你立马跪下磕三个响头,喊三声亲爷爷,再将你玄天宗嫡系功法玄天十三式交出来,自废丹田,老子就留你一条狗命。” 十几日前营地的一战中,大胡子已经窥探到季晟是玄天宗嫡系弟子,又感觉他功法与众不同。 区区一个修士七阶的小人物,竟然懂得飞燕式和火球术,而且与灵士等阶的高手对阵,竟也能支撑一二十招,这简直不可思议,让他暗中吃惊不已。 飞燕式和火球术本是玄天宗嫡系功法,如今在玄天大陆上早已广为流传,虽然许多修炼者擅长此术,但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更无法领会其中的精妙之处。除了玄天宗嫡系之外,谁也不知道此类功法的真正潜能何在。 那天火球术大展雄威,说明季晟得到玄天宗嫡系真传,包括“玄天十三式”在内的武、丹、意三门功法,都已经有些根基,并且能够融会贯通,只等磨合修炼,假以时日必然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玄天大陆一切修炼根基都在于玄天宗功法,大胡子修炼到灵士等阶,已然遇上难以逾越突破的瓶颈,急需用玄天宗嫡系功法打通障碍。如果他能将“玄天十三式”据为己有,将来突破天师、帝师等阶也指日可待。 “玄天十三式”从大胡子嘴里说出来,让季晟双眸一紧,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玄天十三式”在玄天宗为最高秘密功法,向来只传掌门继承人和德高望重的长老,其他玄天宗弟子听过或见过“玄天十三式”,却无法得知修炼的奥秘法门。 如今他身怀“玄天十三式”的秘密被大胡子知晓,季晟恐怕遭人怀疑身份,玄天宗新晋掌门不宜过早暴露,否则整个玄天大陆的修炼者都可能成为他的敌人。 微微定一下神,季晟尽力调整情绪,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调侃说道:“你这死瘸子执迷不悟,我跟你没有仇怨,你却一再追上来逼迫我,当真比苍蝇还令人生厌。想让我下跪叫爷爷,倒也不难,你此刻从山崖跳下去归了西,我给你游魂上香,怜悯你孤老殒命,死无葬身之地,跪下叫一声龟爷爷也无伤大雅。” “你……”大胡子气得双眉倒竖,手指骨骼握紧大刀,发出“咯咯”脆响,吹胡瞪眼大骂道:“臭小子找死!”再也忍无可忍,连“玄天十三式”也不想要了,抬腕挥起大刀,直取季晟的喉咙,想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 峰顶上一片怪石嶙峋,没有平整的落脚之地,季晟被逼得手忙脚乱,要躲避大胡子的凌厉刀锋,还要防止脚下碎石绊倒,玄天宗功法尽力施展出来,却也无济于事。 眼看刀锋已经划到面前,季晟心中一颤,自己是玄天宗第四代掌门,身负师父交托的重任,宁可此时跌入万丈深渊,也不能死在一个暴戾小人的刀下。 但他并不情愿以死了结,心中仍存有一线希望。于是在无比凶险刀锋刺来的一刻,他狠狠一咬牙,猛地身形向后弯倒,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过刀锋。 刀锋回旋而收,季晟弯下去的半身已越出万丈悬崖之外,脑袋后面就是一片弥漫白雾的深谷。 刹那间脚下碎石一松,季晟无法平衡身形,只觉得脚底踏空,半个身子已在深渊之中。他目光一凛,从储物戒中甩出一道绳索,向上抛了出去,“嗖”地一下捆住了大胡子的双脚。 “啊,臭小子,松开我!”大胡子万万没料到季晟临死前还拉他当垫背,嘴里大声叫道,猛地用大刀去斩断绳索。 但此举无法缓住两人的坠势,大胡子被季晟猛地一带,身形跟着向前倾出去。此刻以他数十年的修炼功力,如果立刻松开手中长柄大刀,再以绳索挂到山崖的岩石棱角,然后纵身反跃而上,想保住一条性命并不困难。 只是大胡子心疼他手中的大刀,他知道只要五指一松,经历几年千辛万苦寻到的玄铁宝刀就会永远遗失,而且再没有重新到手的可能。 如今他能得到华雀国太子的重用,全靠灵士六阶的功力,而这宝刀至少有一半的功劳。如果失去了宝刀,功力必然大打折扣,恐怕只剩下灵士二三阶,谁还尊称他为“铁将军”? 这两年跟随太子爷威风凛凛,华宅美人,银钱灵石,应有尽有。得到的好处足以让大多数修炼者红眼,如果他手上一松,这一切荣华富贵必然随着宝刀付诸东流,消失殆尽。 心中稍一犹豫,季晟跌坠之势将他强拉而下,大胡子惊出一头冷汗,左手向上反探过去,想攀上崖边石壁,却差了几寸距离。而此刻他想抛下大刀保命已来不及,腿上的重伤用不上气力,无法腾空旋身跃起。 “不好,啊——”大胡子一声惊呼,跟季晟同时从悬崖峭壁跌落,向万丈深渊的谷底直摔下去。 —— 25.第25章 岩洞 “啊——”惊呼声划破长空。 幸而自幼在深山中修炼,时常与山石悬崖打交道,季晟也算经历过一些风浪,此时临危不惧,任由身子冲开弥漫深谷的云雾,直直向下堕去。 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头顶滚落两块碎石,传来一阵“哗啦”的声音,霎时之后再也听不见。仅剩一团团灰白色的云雾缭绕周身,季晟无法稳住身形,下坠力道过猛,一颗心脏几乎蹦出喉咙。 “喀喀喀——”身子犹如沉重的铁秤砣一般,不停向下跌落,偶尔见到峭壁上伸出树杈,季晟便不顾危险,伸手用力去抓,只是下坠的力道太强,树杈吃不住力登时折断。 就这样连续抓了几次,劲力已经缓和许多,很快找了借力之处,季晟双臂翻转,使出一招“缠绞式”,紧紧盘住一棵粗树杈,旋身打转一圈,卸去下坠的余力,这才终于稳住身子。 浑身的冷汗湿透,被谷中疾风一吹,“嗖嗖”透着寒气,让季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时他定一定神,抹去额间汗水,伸头向下探去,只见距离下面三丈远的地方,大胡子挂在一棵歪脖小树上,长柄大刀用腰带缠住,吊在半空中。 从石壁缝隙里吹出一阵阵大风,将大胡子整个人吹得犹如一片碎布,浑身晃荡,头发在风中凌乱飘舞,随时有可能再摔下去,跌到谷底粉身碎骨。 季晟暗叫好险,幸亏自己落在大胡子的头顶上方,不会被对方一刀劈死。他转头往身旁一看,自己抱住的树干足有大腿粗,而右侧有一处巨大的石壁裂缝,树干正是从石壁裂缝中延伸出来的。 树干上长满绿油油的茂盛枝叶,季晟顿觉心安,这树上长了叶子,说明树根附近能吸收到水分,只要有水源和新鲜树叶,就算以树叶充饥,几个月也能熬下来。 登时精神一震,感觉自己的运气还不错,他仔细观察石壁上的裂缝,发现勉强够一个人爬进去藏身。 眼见天色黑了下来,季晟用脚勾住树干,然后整个人滑下来,双手探到石缝的边缘扒住。此时风吹得越来越大,进石缝躲一躲比在悬崖上吹风强,于是他稍微用力,身子挤进石缝中,沿着一条漆黑狭窄的通道爬了进去。 向前爬了不到一丈远,裂缝变得越来越宽敞,可以站立起来行走。 耳边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季晟感到好奇,从手心燃起一团火苗,光线照亮四周环境,才发现来到一处宽阔巨大的岩洞。 岩洞尽头有一处拇指粗细的裂缝,从裂缝里渗出一滴滴的水珠,落到地上,形成一洼浅溪潭水。 洞中明显温暖了许多,沿着石壁长出许多藤蔓和枝杈,攀援而上,布满了洞顶。季晟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脱掉被汗水湿透的衣裳,才发现后肩背的伤口足有五寸长,血肉开裂,刀伤透骨。 强忍住一阵阵钻心的剧痛,季晟撕烂半截衣襟包扎好伤口,接着闭目打坐,调整丹田内息。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天,直到浑身发热,精神恢复大半,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此时夜色已降,洞外疾风刮得“呼呼”直响,这岩洞的位置处于悬崖峭壁之中,上不着天,下不挨地,以季晟如今的功力想逃出去,绝对是痴人说梦,硬要贸然离开也是死路一条。 既来之则安之,着急焦虑也无济于事。季晟性情随意,凡事都想得开,没摔死在悬崖下,又有个岩洞让他安身,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大胡子挂在外面树上被风吹,肯定比他痛苦一万倍。既然事已如此,也不必抱怨老天,索性留在岩洞里修炼,养好身上的伤再作打算。 —— 26.第26章 毒蟒 在岩洞中修养了一个多月,季晟日夜修炼,玄天宗功法的根基更加扎实。此时他身上的伤口彻底痊愈,而随身携带的烤兔腿早已吃完,连洞中的树叶野果也吃得一干二净,已经无法再继续逗留下去。 修炼期间他曾经钻出岩洞,探出脑袋向外看大胡子的情况,却见下方的小树杈空荡无人,仅有一条长腰带挂在上面,随风飘动。 大胡子是不是摔下悬崖去,季晟不得而知,但大胡子就算摔死了,他也毫无遗憾同情之心。 大胡子性情暴戾贪婪,仗着自己功力高强,欺压弱小,非要置季晟于死地。一个灵士等阶的高手,最终落得如此凄凉下场,也是老天对他的报应。 这些日子修炼之余,闲来无事,季晟用洞中的藤蔓树枝编成绳索,有百丈的长度。悬崖虽高总有尽头,用这根百丈长度的绳索溜到谷底去,应该问题不大。 天气已是深秋,季晟离开岩洞的时候阳光明媚,照到脸上有些刺眼。他将绳索系紧在洞口的树干上,然后垂放下去,双腿盘住绳子,运起丹田真气,一点点向下滑落。 成团的云雾在身畔飘过,山谷中秋色宜人,红黄相间的树叶美轮美奂。季晟无心欣赏周围的美景,拉紧手中绳索,谨慎小心地朝谷落去。 顺着绳索一路垂下,很快来到崖壁下方的天然缝隙。 这缝隙虽然不大,但因为位置特殊,产生了强大的空气对流,一阵阵疾风猛烈的吹过来,将季晟吹得衣衫头发凌乱,身形不稳,在绳索上摇晃飘荡起来。 “是你,你……这个臭小子!”从缝隙旁边突然传出厉声尖叫,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怨毒。 “你还没死?”握紧手中的绳索,季晟迎着风转身看去,看见大胡子半个身子藏在缝隙中,顿时感觉无比惊讶。 原以为大胡子摔到崖底死了,没料到他在崖壁上硬熬了一个多月。此时见他胡子长得更多,满脸黑黢黢一片,外貌形象大变,原本魁梧的身形几乎变成佝偻骷髅,双眼凸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季晟。 “哈哈哈……”看见季晟转脸过来,大胡子目光一寒,突然哈哈笑起来,阴毒地说道:“老子一个月忍饥挨饿,连树皮都啃光了,你竟然主动送上门来。臭小子,我要是不饮干你的血,吃光你的肉,岂不是白活几十年。” 说着,大胡子的脸变了形,无比狰狞可怖。他在悬崖上一个月受尽苦难折磨,石壁上的缝隙极小,紧够他容纳半截身子,经历了风吹雨淋不说,还没有一点食物,几十天硬是咬牙熬下来,浑身的肌肉被风吹得萎缩干瘪,几乎把他变成一具干尸。 大胡子腿伤无法恢复,经过一个多月的折腾,一条腿已经完全废掉,就算活着逃离悬崖,以他的身体状况无法继续提升功力,没脸再回太子爷身边当差。 玄天大陆的四国领土虽广阔,但门派豪族都十分势利,人人以强者为大,试想哪个豪族会重用一个无用的瘸子?今后的日子注定漂泊游荡,居无定所,而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全是因为季晟。 因此大胡子内心对季晟的恨意极深,恨不得一****吞了,即便把这小子挫骨扬灰也无法释怀。 季晟没想到大胡子活得好好的,竟然命大死不了。听他的口气,似乎有把握将自己击败活捉,倒是有点异想天开。 将绳索缠住双脚,稳稳地定住身形,季晟上下打量大胡子,不禁一阵冷笑。此刻这家伙一半身子躲在石壁缝隙里,双手已瘦成枯爪子一般,就算有灵士等阶的功力,也不一定有把握获胜,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想到这里,季晟笑一笑说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能活命已是万幸,你又什么本事,能饮我的血吃我的肉?你铁将军已经成了一个废人,灵士等阶都掉级了,还能嚣张什么,别往自己的老脸上贴金了。” 说到此处,他突然停住,不可思议地看着石壁的缝隙,竟然有十几条巨大的毒蟒,从缝隙里探出一个个脑袋,血红大口不停吐出蛇信子。 毒蟒口中吞吐出一团团黑色雾气,竟是有毒的气息。 “哈哈,臭小子找死。”大胡子听了季晟的话,脸上露出的表情愈发狰狞,“老子对付你,必然留了后招!” 他忽地嘴里发出一道刺耳的哨声,接着翻转手腕,抓住一条毒蟒,朝季晟甩了过去。 “嗖嗖嗖——”十几条毒蟒同时攻击出去,瞬间缠住季晟的身躯。 —— 27.第27章 引魂式 “呼呼——”季晟神色一凛,双手不停打出一个个猛烈燃烧的火球,瞬间将两条毒蟒的脑袋烧成焦炭。 每一条毒蟒都有手腕那么粗,冰冷的粘液流得季晟满脸都是,嘴里喷出臭气熏人的难闻味道,让季晟一阵头晕。 大胡子的尖厉叫声飘在空气中,桀桀狂笑道:“这小子和我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我用丹药喂养你们这么久,都出去替我报仇!” “嗖嗖嗖!”又是几条毒蟒从石壁缝隙里冲出去,直接挂在季晟的脖子上。 听了大胡子说的一番话,季晟立即明白过来,眼神朝满面狰狞的大胡子一瞥,不慌不忙笑道:“原来你用丹药喂养这些毒蛇,倒很舍得下本钱,你有这些好东西别浪费,留给我用吧。” 说完,季晟的眼神凌厉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他双掌合十,使出一招“引魂式”,将脑中的意念发出去,犹如波痕似的一圈圈向外扩散,十几条缠在身上的毒蟒立刻脑袋发晕,好像喝醉了酒一般,蛇身摇晃了几下,都掉头朝大胡子扑了过去。 “混蛋——这些笨蛇,我让你们去吞了那小子,不是我——”大胡子双手乱挥地嚎叫着,简直不敢相信,他花费心血和丹药,辛辛苦苦喂养一个月的毒蟒,竟然这么容易就叛变了。 “嘶!”大胡子被毒蟒咬中,脸上表情痛苦地扭曲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伸出枯爪一般的手指,嘶声力竭叫道:“你,你是玄天宗意派弟子!你会使意念引魂的法术!” 玄天宗弟子分裂成武派、丹派和意派,其中以意派的功法最为高深莫测,大胡子此时已经绝望,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眼前这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小子,竟然是玄天宗意派弟子。 这是踢到铁板上了,为什么会如此倒霉!不对,是这小子假装柔弱,故意引得他上了大当。大胡子气得呜哇哇乱叫,这混蛋小子太狡诈了,老天待人不公啊! “我不是玄天宗意派弟子——”季晟瞟一眼满脸是血的大胡子,目光充满嘲讽,轻描淡写地说道:“反正你必死无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玄天宗第四代掌门人,武派、丹派、意派都是我的门下。” 其实季晟使出的意念功法并不厉害,他仅是修士七阶的功力,用意念迷惑智力较低的野兽牲畜还可以,如果用在人身上,连三个呼吸都坚持不住。 但这件事不必跟大胡子解释,总之让对方知道他是玄天宗掌门人,就足以震撼人心,彻底击垮对方的念头和希望。 “你,是玄天宗掌门?”大胡子的喉咙咕隆一声,眼珠子完全凸出来,此刻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他一心要砍杀的臭小子,竟然是玄天宗掌门,他走了什么****运气,跟玄天宗掌门作对,那不是开玩笑吗?最后人没杀成,却要落得被自己养的毒蟒咬死的下场。 “呜啊——”大胡子凄凉地叫喊道:“我不甘心,不甘心,这些蠢蛇,快去咬他,咬死那臭小子,不怕他是什么掌门——” 但毒蟒早已被季晟的“引魂式”意念迷晕,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也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它们紧紧缠住大胡子的半截身子,对着他的脸庞和脖子,一口一口啃噬起来。 