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阳春三月,杏花纷飞,昭京城的南街店铺林立,整齐的青石路边,不只摆满了小摊,除了商人小贩还聚集了来往南北的行商与各府的采买管事。 街上熙熙攘攘的好生热闹,不时还有马车与骏马跑过,高马玉鞍,就在这人潮涌动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响亮的马匹嘶鸣声。 众人惊呼间,一辆朱轮乌蓬的马车被一匹明显受惊的马拉着冲出了人群,沿着青石板路狂奔起来。 “闪开!快闪开!” 马车上的车夫一边紧抓着缰绳一边大声惊喝,路边的人如潮水退去般纷纷闪避,有的摊贩因摊位摆的太靠近大道而被惊马踢飞的也不少,众人惊叫中议论纷纷,都在观望这马车飞快掠去的背影。 “这是谁家的马车?” “谁知道,不过好像坐的是女眷,听着里面有尖叫声呢。” 沈素眠在昏沉间被一阵颠簸惊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片混乱的车厢中熟悉的让人落泪的场景又出现在她面前。 “姑娘!”耳边含霜的声音在晃动间无比尖锐。“怎么办啊!” 沈素眠转过头,果然,含霜带着几许稚嫩的青涩面容又落到她眼里。 “夫人,你醒醒吧,咱们沈家出了大事,大老爷身死,三老爷与老爷都被押解进了天牢,不日问斩,几位夫人与少爷皆是被囚府里,只等圣旨一下立即抄家没产了!” 她还记得,入睡前含霜的声音撕心裂肺,被岁月与府里的生活磨砺的面容失去了少女的鲜嫩变得沧桑衰老,只是,这些都比不得她话里的内容让她惊悚惶恐。 沈家大祸,倾刻覆灭,她最终还是没能等到那个男人的回心转意。 从那天开始,她几乎日日被噩梦所扰,今天的梦境,其实却是很平常的。 颠簸的厢板又强烈的震动了一下,沈素眠来不及再想下去,身体快过脑子的反应迅速的伸手抓住马车窗旁边的闱杆,她沉声喝住含霜。 “别喊了!快点抓住闱杆!” 即使不抓住,估计也只是很快惊醒罢了,只是,一次次的回忆与梦境里,她每次,都想着若是当初这一次的意外她能躲过,那该多好! 不管是不是梦,那个她遇到了改变她一生的日子,那个她遇到狼的日子她永远记得!即使是在梦里,她也想要改变! 只是,沈素眠还没想明白到底要怎么办,前方已经传来了车夫的呼喊。 “十姑娘!这马疯了,奴才往城门赶试试,不行姑娘就跳下去吧!” 跳下去? 沈素眠被颠得头晕脑涨,只觉得双臂都要断掉了,手掌的指尖已经开始发麻,眼看着就要抓不住。 丫鬟含雪坐在最靠近马车帘子,身子明显要往车帘处往下掉,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被含雪惊了一跳,沈素眠连忙松手去猛得拉住了含雪,身子在颠簸间差点先含雪一步掉出车子,她连忙用另一只手攀住了车辕。 这梦里是不是太真实了一些。 “车夫,快掉头!去五城兵马司!” 不管这是不是梦,她不会让事情再一次发生的! “姑娘,不行啊,马疯了没办法!” 车夫粗着喊了一嗓子,手虽然紧拉着缰绳,转头间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淡扫了眼车厢,神色惊慌却却并没有什么大动作,沈素眠在车帘掀起的缝隙间看得清清楚楚。 车夫沈六儿! 她这个沈家的嫡姑娘,能记住这小小车夫的名字,不只是因为他是她十三岁出行前常用的车夫,还因为他是因背主而被父亲赶出沈家的。 他背弃的是整个沈家!更不要说只是她这个四房的姑娘! 即使是在梦里,沈素眠依旧恨得咬牙,若不是身边的含霜喊了她一声又紧抓着沈素眠的脚,沈素眠恐怕直接要冲出去了。 反正在梦里,她什么都不怕! “姑娘您别怕啊我来拉你!”含霜没看到沈素眠的表情,只是紧抓着沈素眠往回拽,她比沈素眠原就大上四岁,倒还使得上力。 这是在挑战她的极限!沈素眠在被拽回马车时吸了一口气,却听到了除了街上路人的惊呼声外,还有马蹄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糟了,来不及了! 马车风驰电掣间,在街上的路人们也看到了,一匹骏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后方追了过来。 棕色的骏马极神俊,而马上正端坐着一个大约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 “这不是南阳侯府的世子爷吗?”一个小贩惊道。 “听说南阳侯世子可是文武皆习,一表人才,果然,看样子是知道惊了马车过来救人的!” 众人说话间,那匹马已经追到了马车侧面。 “车里有人吗?”南槐玉对着车厢大声问道。 有没有人你不知道?骗傻子呢!沈素眠在心里大声的叫着,脑子里却在想着事情,那她到底要怎么做? “十姑娘!”听到了外面有人询问,车夫直接半松着缰绳大声回答。“车里是我家十姑娘,我家姑娘是沈国公府的!” 如果可以沈素眠真想封住那个车夫的嘴。自报家门为了什么她从前还不知道,只当是车夫受惊过度又可能是怕对方不肯伸出援手,现在想想,沈家四房姑娘居然闹市惊马被男子所救…… 沈素眠咬着牙,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慢慢往车门处一点点的挪动起来。 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让南槐玉得逞!送给对方一个可以与她家来往的理由,让沈家人对他感激的理由,这一次的梦里,她一定要他得不到想要的! “姑娘你别冲动啊!”侧面被她刚刚一把拉回的含雪见到她的动作眼泪都流出来了。 “别动!抓紧了!” 沈素眠咬牙回答,人却靠近着车帘处。就在车子渐慢马蹄声也停了下来时,沈素眠猛得从车帘缝隙中伸出手,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处把手里的簪子狠扎了马一下又迅速撤回。 含雪看到沈素眠的动作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可是来不及发表她的感想与疑问,原本渐渐平静的马儿彻底的怒了,前蹄一扬又疯了般跑得更快。 南槐玉已经快速跳下了马施展功夫到了马车侧面,正要用一个潇洒流畅的动作拦拽住惊马,车夫正对他施着一个意会的眼神,却在这时,马车以一个更形颠簸的夸张速度狂奔而去。 明明是艳阳高照,南槐玉却硬是被马车狂奔带起了一股冷风吹过面颊。 僵着抬手的姿势,他温雅如玉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车帘飞扬间,沈素眠看到了那个以着扬手挎腿,脚与肩平的可笑姿势站立的男子,明明还危在旦夕,却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样啊南槐玉,虽然只是在梦里,可是这样能让你出丑,也算是这场梦没有白白做了! 她沈素眠也不是永远那么没用吧? “姑娘!”含霜哭了,这姑娘莫不是被吓疯魔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沈素眠这才反应过来,马车以着扭曲的路线跑着,车夫沈六儿连呵带打,马却更是不听指挥,沈六儿看着马儿奔着城墙而去,干脆装作被颠出马车,直接弃车护住头摔了下去。 沈素眠却是昂起头夷然不惧,这是梦里,她不怕! 昭京南门,正有一队人策马往城内而来,丝毫不管是否是城门重地,守门的人一看来的人的模样,吓得连忙把过城门的众百姓赶到一侧,给来人让了路。 玉鞍金鞭,锦衣紫冠,神采飞扬,刚进了城就听到了一阵惊呼声,一辆乌篷朱轮的马车飞速狂奔而来,众人连忙勒缰查看,原本在两侧护着的鹰贲卫也齐齐停下。 “王爷,这是沈国公家的马车。”其中一贲卫与其他人并不相同,肩上的肩甲处并非黑色而是嵌了黄铜鹰头,他一甩缰绳,飞身下马,快速走到了队伍的后方沉声道。 “阿轩!” 一个一身玄色箭袖头戴紫金冠的男子喊了一声,眼神冷冷扫过去,那一群前方中领头之人直接下了马,几个快步已经迎上了冲过来的马车,沉步断喝,手臂紧拽住了那疯狂的马儿,右手直劈在了那马前腿之上。 马儿发出一声悲鸣,直接倒了下去,马车被带着往前却又被倒下的马儿所阻,直接倾倒下来。 车厢倾刻碎落一地,车里的主仆三个,就这样直接跌了下来。 沈素眠直到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周身的剧痛让她震惊得无法言语,她恍惚间抬起头,眼睛的视线与一人相遇。 难道,这不是梦? 第2章 与她对视的男子大概二十五六岁,但是沈素眠知道,对方其实已经三十一岁了。 虽然面前一群人怒马鲜衣,郎君年少,可是沈素眠却依然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并不是十分的英俊,但是颀长健壮的身躯,阳刚冰冷的气息迎面而来。无须像他人般锦衣玉鞍,可偏偏却让久居上位者的气场自然散发,尽盖了其他人的锋芒毕露。 双瞳黑如深墨,鼻若悬胆,整个人都冷硬如铁。看到了烈王厉竣霆,沈素眠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原来那天,厉竣霆也在?不对,这是梦! 身边的含雪先反应过来,顾不得身上的痛楚连忙爬起来,上前扶着呆怔的沈素眠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 沈素眠怔怔转头,身体被擦撞的火辣,坠落地面的沉痛,这一切,似乎在向她传递着一个不可能让她相信的现实。 另一边,含霜也快速的反应过来,从另一侧过来扶住了沈素眠,眼睛不住的在沈素眠身上来回扫看着。 还好,虽然摔得狼狈,姑娘身上的衣服只是脏了,并无破损之处,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一道黑影挪过来,熟悉得让她虽然无法再心动,却依然会心痛的冰冷声音。 沈素眠的手用力握紧。 厉锦轩! 厉锦轩上下打量着沉默不语的沈国公家的小娘子。看着大约也就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张脸也就巴掌大,眉若墨画,眼若秋水,却是十分出色。许是摔得太狠了,头发半披在肩头,只有可怜的珍珠发链半缠在乌黑的头发上,分外显眼。 双目圆睁,看着他如同见了鬼。 厉锦轩莫名其妙,又说了一遍。 “多谢这位郎君相救!” 含雪是主仆三人中最先清醒的,她强忍着狼狈上前艰难的行了一礼。 “还请郎君告知名讳……” “含雪,扶我回府!” 沈素眠打断了含雪的话,眼睛盯着厉锦轩一眼,转头固执的道。 “什么?姑娘你怎么了?” 含雪一呆,她家姑娘虽然在辽西长大又是家中幼女最是受宠而有些娇憨不知世事,可是基本的礼数却是不差的,这又是哪一出? “我说回府!” 沈素眠咬着牙,眼眶发热全身发冷,她手指都在颤抖,这次的梦里,明明避开了南槐玉,可是,就是却避不过厉锦轩,这让她恨不得上前杀了对方才好。 “可是姑娘你这……” 一边的含霜怀疑的看了眼沈素眠,又看含雪,这一身狼狈,怎么回去啊? 厉锦轩还没表达什么意见,他身边的一群不干了,都是侯门将相之后,自幼混在一处不说,现在后面还有烈王做阵,他们不出头求表现怎么行?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对救命恩人这态度啊!”临安侯三子赵乐凡飞身下马,走过来不满的上下打量着沈素眠。 一个没长开的小丫头,虽然长得出色一些,可是未免太不识好歹了,对着救了她的人,居然是这种态度? “一个小姑娘罢了,我们快走才是,再晚一些中午的宴可是就赶不上了。”另一个是魏国公府的世子魏斌,他年长些,不在意的看了眼沈素眠,在马上扬声劝道。 “含雪,我的话你没听到吗?快走!” 虽然全身的骨头都摔碎了般的痛楚,沈素眠却依然固执的转过身,就要往沈府的方向走。含霜完全失措的看着含雪,这姑娘到底是怎么了?从刚刚惊马就不对,莫不是真惊到了? 含雪却转过身,对着厉锦轩福了福身,再次道谢,这才扶着沈素眠就要往回走。与后到沈素眠身边的含霜不同,含雪自在沈素眠伺侯的那天起,就从未违过她的意思。 主仆三人正要离开,却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一匹马如箭一般自街道处飞驰而来,遥遥看着正是刚刚被她甩开的南槐玉。 沈素眠的身体一下子僵住,现在的她,完全是靠着精神在支撑着,她怕一睁眼,又是回到了万念俱灰的现实。 而现在,她刚刚扭转了那场可笑相遇的时候,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又跑回来搅局吗? “去找沈六儿!”沈素眠冷着脸,转过头看向含霜。“你去把那个车夫喊过来,他刚刚是在前面的茶铺子摔下来的,估计就躲在里面。” 说着沈素眠又转头看了看伸手把含雪的手腕抓住,把对方手上的银镯子拽下来,用手一掰两下,硬是分成了四份。 “再用这个让车夫去前面南街的东福车马店雇了马车过来,去茶铺子时要是找不见人直接喊话,告诉他,要是不快些把我送回府,等回去就全家上下全部打杀了事,国公府里大事我们四房做不得,可是背主逃跑的奴才还是能惩治一二的!” 沈素眠声音冰冷动作迅速,让含雪和含霜都目瞪口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发呆的时候,沈素眠一个眼色过去,含霜如坠冰窟一般打了个寒噤,连忙应了,也不管周身痛得发麻,快步跑走了。 “含雪,找个背人的地方,帮我把头发整理一下。” 沈素眠的话含雪无有不听,更不要说现在的确不是站着发呆的时候,含雪四处看看,不远处正有个靠着城门让人打尖歇脚的小吃摊子,她扶着沈素眠走了过去。 “喂喂喂,这就走了?”赵乐凡指着沈素眠主仆两人的背影气得不行,就要上前去拽,却被厉锦轩一把拉住。 “算了,我救人又不是为了这声道谢,再说人家只是一个小娘子,你让人家对着我们这一群郎君说什么话?” “我这是为谁不平啊!”赵乐凡悻悻的,南槐玉却已经追马到了近前。 “南世子怎么来了?” “槐玉兄!” 众人看到南槐玉纷纷问好。 南槐玉下了马,对着一群人又是回礼问好又是招呼,眼睛却有些着急的看着地上倒卧的马和马车。 “这么急过来是要接我们吗?”赵乐凡逗趣的看着南槐玉,这小子常年跟在某人身边,温文如玉人称谦公子,怎么今天好像被火烧着毛一般。 “刚刚在南街,看到这辆马车惊了,坐着的好像是女眷,本想出手相救,谁知失之交臂,有些不放心就跟着过来看看。” “是吗?我从前还真没看出来,槐玉还是副热心肠。” 一道声音幽然中透着冰冷,南槐玉听到时心中一凉,抬头看过去,果然,一袭宝蓝直缀的正是萧煜,他正勒马停在厉竣霆的身后,因有两个身材强壮的鹰贲卫遮挡,若不注意还真看不到。 “见过烈王、见过殿下。” 南槐玉跪地行礼,萧煜本是勒马在厉竣霆的身后,看到了也只是淡然点了点头。 “你来得有些晚,人刚走。” 南槐玉一呆,顺着厉竣霆下颔扬起的方向转过头去,一辆极平常的马车,绕着南城墙边的小巷子,正转过弯没了影子。 “我就是过来看看,走了就走了,本就是顺便,我想着你们打猎都去了三日,也是该回来了!” 南槐玉看到了萧煜的脸色立即转过了话风,对着萧煜与厉竣霆点了点头,转身与厉锦轩他们攀谈几句。 本就是一起玩儿大的,自是很有话题,又说了几句后分别上马,往着皇宫的方向径自去了。 厉锦轩忍不住在离开时眼睛看了看那主仆几人上了马车离开的方向。他什么时候人见人憎了?如果他没看错,那个小娘子眼睛里是厌恶与憎恨吗? 这还真是新鲜的体验。 第3章 【小修】 “阿绵还是不退热?吐芳,再去请大夫,这次去回春堂请!” 焦急的女声,带着几分无措,在耳边传来时,沈素眠觉得她一定是在做梦,可是周身的痛楚,却如此真实。 “当时就应该我和阿绵一起去的,看看,一定是先被那边的人欺负,又惊马坠车,整个人摔得不成样子不说,根本就是都吓坏了!” 少女爽朗中带着几分愤愤,那是个性开朗的二姐沈素珏,一手鞭子在辽西时无人敢惹。 多久了?她的家人不曾入过她的梦,她每天睡前也在害怕着会梦到她们。 她没脸梦见她们,做错的事情太多,她甚至把家人的模样都彻底的封存在了脑海深处,每一次想起,都是折磨。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从心口而来的寒意覆盖至全身,沈素眠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娘你快来啊,阿绵哭了,一定是太疼了,看看这身上摔得,我就知道阿绵被欺负了,我去找他们!” 沈素珏愤愤的转头就要出去,被沈秦氏急切的一把拉住。 “你这个冤家,什么时候能让娘省省心?你是个小娘子,不是个小郎君,你以为这是辽西啊?找谁算什么帐,还不快帮你妹妹擦泪,当心泪湿了衣襟冰到她!” “什么小娘子小郎君的,妹妹被欺负我可不能干看着。这昭京真讨厌,规矩多不说还总有不长眼的人欺负妹妹,下次那边再这样,我就带着妹妹回辽西去!” 沈素珏嘀咕着转头又回到床前,看到沈素眠摔得乌青的额头与泪流不止的样子心疼的不行,连忙伸手给她擦泪。 手掌的动作笨拙,还带着几分粗鲁,掌指间有些薄茧,刮得沈素眠脸颊眼角生疼,可是这种疼痛却带着几分幸福,那种让家人疼爱的幸福,让沈素眠晕沉沉的好想睁开眼睛。 她想看一看,二姐是不是还是那个样子,飒爽活泼,干脆俐落。 “夫人,大少爷过来了。”丫鬟吐蕊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一阵脚步与衣服摩擦声。 “娘,阿绵怎么样了?我听说妹妹坠下马车了?” 大哥的声音传来时,沈素眠已经用尽全力终于睁开了眼睛,松花色的纱帐,上面层层叠叠的绣着桃花点点,精致的绣工一看就是含霜的手笔。 眼睛发热,心口发冷,周身的痛楚,还有看着她的那张惊喜的脸。她,难道真的回来了? “阿绵,你醒了?身上哪里痛?”沈素珏一脸的惊喜,看到妹妹睁开眼睛让她喜不自胜。 “阿绵醒了?” 顾不上回答儿子的话,秦氏惊喜的上前来,看到小女儿睁着一双眨着泪光的眼睛,立刻心疼不已。 “怎么了?还有哪里疼?乖孩子,不哭了,一会儿大夫来了就好了。” “娘,你看看你,又把阿绵当小孩子,阿绵就是这样才更爱哭还长不大,老是被人欺负!” 沈素珏不满的说着,一边的沈烽也快步走过来,关心的看着沈素眠,一眼就看到了妹妹额头还有脸上擦撞来的乌青,因阿绵皮肤太白,那青紫尤其吓人。 “去去。都像你还得了!”秦氏摇头,把二女儿拨到一边,上前仔细看看沈素眠的伤,却看到沈素眠不断自眼眶里滴下的泪。 “娘!”沈素眠的眼泪在看到自己的亲娘后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那时娘那么担忧她,明明阻止了她那么多次,最后还是败在她的任性下,为她为姐姐们眼睛都哭瞎了。 “好孩子你怎么哭起来没完了?身上这么疼吗?”秦氏登时心疼不已,像着小时候那般,把小女儿搂在怀里,轻拍着沈素眠的背,却是越来越心疼。 “你说说你们这几个天魔星,哪个都不让我静心啊,阿绵,别哭了,这可怎么好,眼睛会哭坏的!” “娘,我可没让你操心,我既没坠马也没被人欺负哭!”沈素珏不满的道,换来自家娘亲没好气的一撇。 “你要是能让人欺负哭啊,我倒不愁了!” “妹妹,你怎么还哭啊?别哭了,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看沈素眠伏在娘亲怀里越哭越厉害,沈烽有些急了,他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妆盒,递过去塞到了沈素眠的手里。 “哥哥存了两个月的月银给你买的,快看看喜欢不喜欢。”沈烽讨好的说。 沈素眠用力的咽下了口中的哽咽,转过头看了眼手中的盒子,伸手打开,却是一只鎏银嵌红宝石的蝴蝶簪,红宝石艳丽似火,十分精致。 沈素眠再也忍不住,转头又开始哭起来。 哥哥对她还是那样好,无论她做了什么,哥哥都会原谅她,哥哥即使娶了个厉害嫂嫂,可是依然疼她如昨,她却因任性而辜负了哥哥,害得哥哥好惨。 呜呜呜…… 秦氏有些急了,一边给沈素珏施眼色一边催着沈烽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来。 沈素珏要说耍鞭是个好手,要说耍宝就差太多了,一连换了几个方式,却是越哄沈素眠哭得越厉害,气得直跺脚一转身就走了。 秦氏连喊了好几句也没能把人叫回来,连忙让大丫鬟流云去跟着,这二女儿最疼爱小女儿了,看妹妹这样别闯出祸来。 沈素眠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哭得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都迷糊了,一直到嘴里被灌里了苦药,才惊醒过来。 “姑娘醒了?”沈嬷嬷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沈素眠微僵了一下,只是眼睛太痛,她竟然睁不开了。 “姑娘先别睁眼睛,吐蕊,去拿棉帕过来,给姑娘好好敷敷眼睛。” 吐蕊应了一声快步出去,沈嬷嬷看着沈素眠肿得堪比核桃的眼睛,心疼得不行。 “姑娘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不行,再怎么也不能这样哭啊,哀大伤身,姑娘以后可不能这样。” 沈素眠张嘴想说话,却觉得嗓子也是痛得发不出声来,沈嬷嬷连忙倒了水给她服侍着她喝下,吐蕊也兑好了热水,过来给沈素眠敷眼睛。 “娘她们呢?” “刚刚国公府里来人请,老爷和夫人去了国公府。” “那二姐呢?” “二姑娘看姑娘被欺负狠了,非要拿着鞭子去国公府,夫人正看着姑娘流云拦不住,好在老爷回来了,拦住了二姑娘,现在二姑娘正在书房被罚静心咒呢。” “那二姐不是惨了。” 沈素眠喃喃说了一句,忍不住想像了一下自己的二姐罚抄写的样子,真惨啊,二姐最怕写字呢。 “可不是。”沈嬷嬷也忍不住笑,沈家三女一男,都是她一手带大的,长女沈素华十岁被送去了祖宅外,其他的都是与她日夜相处,她待她们同亲生儿女也不差什么。 “你这身上的伤啊大夫看过了,都不会留疤,姑娘不用担心。” 看沈素眠伸手去抚摸自己的唇角,沈嬷嬷还以为她是担忧自己脸上的伤,连忙解释。 “没事,留疤也不怕。” 沈素眠淡淡的说,眼睛被温热的帕子敷了一会儿,终于能睁开一些了,只是还是酸涩的厉害。 “姑娘的眼睛可要养养呢,吐芳去给姑娘取晚饭,一会儿姑娘吃一些再休息吧。” 沈素眠没理会沈嬷嬷的话,她已经思绪飘远了。 她回到了十四岁,回到了沈家四房刚刚进京的时候,这时的沈家四房,只是国公府的外三房。 她的祖父沈永正年轻时科考连中三元,被先帝点为状元,深受先帝宠爱。 只是,祖父年轻时个性极端,受不住国公府的挤兑,加上一些原因,直接求了圣上,外放辽西,现在正是辽西总督。 她父亲是祖父的幼子,因才学出众深受祖父宠爱,因而她们这房在沈家也算是扎眼了。 只是,父亲虽然才学出众,却又命运多舛,总是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连乡试都一直没能参加,直到这一年,父亲与哥哥一同乡试,父亲中了解元,哥哥却是乡试第二名,父子俩人一同入昭京备会试,在辽西也算传为美谈。 沈素眠知道,这一次的会试,父亲与大哥一同进士及第,分别是状元与探花。 父亲与祖父一样,连中三甲成了今科状元,而大哥却是因年少英俊被圣人点为探花。她们沈府一门三进士,一时间誉为美谈。 事实上,沈府的前程还不只如此。祖父成了吏部天官,父亲成了天子近臣,这才是沈府成了众皇子夺嫡的扎眼的存在。 一场场的阴谋,一个个难关,沈家一门被算计,被一一谋害,而她,就是沈府最初亦是最大的弱点。 沈素眠紧紧闭着眼睛,手掌狠狠的抓着身上盖着的被子,脑海中不断的回想着沈家众人的命运,指尖忍不住掐出了血印。 这一世,她一定要改变沈家的命运。 第4章 【小修】 大燕朝的昭京,在入夜后显现出了它不一样的繁华。 东贵南富西贫北贱。 昭京除了围锁在中心的皇城宫外,就是这样分布的。东面以紫衣巷为首,正是昭京城中身居要位之人所居之处。而南面,却是燕南胡同为主,除了一些三品之下的官员外,还有一些皇商之家的住处。 而昭京城的西面,却好似是个不夜城。 那里住得人杂乱不说,更有的店铺开在暗暗的小巷中,这里已经突破了店铺需要开在大街上的古板印象,各行各业的铺子开得红红火火,与南市店铺的高端大气不同,西市的主题,就是热闹。 有的铺子鳞次栉比,繁荣拥堵,有的铺子分散在宅巷之间,更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时不时的穿过夜市。 而在这一片片的热闹声中,桂花巷却是小有名气的。 这里有着来自天南海北的舞姬胡商,还有着最美味的美酒,不只是富人云集,更有朝中权势之人时不时的过来看看表演,留宿与名妓的探讨一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 已经是二更初上,桂花巷里已经是人声鼎沸,各式的马车穿梭其中,送来文人豪客,更有一些叫卖食物杂货的小贩,时不时的来回走动。 沈素眠从马车上下来时,眼睛都快不够用了,来回扫着这条有名的红衣巷(注1),几年后,这里的回春楼中将会有另一位盛红衣出现呢。 “姑……公子。”含霜紧张的四顾观看,。“咱们到这里做什么啊!” “当然是有正事儿!” 沈素眠一边走一边看,巷子里一边是幽幽的暗色瓦墙,一边是被各色彩纸灯笼笼得灯红影绿,对比十分明显。 “这位小公子好生俊俏啊!” 远远的,回春楼门口站的一位花娘一眼就看到了沈素眠,一时新鲜的招呼起来。 沈素眠本就身村娇小一些,穿上了男装就尽显瘦弱,脸庞漂亮干净,女装时清丽,男装时倒真是俊俏。 沈素眠微微呆了呆,不过在看到了回春楼三个字的红木牌匾后,眼睛一亮走了过去。 “这位姐姐好!”沈素眠走到那花娘面前。“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哎呦,这小公子还真是懂礼。”花娘蔷薇笑起来,用帕子摆了摆,一阵香风飘过来,呛得沈素眠咳了几声。 “奴家蔷薇,不知小公子如何到了这里,看小公子也就十一二岁,出入这种地方可是不好。” 沈素眠眼睛一转。 “蔷薇姐姐,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丑娘的?在这里劈柴?我就找她的,她是我家一个远亲,流落到了这里,我想过来看看她。” “丑娘?劈柴的?”蔷薇面上的表情一愣,上下打量起沈素眠来。“她可是无父母亦无亲人呢,当初求主子收留可是颇费了她一番功夫!” “蔷薇姐姐知道?”沈素眠眼睛一亮惊喜的上前,身边的含霜想把她拽回来硬是没拽住。 “太好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姐姐可是我的贵人,烦请姐姐带我去找找丑娘好不好?” 蔷薇看了一眼巷子里的车水马龙,又扭头看了看沈素眠那双满含着企盼的眼睛。 “这恐怕不行。” 那双眼睛真是漂亮,黑白分明还盈着水意,带着几分小心又惊喜的模样让蔷薇的心难得的软了一软。 “要找下人也不能这时候来。” “姐姐帮帮我吧,平日出来很难的,只有偷偷出来找找了,那位丑娘是我很重要的亲人呢,求姐姐发发善心!” 沈素眠水润润的大眼睛眨着,蔷薇一怔,经历了千百事的她眼睛极尖的在门口晕暗的灯光下看到了沈素眠耳朵上的耳洞。 “好吧,小安,你帮我看着些。”蔷薇招呼了一声,等那旁边的小龟公跑过来脆脆的应了一声,这才带着沈素眠往院中走。 沈素眠跟在蔷薇的身后往里走,而身后,含霜的神经彻底的绷紧,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边跟在沈素眠身边,一副有人要害她们的样子。 她们在辽西时经常胡闹着女扮男装,可是在昭京里,这可是头一回,人生地不熟的就不说了,姑娘居然来了青楼!她不紧张才是有鬼。 这地方她可是听说过的,下九流的肮脏地儿,真不知道姑娘为了什么,非要来这里,还说什么这里的砍柴的婆子是她的亲戚? 真是见了鬼了,姑娘祖宗倒数十代也没见有个砍柴的啊! 含霜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警惕的跟在沈素眠的身后,而沈素眠却已经被院中的景况吸引了。 走进了灯火晃得明亮的大门,就是一个长长的曲廊,一阵阵竹乐声声配着远处的灯光点点笑声盈盈,还有那女子嘤声旖旎,让人只觉得似乎走入了另一个世间一般。 一个似乎只有乐声、笑声、一片光明影晕的笑语欢然。 “过来,丑娘在那边。”蔷薇一边说着一边往曲廊左边的转弯处走,沈素眠紧跟在她身后,谁知,却有一队人正迎面走过来。 “蔷薇,你在这里啊,找了你好久了。” 一个身穿宝蓝云纹锦袍的十八、九岁的男子一脸的讪笑,对着蔷薇摆了摆手,在他身后,几个锦衣公子纷纷嘻笑调侃。 “这不是云四公子吗?今天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真是的,难怪我昨晚上做了好梦。” 蔷薇立即一脸的笑容迎上去,同时不动声色的往左边指了指,迎上那个少爷伸手一挎对方的手臂。 “我今儿可是要好好和世子爷喝上几杯才行!” “等等,那是谁,莫不是你们回春楼新来了小倌儿了?”云四的眼中饶有兴致的光芒闪了闪。 “爷儿可猜错了,那只是后院儿寄宿的书生家中的小仆,您也知道,读书人嘛,这几日正等着蟾宫折桂,这不,明明院中有酒,非嫌这儿的酒贵,要小仆去外面买,哼,除了我们回春楼这样儿的地儿,哪里还有卖酒的?” “蔷薇,爷可是不能小看你。”云四忍俊不噤的笑开了,一边摇头一边搭上了蔷薇的腰。“看看你这小嘴,比刀子都利啊,这挖苦起人来,可是刮得人肉疼呢。” 蔷薇娇嗔着,一边拉着云四慢步往回走,云四饶有意味的眼神在那迅速消失的人影上盯了两眼,就在身后一群人的哄笑声中快步走了。 沈素眠紧抓着含霜,几乎在云四一出现就迅速的低下头,拉着含霜快步左转出了曲廊,转出曲廊就是一个小门,沈素眠连忙带着含霜冲进去。 “怎么了姑娘,你怎么这么急?”含霜有些没弄懂她们姑娘,怎么突然脸色都变了。 “呼!”沈素眠进了门就转身往外瞅,直到确定了那个云四没跟来,这才放心的吐出了一口气。“你知道什么,定远将军家的四公子云四,出了名的喜欢秀气的书童!” “啊?”含霜呆了呆,猛得反应过来,也是吓得脸色如土。“姑娘,你看看你,我就说了,不要来这里,多危险的地方,您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还怎么活!” “好了好了,快走,去找丑娘!” 沈素眠直接拉着含霜往那小院里到处看,又走过那小院儿的角门后,对着一条僻静的小路有些发呆。 - “这……要往哪边走啊?” 一条小路,尽头却是分叉两侧,两边都各自连着两个角门,这往哪边走啊? “不管了,再耽搁天都亮了!” 穿过了一片园子,顺着东侧角门转过去,终于到了一个十分简陋的院落。 “谁?” 院落的小屋里,本是门板紧闭,听到了声音,里面一个微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 沈素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的心似乎都在颤抖。熟悉的声音,年轻的声调,有些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马上就要见到了上一世的师父了。 “丑娘,是你吗?” “哦,是楼里的谁又生病了?还是海裳要生了?” 屋里的声音明显放松了下来,接着又有些紧张起来,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道人影举着灯笼站在门口。 “哎呀!” 这声惊叫是含霜发出来的,她有些惊恐的看着那张骇人的脸。 门口处的人身材曼妙曲线玲珑,乌黑的秀发半挽起,用青色的粗布包裹,双手白皙纤细,指甲的光泽似乎被灯笼映出了粉光,如果不看脸,怎么着这也是副美人图了。 只可惜,被灯笼映着的脸上,一半清丽漂亮,一半却是长了一大片紫红伴着青斑的胎记。 因为那另一半脸太过漂亮,更是显得这一半如同鬼魅。 “你、是谁?” 嘶哑的声音,有种被什么刮擦而过的刺耳感,配着那张美丑分明带着凛然寒气警惕的脸,含霜的手轻轻抖着,忍不住的更紧张的揪住了沈素眠的衣袖。 “我想问,丑娘,你是不是辽西人士?” “不是!”丑娘回答的飞快,双眉蹩起,一双眼睛带着冷然的寒意。“小公子恐怕认错人了。” “别紧张。”沈素眠虽然是在昏暗的光线下,可是却看到了丑娘的神色微变,指掌自灯笼上松开一边,隐约的似乎有银芒闪过。 “丑娘,我想问你的是,你脸上是不是中了毒?是胎毒对吧?生下就有的,我的师父,叫做青罗,想来,你应该认识。” 一直到沈素眠最后一句话说出,丑娘的眼睛终于死死的盯住了沈素眠,半晌,点头。 “进来说话。” 沈素眠松了一口气,带着不情愿的含霜走进了屋里。 屋子里粗陋异常,昏黄的灯光下,丑娘伸手又点上了两根蜡烛,屋中终于明亮了起来。 “三年前,在辽西,有一次去山上踏青我救回了一位老嬷嬷。”沈素眠语气十分平静。 “那位嬷嬷感念我的好心不愿欠我人情,就把一身的医术教予我,只是,因老嬷嬷身中奇毒,她只教了我金针刺穴之术,药术还没教我几种就撒手而去。” 听到沈素眠的话,丑娘并未曾动容,眼睛依旧在沈素眠的脸上停驻,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在老嬷嬷离世前,她收了我做关门弟子,并嘱咐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师姐。” 沈素眠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块沉甸甸的玄铁令牌,递给了丑娘。 “看到你的脸,我想你就是我要找的师姐了。” 丑娘看到令牌时心中一动,听到沈素眠的话忍不住的伸手抚了抚脸,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连忙摇头。 “不是,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在说什么我都不知道。” 沈素眠定定的看着丑娘,伸手拿出了一张纸条,递到了丑娘的手中,收回了令牌。 “这上面,是师父去世时我听从吩咐,葬她的地方,还有,师父在死前终于想到了帮师姐解毒的办法,可惜她当时去山中采药,尝了种剧毒的药草,那药草的素性师父随身带的百毒丸居然克制不住,就这样……不过师父离世前曾嘱咐过让我找到师姐,想让我帮师姐解毒,师姐你想清楚,若是想要解毒,去燕南胡同沈府找丫鬟含雪,自然就会找到我。” 沈素眠说完,不再废话,站起身来,对着惊疑不定的丑娘点点头,告别后快步走了。 天色已深,原本还有些沉寂的回春楼,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回转春意,冰雪消融,各方传来的丝竹之音与女子男子的歌声笑语,顺着夜色传递的很远很远。 周围原本在花树上挂置的灯笼,有半数已经熄掉,乘着幽暗的天色,沈素眠带着含霜在庭院中好似无头苍蝇。 刚刚来时还好,现在,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似乎是真的迷路了。 黑暗的庭院,如同张口的怪兽,沈素眠转首四顾,直接挑了左边,转进了左边的小门。进了那小门,就是一片秀美的庭院。 景致精美,一片静悄悄。沈素眠犹豫的停了一下,想着是不是选错了方向,不过在看到那庭院的北角又有个角门时倒是松了一口气。 似乎她们就是从那个角门进来的,沈素眠拉着含霜,直奔那角门而去。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刚进了角门,居然是一栋陌生的小楼,雕梁画栋,灯火幽暗,还有几个人正守在门前,看她们两个闯进来,其中两人二话不说就上前挡住了她们。 “什么人!” 为首的一人一脸的冰冷,一身黑色软甲,腰胸间,隐约铜色护甲,那竟然是鹰贲卫! 沈素眠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却又听到了一声咦的声音。 “这不是刚刚蔷薇说的‘书僮’吗?怎么?伺侯完了主子,过来伺侯本大爷了?” 嚣张的话语,无礼的目光,映着楼下一溜三四排的灯笼,沈素眠看到了云四那张极熟悉的脸。 注1:红衣巷,大燕国对女支女的昵称为红衣,典故出自前朝曾有位青楼中的奇女子,名盛红衣,舞剑力大,为人侠肝义胆,救皇脉与水火,为黎民而献身,谓为传奇。后人称伎女们为红衣,有怜爱之意。红衣巷指得是这一整条巷子都是妓馆之意。 第5章 【小修】 云四其人,沈素眠对他的了解都是通过前世的二姐夫云逸。 云四原名云昂,字子昂,正是云逸的弟弟,二姐夫云逸是云家的大公子,与排行四的云昂同为嫡出却又截然不同。 云四纨绔、喜玩乐、好男风,这在昭京城是人人皆知的,而云逸却是云家的骄傲,自幼习武,气宇不凡,少年英才,若不是因她…… 想到上一世,沈素眠心中一痛。 当年的二姐沈素珏嫁予云逸,是人人称羡的美好姻缘,可是谁也没料到,年少英才的二姐夫,却会战死沙场。 二姐当年青春少艾,嫁入云家还不到一年,却年纪轻轻青灯古佛,遁入空门,任她与娘在念慈庵外哭断了心肠,也没能换来二姐的回头一瞥。 二姐是恨她的,因她害死了二姐最爱的姐夫,可她是亲妹妹,重情重义的二姐不能伤她,就一心伤了自己。 “喂,你发什么呆呢?” 云四不耐烦,这小子长了一副好皮相,怎么呆头呆脑的? “见过云四公子。”沈素眠低头,施了一礼后抬眼一本正经的道。“小的只是因夜黑在这园子里迷了路,一时看错以为是我家公子住的小院,倒是小的不对,请云四公子切莫责怪才是。” 云四眉心跳了跳,抬眼有些怀疑的上下打量着沈素眠。 “迷路?你骗谁呢?我看,你定是哪方派来的细作才是。” “云四公子真是误会了,不信云四公子就与小的去我们公子的院子求证一番便是,不过看云四公子少年英才,想来定是一身才华,我们公子最喜与人探讨诗词,看到云四公子必定心生欢喜,还请云四公子不吝赐教。”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这样一板一眼的?”云昂简直烦透了这样的,他爹身边的亲卫就是如此,让人一听就心生烦躁。 你说你个武将粗人,弄得文绉绉的有意思么?想到这里就是一阵头疼。 “这样一板一眼的才有意思啊。” 小楼门突然打开,传来一人的声音,沈素眠怔了怔,那声音儒雅中中带着几分戏谑,让沈素眠一怔。 “滚你的!”云昂忍不住笑骂了一声,抬眼的目光中倒有几分顾忌。 一身月白的道袍,头束紫金冠,手臂撑在门边的男子长着一张幽冷而邪魅的脸。 五官精致到了过份,一双狭长的眼睛,调笑的语气却在目光中露出几分渗人的阴鸷让沈素眠不寒而栗。从小楼里走出的眼熟男子让沈素眠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那个人,正是上辈子的杀人狂魔萧煜。 沈素眠吓得呼吸都快忘记了。只是,因为太过害怕,她的表情却是麻木的一丝未变,只有在她身后的含霜在幽暗的灯光下看到自家姑娘脖颈上的汗毛似乎都竖起来了。 “我还以为是谁,不是说沈家是诗书传家么?” 萧煜后面似乎还有话要说,不过却只是玩味的看着沈素眠,这个沈家的小娘子倒真是有趣,无论是那天坠下马车时的模样,还是现在如同炸了毛的小猫一般的警惕,只是,她是见了鬼么? 长了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有小娘子见了他是这反应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蔷薇。” “殿下。” 摇曳动人的身姿,艳美中透着世故的女子自萧煜的身后转了出来,双手微垂带着几分恭敬。 “送她出去。” 萧煜下颔微抬了抬,在蔷薇恭敬的应答后扫了云四一眼又看向沈素眠。 “算起来,小娘子,你可是欠了我一次。” 舌尖含着几分多情,萧煜容光潋滟间笑吟吟的看向沈素眠,沈素眠被对方盯得心脏快跳出来了,情不自禁的把上一世曾听说过的此人的事迹一一在脑子中过了一遍。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出去!”沈素眠坚决的说。 “……” 萧煜淡然的挑起眉间,蹩起的眉心让沈素眠差点改口,还好及时警觉伸手捂住了嘴。 “我要是非要让你欠我这个人情呢?”萧煜兴味十足的上前两步,满意的看到沈素眠惊慌的后退了几步,她身后的那个丫鬟差点被挤倒,伸出手来扶住沈素眠时狼狈的让他发笑。 “挟恩以报非君子,想来殿下不会,想当个小人吧?”沈素眠昂着下巴,压下心里的恐惧抬眼反讽。 蔷薇和云四都是挑高了眉头一脸看戏,殿下难得啊,居然还逗起了小丫头。 “够了!”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冷厉,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沈素眠心头一悸。 猛得转过身,一身玄色锦袍的男子高大的身体似乎融入在了夜色中,只有乌黑的头发上插着的白玉簪在月光灯光的映照下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中和了他身上强烈的气势。 居然又是厉竣霆。 萧煜想要再说什么,却终是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回了小楼。 “还不送沈家娘子出去。” 厉竣霆冷声一句,便不再多说,快步走进了小楼,云四一看没了热闹可看,自动跟在了厉竣霆的身后。 “沈娘子,请跟我来。” 蔷薇快步上前,恭声说了一句,领先半步,在前带路。 沈素眠转头看看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的含霜,想来自己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之前看到丑娘的兴奋已经荡然无存,只是紧抓着含霜跟在蔷薇的身后。 出了回春楼,蔷薇施了一礼,笑着回转,沈素眠终于吐出了一口气。含霜吓坏了,抓着沈素眠的手,直到出了小院还在发颤。 “姑娘,可不敢再来这种地方,刚刚那个什么云四眼神好可怕,。” 明明没有发怒也没有喝斥,话音里甚至带着笑意,可是却莫名的让人心里发着冷。 “别怕。”沈素眠安慰的拍了拍含霜,心里却在叹息,前世有名的杀神殿下的先锋将,当然吓人了。 上一世云四可是随着路过无白骨,杀过尽成尘的萧煜杀入辽西,火烧四十七城的帐前先锋,帮着萧煜夺了半壁江山的人物,哪里是一个小丫鬟能承受得住的人? 还好,那个人唯一厌烦别人一板一眼的应对他,一遇到必定掉头就走。 只是,相比笑面虎的云四,外表俊美内里变态的萧煜才最吓人吧?怎么含霜没感觉到?沈素眠一边拉着含霜努力的往四下看一边有些疑惑。 难道,只有她感觉到了萧煜的可怕? 巷子内侧,林子歪头紧张的看着,在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回春楼外后松了口气,连忙驾着马车过去。 “姑……少爷,我在这里!” “哥哥!快,我们马上回府。”含霜一边说一边与沈素眠匆匆上了马车,林子手忙脚乱的赶着马车抄近路往沈家在燕林胡同买的宅子去了。 “姑娘,这令牌就是柱子哥送过来的吧?”马车上,含霜的眼睛一直盯着沈素眠手上的令牌。 沈素眠没回答,闭上了眼睛时,还在脑海里回放着上一世的师父香罗的脸。 上一世,想出解毒办法的其实是香罗自己,只是,当她想出来时,毒已经深入内腑,早已经回天乏力了。 关于师祖最后下葬的地方,师祖随身殉葬的师门信物,这些都是师父告诉她的,她这几日在府里养伤的同时,让含雪的哥哥柱子去找到了师祖的墓地,得了这信物,为的,就是取信于师父。 距离上一世遇到师父的日子,还有六年的时光,她等不起。 六年的时间,可以多做多少事?现在的师父,多疑又多刺,除了这种方法,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取信与她,而现在的她,又太需要师父了。沈家,没多少时间了。 所以师父,对不起,今生,你就当我的师姐吧!曾经的恩情,如今她只能以治好师父身上的毒来回报一二。 而刚刚在回春楼里看到的人,她心中更是有了计较,原来,他们这么早就已经开始合作了吗? 厉竣霆,上一世没太多纠缠的人,这一世,居然已经在无意中,帮了自己两次了。 这一世的自己,又能帮对方什么呢? 第6章 【小修】 沈府里,沈夫人对着夫君露出一脸的冷意。 “相公,你说说,国公府如此,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唉。” 沈定轩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想到国公府,他的头也是很痛,只是,现在他们身为晚辈,有些事有些话,却是不方便说的。 “一切等父亲到了昭京再说,前几日父亲不是送了消息,再有半个月,就到了么?父亲母亲最疼阿绵,想来定会有说法!” “母亲也跟着过来了?”秦氏听了之后眼睛一亮,“这次述职,父亲怎么会带母亲回来,难道?” “圣人有意让父亲留京。”沈定轩点了点头。“不只是父亲,三位兄长和三房嫂嫂及家眷也跟着回京了。” “那这院子可是有些挤了!” 秦氏一听不由得有些发愁,沈定轩却是摇摇头。 “夫人不用担心,父亲已经派了大管事过来,这几日正寻院落买下,到时我们恐怕也要搬过去呢,你不要再担忧了,父亲到京,国公府再也不能拿捏着我们就是。” 