空气中飘散着刺鼻的血腥气味,季晟眼看大胡子被毒蟒吞噬干净,最后只剩下半截骷髅,张牙舞爪地挂在石壁外面,一滴滴地往下流血。 季晟不由得心底一阵发毛,若不是他自幼修炼玄天宗的意派功法,配合玄天十三式的“引魂式”让毒蟒意识混乱,此时他早已变成血骷髅,恐怕连内脏都被啃噬干净,死得比大胡子还惨。 “熬了一个月都没死,是你的运气,不过今天你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季晟喃喃慨叹道。一个灵士等阶的高手,成了毒蟒的果腹之物,这死法的确有些凄凉。 毒蟒吞噬完大胡子的血肉,重新钻回到石壁缝隙中,转眼消失不见。悬在缝隙外的血骷髅被疾风一吹,发出“喀喀”的声响,很快就散架零落,掉入深谷之中,只剩一个储物袋挂在石壁边上。 季晟想了片刻,抬手收了储物袋,见袋子质地精密,由天蚕丝夹杂了储物材料编织而成,上面绣了两个长矛禁卫的标记,看起来好像王公贵族用的东西。 用意念打开储物袋中的禁制,季晟把里面的东西都看了一遍,只见有一把玄铁制成的长柄大刀,十几颗灵石,一包碎银子,还有两个空玉瓶和一个锦盒。 “这大胡子挺穷的。”季晟嘟囔一声,对储物袋里的东西略感失望。 玉瓶里有一股丹药气味,瓶内却是空的。季晟拿起玉瓶摇头叹道:“可惜,丹药都喂了毒蛇吃,没给我留下一颗。” 他又打开锦盒,见里面放了一张叠整齐的旧牛皮,暗黄发黑的皮子上用银粉写了一些奇怪的字。 此时悬崖上的风势越发强劲,季晟匆匆看了一眼,似乎是功法一类的东西,心中也不留意,随手扔进储物戒指里。 灵石和碎银子都毫不客气地收了,剩下一柄玄铁大刀让季晟左右为难,这大刀的重量压手,可劈石开路,而刀锋极其锐利,又可吹毛断发,是一柄难得的宝刀。 但大刀的外形太过扎眼,见过的人都知道是大胡子的兵器,他把大刀拿走,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下使用,要是一直收藏在戒指里,倒成了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想到自己没有趁手的武器,季晟又是一阵心动,看着大刀莹光发亮的刀锋,忍不住咽了一下唾沫。 扔掉实在可惜,不如先收回储物戒指中,以后遇到良机,把大刀重新熔锻,就能打造自己惯用的武器。 想到这里,季晟不再犹豫,将大胡子储物袋中的所有东西通通拿走,然后打出一把真气火焰,将绣有标记的储物袋烧成一团灰烬。 —— 28.第28章 锦衣青年 见时候不早,季晟重新打起精神,拉紧藤条编的长绳,双脚一夹,顺溜着往崖下滑去。 耳畔风声急促,吹得他整个人好像布片一般,在绳索上剧烈摇晃起来,身子不由自主朝崖壁岩石猛撞过去。 “砰!砰!砰!”他连忙伸脚蹬住崖壁,身形一顿一顿地往崖底落去,脚掌和岩石相撞,发出一阵阵闷响。 这一路下落的过程比想象中艰难,更让季晟料想不到的是,他腿力用劲过猛,当落到悬崖中间的时候,猛地拉扯上方的藤蔓,发出一阵开裂的脆响。 “不好,绳子要断!”季晟惊得魂飞魄散,此时他还飘在半空中,身边都是白茫茫的一团云雾,下面的悬崖根本看不见底,万一跌摔了下去,任他功力再怎么扎实,也得摔成一张血饼。 他打了一个冷颤,连忙咬紧牙关,迅速向下滑去,疾风吹得他撞到岩石,浑身青红淤伤也顾不上喊疼,心中只想着赶在绳子断裂前滑到崖底。 “咔嚓!” 又往下落了十几丈,绳子突然发出让他心惊肉跳的声响,转眼间双手抓空,身体疾速直堕而下。 霎时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自恨不已,连声暗骂自己笨蛋,亏他还是玄天宗掌门,竟然这么无用。明知绳索并不结实,随时可能断裂,却一再轻忽,丝毫没有谨慎小心的念头,这下摔到崖底,也是该死! 但他心念中并不甘愿放弃,立刻转动丹田,双脚运起一股股真气,尽力向上提拉气息,把下坠之势稍微减缓。多努力几次,说不定能救回自己一命。 风声吹得极响,季晟人在半空,身体飘飘忽忽,眼见施展真气无济于事,脑子疾速转动,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延缓下坠的力道。 他已经豁出去不要命了,摔下去是死,撞石壁也是死,选择后者还可能出现转机。 这样一想,双掌立马朝谷中打出一团团真气,借着风势朝崖壁撞过去。 “砰!砰!砰!”几下撞得他鼻青脸肿,额头冒血,身上全是岩石划破的伤口。连续又摔又撞,总算让下坠之势有所缓和,他却已经伤得几乎不省人事。 “扑通!”季晟落在一片杂草丛中,就地翻滚几下,借着草地的反弹之力护住头脸和胸口,但只觉得左手臂一阵剧痛,骨头已经当场折断。 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季晟喘了两下大气,头脑清晰了一些,暗自庆幸落下来摔在草地上,如果碰上一块大石头,脑袋就变成摔碎的蛋壳了。 “我还没死。”在草地上勉强翻了一个身,季晟有些劫后重生的窃喜,从悬崖摔下来还能保住性命,不得不说全凭福气庇佑。 这一翻身,他却发觉浑身冷汗淋漓,丹田真气调节不畅,在经脉中乱涌一气,直接撞击五脏六腑,让内脏仿佛被拉扯移位一样的疼痛难忍。 显然身体受了严重的内伤,季晟为保住丹田不受损害,连忙将真气导入经脉之中。他不停从嘴里喷出血雾,真气在体内窜几个来回,只觉得内脏已经空空荡荡,经脉也开始“噗噗”裂开。 手里没有疗伤的丹药,想要恢复功力,还要费一些时日。季晟知道内伤可大可小,决不能掉以轻心,连忙冷静下来,努力调整内息,尽量让体内乱撞的真气平稳下来。 此刻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修复伤势,但他根本连动也动不了。 躺着休息了半晌,季晟抬手摸一下脸庞,发现脸上被岩石划破了皮肤,流了很多血。除了脸上受伤以外,前胸后背大腿都有轻重不等的伤痕,让他浑身肌肉骨头都疼痛不已。 他深呼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跟内伤比起来,这些外表的伤口都是次要的,等功力修复完毕,升级到灵士等阶,找丹炉炼几颗“复颜丹”服下,去掉伤痕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心里不再焦虑,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性命保住了,总有伤势痊愈的一天。 用右臂缓缓支撑上半身,季晟转头打量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里竟然山水明丽,是一片风景幽静的山间旷野。 远处的河中有渔夫划船打鱼,距离他身旁几丈远的地方,有一条蜿蜒的山间小路。 “这地方倒也不错,可惜没有吃的东西。”季晟嘟囔了一声,觉得自己肚子饿了,咕咕地闷响。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和车轮的声音,季晟顿时眼睛一亮,浑身打起精神,费力地朝小路中间挪去。 如果不是他受伤太重,也不愿意此刻跟陌生人见面,只是因为身体虚弱,留在山间旷野中,既不能打猎,也找不到食物,所以想找人把他带走。 他好歹是玄天宗第四代掌门人,如果活活饿死在这里,那才叫冤枉,玄天宗弟子抖要笑掉大牙了。 身上有一些碎银子,季晟暗自琢磨,要是有人救他离开此地,花费一些银钱也是值得的。 身体朝路中间缓慢移动着,等他筋疲力竭靠近路边的时候,只见一队衣衫华丽的护卫和一顶青缎马车已经来到眼前。 “马车为什么停下,出了什么事情?”一道阴柔无力的声音从遮住帘子的马车中传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护卫连忙跑到季晟身边看了一眼,然后回到马车旁边的窗帘前,恭敬说道:“禀报少主,路上有一个受伤的人,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哦,受伤的人,让我看看。”车内的话音一落,帘子已经掀开,一张有些脂粉气的脸庞从马车里露出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锦衣青年。 这锦衣青年面容清秀白净,有一股阴柔气息,双眉微微上扬,眼角处露出狠辣的威严。他通身打扮尽是精细绸缎,白玉头冠上镶着一颗明晃晃的珠子,一看就是出身显赫的子弟。 他在马车上朝季晟打量两眼,微皱一下眉头,露出一个复杂的眼神,接着幽声吩咐道:“将这个人带走,放到马车后面,回府让他好好养伤。” 这锦衣青年第一眼看见季晟,就大感奇怪,普通平民见了这等华丽马车和豪族气势,早就惊破胆子,哪敢拦住马车的去路。 此时见这人浑身是血迹,蓬头垢面,脸上也受了伤,但目光却炯炯闪亮,毫无一丝胆怯畏惧之色。于是锦衣青年多看了两眼,发现他年纪虽轻,但五官俊逸,气质不俗,眉眼间还有一股傲然和威严之气。 “有意思。”锦衣青年脸上露出微笑,目送手下护卫将季晟抬到马车后面,这才伸手放下帘子,对车内一名打扮得花团锦簇的中年妇人说道:“母亲,这小子虽然受伤,但面容还算清秀,带回府去有些用处。” 那中年妇人眼角向上一挑,犹豫了片刻,尖细的声音说道:“栋梁,这人来历不明,你真要将他带回去?” 她声音忽地提高,对车外的护卫说道:“你们过去问问,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人,怎么受的伤?” 季晟平躺在马车后面的木板上,车内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纳闷锦衣青年说的话,一个男人面容清秀,能有什么用处? 他对这队人马的来历没有兴趣,只想跟着他们进了城内,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疗伤。 这时听见中年妇人问话,他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叫阿晟,在山里采药的,不小心遇到了猛兽,逃走时受了重伤,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初次离山出来历练,根本没人认识他,所以季晟毫无顾忌,随意胡扯了一通。 —— 29.第29章 进城 马车队伍缓缓前行,季晟躺在马车后面调理内伤,旁边有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押车,随着马车的行进,他们窃窃私语地闲聊着,很快说到季晟身上。 “这小子运气好,被我们玄丹门少主救了小命,多少人想接近玄丹门一步都难,他倒捡了个大便宜,直接跟着少主回府了。”一个身形微胖的护卫说道。 “少主向来不多管闲事,这次大发菩萨心肠救人,是这小子的造化。你看他这一副讨人嫌的样子,对少主连声谢都没有。要不是府上急着往太子宫里送人,以咱们少主的脾气,早就当场把他剐了。”另一个瘦子斜眼瞥季晟,不满地说道。 玄丹门?太子宫?季晟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皱了皱眉头,难道这个玄丹门就是吴多言所说的,专炼邪功的修丹门派? 他曾经想有机会领教一下玄丹门的修丹功法,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 细听这两名护卫的对话,玄丹门在朱雀国地位非凡,而且跟太子宫的关系十分密切。 瘦子斜眼看见季晟的表情,很不屑地说道:“小子,听说过玄丹门的威名吧,也是,整个华雀国有谁不知道玄丹门,我们少主炼丹……”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旁边的胖护卫阻拦,说道:“你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玄丹门、秘器宗、千黛宫是华雀国的三大门派,这小子听了咱们的威名,怕是已经吓傻了吧。” 季晟心中波澜浮动,他当然听说过玄丹门,不仅如此,他还知道秘器宗和千黛宫,吴多言的表姐夫是秘器宗的掌门宗主,而千黛宫弟子也跟他打过照面,那翼通就是千黛宫的总管之一。 马车走在山间小路上颠簸得厉害,季晟稍微翻身,咳嗽两声,含混不清地说道:“三大门派我都听说过,玄丹门是炼丹的门派吧,好像秘器宗和千黛宫也很是厉害。” 他脸上故意露出一个神往的表情,自言自语道:“要是能拜入千黛宫门下,那就太好了。” “无知的小子,你懂什么?”瘦子冷哼一声,刚要继续说话,胖护卫朝他摇摇头,于是两人都闭上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季晟合起眼睛打一个哈欠,装作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一路上极其无聊,季晟躺在马车后面保持沉默,但耳朵始终留意车队里护卫随从的闲谈,知道这支车队要去华雀城,玄丹门的总舵就在华雀城的韦府。 车里的锦衣青年是玄丹门少主韦栋梁,那中年妇人是他的母亲韦都氏,车队这趟出门为了寻购一批炼丹的药材。 从这些人的谈话当中,季晟已经察觉玄丹门在华雀国很有威望势力,少主韦栋梁似乎跟王宫太子走得很近,而且玄丹门修丹炼丹,与专门炼器的秘器宗水火不相容。 车队走了两天的路程,在黄昏时分到了华雀城外。 护卫们拿出一面面三角形的旗帜,插在马车的两侧上方。旗帜迎风招展,上面刺绣一幅朱雀衔玄丹的图案,红彤彤的朱雀相杂着玄丹的黑色,显得异常扎眼炫目。 朱雀城遥遥在望,古老的城墙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威严庄重,城墙四周的护城河又深又宽,城墙内外驻扎了两营士兵,各个角落都布满巡逻的哨兵,绣上朱雀的旌旗连绵似海,在风中“哗哗”飘舞响动。 士兵仔细盘查进入华雀城的车马人员,见了玄丹门的车队,无不肃然起敬,带头的哨兵首领连忙客气鞠躬,扬手放行。 马车进了城门,马蹄和车轮走在城内的青石板路上,发出一阵“咔哒咔哒”的悦耳声响。 季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了华雀城,转头望着城门渐渐远去,顿时感慨万分,前两天还在深山峭壁上命悬一线,如今来到如此繁华的城内,四周房舍宏伟,到处人头攒动,一时之间有恍然隔世的感觉。 看到街道两边人来人往,很多店铺上悬挂了朱雀玄丹的三角旗帜,店里的伙计们见到玄丹门的马车经过,无不束手而立,神色中透着仰慕和敬意。 季晟不由得感叹玄丹门势力庞大,修炼者突破功力离不开丹药,一般的门派都可以炼丹,但丹药有成色好坏差别,因而门派之间也有地位高低。 玄丹门在朱雀国地位如此显赫,季晟暗自揣测,他们在炼丹方面必然有过人之处,甚至可能有一两种独门绝技。 —— 30.第30章 绫罗粉衣 跟随车队回到玄丹门,季晟被安排在内院一个僻静的房间,此后再没见过少主韦栋梁,甚至连一路上接触过的护卫随从也没有逢面,若不是每日三餐有专人送到房间里,他都以为自己早被人遗忘了。 玄丹门把他弄回来,肯定有不寻常的目的,至于是什么目的,季晟不甚在意也懒得胡乱猜测,只要玄丹门对他没有杀意就好。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养伤恢复真气,然后想法子离开这里,去找玄天宗的弟子,重建玄天宗的门派。 连续十多天季晟日夜修炼功法,除一名童子送来食物之外,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住的房间有单独一个小院子,花草繁盛,静谧无声,安心在房间里疗伤修炼,功力恢复得十分迅速。手臂骨伤经过几番修复,很快就痊愈了。 每天心无杂念,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季晟身上的灵石耗费了大半,也不觉得可惜心疼,因为灵石多从大胡子身上得来的,用起来更是爽快。 闲暇之余,季晟整理储物戒指,把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认真检视一番。 他下山离开宗门时,携带玄天宗掌门玉封腰带和几件换洗衣服,都存放在储物戒指中。后来在营地杀了一名兵长,得到一包私物细软,一直没机会打开看。 包袱中有一块方形铁牌子,质地极为坚硬,季晟仔细端详,想起吴多言在营地偷过一个铁牌子,好像跟这块差不多。 连忙将那块铁牌子也取出来,两块牌子对照比较,立马分辨出差异之处。 牌子的质地大小几乎相同,乌黑的铁质中闪着一道道暗金色的幽光,上面镌刻了一些神秘的花纹和辟邪神兽,其中一块刻的是穷奇兽,而另一块刻的是貔貅兽。 穷奇是凶煞之兽,貔貅是吞财之兽,两种神兽完全不一样。 季晟翻来覆去看这两块铁牌子,猜不透其中的奥妙,更不知道铁牌子有什么用处,只得暂时收回到储物戒中。 储物戒里还有一个锦盒,是季晟从大胡子那里得来的,他把锦盒里的旧牛皮平展桌面上,研究上面写的银色小字。 牛皮质地柔软,小字笔划深邃清晰,刚劲有力,写得极为精细,似乎用针尖刺上去的。季晟认真读了几遍,不由得大感意外,牛皮上记载的是一种驱使灵兽的功法,名为“豢灵术”,精通此法术的人可用意念跟猛兽沟通交流,甚至能驱使猛兽为他做事。 回想那日在崖壁上发生的事情,季晟不禁恍然大悟,怪不得大胡子熬了一个多月不死,还驯养了很多毒蟒攻击他,原来是因为修炼了这门法术。 季晟平时修炼意念,可以用意念引魂,控制野兽牲畜的行动,但意念引魂需要大量真气,功力等阶达不到的话,维持引魂的时间极为有限,很容易破功。 用这“豢灵术”跟野兽沟通交流,比意念控制更为轻松,可见是一种难得的法术,学会之后有利无害。 季晟心中大喜过望,如获至宝一般将“豢灵术”通读背诵,将每个字都熟记下来,反复琢磨修炼。 玄天宗的功法武、意、丹兼修,修炼意念难度最大,“豢灵术”的修炼主要在于意念强大,而恰巧季晟自幼修炼意念,别人炼“豢灵术”少则几个月,多则数十年,而他仅需短短几日便有小成。 “豢灵术”练到第五天,季晟遇到了瓶颈,始终无法突破更高阶段。他又反复研究牛皮小字,这才发现上面记载的法术缺少了一部分,想要掌握“豢灵术”的顶级功法,需要把残缺的内容补全。 知道自己得到的“豢灵术”仅是一部残本,季晟有些兴趣索然,将牛皮收回到储物戒中。还好修炼“豢灵术”对提升意念修为有利,否则花费时间精力修炼一门残缺无用的法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时间转眼过了半个月,季晟修炼抓得紧,到初雪纷飞的时候,不仅丹田真气有所增长,而且对“豢灵术”残卷也掌握了六七成,跟屋前房后的飞鸟麻雀交流对话,也毫无沟通障碍。 初冬的清早,送饭的童子捧来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送到季晟面前,说道:“少主问公子在别苑是否习惯,今日立冬,是请丹神的吉日,少主请公子换上这套新衣裳,巳时到前厅去集合,跟其他公子一起去拜丹神。” 听童子说“公子”二字,让季晟觉得十分别扭,玄天大陆修炼者众多,多以“修士”、“灵士”、“阁下”作为称呼。季晟来自山林,向来不受繁缛礼节拘束,他又是玄天宗的掌门人,身份地位自有不同,公子长公子短的称呼他,多少有些怪异。 童子走后,季晟打开木盒子,见里面是一套厚纱绫罗织成的淡粉色锦衣,拿起来一看,刺绣极为精美细腻,衣料上还浮着一股胭脂香气。 他的眉头不禁皱起来,这样的娇艳颜色,哪是男人穿的衣裳?而且满身脂粉气息,衣料拿在手中,香喷喷,软绵绵的,更让他难以接受。 但想到玄丹门少主将他救回来,安顿在内院中有吃有住,从未苛刻打扰,当做宾客一般对待,于他算是一种恩情。况且今日是请丹神的吉日,让他换一套绫罗绸缎的好衣裳去拜神,想来只是玄丹门的待客之道,并没有什么恶意。 玄丹门少主给人一种阴柔之感,说不定他自己喜欢这类衣料,所以拿给客人穿,并不是故意刁难别人。 想到此处,季晟就放宽了心,不去介意衣料颜色和香气,毫不犹豫将一身锦衣换上。 以前在山林里生活了二十年,穿的都是麻布衣裳,如今披上绫罗绸缎,让他大感新鲜。 季晟穿好粉色绸纱衣袍,在穿衣铜镜前照一照,正所谓大丈夫不在乎衣装,衣料奢华也好,质朴也罢,不过只是件衣裳,穿一穿又有何妨。 铜镜中映出一道身影,季晟定睛一看,不禁呆愣住了。 —— 31.第31章 甄公公 铜镜中的季晟身穿一袭淡粉长衫锦衣袍,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衣袍剪裁合身,衬着他的脸色犹如白壁秋月,不但没有一丝扭捏之感,反倒显得器宇轩昂,飘然若仙。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衣袍的颜色有些娘气,穿在身上倒也不难看。”季晟在镜前转了几个身,满意地点头赞许,自言自语道。 巳时一到,季晟身穿一套新衣,意气风发,面带笑容,翩然去前厅集合。 厅内摆设了两排靠椅,早已坐满了人,等季晟迈步进厅,所有人都转头朝他看去。 一时间双方面面相觑,都感觉异常惊讶。季晟见左右椅子上坐满了年轻英俊的男子,统一穿着粉色绫罗纱衣,跟他身上穿的一模一样,不由得一阵诧异,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那些年轻男子见季晟进来,上下打量他几眼,也觉得不爽,他们是华雀国选出来的上乘美男,在玄丹门调教了一年多,个个俊俏不可方物,没想到新来一个陌生小子,姿容竟然比他们更俊逸照人,明着来抢风头的,简直岂有此理。 顿时众美男全都警惕起来,左右座位传来冷哼声,对季晟充满敌意。 季晟被他们看得浑身发毛,这群人脸上擦胭抹粉,神态矫揉造作,而且浑身香气,一副娘娘腔的样貌,横看竖看都不像男人。韦栋梁把他归在这一群怪物中,让他郁闷不已。 低声咳嗽两下,季晟暂时忍住火气,走进去找了一个空位置,刚刚坐下,门外就走来一行人。 前面的两人互相抬袖相携,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其中一人是玄丹门少主韦栋梁,华冠锦靴,打扮异常富贵。另一人面容苍老,身穿一袭华丽的内监官袍,肤白细嫩,长了一双三角眼,是王宫里来的老太监。 老太监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用尖细的嗓子说道:“韦少主太客气了,玄丹门忠心为太子爷办事,将来太子爷必定不会忘记少主的好处。” 韦栋梁的眼角处透出一丝喜色,目光闪动两下,阴柔地笑道:“全赖甄公公美言,玄丹门上下为太子爷效力,一定不辱使命。” 两人说着话,走几步就进了厅内,甄公公拍一拍韦栋梁的手,态度亲密地说道:“太子爷身前的铁将军兵败潜逃,至今没脸回来,已经惹得太子爷不高兴。如今太子宫缺少一位近身将军,韦少主能得此机缘,入宫为太子效力,才是极大的造化。” 韦栋梁双眼一亮,激动说道:“多谢公公提点。”他声音有些颤抖,表现得十分夸张,在季晟看来,似乎虚假做作的成分更多。 厅内一众俊美男子见两人进来,全都起身作揖,鞠躬行礼,拉长声音道:“给少主请安,给甄公公请安。” 声音绕梁盘旋,让季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跟着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随大流揖了一礼。 此时他已经恍然明白,铁将军大胡子是太子身边的人,当日偷袭千黛宫营地的兵卫,也是太子的亲兵。 多日存在心中的谜团豁然解开,太子想纳苓落姑娘进宫,遭到拒绝后并不死心,于是派手下人袭营,想用强硬手段抢走苓落,结果以失败告终。 铁将军兵败逃走,一个月后死在悬崖峭壁,变作一堆骷髅粉末,这些都是后话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季晟不禁纳闷,华雀国的太子爷想要一个女人,不敢光明正大强抢,却在夜里偷袭,说明这苓落姑娘很不简单,或者她背后的势力靠山十分厉害,连太子爷都要忌惮几分。 不过这些都跟季晟无关,他除了拿走铁将军的好东西,别的事情压根懒得多想。 两块神秘铁牌子,还有一部“豢灵术”残卷,别人打得死去活来,他黄雀在后,渔翁得利,得的好处只多不少。 “嗯,这一批孩子资质不错。”甄公公尖细着嗓子说道,一双三角眼往厅内众男子身上扫去,看到季晟的时候,目光立刻停下来,三角眼眯得紧紧的,上下仔细打量一番。 感觉被很多道火辣辣的眼光注视,季晟浑身直冒冷汗,甄公公说的话更让他汗毛倒竖,这老太监不会看上他,要带他回宫当小太监伺候人吧。 他是玄天宗第四代掌门人,刚一下山被人搞成太监了,今后有何脸面见列祖列宗? 身上忍不住打一个冷颤,季晟连忙看向韦栋梁,干咳两声说道:“少主,我来府上养伤,其实是……” 话没说完,被韦栋梁抬手阻止,他目光闪烁,声音阴柔地道:“甄公公此次前来,有天大的富贵给你们,如果太子宫选中你,下月送往青商国做贺寿使臣,幸运的话被青商女王留下,将来必定飞黄腾达。阿晟,你以前靠打柴为生,做梦也想不到有这样的好运吧,今后你有所成就,可别忘记玄丹门的举荐之功。” 贺寿使臣?青商女王?飞黄腾达? 季晟简直哭笑不得,自己随便胡编的谎话,韦栋梁竟然当真了,怜悯他出身是个砍柴郎,要把他送进太子宫求富贵,下月还要去青商国当贺寿使臣。 “少主,我看这其中有些误会。”季晟硬着头皮分辩道。他堂堂玄天宗掌门,怎么能跟这群娘娘腔混在一起,而且根本不想进太子宫,至于什么贺寿使臣,更是没一点兴趣。 “莫要多话,来人,把这批孩子立刻送进太子宫去。”甄公公的老脸一拉,尖细声音说道:“这孩子脾气硬朗,就多调教几日,免得去青商国之后,丢了咱们华雀国的脸面。” 老太监一声令下,立刻有两队带刀士兵进来,凶神恶煞地盯了一眼季晟,然后令厅内的众男子随他们去太子宫。 韦栋梁也派了几名家将护卫跟随,把这些人安全送去太子宫之后,再回来禀报。 “这位公子,请吧。”返途路上见到的一胖一瘦两名护卫走上前,阴阳怪气地对季晟说道。 季晟不禁皱起眉头,恨不得打出几个真气火球,把这些讨人嫌的家伙全灭了,但此刻如果撕破脸发威,后果不堪设想。 对付两队士兵和老太监,根本不必费力,但此处是玄丹门的地盘,必定修炼者如云,隐藏了一等一的高手,季晟要是在这里闹事,跟直接找死差不多。 而且眼前这个韦少主长相阴柔,但也有可能是一个修炼高手,季晟试探不出他的功力等阶,更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稍安勿躁,季晟定一定心神,姑且先忍了这老太监,等离开玄丹门之后,路上再想办法对付他们。 —— 32.第32章 豢灵术 通往太子王宫的路上,一辆马车“咔哒咔哒”在青石地面发出脆响,甄公公坐在马车里,旁边有两队兵卫守护,身着粉色锦袍的俊雅公子们走在马车两侧,步履逶迤,拂袖联袂,引得路旁围观者品头论足。 “玄丹门又往王宫里送人,已经是第三批了,这些粉公子年纪既轻,身形相貌不差,看着都是修炼的好苗子。”一名老者议论道。 “送到青商国去当粉公子,岂不可惜。”一位长胡须修炼者摇头叹道。 “玄丹门的事情,谁都不要乱说,不小心得罪他们的人,以后就别想买到丹药。”旁边的人低声提醒道。 一群孩童在旁边奔跑拍手,又叫又笑道:“粉公子,粉公子,青商女王贺寿使,不愁穿来不愁吃……” 整条街上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让季晟心生疑窦。 被称作“粉公子”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去青商国做贺寿使臣也一定大有蹊跷。季晟不明所以,感觉心中烦躁,这些事情他根本不想参与,只想找个机会一走了之。 目光朝四周看去,见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四处都有吆喝叫卖的声音,卖丹药的店铺生意尤其最红火,门前悬挂玄丹门的标记旗帜,一批丹药炼出炉,吸引了很多修炼者排队购买。 “才半个月的工夫,丹药又涨价了,早知道上次多囤几颗,这下子糟糕透了,我修炼到年底也突破不了等阶。”一名打扮穷酸的修炼者站在丹药铺子门前,苦着脸抱怨道。 旁边一名中年修炼者摇头叹道:“老钟,你就知足吧,已经是修士二阶了,不愁谋个好差事养家糊口,你还急什么呢。我刚突破修士一阶,巩固功力就得花三年,以前赚的钱全都搭进去了。玄丹门的丹药一天比一天贵,一颗固基丹药就要五百钱加两块灵石,如果弄不到足够的银钱,我这辈子都别想突破修士二阶。” “固基丹出炉!固基丹出炉!” 店铺的小伙计拉长声音喊道,门口一群修炼者立刻来了精神,争先抢后涌上去,拿出钱袋买丹药。 一看这繁荣景象,季晟就知道玄丹门的影响力非同小可,他耐住性子观察四周环境,见到处楼阁房宅上都插着玄丹旗帜,显然这里仍是玄丹门的地盘。 眼看着一群低阶修炼者在店铺门前疯狂抢购丹药,他心中一阵暗叹,像固基丹这种低档丹药居然卖五百钱加两块灵石,玄丹门做暴利生意,专坑修炼者,也够黑心的。 季晟在宗门学过炼丹,炼制中阶以下的丹药难不住他,此刻他心里琢磨,在华雀国立足倒也不难,如果找不到差事赚钱,当一名炼丹师也能混日子。城中有这么多低阶修炼者,不怕他炼的丹药卖不出去。 但他初到华雀城没多久,在根基未稳之前还不想过于招摇,季晟定一定神,太子宫他是不愿去的,要想个法子离开,既不引人注意,还能安然逃脱才好。 “走快些。”马车里传来甄公公的声音。 车夫立刻用手抖一抖缰绳,挥动马鞭子,抽打着套在辕上拉车的枣红马,车轮“咔哒咔哒”一阵疾行。 随从的人员跟着加快脚步,季晟的目光扫到枣红马身上,不由得灵机一动,暗中运起“豢灵术”,脑中意念像波浪似的一道道传出去,尝试着跟枣红马交流沟通。 他的意念传到枣红马的脑中,登时像炸开的响雷一般,引起马匹强烈的反应,枣红马躁动不安,口鼻中喷出一股股白气,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得“咔咔”响,猛地抬起前蹄嘶鸣两声,发疯一般狂奔而去。 坐在马车中的甄公公没料到一向温顺的枣红马突然发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抓住车篷两边,扯着尖细的嗓子不停喊“救命”。 马车夫也慌了神,使劲拉缰绳却也无济于事,街道两旁的众人眼看着马车失控,车篷颠簸摇晃着,枣红马四蹄踏开,飞奔远去,都感到吃惊万分。 两队兵卫摸不着头脑,只能在后面狂追,一边跑一边大呼:“公公莫慌,公公莫慌。” 粉公子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正要跟上去,突然从左右房檐上飞来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落在他们头顶上。 鸟爪子胡乱抓扯头发衣襟,鸟屎当头淋下来,粉公子们狼狈不堪,都抱着脑袋四处乱跑。 这些麻雀当然也是季晟唤来的,“豢灵术”虽是一份残卷,但他修炼得仔细,召唤几只麻雀不费吹之力。 此时粉公子们慌不择路,往两边的岔路跑去,季晟见没人留意他,悄悄钻入围观的人群中,很快绕过店铺的高墙,身形一闪,转眼溜进一条偏僻的空巷子。 巷子前后空无一人,两侧房屋高墙耸立,门户都是紧闭的,没有一点人声,季晟朝四周看一看,见这巷子里的空房舍居多。 略微放松下来,他急着把身上的粉衣裳换掉,什么“粉公子”,听这称呼就让他恶心。季晟心里早有打算,先逃脱玄丹门的掌控,然后尽快召集玄天宗弟子,在华雀国重建宗门。 华雀城中已经有玄丹门、秘器宗和千黛宫三足鼎立,而这三门派之间相互敌对。这对季晟来说,正是大好时机,他可以暗中聚集弟子,让三个门派斗的你死我活,玄天宗就可以迅速兴起。 “啪啪啪——” 一阵突兀的拍掌声响起来,季晟登时警惕抬头,见巷子里出现一个高瘦人影,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正是玄丹门派来的护卫之一。 “小子,你倒挺贼的,想趁乱逃走是不是?幸好我们少主防着你这一招,派我们两人盯紧你,要不然还真让你跑了。”身后传来一个冷哼的声音,季晟回头一看,一名胖护卫挡住了他的退路。 —— 33.第33章 糟糠之妻 对于眼前这两名护卫,季晟倒是没有放在心上,随便打发也就得了。但是万一闹出事情来,玄丹门就会知道他有逃走之心,不仅韦栋梁不放过他,连太子宫的修炼高手也要追杀他。以他目前的本事想安然逃出华雀城,恐怕有一些难度。 