父亲沈永正虽然名字取得极正,可是为人却是桀骜不驯,颇有几分前朝时名士的放荡不羁,行事无忌,先帝在时对他多有宠信,让他更是做事极端,为人极是孤僻。 而沈永正最大的特点,就是护犊。 当年,正是国公府里对他们四兄弟欺侮轻慢,父亲才会一怒离京,十三年间即使回京,对国公府亦是过府不入的。 他们是小辈,国公府的话无有反驳,父亲却是毫无顾忌,肆意妄为而让太夫人气得倒仰直说不孝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当年,可是太夫人亲自将这个才华扬溢的儿子推出门去,过继成了三房外房的嗣子。 秦氏想到公公的行事,也松了口气,等公公来京,估计她们小辈连国公府请安都不用去了,真好。 “再过三日就是相公与烽儿会试的日子,会试要进行七日,只是,太夫人却让我带着阿珏和阿绵去念恩寺上香祈福,太夫人放了话,让我们定要过去。” 沈秦氏说起这事心中更是不满,自己相公与儿子一同会试,她担忧还来不及,哪里有什么心情去寺庙?只是这位国公府的太夫人不管怎么说都是沈家最高位份的,又是公公的亲生母亲,她哪里驳得了? 不只不能推拒,还要笑着谢恩,想到这里,沈秦氏心里直发苦。 “知道夫人不想去,只是,太夫人既然已经提了,这念恩寺势必要去的,想来是辛苦夫人了。”沈定轩脉脉含情的看着秦氏,惹得秦氏羞红了一张脸,低头不语。 沈府后门处,沈素眠悄无声息的自马车上跳下,带着含霜快步自角门跑进了后院,守着角门的正是含雪的哥哥柱子。 看到了姑娘安全回来,柱子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他快吓死了,姑娘再不回来,天都快亮了,到时他们这些下人真是一个也不用活了。 “姑娘,你怎么才回来!” 躺在被子里几乎要发抖的含雪听到声响连忙探出头,看到沈素眠带着含霜匆匆走进来自床上一跳而起,带着哭腔。 “刚刚沈嬷嬷过来差点露出马脚,奴婢快要吓死了!” “嬷嬷过来什么事?” 沈素眠有些惊讶。 “国公府里下了帖子,说是三日后请了夫人带着两位姑娘去念恩寺进香,为老爷与大爷的前程祈福,嬷嬷怕姑娘心里对国公府还有芥蒂,所以过来探看。” 含雪一边说一边上前,帮着沈素眠把身上的男装快速换下。 “去念恩寺?” 沈素眠的身体一僵,这一刻,遥远的记忆仿佛都因此而松动,念恩寺?奇怪,这寺名很熟悉,可是她却偏一时想不起来。 “是啊,那里是昭京城中比较有名的寺院之一呢,寺里大多都是比丘尼,听说大多都是宫中的妃嫔自愿入寺修行。” 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来了! 沈素眠想了又想,这念恩寺,前世真有过,可是,后来却莫名的不为人知了,宫中妃嫔出宫修行的地方,怎么会后来默默无名了呢? 躺回榻上沉沉睡着的时候,沈素眠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记忆一闪而过,她想抓住,可却因太累而沉沉的睡去了。 三天后,沈素眠与刚刚解禁不再抄经的沈素珏大清早先是送别了去会试的沈家父了,这才同沈秦氏分别坐上了马车。 沈素珏嘟着嘴,一脸的不开心。 “姐姐别恼了!”沈素眠忍不住抿嘴笑,这时的沈素珏,真是天真直爽,有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 “怎么不恼!”沈素珏恨恨。“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被罚的?你倒好,天天自己疯玩儿着,把姐姐丢在书房里自生自灭!” 沈素眠心虚的连忙上前抱住了沈素珏。 “姐姐人家不是故意的。”沈素眠一脸无辜。“你不知道呢,我眼睛肿得出不了门啊,爹生我们的气呢,这些天都没有理过我呢。” “爹真的生气了?”沈素珏闻言不由小声问,脸上都是心虚。 那天一生气,她好像发的脾气太大了,怎么办?难道去过念恩寺还要回书房抄经书么?沈素珏的脸皱成一团。 “没事,想来爹这几天也应该消气啦,二姐你放心,等我们祈过了福回府时我去找爹爹说情。” 沈素眠哪里敢说自己这几日忙着别的事情,又想着让二姐磨磨性子也好就没去找爹爹求情的事,二姐知道估计真会生气。 沈素珏听了点了点头,接着又好奇的顺着窗看向外面。 “这不是去国公府的路啊?而且阿绵,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没记性!第一次去国公府里就被欺负过的,怎么那天你还会被欺负到?哭成那个样子,下次你再去叫上我,我帮你!” 沈素珏说着就忘记了其他,还豪迈的伸手拍胸,沈素眠连忙抓住她的手。 “二姐!你再这样被娘看到,可是会让教养嬷嬷再来教你规矩的!” 沈素珏连忙把手放下。 “那你别忘记了,不准再被那些人欺负,一个个虚伪又爱演,都不是好东西。” “知道啦!” 沈素眠连忙点头,一边的含霜忍不住低头笑,沈素珏的丫鬟含烟不忍直视的低下头,只求她家姑娘在夫人面前不要做出这种动作,不然她们这些贴身伺侯的丫鬟恐怕也一样要吃板子。 沈府一列三辆马车,一辆是沈秦氏沈夫人,一辆是沈家两姐妹,还有一辆却是丫鬟嬷嬷,另有几辆装着其他杂物的小油车紧随其后。 车队转到了官道正街,绕过了墨衣巷,就到了国公府的侧门前,下了马车后,就看到那里已经停了几辆马车,乌蓬朱轮,正和前几日沈素眠惊马时的马车一样。 沈素眠看了就眼角直跳。 在这一水的乌蓬朱轮车中,倒有一辆四匹白马拉着的翠帷朱轮的马车与众不同,车上挂着刻着繁复花纹的车牌,上书一个古隶的沈字,那是专属于沈国公府太夫人的马车,圣人御赐,专给超一品夫人太夫人的特权。 马车前站了几人,正笑盈盈的看过来,沈秦氏带着沈素珏与沈素眠上前一一问侯。 “太夫人在车上吧?”再不愿,沈秦氏如今也要恭声相问,翠惟的珠帘掀开,太夫人一脸慈眉善目,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刻意的祥和。 看到太夫人,沈秦氏连忙带着两个女儿上前行礼问安。 “十娘的伤可好了?前些日子听闻她摔了马车,还被南阳侯世子所救?快过来,让□□母看看。” “太夫人想来是听错了,十娘摔了马车不假,也是被人所救,不过不是南阳侯世子,而是勇王世子,孙媳已经送了谢礼去了烈王府上。” 沈秦氏的声音恭敬,太夫人的脸却一下子沉下来,原本的慈眉善目一下子变得冷淡漠然,还带着几分不满与隐忍。 “我是长辈,难不成还会信口开河?那南阳侯世子还以为救得是国公府的小娘子,特别过来探望了,知道了原来是你们那房的十娘还想再去你们那边探望,只是因阿轩他们父子马上会试,我这才代你们谢绝了南世子的好意,等阿轩他们父子会考过了,你立即带着礼物去南阳侯府上道谢!” 沈秦氏听了不敢再出声反驳,只好嚅嚅应是。太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料想着以沈秦氏的性子,必是不敢阳奉阴违的,这才带着几分得色放下了帘子。 “快些上马车吧,时辰不早了。” 这时,从府门处的一行人已经停在一边,看着沈秦氏被太夫人教训了,兴灾乐祸的互看了一眼,这才上前与沈秦氏互相见礼。 沈素眠站在沈秦氏的身后,目光落在了当前的两位中年妇人身上,两人一个身段丰腴,一个身形窈窕。丰腴的正是国公府目前当家的大夫人,国公夫人金氏,另一位是二夫人林氏。 “弟妹过来了?十娘的伤可是养好了?女儿家身子娇,可莫要逞强的好!” 金氏带着得体的笑迎上来,关切的牵了沈素眠的手询问。 沈素眠拉着不甘不愿的沈素珏先是给两位堂伯母见了礼,被金氏牵住手时才淡然一笑。 “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听说南世子救了你,这可是天赐的缘份啊!南阳侯府的世子一表人材,文武皆通……” “伯母!”沈素眠忍耐的笑了笑。“南世子如何与我又有何相干,见都没见过,长得是圆是扁也不知道的,伯母这样子可不妥。” “啊?”金氏呆了呆,另一边的林氏听着话音不对,连忙圆场。 “你大堂伯母就是这么一说,快过来,你三个堂姐也来了,正想着找你们姐妹好好玩闹呢,都是小孩子,一会儿一起坐车啊!” 林氏极热情,她与林氏的身后,三位花样年华的少女,正对着她们笑。 这三个少女,正是国公府大房和二房的庶女,二姑娘沈素袖,四姑娘沈素芸,五姑娘沈素莲。 沈秦氏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国公府是有嫡女的! 抛去国公府的长房长女沈素棠不论,还有二房的三姑娘沈素妙,长房的七姑娘沈素晓。 结果,两个嫡女一个没出现,却让庶女出来与她的女儿做伴,是什么意思? 她们这一房名不正言不顺吗? 想到这里,沈秦氏的手指用力的刺入掌心。不过,现在,她比起两个堂嫂来,却还是差一些,加之沈秦氏口舌笨拙,不比这两个嫂子能说会道,一时硬是气得半天,却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沈素珏却不是个好相予的性子,一看国公府里的这般做派,登时恼了。 “两位堂伯母这是何意?难不成国公府里的嫡女都死绝了不成?” “素珏!”沈秦氏脸色一变。 “五娘这是什么意思?”金氏和林氏的脸色立即很是难看。“身为小娘子,你爹娘就是这样教导你出口伤人的?” “这国公府里的长辈真是待客热情,不过我们辽西的规矩都是嫡庶分明,以嫡待嫡,以庶待客,只有家中没有嫡女,才会以庶相待,姐姐也是以为昭京城是如此的,难不成不是?就是奇了,尤是圣人曾重新下旨改了律令,以庶充嫡,流放千里,不知是不是有这条啊?难不成,我记错了?” 一边的沈素眠一脸纯稚的看向金氏,懵懂无辜的眼神惹人怜爱。 “这。”金氏脸色一青,刚想开口,谁知沈素眠却接着抢白。 “难道是府里的三姐姐和七妹妹都病了?”看到巷子里有一队马车过来,沈素眠的声音立时大了。 “堂伯母,若是府里的三姐姐和七妹妹身体如此病弱,怎么能不请大夫好好看看呢?讳疾忌医可不成,莫要顾忌什么病弱的名声啊,人命才是重要的,再如何,那两位姐姐可是嫡出的,千万要多多爱护她们。” 金氏与林氏一开始还没明白沈素眠的意思,待得那队马车过来,她们看清楚那车是谁家的,登时气了个倒仰。 “谁说三丫头和七娘病了!”林氏与金氏气急败坏。 “不是堂伯母你刚……”沈素眠说了一半突然停住,她一脸顾忌的转头看了那马车一眼,连忙转头点头如捣蒜。 “我知道了,三姐姐和七妹妹没病,身体好着呢!我前几日摔下马车身子有些弱,那就不看她们了,等过几日我彻底恢复了再来看她们!” 这叫什么话! 一口气噎在胸口,金氏在看到马车上的帘子一拂间,那位昭京城号称最爱八卦的魏国公夫人柳氏的脸在那窗户间一闪而没,那双眼睛里蹦出的深深的恶意让金氏胸口揪痛。 这女人本就看她不顺眼,这下好了,柳氏若不把她家姑娘身体都不是很好的八卦传得沸沸扬扬才有鬼! 金氏强忍了一口气,却与林氏对视一眼后上前僵着脸拉秦氏上了马车。 “今日是有事找你呢,别和这些小姑娘痴缠了,走走走。” 秦氏被拉上了第二辆马车,而沈素眠与沈素珏却被三姐妹拉上了第三辆。 沈素眠的心中带着一抹深思。 堂伯母金氏与林氏都不是心胸豁达之人,刚刚被她一个小辈这般奚落,却能忍着气不发火? 太夫人就在离她们不远的马车上,按理听了她这一番话,恐怕以太夫人的性子早就翻脸了,可却如同没听到一般,任她大放厥词,她们在图谋什么? 前面的马车上,金氏与林氏巧舌如簧的开始对沈秦氏洗脑,后面的马车上,姐妹五个面面相觑,对坐无言。 沈素珏一身火气,看着那三姐妹的眼神凶狠霸道,这三姐妹本就被嫡母拿捏的不轻,这一遇到炮仗一样的沈素珏,像三只小鹌鹑一般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 “这还是国公府的姑娘呢!”沈素珏鼻间重重哼了一声,三只小鹌鹑立即抖了抖。 “噗哧。”沈素眠即使心中有疑,可还是被自家姐姐逗笑了。 “笑什么!”沈素珏张牙舞爪。 “好姐姐,你说念恩寺好玩不好玩?” 沈素眠直接压到沈素珏的肩膀上,开始厚脸皮的耍赖,靠着姐姐柔软温热的身上,沈素眠简直觉得没什么比此刻更幸福了。 唔,虽然,那三只中有一道让人不舒服的视线,不过对方不开口,算了。 “重死了!”沈素珏抗议了一声,不过习惯包容妹妹的她也只是说说。“听说那寺院是以金龙山为名,后山景色疏丽,以松柏枫树最美,不过这时枫叶没红,倒是看不到。” 沈素珏个性爽朗,身手俐落,初来昭京没多久各处就走了个遍,不只昭京各处她都了如指掌,还顺便收拾了不少街头无赖市井混混,不负她辽西粉霸王的威名。 “看不到也没事,就当去念恩寺散心了。”沈素眠眉头微皱。 枫叶?红叶!!沈素眠的后背猛得挺直坐起。 “妹妹怎么了?不舒服了?”沈素珏被沈素眠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 “念恩寺前山是不是也是种了好多枫树?” “是啊!” 沈素珏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沈素眠的双手猛得紧握,又慢慢的放开。脑海中,映着的是一张带着浓烈的郁色的脸庞。 明明青春韶华,却心若死水,把自己困在院子里,却在最后时护卫了她的锦瑶。 沈素眠的手掌紧紧握在了一起,在脑海里细细搜索着上一世的记忆,念恩寺覆灭,是那件事情发生的七天后,听说,那时念恩寺僧人的血,染得枫树未到秋季就已成了片片艳红,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沈素眠有些苦恼的抚了抚额头,上一世自己惊马后开始一心恋慕着那个男人,哪里有心思再管其他? 沈素眠正皱着眉头思索,却听得车夫一声暴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马儿发出了咴咴的叫声,马车一阵颠簸,车里的几人登时摔到了一起。 “怎么回事!”沈素珏愤然,一把掀开车帘。“你是怎么赶车的!” 车外传来一阵哄笑声,一个无赖之极的声音传来。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好生泼辣,不知在榻上是不是也这性子。” 旁边传来哄笑声,沈素眠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头,看着车上那摔在一起的三姐妹,胆怯怯的眼神让她叹了口气。 “呸!”沈素珏大怒,伸手抬腿,直接跳出了马车外,动作利落又好看,因她喜欢简单利落的装扮,百褶裙中倒穿着扎得俐落的弹花绑腿裤,倒是方便了她此时行事。 “刚刚是哪个在喷粪!” 沈素珏的声音与行为,让周围的哄笑一下子停了下来,围在车边的几人显然是没料到,昭京里还有如此奇女子。 “你在骂谁呢!”其中一个穿着墨绿短打的男子一脸的不豫。 “刚刚说话的就是你?”沈素珏二话不说,自腰间直接拉出一条火红的短鞭,伸手一甩就打了出去。 众人谁也没料到这漂亮的小娘子个性如汉子一般,话都没说清楚呢就开打了,并且动作利落招式刁钻,三两下就把这群找麻烦的打倒在地,其中一个见势不好连忙溜了。 车夫与马车里的三姐妹都惊呆了,只有沈素眠,淡定得不得了。 这算什么?她家二姐彪悍的事儿太多,当真是罄竹难书。 呵呵。 第7章 【小修】 跑走的人很快的叫来了帮手,只是,那帮手在看到了沈素珏后双眼发亮面部潮红,表情极诡异。 “姐姐!” “咳咳咳!”沈素眠一口气呛在了喉咙里,这什么称呼? “闭嘴!”沈素珏更恼,一鞭扫过去,谁料对方躲也不躲。 “你说了不让我喊妹妹。”那男子一脸的委屈。 “你是不是找打?”沈素珏脸上青筋隐现。“你一个老头子,喊我做姐姐想干嘛?” “那、侄……” “直接说,什么事!” “小姜?”惠亦成的眼睛落在那道墨绿色躺在地上装死的人身上。 “有人出钱让我们来找麻烦,说是要英雄救美,给了这个。” 地上的惠亦姜一跃而起,心虚的把一叠银票交给自家大哥。 “英雄救美?”惠亦成的眼睛落在沈素珏的身上,在场众人一同在心里摇头。 就这位么?哪个男人能有机会救美啊?惠亦成在心底暗搓搓的想。 “是谁?”沈素珏皱起眉头,这时,马车帘子一掀,沈素眠走了出来。 众人眼睛皆是一亮。 沈素珏是一身红衣,而沈素眠却是一身樱草色的裙装,少女皮肤极白,真正的肤若凝脂,白得透明,眼睛极大,眼瞳极黑,看着人的时候,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去一般,黑沉沉的怕人。 那眼神只是一瞬,转眼就露出几分笑意。 “姐姐,你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急呢!” 对方熟悉的脸庞上,五官带着几分陌生的无赖,这时的这个人,还不曾被厉峻霆收服,那么,就让她来吧。 “还不是他,烦死人,收拾了他一次后就开始缠人了,走到哪里都会遇到!” 沈素珏不耐烦。 沈素眠眼珠一转,轻推沈素珏。 “快回马车,你看,娘她们的马车调转回来了,要是娘知道你又甩鞭子……” 沈素珏大惊,连忙转头一扶车辕跳了上去,动作漂亮干净。 “这位大叔。” 沈素眠对着惠亦成挥挥手,和招小狗似的。 “来,有话和你说。” 惠亦成眼神惊疑不定,上前听了沈素眠悄声说的几句,一时连忙摇头。 “这怎么行?” “不行?”沈素眠轻哼,又说了几句,那惠亦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向沈素眠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你怎么知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我是知道了,你帮是不帮?” “好!” 惠亦成咬咬牙,一挥手,摊在地上的几人连忙快速的起身,迅速和惠亦成消失在巷子里。 “怎么了?” 前面的马车走出去半天才回转过来,马车一停,金氏探出头来问。 “没什么,堂伯母,刚刚差点撞到人,已经打发走了。” 沈素眠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向一直不说话默不吭声的车夫。 那车夫缩在车厢之后,早在这群人来找碴时就吓得跑到一角躲起来。国公府的车夫可能都这样吧。沈素眠心中暗讽。 “是的,夫人。”那车夫抖抖索索的上前施礼,金氏点了点头。 “那快些走吧。” 马车继续上了路,沈素眠回到座上,旁边的沈素珏一脸询问的看过来。 “没事儿,娘不知道姐姐又动鞭子啦。” 沈素眠笑吟吟的,只看到那姐妹三人如同见鬼一般的看着沈素珏,沈素珏翻了个白眼。 “这国公府里真是怪了,三个女儿胆子比老鼠还小。”沈素珏不满的嘀咕,沈素眠听了不作声。 二姐你还是太小看她们了,她们的胆子,可是大得多呢。 念恩寺,是上京的皇家寺院。 平时香火极盛,来的都是上京的大户人家,这里的比丘尼大多都是自皇宫来到这里出家的。有的是因先帝去世,有的是因宫中犯了错。 不管是哪种,能入寺后还能保得自身平安又成了一方大师的,都有其过人之处。 而这里的主持天慧大师,正是先帝时最受宠爱的妃子原本的薛贵妃。 宫斗中因伤了身子而一生无子,先帝去世后自愿出家为尼,原本恨她入骨的太后硬是拿她没法,她入寺后剃度,不出五年就成了寺中的掌事大师,不到十年,已经成了主持。 沈素眠一边走一边听着金氏与林氏轻声介绍,一边漫步在上山的山路上。前方,太夫人坐在软辇上由着四个粗壮的仆妇抬着往山上走。 为了表示虔诚,来此的信徒不管身份的高低都是步行上山入寺,只是,太夫人年岁大了,却是绝对走不动的,走在青石铺就的山道上,沈素眠的眼睛扫看着四周的景色。 苍翠的松林密布在山体各个角落,虽然是初春,可是松柏长青,倒也是这山中一抹绿色。 众位仆妇跟在主子身边,都是静谥少言,偶尔说话,也是上前嘘寒问暖。 “弟妹,你家十娘真真是好样貌,说话又爽利,你可得拘着她几年,给她找个好婆家啊才是正经。” 金氏与林氏和沈秦氏聊了一路,早看出了她是个笃钝的性子,更是舌绽莲花。 沈秦氏爱听这话,闻言笑起来,一脸疼爱的看向沈素眠,却看到小闺女似乎注意力并不集中,眼睛不住往路边扫看。 “十娘你是在找什么?” “没什么。”沈素眠笑。 正说着,却听到了侧面的小路,正有人说话的声音。 “谁在那边?”一个婆子严阵以待,却听到另一边也是个婆子冷淡的问道。 “我们这边是兵部尚书的家眷,你们是哪家的?” “原来是梅夫人,失礼失礼,我们是沈国公府的家眷。” 那边也马上改了态度,而沈素眠,却在听到了对方是谁后眼睛忍不住缩了缩。 手掌握成拳,她心里散发着层层的冷气,难道,真的是今天发生的事儿?这未免也太巧了! 梅家! 居然真是梅家的人! 转过小路,先是几个婆子开道,后面是一位大约三十许的妇人,穿着宝石蓝刻丝褙子湖水蓝的马面裙,外面是香色锦上添花花带帽大氅。 她身边一边一个少女,沈素眠的眼睛立即被其中一个穿着白底绿萼披风的少女吸引。 一双眼眸欲语还羞,一张脸带着楚楚可怜的意味,让人一看,就不由得心生怜爱,正是她上辈子最恨的人,梅清寒。 在没看到前,沈素眠想,再次见面时,她定是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先划花了那装模作样的白莲花的脸!可是现在,见了,她反倒冷静了下来。 现在的梅清寒,还娇娇弱弱的做她的嫡长女,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她倒要好好看看,在没了她的帮忙下,梅清寒要怎么才能在这样的日子里挣脱。 另一边的少女,与妇人有着相似的五官,稚气的脸颊上带着几分笑意。 “见过太夫人!” “见过国公夫人!二夫人!” “见过梅夫人!” 景氏过来一一见礼问好,太夫人矜持又带着几分慈爱的颔首,客气的要下软辇,被梅夫人阻止,又说了几句才先一步往山上去了。 这边,金氏带着一众人过去,一一互相问好,那妇人也连忙带着两个女儿还礼。 “这位是兵部尚书的夫人景氏,梅夫人,这位是我们沈家本家外三房的堂弟妹,姓秦。” 梅夫人一听心中一动,上前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今日相见也是有缘了,早就听说了,府上是辽西总督的亲眷吧。早就听闻了,你们可是父子双双进京来赶考,当真是一门才俊。” “哪里哪里。”沈秦氏有些不适应的笑了笑,金氏在一边又介绍了沈素眠姐妹。 梅夫人很是大方,直接拔了头上的簪子和腕上的镯子当了见面礼,看着梅夫人从满头朱翠到现在的一枝玉簪充门面,沈素眠唇角一弯。 “这是我的两个女儿,清寒和清雨。” 两边小一辈儿的齐齐行礼打了招呼,沈素眠目光扫了一眼梅清寒后,眼睛落到了梅清雨上。 “两位妹妹好。” “众位沈姐姐好。” 梅清寒在沈素眠明显更注意梅清雨时,眼眸中怒意一闪,不过很快的,楚楚可怜的表情占了上来。 “我们一同走吧,你们也是去念恩寺还愿的么?” “不是,我们是随着太夫人过来祈福的。” 金氏的眼睛落在了沈秦氏的身上,梅夫人意会间点了点头。 “我是陪着大女儿过来还愿的,正是初春,带着她们姐妹过来沾沾沸气,人也能静下心来。” 众人一边聊着一边相偕往寺门走,这边,梅清寒与梅清雨也一边一个,与沈素眠及沈素珏并肩而行。 “沈姐姐是初到昭京吗?好像不常出来玩儿呢,我可是第一次见你,怎么,平常没参加诗会什么的吗?初华公主前段时间刚成立了个诗社,姐姐有没有兴趣去玩儿?”梅清雨笑得稚气未脱,只十一二岁的她脸庞圆圆的,很是可爱。 “我平常是不怎么出门。”沈素眠歉然的笑笑,看着梅清雨那张青春稚气的脸,怎么也想不出,对方刁蛮任性欺负梅清寒的样子。 是了,她从来没看到过,只是上辈子被梅清寒所迷惑,才会以为真相是这样,她太过茫目,结果就这样被利用。 结果梅清寒利用她认识了南槐玉,也不知她施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南槐玉出手帮着梅清寒把她继母逼得进了卧慈庵里修行,而梅清雨,没了母亲的她只有十四岁,硬是耽搁了婚事,后来被梅清寒使计,坏了名节,景尚书把她直接远嫁,从此再也没了消息。 而现在,这一切,都没发生。 “姐姐天天在府里多没意思,我娘就天天逼着我在房里做针线,真是的,府里养着针线娘子是做什么的,还让我来做什么女红。” “是啊。女儿家做女红还是看自己喜欢不喜欢,咱们又不是打算当个绣娘来养家,是吧?” 梅清雨和沈素眠笑起来,两个人又聊起来,一边的梅清寒却是一脸的委屈,一副想说话又害怕的样子,只可惜沈素珏最不耐烦的就是娇弱弱的小姑娘,完全一直都没有用眼睛正视过她,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真是白费功夫了。 一行人到了念恩寺门口,沈素眠虽然已经痊愈,却还是有些累,用帕子轻轻擦了擦汗,沈素眠看到一边的梅清雨也是香汗淋漓。 “太夫人有礼!”寺门口已经有位圆脸的比丘尼等在那里,见了太夫人连忙行礼,这寺里的哪位师父几乎都是让人不敢小觑,金氏与梅夫人都是不敢失礼的,忙走到了太夫人的身边回礼。 “有劳迎课师父了!” 太夫人手持着碧玺佛珠慢慢点头,一边的金氏伸手扶住她,林氏想过去,却看到梅夫人已经扶住了另一边,只好退一步,与沈秦氏走在一起。 一行人被迎到了寺里,两边人互道了别,分别去了之前就派人过来定下的院落。 很巧,一边是东侧的,一边是西侧的,两片院落相隔不远。 “沈姐姐,等有空我过来找你玩儿!” 梅清雨一边说一边走,另一边,梅清寒欲言又止。 沈素眠对着梅清雨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小院,而沈素珏却是如同大赦一般看也没看梅清寒上前拉了沈素眠就走。 沈家的三姐妹被完完全全的彻底的忽视掉了,三人有些委屈,可是却也只能认命。 昭京里嫡庶分明,嫡子女是绝不会自降身价与庶子女为伍的,她们来本就是为了受白眼而来的。 只是,明明心里知道,沈素莲还是是紧的咬紧了唇。 她一定要讨回来,今日所受的屈辱! 第8章 【小修】 沈家众人进了东侧的小院儿。 太夫人领前一步,金氏与林氏互看一眼,转头又扫了眼最后进院儿的沈素眠与沈素珏。 与沈秦氏客套了几句,沈秦氏对着太夫人行了一礼,太夫人直接去了正房,眼角也没扫她们一眼。 金氏带着沈素袖去了东厢住,林氏带着沈素芸和沈素莲去了西厢,沈秦氏带着沈素眠姐妹被让到了后院中,在小院儿的后方,沈素眠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发现到了小院靠着院墙处隐约还开着一个小门。 “那门是怎么回事?” 沈素眠一边说一边示意着含霜含雪,身边的含霜点了点头,刚想过去查看,院子里提前被派来收拾的妈妈已经迎了上来。 “夫人姑娘们快休息一下吧,半个时辰后祈福就开始了。” 那妈妈圆脸,长得福泰,头上一个银簪子,正是国公府金氏身边得用的蒋妈妈。 “好。” 沈秦氏点了点头,蒋妈妈上前相扶,又温声让沈素眠姐妹去住西厢。沈素眠姐妹应了声,看着沈秦氏进了房,这才互挽了手回房休息。 一进房,沈素眠让含雪帮她松了衣服散了头发。 “昭京城里的小娘子都好奇怪!天天摆着一副被人欺负的脸,烦!”回房后沈素珏什么也不做先倒苦水。 “刚刚我都不敢说话生怕我一说话她眼泪就掉下来,天知道第一次见我又没揍她!” 沈素眠知道二姐说的是梅清寒,再想像一下两人刚才相处的模式,笑得不行,拉着姐姐摆摆手。 “姐姐别和她一般见识,想来她是想让人都知道她日子过得艰难,咱们得同情啊。” “摆着那张脸?我又不是个爷们儿!” 沈素珏冷哼,沈素眠笑得更厉害了,含霜吐蕊分别忙碌着收拾屋子,听到两位主子的对话互看看也不吭声,只是忍着笑。含烟轻轻叹了一口气,无语的上前帮着自家主子散头发。 窗棂传来敲击声,沈素眠的笑声停下,她快步走到窗前拉起窗子,那边,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露出来。 “查到了,在北院里住的是烈王府的惠静郡主,正在为先王妃做法事,由两位伯母还有一个堂妹陪着。” “梅家都来了什么人,去查明白,不只是山上住的。” 沈素眠想了想,又淡然的吩咐,那身影正是惠亦成,他苦哈哈的看了沈素眠一眼,又认命的转身快速的消失在了后窗边。 另一边,梅清寒跟着梅清雨进了小院儿,继母景氏先去了东厢房,梅清雨鼻间冷泠的哼了一声,对着梅清寒露出一丝冷笑。 “姐姐真是可笑,难不成娘还虐待了姐姐么?每次都是这样,姐姐你觉得有意思么?堂堂尚书家的千金,偏要让人家觉得你日子过得艰难,这你就好了?” 梅清寒的眼睛里含了两包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大姑娘不用做出这种姿态,院子里都是自家人,姑娘这样也没人欣赏不是?” 景氏从东厢里出来,冷着一张脸看着梅清寒,眼神带着几分凌厉,扫了梅清雨一眼。 “还不进来。” “哦。” 梅清雨低头乖乖的进了东厢房,心里忍不住叫苦。 “阿轻!” 景氏喊着梅清雨的小名,有些恨铁不成钢。 “说了多少次呢?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妹妹,和她在院子里说什么呢?她爱怎么样是她的事儿,我管不得,你可不行,这样子让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尚书府里家教如此!” “可是娘,我就看不得她那副小家子气!”梅清雨嘟着嘴,伏到了景氏怀里撒娇。 “明明娘对她没轻乎也没虐待的,她做什么总是这样一副被谁欺负的样子?娘还让我对她恭敬点,我怎么恭敬得起来,她那副样子!” “就是因为她那副样子,你才更应该好好的,她不肯让我教,这是她的事情,可是你不恭敬她,那就是你的问题,这是两回事,知道吗?” “好啦好啦!不管怎么说,我就是看不惯她们”梅清雨嘴嘟得更高。 “她们兄妹两个也是够了,当妹妹的天天一副苦瓜脸,当哥哥的天天怀才不遇,真有大才怎么次次科考次次不中,看他那做派活似每次不中都是娘你在中做梗似的。” “不管怎么样,娘没本事,没能给你填个兄弟,以后你出了嫁,他们就是你的娘家人,你还要指着他们撑腰,不然娘也不耐烦应付他们。” 景氏想到这对继子继女也是心口发堵,可是没办法,这是夫君的亲骨肉,她再看不惯,却是说不得打不得。 xxx 沈素眠散了头发靠在床上休息,轻闭着眼睛,她脑海中想的却是前世。 烈王府的惠静郡主,是烈亲王厉竣霆唯一的女儿。 只是,这位惠静郡主厉锦若,前一世却是命运悲惨。 明明是烈亲王唯一的女儿,却被人算计,失了清白,无奈之下嫁入了景府,谁料却是遇到了一个中山狼,狠厉无情。还好,她虽然个性懦弱,却有个强势的父亲,最终和离归家,还因此,而救了她前世的女儿锦瑶。 沈素眠十分感激对方,也因此,她下定了决心要救对方。 毕竟,上一世,厉锦若是在念恩寺被人非礼,后来失了清白,即使厉竣霆后来知晓后血洗念恩寺,却依然不可能改变厉锦若嫁进梅家的命运。 听说,那时的厉锦若,可是听了厉家二房的丫头,她上一世的小姑厉锦兰的劝告,才嫁入景府的。 想着这些事,沈素眠心绪难平,而另一边,北院中,厉锦若正一脸为难的看着自己的堂妹厉锦兰。 “这、这不行,爹曾说不能让白苹离开我身边的。” “堂姐!” 厉锦兰嘟起嘴上前抓着厉锦若的手摇了摇。 “你也是知道的,人家陪你来这边,可是要为了濮阳世子祈福的,那是我亲手为他绣得观音像,这怎么能交由外面那些侍卫之手?其他的人哪里有白苹的骑术好?就让她帮我取这一趟嘛!” 厉锦若有些为难起来,可是看着堂妹一脸娇羞撒着娇的样子,只好轻叹一口气。 堂妹的未婚夫常年病魔缠身,堂妹特别绣了观音像要挂入念恩寺的福堂里受香火的,这种闺中女儿的东西,外面的侍卫倒是真拿不得。 “好吧,那明日就让白苹去帮你取了吧。” 厉锦兰立时开心不已,抓着厉锦若道谢不已。 xxx 梅清寒身边的丫鬟小翠正在与一小厮偷偷摸摸的在念恩寺后山的小侧门处交换着信息。 “请姑娘放心吧,大爷晚上就到,明天一早就进寺,您就放心吧,明日中午,定会成事。” “该支走的都支走,该挖的坑儿都好好挖了。” 小翠按着姑娘的吩咐说了两句,看大爷身边的小厮知茗点头不已,这才抚着狂跳的心快步回院子去了。 自小后门悄无声息的进了厢房,小翠看到梅清寒冷着一张脸半靠半倚的在榻上不动,心就是一缩。 “姑娘。”小翠上前低头轻声说话。“大爷晚上就到,明天进寺。” “好。”梅清寒一点头,脸色依然冷硬如冰,眼神扭曲而疯狂。“明日就看哥哥的了,我们兄妹能不能出头,就看这一回了。” 小翠听了心头一凉,只是更用力的把头低下去,卑微而谦从。 姑娘也是娇娇弱弱的女子,居然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帮着大爷出头,真是惊世骇俗。 第9章 【小修】 农历三月十五,司命(黄道)危日 宜求财交易搬家求子祈福开光祭祀安葬安床。 这样一个黄道吉日,清早自是晴朗明媚。 昨日祈福之后,沈家众人回小院用了素斋早早歇了, 今天午时,她们会去正殿听法师讲经,而且,寺中会做法事,所以往来的信客多了起来。 清晨,惠亦成派人送来消息,梅家的大公子梅柏延深夜到了念恩寺后山一个荒僻的小院子里,而且身边除了自己的小厮,无一人随行伺侯。 沈素眠的吃了半碗八宝粥,小半个金丝花卷,一个水晶素饺,几口咸瓜,就再吃不下什么了。 相对比她,沈素珏两碗玉米粥,四个水晶素包,半个素蒸鸡子,以及被消灭的只剩下汤汁的四道小菜。 “阿绵还是吃得像只小猫!”沈素珏豪气的放下碗时感叹。 一边伺侯沈素眠用早饭的吐蕊嘴角抽搐,五姑娘果然厉害,用的早饭够她家姑娘吃上一天的。 “姐姐从小胃口就比我好。”沈素眠怀念的看着沈素珏面前的碗碟感叹,沈素珏冷嗤。 “还不是你从小就娇气,哪像我,吃得多了自然有力气动,所以也身体好,不像你,三天两天就生病的。” 沈素眠歪头想了想,还真是,一会儿弄不好她还要消耗体力,于是又吃下了两个水晶素饺,在含雪担忧,含霜发呆,吐蕊震惊的眼神里放下了筷子。 真心吃不下了。 沈素珏满意的点了点头,阿绵娇气是娇气,可是乖巧,听话又懂事,最招人稀罕。 丫鬟们收拾了碗盘下去,沈素眠摸了摸吃得好撑的肚子,伸手去拉沈素珏。 “姐姐,我们去看看娘。” “你啊,就一刻都离不开娘的,怎么才能长大!”沈素珏一边咕哝一边拉着沈素眠,姐妹两个去了沈秦氏的厢房。 沈秦氏用了早饭正在漱口擦手,看女儿们过来立即一脸笑,不过在听了二女儿一副表功的模样说着小女儿听话的多吃了两个水晶素饺后气得脸都白了。 “你当你妹妹是你么?看看你那饭量,那哪里是个女儿家能吃下的?早就想训你了,都是仗着你们祖母宠惯你们,越发没个样子。” “娘怎么这样说,不多吃哪能有个好身体?咱沈家还能被我吃穷了?” 沈素珏一听就不乐意了,沈秦氏只是叹气,她生了三女一子,儿子倒还好,万事有相公呢,从来不曾让她操心,唯有三个女儿,都是生来折磨她的天魔星。 大女儿与儿子是龙凤胎,又是沈家外三房的嫡长女,个性沈稳大方又懂事,从小知道爱护妹妹,却因沈氏有着嫡长女满十岁就要入祖宅接受教养的规矩,在大女儿沈素华十岁那年骨肉分离。 二女儿沈素珏生下来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小年纪就争强好胜,不像女儿倒比儿子脾气还要火爆,是辽西出了名的粉霸王。 小女儿沈素眠自幼体弱,被公公婆婆捧在掌心宠着,哥哥姐姐相公更是溺爱不已,她也因女儿的身体不好时有溺爱,因而小女儿娇气十足又爱哭,可又性子执拗,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不知是随了谁。 看沈秦氏兴致不高一脸愁容,沈素眠眼珠一转。 “娘,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堂伯母为难你了?” “什么?她敢!”还没等沈秦氏回答,沈素珏先不乐意了。 “住嘴!”沈秦氏的脸一下子沉得透透的。 “你不许乱说,再怎么堂伯母是长辈,你身为晚辈,怎么可以不尊敬!” 沈素珏偷偷吐舌,不过再不敢去捋沈秦氏就是了。沈素珏一退后,沈素眠立即上前,扶着沈秦氏轻声询问。 沈秦氏叹口气。 “你堂伯母还能有何事,听着话头,是太夫人想让我们搬到国公府里去。” “娘,太夫人不是一向不喜祖父么,不然也不会明明身边有庶子,却让祖父当了三房的嗣子,明明祖父当年才华横溢胜过他人那么多。” “正是你祖父胜过他人太多,才会当了三房的嗣子。”沈秦氏叹了口气,想了想又摇摇头。 “这都是沉年旧事,又是上两辈的恩怨,身为晚辈还是不要非议了。” “娘,我们这是闲话家常,算什么非议!”沈素珏连忙难得乖巧的上前抓着沈秦氏询问。她可是早对祖父与国公府的恩怨好奇了,只是从未有人敢在辽西祖父的眼皮子底下说起过。 现在祖父不在身边,快快问清楚了才是正经。 “娘,你快说吧,我也想听。”沈秦氏看到小女儿也是一脸好奇,原本想要呵斥二女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吧,娘说的可是家常,你们听过就算了。” 沈秦氏警告的说了一句后,又让房里伺侯的丫鬟都退下,这才正了正音。 “咱们沈国公府是当年□□时从龙有功的,你们三位老太爷爷随着□□打下了江山,前朝,沈氏三公赫有威名。这三公分别是沈武公、沈恒公、沈庄公。 这其中,咱们原本是沈武公的这一脉,也是被□□封为国公的一脉,而沈恒公与沈庄公,在□□坐上龙位后就回了荥阳祖业,沈恒公一脉主持族中庶物,管理永业田及祠堂,而另一脉沈庄公,却因当年从龙之时身受重创,只留下一个小儿子就重伤去了。 沈国公被封国公后成了簪族世族,世袭罔替,而你们祖父的那一代,沈庄公的那脉,却因一场意外,而断了子嗣。 沈庄公毕竟是沈氏三公中的一脉,后来祖家提出要过继个嗣子,而你祖父却是正不得太夫人喜欢,因而明明是嫡子的身份,却硬是出继成了沈庄公一脉的嗣子。” “恐怕祖父不止是不得太夫人喜欢,而是挡了路了。”沈素眠叹了口气。 “谁知道,长辈的事儿。”沈秦氏脸上带着不自然,要不是女儿闹着,她哪里会去说长辈的事儿。 “夫人,国公夫人说是梅夫人带着梅家姑娘过来了,请夫人带着姑娘们过去。” 门外传来丫鬟通报的声音,沈素眠却是惊讶的转头看了看时辰。 这么早? xxx 沈素眠映着阳光站在念恩寺南侧的祈福台上,看着沈素珏正笑着和梅清雨说话。 今天清晨刚用了早饭没多久,景氏就带着梅家姐妹过来了。 也就是在念恩寺中,若是在各自府中,哪有那么早上门的客人? 聊了几句,夫人们带着姑娘们就来了南侧的祈福台,这边不只是祈福的地方,景色亦是不错。 金氏等人去了山间的亭子小坐,沈素珏等姑娘就各自散开游玩儿。 沈家那三位庶女是很有眼力,早早的躲开了,而让沈素眠介意的,是梅清寒不知什么时候,走的没了影子,也不知去了哪里。 沈素眠心下有些明了,带着含雪往北面的方向走。 “走吧,既然来了念恩寺,自是要好好看看景色。” 沈素眠一边看着寺中的景色,一边在心中思索着。 念恩寺可能是在金龙山半山的原因,这边的枫树与松柏长得比一般地方都要茂密精神。 看着青翠的绿叶,想像着当年厉峻霆那一怒血染金龙山,听说,那时整片山的绿叶都被血浸梁得一片血红。 当然了,传说是传说,只是,光听这个就能知晓,当年的厉峻霆,有多心痛自己的女儿遭此欺侮。只是,到底他们会选在什么时候动手呢?沈素眠心里一边想一边走。 “姑娘,怎么了?”沈素眠突然停住的脚步让含雪一怔。 “没什么,我们往那边去吧!” 沈素眠指了指青石小路的岔道,那里一片幽静,鹅卵石铺就的路雅致特别。 “这不好吧?”含雪看那小路偏僻,不由得有些担忧。 “没事。”沈素眠也是一时兴起,看到那鹅卵石小路,让她想起了辽西时院落,那时她也曾一时兴起把自己院边的小路上铺过,看着别致,不过走起来就未必了。 含雪也想到了,不由笑起来,扶着沈素眠往小岔路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一声惊呼,两道身影直接躲到了树后。 沈素眠皱起了眉头。 刚刚的人影她看清了是谁,也因此让她心生疑惑。 “谁在那里?”含雪脸色微变,还好刚刚惊呼的是女子的声音,不然她一定拉着她家姑娘走了。 “……” 树后的人并不出声,含雪疑惑的转头看向沈素眠,若是一般人,恐怕就转身离开了,可沈素眠却正是为树后之人而来,自然是不会就这样走了。 “到底是谁?我们是辽西总督的家眷,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沈素眠直接上前询问,身边的含雪疑惑自家姑娘怎么突然自报家门,本想劝说的话又咽回去。 “我、我是……”树后的声音带着几分微弱,却在说出两个字后突然没了动静,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两位快快离开吧,我们在此等人过来,已经派了人报信,就不劳两位费心多管闲事了。”另一道声音传过来,带着几分不耐烦,口气火爆,更有几分无礼。 含雪柳眉倒竖,气得够呛,自家姑娘好心相问,居然这种态度! “管闲事?”沈素眠好笑的反问了一句,突然就变了脸色,直接快走了几步冲到树后,把树后的两人和含雪惊得一跳,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说谁在管闲事?好吧,就当我在管闲事,现在告诉你们,这闲事我管定了!” 嚣张的话语,无礼的腔调,更有彪悍的叉腰动作,在这一瞬间,含雪以为自家姑娘被二姑娘附身了。 “……” 树后的小可怜被身后身材高大粗悍的丫鬟捂着嘴瞪眼看着她,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巴巴看着她时还闪着可疑的泪光。 那丫鬟瞪圆了眼睛,捂住厉锦若的手掌忍不住又用了用劲儿。 “你这个下人在干什么?你主子快被你闷死了!” 沈素眠伸手一指,看那丫鬟还不打算放手,上前就是一脚,踢得是姐姐告诉过她的胫骨上面。 那丫鬟发出一声惨叫,松了手抱着腿不放。 厉锦若终于呼吸到了空气,胸口起伏大口呼气。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被个丫鬟捂住嘴?” “我咳咳、我……” 厉锦若又咳又喘话都说不明白,而另一边,含雪下巴快掉地上找不回来了。 必须把姑娘和二姑娘分开! 含雪在心底决定了,自家姑娘多娇憨稚气又乖巧的啊,怎么现在说话做事越来越有二姑娘的风范了呢?这可不行,不行! 想到早饭时二姑娘桌上那一片狼藉,含雪重重打了个寒噤。 “你的鞋坏了?” 沈素眠伸手指了指对方藏了又藏的脚,粉红的绣鞋鞋底张开,露出了雪白的袜子。 厉锦若点了点头。 “你让另一个丫鬟去取鞋来换,让这丫鬟来陪你?我猜的不错,这是别人的丫鬟吧?” 厉锦若又点了点头,眼睛里泛起了崇拜。 “刚刚我询问,你想回答却被她捂住了嘴,她一定和你说,莫要让人知道这事,显得你不端庄对吧?” 厉锦若看沈素眠的眼神简直和看神没两样。 而那丫鬟,终于觉得腿没那么痛了,松开手,她整张脸都变了。 “大姑娘,您看看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 “若是传扬出去也是你护主不力,留你这样的下人在身边有什么用?还敢谋害主子。” “奴婢哪里敢谋害主子?”丫鬟梗着脖子,眼珠不断乱转。 公子怎么还不到?还有最后一步没做呢,她的赏银可怎么办?只是,现在有了别人,她若再做此事,真被人察觉可是一家子都活不成的。 不做,一家子也要被配去庄上,还不是一样,永无出头之日,想到二夫人二姑娘许给她的好处,丫鬟柳叶咬了咬牙。 “应该不是柳叶的错。”厉锦若轻轻叹了口气。“要不是我想走近路去祈福台,也不会这般狼狈,谢谢沈姑娘。” “你这样子在这边路上怎么行?人来人往的。”沈素眠看着厉锦若的脚皱眉。 “那边再往前,有个亭子。”柳叶眉眼一转,指了指。“不如去那里歇脚等着槐枝取鞋回来。” “不用了。”沈素眠转头吩咐含雪。“去看看除了那亭子还有别的什么地方没有。” “好。”含雪点头,快走几步,一会儿就回来了。 “还有个竹舍,有个小沙弥正在打扫,说是接待信客的地方,不如去那里。” “好。”沈素眠不及多想,伸手强势的扶住了厉锦若,让含雪扶着另一边,快步走去。 柳叶落后一步,唇角带着一丝阴冷的笑,她嘴里一边说着劝阻的话,一边犹犹豫豫的跟上。 第10章 【小修】 沈素眠一边扶着厉锦若一边往前快步走,含雪在一侧看到沈素眠眉宇间隐约的厉色有些心中纳罕。 姑娘的个性,自那次坠车后有了太多的改变,这种改变让含雪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而沈素眠,脑子里却是被前世的事情占得满满的。 前一世,她被南槐玉与梅清寒联手陷害,南槐玉是求而不得,梅清寒是妒火攻心,她上一世痴恋厉锦轩,为了他不顾名声不顾一切,结果,最后厉锦轩依然娶了他的未婚妻。 她无奈之下被人陷害,嫁给了四皇子成了侧妃。 没过几年,惠静郡主因两次小产伤了身子,结果,因不能生育而被夫君厌恶。 再后来,圣人病重,四皇子领旨进宫处理朝政,没多久即由圣人让位登基成了新帝,新帝初上位,第一件事,却是下旨让厉峻霆回京,另一边,太后下旨让景家把惠静郡主送入宫中,美其名曰不放心惠静郡主让她在宫中请御医调养身子,其实就是变相的软禁住她来挟制厉竣霆,因为厉竣霜手掌重兵却未曾表示过支持哪位皇子。 而她那时,因被四皇子厌弃而被关入了冷宫无人问津,她唯一的女儿锦瑶病弱无人照料,是惠静郡主,对锦瑶多有照料,甚至在锦瑶被人推入荷花池时拼死相救。 这些都是后来含霜听了宫人们八卦后告诉她的,她那时虽然未曾见过惠静郡主,却对她感激不尽。 而这一世,她想报答厉锦若上一世救了锦瑶照顾锦瑶的恩情。 这一世,她定要想办法让厉锦若躲开悲剧的命运。 小巧的精舍,被小沙弥打扫得极干净,一进院落,就看到一片幽幽绿绿的竹林,随着风吹拂沙沙做响。 “这里的景色好漂亮。” 厉锦若难得活泼的说,沈素眠微微一笑,扶着厉锦若往精舍的正房小屋走去。 “先处理你的鞋,一会儿再看院落的景。” 厉锦若听了眼睛发亮,看着沈素眠露出几分真挚的笑容。 算起来,厉锦若与沈素眠同年,只比沈素眠大上半年。两人虽然同龄,可是厉锦若明显比沈素眠要天真几分,内向又怯懦的小姑娘。 