想到这里,季晟再也无法淡定,脑筋不停转动,得想办法先稳住这两人,然后趁其不备灭口。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他中途逃走,玄丹门或者太子宫追查起来,也可以糊弄说迷了路。 杀人灭口?季晟毕竟初出茅庐,曾经杀人也是迫不得已,对两个毫无深仇大恨的人无法狠心下手,不由得心里纠结起来。 瘦护卫看一眼他紧皱眉头的表情,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嘿嘿笑道:“小兄弟,去青商国作贺寿使臣也不是坏事,我要是有你这样的长相,巴不得去吃香的喝辣的。” 他一双小眼珠子转动,暧昧地说道:“听说青商女王貌若天仙,你如果有福气,当了她身边得宠的粉公子,那就是坐拥美人和江山,何乐不为?” 没等季晟开口回应,胖护卫打断瘦护卫的话,不耐烦地说道:“你别跟他啰嗦那么多,时候也不早了,赶紧把他送去太子宫,万一耽误正事少主怪罪下来,咱俩谁也承担不了后果。” 两人对视点头,一前一后缓缓朝季晟靠近,胖护卫冷笑一声:“小子,我知道你是修炼者,功力不低,但你最好老实一点,这里是华雀城西,方圆十几里都是玄丹门的地盘,你是逃不掉的。” 瘦护卫点头道:“小兄弟,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别让我们作难。” 两人迈着步子越靠越近,季晟双眉紧蹙,用力咬一咬牙,掌心暗暗运起两道真气,只要他们再靠近几步,就立马使出玄天十三式。 以他目前修士七阶的功力,用玄天十三式轻而易举取两人性命,只是此刻还下不了决心,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杀人。 “吱嘎!”双方正在剑拔弩张时,旁边一扇破旧的宅门打开,一个满脸花麻子的少女扑了出来,跑到季晟面前,突然用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呼声叫道:“相公——” 两名护卫顿时停住脚步,从腰间拔出佩刀,警惕地盯着少女,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季晟更是惊讶不已,呆愣在当场,感觉莫名其妙。 他转头打量这麻脸少女,见她身穿一套破旧粗麻衣衫,头发有些凌乱,皮肤粗糙黝黑,长满坑坑洼洼的麻子,眉斜嘴歪,除了一双大眼睛乌黑发亮,浑身都灰土土的,竟是个奇丑的女子。 这少女看起来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是相貌奇丑,季晟乍看一眼,对她毫无好感。 “姑娘,你,你认错人了吧。”季晟脸上肌肉抽了一下,有些结巴地说道,仔细辨认她的脸,感觉非常陌生,他可以肯定从没见过她。 “相公,你不要我的吗,你为什么这样狠心?相公……呜呜……相公……”少女紧紧攥住季晟的衣服袖子,哀声哭叫起来。 她表情凄切,伤心欲绝,鼻涕一把泪一把,都抹在季晟胳膊上。 见她哭得十分夸张,季晟反倒镇定下来,神态没有任何变化,目光淡然地看着她尽情表演。 这丑丫头叫他“相公”,简直是太好笑了。他二十年生活在深山里,始终跟师父在一起,从来没娶过亲,更没听师父说订过娃娃亲,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媳妇,而且还长得如此丑陋,岂不怪异? 难道这个丑丫头是来试探他的,或者有什么别的阴谋? 正疑惑不解,麻脸少女又呜呜说道:“相公,我是小禾啊,当初你娶我的时候,说季晟和小禾永结同心,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小禾?”季晟大吃一惊,顿时头皮发麻,这个丑丫头怎么知道他叫季晟?他刚来华雀城没多久,而且一直躲在玄丹门,只对别人说他叫阿晟,甚至韦栋梁也不知道他姓季。 “相公!”麻脸少女顿时一喜,眨一眨大眼睛,破涕而笑道:“你总算想起我了,真是太好了。”说着,拉住他的胳膊笑起来,两脚又蹦又跳。 季晟连忙甩开胳膊,郁闷地说道:“我真的不认识你,更不是你相公,你找错人了。” 两名护卫一直冷眼旁观,见这个丑丫头拉着季晟哭闹,还口口声声称他为相公,顿时恍然,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肯定是这小子进玄丹门贪图富贵,以养伤为由不肯回家,抛弃了他的糟糠之妻。没想到他媳妇锲而不舍,竟然找到华雀城来了,两人见了面,这小子不愿相认,假装没见过她。 此刻两名护卫都是一样的心思,在玄丹门混日子比一般的门派风光太多了,玄丹门是什么地方,华雀国三大宗门之一,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混进来的。这小子仗着自己长得人模狗样,被少主看中带回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自己几斤几两,去青商国做粉公子还矫情不愿意,这会儿不认自己媳妇,肯定还想回到玄丹门去。 两人不禁露出鄙夷的神色,对季晟的行为很是不齿,他们抬眼打量麻脸少女,见她面容丑陋,皮肤粗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打扮就是出身贫寒。这小子好容易攀上高枝,想抛弃家中丑媳妇,这种事情也很常见。 胖护卫上前两步,皱眉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带你相公去太子宫里,他既然不愿意认你,你就走开吧,不要耽误我们办正事。” “你相公已经被太子宫相中,再缠着他也没用,将来他去青商国发达了,给你留一些银钱过下半辈子,也算尽心了。”瘦护卫有点同情地说道,上前要拉开麻脸少女。 麻脸少女不肯松手,大哭道:“不要,你们不要带走我相公——” 两名护卫不耐烦起来,互相使一个眼色,同时上前,一左一右拉住少女,说道:“快点让开,别怪我们不客气。” 麻脸少女正哭闹着,突然眼神一凛,挥掌朝两名护卫的喉咙劈去,掌风速度极快,犹如锐利的刀锋一般,“噗噗”砍在两人脖子上。 “喀喀——”近如咫尺的距离下,两名护卫根本无法躲避,转眼被少女砍断脖子,他们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喉咙咕噜两下,向后仰头倒地,当场身亡。 少女咯咯一笑,双手拍了两下,甩一甩乱发,笑道:“让本小姐浪费这么多眼泪,这下子总算解决了。” 事情突然急转直下,季晟一时之间反应迟钝,眼看两名护卫倒毙在地,惊得他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季晟忍不住问道,他知道刚才少女在做戏,什么相公之类的,都是她编出来骗人的。 “我叫蓉禾,你也可以叫我小禾。”少女蹲在地上,双手在两名护士怀中乱翻一气,找出两块玄丹门的令牌,转头对季晟说道:“喂,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换衣服啊!” —— 34.第34章 易容 巷子里躺着两具尸体,空气中隐约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你,你怎么把他们杀了?”季晟发怔地问道,刚才蓉禾故意做戏,原来是为了掩饰修炼者的身份,骗得两名护卫上钩,然后将他们一举斩杀。 这丑丫头十分狡黠,不得不防,而且她毫无缘故随意杀人,也让季晟心有不忍。 “玄丹门的人不是好东西,全都该杀,有什么可惜的。”蓉禾说得轻描淡写,接着转眸白了他一下,说道:“喂,你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点换衣服,等会被人发现了,别怪本小姐没提醒你。” 说完,动作迅速地把胖护卫的衣衫外罩脱下来,穿在她自己身上。 季晟站在原地不动,感觉一阵莫名其妙,他瞪着蓉禾一张麻子丑脸,心想这丑丫头很不简单,杀人如家常便饭,不皱一下眉头,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蓉禾换好了衣服,一双漆黑的眼珠转动几下,打量他两眼,说道:“季晟,你故意混进玄丹门,是为了得煞血破障丹吧?” 煞血破障丹?季晟听得一愣,不禁皱一皱眉头,他对炼丹有些经验,也曾熟读过数十部丹书,见过古丹方无数,却从没听说过煞血破障丹。 这种丹药大概是玄丹门独门炼制而成,想必有些玄妙之处,不然蓉禾也不会质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叫季晟,我混进玄丹门的事情,又是谁告诉你的?”季晟语气严肃地问道。这件事对他至关重要,如果不弄清楚,总感觉有人暗中对他不利,犹如背有芒刺一般。 “整个华雀国哪有本小姐不知道的事情。”蓉禾斜眼瞥了他一下,得意笑道:“只有你这傻子不认识我,记住吧,蓉禾小姐不好惹,以后你得听我的话。” 季晟初来乍到华雀国,的确没听过蓉禾的大名,此时被她奚落,心里觉得不自在,闭口不语。 见他沉默不说话,蓉禾转眸瞅一瞅他身上的绫罗粉衣,忍不住捂嘴笑道:“难道你不是为了丹药,而是想当粉公子?这衣裳穿在你身上,倒像量身定做的,怎么,舍不得换掉衣服,想去找青商女王邀宠吗?” 被她嘲讽了几句,季晟脸上一片通红,讪讪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想去青商国。”此刻他不想在丑丫头面前示弱,连忙把身上的粉衣脱掉,又将瘦护卫的衣衫换下来,毫不犹豫地穿到自己身上。 蓉禾歪一歪嘴,麻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接着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递给他说道:“你戴上这个,咱们两个配合行动,去玄丹门走一遭,把煞血破障丹偷出来,到手之后一人一半。” 她自己一边说着,一边戴上另一张面具,又将两个兽皮气囊塞进衣服里,转眼间摇身一变,立刻成了胖护卫的模样,粗声粗气地说道:“兄弟,你看哥哥的扮相如何?”声音学的惟妙惟肖,几乎跟胖护卫一模一样。 蓉禾竟然是一个易容高手,季晟暗暗惊叹,他二话不说把面具戴上,用手摸一摸脸庞,发现面具戴在脸上极为服帖,好像真的皮肤一般,如果不仔细查看,根本无法察觉。 这面具如此奇妙,转瞬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跟瘦护卫毫无分别。季晟玩心大起,干咳了两声,故意哑着嗓子说道:“我的声音模仿不像,索性假装喉咙嘶哑了,就不会露出破绽。” “嘿嘿!”蓉禾仍然学着胖护卫的声音语气,配合他说道:“兄弟放心,你姑且哑着喉咙说话,一切都交给哥哥了。” 说完,两人忍俊不禁,都哈哈笑起来,感觉十分有趣。 幸而巷子里没有人,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季晟担心护卫的尸体被人发现,从掌心打出去两团火球,瞬间将尸体烧成灰烬。 他想将绫罗粉衣一起烧掉,却被蓉禾拦住,一把将衣衫抢走,撇嘴说道:“这绫罗衣裳用了上等料子,烧掉怪可惜的,你不想穿就送给我吧。” 说着,她将绫罗粉衣卷成一团,随手放入一个小储物袋中。 晌午时分,阳光照射在玄丹门的金漆匾额上,两名身穿锦缎衣衫的护卫来到门前,手持玄丹门的令牌,大摇大摆走上石阶。 “乾哥,阿骏,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门口一名守卫惊讶地问道。从玄丹门去太子宫要穿过大半朱雀城,走路步行的话,一来一回要几个时辰,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办妥了。 蓉禾挺起“肥胖”的肚子,粗着嗓子说道:“跑了这一身臭汗,总算把那些粉公子送走了,我们这就进去禀报少主。”她转头朝季晟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神色镇定地走进了大门。 玄丹门每天事情繁多,弟子们忙忙碌碌,进出大门的有上百人,所以守卫并没留意他们,更没有一丝的怀疑。 两人踏进大门,浑身放松下来,眼前是一片风光旖旎的花园,看得人赏心悦目。 “这个韦栋梁,还挺会享受的。”蓉禾转头向左右看去,嘴里低声嘀咕着。 这时从假山后走出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摇摇晃晃地朝两人走来,皱眉看他们两眼,挥手道:“站住,你们先等一下。” —— 35.第35章 玄门丹境 “我有话问你们。”那管事五十开外,面色蜡焦,留了一绺山羊胡子,斜着小眼睛看两人,问道:“这刚到晌午,怎么就回来了,你们去了太子宫里,甄公公可有什么吩咐?” 季晟在玄丹门住了一个月,曾经见过这管事,依稀记得他姓刘,见他发问,于是嘶哑着嗓子答道:“刘管事,我们是去了太子宫,但甄公公并没有留什么话。” 他想随意应付几句,就打发了刘管事,时候不早了,要尽快去丹房见识一下煞血破障丹。 没想到刘管事不依不饶,皱眉说道:“不对啊,太子爷应允了少主,用两颗丹核换人,那些粉公子送进太子宫去,丹核也该让你们带回来才是。” 丹核?季晟哪知道这里面还有一场交易,刘管事所说的丹核,究竟是修炼者的内丹核,还是妖兽灵兽的丹核?他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登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 “咳咳!”蓉禾冷眼旁观,这时眼珠子一转,干咳了两声,低声说道:“刘管事,在太子宫的时候,甄公公的确提起丹核的事,只是……” 她左右转头,目光向两边扫视一周,低声附耳说道:“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让太多人知晓,还请刘管事借一步说话。” 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季晟也不知道她搞什么鬼,此时不方便插话,姑且由着她去。 刘管事对两人的身份并没怀疑,以为他们在太子宫真的打探到隐秘消息,顿时有些紧张,连忙说道:“走,到那边的亭廊说去。” 三人一阵急一阵缓地绕过假山,走到一处长长的廊道,才停住脚步,刘管事见周围无人,着急问道:“你们说吧,到底什么事?” “嘻嘻——”蓉禾眯眼笑起来,迎上前去,突然手腕一翻,一柄明晃发亮的尖刀已经抵在他喉咙上,喝道:“韦栋梁炼制的煞血破障丹放在哪里?不说的话,就杀了你。” 她的声音仍模仿胖护卫,动作表情也惟妙惟肖,到此没露出一丝破绽。 刘管事惊骇不已,没料到“胖护卫”突然对他出手,半晌说不出话来,双眼直勾勾盯着蓉禾。 “信不信我挖了你双眼!”蓉禾冷哼说道,暗中将真气运到锐利的刀尖上,刀锋划在皮肤上,让刘管事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刘管事脑子疾速转动,想不通到底出了什么纰漏,半晌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结巴说道:“你,你们,你们疯了吗?竟然投靠了太子爷,背叛玄丹门。” 他以为两人被太子收买,这会儿返回府中,就是要盗取煞血破障丹。两名护士在玄丹门地位不高,若不是遇上强大的靠山,仗着太子爷的威势,量他们不会有这么大狗胆。 “少废话,丹药在哪里,马上带我们去。”蓉禾不给刘管事喘息机会,凶巴巴地命令道,她左手在他腕上一捏,将真气逆行灌入他经脉中,接着右手向前一送,刀尖已经刺入他咽喉一寸,登时鲜血从脖子流淌而下。 “嘶——”刘管事倒吸一口冷气,感觉浑身经脉奇痛彻骨,刀尖上一道真气往下流动,手腕灌入的真气向上冲击,两道真气在经脉中猛烈相撞,他顿时半身瘫软,知道稍有不慎就当场毙命。 刘管事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大声呼救,颤声哀求道:“丹药是少主自己收着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阿乾,咱们是旧相识了,你想要丹药也不****的事,就放过我吧。” 