想到对方才十四岁,居然就有人来算计着想要坏她名声,沈素眠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与当年的她的命运又何其相像! “见过施主。” 小沙弥应该是去了后院挑水,提着一桶水的他刚转过正房就看到了这一行人,连忙行礼问好,沈素眠转头看了眼含雪,含雪快步上前。 “小师父有礼了,刚刚我来打过招呼的,我们歇上一会儿,很快就走,定不会误了小师父的事儿。” “那就好,施主们随意,小僧去烧水了。” 那大概八、九岁的小沙弥点了点头,一脸正经的对着几人双手合什施了礼,这才又拎着木桶往精舍另一面的小厨房去了。 沈素眠看了半天,看那小沙弥表情正常,这小院子也并没有什么后门类的,这才安下心来舒了一口气。 “走吧,快进房里去。” “你过来扶着你家姑娘。”沈素眠想了想停住了步伐,让柳叶过来扶着厉锦若,柳叶的脸色明显不太好,却不敢反驳沈素眠,上前扶着厉锦若与含雪走进了精舍。 只是,在扶着厉锦若之后,唇角露出的那一抹弧意,被沈素眠看个正着。 沈素眠看三人走进了正房,心头不知怎么,突然就狂跳起来,这种不祥的预感让她十分不安,四下看了看,她往小沙弥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烟雾升起,虽然没看到,不过小沙弥似乎正在认真的烧着水,沈素眠静静的看着那片烟雾,突然快步走过去。 进了小院,厨房的门半掩,她用力推开,果然,厨房里,装置着水的水壶正在炉火上烧着,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倒抽了一口气,沈素眠的心底,那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现在,带着厉锦若离开,是否还来得及? 虽然还远,但是沙沙的脚步声,似乎已经出现,沈素眠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四顾,在看到有一柄柴刀后舒了一口气。 拿起柴刀,她快步去了竹林,削削挖挖又修了修,弄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又转身快步去把柴刀放到了精舍一边的隐秘角落收好。 感谢上辈子在冷宫的那段日子,让她学会了怎么用柴刀,只是,即使有了经验,她的掌心依然被粗糙的柴刀和竹枝扎出了几抹血痕。 “姑娘,你在那做什么?”含雪不放心沈素眠,直接走出来,沈素眠把手掌细长的竹枝收回袖中,这才转过头对着含雪笑。 “没什么,那个丫鬟还没把鞋取回来么?” “没有,姑娘,要不要奴婢去看看?”含雪微蹩了眉头问。 “不用了。” 沈素眠脸色微有些难看的看着含雪,已经来不及了。 含雪看自家姑娘的脸色难看得吓人,一时惊住,而沈素眠直接拿出一枝被削得尖锐的竹枝塞到了含雪的手里。 “拿好了,我告诉你。” 一边和含雪往精舍里走,沈素眠一边在含雪耳边吩咐着,在含雪不断的点头中,主仆两人走了进去。 两人刚进去,坐在厅内的厉锦若对着沈素眠笑笑,正想说话却脸色突变。 沈素眠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只手推了含雪,自己也飞快的跑开,一只雪白的瓷瓶摔碎在了地上,柳叶脸色铁青双手还维持着双手下砸的姿势。 “柳叶你疯了!”厉锦若的声音尖锐,脸色像是见了鬼,而柳叶却像是没听到,目露凶光,直接往沈素眠身上扑去。 沈素眠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柳叶的推打,嘴里及时的喊了一声。 “含雪!” 含雪拿出尖锐的竹枝对着柳叶的后背扎下去,被沈素眠削的尖锐的竹枝不长,正是最顺手的角度,没用多少力气,柳叶已经尖喊一声扑倒在地,肩膀上血红一片,含雪用力的把竹枝□□,柳叶已经疼得脸色煞白的躺在地上。 “你们这是怎么了?” 厉锦若的声音都在打颤,她自幼在府中,受尽长辈宠爱,即使大伯母与二伯母心中妒恨,却也是有个面儿情在,谁料今天丫鬟好似失心疯一般,突然就对萍水相逢之人痛下杀手,而另一方显然更凶残,居然还手持凶器! 看着脸色煞白生死不知的丫鬟躺趴在地上,厉锦若身体都了似要发抖了。 “别说话!” 听到似有脚步声自院门处传来,沈素眠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拉了厉锦若,一只手捂着她的嘴,拉着她往厅门后躲过,含雪知机的闪到了另一边的门后。 “怎么回事?” 一道冷静的男子声音响起来,伴着他的,还有另一道声音。 “刚刚看到她们进了正厅。” “厅门大开,你看看,哪里有人?咦?” 脚步声走到了门口处,又迈了进来,在厅门处柳叶晕倒的地方站定。 这精舍本是接待信客的地方,摆放的东西亦是简单。正对着门处有着师父讲经用的讲经台案,而两侧是信客听经所坐的椅子,侧面还有两个摆放瓶子的木架,此时,一个架子还摆着瓷瓶,另一个瓶子显然已经在地上了。 “她晕了!” 一个小厮的声音回答,而另一个冷静的声音却已经失去了冷静。 “败事有余!白长了个身板,连三个小丫头都治不住,你去后院看看,说不定躲到厨房去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远去,而厉锦若已经吓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人明明就是冲着她们三个人来的,而且看样子,柳叶应该是被对方收买的了,那么,这人是冲她来的? 想到这里厉锦若更是面色如土,太过害怕,她忍不住抖起来。 “谁?” 那人很是警觉,几乎立即就发现到了不对,沈素眠干脆松开了厉锦若,现在再躲已经没了意义,她抓紧了袖中的竹枝,拉着厉锦若往厅内快步跑过去,躲开了那人掀过门板抓来的手。 “原来,是两位姑娘。” 梅柏延挑着眉头,眼睛却在两人身上肆意打量,尤其在看到了厉锦若的鞋时,确定了对方的身分。 还好有这个,不然两个人一样的长相清丽漂亮,年龄相若,不太好分辨。 “公子,这精舍我们在,你是不是不太方便在此?” 沈素眠挺身挡在了厉锦若的身前,对方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让她无奈只能挺身而上,同时目不斜视的示意着含雪先不要出来。 梅柏延却只是笑了笑。 自家妹妹曾说了,这惠静郡主个性怯懦又好摆弄,倒不知另一个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就是那个让妹妹讨厌的沈家丫头?以清寒的性子,倒真会让他一石二鸟。 齐人之福,倒也无不可。 想到这里,梅柏延只是上前迈步,沈素眠护着厉锦若往后退,眼睛闪亮中闪着警惕。 “请问姑娘脚上鞋子是怎么了?有没有踩到什么受伤?还是让我看看吧!” 对对方无耻的问话,沈素眠眯了眯眼陡得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对于这种恶心的男子,恐怕给他会心一击才会让他得到教训。 想到对方是梅清寒的哥哥,她更是觉得恶心透了。 梅柏延没想到沈素眠居然停下,一时倒有些警惕,不过看对方并没有其他动作,立即抓紧机会欺身上前。 “怎么,姑娘终于不退了?” 嘴角带着调笑,梅柏延又欺近两步,几乎快要碰到沈素眠,却在对方漆黑带着几分讽刺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那倒影的后面,一道身影正对着他的后背闪过来。 梅柏延立即往旁边躲去,含雪手中的竹枝划过了梅柏延的衣服,布料划出一道口子,他却闪过了一劫。 “哟,这么迫不及待?”梅柏延的眼瞳黑成一片,眼底深处的深沉与阴霾让他的脸都有些扭曲。 含雪一击不中马上挡到了沈素眠的身前,谁料梅柏延动作极快的已经伸脚踢来,含雪与习过武的梅柏延战斗力哪有什么可比性,被对方一脚重重的踢到了小腹。 “啊!”含雪惨叫一声被踢飞到了一边。 “含雪!”沈素眠脸色变得惨白,她扑到了含雪身边,含雪的唇角吐出一口血,人却已经晕了。 “含雪!”沈素眠手都在发颤,她伸出手轻触含雪的鼻间,还好,对方有着微弱的呼吸,伸出手抓住含雪的手腕,含雪虽然受了内伤,还好,不是很重,只是人晕了。 “你放开我!!” 厉锦若的尖叫声惊醒了有些悔意的沈素眠,转过头时,梅柏延已经把厉锦若的手紧紧扣在了手中,眼中黑暗一片。 “我这人,就喜欢以牙还牙!” 沈素眠还不曾体会到对方的意思,厉锦若的衣服已经被对方一把撕裂。 “啊!” 厉锦若整个人都傻了,她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虽然贵为郡主却活得单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脑袋已经彻底的木了,除了尖叫她甚至连用手护住自己都没想起来。 沈素眠深深的后悔自己不该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梅柏延再怎么都是个成年的男子,她们几个是女子又怎么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因漏算了这一层,难道,就要以厉锦若以一生为代价? 想到厉锦若上一辈子韶华先老,想到上一辈子的锦瑶,沈素眠咬了咬牙,突然自地上一跃而起,抓起另一架子上的瓶子,对着梅柏延抓着厉锦若的手丢了过去。 她赌得是梅柏延不敢伤了厉锦若。 果然,梅柏延脸色一变连忙推开厉锦若,身上只剩了一件月白肚兜的厉锦若被推到了一边,沈素眠连忙跑到了她身边,用身体挡住了吓得瑟瑟发抖,整个人面若死灰尘的厉锦若。 花瓶摔在地上成了碎片,沈素眠一只手把袖中的竹枝拿出来,尖锐的一端指向了自己。 “梅柏延,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就让你逼死官女的罪名做实!” 梅柏延冷冷一笑,不在意的继续往前走,眼睛里一片愤怒。他要做的事情马上就成了,又怎么会因区区一个沈家丫头的威胁而退后?他一点也不相信这个娇娇小小的小姑娘,会有对自己下手的勇气。 尖锐的竹枝直接刺进了沈素眠的脖颈,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的皮肤流了下来,因为那颜色太红艳,映得沈素眠的皮肤更加的白皙透明。 梅柏延的脚步不由得一停,迟疑不定的眼睛落在沈素眠不顾一切的脸上。 “出去!” 沈素眠咬着牙,手上的竹枝又用力刺入了半分,更多的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梅柏延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而沈素眠却昂起了头。 “大魏律,谋害人命者……” 清脆的声音一条条的背着大魏律,每一条都清楚分明,每念一条,都让梅柏延的脸色一变再变,而每背一条,沈素眠脖上的伤口都会划大一分,不只如此,沈素眠一边背一边往前走,逼得梅柏延忍不住往后退去。 连背了四条,在梅柏延被逼出厅外后,沈素眠伸手把厅手反手关上。 “还不拿东西把门挡住!” 沈素眠厉喝一声,已经只知道傻哭发抖的厉锦若这才抬头,发着颤看着沈素眠的脖子哭得更凶,却被沈素眠狠狠斥责几句,推了椅子去挡住门。 这当然不当什么事儿,可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梅柏延太狠了,把厉锦若的夹袄、外衣、里衣全部撕得拼都拼不回去,沈素眠一咬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让厉锦若快些穿上。 厉锦若抖抖索索的穿衣服,沈素眠却乘着这时候拼死去挪桌案想要用桌案来拦门。 院门外,沙沙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沈素眠整个脸色都变了。 梅清寒的手段再简单粗暴不过,估计现在是要找了人过来捉人了,撞破了厉锦若衣裳不整,再把她哥哥在此的事儿一宣扬,上辈子就这样成了事儿。 这辈子绝对不能如她们的意! 沈素眠放下桌案转头拉了还在哭的厉锦若往案后推。 “快躲起来,不许哭,要是有人问你就说他撕的是我的衣服!” “什、什么?”厉锦若哭得红肿的眼睛呆看着沈素眠根本反应不过来。 “照我说的做!” 门被一脚踢开,沈素眠第一时间转过身,用自己只穿着雪白里衣的身体努力的挡住还傻傻流泪的厉锦若。 狠厉的表情,发红的双眼,一身玄色的锦衣一如初见,身上笼着的五龙团纹大氅,一脸深沉的男子,在踏进被踢得碎成一块块的门时,步履轻慢。 沈素眠一脸呆滞的看着厉峻霆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近,整个身体僵硬无措。她想过很多。 进来的,也许就是被她一时逼退的梅柏延那个无耻之徒,也许,进来的是梅家为首厉家为辅的“捉奸党”。 只是,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是厉竣霆。 上辈子,不是这样的,厉峻霆是在得知厉锦若出事后快马回京,短短七天却已经天翻地覆,女儿不肯让他伤害那个无耻之徒,厉峻霆挡不住厉锦若要嫁进梅家一怒之下血洗念恩寺。 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居然,是厉峻霆! 成熟男子强烈的气息迎面而来,对方的眼眸,在看到了沈素眠脖子上血淋淋的伤口时更加幽深。步伐极大的他,三两步就走到了沈素眠的面前,低下头,他俯视着这个一脸坚决挡在女儿身前,只穿着雪白的里衣微发着颤的小姑娘。 沈家的小娘子吗? 很好! 第11章 【小修】 古铜色有力的手掌,自下颔处轻解带子,五龙团花大氅抖开,披到了沈素眠的身上时,她还如坠梦里。 “你、你怎么在这里?” 沈素眠呆怔的眼睛看着对方,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我想,所以我在。” 厉峻霆的眼神似乎在发光,又似乎在确定什么,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沈素眠,对沈素眠身后的厉锦若,他仅仅关注了一眼后就不再去看。 “……” 沈素眠对对方霸气的回答无言以对,脖颈间的刺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而厉峻霆却对沈素眠要怎么回答并不感兴趣,他伸出手,小心的扶住沈素眠的下颔,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脖子,查看她的伤势。 被竹子划破扎伤的地方,狰狞可怕,这样的伤口,留疤恐怕是一定的了。厉峻霆看着那片雪白红色交织的肌肤,脸色正在黑沉阴冷。 “吟翠!”他冷冷的喊了一声。 一道窈窕的身影立即走出来,微低头站定。 “先送郡主回房。” “是。” 吟翠应声上前,谁知还没等她说话,沈素眠却已经支撑不住,软软的倒下来。 厉竣霆在吟翠伸手前抢先一步,把人抱到了怀中。 小丫头娇小无力,身体轻得不可思议,厉竣霆满面都是思考之色,侧过头,他幽幽的眼眸落到了地上还在昏迷的两个丫鬟身上。 沈家的十娘子,是他想的那样吗? xxx 沈素眠是被痛醒的。 她沉沉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脖子痛得呼吸都受不住,不只是这样,全身的骨头好似被人打过一般,酸痛得让她想痛呼都没有了力气。 “阿绵,你怎么样了?” 沈秦氏的眼睛看着自家小闺女脖子上的伤口,心疼得恨不得以身相替,而另一边,沈素珏却与以往自家妹妹生病时不同,沉默的让人心里别扭。 “妹妹醒了?” 不知在想什么的沈素珏听到了自家娘亲的话连忙跟着跑到了床边,看着妹妹已经睁开的眼睛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沈素眠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的模样,小脸煞白发青,沈素珏忍不住心疼的有些红了眼圈。 “阿绵乖,你先不要说话,你脖子上的伤太深了,当时没显出来,可是大夫说了,弄不好要失声段日子,你不要急。” 沈素眠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当时用竹枝划伤的位置与深度,明了的点了点头,却被动作拉扯到伤口,疼的又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天色似乎已经是入夜了。 房里点了灯,含雪坐在床前托着下颔,听到了沈素眠翻身的声音转头过来,看到沈素眠睁开的眼睛一下子惊喜的冲过来。 “姑娘,你醒了?伤口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沈素眠动了动唇,嗓子依然使不出力气,她用手指艰难的比了比手势,含雪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连忙转头去翻纸笔拿过来。 伤口不疼,喝一点水。 看到沈素眠写出的字,含雪连忙去倒水,喂着沈素眠小口喝了两口,就拿开了。 “大夫让姑娘少吞咽东西养着嗓子,姑娘不渴了就先不喝了。” 沈素眠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来。 “你的伤好了没有?那天是怎么回来的,外面有什么传言?” 含雪看到沈素眠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关心自己的伤势,感动的红了眼睛。 “奴婢的伤已经没事了,姑娘不用惦念了!” 深吸了一口气,含雪似乎现在还看得到,那天血流成河的一幕。 “那念恩寺的僧人,都被处死了,连主持……也*了。”含雪吸了吸气,努力的平复着被惊吓的心跳。 “对外,是念恩寺走水,整个寺被烧了个精光,梅家大公子本是去寺里接母亲妹妹,却陷在火中没能出来。还有几家的忠仆,为救主子死在了寺中。” 含雪慢吞吞的回给沈素眠,她以为她也会是那些丫鬟中的一个,知道此事的丫鬟,都没了。除了她。 “你知道不知道,厉……烈亲王,怎么会到念恩寺去?” 沈素眠怎么想怎么不对。 之前的两次看到了厉竣霆时的感觉,和那日看到了厉峻霆太不一样了。 之前的两次,那厉竣霆就好似被收入鞘中的宝剑,掩着锋芒深沉内敛,而在念恩寺的厉峻霆,却是锋芒毕露杀气腾腾,带着毁天灭地般的血气杀意。 那种怨恨与冷淡,那种漠然与狠厉,让沈素眠莫名觉得违和。 是因为女儿被人如此算计才会让他如此气势慑人吗? “听说是王爷在西山猎场处练兵,却受了伤,后来心中觉得不安,带着人马去念恩寺上香,谁知就遇到此事。” 这理由,简直薄弱的要命。 沈素眠心中对厉峻霆的感觉更觉得不对了,只是哪里不对,却是说不出来。 “姑娘别想那么多了,王爷派人送了各种伤药补药还有礼物过来,库房都快堆不下了。” 含雪想到此事连忙和沈素眠说,沈素眠却没作声,脑子里乱成一团,她总觉得,厉峻霆去念恩寺的事,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第二日,沈秦氏过来看女儿,见沈素眠精神好多了,又气又疼的把她数落了一顿。 “你说说你,怎么就能这样笨的,发现有地方着了火,居然不快些离开还想着救人,结果就这样受了这样的重伤,你说说你要有个什么,让娘还活不活!” 娘我知道错啦!沈素眠连忙用纸笔和沈秦氏沟通。 “每次都知道错,每次都认了不改。”沈秦氏气哼哼的伸手指着女儿的额头点个不停,“等你祖母到了,看你怎么办!” 祖母快到了?沈素眠立时眼睛一亮。 “本应该早就到了,不过你祖母绕路顺便去了祖宅,把你大姐接过来了!” 沈秦氏一想到大女儿就要和婆婆回来就喜不自胜,就连小女儿受伤的痛苦担忧,都冲淡了不少。 “也不知道你大姐现在什么样子,她离家时,比你现在还要小得多。” 沈秦氏说着伤感起来,沈素眠连忙伸手轻抱住沈秦氏安慰。 沈家的祖训,每一房的嫡长女在十岁那年都必须要送到祖宅去接受教养,之后或是送入宫中,或是在采选后被赐婚皇亲国戚,沈家的嫡长女出了名的才德兼备,风华无双。 只是,她们这一房,和往年不太一样。 那三娘和大姐一起回来吗?沈素眠在纸上问。 沈家三娘沈素桐是沈素眠二伯的嫡长女,比沈素华小,又不是嫡长女,可是她十分聪明,生下来后四月就可说话,八月开始识字,三岁成诗,人称才女梧桐。 因为太过有才名,因而当年破例与这一房的嫡长女沈素华去了老宅受教。 “当然一起回来了,你大姐都接出来了,你二婶哪里肯让自己的女儿还被丢在祖宅受苦,自然是要接回来的。” 沈素眠点了点头,沈嬷嬷端来亲自熬好的药,服侍着沈素眠喝了。 “姑娘,不是嬷嬷说你,哪里有你这般傻了。” 沈秦氏刚停下,轮到了沈嬷嬷给沈素眠上课,她恹恹的歪着头,心里却想着这伤受得可真是,要被说教到何时啊? 没几日,沈素眠已经可以自如的起床恢复了几分精神,脖颈的伤口太深,不过好在她年纪小恢复力强,现在已经在长肉了,伤口发痒,她坐立难安。 正在房里烦躁着,突然,府外传来了一阵锣鼓声。 沈素眠听了锣鼓声精神一震,突然想起,这不是报喜的锣鼓吧? “姑娘,姑娘!” 吐蕊蹦跳着跑进来,兴奋的脸颊发红。 “大喜啊大喜,姑娘,咱家老爷和大爷都中了进士了!” “真的?”正在一边伺侯着沈素眠的吐芳眼睛发亮,跳起来笑得嘴都合不拢。 “当然是真的,你都不知道,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了,来报喜的人是一拨又一拨,夫人让放炮竹呢。” 话音还未落,已经响起了一阵的炮竹声,沈素眠当然也高兴,不过更多的却是担忧起来。 上一辈子,沈家就是因这双喜临门,才遭遇了大难啊! 心里的不安加上伤口的痛楚,沈素眠的脸色非但没有喜气,反而有几分阴沉。含雪端着茶盘走进来,就看出沈素眠的表情不太对,原本欢喜的表情一僵,迅速的收拾起房间来。 “天气越来越热了,你们把小姐的春装都收拾出来,别一个个都闲着无事在那里乱说话。” 含雪一边说着吐芳和吐蕊,一边给两人施眼色,那两个小姑娘年纪小不定性,不过却不笨,看出自家姑娘情绪不对劲,连忙开始满屋子的忙碌起来。 沈秦氏笑呵呵的走进来时,已经距沈素眠知道消息过去了一个时辰。 “阿绵,咱家可是不只要双喜临门呢!”沈秦氏兴高彩烈的。 “大管事找好了房子,咱们等你父亲大哥殿试后就搬过去,你祖父三日后会先到昭京,你祖母她们慢了一步,应该是七天后了!” 这倒是好消息! 听到了一直疼爱她的祖父祖母要到了,沈素眠终于高兴的笑起来,要知道,这祖母上辈子可是被她的任性气得病倒中风,即使是这样,祖母都是为她考量为她打算,这一辈子,她一定要乖巧听话,不能让祖母再为她生气操心了! 沈家这几日来客骤多,沈素眠连忙劝沈秦氏闭门谢客。 “娘,爹爹和大哥只是中了举,还未曾殿试,若是这几日天天迎客送往,哪有心思看书?到时殿试发挥不好可怎么办?” 沈素眠的话沈秦氏吓了一跳,再一想相公还好,儿子可是被同窗硬拉出去喝了几次花酒了,连忙答应着闭府谢客了。 三日后沈永正到了昭京,搬进了燕林胡同里新买的宅子。 那宅子五进五出,倒是足够他们这一房住,距之前买的宅子不过隔了三家,倒是离得极近,沈永正到了昭京,什么也没做,先递了牌子述职再说。 递了牌子,确定了三天后述职,沈老爷子直奔儿子家中,去看最心疼的小孙女去了。 “我们阿绵这伤是怎么回事!” 沈永正坐在正厅让人喊了沈素眠去正厅见他,本想着带上礼物给小孙女儿个惊喜,谁知却被脖子缠了好几圈棉布的小孙女儿吓了一跳。 惊什么喜,惊吓还差不多吧。 “祖父,没什么,就是一点小伤。” 看出沈永正这是对爹娘不满意了,沈素眠连忙上前哄老人家开心。 “您看还不是您老是不来,就这样把阿绵丢给爹娘,阿绵想祖父想得紧,这才不小心受伤的。” 沈素眠嘟着嘴撒娇打混,不这样不行,眼看沈老爷子气得青筋暴起,不再说几句让他消气弄不好会上家法呢,她可记得小时候自己贪玩儿缠着爹抱她出去玩儿,结果吃了外面的东西回府里病了三天,祖父还罚爹跪来着。 “你这丫头,净说歪理!” 沈永正心疼小孙女儿,又稀罕小孙女儿古灵精怪的样子,宠得不行哪里还管自家儿子儿媳了,直接打包带着小孙女儿回新宅子去了。 沈秦氏不放心可也不敢拦,只好把沈嬷嬷还有几个丫鬟打着包带着送去了新宅子,沈素眠笑眯眯的跟着祖父回了新宅子。 她就知道!祖父一来哪里还有爹娘什么事儿,在辽西时她也是大部分时间都由祖父祖母带着,要不也不能养成她娇气的性子。 不过,她先去那新宅子也是有事儿要办的! 心中算计着一些事儿,沈素眠去了新宅子后就开始等着了。 距离她找丑娘的时间,已经一个月了。 深夜里,沈素眠坐在房中,看着茫茫夜色,曾经的信心突然就一滴也不剩了。 若是青娘不肯来找她,她还有信心吗? 前世的一切,到底要如何扭转?明日,就是父亲与哥哥殿试的日子,沈家的战场,亦要开始了。 心思烦乱间,沈素眠不管不顾的伸出手,在房里放置的琴上弹了起来。 曾经,她以为她重生,也许能改变沈家的命运,也许,她的重生,能够让沈家退回辽西,只是,现在再看,沈家再回辽西,几乎可以说是一种奢望了。 那么,沈家的将来在哪里? 前一世,因为她,沈家站在了四皇子的那边,可是结局,却是惨不忍睹。明明为了那个男人,祖父惮精竭虑,明明为了她,祖母倾尽所有只为了她能过得舒气。 可是,最后,换来的,却是沈家的覆灭那个男人的心狠手辣。 虽然她未曾为那个男人动心,可是沈家却为了那个男人倾尽全部,那个男人,到底为了什么,如此狠辣呢? 沈素眠不明白,她想不透,只是,这一世,她到底要如何做呢? 第12章 大清早天刚亮,沈素眠就起身由着含雪伺侯着梳洗,沈嬷嬷端着一碗红枣糯米粥,让沈素眠先喝些。 “昨儿晚上国公府派人过来请老爷过去,还代了话,让姑娘也跟着过去,说是太夫人惦记着姑娘的伤,去看看。” “太夫人让祖父过去?还让带上我?”沈素眠皱起眉头。 之前在念恩寺,她晕了,还好她晕了,没能看到厉竣霆是怎么处置那些人的。 不过,她受了重伤病倒,太夫人可是没有半丝怜惜,听含雪说,不只没问问她的伤势,反而把沈秦氏叫去狠狠了一顿,说她教女无方净惹麻烦云云。 沈秦氏回来看到她伤重,又被太夫人挤兑,又忧又气闹了几天小病,只是没在她面前露出来。 现在,太夫人一转脸又来关心她的伤势?打死她她都不信!想到那天去念恩寺前太夫人的态度,沈素眠眉头皱得更紧。 “是呢,老爷说了姑娘若是身子不爽就先不过去也行,他去回了太夫人就好。”沈嬷嬷看看沈素眠。“不过话是这么说,姑娘还是和老爷一起过去吧,老爷他……” 沈嬷嬷不好说,心里却直叹气,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可是这老爷与太夫人之间的心结,却是足足结了二十多年。 当年老爷才华横溢侍母至孝,若不是太夫人心太狠对老爷太过凉薄,老爷何至于一改年少时的性子,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 “嗯。”沈素眠点了点头,“沈嬷嬷我知道,那就给我快些换套衣服,太夫人喜欢颜色鲜亮的。” 沈嬷嬷松了一口气,连忙唤了含雪重新找了件玫红团花云锦夹衣,玉色折枝堆花襦裙,外披上一件缨草色的素面儿大氅,头上又小心挑些素雅不失别致的簪子插好。 这位太夫人,因为看不上她们这外三房,平时没少鼻子不是鼻子的挑剔,刚到了昭京,沈秦氏带着她们姐妹上门请安,就被太夫人好一阵子嫌弃,说是她们母女衣衫简陋,素淡的像守寡什么的,惹得沈素眠回到宅子里就哭了一场,要不然沈素珏也不会对国公府里的人恨到极点。 “啊哟,我的阿绵怎么起得这么早?小小年纪正是贪睡长身体的时候,快回去再歇歇!” 沈永正已经洗漱穿戴好,正在厅内用些点心与粥,看到沈素眠走过来,连忙放下碗筷,也不管什么用膳时的规矩,直接赶人。 “听沈嬷嬷说国公府那边太夫人惦记祖父,阿绵也想跟着过去看看。” 沈素眠细声细气,沈永正却是直接黑了脸,不过看看自家小孙女儿的模样,又把迁怒的情绪压了下去。 “那边有什么好看的?太夫人年岁那么大了,你还是在府里呆着吧。” 沈素眠差点笑出声来,祖父自来怨忿太夫人,这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不过还是想不到居然让祖父主出这种话来。 上一世,她只知道祖父进了昭京后第二天就与太夫人闹翻了,母子二人两府之间成了彻底的陌路,不然祖父也不能被圣人一眼看重,直接成了吏部天官。 圣人看重的,就是沈府的背景单薄,祖父性情古怪少有故交好友,又与国公府决裂成了彻底的孤臣,这正是沈府得了圣人心的原因。 谁也想不到,因为她进了四皇子府,生生的让祖父让沈府被迫与四皇子绑在了一条船上。 那船最后恩将仇报覆灭了沈家。 “看祖父说的,阿绵是想跟着祖父去过了国公府再去街上逛逛,病了这些日子,好闷。” “阿绵闷了?那好,祖父一会带着你去那边逛上一圈儿就走,说来说去还是你爹娘没用,好好的孩子,莫名其妙的伤成了这样,真是枉为父母!” 对于祖父的无条件无原则无下限的宠爱,沈素眠十分淡定的习惯了,失而复得的关爱,让沈素眠心里暖暖的都是温情。 “还是祖父疼阿绵!” 沈素眠走到沈永正身边抓着他的胳膊撒娇,惹得震慑辽西三十六城的总督大人美得不行,直接又抓着身上的玉佩银票往自家孙女手里放。 “阿绵收好了,这玉佩是祖父新得的,暖玉雕成你贴身佩戴有好处的,省得你身子弱,这些当你的私房银子,好好留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够了再和祖父要!” 沈素眠看了眼那五百两的银票,直接收在袖子里眉开眼笑,沈永正看着小孙女的财迷样稀罕的不行,带着小孙女坐着马车去了国公府。 来昭京城哪里都不好,唯一好的就是能时时看着他家的阿眠了。 还是孙女儿好,娇娇软软的,比那些个摇头晃脑死读书读傻了的孙子强百倍! 两匹雪白骏马拉着的蓝盖乌轮马车,在国公府的侧门停了下来,一早就等在二门处的国公府二管家沈福连忙上前行礼问安。 “二老爷好。” “福管家,你喊错了,叫我正老爷就成。”沈永正的脸立即落了下来。 沈家外房的老爷们,都是用前面一个名字的称呼来带替,与国公府里按排行论是截然不同的。 沈福脸色也是一白,他是年纪真大了,怎么会叫错,把旧称喊出来? “正老爷好,小的失礼,十姑娘还请随着阮妈妈过去,国公夫人正等着她呢。” “她叫十娘做什么!”沈永正的脸色极不好。“不是太夫人请十娘过来的吗?” 沈福一口血噎在了咽喉处。 这世上哪里有长辈请晚辈的?也就二老爷敢这么忤逆!说话随心所欲也没个顾忌,太夫人当年也是因为这个,更是对她这个任意妄为的儿子没太多的情分。 “太夫人有些话想和正老爷说道一二,这才传话,让十姑娘先去国公夫人那边。” “不用了,那就先让阿绵在暖阁里呆会儿,去什么国公夫人那边,乌烟瘴气!” 沈福被噎回去,一边等着的阮妈妈更是一个倒仰,什么叫乌烟瘴气!简直是岂有此理! 只是,二老爷当年在府里也是出了名的混不吝的,就连太夫人也是太拿捏不住的,他们做下人的可不敢触虎须。 沈福想到这里只好应了,同情的看了那边气得脸色铁青的阮妈妈一眼,让几个粗壮婆子牵了辆小油车过来,送两位去了太夫人的荣禧堂。 沈永正的言行,早就被人看到眼中,也快步去了荣禧堂报了信儿,太夫人气得心口疼,只一门心思的让林嬷嬷帮着她揉胸口。 “你说说,都说这儿女都是债,我看啊,他根本就是我的催命符,这都多少年了?这事儿啊,我看就过不去了,怎么说怎么做,他都记恨着,不过是陈年旧事他有什么好怨恨的?若不是我,他能成了一房的顶梁柱? 林嬷嬷知晓自家主子的心事,只是帮着揉胸口温言安慰,却不多说一句,太夫人嘴上说得什么儿女,心里何曾把二老爷当成亲儿子看待?当年二老爷过得什么日子,谁不是看在眼里不平在心上? 只是这也没办法,这世道,孝道大于天,谁敢说太夫人不对呢? 到了荣禧堂,沈永正很干脆,带着沈素珉直接进去请安,沈素眠刚进去,就看到太夫人鼻子不是鼻子的骂起来。 “好你个沈二郎,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没有?入了京这都几天了?不好好过来给我请个安,急吼吼的去干嘛!” “太夫人安好!”沈永正的脸色,在太夫人立即变色的表情中,把沈素眠扶了起来。 “傻阿绵,随便拜拜就行了,她都不拿你当回事儿,你也不用像拜菩萨那般诚心!” “……” 太夫人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了。 “……”沈素眠心里默默给太夫人点了根蜡。 祖父威武! 第13章 沈永正看到太夫人晕了,眼中晦暗的神色一闪而过,转眼间,就是一片厌恶嫌弃。 “这手段足足用了二十年了,还不腻?” 被用薄荷膏子呛醒过神的太夫人,刚睁眼就听到了这句话,伸出手指着沈永正,颤抖的手抖得好似中风。 “你、你、你就是个不孝……不孝子,我、我当年果……” “太夫人当年自是没有看错!”些许的愧疚只是一闪而过,太夫人的话,触到了沈永正最纤细的那根神经。 “当年太夫人就不喜我,说我个性偏激不堪大用,又说我不孝,亲自将我赶出门去,如今,太夫人难不成还要在我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沈永正自认不是什么包子。 “当年太夫人做事做的绝,如今还指望着别人把绝路走活,真是可笑。” 太夫人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又任着身边的婆子嬷嬷丫鬟给她灌了几口热茶,她终于缓过神儿来了。 “什么可笑!就算现在你不是我们这一房了!可你别忘记了,国公爷现在可是族长!你们外三房再怎么,你们的事儿,我们国公府也是有权过问的!” “过问又如何?”沈永正直接反驳。 “难不成太夫人还要给我们阿绵来个拉郎配?你们国公府的姑娘想必都是这样成的亲,可我们阿绵可是娇养的女儿,不会这么嫁出去,请太夫人好好的操心自己府里的一应事务就好,虽然这些年没回府,不过太夫人看着可是操劳了不少!” “你给我滚!” 太夫人一副被气得几乎要撑着病体自床上跳起来开骂的架式,只是她头晕沉沉的,又被沈永正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没那个力气,说了这最后的四个字,她连想开口都觉得没这个劲儿。 “走就走,太夫人也真是怪了,请了人家来又逐客,真当国公府是什么好地儿,从此以后,太夫人也不必派人来喊,国公府台阶高,我们总督衙门高攀不起,南阳侯世子,太夫人不防给国公府的姑娘好好配配。” 沈永正把最后两个字咬牙加大了重音,这才带着一边看热闹的沈素眠匆匆去了。 一看到太夫人那模样,他就腻味得慌,当年,他因太夫人这样吃了多少亏,上了多少当无法一一诉说,他再傻也不会再这么被谋算一次了! 沈素眠是知道祖父与太夫人素有心结的,只是没想到情况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太夫人明显的看不起祖父,祖父呢?更是对太夫人没丝毫恭敬之意,想来,当年祖父出府成了外三房的嗣子,不只有太夫人的谋算,还有祖父的意冷心灰吧! 带着沈素眠回到了马车上,沈永正看着小孙女瘦瘦小小的肩膀,再看小孙女眼中的担忧,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沈素眠的头发。 “今天是不是吓着阿绵了?” “怎么会!”沈素眠抿唇笑。“祖父别把我当小孩子了,我都十四啦!” “唉。”沈永正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胸口的憋闷似乎好了一些。“不是祖父不孝,有时候,离得远些,才是真孝顺。” “祖父。”沈素眠的心一抖,难道祖父自己已经知晓了圣人要用他?是了,以祖父沉浸官场数年,又深悉圣人的脾性,怎么会不知道?“您不能不留在京城吗?咱回辽西吧!那里多自在!” “祖父也想远离这些事非,可是,辽西,也不是那般好了!” “骨赫难道要开战?”沈素眠心中一惊。 “是啊,圣人硬是把人家的儿子弄来,人家虽然不差这个儿子,可是却咽不下这口气,骨赫皇室这段日子可是不安稳,皇后的嫡子被送到大魏已经快二十年了,还不送回,其他的皇子已经成人,在骨赫自有朝臣支持,若是圣人再把大皇子送回去,你想想,骨赫恐怕马上要乱。” 沈素眠大吃一惊。 上一世,似乎就是没多久,萧煜就回了骨赫,当然,是奉旨回去参加二皇子大婚,谁料,就是这一次,萧煜几乎有去无回,骨赫皇后因此而逝,萧煜被救回后,心性大变,带着大魏三十万大军,最后横扫整个骨赫,不止火烧辽西四十七城,还把骨赫的皇室中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想起了那位皇子的作为,心中更惊,难道,是因为萧煜想清楚了这前因后果,所以最后才会杀了个回马枪,把大魏搅得天翻地覆么? “阿绵被吓到了?不怕,你一个小娘子,不要想这么多。”沈永正看到小孙女儿的脸色苍白,连忙哄了一句,又转开了话题。 “南城的胡家麻饼最是好吃地道,走,祖父带着我的小阿绵去好好吃一顿。” 被祖父依旧当着小孩子,沈素眠缓过神露出笑。 “要是好吃等祖母来了我要和祖母再去!” “好!”沈永正宠溺的笑。 他就知道小阿绵聪明又孝顺,这孩子心软又娇气,时时想着疼她的人,让他怎么不心疼? 太夫人太狠,又故意出手戳他的痛处,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对太夫人终是死了心。太夫人明知他最宠的就是阿绵,偏偏还要算计着他的阿绵,用的还是和当年算计自己时一样卑劣的手法,让他怎能不怒? 这辈子,太夫人也就是这样了。 “当年,国公府里三位公子,祖父不是自夸,论起文采与人情世故,他们两人不及我太多。可是,即便这样,我也从未想过在府里得些什么好处,偏她不信我,硬是想方设法的让我孤立,没有好的岳家,没有好的前程,最好再如同她的小儿子那般,愚笨如猪,如此,她最宠的大儿子才能当得上国公府的第一人。” 沈永正想到这件事就是心中憋闷,自出生他就是备受冷落的一个,当年他刻苦用功,何尝不是想要得到父母的肯定?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越出色,就越是母亲的眼中钉,最终,母亲怕他得了有力的岳家心大了与大哥争夺国公府,硬是要把自己一表三千里的破落侄女嫁给他。 甚至还用了那般下作的手段。 母亲见他没能如自己的意,反而与朝中素有威名的秦大将军家的嫡女彼此有意,竟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把他堂堂嫡子,过继去了外三房当嗣子。 就这样,他彻底的寒了情,死了心,也乘了母亲的意,自此离开国公府,再也不愿踏进一步。 这一次,想来是再也不用回来了。 沈素眠感觉到了祖父复杂而难言的情绪,不想祖父再伤心失落,她在一边插科打诨,终于让祖父露出了笑意。 沈素眠松了一口气。 沈永正抛开了心中那些负面的情绪,带着最疼爱的小孙女去了街上。 沈素眠提着大包小包的先回了原来那宅子,沈素珏这些时日都有些不对劲儿,平常明明是个爽朗活泼闲不住的,结果她伤到的这些日子却沉默不吭声,天天呆在府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之前说话不方便,刚好一些就被祖父接走,现在越想越不对,把上一世这时的沈素珏的事儿过了一遍脑子,怎么也想不出二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上辈子现在的沈素珏正挥着她的小鞭子在昭京城横行无忌意气风发啊! “娘!”沈素眠快快的上前抱着沈秦氏撒娇。“人家好想你,你们什么时候搬过去啊!祖母什么时候到?” “你祖母三日后就到了,明天就搬了!” 沈秦氏正把丫鬟婆子使唤的脚上生风,看到小女儿回来连忙拽过来好好看看,看到脖颈上还护着的棉布,担忧不已。 “怎么还包着,有看大夫吗?” “有,祖父还特别去了秦御医府上,请了他来给我看伤,现在抹着药膏,说是能让疤淡一些。” 沈素眠不在意的说,看到沈秦氏听了她的话红了眼睛,连忙上前扶着沈秦氏的肩膀劝导。 “娘别难过了,有了疤也没什么,辽西的小娘子身上有疤的多了去了,怕什么!” 辽西民风彪悍,小娘子们从小骑马打猎舞鞭子,身上时不时的会有些疤,都是从不在意的。她上辈子也是到了昭京,想要融入昭京的生活,才会越发的娇气起来。 其实身上有疤真是没什么,尤其这辈子,在她来说,夫君的恩宠于她来说早就不在意,她嫁给谁都不放在心上了,更何况其他? “你这个傻丫头,辽西和这边哪里一样?你看看这边的小娘子,一个个娇娇弱弱,哪个不是捧在手心里养着的,更不要说身上落了这么深的疤,你个傻孩子!” 沈秦氏眼睛红红的,她自幼在辽西长大,可是却也略知昭京的事,这昭京城里的小娘子,与辽西的大不同,也因这样她才对二女儿的性子头疼。 “娘就是想的多。”沈素眠装傻的摇摇头。“娘,二姐呢?” “她在自己房里呢,你自去找她,别闹我了,要收拾的东西太多,我还要忙着。” 沈秦氏摇摇头,想到婆婆来看到沈素眠的脖子会有什么反应,就头疼不已。 婆婆比公公要更偏疼阿绵呢,看到阿绵的伤,以婆婆的性子,恐怕…… 沈秦氏打了个寒噤。 xxx 沈素眠到了沈素珏的院子时,一片静悄悄。 婆子丫鬟都忙着收拾东西,不过哪个都是放轻脚步有条不紊,看到沈素眠也是轻巧行礼。 这都是怎么了? 沈素眠有些不解,转头看了身边的含雪一眼。 “去,找含烟聊聊去。” 含雪点了点头,沈素眠走到正房门前掀开帘子走进去,早有小丫鬟通报,沈素珏头发有些散乱的走出来,眼睛竟然有些红。 “阿绵,你的伤好些没?” “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沈素珏面容瘦削脸色苍白,还隐有几分郁色,让沈素眠大吃一惊。 “没什么。”沈素珏想说什么,却又停住,眼睛只是不住的在沈素眠的脖上扫来看去。 “你都这样子了还说没什么?含烟呢?怎么做事的!”沈素眠大怒。 这一次随着她们房过来的下人并不太多,年长的嬷嬷除了沈嬷嬷外就只有沈秦氏身边的李妈妈,她们两个姑娘和大哥除了沈嬷嬷顾着就是身边的丫鬟小厮来照顾着。 沈嬷嬷随着她去了祖父那里,沈素珏身边自是只有丫鬟们照顾,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沈素珏都这个样子了,居然没人报给沈秦氏。 “我没事。”沈素珏想说什么,却只是停下,一双眼睛只是充满了愧意与悔色的看着沈素眠。 “二姐你进来。”沈素眠看着她神情不对,干脆拉着沈素珏进了房,房里嵌银镶玉的架子床上,粉菊戏蟹的缠丝被还半掀起,显然,刚刚沈素珏还躺在床上呢。 “二姐,自小你就疼我,护着我,咱们可是一乃同胞的亲姐妹,有什么话不能说开,你这样憋着我看着多难受。自小在辽西,你就是出了名的爽利性子,这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沈素珏不说话,眼圈却一下子红了,嘴唇打着颤,就是不肯吭声。 “难道是因为我的伤?可我的伤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你难过心疼就罢了,怎么还一副你伤了我的样子?”沈素眠半猜半蒙。 “都、都是我!”沈素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要不是我,你也不会伤到!” “啊?”沈素眠有些茫然的看着沈素珏,没弄懂她的意思。 “那天,你离开不久,我就遇到了惠亦成,他很急想找你,可我去了后山看到了那片竹林,想着过两天去踏青想亲手做个纸鸢,就逼着他去帮我砍青竹,若是我带着他一起去找你,兴许你就不会出事受伤了!” 沈素珏这话足足在心里憋了这么久,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这事儿压得喘不过气来。小妹妹自幼体弱,个性娇气又讨喜,她喜欢的不行,自小就疼她,结果却发现,差点就让妹妹遭了大难。 “姐姐你想什么呢!”沈素眠好笑,这个姐姐是钻牛角尖了。“你即使找到了我,也不一定就能让我不受伤,更不要说当时我们走散了,你哪里知道我在哪里,念恩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 沈素珏不管那些,只是抱着沈素眠哭个不停。 她年纪不大还不满十六岁,心里对妹妹的伤愧疚又担忧,一时只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情绪发泄起来。 等沈素珏哭完了,沈素眠打趣了几句,又说了话,沈素珏终是安稳定了情绪。 “十姑娘,四爷请您去书房,说是烈王来探。” 沈素眠的脸色变了变。 厉峻霆? 第14章 走到书房前时,沈素眠还没回过神来。厉竣霆上门来,到底所为何事? 沈宅的书房,就在前院与后院之间,离着二门处并不远,由着沈定轩书房的丫鬟青鸢领路,还没到近前就看到两个一身黑甲的侍卫一左一右的守在了书房外。 “十娘,这位就是那日在念恩寺恰好救了你的烈亲王厉大人,快过来见礼!” 走到书房前时,沈素眠还没回过神来。厉竣霆上门来,到底所为何事? 沈宅的书房,就在前院与后院之间,离着二门处并不远,由着沈定轩书房的丫鬟青鸢领路,还没到近前就看到两个一身黑甲的侍卫一左一右的守在了书房外。 “十娘,这位就是那日在念恩寺恰好救了你的烈亲王厉大人,快过来见礼!” 沈定轩一介书生,读书聪明天份足,只是在人情应对上多少还有些放不开,还好,厉峻霆虽然性情孤僻为人冷漠,倒也对沈定轩多有礼数。 虽然两人相处不甚热络,倒也没冷场,沈素眠这一进书房,一直被厉竣霆无形中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的沈定轩松了口气。 “见过王爷!” 沈素眠上前见礼,厉竣霆的双眼紧紧的盯在面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上。 五官清丽,眉目如画,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闪着莫名的光亮。 厉峻霆自那天带着厉锦若回府后,就没能再忘记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上一世的沈素眠,是什么样子的他完全不知道,可是,沈嫔娘娘因痛失亲人自缢宫中的消息却是知道的。 那个心若死灰不明不白死在宫中的女子,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吗? 上一世,锦若是实实在在的被算计了个干净,而这一世,她却被这个小姑娘救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厉竣霆真有些平静不下来。那日在西山练兵时,他突然莫名自马上掉落,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他一生最愧悔的日子。 为了挽回女儿的悲剧,他第一时间快马加鞭的去了念恩寺,却发现,自己好险没能来得及,还好,有沈素眠。 “咳,烈亲王,不知,你……” 沈定轩勉强自己重重的咳了一声,不过脸色却是铁青,这烈亲王刚刚看他女儿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看自己闺女长得娇美可爱起坏心吧? 听说烈王自烈王妃伤重不治后就一直不肯续娶,不只如此,还久不近女色,大家都说了,烈王定是当年在战场上伤了身子,不行了。 难道他不是伤了身子是有怪癖?沈定轩大惊失色。 “沈兄有所不知。” 厉峻霆眼睛又深深的看了眼沈素眠脖子上的棉布一眼,转过头去对着沈定轩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漠沉稳。 “小女之前在念恩寺曾被令媛所救,帮了个忙,心中一直念着,只是因那场火,受了些惊吓,变得有些胆小了,之谦不才,想求令媛去烈王府看看小女,她自幼失怙,性情内向,我常年在外,因而……” 厉峻霆送出一个你懂得的眼神,沈定轩明了的点了点头。 之前阿绵就是这个娇气性子,不过好在有二女儿在一旁,倒是没吃什么亏。上王府看望那个昭京城里出了名的惠静郡主倒是不难,就是不知道这阿绵愿不愿意。 沈定轩询问的看过去,沈素眠点了点头。 “那自是可以的,上次之后十娘也一直在挂念着郡主。” 沈素眠回的话让厉峻霆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眼这个还不失稚气的小姑娘一眼,厉峻霆沉着的告辞。 沈定轩送厉峻霆出了府后就三步并做两步的回了书房,生怕好几天没看到的小女儿走了。 “阿绵,伤都彻底的好了么?看你脖子上还有布包裹着!” 沈定轩急吼吼的拉着小女儿问,又想到之前厉峻霆的眼神,更着急了。 “阿绵,你愿不愿去看惠静郡主?若是不愿不去也成的,不管怎么样,都随你性子,莫要因烈王权势就怕了,烈王虽然是圣人亲弟弟,到底差着一层!” “爹!”沈素眠爱娇的喊了一声。“您乱说什么呢,不要想这些个,上次在念恩寺,与郡主很投缘,我还想着哪天等咱们搬好了去下帖子请郡主过来玩儿呢!” 主要是她想要把郡主喊来好好给她开开窍,恐怕到现在,那位郡主也没想到自己是被人陷害的。 “也是,你初到昭京,也没个玩儿得好的朋友,说来你祖父倒是说刑大人举家回了昭京城述职,这两年刑大人政绩不错,可能会留京。你不是与刑家的四丫头要好的吗?” “真的?”沈素眠惊喜的问,对啊!静云就是这一年回到了昭京! 只是,那快乐只是一瞬,一想到刑静云后来的命运,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静云哪里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有个不省心的继母! 强忍下心里的不悦,沈素眠又与沈定轩说了几句,中午用了膳,又在沈素珏的房里午睡了片刻,沈素眠这才回去了祖父的新宅子。 第二天四房彻底的搬去了新宅,第三天,祖母沈老夫人带着一大家子到了昭京城。 祖父一清早就进宫述职面圣,沈素眠陪着沈秦氏与沈定轩及沈烽沈素珏等着祖母一行人。 早派了人在城外等着,看到了沈老夫人慕氏一行人到了,一人回府报信,一人带路,很快的,沈定轩沈秦氏带着儿女等在了二门处。 “阿绵!” 刚进了二门,沈老夫人慕氏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四媳妇身边的沈素眠。 对她行礼的四儿子和儿媳妇沈老夫人无暇理会,直接快步走到沈素眠的面前,对着她上下打量一番。 “听说你受了伤,怎么样了!看看这脖子,怎么还包着布!” “祖母莫担心,没事儿。”沈素眠被沈老夫人直接搂顾怀中,上下打量着不说还用手抚着身上生怕哪里还有暗伤,沈素眠靠着祖母只觉得心里身上都是暖暖的。 “怎么可能没事!”老夫人说完狠狠的瞪了儿子儿媳一眼。“两个没用的,连自己的小闺女都看护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沈定轩和沈秦氏早知道老夫人来了定会如此,习惯又无奈的互看一眼,只能连声称声又不断忏悔认错,沈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又把沈素珏唤过去看了一遍摸上一回,确定两个孙女再无暗伤了,这才让儿子儿媳孙子起来。 沈家众人已经习惯了。 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心尖尖上的,就两个。都是四房的,一个十娘沈素眠,一个五娘沈素珏,其他孙子也好孙女也罢全都靠边去,人家不稀罕! 站在老夫人身侧的沈家大房的大夫人沈金氏暗咬牙,不想在傻呆呆的在后面当背景,只好上前提醒。 “娘,您看是不是进房去,刚入京了您这一路可是辛苦。” “嗯。”沈老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一手一个带着两个孙女就往二门去了。 沈秦氏连忙前面带路,边走边和沈老夫人说着这府里的景致。 这房子是五进五出,沈家这一房人口多,沈永正又知自己是一定要留京的,所以这房子买得极宽敞。 后院正房院子是康荣堂,是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住的院子,沈老夫人进了房里,刚刚坐定,沈素眠与沈素珏连忙走到沈秦氏的身后,随着沈定轩与沈秦氏给沈老夫人请安。 沈老夫人虽然宠爱孙女,却也不会没了礼数,让四房一家人行了礼,又与其他三房人一一问了安,这才把两个宝贝疙瘩喊过来,一边一个搂着越看越稀罕。 “你们两个可都瘦了,也不知你们爹娘兄长怎么回事,估计啊就是两个书呆子一个钱呆子,都奔着自己那一亩八分地儿使着劲儿,也顾不上你们,四媳妇,快些收拾了东西,让她们两个随着我住,你们就住在旁边的东厢吧!” 沈定轩与沈秦氏被老夫人损得脸色惨绿,无辜中枪的沈烽淡然以对。 “是。”沈秦氏早就知晓会是这样,倒也不慌。 “那就先散了吧,路上这么久都累了,好好歇歇,老四,你爹是不是晚些才回来?那就晚膳时再说,中午也不用过来了,都各自在房里吃些就是了。” 众人纷纷行礼告退,沈素眠与沈素珏就留在了沈老夫人身边。 众人出了门,大房的沈金氏极不乐意,与二房的沈赵氏互看了一眼。 “这五娘与十娘真是得了老夫人的眼了,就连我们炔哥儿啊,也得退上一射之地,也不知四弟妹是怎么调.教的,改日定要好好教教我们,让我们也教出几个长着七窍玲珑心的,我们女儿是来不及了,孙子孙女倒还来得及!” 沈金氏与沈赵氏对四房的沈素珏姐妹看不惯时日已久。 沈金氏自觉生了沈家的长子嫡孙,谁知明明谁家都是重男轻女,偏她的公婆就如此与众不同,看不上自己的嫡亲大孙子也就罢了,还硬是把两个沈家最上不得台面的丫头捧在那里,也不怕她们摔得重! “说来也不是别的,估计啊这老人家就吃被灌迷汤那一套,不是说么,傻人有傻福,弟妹养的孩子都是长得漂亮,脑子不太灵光,这样的孩子才惹人疼不是!” 二房的沈赵氏却是在为自家的女儿抱不平。 她沈赵氏嫁进沈家只生一女是不假,可她女儿可是辽西,不对,恐怕连这昭京城都算上,也没人能比上她的女儿。 才女梧桐可不是白叫的,结果这般聪慧的女儿,这两个老的不喜欢不爱护,偏偏对着那四房的一个女版莽张飞,一个无脑病秧子上心又爱护的,这让她怎么平衡! 哼,说来就是四房的心眼子都在那两口子身上,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憨一个比一个傻一个比一个笨才是真相,老的能不疼么?傻孩子才招人疼! 沈赵氏忍不住抚了抚做疼的心口,她的素桐怎么还不回来?想想她们二房就惹得她心伤。 “看大嫂说的。”沈秦氏微微一笑。“娘还等着让她们姐妹两个搬院子,我就不多留了,先回院子去吩咐一番,各位嫂嫂,我先告退!” 这么多年,沈秦氏也从一开始的愧疚变成了对妯娌的无视。没办法,婆婆公公疼爱她的闺女,她难不成还要为此而总是给别人赔罪么?真是奇了。 沈秦氏说完也不再管这些人,自顾自的走了。四爷沈定轩尴尬的笑笑,飞快的和三位嫂子打了招呼,快步也走没了影子。 “这可真是,这沈家的家业还没说给她们房呢,这张狂的!” “这四房一中举,更是不得了了,过几日殿试,若是名落孙山那才叫真真可笑!” “大嫂这话说的对,若是中了个同进士的名次!呵呵。” 沈金氏与沈赵氏恨恨地看着沈定轩两口子几步拐没了影子心中更是懊恼,沈家二房的老爷沈平轩掌着家中庶务,要晚几日才会到了昭京,而沈家三房的老爷沈逸轩正在锦州做从六品的州同,也没进昭京,只有沈家三房的沈张氏带着女儿沈素挽无奈的看着沈金氏与沈赵氏边走边咕哝的说着刻薄话。 “五娘十娘,告诉祖母,是不是在国公府里受气了!” 不同院子里的尖酸刻薄,房里的沈老夫人豪爽直接,一句话就问得两个孙女儿面面相觑相对无语。 “别怕,和祖母说说,那边太过份了,祖母定会帮你们出气!” 沈老夫人的话让两人更是无奈,不过,沈素珏的眼睛立时就亮了,沈素眠一看不好立即伸手掐了她一把。 祖母是不是在辽西呆得太久,被同化的太彻底了?沈素眠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莫名的想到了那天祖父的彪悍。 “小阿绵,不许拦着!” 老夫人瞪了沈素眠一眼,转头看着沈素珏。 “阿珏,快说,怎么回事儿?” “祖母,我和你说,那边一直在欺负阿绵呢!”可算找到告状的人了! 沈素珏双眼晶亮的开始往外倒苦水,一边说一边时不时的添油加醋,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也来个顺势猜想,硬是把沈素眠的事儿扩大成了十倍来叙述,只气得老夫人脸色发青。 “我就知道,那边没个好东西!果然!哼,还好意思给我传话让我去请安!硬是说什么我目无尊长,我看是她为老不尊!” 祖母的话让沈家姐妹互看一眼,沈素眠无奈的对着沈素珏叹气,沈素珏偷笑。 不管怎么说,祖母的战斗力可是相当的大的,这回一定要让那边好看! 沈素珏在心里开心偷笑,脸上的表情遮都遮不住,让沈素眠无奈之余又觉得温暖。 这种被人无条件宠爱无利用的疼惜无限的撑腰的感觉,还真是太好了! xxx 第二天,沈素眠就去了烈王府。 其实早在前一天,烈王府就送来了帖子,说是郡主邀了沈素眠去做客。只是因祖母也是那天到昭京,沈素眠就回了帖子说是今天利空再去。 一大早沈素眠吃了早膳,又陪着祖母与二姐沈素珏聊了会天儿,这才在沈素珏与祖母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出了府。 原本按理来说她上门去做客至少要有人陪着过去的,只是,之前在念恩寺发生的事情让她不知郡主到底是什么状况,想了半天还是拒绝了沈素珏主动要陪伴的要求,自己出了府去烈王府里做客了。 马车行在官道上,沉稳极了,因女儿总是在马车上出事,沈定轩干脆托了自己亲爹,在受伤要回乡的亲随中找了个无亲无靠身上有些功夫的,当了自己宝贝小闺女的专用车夫。 “姑娘,你看。”马车的帘子浮动,缝隙间,含霜看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身影,连忙点给沈素眠看看。 沈素眠顺着缝隙看过去,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前世的师父今世的师姐香罗的身影。 窈窕漂亮的身影带着几分犹豫,正是往沈府去的方向。 沈素眠微微一笑,这可真是巧了,原本她也想着如果这两天香罗再不过来,那她就再去次杏花巷。 “家里都安排好了?” “姑娘放心,我哥哥就守在二门那边,什么事情都知晓的,看到她定会把她先带回我家去。” “好。” 沈素眠微微一笑,放下了帘子,谁知马车又行了一会儿,却有一块石头从窗外被丢了进来。 “咚!” 主仆两人被吓了一跳,沈素眠连忙低头,看到被一纸包裹的石块。 含霜过去拣起来,递给了沈素眠。 沈素眠把那张纸从石块上取下,看了一眼笑了笑,递给了含霜。 “毁了。” 含霜直接把这张纸丢到了一边的用来洗手的小木盆里,等纸张上的墨迹浸水变淡后,含霜一阵揉搓把纸彻底的变成了一瘫泥。 “姑娘,烈王府到了!” 马车前的车夫喊了一嗓子,马车最后在烈王府的侧门处停了下来。 烈王府里早有个老嬷嬷等在那里,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一头头发微有些花白,梳得利落的圆髻,头上插着实银的如意宝簪子,手上两个绞丝足银元宝镯,五官圆润带着几分和气。 “吴嬷嬷,来了来了!” 吴嬷嬷眼一亮,有些紧张的用手抚了抚光滑的发髻,走上前去。 马车帘子掀开,含霜先下了马车,再把沈素眠扶了下来。 “见过沈家娘子。”吴嬷嬷连忙上前见礼。“您可算是来了,老奴等得好生心急,我家郡主这些日子一直不肯见人不肯好好吃饭,还是说了娘子要来,今天终是喝了粥了,还请劳烦沈家娘子要好好劝劝我们郡主了。” “嬷嬷客气了。” 沈素眠侧了侧身,受了吴嬷嬷的半礼,这老嬷嬷看着应该是在厉锦若或是厉峻霆面前得脸的,她怎么好受人家全礼? 吴嬷嬷终于露出几分笑模样,一边扶着了沈素眠,一边往前走着带路。 “郡主住在静翠阁,太夫人在旁边的玉清堂。” “自是要先拜见太夫人的。”沈素眠说完,看到吴嬷嬷眼中的满意指数几乎达到了顶点。 厉家的太夫人魏氏,是忠亲王府的祖姑奶奶,当年也是一战场女将,一□□法无人能敌不说还天生神力,后与当年的烈亲王成了亲,成了烈王妃,生了三子一女。 只是,三个儿子,却只有厉峻霆留在身边,长子次子全部战死沙场。 大儿子被追封了永安侯,二儿子追封为忠勇将军,一门忠烈,而自先帝因膝下无子,由与先烈王一乃同胞的兄长之子承继皇位后,烈王府更是无比荣耀起来。 沈素眠走进去时,魏太夫人正坐在炕上,手边摆着个嵌着螺钿的小坑桌,梅花型的很少见,上面摆着小碟的点心,六盘摆成了梅花形状,一侧的丫鬟端着托盘过来,给她上了一杯茶。 魏太夫人慈爱的笑笑,有丫鬟过来用垫子放好,沈素眠上前给太夫人见礼。 “这就是总督府上的小姑娘?” “正是,排行十,前阵子在念恩寺认识了大姑娘。” 一个皮肤白皙,秀婉端庄的妇人回道,那是大房的大夫人蒋氏,她的堂姐正是宫里的蒋贵妃,很受圣人宠爱,自诩在府里很有些话语权。 “十娘,过来,我好好看看。” 行了礼,沈素眠笑盈盈的上前。 “太夫人。” “这孩子好相貌!”魏太夫人笑。“你看看,五官长得周正,笑得又甜,一看就是好孩子!” “可不是。”那蒋氏捂着嘴笑。“听说在家极得长辈宠爱呢。” “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魏太夫人点了点头。“今年多大了?在家都做什么?姊妹几个?” 沈素眠一一答了,太夫人又问了几句,和蒋氏说笑几句,给了她一个小荷包做了见面礼,这才放了她出来。 沈素眠捏了捏,小荷包里应是一块玉佩,她也没看,直接放到袖中。 “姑娘和我来。”吴嬷嬷领着沈素眠往静翠阁走。 静翠阁离太夫人住的并不远,转过两个小院,也就到了。 烈王府里与其他府坻大不相同,与昭京城里的精致景色不同,烈王府更有几分像辽西一般的建筑。 青砖铺地,遍种松柏,花草不多,只有树木郁郁丛丛,房屋大气沉稳,让沈素眠颇有几分亲切。 辽西,她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在那里生活的日子,幸福的好似前世。也对,可不就是前世! 静翠阁里静悄悄的,一进院子就是一座青石壁,上面雕刻着八仙过海,转过石壁,院中是一小池塘,现在开春,假山上有些青色痕迹,水质清澈,看得到有红色的锦鲤悠闲的游过。 院子里,两个还没留头的小丫头正在聊天说话,看到吴嬷嬷都是眼睛一亮跑过来。 “见过吴嬷嬷!” “快去通报,就说沈家十娘子来了。” 两个小丫头齐齐对着沈素眠施了一礼,这才快步跑去东面的暖阁里通报。 “娘子快进去。” 天色渐暖,吴嬷嬷先是把沈素眠送进去,这才匆匆转身去安排,夹棉的帘子该换了。 沈素眠进了房门,只觉得眼前一暗,房里的窗子想来是被帘子挡了,屋子里一片暗沉,两个小丫鬟通报之后就转身跑了,房里一片冷清。 “郡主?” 沈素眠有些不安的转身看看四周,若不是之前厉峻霆亲自去她们府里,她恐怕第一时间就走出去了。 上一世被人频频陷害,这一世又刚刚涉险没几天,她对一些事的防备心已经达到了顶点。 “……” 房里没人回答,不过却听到一些细细碎碎的啜泣声,沈素眠想了想,抬脚转过房门处的屏风,屏风后是个会客的厅堂,红木玫瑰椅摆了一圈,不过还是没人。 右边的博古架后似乎有声音,沈素眠快步走过去,一道身影正抱着腿坐在那里,听到了脚步声有些惊吓的抬起头来。 “十娘!”厉锦若忍不住喊了一声,伸手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因为没掌握好力度用力过猛,沈素眠差点被厉锦若带得倒下去,还好及时扶住架子撑住身体。 “郡主你怎么了?” 沈素眠看到厉锦若满脸的恐惧,有些担忧的稳住后就抓住了她抱着自己腿的手。 “我好害怕。” 细细碎碎含糊的声音,若不是沈素眠耳力好一些完全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厉锦若说完这四个字就抱着她开始哭起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让沈素眠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这种恐惧恐怕一时半刻消除不了。 沈素眠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想到了上一世的,她的锦瑶。 那时锦瑶说话极晚,都三岁了还不肯开口喊娘,她那时刚被冷落自顾不瑕,沈家初露败象,她每天都为这为那的发愁,竟然不知道锦瑶被宫中其他的公主欺侮谩骂,直到有一天,她遍寻不到锦瑶。 宫中每天都有人会死去,这事儿她心知肚明,当找不到锦瑶时她快急疯了,整整一天,都没人知道锦瑶去了哪里。 她绝望的回到自己的寝宫时,却在自己的床前的脚踏上看到了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的锦瑶,那时,她就是这样,扑到她面前,抱着她的双腿,含糊不清的说,娘,我怕。 厉锦若,不过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没有亲娘在身边,亲爹似乎也不曾太亲近她,太夫人亦没有多关爱她,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放养着长大,被身边亲近的丫鬟背叛,又经历了那样的劫难。 沈素眠蹲下身,把颤抖的厉锦若抱到了怀里,伸出手,一下下的拍着瘦弱细小的肩膀。 “不怕,不怕,有我呢!” 小姑娘一开始僵住了,过后突然紧紧的抱住了沈素眠,呜呜大哭起来,哭声嘶心裂肺,全身似乎都在颤栗不断。 沈素眠紧紧抱着她,一边轻声哄着一边抱着对方不断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十四岁的小姑娘,即使再单薄,也不会像手掌下的这般,一摸似乎都能摸到对方细瘦的骨头,骨架纤细的小姑娘,比上次在念恩寺看到的时候,瘦了足足一圈。 才一个月啊,却似乎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了,那个娇羞含笑怯弱的小姑娘,生生就这样毁了。 “不哭了,不怕啊,都没事了。” 嘴里翻来覆去的说着,沈素眠怀里的厉锦若终于慢慢停住了哭泣,她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着沈素眠安心的闭眼睡去。 不能在地上睡啊! 沈素眠深吸了口气,转头喊了一声,两个小丫鬟听到了,快步跑进来。 “去叫人过来,郡主睡着了,找两个力气大些的,过来把郡主抱床上去。” 小丫鬟听了连忙应了,吴嬷嬷得了消息快步过来,她身边跟着一脸肃然的白苹。 “沈娘子,让奴婢来吧。” 白苹十分轻松的把厉锦若抱起来,只是厉锦若的手却紧紧抓着沈素眠的衣服不肯放,沈素眠只手随着她走到床边,半天才让熟睡中的厉锦若松开了手。 “谢谢沈娘子了!”吴嬷嬷一脸的感激。“郡主这段日子夜夜不能安寝,不是睡不着就是被噩梦惊醒,甚是凶险,御医说郡主是心病,吃药也没用。” 沈素眠闻言看着厉锦若更是有些心疼。 “郡主一时半刻不能醒,主子有话想问沈娘子,不知沈娘子有空否?” 吴嬷嬷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沈素眠点了点头。 跟着吴嬷嬷到了书房时,沈素眠看到厉峻霆一点也不惊讶,连她自己都惊讶自己的淡定。 直到,厉峻霆淡然肯定的说出那句话。 “你、是重新又活了一世!?” 第15章 早就过了倒春寒,春日阳光明媚,顺着窗棂洒进书房里,让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可是,沈素绵却觉得全身发冷。 厉峻霆迎面而来的一句话重重的击在她心上,让她的心都跟着紧缩起来。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最大的秘密了! 沈素眠倒退一步,掌心渗出冷汗,脸色惨白如纸。怎么办?还魂重生,这是怎么样的惊世骇俗,她会不会被他抓起来?会不会被当成妖孽烧死?会不会…… “想什么呢?” 厉峻霆看着面前这个吓得脸色青白牙齿打颤快要晕倒的小姑娘,唇角微抿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味。 那双黑白分明一直泛着明亮光华与几许坚韧的眼睛露出的绝望,不知怎么让厉峻霆莫名的不喜。 那双眼睛,不是应该一直坚韧不屈,带着璨目的光华吗?如同那时自马车中摔落,如同在回春楼时与萧煜对峙,如同那在念恩寺时面对着那个无耻的东西时的逼迫,那双眼睛,都是带着吸引着他的百折不挠。 “我、我、我……”沈素眠脑子木了半天,这才觉得不对。 “王爷您说什么,十娘听不懂。” 沈素眠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 “什么叫重活一世,十娘更是没听明白,王爷您是不是说错了?想来王爷是乡间野记看得多了,要知道这世上何人不想庄周梦蝶,可那只是个神话只是个故事,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奇异的事情发生?想想也是不可能的,王爷,您叫我来,莫不是想说鬼故事,小女子胆子小,您莫吓我!” 沈素眠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的话, “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挺能说的啊!”调侃的语气,挑起的眉梢,厉竣霆看着小姑娘从紧张到从容,有趣的抬了抬手。 “坐,说了这些,累着了吧?” 沈素眠呼出一口气,心脏狂跳得快蹦出来似的,不过那种紧张绝望的情绪倒是渐渐散去。 厉竣霆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与她想像的那种视她如妖孽的目光截然不同,背后泛着凉意,刚刚她惊出了一身汗。 小心的坐到了左侧的椅上,沈素眠的目光紧紧盯着厉竣霆,人却在厉竣霆的目光中羞赧起来。 刚刚,她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 “请你过来,虽然是有请你陪着阿若的意思,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谢谢你,当初在念恩寺中,对阿若施以援手!”厉竣霆肃然。 “那时若不是有你出手,恐怕阿若还不知成什么样子,身为父亲,我自是感谢的,所以,以后十娘子若有什么难事,烈王府定会全力相帮。” “哪里,王爷太客气了!”沈素眠怔了怔,她当时并没想过要厉峻霆的人情,她只是,想报恩。 “无论你为何救阿若,你救了阿若,这是事实,阿若这孩子,我不知道怎么教她,还请十娘子有空多多与她来往。” 厉峻霆神色一正,又似想到了什么,自怀中拿出了一道令牌。 “这个,给十娘子吧,若是十娘子有何为难之事,烈王府里人杂,就拿这个去回春楼里找蔷薇,自会有人帮你。” 沈素眠刚想说什么,厉竣霆却已经站起身。 “今日我还有事,就不与十娘子多说了。”大步转过紫檀木雕花的书案,在就要踏出书房时,厉竣霆突然一停,转过身来。 “令尊与令兄就不说了,不过令祖却是定要受圣人重用,沈家与国公府虽然同枝,可论理已经是远支,沈府势单力孤,得了太多的权势却未必是好事,这当中如何,想来以十娘子的聪明,定会想得透,以后沈家的未来,十娘子还是想清楚的好,毕竟,殿试就在眼前了。” 厉峻霆走了,沈素眠却愣在那里,沈家的未来,是啊,沈家的未来,虽然上一世,沈家得了万千荣耀,可是站得高,跌得重,最后沈家的下场那般惨烈,她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沈家逃过那般下场。 重生后,她一直觉得,只要自己不嫁给四皇子,只要自己避过前世的算计就成,却不想想,沈家之后官运亨通,却没有深藏的底蕴来承受这一切,最后惨烈收场,是必然的。 孤臣,不是那般好做的。 看着厉峻霆放在案上的令牌,刚刚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退去,她伸出手,把那枚巴掌大小,似铁非铁,似木非木,雕刻着火焰纹,边缘则是不规则的水纹,后面以暗印雕着篆体的两个字“烈焰”。 把那令牌收好,沈素眠收拾好心情,转头出了书房。 书房外,含雪正有些担忧的转来转去,烈亲王早带着守在门口的侍卫离开了,可是沈素眠却没有出来,她有些担忧,却又不敢轻易过去查看,主子再不出来,她真要闯进去了。 书房门开,沈素眠慢步走出,含雪松了一口气。 “姑娘,您没事吧,怎么一直没出来。” “没事,走吧,找个人带路,我们回去看看郡主。” 出了书房的院子,吴嬷嬷正守在那里,看到主仆二人过来,上前行礼。 “沈娘子,我们郡主醒过来了,要见您呢。” 吴嬷嬷目光炯炯,看着沈素眠也不知在脑补些什么,沈素眠在那诡异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累嬷嬷在此等了这么久,烦请带路。” “哪里哪里,是老奴应该做的。” 吴嬷嬷笑眯眯的,之前对厉锦若的担忧仿似不曾存在过。 这沈家小娘子虽然年岁小些,可是却五官周正性子沉稳温婉。 王爷有多久不曾与小娘子相处的?即使因她救了郡主,可也未免太过关注了。 不过,王爷这么多年不续弦,原来是因老夫人给他看的娘子年岁太大么? 对于主子的怪想法,吴嬷嬷颇有些难受,不过了看了看沈素眠,嘴上说着闲话,心里倒是歉疚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王爷续弦就好,年岁小了些……和太夫人商量商量,让王爷温柔着点就是了,不管怎么说,厉家三房不能就这样断了香火不是? 沈素眠微笑,她哪里知道吴嬷嬷连她几年后生几个孩子都脑补出来了,一边与吴嬷嬷闲话,一边在心里回忆着上一世,沈家的点滴,刚刚的惊慌失措,似乎已经不再,只是心中的疑惑却是渐深。 总觉得,刚刚那位烈王,哪里表现的不太对? xxx 一身浅红流彩暗纹通袖夹袄,下着杏黄的流彩飞花百褶裙,重新洗漱的厉锦若精神了一些,因为睡过一会儿,脸色不再青黄,只是还是有些没精神。 看到沈素眠进房,她眼睛亮了亮,上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与以往的内向不同,她的手掌有力还带着不自觉的亲近表情。 “十娘,你来啦!” “是啊,我来了。”沈素眠微笑着用另一只手拍拍厉锦若抓着她的掌背。“别急,你醒过来有没有用膳?” “我不想吃。”厉锦若的眼圈一红。 “那怎么行?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了这样子,再不吃,身子可受不住。” 一边扶着厉锦若回身坐,一边看着厉锦若明显开始不安的表情轻声安慰。 “你不要怕,你现在在烈王府里,哪里有人敢来伤你?你不肯好好吃饭睡觉,担忧你的只有你的亲人,在意你关心你的人,到时你身体垮了,关心你的人可不要心疼死?你多少吃些,也让太夫人和王爷安心不是?” “爹爹担心我?”厉锦若疑惑中带着泪光的眼睛歪过来看沈素眠,表情带着不确定。 “当然,那天你也看到了,他为了你,都快气疯了,要知道,这天下哪里有不爱护自己孩子的父母?只是你是女儿,又内向,王爷从前在军中惯了的,哪里知道怎么疼你?” 其实厉峻霆不会和女儿相处,还是上一世沈素眠知晓了厉锦若其人与她悲惨的一生后,连猜带蒙揣测出的。 厉峻霆自会走路就被先烈王丢进了军营,尤其他算是老来子,兄长纷纷战死沙场,为了让厉峻霆既能有保命的本事,又能掌控烈焰军,承继烈王府,先烈王对他尤其严厉。 这也让厉峻霆本人硬得如钢枪一般,加之妻子魏瑛也是军中女将,为人爽利强硬,他对这个自幼就分开,个性怯懦又内向的女儿完全是无法沟通理解。 两个人,一个不知怎么关心爱护,一个不敢上前交流,父女二人多年隔阂渐生,加上府里又有人暗中做梗,让厉锦若死心眼的认为厉峻霆根本就不拿她当回事儿,所以上一世,厉锦若的人生一塌糊涂。 提起那天的事儿,厉锦若的眼睛里闪过害怕与绝望,接着低下头,全身都在颤抖。 “十娘,我给爹爹丢了面子,烈王府因我而名声受损,还让妹妹因此而差点退了亲事,我、我是不是要找个地方清修,自此长伴青灯才好?” “什么?”沈素眠呆了呆,接着马上大怒。 “是谁和你说得这些乱七八糟的?” 第16章 “堂姐和妹妹说的!”厉锦若泪水终是忍不住滴下来。 “堂姐说我还小,不懂女子的名声和贞节的重要,我既已经被人看过了身子,就该为他守节,妹妹因我差点儿被退亲,都没怪我还安慰着我。 可是,可是我好怕,她们说我最好找个深山里远无人烟的清静地方,才能平息这谣言,只是我一想到一个人要去清修,就觉得好可怕。” 厉锦若边说边哭,深恨自己胆小没用,身为厉家的女儿,却如此的没担当,可是,她是真的害怕啊,她从小就与丫鬟还有吴嬷嬷亲近,可是堂姐与妹妹都说让她自己去,最好不要带着丫鬟,以免外人觉得她心不诚。 …… 沈素眠无奈的抚了抚额头,再一看旁边,吴嬷嬷脸色微变,却又有些犹疑不定,沈素眠心头一动。 “吴嬷嬷,麻烦你让丫鬟们打些水过来,这么哭,郡主要哭坏眼睛呢,我再好生劝劝她。” 吴嬷嬷转头看看沈素眠,看到这小姑娘的表情天真,带着几分担忧,松了一口气,有些忧心的看了眼厉锦若转头出去吩咐人打水过来。 “好了,别哭了!”沈素眠拿着帕子帮着厉锦若擦眼泪,心头倒是有几分疑惑。 “你说的堂姐,是哪个?” 烈王府里厉锦若是嫡长女,二房的厉锦兰比她小三个月,她记得上辈子厉家只这两个女儿,大房只有厉锦轩一个儿子没女儿的。 “是、是东府堂伯的女儿。” 一提东府,沈素绵明白了。 说起来哪家都有几个糟心亲戚,烈王府亦不例外。 当年先烈王有位庶兄,只不过并没有血缘关系。当年第一任烈王娶了妻子却因随着先祖去征战天下,元配妻子被留在家中,军中寂寞,加上军功赫赫,那位烈王收了位寡妇为妾,而那寡妇带着一个拖油瓶。 天下平定,烈王带着这位小妾回了家,因她与前夫生的儿子有眼色会忽悠,烈王是挺喜欢这个便宜儿子的,就给改了姓,成了他的庶长子。 这事情把烈王妃恶心的够呛,可是当时烈王被初初封王,又立有大功,她等了这男人这么多年,因而只好忍了。烈王妃与烈王重逢后,烈王感念结发妻子等他这么多年,对发妻倒是多有敬重,后来生了嫡子,就是先烈王。 等前烈王逝去,分了家,那位庶兄不肯离开烈王府,先烈王性子烈,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这便宜兄长分了些家产丢了出去。 那位妾一看不好,连忙跟着儿子自请出府,带着儿子在烈王府东面的青衣巷买了个宅子,直接起了名字叫东府。 先烈王不太理会这兄长的,可是架不住人家娶了个好夫人,日日贴到后宅与太夫人套近乎,又贴银子又不要脸皮的痴缠,太夫人虽然厉害,可是却因自幼家中美满对这些后宅的手段生疏的厉害,只得忍了。 而厉锦若说的,就是那位东府老太爷的嫡孙女儿厉锦书。 这位厉家的便宜大小姐也是个厉害的,一直与厉锦兰狼狈为奸,前世没少一起出手坑厉锦若,后来更是不得了,进了九皇子府里当了庶妃,在四皇子登基后,与四皇子同母的弟弟九皇子被封为荣王,而厉锦书因连生了三个儿子,荣王妃又短命,居然让她爬上正位,成了荣王妃。 脑子里不断的转过上一世在宫中听到了一些传言,沈素眠却对厉锦若如此“听知”的想要来个青灯古佛叹气。 这小丫头,人家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看样子还是个爱钻牛角尖的,真让人头疼。 “你不要听风就是雨的,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外面谣言满天飞的?我告诉你,外面根本就没人在传这件事,甚至念恩寺出了意外也只是天干物燥失火罢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有烈亲王在,你还怕什么?” “可是我听了下人在说,外面说了我很多不好的谣言,还说我……” 厉锦若说不下去,那日她半夜被什么声音惊醒,醒来就听到了外面的两个守夜的丫鬟在聊天,说的是她失了名节的事儿,她简直没脸见人了。 “那是有人在害你呢!” 沈素眠气得伸出手来点厉锦若的额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这傻姑娘明白。 她上一世也是过得糊糊涂涂的,这一世重生,多少明白了一些,却也只是知晓上一世的错在哪里,让她胸有成足的教一个小姑娘,她好像还是不行。 厉锦若摸着额头,看着沈素眠着急又无奈的表情,连忙抓着沈素眠道歉。 “对不起,十娘,我错了,你别生气不理我!” “我没生气!”看着厉锦若怯怯的小模样,习惯性的道歉的小心冀冀,她何尝不清楚,这姑娘的个性早已成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里是她一句半句就能扳过来的?更不要说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的事儿,又怎么教别人? 本来还想要点醒这丫头,可是现在想想,她也过得稀里糊涂的啊! “这样吧!” 沈素眠想了想。 “你有没有出去女院上过课?” “没有,婶婶请了夫子回来教过我的,可是好没意思,后来婶婶就没让我再上课了。” 厉锦若小声说,生怕哪句话不对沈素眠再生气,她除了堂姐和妹妹,就没有任何朋友,对沈素眠这个恩人,她是在心底里亲近的。 “那好,这几日你好好的吃好喝好,过几日,我们一起去书院上课,昭京的初云书院是最好的了,你和我同去,人从书里乖,什么都不懂,就要好好多读书!” “可是,妹妹说书院里不好的,若不是她的好友在书院里,她也不会去读,婶婶也说女子无才……” “没有可是!你不去,以后我再也不要来看你!” 越听这理由越生气,不过看厉锦若这样子,沈素眠也干脆的简单粗暴点儿得了,带着厉锦若去上学,等她接触了人多了,懂了人□□故,懂了独立思考,想来一切不用自己明说,厉锦若也会懂了。 “好,我去,和你一起!” 厉锦若虽然心里发憷可也连忙答应,生怕沈素眠恼了,沈素眠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初云书院是昭京有名的,那里不只教导男子,更有女子学习的课程,昭京城的贵女圈,就在初云书院中。 吴嬷嬷传来了饭,沈素眠陪着厉锦若用了,又逼着她多吃了半碗粥,又和厉锦若定好了,十天后两人一同去书院办上入院的手续,这才回府。 回府的路上,沈素眠眼睛半眯。 初云书院,上辈子的战场,我来了! 第17章 “你听说了没有?沈家的那个女霸王真真是可笑,还想进初云书院呢,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自家妹子都不待见的,还想在考核中得什么甲,哪个大家闺秀跑去和小郎们比骑射的?不要脸!” “说起来也是好笑,沈家一门三进士,一朝双阁老,最后两个女儿当年在书院里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还有个女儿更可笑,进了宫不懂规矩不说,最后还因为拈酸吃醋动了胎气,硬是生生坑掉了自己的性命!” “那沈家儿郎倒都是有才华的,可惜女儿啊,才气都被二房占去了。” “听说陛下对梧桐才女倾慕由来以久,想来即便是梧桐才女是和离之身,也定是要求进宫的,与咱们伺侯的这位草包主子可是大大不同。” 耳边传来在宫中听到的各个传言,还有当年书院中同窗的嘲讽,沈素眠只觉得胸口疼痛如裂,猛得睁开眼坐起身,她痛苦的大声喘息起来。 “姑娘怎么了?莫不是梦魇了!”守夜的含霜在屏风隔开的小榻上小睡,听到动静连忙转过屏风掀开了床帐,透过墙角暗淡的灯光看到沈素眠一头一脸的汗与泪大吃一惊。 “没事。”沈素眠声音无力,晕沉沉的看了含霜一眼。 “姑娘先喝些热水。” 含霜连忙把煨在暖笼里的水壶拿出,倒了些热水过来喂了沈素眠喝下。 温热的水喝到口中,沈素眠心中一暖,沉浸在梦中的痛楚亦是一松,她有些清醒过来。 “什么时辰了?” “还早着呢,姑娘莫急,大姑娘她们恐怕要午时才能到,奴婢给姑娘换身衣服?” “好。” 沈素眠由着含霜帮着她换了身上被冷汗浸得半湿的衣服,换了身柔软的寝衣,这才躺下。 含霜看沈素眠躺下时神情平静,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榻上却再更不敢睡沉了。自上次坠了马车之后,姑娘时有噩梦惊醒,夜时一直不□□稳又时不时的病伤,也不知是怎的了。 沈素眠躺回床上盖上被子,却怎么也没办法再睡着。她静静的翻了个身,脑子里回想着上一世的一切,沈家的诸人命运,朝中运势。 有些事情,她前世也是在冷宫里细细回想,才明白清楚的。今天自烈王府回来,就听到祖母说起大姐与二房的三姐沈素桐要明日才会到昭京。 本来是一起走着的,可是大姐姐沈素华路上有些感染风寒,祖母听说自己受伤一事心中着急,于是放了三姐姐沈素桐照顾大姐姐,自己带着人先回了昭京。 对这件事情,沈素眠心中是有疑问的。 先不说别的,当时,二伯母赵氏也是在的,赵氏只生了这一个女儿,怎么会忍心让女儿留下来照顾大姐的?按说应该留有长辈才是,可是却一个长辈也不曾留下,这事情太奇怪了。 祖母本就是辽西武将之女,性情爽利却有些粗心,除了在照顾自己与沈素珏时会细心一些,想的事情却总是会大意上许多。 上辈子,这时的二伯与二伯母在做什么?为何二伯母着急进京? 惠姨娘! 沈素眠猛得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上辈子惠姨娘正是进京后因水土不服,染了风寒进京后不到半月就去了,留下了沈四郎这个庶子。 沈素眠又翻了个身,一点点的回忆着前事。有些事,因她重生想来不会发生了,有些事,却要防患于蔚然了。 不知何时,沈素眠沉沉的睡去了,屏风外的榻上,含霜细细的在寂静的房里倾听,听到了姑娘沉稳渐细的呼吸声,终于放松下来。 姑娘终于睡了,她安心起来。 xxx 蓝篷乌轮的车队,在沈府的侧门驶进,一直到了二门处才停下来,车帘轻掀,丫鬟白露先下了车,又扶着沈素华下了马车。 沈素桐正在沈素华之后,可是沈素眠却已经上前一把拉住了沈素华的手,不管旁边目定口呆的沈素珏,抱住了姐姐泪汪汪。 “姐姐,我好想你!” “……”这从前貌似是我的活儿啊,沈素珏心中狂喊。 端庄秀美的沈素华微有些惊讶,可更多的却是感动,她离开时,小妹妹阿绵不过只有七岁,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离愁,如今七年未见,妹妹却待她依旧。 “是阿绵吧?可长成了大姑娘了!” 沈素华伸出手轻拍着紧紧抱着她的小姑娘,怀中的妹妹身体微颤还有些刻意的克制,这让她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却是怜惜。 “大姐!”沈素珏不甘示弱的上前,“你可不要因为阿绵撒娇就只疼她一个,大姐,我也是个想让姐姐疼的妹妹!” 大哥最疼阿绵了,常把她当弟弟,别大姐一别经年也把她当弟弟,那她可真没地儿哭去,娘不得骂死她! “噗哧。”看沈素珏那一脸的扭曲表情还有眼中的亲近,沈素华足足近三年未曾真正笑过的脸颊因为忍俊不禁而笑得发疼。“阿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爽朗呢!” “大姐你可别这么说!”沈素珏大惊失色。“我这是真实!” 沈素华笑得更甚,就连克制不住感情的沈素眠也忍不住带着泪笑开了。 “小阿绵,就你狡猾,一见大姐就知道撒娇,大姐你可不能偏心,阿绵偏了大哥不少好东西了!” 沈素珏逗趣的刮沈素眠的鼻子。 “还哭呢?你说你刚刚是不是在大姐怀里笑出泪来了?大姐走时你还玩泥呢,能记得什么?” “玩泥的是五姐,我什么时候玩了!”沈素眠忍不住反驳。 她小时是跟着二姐淘气,可玩泥时可从来不去的,她小时候臭美又爱干净,才不会玩这个。 “两位妹妹长这么大了,还记得三姐么?” 姐妹三人正在闹,就听到旁边传为柔柔弱弱的声音,沈素眠身体微僵,转过头去。 眉目如画,肌肤赛雪,通身带着清冷的气质,一双眼眸顾盼生辉。虽然个子稍有些矮,但是却看得出那身书香气质。 沈素桐,才女梧桐。 “当然记得了!”沈素珏翁声翁气,沈素眠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见过三姐。” 沈素眠轻拉沈素珏,十分端正的躬身行礼,沈素桐连忙回礼,唇角的笑意渐淡。 “妹妹们太多礼了,咱们都是一家人!” “礼不可废啊,要是被祖母知道我们又没规矩,二姐一定要被罚。”沈素眠笑嘻嘻。 “为什么我被罚,明明一起没规矩!” 沈素珏抗议,沈素眠却不肯再在这里磨蹭。 “大姐姐、三姐姐,我们快去康荣堂,长辈们都在等着呢!” 沈素眠是急着见沈素华,这才拉了沈素珏等在这里,三房的沈素挽因有些不舒服,在房里休息并没出来,其他的庶出子女都在辽西,要同二老爷沈平轩一同进京,如今清静得很。 一路上沈素华轻声询问着沈素眠家中事务,另一边沈素桐拉着沈素珏说话,沈素珏表情不太对又不太想搭理沈素桐,她不懂掩饰难免带出来一些,沈素桐说了几句就不再说话,想来是看明白了。 家人见面后沈老夫人高兴不已,沈素华姐妹重新与长辈见礼这才坐下。 沈秦氏激动的看着长女,心里的疼爱不知要如何表达才好,一别七年,转眼间一团孩气的女儿长成如此淑女,甚至用不上两年,恐怕就要嫁出去,一想到此事,沈秦氏心就酸涩。 “好了好了,你们各回院子吧,素华、阿桐,你们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里,好好同你们母亲说说话,今晚再摆饭,中午与你们母亲亲热亲热。” 众人起身连忙应是,沈老夫人看着沈素眠与沈素珏巴巴看着她的眼神直乐。 “你们两个去陪你们姐姐就是,看着我做什么?” 沈素珏与沈素眠连连点头,一边一个扶着沈素华与沈秦氏,快步回房去了。 “娘,您这些年身子可还好?” 沈素华眼睛不住在母亲身上扫看,在看到母亲比从前似乎有些苍老时皱眉。 “当然好,你呢?这么多年在老宅那边,有没有受什么委屈?毕竟我和你爹都不在你身边,与那些姐妹相处可还好?” “好,您放心吧!”沈素华微微一笑,只是歪头看了看旁边紧拉着她手的沈素眠一眼,“在老宅三妹妹很是照顾我呢。” “阿桐吗?”沈秦氏点了点头。“看着倒是个好孩子。” 沈素华不置可否,只是紧紧抓着沈秦氏不放。 “娘,爹爹呢?还有祖父呢?” “你祖父出去不在,你爹爹今日有个同窗相聚,早就约好的,不好失约,不过你爹也说了,很快就回。” 回了房,沈秦氏抓着沈素华不断询问着这些年的点滴,一边还有沈素珏与沈素眠插言,不一会儿,沈烽也自前院回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而另一边,二房里却是喜怒参半。 “我的阿桐长成大姑娘了!看看,多漂亮。” 沈赵氏脸上长年阴郁,这次见了唯一的女儿,脸上的细纹似乎都笑开了。 “母亲,阿桐好想你。”沈素桐伸出手抓着沈赵氏笑得微甜。 “母亲也是!”沈赵氏高兴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母亲这么多年可还好?阿烘还有阿生对你可还好?” “都好,都好!”沈赵氏在听到女儿问庶子庶女时,脸上的表情忍不住一僵,虽然庶子阿烘被她抱到房中养着,可是她心中终是有些隔阖,基本上也是严厉有余亲密不足,更不要说那个与女儿一天出生的庶女了,她恨不得弄死那个死丫头,又怎么会好? “母亲,你不要想岔了。”沈素桐一眼就看出母亲的想法。 “母亲你只我一个女儿,以后无论女儿是入宫还是入王府亦或是其他的人家,嫁人总是要有兄弟帮衬,有姐妹扶持着,其他房的是嫡出没错,可她们都是有亲兄弟姐妹的,与我能有几分感情? 倒是阿烘,自出生就抱到母亲房里,阿生虽然性格不妥,母亲好好教,怎么都能有大用的,可不能随意的养着她们!” “好,我听阿桐的,那这次就让你父亲带着她们来昭京。” 沈赵氏的打算,是想让这对便宜儿女丢在辽西最好眼不见为净! “对了,听说,父亲又添了个庶子?” 一提起这个,沈赵氏的脸都绿了。 “还不是国公府的老虔婆!拿捏不住你大伯他们,就抓着你父亲,你们那年去老宅不是你父亲送的么?过后你父亲直接转到昭京来回太夫人这位事,谁知也不知怎么弄的,就带了个狐狸精回去,结果一举得男,如今,那孽种都六岁了!” “母亲!”沈素桐娇嗔了一声。“不是和你说了,要……” “阿桐你不知道!”沈赵氏气哼哼的打断女儿的话。 “若是那贱人和蒋姨娘一般老实,也就罢了,偏生了个狐媚样子不说,还挑着那小孽种拉拢你爹,惹得你爹喜欢的不得了,把那孽种早早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你说说,养在我房里的阿烘他不管不问,偏把那个路还没走稳的放在自己身边,是个什么意思?” 沈素桐一听眉头蹩了起来,若是个不安分的,倒要早些打发了才行,不然,要是这个跟自己亲娘亲近的弟弟真得了父亲的眼,以后阿烘想出头,难了。 沈家一家人,虽然差了不少人,在昭京的倒是算是团圆了,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团圆晚饭,三房的沈素挽精神终于也足了,嫡出的姐妹们算是到了个齐,倒是相处的不错。 第二日,沈素珏提议要出去逛逛,小姐妹们无有不从。 沈素珏要出门,主要是想找些乐子,最近因沈素眠的伤,她在家闷了一个多月,只觉得再不出门人都要废了,这一见姐妹们她精神头比谁都足,当然,见沈素桐例外。 也不怪沈素珏,府里的女儿,哪个不看沈素桐不是太顺眼?才女梧桐的才名太盛,让同年出生的沈素珏与沈素生尤其压力大。 沈素生是二房的庶女,对沈素桐的纠结就不说了,即使是沈素珏的粗心大意都觉得对着沈素桐不舒服。 一行人三辆马车,沈素华姐妹三人一辆,沈素挽与沈素桐一辆,婆子与丫鬟皆在后面的车上,浩浩荡荡的出了沈府往南街去了。 沈素眠一边与姐姐们聊天一边听着,果然,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车轻轻一晃,停了下来。 “可是沈府的马车?”南槐玉的声音传来,沈素眠皱眉脸色一变。 看妹妹脸色变了,沈素珏登时不太开心。 “阿绵怎么了?” “这是南阳侯世子。”沈素眠声音冷冷。 国公府的太夫人为撮合两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已经是沈府公开的秘密,祖父更是因此和国公府撕破脸,沈素珏哪里还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欺人太甚!”沈素珏咬牙,尤其她无意中又在惠亦成那里知晓了之前去念恩寺路上混混闹事就是这个南世子搞得鬼,更是恨上加恨。 “我说,你这个……癞□□!”沈素珏一掀车帘子,手指直指南槐玉。“好狗不拦路,这话听过没?” 丫鬟含烟捂脸。 完了,让夫人知道姑娘又这样子,她们这些伺侯的估计要是要挨罚的节奏啊! 五姑娘啊,您就让我们省省心吧! 第18章 南街说起来也算是昭京城里热闹的街了。 前朝时,昭京城里南街并不显,出了名气的是东市与西市,后前朝朝政*,□□得了天下,大魏尚武之风盛行,东面住的大多是武将簪缨之家与皇亲国戚,西市关闭,成了昭京城里最杂乱之处。 于是,南街就在无意中显了出来,住得大多是大商富贵之家,街面上繁华热闹,今天虽然沈家姐妹出门挺早,可这街市上早有各家的管事小厮出来办事,亦有勤快的行商们批货走动。 沈素珏的这一句,当真是一石击起了千层浪。 这里正是南街的街口,几辆马车半靠半停,高头在马的英俊少年郎脸上尴尬隐现。 沈素眠轻叹了一口气。 之前她去烈王府时被人丢石块进马车,里面就写着南槐玉似乎要有行动,果然,来了。 只是,惠亦成的消息也很有限,只是说了一个大概,具体的事情还是要她亲自解决了。 应该想办法收集消息才好,从前在后宫中,恐怕沈素眠看得最透彻的一件事,就是人要耳目清明,一定要有人脉消息灵通。 “沈姐姐误会了!” 南槐玉面色尴尬,后来只好借着下马的动作掩饰一下,毕竟沈素珏那话,他着实想不出要怎么接。 这边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下来一对主仆,却是梅清寒与晓翠。 梅清寒怕沈素珏一行人没听清楚,又走近说了一遍。 “沈家姐姐误会了,南世子是帮着我来拦了一下我看着似乎是沈府的马车,想上前打个招呼,只是你这车队走得急,正好南世子经过,就请他来帮个忙。” “是这样啊?”沈素珏是个直性子,不过也因为她太直性子了,所以从来不拐弯。“不过梅娘子好清闲啊,不是你长兄在念恩寺出了事吗?怎么还有心情来南街逛?” “……”梅清寒的笑僵硬在了唇角。 她怎么可能没事出来闲逛?兄长出了事,她被父亲埋怨怨恨斥责不已,那是她的亲兄长,她怎么不心痛? 不过这不是她最心痛的,让她更怨恨的,是那个贱人居然又怀上了!在兄长死去后,她居然被查出了有身孕!让父亲立即把兄长的死忘怀,眉开眼笑的护着那个女人,连兄长的葬礼,都草草带过。 这让梅清寒恨到了极点,不过还好,兄长的去世,也让她又见到了兄长的好友南槐玉,这次相见,她发现了南世子的野心,而南世子,也发现了她的心机,两个人一拍即合。 她要掀倒那对贱人母女和那女儿肚子里的孽种,而南世子,需要算计沈家。 这样很好! “看沈姐姐说的。”梅清寒泪水涟涟,含在眼圈中泫然欲泣。“兄长这样骤然去了,妹妹伤心得很,只是,家中母亲身子不爽,清寒过来请回春医馆的大夫过府枕脉。” “原来是这样啊!”沈素珏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就纳闷呢,你怎么这样大刺刺的在街上闲逛呢。” 周围几个关注的路人互看一眼,这谁家小娘子啊?真不是一般的……豪爽直接啊! “没关系的,姐姐也是关心我呢,姐姐们这是要去哪里逛?”梅清寒慢声细语。 “我们只是随便逛逛罢了!” 沈素眠微微一笑,梅清寒的眼睛,落到了沈素华还有沈素挽与沈素桐的身上。 “这几位,也是沈家的姐妹么?” “是啊,这是我大姐,三姐还有七妹。”沈素珏一一引见。“这位是兵部尚书梅家的娘子。” “小妹清寒见过诸位姐姐!”梅清寒轻轻一笑,一一见礼,又论了排行,她比沈素华与沈素桐小,却比沈素挽大上四岁。 “诸位请忙。”南槐玉看沈家的姑娘把他无视的太彻底,脸色更是难看,只是,他更多的却是不解。 这沈家是怎么回事?对他未免敌意太深了!他本就是个心思深的,看沈家人似乎冷待,他想的就开始多了。 “有劳南世子了!”梅清寒低头施礼,沈素华虽然不认识南槐玉,可是在这沈家的小娘子里,她是嫡长女,自是要领先点头对对方致意,倒是没说别的,领先半步,带着妹妹们往街里走。 丫鬟婆子呼啦啦的早从马车里下来守着,一见连忙跟在了背后前呼后拥的,生怕跟丢了让这娇娘们出什么意外。 梅清寒厚着脸皮跟着,一边和沈素桐说话一边看着领先一步的沈素华。 沈素华一手抓着沈素珏,一手抓着沈素眠。 离家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挂着两个妹妹,尤其是在老宅里,姐妹众多可真心的没有,一个个眼高于顶不说还明争暗斗,总想着要踩别人一脚,让她更是念着两个妹妹。 现在回家了,身边两个妹妹与她更多亲近,她心中疼爱的不得了。 “走吧大姐,前面的珍宝阁听说前儿得了好些个舶来的好货,听说是自青阳那边走过来的,定有不少有趣的,咱们好好看看去。” 要说玩儿,这行人里谁都没有沈素珏精,虽然她因沈素眠受得伤纠结了好些时日,不过这些小道消息倒是依然灵通着呢。 “那倒要看看,过不了几日可是娘的生辰了呢。”沈素华一听倒挺高兴,悄声说着一边三姐妹走到珍宝阁门侧站定,扭头去问沈素桐她们。 “三妹、七妹、梅娘子,我们想去珍宝阁,你们要去吗?” “要去的,我早前已经把大夫请回了府,也正打算着看看珍宝阁是否有什么好料子的玉石,想给我母亲带着定心安神。” 梅清寒笑意暖暖,沈素眠唇角微撇却并不多说。 “正好,我们去逛吧。”沈素桐点头,伸手挽着梅清寒,她身侧的另一边,沈素挽却松开了她,往前一步挎住了沈素眠。 “十妹,快,我们先进去,要不好东西都让她们先挑了!” 沈素挽笑嘻嘻的说着,不由沈素眠分说就领先一步挤进了珍宝阁,沈素华失笑,之前她就奇怪,个性本来外向开朗的沈素挽怎么几年不见变得病弱少言了,这一看,倒真有几分幼时的影子。 沈素眠有些惊讶,不过她倒理解沈素挽为何如此。 “真受不了,阿绵,你说三姐明明是才女来的,怎么说话聊天都带着股矫情煌劲儿啊!真受不了,还是在辽西时痛快,娘还让我收敛性子少和五姐一起胡闹,我可真憋死了,不管了,明天还是和五姐出去玩儿!” 沈素挽连珠炮般的道出一串话,沈素眠忍不住笑开了。 “好啊,不过,七姐,咱们去书院上课啊!在府里呆着也没意思,咱们一起去书院学东西去!” 沈素挽眼睛一亮。 “好啊!说好了,这次别撇下我了!虽然大姐姐回来了你难免亲密些,可再总把我丢下来,我可是要咬人了!” 沈素眠笑得更开心,紧抓着沈素挽没放。 在上一世,沈素挽因是独生女,最疼她这个堂妹了!也因为疼她,生生被她坑得比谁都惨! 沈素眠幽幽抬头,扫看着珍宝阁里接客厅堂的装饰,那抹悔恨愧疚,被她隐入眼底。 第19章 上一世,沈家三房没儿子承嗣。 三伯父与三伯母伉俪情深,虽然只得了七姐姐素挽,可七姐姐性情直爽为人大气,三伯父爱若掌上明珠。 到了昭京后,国公府那边开始对沈家算计,另有豺狼虎视眈眈,她被人挑拨,又恋上不该恋的人,开始讲规矩又迂腐,正在这时,三房的三伯父与三伯母,决定给七姐姐招赘个女婿,让七姐姐的孩子肩挑,生下一个孩子,就姓沈,这孩子的第二个孩子再随着七姐夫姓。 若是生两个,就一个姓沈一个随七姐夫姓氏。 这决定一出,沈家哗然。 这三房的伯父,虽然才华比不得父亲,却也是赫赫有名的沈家后人,为人正派被誉为清流,现在,这位清流也要开始逆流了。 国公府希望三伯父自族人中挑个儿子过继承翤,而三伯父因疼爱七姐始终不肯。 沈素眠被四皇子挑拨,硬是想要安排着三房收养嗣子,甚至为了达成目地,她听信了一些人的话,开始翻搅起沈素挽的婚事。 原本要入赘的,真正能得七姐喜欢的就少,后来更是因她频频被阻,七姐姐婚事艰难,三伯父三伯母在族人面前更难做。 天长日久,三伯母心中过于郁结,终是一场风寒没能躲过,撒手而去。 三伯父自此恨透了族人与沈素眠,直到沈素眠出嫁,沈素眠入宫,沈素眠身死,三伯父都不曾再见她,也不曾让沈素挽见她。直到上一世她离世死去,她的七姐姐硬是蹉跎成了老姑娘,守着三伯父不曾出嫁,亦未能招回赘婿。 沈素挽前世的孤独半生,就是被她坑成了那样。 沈素眠深深叹了口气,她真是就是个坑啊! xxx 珍宝阁在昭京城里也算是有名气的,店里常有一些舶来的珍品稀宝,时有昭京城里的贵妇淑女过来。 一层是大厅,接待一般的客人,二层是单厢房,分别招呼着官家女眷,三层是贵宾房,招待的皆是权贵女眷。 迎宾的是个十七、八岁打扮利落长得清俊的小伙计,长了一双精明的眼睛,看到先进来的沈素挽与沈素眠一怔,连忙转头唤了一声,一个三旬左右的美妇走了出来。 那妇人大约三十岁许,柳叶弯眉,樱桃小口,唯颧骨略高,显出几分精明厉害,不过一双眼睛却是极大,看人时专注温和,冲淡了那面上的几许严厉。 “几位小娘子有礼了。”那妇人点头示意。“请问想要选些什么?” “听说你店里有些刚到的新货,我们来看看。” 沈素珏快步走上前,挤到了沈素眠身边,歪着头看了沈素眠一眼,这才又抬头看那妇人。 “要别致一些的。” “别致的当然有,定不会让姑娘们失望的!” 那妇人点了点头,正要招呼着沈家诸女上楼去,沈素珏连忙拦了。 “等等,那位小娘子想看的是玉石,和我们不太一样的。”沈素珏指的是梅清寒,那妇人闻话知音,连忙转头唤了一声。 “玉香,过来,带这位小娘子……咦,这位不是梅尚书家的大姑娘吗?” 那妇人一眼认出了梅清寒,心下暗暗纳罕,之前这位姑娘可是买过玉佩的,怎的还要买?这可有意思了。 虽然心里犯嘀咕,不过她是常待客之人,自是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吐出口的。 “玉香,快带着梅大姑娘去二楼的天地号选玉籽料,挑好的。” 玉香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长得挺漂亮,一笑露出虎牙倒是可爱得紧。 “请梅大姑娘跟奴婢过去。”玉香施了礼,上前领路。 梅清寒咬了咬牙,不过却没多说,只是强撑着笑一一与沈素眠众人告辞,这才随着玉香上楼。 看梅清寒上了楼,沈素珏双眼放光的一拉那美妇,开心得不行。 “雪丹姨,快,带我们去看好玩有趣的!听说你这里来了个自鸣钟?要是有我可先要了!” “哪里有!”那妇人也不摆如雕刻出的不自然的僵硬笑容的表情,笑得真心起来,看着沈素珏时眼睛里带着疼爱怜惜。 “原来是有个的,不过被人定下了。” 沈素珏听了立即嘟起嘴来,不过她倒也只是一下,转脸就开心的介绍起了人。 “雪丹姨,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大姐、三姐、七妹、十妹妹。” “这位是珍宝阁的老板娘,我都叫她雪丹姨!” “见过雪丹姨!”沈素华虽然已有七年未曾与妹妹相聚,不过却也知晓沈素珏的性子,其他人亦是,除了沈素桐觉得认个商铺娘子当什么姨有些拉低自家的身份皱眉外,其他人都是见怪不怪的。 沈素眠自是知道的,自家二姐最喜结交,在辽西时就是这样,投她脾性的无论是何身份都是朋友,不投脾性你是谁都没用。 雪丹很是惊讶,毕竟她是一介商户,虽然身后也有靠山,可是昭京的世家小姐们大多都不会和她牵扯,钱乃俗物,而她亦是俗人。 之前有个沈素珏让她惊讶,现在沈家的姑娘们显然也是如此。 她的笑容更是真心上几分,带着众人直接去了三楼,让伙计们把新鲜的玩意儿都备好了,由着几个小丫鬟用托盘送进房中。 xxx 另一边,南槐玉别过沈家诸女后并没回府,而是直接骑马去了昭京城的西门外。 西门大约十里处,官道偏一里的地方,有个小亭子叫做避风亭,他快马过去,下马等了一会,就有一队人策马而来。 为首的,正是当朝的四皇子魏升晨,他身后的几匹马上端坐的是四名侍卫与一名长随。 “见过四皇子。”南槐玉躬身行礼。 “怎么样?”四皇子不慌不忙的摆摆手,免了他的礼,眼睛关注的看着他。 “有些不顺。”南槐玉低声回答,注意到四皇子因他的话而微皱起的眉头。 “哪边不顺利?”四皇子有些不满,不过强力压制下,只眉头有些皱,却并不会让人看出他的不满与不耐。 “都不顺利。”南槐玉羞愧不已。 “萧煜的性子您也知道的,最难讨好,忽冷忽热,说话又带刺,喜怒无常的,沈家却是有些棘手,也不知是不是传言不附,那最是病弱的十姑娘对属下有些排斥,并且多疑又警备心十足的,那五姑娘就不用提了,泼辣还鲁莽,更难掌控,不过今日看到了沈家的嫡长女,倒也是四房的,看着稳重许多,不过更不好拿住就是了。” “……” 四皇子魏升晨闭了闭眼,咽回了没用和废物这两句话,睁开眼时,锐光一闪。 “这件事你放下吧,专心去接近萧煜,他不是出了名的喜欢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吗?给他送几个过去,若是还不行,就再想别的,一定要把他按住,握紧,不能让他脱离掌控。” “……” 脱离掌控?他们何时拿住萧煜过?南槐玉勉强的咽下了心中想问的话,沉默的再一次行礼,然后才起身。 “四皇子,属下最近倒是遇到了兵部尚书梅宏的嫡长女,此女倒有几分智慧,又与沈家结怨,倒是可以一用。” “梅宏?守着漠北的定北侯的弟弟?” “是。” 魏升晨的眼睛微眯,看着天色的眸色黝黑发亮。 “这倒是不错。” “是,属下已经与梅姑娘定下一计。” 南槐玉看到四皇子看过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肯看他就好,四皇子心思深沉为人阴险,常常会莫名的就会迁怒,平时还好,如今四皇子刚回昭京,风尘仆仆身体疲累,却正是他想发怒的时候。 半闭了闭眼皮,四皇子幽幽的眼神投过去,内里的凉薄让南槐玉一股冷气,从后背滑向后心。 “槐玉,现在,那沈家的姑娘们和梅姑娘,都在哪里?” 第20章 知晓了沈氏姐妹在南街上,四皇子并未着急,思索了一下就转头吩咐侍卫。 “去天香阁,帮我订个位子。” “是。”其中一个侍卫领命策马而去,四皇子又想了想,转头看向南槐玉。 “你不要去了,就请厉锦轩过去吧,就说他托我找得那幅《秋霜图》我已经找到了,约他今日午时去天香阁相见。” “是。”南槐玉知道,这是四皇子对他在昭京城这几日的表现不满,无奈,他也没办法,想来是他太激进了,让人看出端倪,不过这只是他心里想想罢了。 南槐玉匆匆去了烈王府,四皇子冷冷的看着他远去,这才转过身,问向身后一个侍卫打扮,五官平凡的男子。 “沈家之事,一定要从这十姑娘入手吗?只是个小丫头。” “从辽西查的资料,沈家四房都是重视这位姑娘的,而且,沈永正为人尖锐冷硬,就连生母亦不假辞色,只对这位十姑娘宠爱异常,想来,这位十姑娘是有过人之处。” “还不是祖父宠幼儿。”四皇子淡然。“如此说来,这沈永正也只是个有弱点的人,父皇为何一定会用他!” “据说,当年这位状元郎可是被慧安大长公主看重过,只是,大长公主因当时突染急病,早早去了,不然,这位沈永正就是驸马了!” “有此事?”四皇子有些惊讶,可是又觉得当今并非感情用事之人,想来,还是沈永正出色的能力入了圣人的眼了。 辽西不过十年,居然从一个贫瘠之地摇身一变,富庶安定,民强昌盛,这沈永正绝不可小觑。 “去让他们都延后一步,下午再进城,我去过了天香阁后会直接进宫。” 四皇子吩咐,那侍卫应声而走,他本是以游历的借口离了京,身为皇子怎么可能只带着几个侍卫呢,车队还在六十里之外,他是领先一步到了这里。 xxx 珍宝阁中,沈家姐妹纷纷挑选着自己中意的小玩意,沈素眠倒也跟着凑趣,选了几样精致的手串,都是贝壳与品相普通的小珍珠串成的,她打算留着玩儿或者赏人用的。 沈素珏中意一把刀鞘镶满了宝石带着一些弧度的弯刀,看着就知一定是外族来的,一拉开,刃身冒着寒光,幽冷气息凝聚,她喜欢的不得了。 “雪丹姨!这个不错,我要了。” “这是琉球传过来的,听说是名匠所打造的,不过你个小姑娘要这个做什么,杀气太重!” 雪丹姨有些不赞同的摇摇头。 “雪丹姨不知道,我们五姐姐就喜欢这东西,你这里若是有鞭子,她更喜欢呢!不管打人是被打,我们五姐都爱得紧。” 沈素挽笑得开心,促狭的说完就起身跑到沈素眠身后,沈素珏气得骂了一声,上前就抓,两姐妹闹成一团。 “好了好了别闹!”被两人夹在中间晃得头得晕了,沈素眠连忙伸手笑着喊停,沈素华温婉的抿唇笑,另一边,沈素桐却只是沉默的看着两人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哟,这么热闹啊!” 门口处,梅清寒微笑着说,她身边,丫鬟玉香对着雪丹躬身行礼。 “我的玉石挑来看去也没合心意的,就先不选了,来看看你们都挑了什么好东西!” 梅清寒笑着进来,眼睛在看到桌上摆放的各种颜色夸张样式大胆的饰品时,亮了亮。 “梅妹妹你过来选选看。”沈素桐连忙起身招呼,沈素华本想开口,看沈素桐如此热情,就没动。 “这手串是谁选的?” 梅清寒的眼睛落到了摆到一边的托盘上的一串通红的珊瑚手串上,珠子艳丽,打磨的圆润光滑,颜色匀称,中间以一颗白色的珠子为吊坠,红得艳,白的雅,看着就惹人喜欢。 “这是珊瑚手串,红的是珊瑚,白的是砗磲佛教七宝呢,漂亮不说又能镇心安神,招财避邪,因为是泊来的,咱们这儿也很少见的。” 雪丹姨温声回答,不过还是没说这手串是谁选的。 一边的沈素珏可不管那些,直接上前开口。 “这是我们阿绵给我选的,她说这颜色我戴漂亮!” 沈素华失笑,沈素眠无奈的抚了抚额,姐姐,你说前面一句就行了,后面那句不说也罢。 “你若是想要,问问雪丹姨还有没有,这是阿绵给我选的,我可是不能让给你的。” 沈素珏想到刚刚自己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对,于是又接了一句,不过立场还是要坚定的。 “沈姐姐真是直爽!”梅清寒微笑,又犹豫了一下,转过头来看雪丹。 “请问还有没有这手串了?我想给我家妹妹也选一个,她皮肤白,戴了也一定好看,不过没有也不要紧,妹妹生辰还远着呢,到时麻烦您给我留意着。” “倒是还有一串。”雪丹心中犹豫了一下,不过看沈素珏并不在意的样子,倒也直接同意了。“虽然品相比不得这串,倒不差什么,只是砗磲的圆珠稍稍小了一点点,梅大姑娘稍等,玉香,去把另一串拿过来。” 玉香心中正忐忑,怕老板娘怪她没问上一问就把客人领过来,听了吩咐连忙脆声应了,快步去取了。 等梅清寒收好了那串手串,看了看天色,她笑盈盈的开口。 “遇到姐姐们真是高兴,平日里妹妹常忙着陪伴母亲或是在房里做女红,我性子跳脱坐不住可惜没有玩得好的姐妹来往,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妹妹就厚着脸皮做个东,咱们去天香阁吃些好的,那里的水晶饺子与蟹黄包都很有名的呢。” “天香阁?我要去!”沈素珏直接喊了一句,又觉得不对用手掩住口,眼睛在房里溜了一圈才吁了口气,想起这是外面,母上大人不在,她喊也不要紧。 “五妹妹看你!”沈素桐娇嗔了一句,不过依然带着几分笑意看着梅清寒。“清寒妹妹何必如此见外,你是妹妹,又是独自一人,我们怎好一家子跑去吃你的?妹妹要是愿意,就和我们一道去吧,我们沈家姐妹做东。” 沈素华退让一射,由得沈素桐与梅清寒亲热,问讯眼睛却落到了沈素眠的身上。 “那好!”沈素眠看出大姐是何意,摇摇头,这梅清寒如此亲热主动,想也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她倒要看看梅清寒想干嘛。 想到之前的南槐玉,不耐的皱皱眉,沈素眠转头看雪丹。 “雪丹姨,麻烦你把东西让人送到我家里去吧,我们直接去天香阁了。” 雪丹应了,又带着笑把这几人送出了珍宝阁,不过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虽然做得不明显,可是梅家大姑娘似乎有意与沈家诸女交好,而沈家诸女中沈素华明明应该为首,那沈三姑娘却频频掐尖出头,看来,这沈家二房与四房,应是多少有些矛盾。 xxx 天香阁中,正是最繁忙的时刻,楼上楼下的伙计们有条不紊的端着托盘送菜,忙得脚不沾地。 楼下是大厅,楼上是包间,以竹帘为隔,幽静中透着几分热闹。 上下楼只有两边的楼梯,沈素眠等人都是小娘子,自然是要去二楼包间的。 不过,在进门后听到梅清寒报出名号后小伙计直接领她们往楼上的包间走后,沈素眠确定了梅清寒果有所图。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么?天香阁的生意几乎是昭京城里最好的,多少达官显贵,都是要订了位子才能有包间的,不然,不管你是谁,只能在楼下的大厅里吃。 现在,直接就上了楼,梅清寒一定是早就定下了位置,想也知道,这位不图什么会未卜先知? 小伙计领着路,梅清寒与沈素桐先走一步,笑意盈盈亲亲热热,之后是沈素华,沈素珏,沈素眠走在最后。 一行人刚走到了一半,就听到传来一声惊叫伴着女子的惊呼,沈素眠只觉得被沈素珏突然向后一推,接着倒退着下了两步台阶摔倒在地。 热烫的汤汁洒落到了楼梯各处,伴着瓷器碎裂的声音让这楼梯上惊呼过后一片沉寂。 “沈姐姐你没事吧!”梅清寒惊慌十足的惊叫声传来,不过很快的,就被沈素珏更高的声音噎了回去。 “一边儿去,不用你假好心!” 沈素珏怒意十足的拉着脸色惨白裙子上一片狼藉的沈素华,新上身的云锦缠枝银丝襦裙,现在彻底的废掉了。 “沈姐姐为什么这么说,又不关我的事。”梅清寒眼泪汪汪。“刚刚我还提醒沈姐姐呢。” “什么提醒,别把别人都当傻子!”沈素珏还想再说,却被沈素华拉了拉手。 “姑娘没事吧!”突兀的声音传过来,正在沈素眠的身后,她摔得有些重,因为她身量娇小,刚刚沈素珏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所以是毫无防备的被沈素珏自楼梯上推下来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素眠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愤懑的,无奈的,痛悔的情绪都收入心中,最后转为一抹惊慌与委屈,转过了头。 四皇子怔住。 小小的巴掌大的脸颊,皮肤白得好似透明,一双眼睛极大,睫毛眼瞳黑得发亮,映着眼中的泪花带着一丝楚楚可怜的味道。 “不用了,谢谢。” 小姑娘也就十三、四岁的身量,在丫鬟的扶持下站了起来。 “大姐,你没事吧!” 因楼梯有些窄,加上姑娘们都是搭着伴走,所以除了沈素眠是由着含霜落后一步跟着,其他人的丫鬟都在含霜的身后的。 “没事。”沈素华强自镇定,紧抓着沈素珏不让她再与梅清寒有什么牵扯,这里是酒楼,人太多了,传出什么都可能的。 “白露,还不扶着姐姐一起回马车。” 沈素珏与白露一边一个,扶着沈素华直接走出了酒楼大门,沈素挽连忙也带着丫鬟跟了上去。 四皇子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上前想要开口,可是沈素眠却已经有些警戒的看向他了。 “郎君有事?” 四皇子一怔,还没等他再说话,梅清寒已经拉着沈素桐跟着下了楼,并匆匆的走到了沈素眠身边,想解释,沈素眠却是不听了。 “三姐,你是要与梅姑娘继续吃饭,还是同我们一起回去?若是你继续吃饭,我就回府了再让人过来接你。” “十妹妹说什么呢!”沈素桐嗔了一声,看出沈素眠有些怨自己,心里有些不高兴,与梅清寒告辞。 沈素眠直接快步走出了天香阁,身边的含霜连忙上前一步,扶她上了等在门侧的马车。 沈素桐觉得很是没脸,可是又知晓这一次是真招了四房的怨,沈素珏的眼神好似要吃了她似的,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惹祸的伙计吓得全身发抖,可是却莫名的发现怎么没人理会他?抖抖索索的时候,天香阁的掌柜自厨房匆匆走出来了。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情!”看到沈素桐与梅清寒脸色都不太好看,还没等再问,却一眼看到了四皇子。 “四殿下来了,您还是要去三楼么?房间可是给您留着呢!”王掌柜带着笑凑过来。 沈素桐听到四殿下一怔,与梅清寒互看一眼,忍不住齐齐看过去。 五官俊美,气质出众,翩翩少年郎君一身竹叶青纹的锦袍,头上的紫金冠闪闪发亮。 沈素桐的脸颊一红,连忙匆匆与梅清寒告了别,带着立在一边低头装鹌鹑的丫鬟出了酒楼。 四皇子是老手,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五官秀美气质出众的少女的心思,不过他也不在意。 这种半含情半勾引的眼神,他不要太熟! 梅清寒顾不得沈家姐妹,含羞带怯的过来问好,一听是梅大姑娘,四皇子眼睛微眯,看着梅清寒的目光虽然表面温雅,内里却是警惕。 这种有所求的女人,可笑却也可怕,他不会小看任何一个。 xxx 沈素桐上马车时,几乎已经忘记了之前与四房闹得不愉快的事,心神都留在了天香阁,直到,沈素珏的嗓门在车上响起来。 “大姐,你腿到底烫到了没有,我们先去医馆吧!” “不用了,我们先回去。”沈素华不肯。 今天够丢人了,她可不想穿着这件裙子再继续走,而她一边,沈素眠也担忧。 “到底怎么回事?大姐,你说你腿到底有没有烫到啊,你说实话,不然烫伤若是重了,可是要留疤的,而且我们也不用去医馆,你若是烫到了,吩咐个婆子去请大夫,我们回府正好大夫也到了,不耽误。” “有些疼。” 沈素华一听留疤登时有些慌了,虽然她觉得腿上的伤没那么重,可万一呢? “车外是哪个婆子做得什么差事?”沈素眠直接对着马车窗外说,每次出门,都会有个粗使婆子跟在马车左右伺侯着跑腿的。 “姑娘,奴婢是刘婆子,一直是在二门上回事儿的。”车外婆子连忙应了。 “你去回春医馆,请了专治烫伤的大夫回府里,让人引到老太太屋去。” “是,奴婢先喊了姜婆子过来,马上去。”那刘婆子连声应了,沈素眠嗯了一声。 “都是那个梅清寒!她可真不是好东西!”沈素珏怒意上涌,气呼呼的说。 “那伙计明明就是突然把汤碗松开,可是她却后退一步硬是把大姐后退的地方挡到,不然那汤最多是溅到大姐的绣鞋或是裙边,根本不会烫到大姐!” “啊?”沈素桐有些反应不及,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一直神思不属。 “哼。”沈素珏把脸转到一边,她一直是个直接又单纯的,不喜欢梅清寒,自己也会对着与梅清寒交好的沈素桐有些迁怒。 当然了,也是因为沈素桐刚刚只顾着自己跳到一边去,硬是把在她身后侧的大姐现出来,不然……算了,这样想是她自私了,不行不行,这样的她岂不是成了黑心鬼了。 沈素珏突然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吓了马车里的所有人一跳。 “阿珏你做什么!” 沈素华连忙伸手抓住沈素珏的手,可是从对方脸颊上红红的指印也看得出,来不及了…… “没做什么!”沈素珏没精神的一低头,对自己突然出现的恶毒想法而愧疚不已。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只要觉得自己或者别人做错了,立即会出手惩罚反省……当然,别人不想被惩罚反省时她也会帮一帮对方,让对方知道必须得被惩罚反省…… “大姐你不用管姐姐,她一定是又钻牛角尖了!”沈素眠太了解沈素珏,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只是无奈的摇头,拉着沈素华关心的问着她的伤势。 “为什么不管我,阿绵你个小没良心的!” 沈素珏的愧疚来得快去得更快,已经觉得自己反省好了的她连忙接口,还伸手要掐沈素眠。 看姐姐精神好了,沈素眠笑起来。 “好了,别生气了,说起来,爹爹他们,是不是也要殿试了?你们猜爹爹和哥哥能中几甲?” “当然是一甲,那还用说?”沈素珏直接回道。 “一定是一甲!”沈素华也确定的点头。 “真不愧是我姐姐,和我一样聪明。”沈素眠笑嘻嘻的回道,让沈素华等人都忍俊不禁,一边的沈素桐看着她们闹着,转头看向也在开朗笑着的沈素挽。 “七妹,看着大姐她们三人,我心里好生羡慕啊,要是有个自己的亲姐妹,是不是就这么亲啊?” “我们是堂姐妹,本来就很亲!”沈素挽不在意的道,在看到沈素桐脸色不豫的闭嘴后微扯唇角。 这位姐姐当她傻子?这话说的,若她不应或是应是,和沈素眠这一房可真要起矛盾。 第21章 沈家的马车迅速的消失在了南街的街口,看到了那马车消失的没了影子,萧煜伸出手一把关上了窗子。 一身靓蓝色杭绸袍子的云逸轻笑。“真难得,你居然还会管闲事!” “那是你上次没去杏花巷。”一身宝蓝色素面锦缎偏襟直裰的云昂在另一边接口,端起酒杯就喝了一口。“人家大皇子殿下可是救美了不只一次了,光是把个飞到半路的瓷碗打下来算什么。” 萧煜幽幽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了过去,眼神冰冷刺骨带着诡异的悠闲,明明五官俊美,偏偏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让云四倒吸了一口冷气。 “得了,我不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干我屁事是吧?我懂了,懂了!” 云逸看着自己家一向混不吝的弟弟难得被吓到,忍不住噗哧一笑。 “怎么?从小到大他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说你从小胆子大人还混,怎么就怕他?” 云昂一听了悻悻道:“二哥你可别说了,我胆子小得很呢!” 云逸听了更是笑个不停,对着萧煜投过来的“冷眼”视若无睹,直到隔壁传来细微的说话声,他才停下来。 “见过四皇子。”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云家兄弟不由得脸色一变,齐齐失声。 “怎么是他?” xxx 得了厉锦轩在天香阁私见四皇子的消息的时候,厉竣霆正端坐在书房中听着自家闺女战战兢兢的说要去书院念书。 把手上属下递的消息放下,厉竣霆看着厉锦若瘦弱苍白的脸颊,淡淡回道:“想去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上辈子的女儿,如这一世一般,胆小懦弱又有些属于自己的固执与倔强,他不知要如何才能让女儿明白他不会害她,更不知道这个女儿在想什么。 锦若从来没和他说过除了问安外的其他话,而现在,她说,她想去书院念书? 虽然说的结结巴巴一副想马上逃跑的样子,可是,厉竣霆缓缓的点了点头。 “想去书院也行,但是,有件事情你必须要做到,不然,你还是要在府里哪里不用去。” 厉锦若紧紧握着手指,努力让快速的心跳平复下来。“父亲,什、什么事?” “白苹为了什么受罚你该知道,你出去后,无论去哪里无论做什么,白苹与白蓉都不可以离身。” “好,父亲,我答应你。” 厉锦若鼓起勇气用力点头,白苹上次因被她支使帮厉锦兰回府里取绣像,结果被父亲罚了,这几日都在养着伤,下次,她定不再会这样累人累己,嗯,有事也要身边留上另一个白蓉! 厉峻霆忍不住在心底把沈素眠与小女儿两个摆在一起对比了一下:一样的小姑娘,却不一样的精气神儿。 他记得上辈子初听说时,沈家两朵霸王花,一朵粉霸王,一朵痴霸王,对他的侄子厉锦轩痴心妄想,在昭京城里也算是赫赫有名了。 另一边,也有一对父女正在谈判,不过,却是另一种方式。 “爹爹,您为什么不让我和姐姐去嘛!”沈素眠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到沈定轩的肩膀按摩,沈定轩唇角含笑不吭声,由得小女儿献殷勤。 “你们一个个的,有多少墨水为父还不清楚,没的去丢你祖父的脸面,等爹爹殿试之后,继续教你和你姐姐就行了。”沈定轩享受了一会儿,又怕累着小女儿,于是老神在在的开口。他才不会让宝贝女儿们去书院呢,在家教导小女儿,可是他的乐趣之一。 “可是祖父又不会在意,而且爹爹马上后日就是殿试,之后中了一甲就要点卯上工,哪里有时间教我和姐姐,我们到了昭京都没交到好朋友,爹爹,你就答应吧,我和姐姐去了书院回来,一定及时向你请教!” 沈素眠哪里不知道,这是自家爹爹宠女成疯的毛病犯了,只好更是小意哄陪,撒娇发痴的,直让沈爹爹开心又难过。 自家小女儿想交朋友了,他这个当爹的又要被丢一边啊,有了自家爹娘来抢女儿还不够,眼看着这抢的人越来越多啊! 不过不管怎么挣扎,沈爹爹想做女儿的主显然不只是上辈子,这辈子也是不可完成的任务,沈素眠高高兴兴的去找沈永正要推荐信去了。 三日后,沈爹爹与沈烽一同去殿试,接着,就是沈家父子同中一甲,一状元一探花,沈爹爹沈定轩得圣人看重,直接就封了中书舍人,沈烽入翰林院成了编修。 同时沈永正的述职亦是个优的成绩,沈家一时热闹不已,道贺的人都扑上门来,一连三四天都是宴饮不断,沈家也不设宴,沈老夫人已经有话下来,说是等沈永正的官职定下来,再设宴不迟。 家中忙碌,沈素眠却一直没再出门,她深觉得沈家如今之势太过旺热,尤其过几日圣人应该会下旨封自家祖父为吏部尚书,天官大人的位置一坐,估计沈家的烈火烹油之势也就成了。 那日烈王府里达来一封信,却是说惠静郡主递来的,沈素眠这才想到十日之期近在眼前,打开信果然,厉锦若约了她第二日同去书院,她会坐马车来接。 沈素眠痛快的回了信,让厉锦若带个大点儿的马车,因她可不是一个人,还有沈素珏与沈素挽两人呢。 沈素华与沈素桐一个已经十七岁,一个十六岁,都及了笄,已经是大姑娘了,两人再去书院未免不太合适,老夫人想着让媳妇们带着出去宴席上见见世面,也是为了孙女们的终身大事着想。 当然,别人是绝对不会这样想的。 清早用了早膳,沈赵氏看了一眼静静坐在一侧的沈素桐一眼,道:“娘,您别怪媳妇多嘴,不过,这家里都是沈家的姑娘,没的只让阿珏、阿挽和阿绵去书院啊!” 沈老夫人正细声叮嘱着身边的简妈妈,她是老夫人的陪房,这一次让她在三个孙女儿去书院的路上照顾着,生怕出个什么意外,毕竟,这些日子,孙女儿们坐马车出的“意外”未免太多了。 听到沈赵氏的话,沈老夫人抬抬眼,带着几分不满。“阿华和阿桐都是大姑娘了,这虽然还想留两年,可是也应该出去见见世面,这阵子家里邀宴的人家多,我想着让你们几个妯娌带着她们姐妹出去转转,去书院做什么?” 没得浪费时间,沈老夫人吞下了这句话,看着沈赵氏目光短浅的模样就来气。 “可是,母亲,阿巍也快回来了,阿巍曾说过,很想来昭京念念书院呢!” 沈金氏说的是自家的女儿,姑娘中排行第二的沈素巍,因金氏娘家母亲生了场小病,说是思念外孙女儿,于是让舅舅过来接着外甥女儿去小住了些日子,这几日正由金氏的哥哥述职顺便送了她回来。 “阿巍回来了就与她大姐和三妹一同好了。” 沈老夫人说得极坚决,心中对这两个儿媳妇更是不喜。以为她老糊涂了不知道她们想得是什么吗?不就是觉得书院中有些个高门儿郎吗?也不想想,有出息的大多都考出来了,剩下的多是年纪不太大的郎君,更不要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不成要任着自家的姑娘去书院私下相看郎君? 大魏再是民风彪悍,那也是辽西那边,这边可没那么夸张。 “老夫人,烈王府的马车到了。” 仆妇的通报声,让已经显出几分厉色的老夫人神色缓和下来,露出一丝笑,她细细叮嘱了几句,才把沈素眠三人放出去。 沈素珏早就急不可奈了,她带着两个妹妹告别祖母长辈,又与沈素华两位姐姐说了两句话,一手一人,带着就往二门快步跑。 “姐姐,等等!”沈素眠好笑的拉着沈素珏不让她横冲直撞的。“你不是要跑去二门吧?还当这里是咱们那个小宅子呢?” 一边说一边拉着沈素珏往祖母院门外停的软轿处走一边说,沈素眠的话让沈素珏嘿嘿笑起来。 “一时着急,忘记了!” 沈素挽忍不住也笑起来,三个人分别上了软轿,由着粗壮的婆子抬去了二门那儿。 厉锦若坐在马车上等得急着呢,听到声音连忙下了马车,看到除了沈素眠的另外两人,她有些拘谨的后退一步。 “阿若!”沈素眠十分自来熟的自软轿下来就走到厉锦若身前,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你怎么还那么瘦?气色也只是还好,怎么,还不肯好好吃饭?” “没有,我、我吃了,今天吃了半碗饭呢!”厉锦若连忙回答,像个小孩子回答老师的问题似的紧张。 “才半碗饭?”自来熟显然是家传渊博,号称鼻祖的沈素珏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个陌生但是在昭京城里很有名的惠静郡主。“难怪人家都说你胆子和猫似的,我看不只胆子像,饭量也很像啊!” 厉锦若呆住,她哪里遇到过如此自来熟还说话如此“直爽”的姑娘,一直只觉得这话怎么接都有毛病,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姐姐失礼,咱们还要见礼呢。”沈素挽上前拉了沈素珏一把,再伸手拽过沈素眠,要给厉锦若行礼。“见过郡主。” “不、不用!”厉锦若紧张的口吃了,一只手还摆起来,尤其看到沈素眠被拉着行礼,心里就别扭得厉害。 “礼不可废!”沈素挽微笑,依然福了下去,沈素珏嘟了嘟嘴,不过也是自小就学了礼仪的,当然,她是大多就饭吃了就是了。 厉锦若简直汗毛都要急得炸起来了,明明不想让沈氏姐妹对她行礼却硬是不知要如何说,她从来没这种经验。 一边的吴嬷嬷看厉锦若都快哭了连忙上前来解围。“姑娘们哪就这么多礼呢,我们郡主早说了,只是姐妹相交,不用执君臣之礼!” “谢郡主。”沈素挽与沈素眠互看一眼。 沈素眠把两个姐姐介绍给了厉锦若,沈素珏对于这样娇弱弱的小姑娘很是没辄,问了好就不敢再说话了,生怕哪里又伤害到对方。 沈素挽个性直爽不过却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因此见了礼后就与沈素珏先上了马车,让眼中明显有些渴求之色的厉锦若和沈素眠说话。 “阿绵,我好想你啊!”厉锦若很紧张。“你说沈姐姐她们是不是讨厌我?” “你又不是元宝,还能人人喜欢?”沈素眠好笑的拍了拍厉锦若的肩膀。“别胡思乱想,你太瘦了,我家姐姐们怕吓着你。” 说着两人也上了马车,毕竟还要去先去找山长,要早些上路才行。 xxx 初云书院是昭京城里除了国子监外最有名的书院了。 而且,与国子监不同的,就是这里是招女学生的,初云书院中,大魏的达官贵人、侯门将相都会把自家的小郎与姑娘们送到这里,而初云书院中的老师先生们也个个都是翩翩才子、一代大儒。 当然了,这里不只有些贵门子弟,还有一小部分寒门学子,只是这样的学子可畏是凤毛麟角,而且这些寒门学子亦是多为祖上勋贵只是半路落迫。 因想进初云书院,必要有推荐信的,而这推荐信,大多是在朝的官员与一些当代鸿儒所写才行。 初云学院就在昭京城东城门外的初云山山脚下,占地极大,马车到了书院门前时,能看到陆陆续续的有各色马车停驻,闺门娇女们在丫鬟们的扶持下下了马车,还有一些小郎们骑马而来,呼啸而过也是热闹。 只是,不管马车还是马儿,都是要在初云学院的外院处停下来的,学员入院必须要自行走入,每个人身边两个丫鬟或是小厮,一个陪读,一个在书院外院处回事儿的地方等着,中午有送饭过来的就可接了食盒送进去,或者是有什么事儿,也是由各家下人去通知的。 厉锦兰肃着脸,有些焦虑的转头看身边的丫鬟喜儿。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娘真说了,那个死丫头要来书院上课?” “是的姑娘。”小丫鬟喜儿战战兢兢,二姑娘可是厉害的主子,她怕着呢。“二夫人说今儿还是听守门的婆子觉得大姑娘这一大早儿的出门怕是有什么变故,探听了才知晓的,大姑娘从王爷那儿拿了推荐信,过来上学呢。” 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厉锦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 “兰儿!”厉锦书自家中的马车上走下来,看到厉锦兰眼中一闪,随即笑盈盈的上前。“你怎么在这里发上呆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厉锦书,你不是说只要去说那丫头一遭,她就什么也不敢做在家里哭死吗?结果呢?她今天居然要来书院!”厉锦兰咬着牙明明怒意上涌却又要拼命压低声音,怕别人听到。 “什么?”厉锦书呆了一呆,刚刚上身的银红色八幅湘裙都救不回来她的好心情,脸色微变。“这是真的?” “当然了!”厉锦兰白了她一眼。“这事我用得着骗你?我不管,若是她来了,你就把我之前送你的点翠镂空红宝石步摇给我还回来!” “好好好,我没说你骗我呢!”厉锦书一边安抚性的说着一边蹩眉,不动声色的撇了厉锦兰一眼,强忍着眼里的厌恶。“姐姐就是奇怪,大姑娘的性子软,我们那般劝她,她应该早就在家里不是哭死就是上吊吧?怎么还能从烈王府里走出来?她不怕丢人了?” “是啊!我也纳闷!”厉锦兰也无法接受,那个没用的堂姐,虽然三叔人厉害,可他唯一的女儿可就是个软包子,任着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家中父亲早逝,厉竣霆少年英雄,战场上雄霸四方,早是厉锦兰的偶像,在厉锦兰心中,她早逝的父亲正应该是三叔这样子。 沉稳内敛而有担当的男子,这是她的父亲,而那个全身上下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死丫头,她何德何能能当她三叔的亲女儿?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 心里恨恨的,在看到眼熟的马车自远处奔来时,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厉锦书。 “不管是怎么回事,那个死丫头确实要来书院上课了,无论她学得是好是坏,我看都没什么意义,她之前和夫子学的学问不是挺好?偏跑出来碍眼,这一次,我们再把这个死丫头弄回去,她就是该一辈子老死府里的命!” 厉锦书看着厉锦兰微笑,心里却咒骂不已。不过是个草包,还想来做我的主?若不是你还有用,谁理会你? 而一身樱红襦裙的厉锦兰心里亦是平静不了。 什么郡主?什么烈王府嫡长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都是她厉锦兰的! 厉锦若,你还是痛痛快快的回到泥土里去吧! 第22章 一水儿的黑檀陈木车厢,厢身雕着细密的纹路,前后四角皆垂着古仆的青铜车铃,晃动间发出低沉的音律。 一方小巧精致的火纹牌子,似金似铜的材质嵌在左侧的车头处,正是烈王府的标记。 厉锦兰的双手紧紧握着,指尖重重扎到手心,痛感让她嫉恨的怒意消退了一些。 