见蓉禾面若冰霜,毫无怜悯之色,他又转头对季晟说道:“阿骏,你快点劝一劝阿乾,那丹药可偷不得呀。少主是什么性子脾气,你们还不清楚吗,就算你们拿到丹药,也逃不出华雀城去。太子爷只为了得丹药,哪会管你们的死活。” “少废话。”蓉禾目光一寒,厉喝道:“如果你再顽固下去,别怪我不念旧情。”她假冒胖护卫越来越得心应手,这一声厉喝几乎能以假乱真。 刘管事的手腕被她捏得剧痛,两股真气都涌入丹田中,四下乱窜,冲击经脉,让他浑身一阵阵犹如爆裂般的疼痛,简直生不如死,低声呻吟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刘管事,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蓉禾冷哼一声,抬掌挥起来,将一股真气灌入他喉咙中,“噗”地一声,刘管事的内脏被真气冲击碎裂,猛地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转眼间蓉禾收拾了刘管事,让季晟目不暇接,甚至来不及出手帮忙。 蓉禾施出真气的手法极为娴熟老辣,让他有些惊讶,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功力竟然达到修士六七阶,跟他的等阶不相上下,到底是什么出身来历? 这时听蓉禾冷声说道:“现在你就去丹房找韦栋梁,说是修炼出了岔子,受了严重的内伤,要拿些丹药养一养。我们跟你一起去,要是胆敢声张,我就把你的五脏六腑全都击碎,当场要你的老命。” 说着,手掌弹出一个真气团,犹如一团浓雾飘浮在刘管事眼前,将他吓得浑身打寒噤,只得咬紧牙关,强忍住疼痛,双手捂住胸口,朝府中东苑的丹房奔去。 一路上玄丹门弟子来来往往,见到刘管事嘴角流血,满头满脸的汗水,急匆匆往丹房去。他身后跟着两名护卫,也是神色匆忙,面色凝重,弟子们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也无人敢上前查问。 季晟虽然在玄丹门住了近一个月,但不是内门弟子,所以并不知道丹房在何处。此时见刘管事往丹房疾奔过去,不禁暗赞蓉禾的法子管用。 三人从长廊一路走来,穿过一间间的别院厢房,经过两个树影婆娑的园子,径直走到东苑墙角的垂花门处。 一条甬道蜿蜒而入,垂花门两旁是成片的翠竹林子,云雾袅袅,丹气缭绕,依稀可以看见后山上清泉流淌,垂瀑成溪,是一处极为别致的修炼之所。 垂花门上方匾额写着“玄门丹境”四个字,匾额用鎏金镶成,显得十分气派,有两名身穿青衣的弟子守在门口,手中拿着尖刺钢刃,喝道:“这里是本门禁地,你们快些停步。” 玄丹门的炼丹之处向来是禁地,除了韦栋梁身边信任的弟子随从,闲杂人等绝对不可靠近。 已经来到了丹房附近,丹药近在咫尺,季晟心中压抑不住激动,不想再跟他们废话啰嗦,对蓉禾使一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挥起拳头出击,“噗噗”把真气团打入两名弟子肋下。 这两名弟子仅有修士三阶的功力,无法抵抗强大的真气压力,当即喉咙“咕噜”一声,眼皮向上翻起,晕厥过去。 “你们,连玄丹门弟子也敢杀?”刘管事脸色煞白,捂住胸口惊呼一声道。蓉禾双眉一挑,转手使一记攻势,扳住刘管事的脖子,“咔嚓”一声脆响,脖颈段成两截,脑袋重重摔到地上,登时毙命。 季晟早就领教过蓉禾的凌厉手段,但仍然想不到她下手如此狠辣,这时只听她问道:“玄丹门这两名弟子,你说到底杀不杀?” “已经死了一个管事,多杀这两人也无益。”季晟不想多伤人命,只得说道:“反正他们已经晕死过去,五六个时辰醒不过来,就拖到竹林去吧。”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听你的。”蓉禾毫无异议,满不在乎地笑道。 她将两名弟子提到竹林里,然后让季晟使一个火球术,将刘管事的尸体烧掉。两人朝丹气缭绕的垂花门望了一眼,互相点一点头,纵身跃入“玄门丹境”之中。 —— 36.第36章 盗丹 两人进到玄门丹境之中,到处花草丛生,顿感眼花缭乱。 季晟定睛向四处一看,只见参天树木郁郁葱葱,山石林立,清泉潺潺,跟玄丹门内院的景色相比,这里竟别有洞天,丹气犹如一团团云雾笼罩缭绕,好似仙境一般。 穿过树林一直往里去,倚靠山崖石壁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座高屋大宅,乌瓦飞檐,疏影婆娑,在云雾遮掩下显得异常神秘。 大宅的双扇红漆门紧闭,没有一点声响。季晟拉住蓉禾纵身跃起,两人攀到屋檐上,从屋顶的一处通风格窗往里观看。 只见屋内摆设了一排排的丹炉和铜罐,有几个丹炉顶上冒着白色细烟,袅袅升腾,两人仔细观察四周,没发现一个人影。 “真乃天助我也,韦栋梁那小子不在丹房,咱们偷了丹药立即离开,谁也发觉不了。哈哈,玄丹门的人知道他们的宝贝煞血破障丹丢了,一定急得呼天抢地,两脚乱跳。”蓉禾从房檐翻身下来,拍着双掌,得意洋洋地嘻嘻笑道。 此时她的外表是“胖护卫”,举止却是小女孩的天真模样,一脸笑容可掬,手舞足蹈,挺着肥胖的肚子,样子十分滑稽。 见她一派顽童心性,季晟顿时忍俊不禁,身形一展,也从屋檐飞落下来,说道:“依你所说,煞血破障丹极为珍贵难得,又是玄丹门的镇派之宝,如果被咱们盗走,韦栋梁一定不肯善罢甘休,定要追查到底。以玄丹门的强大势力,这件事早晚水落石出,想要一直隐瞒很不容易。” 他自己孤身一人,并不怕玄丹门追杀,大不了一走了之,离开华雀国。只担心蓉禾是一个姑娘家,万一盗取丹药的事连累她,倒是让他心中不安。 蓉禾翻了一个白眼,扬起脖子,满脸傲气地说道:“玄丹门的镇派之宝,本小姐想拿就拿了,玄丹门想要追查,随他们折腾去。嘿嘿,这煞血破障丹是好东西,服用后功力升到灵士等阶,也无需再继续隐瞒,让韦栋梁知道我偷了丹药,又有什么害怕的,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说着,蓉禾胸脯一挺,双掌运出真气,将两扇红漆大门震开,不管三七二十一,身形闪动,直接冲了进去。 季晟比她更谨慎一些,他们是来偷东西的,破门而入终是不妥当,还是尽量低调一点好。他随即走进屋内,悄声转身,反手关严了屋门,这才放眼查看屋内的各样物品。 房内有八根梁柱高耸入顶,整个屋子只是一个宽阔的空间,十几个大小香炉在中间排列整齐,四面墙壁摆设了厚重的木头架子,上面陈列许多装有丹药的瓷瓶玉瓶。 季晟凑近了一看,架子上写满了丹药的名字,他又上前几步,这才看得更清楚,不禁惊叹不已,这里的丹药五花八门,修炼者所用的丹药应有尽有,密密麻麻排列,足有数百种。 “嘶——”不禁慨叹玄丹门的丹方丰富,季晟暗自咋舌,一般的门派炼制几种基础丹药已经难得,而且古丹方传世太少,高阶的炼丹药材不容易凑齐,成丹率非常低,修炼者都难得一见。所以像玄丹门这样能炼制数百种丹药的门派,有无数人巴结奉承,权势地位非同小可。 蓉禾见满架子上摆满丹药的小瓶,不由得喜笑颜开,拿出身上的储物袋,一瓶瓶都扫了进去。季晟一个不留神,几十瓶丹药被她拿走,全都据为己有,好像丹房是她自家的一样,想要哪瓶就拿哪瓶。 她一边拿丹药,一边嘴里念念有词:“这瓶给大师兄用,他根基不稳……哎呀呀,还有洗髓丹,给三师兄用最合适啦。这个嘛,益气养神,拿回去给爹爹用……这个驻颜丹给娘亲……” 见她恨不得一下把丹药拿光,拦都拦不住,季晟不禁头大如斗,担心被人发觉,连忙劝阻她,说道:“我们来找煞血破障丹,不可耽误太多工夫。架子上的丹药虽多,但其实都很普通,只要有药材,自己也能炼制成丹,你且挑几样好的,倒不必样样都拿。” “你懂得炼丹?”蓉禾趁机又拿走几瓶,转头惊异地看着他,双眼发亮地问道。 “略懂一二,药材充足的话,炼制普通丹药并不是难事。”季晟也不谦虚,坦然向她交了底。做为玄天宗的掌门人,修炼升级离不开丹药,师父督促他勤加苦练,因而炼丹是他修炼的必备技能之一。 “太好了,晟哥哥,以后你帮我炼丹,我如果修炼升级,就不缺少丹药了。”蓉禾高兴得心花怒放,立刻改变了称呼,一声声“晟哥哥”叫出来,声音婉转动人,跟她的“胖护卫”容貌很不般配,让季晟听了忍不住笑出来。 跟蓉禾相处的时间虽短,但季晟很喜欢她爽朗机智的性子,有时候调皮玩闹,也是一副娇蛮少女的心性,并不令人生厌,倒有天真可爱的一面。 季晟生活在深山中二十年,平日除了师父以外,只有一些灵兽小动物为伴,从来没交往过同龄的朋友伙伴。 少年人天性好玩喜动,又是意气风发,初生牛犊不怕虎,横冲直撞也无所畏惧,此时季晟跟蓉禾相处在一起,感觉十分对脾气。两人嬉笑玩闹都很放松,不必拘礼约束,倒是自由自在,随心惬意,非常舒服踏实。 见蓉禾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季晟心中也是一阵感动,这丫头相貌丑陋,衣裳穿得破旧,想必受了不少苦楚。但她心思灵巧,举止活泼雀跃,丝毫不为穷困所扰,这等纯然天性难能可贵。 既然她称呼“晟哥哥”,自己也不必拘泥腼腆,如果直呼其名,两人反倒生分了。于是点头笑道:“小禾,你放心,你修炼要什么丹药,全都告诉我,等找到合适的丹炉,备齐了药材,我立刻开炉炼丹,你想要多少丹药都有。” 他这样说并非是吹嘘,玄天宗乃玄天大陆第一宗门,当年玄天宗祖师开创修炼门派,创建了玄天大陆,如果没有玄天宗,就不可能有华雀、白羽、金麟和青商四国。 玄天大陆的一切炼丹法门均来自玄天宗,如今韦栋梁炼制丹药虽然赫赫有名,但在季晟眼中却是旁门左道,不值一提。这些人无非偷学玄天宗的炼丹技术,稍加改变,炼制成丹,但始终无法与正宗炼丹术媲美。 想到此处,季晟暗下决心,等有朝一日开炉炼丹,他定要跟玄丹门的韦栋梁一决高下,让华雀国的修炼者都知道,玄丹门的炼丹术再如何显赫,也不及玄天宗的万分之一。 他重建玄天宗的那一天,必然铲除偷学炼丹术的宗门,像玄丹门这样的宗派也要消灭干净,一个不留。 玄丹门!不过就是一个冒牌货而已。季晟望着满架的丹药小瓶,鄙夷地冷哼一声。 “晟哥哥。”蓉禾双眸中闪烁着一点点的晶亮,目光凝视着他,笑道:“我们只是初次逢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季晟微微一愣,没料到她有此问,想了片刻笑道:“你我初次逢面便投缘,人生在世,最难得遇见良师益友。你既然是益友,我对你好也发乎本心,天经地义,何须理由?更何况你是女子,四处寻丹药不易,我炼制好丹药给你用,将来你突破帝师等阶,我也略尽绵薄之力。” —— 37.第37章 丹核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映在蓉禾的脸上,她嘴角抿起一抹笑容,说道:“晟哥哥,你真是一个好人。” 看着“胖护卫”一副含情脉脉的表情,让季晟浑身起鸡皮疙瘩,十分不习惯,摇头苦笑道:“小禾,等你改换原本的妆容再对我笑,你现在这副样子,真让人承受不了。” 蓉禾忍不住“噗嗤”一声,双眸灵动地望着他,半晌说道:“这胖护卫的容貌难看,我自己的样子也不好看,一个丑丫头对着你笑,难道你不嫌弃?”她的目光凝视在他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季晟笑一笑道:“貌美也好,貌丑也罢,又有什么关系,我怎会在意这些。”他转头去看四周墙面的木架子,刚才把丹药的名称粗略看了一遍,并没发现煞血破障丹。 “最贵重的丹药,一定存放在隐秘的地方,不会这样随意摆在架子上。”季晟蹙眉说道:“这里只有一个丹房,韦栋梁会把煞血破障丹藏在哪儿呢?” 蓉禾走到木架子跟前,伸手在上面摸索着,又将几瓶丹药收进储物袋中,眨一眨眼睛说道:“韦栋梁会不会把丹药藏在自己身上?要是那样的话,咱们只好把他活捉了,逼他交出丹药。” “这不太可能。”季晟摇摇头说道:“玄丹门是炼丹的门派,在华雀国地位显赫,韦栋梁是玄丹门的少主,为人傲慢又好大喜功,从他手中炼制的丹药何止几十种,一个丹门少主将炼好的丹药随身携带,未免太小家子气,不符合他的性格。” 两人在丹房里转了几圈,连角落也翻腾了一遍,却仍然找不到煞血破障丹。季晟站在一排木架子跟前,发现架子镶嵌在石壁中甚是牢固,不禁纳闷道:“玄丹门真是奇怪,好好的一间丹房,为什么要依山而建?这面墙壁跟山体连在一起,竟是天然的岩壁。” “你说这岩壁有古怪?”蓉禾的脑袋凑上来,眼珠子转动两下问道。她伸手在架子后面的岩壁上推一推,只觉得触手之处冰凉透骨,传来一阵阵寒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认为这岩壁大有蹊跷,季晟顺着木架子查验过去,目光停在木架上方,有一块青石砖凸出半寸,仔细看去,竟然是松动的。 他伸手用力一推青石砖,只听“哗”地一声轻响,岩壁上的木架迅速向两侧滑开,正前出现一个方形的山洞。 山洞里冒出一股股冰冷的气息,有一条石阶通道蜿蜒而下,两侧的岩壁上一盏盏铜灯燃着火苗,将黑漆漆的石洞照得通亮。 两人没想到丹房中竟然有一个石洞密室,顿时面面相觑,惊讶不已,忽听洞内深处传来说话的声音,有三人在激烈争论着。 季晟对蓉禾“嘘”一下,两人竖起耳朵听去,其中一人是韦栋梁,另外有一个女人,听声音是韦栋梁的母亲韦都氏,还有一名老者,说话声音苍老浑厚,十分高亢。 只听韦栋梁说道:“娘,霍大师说了,煞血破障丹必须用修士五阶以上的丹核当做药引,不然无法凝丹。” 韦都氏咳嗽两声,叹了一口气,声音忧虑地说道:“傻孩子,能炼成修士五阶的人,在华雀国就能谋到兵长以上的职位了,你要取他们的丹核,如何能掩人耳目,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华雀国与金鳞国相争多年,高阶的修炼者死伤无数,如今修士五阶以上的人都有名录在册,如果平白无故少了几个,必定引人生疑,万一被彻查出来,玄丹门再难以立足。” 石洞里沉寂了片刻,老者的声音传出来。 “夫人的顾虑虽有些道理,但煞血破障丹倾注了老夫一生的精力,如果为了几名修士就放弃,未免太可惜了。丹药炼成之后,少主仅凭几个月的工夫,就能突破灵士等阶。到时候玄丹门的势力只会更加兴盛,连华雀王也要忌惮几分,少主和夫人也不必看人脸色行事。”老者沉声说道,语气中带有一股傲然之气。 “霍大师言之有理。”韦栋梁阴柔的声音说道:“玄丹门不能因为几名修士就停止炼丹了,我们找一些没有名录在册的散修,取了他们的丹核,也不会有人知道。” 停顿了半晌,韦栋梁幽幽说道:“我看玄天宗的丹派散修正合适,把他们全都抓回来,取丹核炼丹。玄天宗修士二阶的丹派弟子,丹核抵得上普通修士五阶。这些散修无门无派的,谁会管他们的死活?” —— 38.第38章 鼎内藏身 韦栋梁话音刚落,霍大师哈哈笑道:“少主英明,如此一来,炼制煞血破障丹就容易多了,不怕缺少丹核做药引子。” 韦都氏也“嗯”声说道:“栋梁这主意倒好,玄天宗衰落多年,那些弟子出身贫寒,又都是散修,无人在意他们,抓来炼丹也无妨。”她声音轻描淡写,听起来十分冷漠,对玄天宗弟子的人命也毫不在意。 三人说得兴致勃勃,如果杀人取丹核,都描述得十分详细,竟好像对待牲畜一般。 季晟在外面越听越怒,玄天宗弟子在各国飘零,无依无靠,受尽欺凌侮辱,竟然沦为玄丹门炼丹的药引子,他这个掌门人顿感愧对祖师,无地自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原本不满玄丹门的张狂,但对韦栋梁并无恨意,此刻听见他们的阴谋,才知道韦栋梁是十恶不赦之人,顿感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这三个恶徒斩杀干净。 想起吴多言曾经告诉他,玄丹门将一些低阶修炼者抓去,毁人丹田修炼邪功,当时他还疑惑不解,这时亲耳听见韦栋梁他们商议此事,才明白什么叫做修炼邪功,更觉得忍无可忍。 “咳咳——”韦都氏咳嗽两声,说道:“自从上回修炼走火入魔,我这内伤愈发严重了。栋梁,这丹药尽快炼出来医治我的内伤,你也好突破灵士等阶,明年春季的炼丹大比,我们玄丹门定要摘得桂冠。” 韦栋梁笑道:“娘你放心,晌午刚命人杀了两名玄天宗弟子,取了他们的丹核,这药引子已经准备齐全了。我跟霍大师一起出手炼丹,今日便能炼成煞血破障丹。”