三叔,居然把圣人赐下的烈王所用的马车给了那个死丫头用!只要一想,厉锦兰心都痛。 为什么,三叔不是她的父亲?为什么她的父亲,她完全看都没看过时就战死沙场!明明自己的父亲和大伯都是一样的战死沙场,可是自己的父亲却只是追封了个镇北大将军,而大伯死后却被追封为勇王! 都是厉家的兄弟,却只有大伯和三叔封了王,而厉锦若这个提不起来的就当了郡主,而她,什么都不是! 马车停下,车身微晃,接着车夫就停了下来,厉锦兰扭头看了厉锦书一眼,上前喊了一声。“姐姐,是你吗?” 马车上有人细细答了一声,不过声音太轻似乎还马上被人制止了,厉锦兰挑高了眉头,又有几辆马车停下。 吴嬷嬷与简嬷嬷分别从自家的马车上下来,互看一眼点头打了个招呼,就上前去打开了马车帘子。 先是白苹跳了下来,接着是白蓉。白苹圆脸柳眉,眼睛也是圆圆的,上前与长得清秀一脸冷色的白蓉一起扶着厉锦若下了车。 再来就是沈家三姐妹,都是白苹两人扶下来的,马车虽大可人还是有些多,沈素眠三人就让自家的丫鬟回了自家的马车坐了。 丫鬟们纷纷也都下了马车,看到自家姑娘们都安然站着,也快步走到各自主子身后,敛眉屏息站好。 “姐姐真是你啊,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要来书院呢,没得咱们一家人却分两路过来,姐姐这样妹妹好伤心!”厉锦兰嘴里与厉锦若说着话,不过眼睛却在沈家三姐妹身上扫过。“这几位是?” 厉锦若登时脸涨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之前妹妹一直没来我院子,就、就……” 厉锦兰脸色一变,不过又忍下了,看向沈家三姐妹。“这几位姐妹是哪家的,看着倒是眼生得紧。” 厉锦兰的眼睛在看到沈家三姐妹的穿着后,稍稍放松下来。 沈素珏不用说了,一身亮红色暗云纹的交领马甲,姜黄色的襦裙,料子是好料子,可是款式却并不是最近昭京流行的,反而带着几分异族的风情,而沈素挽的一身品蓝对襟双织暗花的轻裳,倒是不错,料子却是一般。 这三人,反倒是年纪最幼的沈素眠,一身丹碧纱纹大袖衣,下着缕金百蝶穿花浅粉襦裙,料子极好,走动间隐约泛着亮。 碧色本是最挑人,可是沈素眠穿着不显脸色不好反倒衬着那身皮肤白得若似透明,水汪汪的双眸,粉嘟嘟的双唇,有着豆蔻少女的水润天真,只是那双黑瞳幽深沉静,让人看着心头发冷。 沈素珏最是直爽,见不得小可怜样的厉锦若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那厉锦兰看着倒是好像关心厉锦若,可她虽然肚子里没那些个弯弯绕,却是直觉觉得厉锦兰神态表情语气都让她不舒服。 踏步上前,对身后沈素挽想要拽住她的手,沈素珏直接抖一抖手躲开了。“我们是沈家的,随爹爹入京春闱没多久,你可能没听过。” 在看到厉锦兰似乎更放心一些的眼神里,沈素珏更觉得不舒服了,莫名有种这人好虚伪的感觉!她是低调的人,才不能随便自报家门! 沈素眠一眼就看透了沈素珏的想法,心中忍不住在感叹着自家姐姐野兽般的直觉后又莫名的想笑,厉锦兰那副幸亏厉锦若相交之人很让人看不上般的松懈让她更有些忍不住上翘的唇角。 厉锦兰在听到了沈素珏的话后更是放心,直接上前一步,贴近厉锦若的耳边轻声道:“姐姐,身为郡主,总会有莫名的人缠上来,你可不能阿猫阿狗的都给她脸。而且姐姐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出了府,可是不大好!” 厉锦兰是有些小聪明的,打别人脸的话暗中说了就好,大庭广众的,让别人听了还当她没肚量呢。 厉锦若听得脸色一白,第一时间觉得也许念恩寺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刹那间手都在发抖,嘴唇麻木着,张合间不知说什么好。 沈素眠看着厉锦兰唇间微动,对方说的话她不用听已经知道了对方在说什么,上辈子,香罗师父教过她唇语,她学得一般,可是也看得懂厉锦兰的话。 眼神冰冷,沈素眠一步跨上前,伸手紧紧握住了厉锦若的手,大声问道:“你是谁啊,一直为难着阿若,别以为阿若性子软你就总是欺负她,怎么,一定把她欺负哭了你才满意!” 厉锦兰一呆,旁边正在下车下马寒暄的贵女小郎们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明明是有些喧闹的门口一瞬间静得出奇。 厉锦兰脸色变了,眼中怒意上痛,她看向沈素眠忍不下心里的愤怒:“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和姐姐聊两句。” “聊两句?”沈素眠伸手指了指脸色发白泪盈于睫的厉锦若。“你说说你聊了什么让阿若都快哭了?我明明听你说了,学院里竟是些欺生怕恶的学生与爱刁难新生的先生夫子,你让我们快快回家去莫要在此上课,在府里欺负阿若还不算,居然还在这里唬阿若你安得什么心?” 此话一出,众人皆哗,看着厉锦兰的眼神隐有不对。偏厉锦兰心里发虚,她自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是无论她说了什么,都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的,厉竣霆是什么人?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真相。 众人本还是半信半疑,可看厉锦兰一时有口难言眼神乱转的模样,大多都有些信了的,不由大怒。 “厉锦兰,大家敬你是烈王的侄女儿平日里皆让着你几分,可你如此大放厥词是何道理?” 一个粉衣少女一脸的英姿勃勃的模样,直接走过来看着厉锦兰带着几分不满的责问。“你毁谤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连先生他们你也乱说,如此不尊师重道你也配在书院里上课?我看该你回家去才是!” “我没有!”厉锦兰又急又气,对方是她之前就想巴结的武安侯之女,“武三姑娘我没这样说。” “那你刚刚说了什么,让人家这副样子?”那粉衣少女转头看向厉锦若,在看到对方明显似乎受了很大惊吓两眼呆滞时不由得有些同情。“这位就是惠静郡主吧?常听说你个性内向,居然是真的!” “我、我……”厉锦兰想要说自己都说了什么,可是又畏惧厉竣霆,一时又想不出借口急得额头冒汗。 “大家误会了!”厉锦书看够了厉锦兰窘迫的样子,这才上前轻笑着解围。“妹妹你误会了!” 厉锦书笑着亲切的看了眼沈素眠与厉锦若,又扭过头看武家三姑娘武思琪。“之前阿兰是说学院的夫子先生都极严厉,对功课看管得严着呢,又说书院中的同学们什么样儿的身份都有,让阿若小心些莫要冲撞了,阿若初来谁也不认得,怕她鲁莽罢了。” 厉锦书说得详细,眼神温柔和善又带着几分笑,娴静的脸上都是无奈与宠溺。“大家都知道的,阿兰可是烈王爷的亲侄女儿,怎么会对自己的堂姐不友善,若是如此,烈王爷不可能让她们二房还在府里安置的。” 书院门口众人互看一眼,想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别人不好说,烈王是谁?断不可能让府里的侄女儿欺负自己的亲女儿的。 众人不再关注,转头各自打招呼,进书院的进书院,互相聊着其他话。 厉锦兰轻轻呼了一口气,慌乱的心才算定下来,带着几分强笑,她对着武思琪点了点头。 “三姑娘可是真误会了,我就是这个意思,没想姐姐竟然会误会,我可从不欺负姐姐的,姐姐是吧?” 厉锦兰说着去看厉锦若,厉锦若勉强的点了点头,却不肯说一个字。沈素眠在心里叹气,知道那件事没那么快在厉锦若心里过去,可是,却不能这样草木皆兵啊! 武思琪倒是个直爽的,她点了点头,直接对着厉锦兰道了歉。“那是我误会你了,抱歉了!这位是惠静郡主吧,我还没行礼呢。” 说着痛快得行了礼,看着对方开朗的模样直接了当的言行不会拐弯的话语,沈素眠看了看沈素珏。 真是像啊…… 第23章 武思琪本是武将之女,自幼与兄长父亲习武,个性爽直大方,不过与昭京城里的贵女们却是有些不一样,因此真正聊得来的朋友几乎没有,与她相交,大多也是看在她家世的份上。 这一次,她看向沈素珏,一眼就看到了对方腰间缠得鞭子。 “你会用?” 沈素珏有几分得色的点了点头,看着武思琪眼睛发亮。“你也会?” 武思琪伸出手臂拍拍自己的腰,她一身的宝蓝色缠枝宝瓶妆花通袖小夹袄,下着淡紫金枝线叶纹的襦裙,豪放的动作让身边的丫鬟嘴角抽了抽。“当然!” 沈素珏也看出对方腰间缠着的紫色泛金的鞭子还有那一身与她有异曲同工之处干净俐落的穿着,登时大感兴趣,两个人牵着手立即说起话来,亲密的友谊建立得倒是很快。 这边厉锦兰看着脸色渐渐恢复的厉锦若,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可是有些话显然在这边说并不合适,另一边,厉锦书上前,倒是一脸的温柔善意。 “阿若,你们是不是还要去山长那边取课本?还没分班吧?马上就要上课了,我与阿兰就不陪你过去了,你身边有伴儿,我们就先回去教室了!” 厉锦若点了点头,微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那厉锦兰显然是不想就这么走了,可厉锦书伸手拉住她的手,她不想太难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往书院里去了。 “你们还没分班?”武思琪与沈素珏显然是一见如故了,这时也分出心神来听了一耳朵,看碍眼的人一走更是热情洋溢。“那我带你们去吧,什么快晚了,还有小半个时辰才上课呢!” 直爽过头的武思琪一手拉着沈素珏,一手往着路边比划,脸颊带着兴奋的潮红,这一次她算是有谈得来的朋友了,不然之前她一说些行兵布阵亦或是武艺方面的话题,周围那群人就总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她,让她周身不自在! 沈素眠上前轻挽住了厉锦若的手臂,感觉到了小姑娘微微发颤似的。“别想那么多。” 厉锦若伸出手抓着沈素眠,只觉得对方的手掌柔软又温暖,轻咬着唇,她觉得,只要抓着这只手,似乎她什么都不用惧怕。 一如上次,为了保护,她冲到自己身前。 xxx 初云书院女子班与男子班不同,分为三个等级,初丙、中乙、高甲。 而中乙级是学生最多的,共分为四个班,一行几人都被山长分到了中乙四班中,武思琪高兴得很,因为她也是中乙四班的。 分了班拿了课本,众人快步回到了课室里,课室里坐得半满,其他的少女大多都在聊着什么,看陌生人过来,都有些稀奇的看过去。 “阿琪,你一大早儿的去哪里了?”一个绿衣少女笑嘻嘻的问。 武思琪爽朗一笑。“我陪朋友去山长那里。” 说着扭头看了看,指了指偏后靠窗的位置。“阿珏,你们看看,那边正有四个位置,你们去坐吧,阿珏,你坐在右边,和我挨着!” 沈素珏点了点头,又询问的看向沈素眠。 “好,谢谢阿琪姐姐!” 沈素眠笑眯眯的,刚刚这几人已经论了排行,武思琪比沈素珏大上一个月,却是这里面最大的,之后是沈素挽,厉锦若,最后沈素眠还是最小的那个。 四个人纷纷坐下,身后的丫鬟也随着过来,把课本、笔墨纸砚皆从准备的包里拿出放好,忙碌过后,一个青衫男子走了进来。 青衫洒脱,黑发如墨,五官俊朗,眼神柔和,来的男子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他的眼光掠过课堂中的众人,在看到四张陌生的面孔后停顿了一下又挪开来。 沈素眠在看到此人时一愣,心中随即有些恍然。 原来卞青衫在此时就已经到了昭京,卞青衫本是大魏有名的书法大家,在上辈子,此人后来成了厉竣霆身边的第一军师,陪着他出生入死几经沙场,在最后一次的漠北一战中,因在军中染上了瘟疫而死,只不知道,这时的他有没有被厉峻霆招揽。 这种疑惑,在对方不动声色的上课中关注了几次厉锦若后得到了答案,想来,是已经到了厉竣霆的麾下。 课堂上的学生们皆是在卞青衫的授课下昏昏欲睡,今天天气极好,明媚的阳光顺着窗子洒进课室里,融融的暖意让人自心里散发出一股子慵懒。 卞青衫看了看课堂上众人,也不气,温和的笑着,又说了一会儿后用戒尺敲了敲面前的桌案。 安静的课室里,这几声清脆的声音倒是极响亮,让本来已经打盹的众人一下子惊醒,也让闭合的眼睛都惊吓的睁大。 “现在,就我之前说的,大家来写上三页字,我好好看看。” 课室里立即哄然,卞青衫少有在课堂上要求当场写字的,一般都是课后安排,大家怨声载道,可又不敢不听,只得悬腕静心,开始写字。 沈素珏紧紧皱着眉头,很不幸,她就是最快入睡打盹的学生之二,另一个是武思琪,这两人都是对写字深恶痛绝的,此刻表情也是极度相似,现在说她们是姐妹估计都是有人信的。 而沈素眠,在感觉到了厉锦若不安的视线后转过头,柔声鼓励。 “别怕,我们今天是初次上课,就尽你最大的努力来写就是。” 厉锦若点了点头。“哦。” 一侧的沈素挽也叹了口气,很不幸,这次入书院的沈家女儿,不只在沈家,在辽西也是出了名的不喜文,虽然不至于一肚子草包,可是对于需要静心写好的字,都是不擅长的。 现在不是叹气的时候,沈素挽看到沈素眠很快收拾了情绪低头认真写字,她也连忙把摆好的纸张又铺了铺,吐出一口气开始写起来。 柳少师书,本出于颜,而能自出新意,一字百金,非虚语也。其言心正则笔正者,非独讽谏,理固然也。世之小人,书字虽工,而其神情终有睢盱侧媚之态,不知人情随想而见,如韩子所谓窃斧者乎,抑真尔也?然至使人见其书而犹憎之,则其人可知矣。 沈素眠写得极认真,心无旁鹜下,连身边何时站了个人都不知道,直到最后一笔矣字收了笔,旁边人突然说了一声:“好!” 沈素眠波澜不惊,转过头,她看向站着的卞青衫,而卞青衫双眼熠熠的盯着沈素眠写的字,伸手拿起来仔细看。 字体初期,还带着几分稚嫩,之后,笔锋却是越来越凌厉,到了最后,铁筋刚骨,竟然怎么看也不似是个小姑娘写出来的。 卞青衫有些激动,他看向沈素眠,认真的道:“想来,你是沈家的姑娘吧?” 沈素眠先是放下了笔,把半挽的袖子垂下来拂好,然后福身一礼。“学生正是,排行第十。” 卞青衫激动的点了点头。“早就听过令祖连中三元,本就是心中仰慕,如今看你的字,就当知沈大人之风采,还请禀告令祖,过几日青衫必登府讨教一二!” 这就是传说中的字痴吧?沈素眠在心底轻叹,却也只连连点头,再三说了定会传话。卞青衫看了沈素眠的字后还想着,这位十姑娘是沈家姑娘中排行靠末,想来其他姑娘一定也错不了! 只是,看了沈素挽的还好,不管如何至少能得个工整两字,再看沈素珏的字么…… 卞青衫断然的扭过身,到课桌前轻轻敲了敲立在左侧的小锣。“下课!” xxx 沈素珏相当委屈,看卞青衫走了才忿忿跑到沈素眠身边,不服气的伸手拿她写得字。“我倒看看,是什么字让先生这样夸奖?” 其实她是觉得自己的字被先生许以那种表情甚至掉头就走心里好生憋屈,她已经用尽了全力写了,甚至赶得上在家里罚抄佛经的虔诚! “阿绵,你说说你是不是偷偷在家练了好些天的字!” 看到沈素眠的字,沈素珏一呆,从前阿绵可是与她的水平不相上下啊,可是现在看看,连她这个门外的都看得出此字有风骨,这不公平! 说好的一起玩耍不学习呢?阿绵这个叛徒! “哪有!”沈素眠轻笑,哪里还用偷偷?冷宫里的生活,她除了干活就是抄经书,一来为了存些小钱,二来为了给她可怜的锦瑶祈福,只可惜,上千上万本的佛经,也换不回她的锦瑶安乐一生。 “还说没有!”沈素珏不高兴了,不过,比她还不高兴的另有其人。 “这书院是怎么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一个极娇憨的声音响起,圆眼白肤的小姑娘,带着几分恶意的眼睛扫过来时,带着几分不服气。“不学无术的人可是到处都有,不是当个郡主啊就能事事顺利!” “这还用说么?哪天倒要和山长大人说说,一个克母的,还有脸出府跑来上课,真是不知脸长!” 那小姑娘的身边,却是一个长得极秀美的姑娘,温温柔柔,说话带刺,偏一脸的温柔,似乎在说什么动人心的好话一般。 找碴的来了,很不幸,沈素眠都认识。一个是南槐玉的堂妹南雅,一个是吏部右侍郎的女儿于纤娘,她的前大嫂!也不对,是她上辈子的大嫂。 沈素眠忍不住用手紧紧握住拳,看到于纤娘,她突然有一股冲动,就是上前给她几巴掌。 上辈子,哥哥沈烽少年英才,得了探花后入翰林院做了编修,三年后,因他做事认真得上峰赏识,升为翰林院侍讲,前途一片光明。 只是,哥哥却因为国公府太夫人的陷害,娶了于纤娘这个搅家精!于纤娘是庶出,于家正是国公府太夫人娘家的外三房。 此女外表柔弱温和,谁也想不到她内里泼辣狠毒又贪婪。哥哥受重用,去了云州主持科考,而她居然利用此事收敛银钱,给考生的考题却大多是假的,惹得公榜当天考生一片哀嚎,甚至有个考生想不开,散尽家财得了份假考题,甚至把精力都投在了这假考题上,最后直接上吊自尽了。 此事本不难解决,偏于纤娘的哥哥亦是个狠毒的,不只和于纤娘狼狈为奸,甚至为了不让那死者的家人闹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命人把那死者的家与家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谁也不是傻子,世上亦没有不透风的墙,因此事,云州当时的主考官皆被下狱问责,更有许多考生直接被夺了之后科考的资格,她的哥哥沈烽,自此从正六品的侍讲直接被捋成了白身,永不录用。 沈烽从那时起,彻底的变了。 沈素眠的眼睛在落到于纤娘的脸上后缩了缩,坐在她身边的厉锦若,好似被惊到的小猫,佝偻着后背恨不得把自己变不见,她自幼曾被二伯母背地里没少这般说,心底对此事极有阴影。 看着厉锦若的模样,沈素眠在心底轻叹。堂堂郡主,若是立得起来,在这初云学院,怎么也不可能有人敢欺侮。而现在,她转过头,用一双委屈的眼睛看向沈素珏。 姐姐,有人欺负我们! 沈素珏柳眉倒竖,不过,她斗嘴也不成啊,对男子倒是不会客气直接上鞭子,不过对小姑娘…… 沈素珏的眼睛看了她身边的含烟一眼,含烟认命的转过头,看着她身侧的含雪小声道:“听说这初云学院是昭京里极有名的地方,入学的也多为贤淑贵女,难不成,这里面不只是贤淑贵女,还有些刻薄嘴碎讨人厌的三姑六婆?说话的调调和府里后厨的妈妈倒是挺像,说是母女也有人信呢!” 含雪自是知道沈素眠对厉锦若有多爱护,因而也悄声道:“你莫要乱议论这书院中事,让人知了还当我们主子和那些没教养的小妇生的般爱嚼舌头,那可不好,回府里当心嬷嬷打板子。” 含烟连忙点头,一边众人听着这两个丫鬟煞有其事掩唇“小声”说的话,憋笑憋得全身都抖了,更有几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巧这南雅与于纤娘都是庶出,可不就是那个“小妇”养的? 南雅与于纤娘的脸色都青了,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伸出手指指了指含烟与含雪,可对方是丫鬟,难不成她们还要和个丫鬟去撕逼么? 厉锦若眼睛瞪大,看着含烟与含雪说完了想说的话温温柔柔的对着她笑笑接着低下头一边一个帮着自家主子倒茶,崇拜的眼睛立刻看向沈素眠与沈素珏。 “喂,你们是谁家的丫鬟!骂谁呢!”南雅身边的丫鬟气不过,瞪着眼睛站起来,一脸不快。 含雪没吭声,像没听到似的,执起茶壶给沈素眠倒了杯茶。 含烟倒是没倒茶,沈素珏也不用她,自己直接伸手用茶壶把茶水倒到了茶杯,也不怕烫,伸手抬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们干嘛不说话!”南雅的丫鬟一拳打到了棉花更是不服气,只是看含烟一副没看到自己的模样更觉得自己窘迫不已,她难堪的看向南雅,不知道还要如何。 “算了!”于纤娘冷笑的看了眼沈家姐妹,她们本是被人授意来挑衅,哪里会如此就罢手,更不要说被两个丫鬟如此羞辱,若是就此罢手,她们以后在初云书院也不要呆了。 “早就听说了辽西民风彪悍着,小娘子比小郎还要粗俗得很,如今看来,倒也是真真的,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么,听说有些人在大街上就为了惹郎君注意玩出个摔下马车的手段,真真是让人大花眼界!” 还没等沈素眠有什么反应,沈素珏的回应简单粗暴,她猛得站起身来,伸手直接拉出了腰间的鞭子,对着于纤娘的桌子就是一鞭。 于纤娘发出一声尖叫,桌子上纸张被这一鞭抽得粉碎,她自椅子上跳起来,结果扭到脚又摔到了地上,笔墨纸砚掉了一地,更有一泼墨水洒在了她身上明显新上身的白地儿桃花撒花长袄上。 白地儿黑墨粉花,倒是相得益彰。 于纤娘被这一鞭吓得不清,一边的南雅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倒在地上后,于纤娘忍不住撕声发问,从快破音般的调上看得出其受了很大的惊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猜?”沈素珏极嚣张的双手抱肩,右手上,火红的鞭子轻点,幽幽的眼神带着几分戾气。“辽西小娘子有多彪悍,我想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二!” 于纤娘与南雅抖得如同筛子,看着沈素珏的目光仿似看到什么妖魔鬼怪似的。也不怪她们,昭京城的女儿大多是斗嘴的,哪个也不曾见到过一言不对立马上手的,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而沈素珏却不觉得怎么样,在辽西常常会有斗嘴的时候,她嘴笨,很少赢,并且手还欠,时常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先上去自己收拾对方了,她辽西粉霸王哪里来的?可不就是一战一胜打出来的! 而现在,她轻视的盯了这两个如鹌鹑般的弱鸡,心里无比怀念着在辽西时小娘子们捋了袖子就开战的人生…… “天啊,这是怎么了!” 一声惊呼惊醒了已经目定口呆的课堂里的众位小娘子,她们这才像雕塑突然活过来似的一下子哄然退后老远,誓要离这可怕的女子远一些,这到底是谁啊?刚刚先生怎么说来着? 沈家的?哪个沈家?国公府吗?众人怀疑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课堂右后方,那边角落里正坐着沈国公府的嫡女七姑娘沈素晓。 看到大家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沈素晓的表情带上了几分痛苦。“好不舒服,璎珞,快随我出去。” 沈素晓以这辈子从未有过的速度从课室中消失无踪。众位小娘子都惊到了。 “这是怎么了!”刚刚惊呼出声的厉锦兰走过来查看着于纤娘娘这一声的狼籍。“这衣服,恐怕不能要了,这是怎么弄得,谁这么过份!” “还能有谁!”南雅一脸的委屈,本想伸手指向沈素珏,却在看到对方的跃跃欲试后连忙收回了手指。“也不知道山长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人都收。” 沈素珏无趣的冷哼一声,眼睛却落到了厉锦若的身上,本想说什么,却又没再说下去。 “阿雅你乱说什么呢?都是书院的学生,你们忘记院规了?”厉锦书带着笑自厉锦兰身后闪出来,眼睛落到了一侧的厉锦若身上。“阿若,马上要午休呢,我们一起去用午膳吧。” 南雅眼睛一亮,看向沈素珏的目光充满了恶意。“院规可是说了,院生之间不可以争吵,你居然动手,我要去山长那里告你!” “我没和你争吵!”沈素珏冷笑。“我只是想练练鞭法,唔,倒是弄坏了你的东西,含烟!” 含烟极有眼力见儿的上前一步,从腰间拿出个小荷包。“真是对不起呢,我家姑娘有时候松活筋骨会过头,这是笔墨钱,赔给你们的,真是失礼。” 把荷包里明晃晃的元宝分别塞给了站在一边已经完全傻掉的南雅与于纤娘的丫鬟,福了个礼又带着一脸的娇骄之气,那一副多了的钱就当赏你了的意味明显的让人想无视都难。 “你、你……”南雅气得不行,而沈素珏却突然一个大步到了南雅与于纤娘的身边让她立即没了声儿。 沈素珏眯着眼,低头用只有这两人才能听到的声声说道:“我告诉你们,若不肯宁事息人,我就天天守在你们两家附近跟你们一路找机会打得你们不敢来上课,天天鼻青脸肿,我看你们怎么有脸出门!” 伴着这威胁的,还有沈素珏幽幽黑黑带着戾气的眼睛,吓得这两人心都在抖,南雅哆嗦着唇后退好几步,想说自己还有兄弟,可是想想家中庶出的兄长,才不可能帮她出头,而嫡出的兄弟更是不要想,一时又怕又惊,居然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而于纤娘,黑色的眼眸深深的,看着沈素珏又看看沈家姐妹,最后眼睛落到了已经没了害怕没了自卑闪着双眼睛盯过来的厉锦若的身上,瞳孔极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沈素眠见自家的恶霸抖够了威风,这才侧头喊着厉锦若。 “阿若,走了,我们去用午膳。” 厉锦若开始时被沈素珏的言行惊得呆滞了,活了十四年的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娘子居然还能这样的,刷新了她对人生的认知,再后来就是闪着亮晶晶的眼眸一水儿的崇拜,几乎是茫然的被沈素眠拽着走,对于厉锦兰和厉锦书的呼唤彻底的完全没听到。 用了午膳到了下午又学了一堂算学,应该是被沈素珏震住了,整个中乙四班在下午时所有的学生都乖巧的听着课,对于老师的讲解再不耐烦都没有人像从前那般起哄发难,让教算学的魏夫人纳闷不已。 用心向上的几个人完成了书院一日游,厉锦若回府时,是沈素眠送回去的,沈素眠单独与厉锦若在一个马车上,打算给郡主上第一课。 “阿若,你今天上课有什么想法?” 厉锦若呆了呆接着双眼放光。“阿珏姐姐好厉害!” 沈素眠:“……” “然后呢?”沈素眠叹了一口气,“你对厉锦兰、厉锦书、还有南雅与于纤娘是怎么看的?” “南雅于纤娘?是谁?”厉锦若眨了眨眼,天真无邪的表情让沈素眠磨牙。 “于纤娘是那个被阿珏姐姐甩了一鞭子的,南雅是一边儿傻乎乎的那个!” “她叫于纤娘啊!”厉锦若恍然,而沈素眠深深觉得,让厉锦若改变的路途真是任重而道远。 “算了,你自己回去,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再好好想一遍,认真的想,每件事每句话,都来回想个六七遍,想想对方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这样做。” 沈素眠以着老师布置功课的语气说着这件事,对于厉锦若抗议说今天还有夫子留下的课业要写可能没太多时间思考这些话直接无视。 等马车到了烈王府侧门,沈素眠没跟着进去,下了马车回到了跟在厉锦若马车后面的自家的马车里。 厉锦若回了府,沈素眠回到马车上只觉得从身到心,哪里都累! “万事开头难!”沈素珏安慰。“我们阿绵这么聪明,怎么也能让郡主开窍!” “姐姐你看出来了?”沈素眠笑眯眯的,她知道沈素珏一定能看得出来自己的用意。 “怎么看不出。”沈素珏理所当然。“若不是想帮你,你当我今天会给随便动鞭子?我可是动手也要挑人的。” 沈素珏蹩眉。“爹爹之前就说过烈王来府里找你去陪她女儿的事情,一个郡主,你看看,把日子过成了这样子,我可是看不惯的,怎么也要伸把手,总不能连自己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吧?” 沈素眠笑起来,一边的沈素挽则是摇头。“光是这要可能不行,你们听我的。” 沈素挽低声说起来,沈素珏与沈素眠听了沈素挽的建议登时直竖大拇指。“厉害啊,不愧是鬼小七啊!就是聪明。” “五姐!”沈素挽不乐意了,伸手就掐沈素珏的腰。“我这可是帮你们呢,居然这样说我!” 沈素珏一边躲一边嘻嘻笑。“我这可是夸你呢好妹妹,别掐,痒死啦!” 姐妹三个笑闹成一团,随车的婆子开始时没敢管,后来看闹得不像样子,车厢都在颤抖连忙小心的对着车厢敲了几下,车里的声音这才小点儿,不过还是嘻笑不停就是了。 第二天,沈家的老爷子就接到了圣旨,正是圣人封了沈永正为吏部尚书的旨意,一时间,沈府终于落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在全家人接了圣旨后,府中的人欣喜不已,沈永正虽然心中早有成算,可还是有些激动,看着一府的人都高兴的模样,沈素眠怎么都说不出恭喜的话来。 沈府亦决定了第二天就宴请各府交好之人,好好热闹一二。 xxx 深夜宫殿,夜风袭袭,只是,这阴冷的风吹袭的,又何止是宫墙内的树叶?永安殿里,沈素华生子难产,最后一尸两命。 明明是韶华红颜,却偏偏眼露怨恨,沈素华弥留间,看向自己妹妹的眼神还带着深切的伤感。 “告诉祖父与父亲,祖父年迈,父有顽疾,称病致仕,回乡去……” “为什么?”刚嫁入四皇子府的她带着不甘与怨愤,不肯认输,不肯退后,她想着,那个人不是看不到她吗?当有一天她站在了世上最顶端之处,那个人,是不是就看到她了? 二姐心伤遁入空门,在沈家被抄家时修书给了二姐夫的旧部,最后终于将只有六岁的幼弟救出,沈家四房唯一的血脉,是二姐保住。 而她呢?沈素眠在梦中,似乎看到了那个娇蛮任性的少女,明明心知自己被人算计,却不忿一切不忿命运,她不肯认输,她不肯让沈家后退一步,最后,却是眼睁睁的看着沈家一门就这样身殒命丧。 不对,不对! 沈素眠猛得自床上坐起来,她大口的呼着气,脑海中有着什么一点点的闪现一点点的现出端倪。 沈家大房的大伯,在沈家获罪前就被发现在书房服毒自尽,据说是因事迹败露畏罪自杀,甚至还有一封认罪书放置在伯父的尸体边。 大伯母与大房的子女,还有三房的三伯父一家与她们四房,皆成了阶下囚。秋后十三岁以上男子皆问斩,十三岁之下流放千里,女子皆没入官坊为妓。 那么二房呢?二伯既没有身死亦没有陷身牢狱!二伯母与三姐都还好好的,甚至,最后…… 那么,大伯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们沈家的罪证是怎么落到了新皇的手中?她身死前,宫中夜宴,庆祝新入宫的凤贵妃…… 凤栖梧桐。 在这一刻,沈素眠终于彻底的想清楚了。原来,沈家,不只是被外人逼迫,还有最亲近之人的陷害,那么,都有谁,参与其中? 想到这里,沈素眠伏在床上,整个身体都缩成一团。 怎么办?她不如大姐的沉着通透,又没有二姐的艺高胆大,她有的,不过是几分小聪明与奋不顾身,她…… 沈素眠伸出手捂住了唇,眼泪落下来的同时,她压仰住哭泣的声音,她要怎么办才能救沈家?她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无法阻止父兄的蟾宫折桂,更挡不住祖父的天恩浩荡,她到底,要怎么做? 猛得闭上眼睛,沈素眠的手掌不断的颤抖着,守房的含霜听到了声响连忙起身。“姑娘,你怎么了?要喝水吗?” 沈素眠答不出话,哽咽的无法自已,含霜连忙点亮了灯,掀开了床幔,沈素眠满脸的泪光让她惊了一跳。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含霜是知道的,姑娘不知怎么几乎是日日被噩梦惊醒,她很担忧,可是姑娘不准她告诉老夫人,她只好私下与沈嬷嬷说了,沈嬷嬷偷偷让她在房里点上些安眠香,姑娘这才好一些。 可是,今天怎么又会如此? 含霜扶着沈素眠起身,又喊了在左暖阁当值的吐芳过来,两个人一个扶着一个给沈素眠擦脸喂水,喝过了热水,沈素眠依然在哭,含霜和吐芳看着不对,连忙喊了人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沈府在深夜里闹得鸡飞狗跳起来。 沈素眠哭泣不止,后来又发起了热,喊了大夫过来,连灌了三碗药都没有用,一时间四房人都闹得不行。 沈秦氏哭得眼睛都肿了,她守在沈素眠的床边怎么都不肯离开半步,女儿烧得满面通红的不说,整个人似乎都迷糊了,她心疼得不行,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崩了一半。 沈永正也是急得快要把书房的地磨平了,这偏偏是宵禁时刻,就连他想要入宫求圣人请个御医也要等到天亮才行。 沈老夫人肃着脸,怎么想怎么觉得孙女儿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不然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把孙子沈烽和沈素珏都叫过来,仔细的问着到了昭京后的一应事物。 沈金氏顶着黑眼圈心中很是不满,不过是个侄女儿生病,结果闹得阖府不得安宁,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气不公。 与沈金氏有着一样心思的还有二房的沈赵氏,她心中恨得不行,明明她的素桐是孙女儿辈最出色的,就连嫡长女沈素华也比不得,可是那个死老太婆就只看得到沈素眠! 沈赵氏紧紧咬着唇,只觉得出离的愤怒快要跃出胸口把面前的这些人撕得粉碎! 沈家人正在急得团团转鸡飞狗跳的时候,烈王府里,厉峻霆正在听着属下的报告。 “刑部左侍郎景宏要与兵部尚书梅大人家联姻,护城河边发生血案,共有三具女子尸体顺流而下,无人认领,死状奇惨。” 属下许杨的话让厉竣霆点了点头,挥挥手。许杨起身,想了想又转头回报。“王爷,属下回来时看到沈府里正院灯火通亮,好似府里的十姑娘突生急病,请了几次大夫都不见好。” 厉峻霆听了一愣,看了许杨一眼,许杨一惊,连忙告罪退下,只是,在他关上门后,厉竣霆突然出声:“回来!” 许杨连忙回转,厉竣霆看向窗外,夜色深沉,距离天亮,最少还有两个时辰。 “拿我的令牌,去宫里请御医。” 许杨刚刚上报只是觉得王爷似乎对于沈家有些过多关注,这一听到厉竣霆的吩咐,有些惊讶的抬眼又在对方的厉色中低下头。 “属下马上去。” 沈府夜半时,府门被敲响,沈素眠喝了御医开出的药后,终于呼吸不再急促,平稳的睡着后,沈秦氏摸着女儿细嫩的额头,喜得更是落泪。 “好了,别哭了,再哭眼睛都瞎了!”沈老夫人走进房里,看着自家孙女儿终于退了热,松了一口气。“都回去吧,阿绵没事了就好了,沈嬷嬷在这儿照顾着,明日就是府里设宴的日子了,要忙的事儿多着呢!” 沈秦氏擦着泪恭敬的应了,其他的妯娌们也都快快行了礼,大家都累着,各自回院歇下不提。 沈老夫人带着深思,回房里看到沈永正时十分疑惑。“你刚刚说,御医是怎么知晓阿绵生病的?” “曲太医说是他家里小孙子这几天受了风寒,他下了值回府时护卫听到咱们院子里喧哗声大,过来询问,这才知道。” 沈永正看着沈老夫人一脸的不信时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是不太信的,不过曲太医的府坻的确是离他们府不过两条街,而且曲太医也的确是有宫中的令牌可以深夜回府,不然,曲太医难不成是未卜先知? xxx 沈素眠睁开眼睛时,就看到面前隐约的坐着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刚想坐起就被对方扑到身上。 “阿绵!”厉锦若含着两泡泪,看着她就好似被抛弃的小狗。“你怎么样了?听说你病了我好担心!” “阿若?你怎么在这里?”沈素眠有些糊涂了,她看了看天色,糊着碧蝉纱的窗子透着亮光,“你怎么没去上学?” 她是知道自己病了的,昨晚烧得昏沉沉的,被灌了几次苦药扎了针也都是迷糊中感觉得到,只是,厉锦若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去书院我也不想去!”厉锦若小媳妇样。“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这话说的! “姑娘您醒了!”含雪端着热水走进来,看着厉锦若带着几分笑。“郡主,奴婢服侍姑娘起身……” “哦,好!”厉锦若乖巧,直接站起来去了外间,含雪与沈素眠放松的呼了一口气,沈素眠瞄了瞄含雪,含雪连忙上前一边帮着她洗漱一边悄声回话。 “郡主一大早就过来了,说是想接你一起去书院,下午好一起回来参加家里的宴会,谁知姑娘你一直都没醒,郡主知道您病了,说什么也要过来看您,都说了您睡了,她也不肯走,老夫人没法,又碍着烈亲王,只好让她进来看看您,谁知道她刚坐下没一会儿,您就醒了。” 沈素眠点了点头,明白了,不过看这天色,她们也不用去书院了。 “那五姐和七姐姐呢?” 沈素眠起来换了衣服,坐下来让含雪给她梳头。 “两位姑娘去书院顺便给姑娘告个假,中午就回来,五姑娘不放心您,不过老夫人不准她们留下也就去了。” 等沈素眠梳洗好了再去偏厅看厉锦若,她正对着自己笑呢。 沈素眠是明白的,自己之予厉锦若,颇有些雏鸟情怀的意思,厉锦若觉得自己护着她救了她,所以也就对她无芥蒂的依赖起来。 这种感情她多少明白一些,所以也就任着厉锦若了。 “好了,既然你来了,咱们一起去祖母那里用早膳吧!” 沈素眠拉着厉锦若,厉锦若开心得眯着眼,两个人手拉着手去了沈老夫人的院子。 沈老夫人因为沈素眠一直没醒,没胃口也只喝了几口粥就罢了,今天府里要宴客,四个媳妇都被派出去做事,两个大孙女儿也派到一边帮着打下手熟悉庶物,正在闭目养神就听到小丫鬟报了说是十姑娘和郡主来了。 沈老夫人起来坐正身子,门帘一掀,沈素眠与厉锦若走了进来。 沈老夫人起身要行礼,厉锦若如今也知道如何应对了,连忙上前拦住。 “老夫人不要多礼,今日阿若来得莽撞,还请老夫人不要介怀。” 沈老夫人有些惊讶,这惠静郡主不是出了名的不通人□□故吗?怎么…… 看看自家乖孙女儿一脸得意求表扬的看着自己,她忍不住想笑不过马上就唬住脸。 “还不快过来!” 沈素眠笑眯眯的过来,刚想来个.乳.燕投怀就被老夫人喝止住了。 “小丫头!你可知错了?” “阿绵知道错啦!”沈素眠才不怕,直接耍赖的上前抱住沈老夫人的胳膊。“以后有一点儿不对就过来找祖母,祖母可不要烦!” “你这丫头站好了,我还没训你呢!” 沈老夫人拽,可沈素眠像没骨头似的就腻在老夫人怀里不肯走,老夫人又舍不得用力气,扭动得一身汗也没能拉开,只气得直骂:“你个小猴儿,再这样淘气,祖母可不疼你了!” “知道拉!”沈素眠知道自己过关了,只笑嘻嘻。“祖母啊,阿绵和阿若可都饿着呢,还是先赏碗饭吃吧!” 沈老夫人气得笑了,点了点沈素眠的额头半晌,直喊简妈妈摆饭。 房里的人都掩着嘴笑,这一幕在辽西是时常上演,如今阔别了近一年,可是怀念着呢。 厉锦若看得目瞪口呆,她自幼与祖母就亲近不起来,更不要说腻在祖母的怀里了,一时又是羡慕又是崇拜,看着沈素眠的眼睛直冒小星星。 沈素眠对着厉锦若笑得开怀。 “阿若,来,祖母这里可有得好吃的,咱们吃完了也去给我娘她们帮帮忙去!” “帮什么帮?你别帮倒忙就是好的!”沈老夫人笑着骂了一声,又转头看了看厉锦若,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也挺可人疼。 沈老夫人对着厉锦若招招手,厉锦若紧走两步,靠着沈素眠站着,沈素眠伸手就一拉拽。 “过来,靠着祖母才好呢,祖母最喜欢孙女儿贴着她了。” 厉锦若没防备,直接坐到了沈老夫人另一边,她第一次在别人身边坐得这般近,闻到了沈老夫人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脸颊泛红。 “你这孩子!”沈老夫人嗔怪了一声,转首看了看厉锦若,柔声问。“郡主即不行君礼,那老身就喊郡主一声阿若了。” 厉锦若连忙点头,看她单纯的样子,沈老夫人倒是很喜欢。“你祖母在家里呆着倒是稳当,我初来昭京还没怎么出去,哪天去你府里看看她,说起来啊,也有二十多年没见到她了!” “老夫人认识祖母?”厉锦若有些惊讶。 “是啊。”沈老夫人怀念的想了想,又连忙自腕上褪下一串松香绿檀珠串。“老了,都不中用了,给,这是给你带着玩儿的。” 厉锦若连忙接了,道了谢,简妈妈带着几个小丫头摆好了饭,沈素眠带着厉锦若去了西间吃饭。 “阿绵,你的病都好了?”吃了饭,厉锦若一边喝清口的茶一边轻声问。 “好了!”沈素眠一边笑一边淡定的清口吐掉茶水,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无论前世到底如何,她虽然没有两个姐姐的才智,可是,她却知知前世,她更想明白了有些事情,努力了,就会改变!倾尽全力,她一定会护得了沈家周全! 第24章 沈家这五进的宅院原本住的是户部的一官员,因升迁被赐下宅子而搬走,沈家买过来时,宅子里就已经是亭台水榭景色秀雅了。 户部管着国库,一直是肥缺来的,这宅子的主子估计也是个会做人的,是以这宅子卖给沈永正时当真是不贵的。 现在,阳光洒下,春暖景新,绕过青石照壁,穿月洞门,走在院子里的青石小路上时,沈素眠心情很是不错。 “阿绵。”厉锦若声音细细。“你都要怎么招呼客人?” 刚刚用了早膳又陪着沈老夫人闹了会儿,直到老夫人有些倦了,沈素眠才打着要帮忙招呼客人的旗号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你真是单纯。”沈素眠笑得眼角弯弯,转过头看着厉锦若时还轻叹了一声。“当然不用我们来招呼,有大姐、三姐呢,五姐和七姐也快回来了,你想想怎么也用不到我来出这个头吧?” “那你这是?”厉锦若的迷糊眼神让沈素眠有些遗憾的摇头。“当然是出来凑热闹!乘着现在人还没来,我们好好逛逛玩玩儿。” “啊?”厉锦若不太懂沈素眠的意思,而一边伺侯的含雪就太懂了,从前在辽西时,十姑娘可是没少应着帮忙招呼客人之名,行方便自己调皮逗趣之事。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姑娘似乎变了一个人般,时常发呆,不吭声时一个人常常一坐就是半天,让她们这些丫鬟们都觉得担忧害怕,现在,姑娘这算是要恢复正常了? “跟着我就是了。”沈素眠带着厉锦若到了后花园。已经是春天了,树木发着芽,园子里亭台楼阁,假山处处,就连青石铺就的小路也都是错落有致,看着就知前主人都没少费心思。 找了个清幽的亭子,丫鬟们连忙把锦垫铺好,又把桌子上摆好了,两个刚坐下,却有个丫鬟匆匆走过,沈素眠看着那丫鬟似乎有事,给含雪施了个眼神,含雪叫了个小丫鬟跟过去没一会儿。 “前儿让你想的事儿,你想明白没?”沈素眠亲手给厉锦若倒了一杯茶,厉锦若从未有过这种在亭子里与朋友对坐喝茶的经历,新鲜的不行,眼睛大大的看着沈素眠,可爱的让沈素眠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明明两个人生辰是一年啊!沈素眠在心底轻叹着自己的心境。 厉锦若的注意力从茶杯转到沈素眠的问话,脸上登时皱成了一团。“我想了!” 厉锦若吸了口气,伸手拿茶杯却被烫得一缩手,沈素眠连忙伸手抓过来吹了吹,厉锦若只觉得一般温暖从指间传到心里,她笑得又满足又开心。 “想出什么了?”沈素眠笑问。 “南雅和于纤娘,在欺负我没有娘,说我是克亲命。”厉锦若眉头蹩得紧紧的。“可是阿绵,她们为什么要为难我?我都不认识她们。” 沈素眠伸手拿起一块小小的梅花酥,轻放进口,细细嚼了,又喝了口茶,这才在厉锦若急切的目光里道:“阿若,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人为难你,却不一定要与你有仇的,她也可能是觉得你讨人厌,可能觉得你过得比她好,可能觉得你的地位比她高让她心里不舒服,又或者你的存在,挡了她的路。” 沈素眠停了停,看厉锦若果然有些迷惑的看着她嘴唇微张,显然她的话没让她茅塞顿开反倒让她更迷糊了。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可能会为难你们。而且,你是郡主,你爹是烈亲王,那么,只凭她们两个庶出的女儿,为什么敢为难你?就不怕自家的家人被你爹为难么?” 厉锦若立即忍不住了。“才不会呢,父亲……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你不了解!沈素眠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过也没必要说出来才是,她也不急着再说服厉锦若,只是对着她笑。 “你再回去想想我说的这些,想明白了,我们再聊。” “可是、可是我到底要想什么?”厉锦若还是不懂。 “你就……”沈素眠看到刚刚那个丫鬟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对含雪回着话,语气缓了缓。“你就再想想那天的事,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回想起,当时她们说的话做的事,都有什么用意。” “我都忘记的差不多了!”厉锦若嘴里嘟囔,沈素眠却不再听,她看到含雪眼睛听到那小丫鬟的话时亮了亮,这才转头走过来。 “什么事?”沈素眠问。 “十姑娘,二老爷带着其他庶出的几位小郎、姑娘们明日就到府。”含雪带着笑,沈素眠这才知道含雪怎么如此开心。 含雪的弟弟,正是在二房庶出的堂弟身边当小厮,估计也就跟着到了。 “升子要到了?”沈素眠笑问。 “是啊!”含雪父母是沈秦氏的陪房,只不过在一次意外中身亡了,只留下了含雪兄妹三人,含雪的哥哥柱子正在守着府里的角门子,如今弟弟在进京,一家子也就团圆了。 沈府这是来昭京城的第一次宴客,因要请的人太多,特别分成了两宴,一是午宴,一是晚宴。 午宴,请的是各府的女眷故交,晚宴,请的是沈府几位爷儿的同僚与上峰。 “阿绵!阿若你也来啦!”沈素珏的声音极精神,沈素眠一抬头,沈素珏与沈素挽已经快步走过来了,她们的身后,一身青叶暗绣云纹交领长衣的武思琪与另一个一身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夹衣的少女紧跟其后。 “姐姐你们下课了?” 沈素眠连忙起身,旁边的丫鬟婆子连忙又放置了锦垫重新备上茶点,沈素珏几人上前要给厉锦若见礼,厉锦若连忙拦了,这才分别落坐。 通过武思琪的介绍,沈素眠才知道她旁边这个清秀有余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小家子气的女孩儿是借住在她家里的表妹白素素。 这姑娘头上带着紫玉镶着龙眼大小的明珠流苏,脖子上一串东珠,手上一串玛瑙串子与缕金绞丝镯子,手指上两个碧玺指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写着“我很有钱”四个大字就对了! 介绍的时候武思琪的脸上表情很是不对,沈素眠本不认识白素素的,不过在听了武思琪说出她的大名后立即刮目相看,上下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好久。 这就是顶顶大名的白素素啊! 沈素眠上辈子就听过其名,只是,那时她已经嫁进了四皇子府,所以没能得见。白素素是寄住在武宁侯武韬表姑娘,武宁侯夫人娘家是华阳郡主的女儿,华阳郡主是出了名的护短,即使是武宁侯也是不敢随便纳小的,因此家中一直只有武夫人所出的一双儿女。 谁料,就在武思琪十三岁那年,家里就莫名其妙出来一个表妹。 据说,白素素是江南豪富白家的嫡长女招赘所生,其父在白素素还没出生时就因病去了,白家是武宁侯的外家,白素素年满十四白氏身死,就把白素素托给拐着弯的表哥武宁侯。 武宁侯一直把白素素当亲闺女养的,武宁侯夫人看在她失了亲人的面子倒也算照顾,只是谁也不知道,这白素素居然是武宁侯和白家大小姐私通所生的。 这事儿是在白素素勾搭了武思琪的未婚夫长宁公主的儿子荣穆侯荣琛时爆了出来,身为被华阳郡主这位悍女养大的武夫人,着实也不是善茬,得知此事后二话不说,直接把白素素的脸给划花了,不只如此,还给了荣琛一剑,说是要成全两人,自要把债还清了才行。 荣琛因此再上不得马,白素素则是被毁容,不只如此,华阳郡主还直接去了圣人那里,特别给荣琛求了旨意,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再纳妾与通房。 这旨意生生是打了荣家的脸,可是无奈华阳郡主受圣宠,又因旧事对长宁公主有心结,这道荒唐的旨意就这样直接被供到了荣家宗祠里,让荣琛看一次就堵一次心。 现在呢?白素素十六岁,正在武宁侯府里当她的表姑娘,而武思琪才十五岁,应该是正在议亲中。 “姐姐今天都教什么了?”沈素眠不动声色的给厉锦若递过去一块梅花酥,眼睛又瞄了眼白素素。 “今天学了骑射呢!”沈素珏想想就开心。“本来是要下午教的,我还想着这下午我们都在府里,这好不容易盼到了这课偏上不了了,谁知早上教画艺的金夫人因有些事和下午的骑射课调了时间。” 沈素珏很是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写字她还能努努力,这画画真真是快要了她的命了,哦,还有弹琴! “可不是,还好换了,你们不知道,今天阿珏出尽了风头!” 物以类聚这是错不了的,武思琪也是和沈素珏一个样的主儿,一提骑射课那叫一兴奋。 “怎么出风头?”厉锦若也忍不住好奇了。 “还不是思琪的哥哥!”沈素珏忍不住埋怨。“明明武宁侯是武将,阿琪也是好身手,谁知她哥哥居然不止骑马时歪歪斜斜,半路还往下掉!你说你自己骑不好直接说嘛,结果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似的,拼了命的往前冲!” “可不是!”无良妹妹武思琪也是一直点头,一副此话有理的样子。“哥哥生来带着一股子呆气,所以阿珏你别生气,今日是你救了他没错,他就是没不过面子在那里嘴硬!” “没关系,看在阿琪你的面上,我原谅他!”沈素珏大气的挥挥手。 沈素眠笑得直揉肚子。 “那今天可有趣了,不过骑射课是与小郎们一起上的?” “是啊!”武思琪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在一边听到这话双眼放光的白素素,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她估计这次回府里,白素素一定求了父亲去书院!妥妥的! 几个人一边聊一边笑,时不时的还有沈素珏与武思琪的直言直语,热闹得不得了。 正说着,有个小丫鬟快步跑来,沈素眠看出那是母亲房里的三等丫鬟叫翠心的,停下了话头等着含雪过来回话。 “姑娘,夫人派人过来传话,贵客们都到了,姑娘小郎们也来了不少,小郎们有大少爷,不过,小娘子们就要姑娘们过去帮着忙忙,大姑娘和三姑娘一个正随着二夫人见客,一个帮着看着茶水果盘,都没时间呢。” “好,我们马上过去。” 沈素眠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沈素珏,带着几人快步去了迎客的素月厅。 各家的夫人们都带着自家的女儿们来了,沈素桐正随着自家娘亲沈赵氏在迎客,看到沈素眠她们,脸上不自觉的有些不自然,不过马上就对着过来招呼的几位夫人小娘子露出了得体的笑。 大夫人沈金氏与四夫人沈秦氏正在紧挨着的素星阁里待着各家夫人,沈素眠几人看了看,走进去,和众人打招呼。 众位夫人并不认得厉锦若,正笑盈盈的闲聊,看到沈家姐妹带着武思琪白素素厉锦若走了进去,一时立即打趣。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怎么一个比一个水灵儿?” “可不是,也不知是谁家的,真是晃花了人眼,哟,那不是武家的三丫头么?”蒋国公府的蒋夫人眼睛尖,看到了武思琪笑起来。 “这是我家的丫头们和她的同窗。”沈秦氏笑,指了指。“那位就是烈王府的惠静郡主。” 众夫人听得一怔,眼睛不自觉的都看了过去,这可真是稀奇,这位郡主,就连年夜宫宴都不曾露过面的,现在,居然出现在沈府? 沈家小娘子面子大啊! 众夫人纷纷起身,品阶高些的夫人们大多在沈老夫人的子里,她们都是三品之下,当给郡主行礼。 本来对这些厉锦若早已经驾轻就熟,只是这一次行礼的人委实有些多了,她有些紧张,沈素眠伸手轻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手掌的温软一瞬间让她安心下来。 “诸位请不必多礼,这本是沈府之宴,还请行家礼就是,诸位算来也是我的长辈。” 厉锦若说着轻施一礼,诸位夫人哪里有那么大的脸受这礼,纷纷劝阻。 沈家姐妹们又对着夫人们行了礼,沈金氏与沈秦氏分别的介绍着诸位夫人,沈家姐妹们并着厉锦若,收礼收得手都软了。 众夫人都是想着法儿的想和沈家有几分牵扯,又看沈家姑娘个个长得出色,虽然不知性情,不过想来是差不了的,一个个都是下了大心意备好的礼,这会儿一个赛一个的拿着,生怕被别人比下去。 收了礼,沈素眠等人接了任务,去待月楼旁的闲日坞招待一众的姑娘们,现在是沈素华一边看着茶水果点一边待客,忙得不行。 沈素珏领头,一行人快步去了闲日坞,那是在正院偏南的一个小花园,里面种着各色花草并着假山溪水,还有一片小池塘,如此是早春,塘里的荷花残叶败叶被清走,只留有一片放养了一大群的红色锦鲤,姑娘们一边看园子里早开的迎春花杏花一边喂鱼,倒也有趣。 沈素华看到沈素珏一行人大大松了口气,这茶水果点也要她管,还有这一群的小娘子,她忙得快哭了。 “你们可来了,快过来。” 沈素华招手,沈素珏眨了眨眼。“大姐,你盼着我们来做什么?” “客人在,不许顽皮!” 沈素华好笑,伸手拉过妹妹,虽然多年不在一起,可妹妹性子她自是知道,指望着沈素珏帮着她待客?若是小郎还好,小娘子们这妹子弄不好招待人家去马厩去! “那姐姐还盼我们来!”沈素珏有些不乐意。 “当我盼你呢?我盼得是素挽!”沈素华指了指沈素挽。“阿挽,常听着我娘夸你个性外向又知礼,比她们两个强得多,快来帮着我招呼着客人,我去待月楼看看茶水果点去。” 沈素华身后,贴身的大丫鬟含玉脸色不是很好,沈素挽摇头拒绝。“大姐姐,这边客人可不少,我过去招呼,你还要重新介绍我还要一一认识行礼,太麻烦了,我去待月楼里帮你就是了!” 沈素眠看到含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想了想,转头看了眼含雪。“大姐,我看你身边只含玉一个人,把含雪留在这边吧,我和七姐姐去待月楼帮你看着茶水果点,这总是不会有什么闪失了,你就在这边待客吧!” 厉锦若一听有些急了,伸出手来紧抓着沈素眠,沈素眠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你在这边,有五姐和阿琪她们,你要是待得没意思了,再让含雪送你去找我!” 沈素华也知今天这人太多了,光十六、七岁的小娘子就二十多个,这还不算十三、四岁和十一、二岁的,这太多了,她一人是忙不过来,让几个妹妹来招呼又怕她们失礼,毕竟,一个是个霸王性子,一个又是娇蛮体弱的,只一个沈素挽,那还不如她在这里。 沈素华应了后,沈素眠就和沈素挽走了,留了含雪下来听吩咐。 沈素眠是想着沈素华身边只一个丫鬟,万一有个跑腿的差使,身边就没人差遣了,这是以防万一,可是,这个万一,就这么发生了! 沈素眠与沈素挽到了待月楼,里面的婆子们正忙着把茶水分壶沏好,让丫鬟们能时不时的把旧茶替下来,还有茶点果品,时不时的撤下空盘,送上新的。 沈素挽倒是有些经验的,在那里看着婆子们忙,有出错的连忙想法子补救,沈素眠从来都是个不管庶物的,这时也就是想找个清静的地儿呆上一会儿。 一群小娘子们聚在一起,能玩儿什么她想也知道,什么击鼓传花令,什么行花牌,做诗画画的,她想想就头疼,估计沈素珏也在因此而恼着呢。 沈素眠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看着沈素挽忙,没一会儿,含雪就匆匆跑了来。 “怎么了?”沈素眠看到含雪脸色涨红,明显有些不对。 “姑娘,”含雪跑得气喘吁吁,勉强稳住呼吸小声说:“刚刚二郎带着小郎君们在前院儿的湖心亭那里投壶射箭,结果也不知怎的,有枝箭射到园子里,那白姑娘吓了一跳,非撺掇着其他的姑娘们与二郎他们斗诗会友!” 沈素眠挑挑眉,看含雪这样着急,有些不解又有些明白。“然后呢?” “然后,然后白姑娘不小心被挤掉池塘里,还拽着二郎掉进去的。” 沈素眠脸色不由得变了,一下子站起来,张着唇说不出话来。 这事是上辈子根本就没有的! 第25章 沈家二郎沈烽,谁不知道他少年英才,只因被同科进士父亲的光芒掩盖,不然连中三元的定是他无疑! 现在,这位翰林院新上任的编修大人正在花园的池塘里沉沉浮浮,还好水其实很浅,他快速起身的同时把身上的“累赘”一脚踢开。 出脚极有力,带着几分愤然与痛恨。 之前妹妹几次和他说过,做人千万不能好心,他生性稳重,生为四房的长子沈家的二郎,他从来不会惊慌无措,这是第一次,他有些慌,不过,更多的是痛悔。 他怎么就能好心呢?他若是不好心的伸出手想要拉住对方,也不会被这个居心叵测之人反手拉下去! 当然了,后侧不知是谁不动声色的推了他一下也是他站不住的真正原因。 沈烽身上的宝蓝底菖蒲纹的苏杭直裰被水打得湿爱,不过却并不显几分狼狈,他微侧身又后退两步,在脚踩得水里的淤泥直打滑后,他再次后退几步,省得对方又不小心抓到自己贴过来。 “快点把这位小娘子捞上来!” 早在两人掉下水后,就有守在水边会水的婆子跳了下去,估计白素素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然不会干脆伸手拽人下去了,只是,到底是谁在帮她? 沈烽脸色铁青,大步往岸上走,其脸色之阴沉让还在一边嘻笑的众位小郎收敛了几分玩笑都莫名心虚起来。 这边的小娘子们都屏着呼吸,看着沈烽高挑的身材,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往岸边走来,水只到他腰迹,宽阔的胸膛带着几分男子气息,让这一众小娘们都脸红耳赤也不再说话,皆低下头侧脸到了一边。 看到白素素掉下水的时候,沈素华脸色都气白了。再看到沈烽黑着脸站起来努力的摆脱着那个落水“惊慌失措”一个劲儿的扒着自己的白素素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快步上前,抓着自家哥哥的手臂上下查看,若不是人多,她恨不得扒了看一遍。 “哥哥,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沈烽看自己龙凤胎的妹妹一脸快哭的表情,阴沉的表情松动了一下。“没事,你不用担心,还是让小娘子们快去宴席吧,马上要用膳了。” “我知道了,哥哥先去换换衣服吧!”沈素华不放心,这可是春天啊!水里还冰冷刺骨,哥哥身体再壮却也是个读书人呢! “哥哥!”沈素珏在一边气得脸通红,却被沈素华硬是紧拉着手不让她开口,沈素珏憋得快爆炸了! “哥哥!”又一道娇嫩中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却让沈烽阴沉的脸彻底的回了春,他放松了五官转过去,沈素挽和沈素眠相偕跑过来,沈素眠脸色发白让沈烽心里心疼起来。 “慢点儿跑,别走太快摔着了!”沈烽上前想拉住妹妹,可看看自己沾上泥的手又迅速的放下。 “哥哥你怎么样了?”沈素眠才不管自家哥哥想什么,伸手抓着沈烽的手臂,上下左右挨个看了个遍,指尖冰冷她脸色就变了。 “春茗,秋白!”她喊着沈烽的小厮,只见两个身穿着青短衫的小厮快步跑过来。 “十姑娘,我们在呢!” “一个个的笨的,还不快些带着哥哥回房去换衣服!”沈素眠呵斥了一声,又上前对着那一群小郎施礼致歉。“请各位先在亭中歇息,出了意外真是失礼,等哥哥换身衣服,回来再一一致歉。”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弯翘微颤,乌黑的头发白肤红唇,一群小郎互看了看慌不迭的一一回礼,有胆气的就回上两句话,没胆气的就嚅嚅应了,一时热闹起来,刚刚的尴尬僵硬的气氛早就没了影子。 一边的白素素也被婆子救了起来,因春衫微薄,她又周身湿透,被沈烽一个窝心脚踹得气都喘不过来,一时闷着气出不了声。而沈府的婆子早就被人指点了,直接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把白素素救上岸,面都没露就被抬去后院儿了。 武思琪还在观望着白素素的身影,在看到她被抬走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过来找沈素眠了。 “阿绵,真是对不起了,我也没想到她是这个样子,真是丢死人了,可我把她丢下不管,父亲一定不依。” 武思琪心里忍着气,家中父亲虽然疼爱自己,可是对白素素也是真心疼,她不好让父亲失望,只是对白素素,心里更是咯应的慌。 “别担心。”沈素眠轻笑,之前宴客前她就吩咐了让各个婆子警醒些,遇到落水什么的意外怎么处理也都是提点过的,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人家干脆直接把她哥哥拉下水去,这真是……哥哥身体有那么虚么?一个小姑娘都拽得动? 沈素眠心里觉得不对劲,可是却又没办法去问哥哥,这事关着面子呢。沈素眠又和各家小娘子打了个招呼,带着武思琪要去后院,身后还跟着个吓得脸都白了的小尾巴。 “看你,出息!”沈素眠恨铁不成钢。“别人看了还当你拉着个人跳水里去了呢。” “可是好吓人。”厉锦若委屈。“是我差点落水里没错啊!” “什么?”沈素眠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下来转过头,她这才看到最后方还缀着个躲躲藏藏的沈素珏。 沈素珏森森觉得自己这样躲藏真乃小人行径,在看到妹妹发现后也拼了,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妹妹的手,“阿绵,我知道错了!可是我也没想到那个女的会跳下去,早知道还不如让阿若和哥哥下去呢,阿若人乖巧,当嫂子我心里还舒服点儿!” 这些话信息量太大了,沈素眠抚抚额头,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才抓着兴奋过度的沈素珏带着武思琪和厉锦若一起往后院的一个院子走。 那是客院,名叫疏香阁,刚刚白素素就被送到了这里,现在正有两个婆子看在那里,看到这几位姑娘过来连忙见礼。 “怎么样了?”沈素眠肃着脸问。 “那位姑娘还晕着,已经拿了衣服给她换上,现在正在等着大夫呢,也派人告诉了大夫人,过会儿大夫人她们就过来了。” “那就好。”沈素眠点了点头,抓着旁边的几人去了东厢房里。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太急了,根本就没人好好和她细说,含雪是丫鬟,没靠得太近,具体的事儿,还得让这几个在场的人细说。 “是这样的。”沈素珏直接。“那时白姑娘被箭吓了一跳,然后和打了鸡血一般的,非要和小郎们斗诗,大姐没法就同意了,请了二郎他们一众朋友过来斗诗,本是要击鼓传花的,谁知道啊,斗来斗去也不知怎的,阿若就被挤到了水边。” “阿绵你不是让阿珏照顾着阿若吗?阿珏就伸手拉阿若,让她往回走,可不知是谁挤过来了,阿珏步子没站稳,她怕阿若落水里,就抓着阿若用力往回拉,结果阿若手臂刮到了一边的白姑娘,她好像被击中了要害一般,直接踉跄几步就掉下去了,在下去前还用力抓住了二郎的袖子,把二郎拽下去了。” 武思琪在一边哪甘寂寞,一边补充一边比手划脚,还以身示演了一下当时白素素的“踉跄”步法,本来是件极愤怒又头疼的事儿硬是让这两人叙述成了笑话。 沈素眠笑得肚子疼,就连本来还一脸惊色的厉锦若也笑得止不住了。 武思琪表演到位,把白素素惊讶、疑惑、还有落水的不甘以及拉住沈烽后一脸圆满表现得淋漓尽致,让沈素眠把场面了解得是透透彻彻。 沈素珏伸手指着武思琪,明明心情之前很沉重的,现在却笑得停不下来,一边笑一边捶桌子。 “刚刚她的确是这个表情没错,真是,哪家小娘子这般大胆啊,她还真是敢拼啊!” 几人还在这边闹着,那边院子里已经闹成一团,沈大夫人沈金氏与沈秦氏快步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夫人,其中一位正是武思琪的母亲武夫人。 那位武夫人倒是不急,与其他夫人的表情不太一样,更多的是几分玩味与冷漠。 沈素眠透过窗看到这样的脸心中一动,当年那事情闹得那样大,可是武夫人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丈夫的异样吗? 白素素的身世,武夫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想想前世,那位武穆侯真的并非是武思琪的良配,那长宁公主因旧事一直不得圣宠,与一直圣宠不衰的郡主截然不同,那么,这场婚事,到底是不是武夫人借此坑了白素素又治了长宁公主呢? 一瞬间,沈素眠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的念头,不过,更多的却是今天的事儿要怎么做。无论怎么样,沈烽是娶是纳都要让白素素进府是定了的,只是,沈素眠却一点儿也不想让这个搅家精进门,更不要说,哥哥沈烽上辈子婚事就多波折,这一辈子,她定要让哥哥娶个合自己心意的! 无论怎么,沈家绝对不会是武夫人想要得罪的,所以,这件事就还有转机。 而转机就是武夫人。 第26章 刚刚沈素眠进来时暗里让含雪吩咐了那几个婆子,除了沈家的主子前来,其他的人过来必要拦住了不准进去。这看到了沈金氏等人过来,连忙见了礼,守在门外的也不敢去拦,忙忙闪到一边。 沈金氏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是身边扶着她的丫鬟紫莺却感觉得到她手心的汗和手臂被沈金氏紧紧捏住的力道。 “沈府第一次请宴!”沈金氏咬着牙在齿间轻吐出这七个字就不再说话,紫莺却是明了了沈金氏的意思而把头低得更沉。 无论今天这事儿能不能善了,身为沈家长房长媳,沈金氏责任最重! 沈秦氏脸色也很是不好,这叫什么事儿?当初做了层层防御,就是怕这宴无好宴,得,全白费了!以后还有谁家的小娘子肯到沈府里来赴宴? 至于也许那个落水的小娘子弄不好成了她长子的妻妾这件事,沈秦氏是完全的没在意,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此事定然有方法解决。 武夫人心里也是苦。她早知白素素为人轻浮不自重,整个一个恨嫁女,就因这个,相公连连说了两年她都硬是抗着没让白素素进初云书院,就怕有个什么丢了武家的脸。 就是今天她原本也是不肯带,可相公发了很大的脾气,也好,就让他好好看看他自己疼的人是个什么货色。 想到夫君对待白素素的不同,武夫人眼中布满了阴霾,她派人查探此事马上就有眉目,若是白素素……哼,若是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定不会让这两人好过! 不过,这沈家,想来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武夫人带着几分淡然走进东侧的正房。 三位夫人带着各自的丫鬟婆子,乌泱泱的走进正房里,就看到侧面短榻上,正半躺半靠得晕着位姑娘。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头发正在被一个婆子小心翼翼的擦着,另一个婆子刚放置好了几个炭盆,看到众夫人进来,连忙施礼后退。武夫人眼睛四处扫了一下,白素素的贴身大丫鬟不见踪影。 “请了大夫没有?”沈金氏一边问一边上前,看见这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娘子微颤的睫毛冷冷撇了撇嘴。“这可怜见的,嘴唇都冻青了,可别出个好歹,快快再去催,大夫怎么还没到?府里的大夫呢?” 自沈老夫人进了府后,府里长备的大夫已经跟着老夫人进了府,府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用这位赵大夫,怎么她们都到了,大夫还不见影子? “大夫人,那赵大夫刚刚急着过来,谁料摔了一跤,如今正由两个婆子抬着往这儿来呢。”帮着白素素把头发擦干的婆子连忙跪下禀告,沈金氏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你再领着两个婆子好好去把赵大夫抬过来,他年纪也不轻了,这摔了一下也够他受的了。” 那婆子闻声知意,连连应了,手里的棉帕都没放就急急出去了,放炭盆的婆子见机也忙退了下去,沈金氏带来的两个婆子跟着,一时间,房里只剩下了三位夫人及她们的三个贴身大丫鬟。 白素素这边听着都想咬牙,刚刚她本来没呛着水,结果沈烽一个窝心脚下来,她不只胸口剧痛还硬是倒在了不深的水里足足把那脏污的水喝了个饱,想想都恶心的难受。 这时的水里冰冷,她又痛得起不来,原本只打算扑腾两下就起来的打算完全落了空,她差一点真被那水给呛死了,被婆子救上来也是真晕。 可是这些个婆子,粗手粗脚好似故意的作践她般,让她很快醒过来不说又在她耳边说了一通的酸话,让她想醒都不好意思了! 沈金氏在辽西也算是经过事儿的人了,哪里看不出这榻上的小娘子装晕?不只她,恐怕在场的三位夫人三个丫鬟,哪个都看出来了! 武夫人的脸颊好似发烧似的,虽然不是她家闺女,可却是她带来的不假,现在在人家面前搬门弄斧的耍这种一戳就破的手段,她简直无地自容了。 “魏紫,还不去把白姑娘叫醒!”武夫人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不过很快她就惊醒过来,转过头时已经露出几分歉疚与温柔的微笑,眼底的怒意几乎一瞬间清理得干净。“还请大夫人帮个忙,让婆子找找随着我们表姑娘来的丫鬟。” 沈金氏心知有些事情还是要大面儿过得去的,所以她连忙回道:“这是自然,出了这事儿,我们也有些不好意思呢。” “哪里哪里。”武夫人有些僵着,眼睛死盯着魏紫走过去,魏紫走到白素素身边,伸手轻推白素素。 “表姑娘?表姑娘?” 白素素没动,武夫人牙快咬碎了,这个小贱人是故意让她们武家出丑!武夫人眼睛里带着一抹厉色,盯着魏紫狠狠的递过去一眼神儿。 魏紫瞬间秒懂了,她微侧了一下身,伸出手继续推着白素素,另一只手暗搓搓的对着白素素的腰就是狠狠一拧。 “表姑娘!” “哎呦!” 白素素发出一声惨叫,本来就疼的胸口憋着一口气,腰间的剧痛让她差点直接蹦起来,魏紫连忙上前用力把白素素扶住,按着她不让她自榻上蹦起来,同时嘴里连连说道: “表姑娘莫怕了,沈府的嬷嬷们已经把你救起来了,一会儿大夫就过来,莫怕莫怕!” 白素素差点破口大骂,可是胸口闷得她喘不过气,只脸色铁青的拼命往上提气,偏偏魏紫用力压住她肩膀,一口气没提上来,她彻底的晕过去了。 看白素素晕过去了,魏紫松了一口气,转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三位夫人:“想是表姑娘被水吓着了,不过能喊出来,想必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就好!”武夫人满意了,她微笑着转过身看着沈家这两位夫人的时候还带着笑意。“说来也多谢贵府的嬷嬷们眼明手快,都是这孩子,一调皮起来就不管不顾的,斗诗斗得也不看看自己脚下,还连累了贵府的郎君,真是对不住了!” 沈金氏一听心里登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连忙点头。“哪里哪里,还好他们不是一同掉下去,是先后掉下去的,白姑娘又是府里婆子救的,没连累姑娘的名节已经是大幸了!” 武夫人如此上道,沈金氏简直太满意了。 “是我们表姑娘的不是,哪里能怪贵府郎君。” 两位夫人你捧我我对不起你,一来一往得热闹得紧,一片详和,婆子把白素素的丫鬟月影送回来,小丫鬟一脸泪汪汪的施了礼刚想说话,就被武夫人一个眼神瞪得噤若寒蝉。 “怎么伺侯的表姑娘?让你看好了姑娘,你却让她掉到了水里,姑娘掉了水里,你不去救还跑得没个影子,要你有何用?今日在别人府里,我也就不教训你了,等回府,乖乖自己去领罚!” 那小丫鬟吓得脸若白纸,也不敢说话,只抖着身子陪在白素素身边,武夫人想了想却不打算马上走,若是就这么走了,以后沈府的门她们是别想登了。 “还请大夫人见谅,我们表姑娘虽然不是我们老爷所生,可却极受疼爱,这般家去,恐怕老爷要恼我照顾不周,不若让她休息一会儿,等她醒了再带着她走,不知可否?” 沈金氏听了倒更放心了,“那是自然的,大夫到了还要让他给白姑娘好好看看,小娘子身娇着呢,可要好好看着别出了大事。” 武夫人笑了笑,命魏紫好好守着白素素,魏紫明白武夫人的意思,应了后就站到了白素素的身后。 沈金氏看武夫人这般明事理,施了个眼色,她身边的大丫鬟连忙到了门口又喊了个婆子,让她好好“催催”,让大夫快些过来。 那婆子走了不到一会儿,赵大夫就被几个婆子快步抬过来,他下了软辇进了屋里。 大燕民风有些传自前朝,男女之防并不大,因而倒也不用太避人,只隔着帕子给白素素枕了脉,说明了白素素只是受了凉又受惊,倒没大碍。 开了个方子,递给了几位夫人自去了。 武夫人只收了方子说是回府再熬药就是了,赵大夫也说了,此药可吃可不吃的。“是药三分毒,还是先观望一二再说。” 武夫人说得极客气,沈金氏与沈秦氏抱着多一事不若少一事的态度,也不多言,这时午宴也要开席,三位夫人也都各自走了。 沈素眠几人坐在厢房里看着正房的热闹,等人都走了,她们相视一笑。 武思琪皱了皱鼻子,脸上带着几分庆幸的双手合什拜了拜。“哼,还好没连累沈二郎,不然可真是羞死了!” 沈素珏也是一脸的放松。“没什么大事就行,唉,我饿了,我们去吃宴吧!” “不过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沈素眠有些怀疑,这未免太简单了? “还不知道白姑娘醒了怎么办呢!”内向的厉锦若一针见血。 “没事!”武思琪笑得没心没肺的。“放心吧,那个白素素平日里最会装,有我娘身边的魏紫在,她必不敢闹出事儿来的,走,我们去吃宴,我也饿了!” 沈素眠叹气。沈素珏也就罢了,怎么这位昭京贵女武家姑娘也是这般粗犷直接的?哪有小娘子拍着肚子说饿的?抹了把汗,沈素眠转头看向在一边正闪着星星眼看着她的厉锦若,莫名觉得有些担忧。 这位郡主不会被她家姐姐和武姑娘教歪了吧? xxx 沈府午宴是在临着正厅旁的碧珠轩里办的。那里地方大,又摆着各色盆景花卉,把暖房里培栽的娇花摆得错落有致,男席女席只隔了雕花的空格摆着盆景,两席人只要抬眼就能看个差不多。 正吃着热闹呢,却听见了一道尖锐凄厉的哭声传过来,沈素眠放下手上的筷箸,脸上带着几分果然如此。 武夫人与武思琪的脸色极难看,着实是这哭声太耳熟了! 白素素一脸惨白的跑过来,她身后,丫鬟月影追着过来,脸上是一片死灰。她这回是真的活不了了! 沈老夫人挑了挑眉,抬眼看向那唱作俱佳的小姑娘,对方眼角眉梢都是委屈,泪珠纷纷中带着绝望不甘,真是让看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这都开宴了,也不知道把人家喊过来,看看,都委屈的哭了!”沈老夫人一脸的慈爱,说着瞪了沈金氏一眼,对着白素素招招手。“这可怜的小丫头,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 以白素素的身份,还真没资格去正院里拜见老夫人,武夫人也不想给她这个脸,所以武思琪在武夫人的授意下直接带着白素素去了后面,根本就去给老夫人磕头行礼。 白素素的哭声一顿,想到这事儿她心中更恨,不过,她也不管那些,等她入了沈府,自有她上位的那天,到时看谁还敢看不起她! 哭声弱了些,白素素楚楚动人的抬起头来。 “老夫人,我是武家的姑娘。” “你是三丫头?”沈老夫人不确定一般的瞅了瞅,又怀疑的看了看武夫人。“怎么三丫头这半天没见就变了样儿了。” “噗哧。”武思琪忍不住笑开了。“太夫人,我在这里呢,我可还长这个样子没变过。” 沈老夫人看了眼武思琪,有些疑惑的看向武夫人。“你收了义女?” 一说这个,武夫人眼圈一红。她一共生了一儿两女,偏大女儿生下不到一个月即夭折了,她因过于伤心在月子里伤了身,足足过了三年才有了武思琪,不然也不会宠得武思琪不成样子了。 当初那孩子夭折时,她太过伤心,那时沈老夫人随沈老爷回京述职,曾过去看望她,那时就劝她若是想不开收个义女陪陪她开解也好,她当时曾动了念头,可最后却还是不了了之。 “哪里是二丫头,她早投胎去了,这个是我们府上寄住的表姑娘。”武夫人声音带着冷淡,转头看向白素素的眼神带着警告。“你这丫头,好好的日子,哭什么。” “求老夫人给素素作主!” 白素素直接跪到了地上,对着沈老夫人磕头不已,只几下,额头已经肿了。 “快拦了!”沈金氏连忙喊了一声,两个婆子跑过来,拦住了白素素。“白姑娘有话就说,何苦如此?” “既然是有事找我,那回我院子里说吧。”沈老夫人声音淡下来,连表情都带着几分冷漠,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这样的小姑娘更是不知见过多少。 “不用了!”白素素哪里肯?她怕的就是不声不响就把她的事情这样随便处置了,那她折腾这一遭为了什么? “老夫人,都说沈家书香门弟簪缨世族,还请为我这个弱女子主持公道,今日,今日是沈家二郎拉着我掉到了水里,我、我……” 白素素哭倒在地,不肯再起来。 武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她只觉得,武家的面子是彻底的被人在地上踩了,好极了!真是太好了! 白素素的话音落地后,只是委在地上痛哭,而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沈二郎沈烽的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墨绿色刻丝直裰的郎君五官俊朗,淡淡扫过白素素时眼神无波,平静的就好像那里根本无人跪地告他的黑状一般。 沈老夫人心里更是有底,她看了眼武夫人又看向白素素。“姑娘说我们二郎把你拉下了水,不知都谁看到了,还请姑娘也要有个证据,此事事关你的名节,可不能随意说笑。” “当时在场的小娘子郎君不知多少,哪个都能给我做证,你们说说,是不是我和沈二郎一起掉下水的!” 白素素急切的转头,看了一圈后,又转过来对着沈老夫人哭。“素素身为姑娘家本不该自己出头,求老夫人怜惜我自幼寄人篱下,无人相帮。” “啪!”武夫人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上,她面前的杯盏都震得跳了两跳。“好!好!可真是我们武家的表姑娘,这么多年的粮食,我们只当是喂了狗!” 这话一出,白素素的脸色别提多精彩,姑娘们在一边也是叽叽咕咕说个不停,那边小郎本是挺可怜白素素的,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哭成那样子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怜惜,只是这种怜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求哪位帮忙,倒是说说,那时确是我与沈二郎君一同掉下水的对不对?”白素素可怜兮兮的看向郎君那席,一群少年郎眼里都掠过几分不忍。 只是,这做证也不是那般好做的!这要站出来,得罪的可是沈家,现在沈家正得圣宠,这脑子得多抽才能站出来做证? 很快的,有个脑子不好的就站出来了。 一个一身靓蓝色杭绸袍子的小郎君站起来,一脸的义愤填膺。 “我来做证,就是沈二郎把这位小娘子拉下水的,不只这样还搂了人家,真真是不知廉耻!” 众人一听这话立即把目光投向沈烽,却见沈烽如看蝼蚁一般的看向那个指责他的小郎君,唇角轻轻一抿。 “跳梁小丑!” “你说什么!”沈国公家的嫡幼孙沈燃登时不干了,几乎是跳着脚的指着沈烽开骂。“你堂堂当朝探花,明明身受皇恩却做出如此无情无义不知廉耻之事,饱读诗书却又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简直就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胡说八道!”坐在那边的沈素珏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最忍不了的就是沈国公那家人。 “明明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还说什么哥哥把她拉下去,真是可笑!沈燃你不就是嫉妒哥哥中了举你自己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么?跑来做这种证难怪你连考了六年的秀才都不中,你还是死心吧!心术不正考出花来也过不了!” “你这个野丫头!”沈燃看到沈素珏跳起来才不怕,他指着沈素珏刚想说话,就见一道白影闪过直接砸到了他伸出的手上,他哎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地上一片碎片,居然是一个茶杯砸到了他手上又掉到了地上。 “谁!好大的胆子”沈燃大怒,捂着被砸得剧痛的手掌四处查看。 “胆大的,是你吧?”慢悠悠的声音,慵懒的回应却是另有一队人慢悠悠自碧珠轩的侧厅走了过来。 第27章 领前一步的是沈定轩沈四老爷,身后是萧煜等人,一行都都是从侧厅走入,沈素眠的眼睛落到了侧厅的方向,那边,影绰绰的好似还有几个一身黑衣贲甲的身影。 沈定轩的目光对上自家闺女的眼,连忙一个眼神递过去,沈素眠乖巧的把目光收回来,露出纯真漂亮的酒窝。 一身的深紫金银葡萄纹锦袍,头戴着嵌了一颗极大东珠的王冠,萧煜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阴沉,冷冷的扫过在场的诸人后回归平静。 他的身边,分边是云逸、云修、云昂三兄弟,云家三兄弟乃是朝中云大将军的三个嫡子,与萧煜情同手足,如今一同来到沈府,众位在座之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怪异起来。 沈家算起来只能是昭京新贵之一,祖宗再有名气,沈家这位老爷子也是外房嗣子,如今虽然成了天官,可是能让深受圣宠的萧煜与云家三兄弟联抉而来,沈府里的各家夫人都是互看之后心中自有道理。 萧煜为人阴郁,不爱交际说话是出了名的,而另一边管了闲事儿的云逸却是身受重任不能悄无声息的让这事就这般淡了,他上前一步想说话,领路在先的沈四爷沈定轩先一步连忙拱手。 “殿下,这边请。” 沈老爷子今天本是休沐,不过后被圣人传召入宫并不在府里,男客这边沈家主事儿的就是四老爷沈定轩,刚刚宴饮时,来家里的大多是小一辈的小郎君,他也只是饮了杯酒就离了席。 本来正在偏厅处陪着贵客,谁知却听说了被人告黑状的是自家的儿子,再淡定,也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萧煜点了点头,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云家三兄弟紧随,只是云逸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到了哭诉的白素素身边。 “今日本是沈府的宴请,云逸不应喧宾夺主,只是云家人生来耿直,实看不惯一些人算计。” 看到云逸,沈素眠的眼睛就忍不住落到了二姐沈素珏的身上,前二姐夫出现,沈素珏的表情倒是很奇怪。 “姐姐?”沈素眠悄悄拉了拉沈素珏的手,沈素珏却没管妹妹,只关注在云逸的话上。 “他说算计,是不是指她想嫁给哥哥?”沈素珏悄声问。 “还用说吗?”沈素眠的眉头微皱,难道是她重生,影响了白素素的命运?她明明应该看不上沈家的,以人家的鸿鹄之志上进之心,恐怕应该是荣穆侯级别的才够看啊。 想到这里,沈素眠突然想到了一事,脸色忍不住变了变。 在沈素眠走神的时候,场中的情况已经变了。白素素在听到了云逸说的话后哭声微霁,不过转瞬哭得更惨了。云逸却是毫不受其影响,抬手指了指,微微一笑。 “想来大家许是不知,我们三兄弟和大殿下之前早就来了,因想要找个清静之地观看这花园景致,所以就去了潋月楼。” 潋月楼是临近花园的小楼,只有三层,应该是之前的人家建的观景楼,冬观雪,夏听雨,日看花,夜赏月。 云逸沉了沉话音,继续道:“沈府花园景致奇巧精致,我们正心旷神怡,一时不巧,就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沈素珏差一点没笑出声来,捂住嘴低下头不敢抬起来,沈素眠也忍不住想笑,云逸这话说得真真是促狭。 在场诸人都是低下头去想笑又不敢笑,结果云逸下面的话却让在场的诸人都惊讶的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云逸说话,简直说不出话来。 “当时虽然在场的人多,可是大家受视线所累自是不知,这位姑娘也不知是怎么打算的,居然自己往水里跳,这也罢了,还硬拽着人家小郎君跳下去,只是,这位小郎君可不是沈二郎,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正是沈国公府的嫡三子,沈炎!” 在场的诸人眼睛越瞪越大,不由自主的,目光转而落到了正闷着头大吃的那位白白胖胖的小郎君身上。 沈炎正吃得欢快,看也不看周围状况,站在他身后的小厮汗都滴出来了,颤悠悠的伸出手指捏住了沈炎的衣袖拽了拽。 平时三公子最讨厌别人在他吃东西时打扰,给小厮八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断公子进食儿,可是现在明显气氛诡异,再看自家二公子沈燃狠盯着他,让这小厮只好拼了。 “干什么!”沈炎大怒,伸脚就踹过去,小厮一个踉跄差点飞出去。沈炎心智不高甚至有些低,不过偏天生力大,这一脚让小厮差点哭爹喊娘。 “三弟!”沈燃气得停了一下,这才转头瞪向云逸。“云老二你胡说什么?我弟弟当时根本就没在!” 云逸冷冷一笑,看着沈炎一眼,突然大喊。 “沈老三!” 沈炎正伸手想再拿个鸡腿,听到云逸喊他吓得一哆嗦,再一抬头,看到正是他最怕之人的哥哥,全身都炸毛了。 “干,干嘛!” “你今天是不是落水了?” “是啊!”沈炎点头,复又觉得不对。“不行,我不告诉你!” “云四?”云逸笑着看了云昂一眼。 云昂笑起来,也不起身,只是坐着喊了一声。“沈老三,你不好好说话这一个月都别想好好吃饭。” “你不许给我下药!”沈炎急了,抬头瞪了云昂一眼。“我是掉水里了!” “还有个姑娘在水里缠着你,让你烦得不行,对吧?”云逸接着问,沈炎点了点头,一脸不耐。 “对,没错,我说实话了,我这个月可以好好吃饭了吧?”沈炎气急的问。 “大家听清楚了吧。”云逸笑眯眯的,“想来是这位姑娘眼花,自己落水抓得是谁都没看清楚,这可不是我一人看到的,就连大殿下也是亲眼所见,是吧?” 萧煜听了云逸的话脸色发黑,不过还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在场的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眼瞎了?谁掉水里还看不清楚?” 萧煜不高兴了! 迅速理解到这一点的郎君与小娘子们立即都毛了,一个个的连忙附和起来。 “是的没错,当时我可是看到了,就是沈炎和那个白姑娘掉到水里的。” “是啊,我也有看到,真是的,这时候掉下水真是够呛,不得得风寒啊!” “就是就是,哎,这斗诗也不注意些,可苦了白姑娘和沈炎呢。” 沈素珏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简直无法想信。当时她可是在场的,明明是二哥掉到了水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思琪却也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在沈素珏看向她时,武思琪用力的点了点头。 “大殿下说的没错,真是沈炎被我们府的表姑娘拉着跳水里去了,真的好丢人!” 沈素珏:“……” 沈素眠也有些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明目张胆的指鹿为马真的可以吗? 不管其他人,沈素眠虽然在上辈子时就知道了萧煜的特殊地位与影响力,可毕竟不曾真正接触过,而现在,她终于见识到了。 沈老夫人怔愣过后却只是笑了笑,这对国公府来说也不算什么了,沈国公府门槛高啊!只要不连累她孙子,她才不想管那白素素到底如何! 白素素都惊吓得呆住了,看着萧煜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件事情彻底的颠倒黑白,整个人都瘫在地上动不得了。 武夫人脸色难看,不过在难看之外,更多的是兴灾乐祸。 这昭京城里除了圣人,只有大殿下萧煜敢这样做,也不怕这样做,而且还确实成功了! 指鹿为马哪家强,昭京城里找萧郎! 只是,光光是如此萧煜还是不满意的,尤其在看到沈素眠瞪圆了眼睛看向自己时,他莫名的,心情变好了。 “白姑娘也不用怕不好意思,俗话说的好,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是天定的缘份,躲也躲不得,姑娘还是收拾收拾心情,等着轿子抬你入沈国公府吧!” 话音一落,众人一片哗然,白素素只觉得双眼一黑。轿子抬进府?大殿下的意思,是让她当妾?趴倒躺地,白素素彻底的昏了过去。 第28章 萧煜的目光,完全不会浪费在无关的人身上,做了人证,他现在更想干的是别的事儿。 沈烽的目光,在看到萧煜如此指鹿为马后闪了闪,这位大皇子完全不似他所表现的那般纨绔没用。 沈烽过去恭身一礼。 “多谢殿下挺身而出伸出援手,一看殿下就是忠正不阿的谦谦君子。” 众人惊叹! 这沈二郎不只是少年英才啊,如此惨无人道颠倒黑白之人,也只有这位沈二郎才能如此面不改色一脸正直的说出这般谄媚之话。 这沈二郎,简直就是个佞臣!其他羡慕嫉妒恨的都在心底默念着这话。 “沈编修多礼了,”萧煜唇角扯了扯。“我还是喜欢别人夸我是真小人。” 沈烽:“……”这人是来捣乱的吧?他绝对不是来帮他的,估计这人就有喜欢让别人算计成空的爱好! 不得不说,沈编修沈大人真相了! 虽然沈烽被萧煜的答对弄得无语,不过在场的人这么多,是绝对不会冷场的,自有人在一边打圆场来救火,另一边晕倒的白素素也被婆子半扶半拖的弄下去了,武夫人彻底的呆不住了,干脆带着武思琪直接把白素素送回府去了。 武思琪匆匆道别,沈素珏颇有几分失落,不过很快,这种情绪就被一些人分散了过去,沈府的主子们自这件事后开始严防死守,把府里的下人支得团团转,但凡有客人的地方都是双倍的戒慎,直到晚间,沈府的客人才各自打道回府。 沈素眠看客人都回了,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厉锦若,她这才拉着沈素珏快步回了祖母沈老夫人的院子。 沈老夫人一脸的严肃,正坐在厅里,沈定轩正襟危坐,一边的沈烽脸色也算不上好,看到沈素眠带着沈素珏进了厅里,只是摆手。 “今天你们姐妹累了一天了,快回去好好歇着,祖母与你父母有些事情要聊,不用你们陪了。” 沈素眠眨了眨眼点了点头,抓着沈素珏福身行了礼就退出去了。 出了房门,沈素珏和沈素眠互看一眼,两人极有默契的一扭身,进了左边的东暖阁,那里只有祖母随身伺侯的大丫鬟百合正在低头做针线,听到声音抬头刚想说话,沈素珏和沈素眠齐齐伸手嘘了一下。 