说着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季晟听得恼怒之极,听见玄天宗弟子惨死,心中悲愤之情难以抑制,起身就想冲进去。 刚要开口怒喝,突然一只柔软滑腻的小手按住他的嘴唇,一边的手腕被捏住,蓉禾声音轻软,在他耳边说道:“你不要发脾气,这时候冲出去也无济于事,而且拿不到煞血破障丹。” 他们如今已经得知,煞血破障丹还没炼制出来,难怪在丹房中找不到这种丹药。 蓉禾近在咫尺,在季晟耳畔吐气如兰,让他顿时清醒过来,深呼一口气,放松绷紧的神经,转头向她微微笑一下,心里有苦说不出来。 蓉禾不知道他是玄天宗掌门人,无法体会他此时悲痛交加的心情。季晟暗叹一声,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既然下决心要把煞血破障丹弄到手,此刻只能暂时压制住怒火。 这时只听霍大师苍老的声音说道:“少主,时辰快要到了,药材都已经备好,我们尽快开炉炼丹才是。” 听到他们要开炉炼丹,季晟和蓉禾对望一眼,连忙从洞口蹑手蹑脚地退出来,扳动青石砖的机关,悄声将洞门重新合上。 如果两人就此离开,担心错过了煞血破障丹出炉,季晟非常不甘心。但丹房里除了丹炉就是木架子,根本无处可藏,让他不禁忧心烦躁起来。 蓉禾明白他的心思,眼眸转动两下,伸手朝角落一个巨大炉鼎指去,轻声说道:“我们躲到那里面,他们不会发现。” 那大炉鼎足有一丈高,上面没有鼎盖,鼎身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废弃多时,刚好够他们藏身之用。 两人携着手纵身飞跃进去,轻巧地落在炉鼎里,犹如两片羽毛飘落一般,未发出一丝声音。 墙角里的光线很暗,炉鼎中更是一片漆黑,充满浓重的炉火烟灰气息。两人跃进去之后,才发现鼎内的空间略有些狭窄,但此刻来不及重新寻找藏身之处,只好双臂相拥,身子紧贴在一起,站在鼎中不敢乱动。 季晟看不见“胖护卫”的脸,想着怀中抱的人是蓉禾,心中稍微好受一些,如果让他搂着一个胖男人,恐怕会当场呕吐出来。 蓉禾低头默不作声,浑身被季晟抱紧,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幸而鼎内看不清对方的脸,才不至于羞涩难当。她表面故作镇定的样子,但一颗芳心早已怦怦狂跳。 四周异常安静,两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蓉禾嘴里呼出轻软的气息,一股股地喷在季晟脖颈上,让他顿感体温陡然升高,心中飘出一阵异样。 这时木架的机关打开,从洞口中传出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只听韦栋梁说道:“此次开炉炼丹非同寻常,若让外人知道玄丹门炼出了煞血破障丹,恐怕会麻烦不断,还望霍大师保守秘密。” “哈哈,少主多虑了——”霍大师摸着胡子,眯眼笑道:“煞血破障丹是玄天宗祖师传下来的绝密丹方,从来没有人炼成过此丹,一直仅是传说而已,即便玄丹门炼制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韦栋梁沉默片刻,讪讪说道:“但愿如此。”接着又对韦都氏说道:“我与霍大师炼丹时,还望娘亲在一旁协助护法,不让任何人打搅我们。”炼制煞血破障丹是天大的秘密,韦栋梁不想让更多人知晓此事,只得请韦都氏帮忙护法。 “你放心炼丹吧,为娘知道这其中的利害。”韦都氏咳嗽两声,语气淡然地说道。 —— 39.第39章 突破 两炷香的工夫过去,丹房中药气弥漫,霍大师神闲气定,手法娴熟地将大小瓶罐中的药材混合,按顺序逐一投入丹炉当中,然后从石匣子里小心翼翼取出一团丹火,放入炉中加盖炼丹。 韦栋梁在一旁谨慎地配合递药材,两人站在丹炉旁一左一右,不断用真气加速融解药材,炉中丹火很快旺盛起来,药香气飘溢而出。 季晟藏身在巨大的炉鼎中,觉得一阵丹气冲鼻,搅动着丹田中的真气滚滚涌出,浑身毛孔无比舒畅,隐隐有提升功力之感。 心中不由得暗自惊异,这煞血破障丹果然非同凡响,仅是炼丹散出的气息都能提升功力,如果服用整颗丹药修炼,那么连续突破几阶也轻而易举。 季晟体会到煞血破障丹的神奇之处,连忙调整内息,平稳呼吸运气,将药香丹气缓缓地吸入丹田,运行全身经脉,很快就沉浸在修炼之中。 蓉禾察觉到他吸收丹气修炼,顿时感觉有些失落,抬起头来,目光幽怨地瞪着他。这家伙怀中抱着一个女人,竟然还能专心修炼,当真是一块木头疙瘩。 房中的丹气越聚越多,季晟无心留意蓉禾,只觉得体内的真气跟着翻腾涌动,在经脉中运行了两个周天,竟然隐隐有突破之势,这让他始料未及,顿时又惊又喜。 上次突破修士七阶是半年前的事,季晟一直找不到突破的机缘,下山之后经历几番磨难,不断受伤,疗伤,逃亡,修炼,无意中激发体内的潜能,巩固丹田根基,直至今日终于有突破的迹象。 感觉到浑身滚烫发热,丹田真气在经脉中迅速游走,季晟皱紧眉头,一遍遍地扩张经脉,忍不住轻声呻吟一声。 蓉禾察觉到异样,顿时眼睛一亮,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晟哥哥,你要突破了吗?” 能在别人炼丹的时候突破等阶,不仅证明季晟的实力足够强大,而且运气绝佳。多少修炼者努力十几年都无法升级,季晟这么容易就突破了,的确需要机缘巧合。 这时季晟心中五味杂陈,有一种悲喜交加的感觉,煞血破障丹还在炼制当中,如果他现在就突破的话,一定会引起不小的动静。 炼丹中断之后,轻则毁丹,重则炸炉,他以后再想得到丹药,难如登天。 但此刻突破在即,已经如同箭已上弦,不可不发,让季晟放弃突破功力,却万万做不到。得不到煞血破障丹,他可以再等几年,如果强忍住不突破,后果比走火入魔还要严重。 “呼——”季晟按捺不住,头顶喷出一道白气,紧接着浑身肌肉绷紧,体内的真气满溢,犹如汹涌浪涛一般从毛孔中狂涌而出。 突破修士八阶! “噗噗噗!”他身上的衣衫被真气撕裂,变成一条条的破布片,零碎不堪,披在身上勉强能够遮羞。 在他突破的一刻,蓉禾纵身从炉鼎中飞出去,双掌运起两团真气,猛地使一个旋身动作,径直扑向守在门口的韦都氏。 韦都氏反应不慢,转身躲避蓉禾的攻击,反手插住门栓,尖声叫道:“快来人啊,有贼!” 蓉禾用力一咬银牙,掌中真气狠狠砸在屋门上,却不料那门十分坚实厚重,用真气团竟然没能推开。 “霍大师,你专心炼丹,我去收拾他们!”这时韦栋梁阴声说道,乘蓉禾砸门之际,身形好似疾风一般冲了过去,双掌直取她的后心。 季晟突破之后浑身精力充足,这时披头散发地从炉鼎跳出来,身上衣衫零碎,眼见韦栋梁从背后偷袭蓉禾,忍不住大喊一声:“小心!” “砰!”蓉禾猛然转身,抬掌与韦栋梁对击在一起。 她手指中藏了两根锋利的刀尖,韦栋梁用力过猛,发现不对劲时已无法收住,顷刻被刀尖穿透了手掌,鲜血直流。 “快走!”季晟见她一招命中,连忙招呼她道。两人一前一后朝门口跑去。 煞血破障丹已经炼制到关键时刻,霍大师正控制着炉鼎凝丹,丝毫不能打扰。韦栋梁强忍着掌心的剧痛,用身子挡在丹炉之前,目光阴森地扫视两人,喝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假扮我玄丹门的护卫,有何居心!” 他手下护卫没胆子背叛玄丹门,韦栋梁确信这一点,因而判断两人是假冒的。 “栋梁,他们知道煞血破障丹的秘密,一定不能放他们离开。”这时韦都氏尖声喝道,转眼间从储物袋中抛出一柄弯刀,在门口拦住去路,跟蓉禾打在一起。 蓉禾连击出两掌,被韦都氏闪避开,刀锋瞬间扫到她面前,“唰”地将她一绺头发削落。 季晟看得又惊又怒,担心蓉禾受伤,双掌运出成团的真气,迎着刀锋“噗噗”地连续攻击,将弯刀弹飞出去。 趁韦都氏慌忙躲避的一刻,季晟紧接着凌空踢出一脚,狠狠踹中她的下颚,只听颚骨“咔嚓”碎裂,韦都氏还没叫出声来,登时扑倒在地。 —— 40.第40章 毒蜥蜴 见韦都氏被打成重伤,韦栋梁顿时狂怒不已,口中大喊一声:“混蛋,你打伤我娘,还不纳命来!”他拔出腰间佩戴的双剑,猛烈地攻击季晟,招招都是分筋错骨的狠辣打法。 对韦栋梁来说,韦都氏受伤不是最严重的事情,他只要一想到煞血破障丹的事情可能暴露,便心如火燎,对季晟下手更不容情。 韦栋梁自幼在玄丹门长大,又是少主身份,修炼从来不缺少丹药,因而他的功力升级迅速,不到三十岁已经突破修士九阶,仅差一步就升到灵士等阶。 这样的年纪炼成如此深厚功力,在朱雀国已是非常难得。因为他修炼升级过快,等阶的特征并不明显,让人摸不透他的功力究竟如何,更显得高深莫测。 躲避两招之后,季晟暗暗惊讶韦栋梁功力高深,不敢继续恋战,一边招呼蓉禾快走,一边招架他的猛烈进攻。 这时丹药的香气越来越浓重,煞血破障丹正在加速凝丹,霍大师全神贯注地盯着丹炉,对周遭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一心要保住丹药顺利出炉。 蓉禾一见此景,立刻转头对季晟叫道:“你先走,这丹药我势在必得。” 正在打斗的韦栋梁一听这话,更是惊怒交加,炼制煞血破障丹是玄丹门的秘密武器,不能让外人知晓。 而这两人竟为丹药而来,显然是蓄谋已久,这更加深了韦栋梁的危机感,心中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得手。 此时韦栋梁被季晟缠住,无法脱身,他自知功力升级完全依赖丹药的功劳,本身修炼的根基不稳,真气十分虚浮,而且又缺乏实战经验,眼下最多能跟季晟打个平手,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是不利。 韦栋梁目光一寒,突然向后跃出一丈远,弯起手指含在嘴边,吹了一声尖锐凌厉的哨响。 “嘶——”哨声在丹房梁柱上环绕不绝,季晟不由得一愣,顿时感觉背后一股冷风袭来。 他猛地转身,“呼噜”地一声响,面前窜出来一条殷红似血的毒蜥蜴,扭动着身子向他脸上扑来。 季晟顿时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料到丹房的梁柱上藏了一条蜥蜴,但转念一想,立刻知道毒蜥蜴是韦栋梁蓄养,平日吸收丹炉中飘散出的药气,年月一久,灵性大增,慢慢地修炼成一只灵兽。 “嘶嘶——”毒蜥蜴吐出血红的长舌扑来,季晟急忙向后纵身躲避,见这蜥蜴足有两丈多长,身形犹如竹篓一般粗细,浑身布满殷红色的花纹,舌头上长了一团凸起的毒瘤,摆动着不停向他攻来。 在山林中居住了二十年,季晟生平从没见过如此巨大骇人的毒蜥蜴,吃惊之下接连倒退几步,而此时韦栋梁飞窜到他身后,挥剑朝他腰间斩去。 季晟腹背受敌,慌忙左右闪躲,勉强避过韦栋梁的剑招攻击。嗖嗖的剑锋将他肌肤划破,伤口流出血来,他强忍住疼痛,脚步变得有些迟缓,应付得更加吃力。 正在等丹药出炉的蓉禾见状,便知道韦栋梁功力高深,此刻上前援助季晟也无济于事。 她顿时双眉一挑,从身上取出一块燃着的火石,“嗖”地扔进炉鼎盖子上的排烟孔,然后立刻窜到季晟身边,揪住他的衣服往门外逃开。 丹炉咕嘟咕嘟冒着浓烈的白烟,只是眨眼的工夫,突然鼎盖掀开飞起,“轰隆”一声巨响,炉鼎发生猛烈的爆炸,将炼丹的霍大师冷不防炸飞出去,顿时浑身起火,重重地撞在丹房梁柱上。 “霍大师,我的丹药——”韦栋梁惊叫一声,眼见丹炉爆炸,煞血破障丹毁于一旦,顿时犹如用刀割肉,心疼得无以复加。他顾不得丹炉爆炸,一个箭步抢过去,想要挽救炉鼎中的丹药。 趁此时机蓉禾飞出一脚踢开房门,拉着季晟冲了出去,两人虽然没得到煞血破障丹,但也没让韦栋梁得逞,因此并不算吃亏。 季晟担心玄丹门弟子听见爆炸声,很快就包围过来,他急步夺门而出,叫道:“逃出这个院子之后,我们就分头走!”两脚刚迈出门边,忽觉左腿上一紧,好似被一条粗绳索紧紧捆住。 当即不假思索,急忙用力甩动小腿,身形向外猛力跃去,没想到却挣脱不开,紧接着右腿也是一片冰冷,登时两腿都动弹不了。 他心知双腿被毒蜥蜴缠住,这时听见不远处传来叫喊和急促的脚步声,知道玄丹门弟子正赶过来,他急忙松开蓉禾的手,叫道:“有人过来了,你先走,我断后!” 说着立刻转身,抬手运出一道真气,将韦栋梁掉落在地上的一柄长剑吸到掌心,反手用剑刃砍在毒蜥蜴身上。 玄丹门弟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蓉禾用力一跺脚,叫道:“晟哥哥,你自己多保重。”身形嗖地向上窜去,转眼跃上屋檐,几个纵身起伏消失不见。 毒蜥蜴的外皮极厚,被丹气熏养多年,更是坚韧无比,用刀剑砍杀上去,不仅无法割开刺破蜥蜴皮,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嗖嗖”毒蜥蜴吐出长舌,一阵辛辣的药气扑鼻而来,夹杂着一股冷冰冰的腥味。 季晟无计可施,连忙扔掉手中长剑,从掌心“噗噗”地打出两团火球,直射进蜥蜴口中。 —— 41.第41章 饮血 毒蜥蜴眼见火球打过来,来不及躲闪,一口吞吃下去,顿时被烧得内脏冒烟,冰冷的身子抽搐扭动,紧紧缠住季晟不肯松开。 季晟双臂硬是挺住支撑,片刻之后,已经感觉腿脚酸麻,胸口憋着闷气,呼吸越来越困难无力。从毒蜥蜴口中喷出来的气息混着浓烈的药气,熏得他胸闷恶心,几乎作呕。 毒蜥蜴多年藏身丹房中,每天吸收大量的丹气修炼,已经在体内形成了浑圆的内丹,丹核硕大无比,犹如一颗坚硬的核桃。 这丹核源源不断地涌出真气,虽然毒蜥蜴吞了两团火球,但有内丹真气助力缓解,加上皮厚肉糙,一时之间火球烧不透。 它腹中有两团火球,烧得浑身疼痛,因而恨极了季晟,只想将他全身缠紧,活活地勒死他之后,再慢慢吞吃干净。 毒蜥蜴力气极大,季晟运起真气,双臂向外使劲崩开,却没料到身上越缠越紧。他知道丹炉爆炸之后,丹火并没有停歇下来,接下去还会连续爆开,此地不宜久留,再多耽搁一会,就算不被毒蜥蜴勒死,也会被丹炉爆炸的碎片击中受伤。 此时韦栋梁忙着翻腾丹炉,一心想把里面的丹药抢救出来,所以暂时没有理会季晟,如果他再不趁机逃走,等到韦栋梁丹药到手,再想逃也来不及了。 季晟被蜥蜴缠得浑身生疼,根本动弹不得,毒蜥蜴的大嘴喷出刺鼻的药气,已伸近他脸边。他一眼看见蜥蜴的脖颈下方,那里正是蜥蜴身上最柔软的地方,当即不再犹豫,立刻施出“豢灵术”的咒语,干扰控制毒蜥蜴的意识。 毒蜥蜴虽然被玄丹门蓄养,但毕竟是一只灵兽,头脑远远比不上人,被“豢灵术”的咒语一扰,登时愣住了,紧缠住季晟的身子略微松开,怔怔地用双眼瞪着他。 此时不破更待何时!季晟找到喘息机会,当即动手发难。 “唰!”季晟深呼一口气,从储物戒中挥出一把长柄大刀,刀锋闪着寒光,瞬间割破了毒蜥蜴的脖颈。 这大刀是大胡子死后留下的兵器,由玄铁打制,锋利无比,毒蜥蜴的血肉之躯哪能扛得住,脖颈被划开一道深深的血槽,咕嘟咕嘟往外冒血,冰冷的鲜血喷到季晟满头满脸。 蜥蜴血中带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季晟灵台一闪,这毒蜥蜴常年用丹气蓄养,血中的药气凝结过多,已成为修炼用的无价药材,如果这么白白流干净了,岂不是浪费? 想到此处,他立刻来了精神,也不顾味道刺鼻,张开嘴任由蜥蜴血直灌进来,顿时一股辛辣苦涩的味道从喉咙流淌而下。毒蜥蜴的血液冰冷刺骨,流入胃中片刻,转瞬变得无比热辣,烫得他五脏六腑犹如火烤一般。 季晟舍不得就此放弃,大口大口吞咽蜥蜴血,很快腹中饱胀无比。 这时他突然听见丹炉一阵爆响,“轰隆隆”几个丹炉登时炸开,无数炉鼎碎片四溅飞来,中间夹杂着韦栋梁和霍大师的惊呼声。 一股热辣辣的气浪直冲而来,此刻毒蜥蜴的血几乎已经流干,力气衰弱,痉挛抽搐几下,放松了对季晟的缠绕。 而季晟眼看情况危急,当即抓起蜥蜴的身子做盾牌,挡住扑面而来的丹炉烈火,紧接着纵身而起冲出了丹房。 “轰隆隆!”丹房里贮存了许多炼丹矿石,都是易燃的材料,丹炉一旦着起大火,连续发生爆炸,巨大的声响此起彼伏,将整个丹房炸成一堆瓦砾。 熊熊火光之中,季晟身上的衣裳烧得完全破碎,有些狼狈地冲出了丹房,迎面跑来两名救火的玄丹门弟子,向他呼喝道:“阿骏,你想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抬脚踢飞两名弟子,紧接着将已死的毒蜥蜴扔进储物戒中,提起真气施展一个纵身法飞到树梢上,趁着院子里人声鼎沸,杂乱喧闹,一口作气逃出了玄门丹境。 午后的钟声响起,“当——当——当”异常急促,玄丹门弟子纷纷赶到玄门丹境援助救火。 韦栋梁被丹火炸伤,韦都氏更是伤势严重,玄丹门下令弟子们搜查全府,一定要将偷丹捣乱的两个贼人抓住。 季晟在树顶上身形起伏,从一个院子逃到另一个院子,他喝过毒蜥蜴的血液之后,只觉得浑身发烫,烧得口舌干燥,喉咙冒烟,异常难受。 他心中有些不安,也不知蜥蜴的血有毒没毒,情急之下一股脑喝下去了,这时丹田好像被炭火烧烤一般,两腿竟有些发麻。 隐隐暗觉不妙,这毒蜥蜴的血恐怕不太妥当。 季晟心乱如麻,看这玄丹门的府邸院落众多,到处是亭台楼阁,华殿栋宇,他绕了几圈也出不去,心里越是着急,越找不到出口在哪里。 依着模糊的记忆一直朝前跑去,只觉得脚底下越来越飘,丹田却十分沉重。 他停住脚步,耳边听见玄丹门弟子敲锣打鼓的呐喊声,开始担心蓉禾的安危。玄丹门的房屋犹如群山一般层峦叠嶂,规模庞大,蓉禾不熟悉路径,没人引路恐怕逃不出去。 如果自己逃脱,留蓉禾一个人困在玄丹门,一定心急如焚,失望之极。 想到这里,季晟更觉焦虑难耐,心中不忍。当下打定主意,找一处隐蔽的柴房躲避起来,先调理一下丹田内息,将蜥蜴血炼化养出真气。 待到天黑出去,四处查探一下,打听蓉禾是否已经离开,然后再做打算。 —— 42.第42章 又见故人 夜深了之后,玄丹门敲锣打鼓抓贼的喧闹声逐渐停息,弟子们在府中捉不到两个贼人,只得作罢收队,等天明后听从韦栋梁的命令,再去朱雀城中继续搜索。 季晟藏身在柴房里打坐修炼,这时四周寂静一片,偶尔传来几声夜莺的鸣叫声。 他突破修士八阶的时间不长,根基还不稳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喝了毒蜥蜴的血,把灵兽体内的丹气吸入经脉中,胀得浑身的经脉壁剧痛欲裂,几乎无法忍耐。 修炼了两个时辰,才勉强将体内横冲直撞的丹气压制住。季晟深呼吸收了功,从储物戒中取出毒蜥蜴,将一颗丹核囫囵挖出来,当场服下,用丹田真气蕴化消融。 灵兽的丹核用处很多,可以做炼丹的材料,也可以用于炼器,但很少有修炼者直接服用丹核。一是因为丹核坚硬无比,难以用真气蕴化,二则是丹核的种类过多,对修炼有弊有利,一般人不敢轻易尝试。 但季晟修炼玄天宗嫡派功法,是天下功法的根基和正宗,对于灵兽丹核来者不拒,直接吞吃蕴化提升功力,不必做炼丹材料,用起来反倒方便。 到了后半夜,季晟悄悄溜出柴房,明月当空,洒下一片皎洁的华光。 他决定先四处探一探,打听蓉禾是不是已经玄丹门。丹房爆炸一事非同小可,不仅毁了玄丹门即将炼成的煞血破障丹,而且几个上等丹炉都一块炸成碎片,损失十分惨重。 玄丹门弟子加紧戒备,季晟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四处寻人,他知道蓉禾还留在玄丹门没逃出去,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被人捉住,关押在牢房之类的地方,要么她躲在无人隐蔽之处,等待时机逃出去。 所以他踏出柴房之后,直接窜到后院去,抓了一名玄丹门弟子,打听蓉禾的下落。 此时他脸上仍戴着面具,那弟子惊愕不已,问道:“阿骏,你竟然真的背叛少主了?听说你炸了丹房,我还不相信……” 季晟没工夫跟他啰嗦,逼问他玄丹门到底是不是抓了人。那弟子摇头道:“那小子早就逃了,我们追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追到。” 听见蓉禾安全逃出去了,季晟暗暗松开一口气,命令弟子带路,去找后山小门的出口。 那弟子听他的声音不像是阿骏,心里有些疑惑,借着月光瞅了他几眼,终于明白季晟戴了面具,顿时又惊又怕,连少主都打不过的人,一定是修炼高手,当即不敢反抗,乖乖地走在前面带路。 两人沿着隐蔽的小路一直走到玄丹门后山,月光之下山石嶙峋,树影婆娑。后山是玄丹门弟子禁闭之地,十分僻静荒凉,平时很少有人来。那弟子告诉季晟,只要翻过这座山丘,就是一条宽河,游到河对岸就不受玄丹门的管辖。 此时已经到了后山底下,季晟不需要这弟子继续带路,但见他一路十分听话,于是抬掌将他拍晕,拖到山石后面掩藏起来,并没有害他性命。 季晟身形灵敏矫健,很容易爬到石山上去,正当他准备翻山离开,一处悬崖中间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令他大吃一惊。 深更半夜除了他以外,竟然还有别人在山上。他连忙找一块山石躲起身子,然后集中意念,想查看附近到底有什么人。 这时说话声再次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咦,看样子消息有误,东西不在这里。” “走吧,去禁闭的山洞里找一找,东西那么贵重,越早拿到手越好。”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来。 季晟已经听得很清楚,是两个人爬到悬崖中间的缝隙里,正在搜寻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蹑手蹑脚地向悬崖移动,在草丛下面发现一根绳索,绳子一头系在树根上,另外一边垂落到悬崖下面。 仔细打量悬崖的陡峭程度,又看一眼绳索的粗细,季晟判断这两人即便是修炼者,功力也并不高强。 于是他放下心来,侧身躲到山石旁边,好奇这两人半夜在悬崖下面找什么东西。 他刚刚隐藏身子,只见月色光影晃动,两名男子拉紧绳索,动作迅速地从悬崖中间攀爬上来。 两人都穿着玄丹门弟子的衣裳,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先爬上来,他面相凶煞,头上发髻插了一根闪亮的精钢簪子。后面爬上来的是一个年轻人,月光下脸色略白,身形动作轻盈,模样甚是英武俊朗。 季晟悄悄侧头,从山石后扫过去一眼,顿时一愣,这年轻人他以前见过,就是那个曾经跟吴多言一起,后来被他搭救的,名叫齐良的猎户。 —— 43.第43章 白衣 两人收拾好绳索,稍作休息之后就匆匆离开悬崖,往坡上禁闭的山洞摸过去。 季晟紧跟了上去,这两人深夜在玄丹门后山出没,为的就是掩人耳目,所以想找的东西一定不普通。 往前跟了一段路,那凶煞男子忽然停下来,转头向后看一看,又四下环顾几眼,这才转过身去说:“齐良,好像不太对劲,我总感觉有人盯着我们,你有没有发觉?” 齐良皱一皱眉头,也向四周看一看,皎洁的月光照在成片的山石上,显得异常凄冷,他查看了半晌,摇头说道:“你多心了吧,咱们一路行事谨慎,这件事除了我们,不会有别人知道。今晚月色很大,而且附近阴森森的,都是怪石头,你有不舒服的感觉也很正常。” 凶煞男子点一点头,说道:“可能是我的错觉,这件事太过重大,谨慎一些也好。”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们得快些行动,东西没拿到手,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今天丹房那边出事了,夜里出来巡逻的多,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了。” 说着,两人都转过头去,加快脚步往前疾奔。 季晟的身形一直隐藏在暗处,见凶煞男子察觉到,也不敢跟得太紧,只是远远地盯着他们。 很快两人来到一处山洞入口处,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一左一右贴着洞边石壁,悄声走进山洞去。 季晟快走几步跟到洞口,闻见一股丹药气息从洞里飘出来,他踌躇着是否进去,忽地身后有人冷笑一声,说道:“你果真吃了豹子胆,去丹房偷丹药不说,竟敢来到后山禁地。” 这声音无比阴沉,惊得季晟后背发凉,猛地一转身,见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穿白衣,头上随意挽了一个发髻,背着手站在岩石旁边。 他面无表情,肤白冷漠,衣袂随风拂起,看起来十分飘逸。 白衣人的模样很是平和,但浑身透着一股强大的威压之气,让人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季晟暗暗心惊,这白衣人一直跟在他身后,以他修士八阶的功力修为,竟然毫不知情,如果对方想偷袭暗害他,这一路早就死过无数次。 一见到白衣人,季晟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逃走,离这白衣人越远越好。 想到此处,他当即运起丹田真气,双掌朝前方虚打出两个火球,吸引白衣人的注意力,然后身子向后窜去,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树林方向逃去。 “嗖!” 眼前一道白影飘过,白衣人旋身来到季晟面前,伸手像抓小鸡一般,拎起他的衣领,重新把他抓到洞口前,冷声说道:“在我眼皮底下想使小伎俩,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白衣人的身法犹如轻烟一般,若有若无,无根无形,季晟心乱如麻,隐隐有一种烦躁不安的感觉。 此人的飘忽身法十分独特,与玄天宗的“闪影术”大有不同,却独辟蹊径。这样的身手在普通修炼者当中,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季晟的功力跟白衣人相比,犹如小鸡和雄鹰之间的差距,他立下雄心壮志要振兴玄天宗,如今看来,几乎是痴人说梦。 白衣人的目光冷冷盯着季晟,没等他开口说话,忽然抬手在空中虚抓一把,一座小山丘般的巨石飞过来,“呼”地砸到洞口上,将山洞死死封住。 季晟看得头皮发麻,他简直不敢相信,白衣人这样轻轻一抓,就把千斤重量的大石移过来堵住洞口,而且看他的样子,丝毫不费力气。 以白衣人这样的年纪,功力竟然能修炼到如此境地,根本不可思议,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修炼,想到达这种功力,也是难如登天。 季晟重新打量白衣人,见他最多四十岁,眉宇间一抹清淡神色,衣着十分普通随意,似乎跟修炼者扯不上关系。但他知道,这人的修为必然早已超越了灵士等阶,甚至达到更高的程度,已经让人看不出深浅。 他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这白衣人身上的气度跟师父类似,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连一丝真气都不外泄,其实功力修为深到恐怖的程度。 师父曾经告诫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修炼永无止境,玄门自有天才。如今看见这白衣人,季晟不得不相信这一点。 季晟定一定神,说道:“我的功力跟你相差太远,反抗也没有用处,我就告诉你我来后山的目的,想翻山离开玄丹门,并没有其他用意。你说我闯入禁地,完全是一个误会。” 白衣人定睛看他一眼,冷声说道:“你戴了面具,冒充是玄丹门弟子,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跟刚才那两人不是一伙吗?” 季晟说了这么多话,倒也不怕他,反正横竖都是一条命,如果胆怯的话,反倒让人蔑视了。他语气淡定地说道:“我在路上遇见这两人,因为好奇才过来看看,根本不认识他们。” 见白衣人已经识破他戴了面具,季晟索性将面具摘下来,露出本来的面目。 白衣人见他不卑不亢,丝毫没有退避惊惧之外,感到有些意外,又看他摘下面具,一副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的样子,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他沉默了半晌,忽然抬手一挥,将堵住山洞的巨石打开,这时从洞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两个人,神色慌乱,脸色一片煞白。 这两人正是凶煞男子和齐良,他们本来进山洞找东西,突然听见洞口被巨石封死,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费尽吃奶的劲力想搬开巨石,却无能为力。幸而白衣人并不想要他们的性命,很快就挪开石头,他们才有机会逃出来,重见天日。 “阁下明明是高人,怎么也对玄丹门的药物感兴趣?”凶煞男子阴着脸,神色不善地对白衣人说道。 “你们的运气不好,碰上了我。”白衣人随意拂动一下衣袖,身形飘到两人面前,说道:“你们从山洞里拿出来的东西,交出来吧。” 凶煞男子脸色变了一变,后退两步说道:“我们的修为虽然比不上你,但是如果两人一起上的话,你未必能占上风。我看不如这样,东西可以分成三份,我们三人各取一份如何?” 他斜眼瞟了季晟一下,见这年轻人十分陌生,身上穿着玄丹门弟子的服饰,但已经破破烂烂,几乎不能遮体,不知道跟白衣人是什么关系。 他们取到的东西分量不多,分成三份已经是底线了,如果季晟也想分一份,对于凶煞男子来说,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各取一份?”白衣人冷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各取一份!”他抬掌朝凶煞男子抓去,掌心真气“呼”地将他吸过来,手指卡住他的脖子。 凶煞男子浑身被白衣人施出的真气控制,根本动弹不了,他几时见过这样的高手,吓得魂飞魄散,嘶哑着声音哀求道:“高人饶命。” “你们两人只能活一个,只要杀了对方,就可以离开。”白衣人冷声说道,转头瞥了齐良一眼,然后手指松开凶煞男子的脖颈。 —— 44.第44章 黄焰蓝菊 白衣人抬手轻轻一挥,旁边一块巨大岩石扬起灰尘,顷刻间碎成粉末。 季晟早已领教过白衣人的厉害,看到此景也不觉惊讶,但凶煞男子和齐良却无比惊骇,愣愣地站着合不上嘴。 他们的修炼功力刚刚步入修士二阶,本以为已经高人一等,没想到突然遇见一个神秘高人,随意施展一手功法,简直惊天地泣鬼神,这等妖孽般的存在,让两人仰视莫及。 “还不快点动手!”白衣人幽声说道。 凶煞男子眼中寒光一闪而过,闷哼一声,忽地转身迈前一步,铁锤般的拳头突然攻向齐良。 “砰!”一声,两拳猛烈相交,齐良后退几步,面露惊色说道:“周大哥,你真要对我下杀手?”他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显然因为功力不及姓周的男子,仅仅对了一掌,就受了不轻的内伤。 “对不住了,兄弟。”凶煞男子用力一咬牙说道,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整个人忽地飞起来,狠狠一刀横扫齐良的前额。 成团的刀光在月影映照之下,犹如匹练银丝一般倾泻而下,瞬间将齐良包裹住。 站在旁边的季晟顿时感到一丝丝的寒意,不禁暗叹这人的刀法霸道,齐良原本不是他的对手,恐怕连这一刀也挨不住。 季晟以前救过齐良一命,此时不能眼睁睁看他倒毙刀下,因而暗中在双掌中蕴出真气,想在危急之时助他一臂之力。 “周大哥!”齐良喝了一声,连忙从身后拔出一把精亮的短戟,凝结了全身力气挡向迎面而来的刀锋。 他气势威猛刚强,看起来丝毫不比凶煞男子弱,但季晟早已观察到他的嘴角在抽搐,双手隐隐发抖。 季晟心里暗叹一声,齐良的功力和对战经验远不及凶煞男子,就算他心里没有丝毫畏惧,这一刀霸道的招式也很难抵挡,更别说此刻他已经生出怯意,绝对不是凶煞男子的对手。 白衣人双手背后,身形挺直如松,脸上弧线好似冷冰冰的岩石,没有一丝表情变化,似乎眼前两人的打斗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当——”刀戟相交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齐良被逼得后退几步,突然目光一黯,扔掉手中的短戟,双手抱拳说道:“周大哥,你既然决意如此,我也不想继续争下去,成全你又如何?我这两月在玄丹门当杂役弟子,全仰仗大哥照顾,今天用我的性命换取大哥的性命,我心甘情愿,你动手吧。” “你——”凶煞男子瞪着眼睛看齐良,目光略有不忍,但一想到白衣人的骇人手段,顿时跺一跺脚道:“齐良,你不要怪大哥无情无义。” 手中的短刀散出一道道寒意的银光,顷刻间笼罩到齐良的头顶上。 “叮当!”一粒石子迎向刀光,力道之大竟然让刀锋回转过来,稍微下移几寸,横着割断凶煞男子的脖颈,登时一股血喷溅出来。 凶煞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鲜血直流,手中的短刀落地,身子重重摔倒,瞪大眼珠子,死不瞑目。 齐良目光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欣喜,转瞬逝去,他几步来到季晟面前,单膝下拜道:“多谢恩人又一次出手相救,齐良心存感激,做牛做马,无以为报。”原来他刚才就已经认出了季晟,只是情况紧急,没机会立刻上前相认。 季晟赶紧把他搀扶起来,说道:“这次不是我救你,是那位高人出手,你应当谢谢他。” 齐良起身又要给白衣人下拜,白衣人冷哼一声,淡然说道:“我不想让你死,是怕糟蹋了东西。无知小辈,那东西藏在怀里,不用一炷香便枯萎了,到时候药性全无,跟杂草有何分别?你把东西拿出来,我不杀你。” 齐良虽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反抗,略一犹豫,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递给白衣人。 木盒盖子打开,飘散出一股浓郁的草药气味,季晟见盒中放了一朵黄色的小花,花蕾半绽,娇艳欲滴,一根花茎和叶子竟然是湖蓝色的,在月光之下显得异常神秘。 “好,果真是黄焰蓝菊,难得,难得!”白衣人面露满意地说道,衣袖一抖,将木盒子收起来,盯着季晟看一眼,转身飘然而去。 山石边剩下季晟和齐良两人,呆站原地面面相觑。 季晟猜不透白衣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居然二话不说就放了他们两人。 半晌,齐良回过神来,开口说道:“恩人,你为何穿了玄丹门弟子的衣裳,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季晟与他是旧相识,心想也不必隐瞒,于是将白天丹房偷药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只是没向他透露蓉禾的女儿家身份。 “我因为担心朋友,所以才等到现在,齐兄如果知道后山的出口,还望能够指路。”季晟见他比自己年长几岁,便称呼他为“齐兄”。 齐良连忙说“不敢当”,告诉季晟后山有玄丹门长老把守要道,翻山过去只会自投罗网。 季晟暗叫好险,回想那玄丹门弟子乖乖听话给他带路,他当时就该猜到,后山一定是龙潭虎穴,留有厉害杀招。 “玄丹门弟子有时修炼偷懒,会从一处隐秘的暗道溜到外面去,我在玄丹门当了两个月杂役,早就摸透了这些暗路,我一定会送你出去。”齐良拍着胸脯,自报奋勇地说道。 两人一路专挑僻静的地方走,渐渐熟悉起来,也不再拘束。季晟不让他称呼“恩人”,但齐良也不肯托大,坚持叫他“季兄”。于是两人一个“齐兄”,一个“季兄”相互称呼,感觉越来越融洽。 穿过一片密林之后,两人从隐蔽的山洞钻进去,通向一条长长的地道。 两人燃起火折子,一路上无惊无险,齐良告诉季晟:“这地道的尽头就是离开玄丹门的出口,能绕过玄丹门长老的监控,直接走到朱雀城的郊野之外。” 季晟眼见走到尽头,转身跟齐良道别,这时齐良目光闪烁,说道:“季兄,有一句话憋在我心里,不得不说出来。” “到底什么事?”季晟略感惊讶问道,齐良的外表看起来十分爽快,不是吞吞吐吐的性格,不知道有什么话让他欲言又止。 齐良沉默了半晌,说道:“世道坎坷,人心险恶,你那位朋友偷了丹药之后,故意让你做挡箭牌,方便他顺利逃脱。季兄,日后再遇到此人,不可不防。” 季晟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双目一沉,摇头说道:“当时事发突然,是我让她先走,绝非她弃我不顾。”蓉禾虽然顽皮任性,但不是一个狡诈充满心机的女子,更不会存心加害他。 “唉——”齐良长叹一声,说道:“季兄仁德双全,却不知人心狡诈,你们千难万险潜入丹房,偷丹药,炸丹房,最终由谁得了好处,一想也就明白了。” —— 45.第45章 季府 齐良不再多说,送季晟离开地道口,出去之后一片杂草荒芜,在月光下影影绰绰,他抱拳道:“在下不便远送,望季兄此去多珍重。” 季晟抱拳跟他告别,钻进杂草丛中一路远去,虽然他平安离开玄丹门,心情却没有一点欣喜放松,反倒是跌宕起伏,充满矛盾挣扎。 他心里想着齐良说的话,只希望蓉禾并非齐良说的那样,是处心积虑地利用他。 一直走到天色微微发出亮光,季晟来到一处断壁残垣的废墟,只见到处瓦砾灰尘,屋宅梁柱垮塌,院子里杂草茂盛,长得比一个人还高。 季晟走进废墟当中,找了一间破陋的屋子,先施展一招水球术洗净全身,然后从储物戒中取干净衣裳换上,这才盘膝坐下休息。 接下来该怎么办?炸丹房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玄丹门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韦栋梁派人仔细调查,必然查到粉公子少了一人,胖瘦两名护卫也没去过太子宫,顺藤摸瓜,很容易就会怀疑到他。 到时候华雀城里到处是追捕他的告示,那么召集玄天宗弟子,重新振兴宗门一事就更困难,最终成为痴心妄想。 如果就此放弃,离开华雀城,他又能去哪里?难道要返回深山,就此终老,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就退缩,怎能对得起宗门先祖,想到此处不禁感觉英雄气短。 天色渐亮,阳光透过破烂的窗子,照射到落满灰尘的青石板地上,泛起一道道柔和的光芒。 季晟这时有机会打量四周的环境,发现此处虽是废墟,但建造房屋的木料上乘,屋顶上雕梁画栋,残破碎片的幔帐也是由精细绸纱制成,依稀可以看出这里曾经一派宏伟奢华,应该是一个富贵人家。 忽然间,季晟眼前一花,房屋里多了个白衣人。 季晟骇然望过去,原来这白衣人正是在玄丹门后山遇见的那人,修炼功法高深莫测。此时在阳光下打量他,只见此人身形高大飘逸,容貌冰冷,神色淡漠平静,身穿白色细麻的长袍,发髻随意挽了一下,用一根玉笄插在头上。 见白衣人突然出现,季晟从地上站起来,态度不卑不亢,抱拳打招呼道:“见过前辈。” 那人步履轻盈来到季晟面前,一双眼睛炯炯发亮盯着他,半晌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季晟不知道对方问话意欲何为,回答道:“晚辈离开玄丹门,一路走到这里,就进来休息一下,并不知道这是哪里。” 那人冷声说道:“我不是你的前辈,你也不必自称晚辈。只因你的相貌像我一位故人,我才留着你的性命到现在。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马上离开,我不杀你。” 季晟刚找了一处歇脚的地方,白衣人就如此蛮横地赶他走,心中顿时觉得不忿。虽然此人的功力高出他数倍,但也不能持强凌弱,霸道不讲理。 他想了片刻,说道:“这里已是废墟,并没有主人,路过此地谁都可以歇脚打尖,前辈若喜欢这一间房,我换一间休息就是,何必咄咄逼人,硬要赶人离开。” 白衣人脸色骤变,盯了他半晌,问道:“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季晟微微一怔,转头四下望一望,摇头道:“晚辈并不知道。” “我叫风冽,人称万药鬼医,你总该知道吧。”白衣人的目光变得更冷,幽幽说道。 季晟十分茫然地看着他,摇头说道:“对不起前辈,我自幼在深山长大,二十年与世隔绝,因而并不认得前辈的大名,也没听说过万药鬼医。”他刚下山没有多久,入世不深,对玄天大陆的各路高手无一知晓。 风冽略感惊讶地打量他,见他目光清澈有神,十分坦诚自然,并没刻意说谎隐瞒,因而微微点头,说道:“这里地处华雀城西郊,屋宅的主人是我的故友,二十年前他全家五十余人遭遇灭门,以前的繁华境况,如今早已残破衰败。我时常来这里追悼凭吊故人,不希望有人打扰。” 他刚得到了一棵黄焰蓝菊,心情舒畅,加上季晟的样子并不让他讨厌,因此说话的语气委婉,希望这年轻人识相一些,主动离开。 没想到季晟脸色大变,向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额头青筋崩起,浑身紧张地问道:“你,你说这里的主人二十年前遭遇灭门,他是不是姓季?” 风冽眉头皱起来,轻轻一拂衣袖,甩开他的拉扯,说道:“这里的确是季府,二十年前的事情,朱雀国知道的人并不多,你这个隐居山林的小子怎会听说过?”他略感诧异,仔细打量季晟,想要从他身上看出蛛丝马迹。 季晟心中热血沸腾,无比激动,虽然下山前师父叮嘱他,万万不要泄露身份,但此时他哪里还忍得住,登时单膝跪下,拱手道:“晚辈季晟,是季家唯一的传人。” “季家传人?”白衣人猛地一惊,双手抓紧他的胳膊,弯腰急声问道:“季宗业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季晟早已热泪盈眶,声音呜咽地答道。 他没想到时隔二十年重返华雀城,误打误撞回到季府旧宅,这或许是父母和祖父的英魂显灵,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 46.第46章 高人 “随我来。”风冽脸上冰冷,平淡地说道,眼神却掩饰不住激动之情。 二十年前他因为修炼闭关,没能来得及搭救季宗业一家人,心中始终懊悔,对此事耿耿于怀,原以为季晟早已随着家人一起丧命,没想到竟然还活着,而且从玄天宗学了一身本领。 他方才试探过季晟的功力,正是玄天宗嫡派的功法,修士八阶的修为,以季晟二十岁的年纪,能练到如此程度,已经非常不易了。 季晟即刻收拾悲伤的心情,随着风冽出了屋子,转过一条废弃的廊道,来到一个宽敞荒芜的院子。只见四面青石高墙环绕,干涸的池塘里长满了野草,在高墙下面有一个石龛,上面摆放着季宗业夫妇的灵位,敬奉了三炷香和一些供品。 当即跪在灵前叩拜,季晟又悲又痛,暗自神伤。 风冽问他这二十年的情况,季晟也不隐瞒,将玄天宗掌门当年如何搭救收养他,如何教他修炼,一五一十地道来。 他也想在父母的灵前说这些事情,因而将这二十年的生活境遇描述得极为详尽。 半晌,风冽微微摇头,冷声道:“你师父是玄天宗掌门,却不愿对季府上下施以援手,足见此人的心胸和境界。季晟,你拜这样的人做师父,怎能修炼成一个绝顶高手?” 说罢,抬手凌空甩出一柄黝黑的木刀,抛过来扔给季晟,说道:“你暂且多留几日,我将生平所学的法术传授给你。” 季晟接过木刀之后,登时惊了一跳,刀身漆黑油亮,散发出一股古雅沉香之气,竟比大胡子的玄铁大刀还要沉重几分,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料制成,心想一定极为稀罕难得。 手中持刀挥舞两下,季晟恳切说道:“风前辈,玄天宗立下祖训,一旦入我师门,不得再转拜其他宗门为师,所以我……”他不是不想跟风冽学法术,只是他自己身为玄天宗掌门,必然要遵守祖训才行。 “玄天宗祖训?”风冽眼中透出一抹轻蔑的神色,不屑的冷哼道:“玄天宗如今衰落成如此地步,就因为你们的祖师立下狗·屁规矩,令弟子固步自封,难以突破更高的境界。傻小子,你尽管用玄天宗的修炼功法进攻我,如果能碰到我一片衣角,我就不再强迫你跟我学法术。” 风冽对玄天宗功法的蔑视之情溢于言表,让季晟颇感尴尬,他不知道风冽是什么宗门出身,但心想再厉害也不会比他师父更强,自己修炼二十年,不可能连对方衣角都碰不到。 因此季晟微一抱拳,笑道:“前辈,我这就出招,失礼了!” 木刀扬起来卷动一阵疾风,季晟微一矮身,霎时扑向风冽面前,紧接着往刀锋上运出一团真气,黝黑的刀面上泛起一层层淡色烟雾,犹如毒烟一般朝风冽涌动而去。 一招出击的瞬间,季晟使出浑身解数,连续施展出“玄天十三式”的飞燕式、揽月式、缠绞式、连环式。 这些招式配合真气使出来,犹如雷霆万钧之势,虽然只用了四招,已经是玄天宗功法的精髓所在。 巨大的威压力量一股股喷薄而出,无穷无尽,循环往复,使得周围的气氛骤变,如乌云压顶,万物归寂,雀鸟无声。 风冽眼中露出一道赞赏神色,微微点头,笑道:“你施展的这些招式,应该是玄天宗的看家本事‘玄天十三式’,看起来倒是有点意思。”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身子却丝毫不动,只是抬起手腕轻轻一挥,在眼前荡起一层透明的真气罩,“哗”地抖出去一道道波纹,挡住季晟的木刀锋芒。 紧接着风冽的手指轻微向上挑动,季晟手中的木刀突然发出“嗡”地一声低吟,挣脱了他的控制,猛地一个转向,刀锋反劈,直刺向他的面门。 “啊!”季晟惊呼一声,连忙松开手上的木刀,身子疾速向后退去,“嗖”地脚底下滑出三丈多远。说时迟那时快,木刀“唰”地劈砍在他身前一棵树杈上,转瞬将树杈如豆腐般砍断削落。 “哈哈哈——”风冽仰头笑道:“若不是我将刀锋引向一旁,此刻你已经身首异处,季晟,你还认为玄天宗的功法是天下至尊吗?” 季晟脸色一片灰白,知道风冽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他挪开刀锋,这时自己的脑袋早被木刀劈成两半了。 自己学艺不精,愧对玄天宗祖师,但是玄天宗功力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仍然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因此他听了风冽的评价,心情跌宕起伏,十分难过。 但是季晟不得不承认,风冽的法术的确高深,只用轻轻一指头,就能置他于死地,以风冽的年纪能修炼到如此境界,简直是匪夷所思。 季晟隐隐感觉自己如果到了中年,很难修炼成风冽这种高深程度,但是他仍不甘心,挥手将木刀收回来,咬紧牙齿,继续攻击而上。 “唰唰唰——”木刀连续挥出去,却根本无法触碰到风冽一丝一毫,猛烈的劲力全被真气罩的波纹挡住,接着刀锋反弹回去,调转方向迎面攻击季晟。 不停地攻击躲闪,季晟连续出击近百招,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玄天十三式施展了几遍,腾空踏气,遁地飞冲,想尽各种办法,累得筋疲力竭,别说触碰到风冽一片衣角,到最后连他的影子都分辨不清。 而木刀每攻出一招都不受控制,不时反转刀锋迎面劈来,令他慌忙左右躲闪,衣裳被划开一道道口子,样子狼狈不堪。 季晟终于喘着粗气停下来,不可置信地瞪着风冽,这么厉害的功法,他究竟是怎么炼成的。 风冽微微摇头,叹道:“你这样的打发,都是市井之徒的搏杀,仗着功法精湛而已,普通修炼者遇到你,或许难以招架,但高阶修炼者都是斗法术,不会像你这般浪费力气打架。” 听他这样一说,季晟顿感颓然,玄天宗功法分为武派、丹派、意派,他修炼二十年,将这三派功法融会贯通,自以为已经练入佳境,假以时日修炼丹田升级跨阶,必定成为玄天大陆一等一的高手。 没想到下山之后受了很多挫折,遇到的修炼者个个非同凡响,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原来他自诩玄天宗掌门人,立志重新振兴玄天宗,如今看来只是痴人说梦,都是井底之蛙的见识。 他无法不认输,将木刀放下,情绪低落地说道:“前辈,玄天宗功法明明是天下第一,如果没有玄天宗,就没有整个玄天大陆。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用玄天宗最精湛的功法,在你面前如同儿戏,竟然连一片衣角也碰不到?” 风冽心情极佳,仰头哈哈一笑,说道:“看你这样丧气,定是没有弄明白修炼功法真正意义,所以自以为玄天宗功法天下第一。来来来,天色不早了,不能让肚子挨饿,弄些酒菜吃食,坐下来慢慢谈一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