百合收回了声闭上了嘴,无语的看着两位姑娘像做贼般的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东暖阁的侧面,顺着半开的窗户跳到了碧纱橱间,侧着头两人一边一个,把耳朵贴到了墙上,听着厅里的动静。 “今天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老夫人声音带着几分冷意。“之前不是已经说了,家中这次来客人多,定要好好布置莫要出了差错,二郎,你是怎么回事?居然被个小姑娘拽下水去?你在辽西到底是如何练的武艺?” “祖母,都是孙儿不好!”沈烽颇有几分羞愧的认错。“不过,本也不会掉下去,没想到,沈燃居然踢了我一脚。” “还是你无防人之心,那边是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不过,这位白表姑娘,到底是怎么个来路?” “淮安侯的夫人,姓冯,是工部右侍郎冯选的嫡女,冯家老太太正是姓白。” 沈定轩的一句话,让沈老夫人吃了一惊。“淮安侯?蒋家?是那个蒋家?” “是的,正是蒋贵妃的娘家,”沈定轩点了点头。“那白家是附在冯家的一介商户,而工部右侍郎冯选一直是蒋贵妃所出的大皇子的心腹。” “原来如此。”沈老夫人听了不由心惊。“还好今日她们所谋之事没成,不过,那白姑娘入了国公府。” “只是一个妾室,娘放心,没事儿。”沈定轩沉声道。“不过今日此事,真要谢谢烈亲王,若不是他与殿下说了一句话,恐怕殿下也不会伸手相助。” 沈老夫人听了沈定轩的话,心中思虑了一番,有些犹豫起来。“烈亲王这么做是何意?说起来,咱们沈家与他并没什么交情,虽然阿绵与他女儿交好,可毕竟是小姑娘的情谊。” “之前那位不是来咱们沈府里相托么?郡主虽然只是烈亲王的女儿,不过,自那次战后,烈王妃战死,烈王也身受重伤,听说是伤了身子,又把先帝救下,硬是在那北地苦寒之处冻了三天三夜,经脉瘀痓,听说,已经不可能再有儿子了,只得这一女儿,烈王如何不重视?” “再看看吧,现在这昭京,不好说。皇子们都大了,心思也多了,圣人偏又不肯表明态度,这些皇子们,心思都浮了。” 之后厅里就再没说别的,只是聊了一些沈府这次宴请的事亦了,沈素眠拉着沈素珏,两人快步悄声走了。 百合无奈的摇了摇头,低下头接着做针线。 xxx 沈国公府里,禧荣堂一片寂静,下人们都是大气儿不敢喘,走路蹑手蹑脚生怕被主子盯住迁怒。 国公夫人金氏脸色不太好看,正轻柔的拿起一碟子小块的枣糕,拿过来给太夫人品尝。 “母亲尝尝,这是阿棠特意给您做的,补血养颜,最是养身。” 太夫人脸色青灰,原本还有几分福泰的脸已经消瘦了些,看着就不太精神,听到这是最宠爱的曾孙女儿给自己做的,她勉强打起了精神,拿起咬了一口,只是随即就把点心放回去,用口热茶灌下去,义愤填膺。 “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太夫人,已经是午时了。”在一边伺侯的丫鬟看了眼沙漏,福礼回报。 “啪!” 太夫人把桌上的杯子一把滑到地上,脸色气得铁青,金氏也不敢多说,只是看向另一边站在那里当自己并不在的林氏。 “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太夫人呵斥,金氏脸色难看,二夫人林氏却是脸上唇角微弯,躬身行了礼,两个儿媳直接告退从房里退出去。 带着各自随身伺侯的丫鬟婆子,两人出了禧荣堂后边走边聊。 “那边还真是过了,也不怕被人指摘不孝,如此不把太夫人放到眼中。” 国公夫人金氏顺风顺水了这么久,今日被太夫人这样呵斥,心里不是个心思,看了眼面儿上平静的林林,忍不住就想往外倒。 林氏却不接这话,只是看了看天色。 “大嫂,我得先回去了,我家老爷今日早上就说了,会早些回来。” 金氏表情更加不好,看着林氏袅袅娜娜的走了后忍不住唾了一口。 “摆这副样子给谁看呢!也就二弟直心眼儿,吃她这一套,当自己是翠红楼的头牌不成!”金氏旁边伺侯的丫鬟连忙上前安慰,只是金氏心里却是对林氏更是恼怒起来,只觉得人人都在笑她。 国公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喜欢往家里抬小妾,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不够,还硬是养着好几个戏子还有青楼的头牌。 对比国公爷的风流,二老爷就不一样了,对林氏最是专情不过,就连太夫人给的通房丫头都怕惹了林氏的眼直接打发出去,让金氏一想到就恨的牙痒痒。一样是国公府的媳妇,凭什么就如此不一样? 而太夫人这时并不知两个儿媳又较上了劲儿,还在和随身伺侯的徐嬷嬷吐苦水。 “你说说,这是不是就是白生了他?当年让他去当嗣子,何尝不是为了他好?那时他连中三元深得圣宠,我说让他娶了阿吟,虽是想帮衬着娘家,又何尝不是信他,这才想着把最喜欢的侄女儿嫁给他,他倒好,居然嫌弃起来了!” 徐嬷嬷一边帮着太夫人重新换了盏茶放到桌上,一边安慰。 “太夫人何苦动气,不管怎么说,那正老爷也是您十月怀胎所生的,他怎可能不孝敬您?想来是他初初换职,还不适应,估计啊,这是把心思都落到了差使上。” “你忘记了之前他是怎么对我这个母亲的?我还能指望着他来孝敬我?不说别的,他那媳妇,这么多年,可曾在我面前尽过一分心?这一次来到昭京,更是干脆连门就不登! 别人不知,我还不知道么?这是气我插手他们府里的事儿,一个儿媳妇,都能给我脸子看!还有那沈秦氏,就是个阳奉阴违的,让她带着礼去南阳侯府里道谢,还不是为了她们那房好?不领情不说,还让那个死丫头装病来糊弄我! 好好的去念恩寺,怎的就她受了伤生了病?还不是故意的给我没脸?之后那个不孝子更是为了那个死丫头来跑我这里给我气受! 现在更好了,如今家里宴请,她们居然当我死了般,也不亲自过来请我!” 说完这话太夫人气得胸口都在疼,徐嬷嬷连忙上前帮着她揉胸口,一边揉一边说话宽慰着,主仆两个还未说完话,就听到外面丫鬟喊了一声。 “太夫人,刘妈妈来了!” 徐嬷嬷脸色微冷,就连给太夫人揉胸口的动作都僵硬了,刘妈妈与她同是太夫人的陪房,她们两人一个是夫人赐的嬷嬷,一个曾是太夫人的大丫鬟,争权的事儿不要太多! 刘妈妈原是太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如今虽然嫁了人,身材有些圆润眉宇间却还有着年轻时的几分秀雅。乌溜的头发利索的挽了髻,斜插着足银的元宝簪子,走进来时脸有急色。 “太夫人,可不得了了!” “怎么了?”太夫人顺过了气,挥了挥手,徐嬷嬷退到一边,太夫人拿起茶盏抿了口茶。 “您还不知道吧。”刘妈妈急走几步,见过了礼就上前禀告。“沈府里宴客,国公爷与二老爷都有事不曾过去,只有二爷和三爷去了,谁知道,那边有个商户家的小娘子和三爷一起掉到了水里,结果被大殿下发了话,让过几日就要抬回府里呢!” “什么?”太夫人又是一口气,梗得她喘不过来,徐嬷嬷快步过来,一边给太夫人顺气一边骂。“你也是伺侯了太夫人这么多年,心里想的什么啊?明知道太夫人最疼三爷,还这般嘴快!” “太夫人,奴婢可不是起了别的心思,只是因知道太夫人最疼三爷,这才急着过来报信,还请太夫人莫要怪罪!” 刘妈妈连忙跪下请了罪,太夫人挥了挥手,摇了摇头。 “没事,我知道你是着紧着阿炎的事!” 太夫人一提就急得想拍桌子。“这是怎么闹的!怎么就摔水里去了!那些跟着过去伺侯的小厮都死了不成!” “快,去把伺侯阿炎的小厮叫回来,我要好好问问!” 众人听了连声应了快步走了,太夫人在那边却越想越觉得不对。 “不对啊,刘大家的!”刘妈妈嫁的人正是府里马房的管事刘大。“那边宴客,怎么可能请什么商户人家的小娘子?她们初到这昭京也不过一年,怎么会?” “听说是武宁侯府家寄住的表姑娘!” “武宁侯府?”太夫人有些惊讶,她还当是沈家那些人故意设计让她的宝贝的乖曾孙出丑,如此看来,似乎还别有内情? “去,把二夫人喊过来,还有大夫人,都把她们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情!” 太夫人急起来,这事儿,定要好好弄个清楚! 与沈府的淡定,国公府的忙乱不同,武宁侯府里是一片的急躁恼怒羞窘相加。 武宁侯对着白素素哭得喘不过气的委屈是彻底的投降,自白素素住的嵌珠楼出来,脸色一片的青黑。 回到主院,看着一脸淡定在喝茶的武夫人,他彻底的暴躁了。 “你们母女是不是太过分了!连个小姑娘都容不下!那是我的外甥女儿,可是你们看看,就这样对她!居然让她去做妾!” 武夫人淡定的看了武宁侯一眼。“老爷多虑了,妾身再不济,也不会觉得与阿琪一起长大的小姑娘跑去给人做妾是件多好的事儿!” 武宁侯不由得一噎,有些词穷的停了一下,随即更怒。“夫人这是何意?难不是,这件事是素素自己惹的?” “老爷真是厉害,可不就是素素自己赶着去给别人做妾,拦都拦不住!”武夫人讽刺一笑,把事情经过说给武宁侯听,武宁侯听得脸涨得紫红,连话都快说不出了。 “无论如何,素素年纪小,夫人照顾的还是及不上阿琪,她才走了歪路!” “老爷这话好没道理!”武夫人忍了几次,终是忍不下去。 “难不成狗要□□我还要拉着它不让它去吃?一样米养的两个孩子,你说我偏心阿琪我辩不得,可那阿琪是我女儿,我偏了又如何? 她白素素算什么?这么多年,给她吃给她穿,用度上与阿琪亦是同等的,妾身自认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了,天生就是个歪苗子,怎么正也是枉然!” 武宁侯听得脸上一会青一会红,看着武夫人说不出话,最后指了指武夫人,一掉头,摔了门帘子就出去了。 武夫人气得不行,一边伺侯的秦妈妈连忙过来相劝。“夫人何苦和老爷硬碰硬,左不过三两天,那边就来了消息了,您这样与老爷吵又不占什么理,还不是师出无名。” “那又怎样,我想了,我这么多年,就是退得太多,让得太多,让他忘记了我也是个有血性有脾气的,为了孩子,我本想着他不太过,我也就算了,一个小丫头,能如何?可妈妈你看看,他是怎么对我的?简直是欺人太甚!他真当我是泥捏的菩萨?妈妈你且不用劝我,等个三两天,证据到了我手里,看我如何!” 秦妈妈看武夫人气得狠了,终是不敢再劝,只是好言好语的让她静下心来歇歇不提。 第二天,沈素眠起得很早,过去陪着沈老夫人洗漱,帮着沈老夫人选头面,正一边忙一边逗着老夫人开心,却听着守门的婆子来报。 “国公府的太夫人到了!” 第29章 沈素眠有些稀奇的把手上的菊花卷须折枝金簪放下,歪了歪脸。“祖母,这……” “给我插上这个,这个不错。”老夫人指了指那凰羽镶南珠的紫金珠冠,又淡淡的吩咐。“去请了几位夫人到二门处迎迎,我马上到。” 门外的婆子连声应了,快步走了,这边,沈素眠一边帮着老夫人插上簪一边看着老夫人。 “小东西,看祖母做什么。”沈老夫人好笑的伸手捏了小孙女白嫩嫩的脸颊一把。“你快去把阿珏叫起来,一起去迎迎。” “哎,好咧!”沈素眠发出怪声,让沈老夫人又是一阵笑,沈素眠快步出了老夫人的屋子,立即跑去了东厢沈素珏的房间。 沈素珏刚起床,正在洗漱,听了沈素眠的催促,紧赶慢赶的,装扮好了连忙和沈素眠去了二门处。 那边,沈老夫人正带着三个儿媳,站在二门的垂花门处相迎,沈素华等孙女儿在最后一排,两人连忙找位置站好。 沈秦氏斜脸就看到自己的两个小女儿狼狈的样子,狠瞪了一眼,沈素珏吐吐舌,连忙低头和沈素眠站好了。 国公府里太夫人的车驾到了,自有婆子帮着换了马,又有徐嬷嬷自车上跳下来,扶着太夫人下了马车。 沈老夫人沈慕氏,慢步上前,带着儿媳孙女儿们上前施礼。 “见过堂伯母!” “见过太夫人。” 一行人分别喊出声,太夫人在听到堂伯母三个字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阴沉沉的开口。 “都免礼!” 沈老夫人站起身,对着曾经的婆婆抿唇微笑。“到了昭京本就应该上府里拜见堂伯母请安的,只是一进京就被府里大事小事的缠住了身子,比不得堂伯母的悠闲呢。” 太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徐嬷嬷看着不像,连忙上前拉住了太夫人的衣袖轻拽了一下。 “好了,先进屋里说吧!”太夫人一副这里我很熟的表情,当前一步往前走,沈太夫人紧随在侧,其他小辈靠后,一群人往正厅去了。 到了正厅,太夫人理所当然的往正位一坐,沈老夫人侧坐客位,又让小辈们站着,只有三个儿媳敬陪末位。 直到上了茶点,太夫人才觉得胸口的气顺了一些。 “昨儿个府里宴请,是怎么回事!硕大的沈府,难不成一点儿规矩都没了?而且明明是沈烽那个不争气的惹了祸,凭什么让我们阿炎顶着!” 太夫人直接兴师问罪,沈老夫人轻笑,摇了摇头。 “堂伯母,您是长辈,您教训晚辈自是当然,只是这罪名我们可是不敢认的,那事儿是怎么回事,是大殿下亲自开了金口论断的,我们可不好说大殿下说的不对,您说呢?” 太夫人哑人。 这位大殿下萧煜,其实并不是当今圣人的儿子。 萧煜的父亲就是辽西骨赫皇帝萧仰人,他的母亲是大燕的贵女,从前曾是圣人的未婚妻淮阳王府符存信的女儿符珊。 当年,阴差阳错的一段往事,让当今圣人只能解除了婚约娶了元后罗氏为妃。 符珊身为一代异姓王之女,怎么也不能嫁入当时还只是一王爷的圣人府里做侧妃,后由着先帝下旨,符珊去了骨赫和亲,成了骨赫当时的大皇子妃。 后来骨赫皇帝萧仰人继位,依律要让嫡长子入大燕为质十年,结果大皇子萧煜自五岁入昭京后,已经近二十年了,却依然未曾回去。 这位大殿下对于当今圣人是极特殊的存在,荣宠非常,自进了昭京,圣人亲自抚养,不曾假手于人,在宫里横着走,在昭京城亦是为所欲为的。 这位大殿下如此被宠爱,当时曾有人疯传符珊去和亲时已经与当今有了些什么,珠胎暗结,不然谁也解释不了,当今圣人对别人的儿子这般宠爱是图什么。 而现在,太夫人听了沈老夫人的问话,只觉得这个儿媳妇,不对,是堂侄媳妇不怀好意。 谁不知道,那位大殿下被圣人养得骄横跋扈,纨绔任性,说一不二的性子在这昭京城里出了名的?若是让他知道她驳了他的话,恐怕沈国公府真是永无宁日了。 “大殿下说的,”太夫人咬了咬牙,忍了忍才继续。“当然都是对的。” 沈老夫人有些夸张的舒了口气。“堂伯母明白就好了,这就是个意外,不过白家姑娘倒是个出色的,又只是个妾,想来堂伯母也不会把个妾当回事儿。” 太夫人的脸色彻底的完全的阴沉了,她看着沈老夫人,半晌,才冷冷的道:“也是,左右不过一个妾的事儿!” 问题是,那阿炎他还没娶妻,连亲事都没订!现在直接抬了个妾进门,还想选什么好人家的贵女?昭京城里但凡疼闺女的,谁肯把女儿嫁进来? 太夫人觉得自己登门真是来找虐的。这柳氏当年她就知道,是个牙尖嘴利不省心的,如今这年岁大了,更是成了精! 一屋子晚辈,都老实的装自己不在,听着太夫人和沈老夫人打机锋,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夫人只觉得说什么沈老夫人都能把话驳回来,心闷得不行,一甩袖子,起身要走。 “听说二房马上就要回昭京了,说是想过来看看,你们知道就行了。” 太夫人淡淡的,说完就直接回了国公府,沈老夫人笑容淡下来,等太夫人走了,这才有些心事的回了正厅。 “老夫人,二老爷他们到了!”婆子自二门处跑过来,连连急报,沈老夫人一听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沈赵氏的脸上带着惊喜,沈老夫人体贴媳妇的心情,让沈赵氏带着沈素桐去等在二门处。 沈素眠的心情说不出来。她想到了梦境,想到了前一世,她始终不明白,二伯到底是什么时候站到了四皇子的阵营里,二伯沈平轩,读书的天份平平,是家里唯一一个只考上了个秀才的人。 他一心打理着沈府里的庶务,在辽西时就是兢兢业业的,上辈子到了昭京,更是如此,她不明白,二伯看着对仕途并没什么野心,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帮着四皇子,把沈家出卖的如此彻底? 沈平轩带着一众小辈们坐着马车到了二门,众人纷纷各自下了马车,二姑娘沈素巍被丫鬟紫菱扶着,只看到了二伯母沈赵氏和三姑娘沈素挽后脸上带着几分失望。 “夫君!”沈赵氏有些激动,强忍着心情带着沈素挽上前见礼。 沈平轩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沈素桐。 “阿桐长大了!” “父亲。” 沈素桐见了礼后,沈平轩点了点头,又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沈家庶出的小辈们走上前,一一给沈赵氏行礼。 沈素生拉着沈烘,上前给沈赵氏还有沈素桐见礼,沈赵氏脸上神情微淡,不过倒也还算平静,只是,在看到沈素生的穿着后,眉头皱起来。 “阿生怎么穿成这样子。” 沈素生在沈家姑娘里排行行四,是二房的薛姨娘所出,体弱多病,与沈素桐同年同月生,只比沈素桐小了三天,她身量原本就娇小,不过这段日子想来是到了长个子的年纪,比之前在辽西高出了不少,因而身上的衣服就有些小了,袖子生生短了一截,让人看着就难受。 “母亲,这一季的衣服还没裁,就从辽西往这边走了。”沈素生低着头轻声应答。 “妹妹一会儿去我房里,我有衣服妹妹先穿着。”沈素桐接口,伸手拉了拉沈赵氏,沈赵氏忍下目光里的厌恶,又看了一眼周围。 大房的嫡女沈素巍过来给她见礼,之后是大房的庶女沈素意,沈素晏,沈赵氏扫了一圈,不对啊! “相公,阿炜呢?” 沈赵氏问的赵炜,是她们二房的庶子,惠姨娘所出的,.乳.名宝哥儿,最得沈平轩的宠爱。 “宝哥儿这几日不愿意吃东西,一直和他姨娘在一起呢,他不舒服,就没让他下车,直接从角门和他姨娘一起先回院子了。” “相公,一会儿要拜见娘的。”沈赵氏皱眉,对于宝哥儿,她很是不耐,那对母子就不是让她省心的,一点儿也不像薛姨娘和她所出的一对子女有眼色。 当然,她通通不怎么待见就是了。 “我和娘说,你不用担心。”沈平轩不耐的回了,抬步往院中走,沈赵氏见夫君一回来就给她脸色,刚刚的惊喜不由得淡下来,心里头泛着冷,忍不住在心底把太夫人好顿骂。 当年如果不是沈平轩到昭京后去国公府请安时宴请醉酒,也不会莫名的就得了这么个姨娘,结果这对母子生生就是搅家精,惹得沈平轩常对她横眉冷对的。 心里带着不满,沈赵氏随着沈平轩去了正厅,身后乌怏怏一群人,跟着去请安了。 第30章 青山如画,嫩绿的枝芽在枝杈上伸展腰肢,春风轻拂,绿叶婆娑。 武思琪感叹的看着,又低下头苦着脸看着手指上的血印,转过头看沈素珏。“阿珏,过两日咱们去踏青好不好?听说城北郊外的菩提寺那边杏林都打了花苞,花开也就这几日了。” 沈素珏一听登时双眼发亮。“早听说昭京城外四大古寺景色美妙,之前念恩寺也就罢了,估计想看红叶要再等个十年八载的了,那菩提寺倒是听说过,三月杏花满枝头,这时间是不是晚了?” “是啊,今年的花期足足往后延了快一个月,不过也是今年比往年要冷一些,天气没回暖。”武思琪笑眯眯的,“你们快说要不要去。” 沈素珏直接把目光落到了在一边伸手抚着琴弦的沈素眠,沈素眠一边低头抚着弦一边小心的调着音,感觉到了沈素珏的目光,她好笑不已。 “姐姐想去就去啊,看我做什么?” “还不是娘!”沈素珏叹气,今天她们两人可是被沈秦氏狠狠的训了一顿,她可不敢跑去和沈秦氏说她们过两日要出去玩儿。之前在念恩寺,沈素眠可是受了重伤呢。 想到这个,沈素珏眉头眉得极紧。 “怎么了?”沈素挽一脸的兴灾乐祸。“是不是今天四婶把你们留下训你们了?” “好你个沈七娘,居然敢笑我!”沈素珏伸手去捏沈素挽的脸,沈素挽连忙躲。 “今天早上五姐姐定是被训惨了!”沈素挽笑得更开心,跳起来就跑,沈素珏紧追着,一边的厉锦若小心的凑过来,歪着脸看沈素眠。 “阿绵,你也被训了?” “是啊!”调完了音,沈素眠抬起头,一眼就看到厉锦若乖巧探过来的小脸,白晰的皮肤,大大的黑眼睛,沈素眠忍不住也伸手捏了一把。“我和姐姐被训得好惨。” 厉锦若的脸颊上泛起了红印子,只是她却一点儿也没有要躲的意思,乖乖的一笑。“都训你们什么了?” 沈素眠看着厉锦若直摇头,这乖巧的性子,她本想把这位郡主养成娇蛮任性不讲理……呃,就是像她上一世的性子,怎么好像蛮困难的样子? “当然是我和姐姐天天发懒不肯起床的事啦!”沈素眠把嘴探到了厉锦若的耳边,悄声交流。“其实我们就是懒了一两次嘛,结果被我娘发现了,今天我二伯回府,就被我娘发现,我们就被收拾了!” 沈秦氏气得不行,把沈素珏和沈素眠带回房去好好一通的教训,还好,沈老夫人后来觉得不对,连忙让简妈妈来救场,不然今天恐怕不会只训上几句就完事儿的。 厉锦若眼睛里立即带上了几分羡慕,她带着几分向往。“真好!被娘训是什么感觉啊?” 沈素眠一听,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当年厉王妃去世时,厉锦若不过是两三岁的懵懂孩子,对于自己亲娘的印象估计也不太可能有的,现在自己被娘训,她居然还羡慕。 “你啊,真是傻,被训有什么好的。”沈素眠忍不住说了一句,伸出手忍不住把厉锦若耳边的发轻掩到她耳后。“你没什么事儿,多去你祖母那里,天天缩在院子里像什么?” “我说你们两个!”沈素珏一脸的惨不忍睹的表情看着腻乎乎的两个人。“这是做什么呢?你侬我侬的!快分开,分开!” “就是啊,分开!” 武思琪也跑过来起哄,几个小姑娘笑成一团,厉锦若的脸颊涨得红红的,开心得眼睛都在发亮。 真好,这种快乐得不得了的感觉,因为有阿绵,就连吹过来还带着几分凉意的风,都不那么难受了。 另一边,还有几个贵女却是看着这一堆人不顺眼起来。 厉锦兰的脸色都是扭曲的,她咬着唇,看着厉锦若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厉锦书正和一边的几个朋友显摆着她新得的一串红珊瑚手串,那手串珠圆色艳,显得她手腕极白皙漂亮。 “你啊,有什么不高兴的。” 厉锦书把手串拿下来给了身边一个容长脸儿的小娘子戴上试,这边走到厉锦兰身边,就看到她看的方向是书院里的一个小亭子,厉锦若为首的一群人,正在玩闹嘻笑。 “还不是她!”厉锦兰的眼珠快红了。 “这还不简单。”厉锦书轻笑。“马上就是踏青的日子到了,你打听一下看看她们去哪里,咱们,也去。” 厉锦书略有深意的笑容让厉锦兰的眼睛一亮,她转过头去,盯着那边笑得越发灿烂的厉锦若,唇角的狠意一闪而逝。 “好,过几日,我们走着瞧!” xxx 四月初八,正是浴佛节。 大燕昭京最有名的就是四大古寺。 这四个古寺分别是城东的念恩寺,城西的古静庵,城南的兰若寺,城北的菩提寺。念恩寺的红叶,古静庵的梅花,兰若寺的荷花,菩提寺的杏花。 四道四季的风景,在昭京城里,每逢花期就是城里的夫人姑娘们出城赏景的时候了。 而今年,难得的,往年三月就开的杏花,硬是耽搁了花期后延至四月初才打了花苞,浴佛节的时候,却是花朵正艳。 沈府里的马车足足派出了十多辆,不只是有姑娘们来赏花,还有伺侯的婆子丫鬟下人,各位主子的用具随身物件,因而这马车是一辆辆的排成排。 厉锦若早早的就跑到了沈府来接沈素眠了,她们与武家也早早的约好了的,今日一起去菩提寺,晚上宿在寺里,第二日回来。 厉锦若并没有过这种经验,每次去寺里都是与伯母一起,而且都是她一人在小院里,为自己亡母做法事等等,孤单冰冷。 这一次,能有伴儿陪着,还是她最喜欢的沈素眠,高兴得厉锦若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时不时的起身看看时辰,让伺侯她的丫鬟们也是黑着两个眼圈的。 “我们一个马车,好不好?”沈素眠扫看了一眼,干脆的问。 今日沈府里可以说是小一辈的都出去了,沈老夫人可不放心几个小姑娘,特别让沈金氏带着沈秦氏跟过去,好好看着小姑娘们。 沈金氏和沈秦氏一个马车,沈素华与沈素巍及沈素桐一个马车,沈素珏和沈素眠与沈素挽,然后再拉上了厉锦若,其他的庶出的沈素意、沈素晏与沈素生一个马车,小郎君们是一个也没带上,为此宝哥儿还哭闹了一会儿,不过沈老夫人只溺爱孙女儿。 几人坐上马车,没一会儿马车就动起来,烈王府里烈王专用的马车紧跟在后,还有下人们坐的小油车也紧跟着,平常除非是去书院上课,不然这烈亲王专驾基本上都是空着跟在沈府马车后面,真真是浪费了。 香罗身体靠后掩在巷子内的死角处,隔着面纱的眼睛紧紧盯着那辆十分普通的马车,刚刚她就看到了,那个自称是她师妹的小姑娘上了马车。 车队慢慢的走远,香罗自巷子里走出来,看着那远远的马车就想跟上去,谁知,却看到几道鬼祟的身影紧紧缀在了那车队的后面。 香罗看着那几道身影当中有个熟悉的面孔,不由得陷入沉思。那个街头混混,跟在沈府的马车后是何道理? xxx 厉王府里,书房中,厉竣霆正在看着属下送上的情报,神色带着几分冷凝。 门外,二管家何敬轻敲了敲门,在厉峻霆的允许后走进了书房。 “王爷,大殿下请您去菩提寺赏花。” 厉峻霆听了一怔,又好似想到了什么,抬眼问:“之前阿若是不是说了,今天去菩提寺踏青?” “是,郡主约了武家的小娘子还有沈府的几位姑娘一起去的,今天一早给老夫人请了安,就出府去接沈府的几位姑娘了。” 厉竣霆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纸张,手指轻敲桌面,半晌,才问。“他怎么定了菩提寺?这未免太巧了。” “沈国公府的太夫人与武家的老夫人相约在菩提寺里商议纳妾之事,前几天大皇子新纳了个侧妃,那侧妃最喜杏花。” 厉峻霆听了吐出了一口气,终于眼神一沉。 “好,告诉他,晚上我必到!” 管家何敬告退,厉竣霆手上的情报却有些看不下去了。沈家的几位姑娘吗? 厉竣霆忍不住想起了那双黑幽幽,带着几分绝然的眼睛。 第31章 四月初八,浴佛节。 春日明媚,轻风习习,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沈府一行人在菩提山脚下下了马车,自有小沙弥过来,引着车夫把马车牵到寄放处放好,由着马夫守着,再派两个婆子留在山脚下,随时等着传唤。 沈金氏带着沈秦氏抬头往山上看。山上用青石彻成的石阶蜿蜒向上,远远的,山顶寺门渺渺,勉强可见。 “这山可真高!”沈秦氏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之前她可是去过念恩寺的,那山却将将只到菩提山的一半罢了。 “这里可是有高僧坐化的地方,哪里能低得了。”沈金氏颇带着几分虔诚。“好了,我们快些走吧,早些过去早些上香,不是说上香的时辰越早越好?” “好,大伯母,您和我娘慢慢走着,我们说好了,可是要比比谁先上去的!” 沈素珏一边说一边对着后面的车队招手,却是武家的车队到了。 武思琪一马当先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引得武夫人连声斥责,武思琪却只是对着武夫人傻笑了一下,连忙往这边跑过来。 “阿珏你们到了,这路上可真是堵啊,你都不知道,半路上与另外一家的马车遇上,那家的马受了惊可是差点出了事!” 武思琪边说边过来给沈金氏和沈秦氏问好行礼,又与沈素眠众人一一施礼,沈素珏马马虎虎的回了礼就把武思琪拉到了一边。 “马怎么会受惊?那你怎么样?受没受伤?” 武思琪听了得意的摇头。“阿珏你问这话我可不高兴,看不起我的功夫是不是?凭我的身手哪里可能受伤?” 沈素珏不理会她的自吹自擂,只是急着把人拉着来回上下的看个不停,惹得武思琪脸红起来。 “哎哎,干什么啊,真没受伤,你别担心啦,你这样子婆婆妈妈的,和我娘怎么一个样儿?” “阿琪!” 武夫人扶着一位大约六旬左右,长得富泰的老夫人走了过来,那位老夫人圆脸白肤,整个人像个发面馒头似的,看着本应该是慈眉善目,只可惜细眼薄唇,硬是有些破坏画面。 “老夫人有礼!” 沈金氏带着众人一同见了礼,老夫人牵着唇角笑了笑,免了礼。 寒暄了几句后,小一辈的都是闲不得的,尤其武思琪和沈素珏碰到一起,加上个沈素挽,哪里是个甘于寂寞的性情,于是小一辈儿的当仁不让的开始赛起了爬山,由沈金氏陪着武氏与武老夫人慢慢上山,沈秦氏随着小一辈的走上去。 商量完毕沈思琪与沈素珏正是磨拳擦掌的要起行了,却有一队马车转过来,武思琪看了不由得指着马车喊道:“阿珏,就是这队马车,半路差点把我家的马车翻了呢!” 那家马车青幔朱轮,四角坠着古朴的铜珠,车厢左角挂着一小巧的木牌,上面篆写着梅字。 还真挺眼熟,沈素眠轻轻叹了口气,却被厉锦若在一侧抓住了手,她转过头,就看到厉锦若带着几分安慰的看着她。 沈素眠笑了笑,再转过脸来,不出意料的看到一行人自马车上陆续下来。 当先的是个剑眉星目颇有几分英气的妇人,她身后陆续又自马车下来三位豆蔻少女,其中一个看到沈家姐妹眼睛一亮,还有一个却是微蹩起眉头来。 “原来是妹妹你到了!”武夫人眼睛一亮,直接走了过去。 那妇人看到武夫人,也是唇角含笑。“刚刚那马夫失礼了,姐姐你莫怪才是!” “哪那么多事儿!”武夫人摆摆手。“妹妹你不是要先去别的地方吗?怎么又回来了,快,我给你引见一下。” 武夫人说着带那妇人过来,给沈家众人引见。“这位就是定北侯夫人,娘家姓秦,是我的娘家表妹,你们就称她秦夫人吧!” 沈家众人一一见礼,又有小一辈们兵荒马乱的各自介绍,武夫人抬头看了看天色。 “咱们要快些了,不然恐怕这香啊,还不得晚上才能烧上!” 众人都笑起来,小辈儿的都高兴起来,而沈素眠也笑起来,眼睛落到刚刚那三位少女中,比较陌生的少女身上。 刚刚那位惊喜的熟人,就是梅清雨,而眉头蹩起的,就是梅清寒,陌生的小娘子,就是定北侯唯一的嫡女梅清滟。 梅清雨性格还是天真爽利,性格相近,她与沈素挽一见如故,而梅清滟颇有乃母之风,气质英姿飒爽,性格直接大方。 她虽然是梅尚书兄长的女儿,却比梅清雨还要小上一岁,直接的上下打量了沈素眠几眼,刚想张嘴就又咽了回去。 “妹妹有什么话要说么?”沈素眠笑眯眯的问。 武思琪和沈素珏已经当先一步快步往台阶上走了,沈素华倒是没动,她本就是稳重的人,怕沈素眠几个年纪小的出了闪失,只是等在那里先看着些。 梅清寒犹豫了一下就被沈素桐挽着手臂拉着走了,而厉锦若固执的抓着沈素眠的手不放,尤其是看到梅清滟一副十分对沈素眠感兴趣似的,她更是眼露几分警惕。 “沈姐姐!”梅清雨身上穿得有几分素雅,不过因长兄梅柏延算起来并未成年,倒也只是穿得素净而已。“我和你说啊,我要当姐姐了!” “是吗?”沈素眠明知故问。她当然知道了,上辈子,景氏的这一胎就没生出来,她当年帮着梅清寒收拾景氏,结果景氏因心力交竭年纪大气血亏虚,这孩子就没保住。 而这一世,没了她的帮忙,也不知道梅清寒想出办法来,又有哪个像自己的傻子去帮她完成。 “是啊!”梅清雨极开心。“不过我娘身体太虚,正在养着呢。不然这次踏青她也会来呢,可大夫让她静养,所以就托了大伯母带着我们一起出来的。” 沈素眠听了点了点头,几人一起往山上走起来。“那你要注意些,气血亏虚之人,最怕心思焦虑或是情绪不定,你要好好照顾你娘才行。” “我知道的沈姐姐。”梅清雨乖巧的点头。 一众小姑娘一边聊一边往上走,走到半山腰时,漫山的杏花香气盈绕鼻端,不止如此,满眼处都是深粉浅粉淡粉杏白这样颜色的花瓣枝头怒放,让小姑娘们看着看着就走不动了。 “阿绵,你看!”厉锦若拉着沈素眠的手兴奋的直摇,在沈素眠把注意转过来后指着远处道。“阿绵,我之前可是做过了功课的,你看你看,那个是不是就是供奉舍利的千佛木塔!” 沈素眠把注意力从梅清寒不自然的转头眨眼抚摸手腕等动作上收回来,看向厉锦若指的方向。 台阶两边,杏林树杈满枝春,远处,山尖顶端云雾缭绕,隐约间看得到那抹白色的塔尖在云端若隐若现。 “阿若,你出来玩儿还做功课?”深深觉得不可思议的梅清滟惊讶不已。“你都做了什么功课?” “我查了《大燕游记》,里面有写这菩提寺。”厉锦若乖乖的背书般的道。“菩提寺,大燕四大古寺之一,落于昭京城北的菩提山顶,据传,此山原不叫菩提山,而叫白玉山,以山端曾有块汉白玉石为名。 三百年前,山上白色的汉白石正是位得道高僧坐化之处,那位高僧坐化之后,身体炼化成了舍利,被他的弟子在那汉白石的四周建成寺后供奉在寺中的千佛木塔之上。 菩提山因此而改成了这个名字,那寺庙也成了菩提寺,都说这边的香火很有几分灵验。原本那木塔周围并没有烟雾缭绕,只是因此地香火太盛,常年经往,引得天上的云彩也落到了塔尖与烟雾相接,此景更被称为佛雾缭绕。 而且啊,每年在杏花盛开的季节,这菩提山就是漫山的粉嫩,引得昭京城里的夫人小娘子们都争先恐后的来此游玩踏春。 今年许是节气不好,杏花儿在四月初才开得烂漫,因而这几日来此赏花踏春拜佛的人愈发的多了。” 梅清滟佩服不已。“郡主真是爱学习!” 小娘子们都笑起来,聊着天路也走得快些,很快的,就看到了山门。还在山门处叉着腰的武思琪看到了她们,一把拽着沈素珏走过来,脸色十分不好看。 “阿绵,会客僧不肯让我们进!” “为什么?”愤愤的问出来的不是沈素眠,反倒是梅清滟。她长得英气十足,剑眉星目很像其母梅秦氏,一双眼瞳极黑,现在有了怒意,立即有上几分星光璀璨的风华。 “几位小施主!”站在山门前迎客的僧人圆了很是为难。“因大皇子侧妃到了寺中上头柱香,因而暂时各位客人还要稍等些时辰。”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倒是都很有默契的落到了厉锦若的身上。 没办法,在场的诸位小姑娘都是没有品阶在身的,唯一算得上吃皇粮的就非厉锦若莫属了,不只有俸米,还有汤沐邑。 厉锦若显然一开始没能明白的了众人的殷殷期盼,在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灼灼后还呆滞了片刻,接着就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 “对,就是你!” 除了沈素眠和沈素华、沈素桐以及心不在焉的梅清寒,其他人倒是有志一同。 “阿绵!”厉锦若立即泪汪汪的躲到了沈素眠的身后求庇护。“我不会,不会啊!” 沈素眠深深的感觉到了眼前是个好时机! “阿若,你看,大家这么多人,就只能指着你了,不过是个大皇子侧妃,算起来六品都不是,你快点!” 沈素眠伏在厉锦若的耳边悄声支招,厉锦若有些怀疑的看了周围不断点头的几人,不过对沈素眠的信任显然还是占了上风,她挺了挺胸,一马当前的走到会客僧面前。 “我是惠静郡主!我倒看看,哪个敢拦我的朋友!” 厉锦若说出这些话时,其实都有点快哭了,她也不看那会客僧的表情,只是抬头挺胸往旁边瞅,用沈素眠的话来说就是她要把其他人当成木头一般的睥睨一切! 那会客僧圆了一呆,看着面前这个其实已经快哭出来的小姑娘,一时真是有些为难,可看对方的模样他又不太忍心拒绝,若是真哭了怎么办?万一这位真的是郡主又要怎么办? “见过郡主。”圆了双手合什,“郡主大量,请容圆了去禀告一番。” 厉锦若连忙胡乱的点了点头,也不去看众人的脸色了,直接跑到一边儿去老实的等着。 明明是想让厉锦若坚强起来,却不料看到对方如此的乖巧,真是……愁了! 沈素眠纠结的看着厉锦若以着求夸奖的表情看过来时,默默的对着对方露出满意开心欣慰的笑。厉锦若眼睛亮了亮,神情终于有了一些自信。 算了! 沈素眠想也知道想让一只小白兔马上变身成大灰狼,这是多么的不可完成的任务啊! 圆了很快回来,对着众人施礼。 “众位施主,侧妃娘娘说了,虽然她爱几分清净,不过既然是郡主带的朋友,自然也是她的贵客,就请诸位进寺去吧。” 沈素眠嘴角抽了抽,在看到厉锦若更加开心夸张的表情后,在心里惆怅。 她要怎么才能让可爱的小郡主意识到,人家说这句话,真的没几分好意呢? “留个丫鬟在这里,让她们等会儿后面的长辈,我们进寺吧!”武思琪开心道。 “也好!”其他人随口附和,沈素眠只好点头,吩咐了一个婆子一个小丫鬟等在这里,其他人一同进了菩提寺。 刚进了寺里,梅清寒就撇下了沈素桐走到了沈素绵和梅清雨这边。 “阿轻,”梅清寒声音轻柔。“不是说好了要为母亲祈福吗?” 梅清雨这才想到自己还有光荣的任务,连忙答应着就开始和沈家的小姑娘们一一道别。 “清雨要去哪里祈福?要去多久?都有谁去?”沈素眠急上前一步,拉住了道了别后想走人的梅清雨。 “沈姐姐别急,”梅清雨抚了抚胸口,“我们要先去正殿上香,接着想去那千佛木塔那里。” “那我也和你们两个一起吧。”梅清滟开口急道。 “不用了不用了!”梅清雨连连摇摇头。“阿雁你就不用跟着我们了,我们祈福要磕上近千次头才诚心的。你就不要去了。” “我没事的!”梅清滟摇头。“姐姐们忘记了,我曾随着父亲在军营里训练过,这磕千次头算什么!” 沈素眠有些羡慕的看着梅清滟。这小姑娘想上战场或是在军营里训练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因受前朝影响,大燕朝的民风彪悍,小娘子们亦是胆大妄为,甚至像沈素珏这般的,也不过只是在昭京有些格格不入罢了,只是再怎么过上战场,却还是不可能的。 毕竟,前朝时第一位女帝就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因此大燕的圣人很是忌讳女子做武将的。 梅清寒的脸眼看着就要绿了,沈素眠静静的看着,心中却想着这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应该找个僻静的地方把惠亦成喊出来问问? 不管梅清寒再怎么想拒绝,都败在了她的队友身上,梅清雨十分开心的应了邀。“阿雁妹妹和我们在一起挺好的,就这样吧。” 梅家三姐妹就在两个开心一个郁闷的心情中走远,沈素眠若有所思的看着梅清雨犹豫的回望过来的眼神,颇有几分怀疑。 一定有事! 想到这里她也呆不住了,拉着厉锦若,她转头扫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 沈素桐慢步走到了武思琪和沈素珏的身边,不知说了什么,沈素珏和武思琪互看一眼,点了点头,另一边,沈素华却是站在沈素挽身边,一边与沈素挽说话一边关注着自己。 沈素眠的目光与沈素华的目光撞到了一起,沈素眠对着沈素华笑了笑。“姐姐啊,我们先去正殿上香,然后再去各个偏殿拜拜,若是走散了,就在一个时辰后到家里订的后院儿里见!” “好啊!”沈素桐答应了,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在正殿拜佛进香,沈素眠跪在垫子上,抬起头看着庄严慈悲的佛祖,心头一片澄澈清明。 我佛慈悲,信女沈素眠,重活一世,只愿沈家平安昌盛,只求亲人一生安康,为此,信女愿舍弃自身,只求佛祖庇护。 沈素眠抬眼看去,佛祖回她一片平静慈和。 拜过了正殿的佛祖,其他的姐妹们都去了不同的地方,沈素挽与沈素华去了四大金刚殿,而沈素桐与沈素珏、武思琪去了观音殿,沈素眠四处看了眼,带着厉锦若去了正殿后方的罗汉殿。 这时这罗汉殿自是清净一片,沈素眠带着厉锦若虔诚的下拜,之后,起身并没走,而是告诉厉锦若在这里等她,她转身往罗汉殿的后门走。 “阿绵我怕!”厉锦若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紧紧抓着沈素眠不肯放手,看着厉锦若有些害怕的样子,沈素眠又有些不忍心放她一个了。 这姑娘对寺庙估计还是有阴影的,从进来开始,她就没有放过手的紧紧抓着她,算了,沈素眠干脆带着厉锦若往后门走。 “让我带着你也行,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当自己没看到没听到,知道了吗?” “好!”厉锦若连忙答应了,沈素眠出了后门往西边去了,上辈子,这菩提寺她可熟悉着呢。 绕过了一湖白莲花池,又转过了两个精舍一个后院,沈素眠带着厉锦若到了菩提寺后方的一个极偏僻又荒凉的院子。 院子门上歪歪斜斜的挂着个牌子,写着百废两个大字。 院子里正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有些不耐烦的想走,被另一个给了一脚,正梗着脖子要耍脾气,看到沈素眠出现立时被吓得往后一跳。 “还真来了!” “废话!”沈素眠看了眼自家姐姐的手下败将也不理会,直接找着惠亦成。“帮我查查,看看梅清寒现在在图谋什么?” “这我倒真知道。”惠亦城了点头。“之前在珍宝阁,梅大姑娘不是买了串手串?她似乎想用这手串图谋什么,把这手串给了那南世子,后来南世子还她后,很奇怪,她没给自己的妹妹反倒给了那厉府里的姑娘。” “厉府里的姑娘?”沈素眠莫名。“给了阿若还是她那个堂妹厉锦兰?” “都不是,我说的是厉府,不是烈王府!”惠亦成重申。 “厉锦书?” “对。” “那你就直接说名字不就行了,还非说什么厉府的姑娘!”沈素眠不耐烦。 “那是人家姑娘的名讳!”惠亦成气得脸红,结果只收获了沈素眠鄙视的小眼神。 “你知道她要怎么算计吗?”沈素眠在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这个,因为与沈府里关系不大,我就没多关注,而且,她做的极隐秘,我也是看她做的几件事不对,猜着她是要算计自己的妹妹。” 是了,之前,梅清雨就说过她娘的这一胎极不稳,不能受刺激,不能劳累心神,若是梅清雨出些什么事情,恐怕,不只梅清雨毁了,这孩子也未必保的住,这般看来,弄不好景氏胎不稳也不只是光她自身的身体有什么原因。 沈素眠的脑海不断的回忆着上一世,她与梅清寒在一起设计那件事时,梅清寒每说的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上辈子,她与梅清寒一起设计,先是她帮梅清寒想办法陷害了府中的二管事的儿媳,让二管事的儿媳一时想不开投了井。 接着二管事对景氏心存怨恨,梅清寒派人叫了两个面生的小丫头在二管事那里挑拨了几句,于是府里的庶务一件接着一件的出错,再来就是大管事的娘子本在景氏身边做事,谁也不知道她是梅清寒的人,她在景氏身边吹着风,让对方每每在梅尚书归来时对梅清寒发脾气,结果梅尚书自然是多想了,对景氏冷淡起来。 景氏本是孕期就爱疑神疑鬼,梅尚书待她冷淡,她日夜焦心又不忿,最后终于因府里出了件失窃案而让景氏流了产。 还记得,那时接到消息,梅清寒唇间的冷笑与眼中的势在必得与全然掌握,沈素眠心头一寒。 好像,那真的不只是一场意外,景氏流产似乎真的不只是她自己的问题。 “你们快去,用最快的速度查出来现在在寺中的外客男子有谁,做什么的,来此多久,打算什么时候走,快去!" 惠亦城一群人走了,沈素眠想到了那手串,想到了今天穿着一身红色潞绸通袖小薄夹衣的沈素珏,她的腕上,可有着一串与惠亦城他们说的一样的手串! 梅清寒想用这手串干什么? xxx 另一边,沈素桐带着武思琪与沈素珏开心的走着。 “阿珏啊,你和我说说你们在书院里的事儿吧?” 沈素珏笑着点头,与武思琪一般,笑得没心没肺,说得从不过脑子,该说的不说的一个劲儿的说,结果,还没等她说完,就撞上了一个人。 沈素珏撞倒了一个小姑娘,一个很眼熟的大姑娘。 厉锦书。 那厉锦书摔在地上低头直喊疼,沈素珏有些愧疚的伸手拉她。如果她不是一直和沈素桐聊天,也不会没看前面,虽然撞的人她是挺讨厌对方的,可是错了还是错了。 “对不起啦!”沈素珏一个劲儿的道着歉,而厉锦书也在摔完了后抬起头,站起身来摇摇头。 “没事,咦?”厉锦书抓着手上的两个手串笑起来。“你看啊,我摔了一跤还得了个手串。” “啊?手串?”沈素珏呆了呆,低头看过去,只见两只手串正在对方的掌心,一样的红艳艳,一样的白色砗蕖珠子。 “真的一样啊!这里有一串是我的!” “有一串是我表妹给我戴着玩儿的。”厉锦书淡然的道,接着看了一眼那手串。“我的白珠小一些,要不你对比着看看吧。” 沈素珏点了点头,她自是知道的,珍宝阁的珊瑚手串她的那串是品相最上乘,白珠也是最大的,她倒觉得这样分辨是个好主意。 沈素珏选了手串带了回来,厉锦书也不耽搁。“好了,我要去千佛木塔找阿兰去了。” 沈素珏看人走了也没在意,走了一圈陪着沈素桐拜了一圈,一直到了观音殿时,沈素眠也跟着她身后,找了一圈。 “姐姐!五姐姐!”沈素眠累得汗都出来,“你可真是能走的,你们三个到底干什么呢!” “没什么啦!”沈素珏说着转过头,看到沈素眠的狼狈真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原本沈素眠今天一身穿的极素雅的,一身的月白的对襟暗蝶纹褙子,现在走着时不知刮到了什么,硬是有一道极明显的黑色浅纹,还有头发,也是松散了不少。 “还不是追你追的,担心你去哪里被人欺负了!” “阿绵真爱说笑话!”沈素珏笑得不行,看妹妹的模样又心疼又好笑。“谁敢欺负我?哼,我现在可会了一招了,才不怕!” “什么招式?”沈素眠好奇的问着,一边支使着丫鬟去打水,她好梳洗一番。 “现在打什么水,你的衣服怎么办?”沈素珏阻止,伸手指了指,“含烟,去帮阿绵把备用的衣服带过来,含霜,你跟着。” 含霜看向沈素眠,在沈素眠点头后快步跟着含烟走了。 沈素珏看人走了,拿着帕子上前,帮着沈素眠擦去额头的汗。 “看看你,这一头的汗,你身子弱,万一被风扑了,可是不得了,咱们快进殿里。” 一股说不出来的,是什么味道迎面而来,可是闻着却又什么都闻不到,沈素眠一把抓住了沈素珏的手腕,在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看了眼她的珊瑚手串。 红色手串还在她手上,白色的砗蕖珠子圆润无名指大小,是沈素珏的那串没错! 沈素眠放了心,走到殿里很快的,丫鬟们取来了衣服,沈素眠走进了偏殿后面,在空了的禅房里换上了一身新衣服。 还没等她换好衣服,就听到一阵步伐声,随着细碎的走动声,又有人跪到地上的声音,问好的声音,不过因声音有些小,听不太清。 沈素眠心头的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加的深刻了,她加快速度穿上衣服,出了禅房来到了正殿里,正殿里一大群人站着,不过大多是伺侯的下人,有几个宫女打扮,还有两个却是一身内侍朝服。 当中站着一女子,长得极美丽。 皮肤白似透明,盈盈春,水般的眼睛,看着人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意味,不过这女子已经是妇人打扮,一身华贵通身富贵,微微一笑间带着一股子傲气凌人的劲儿。 “这位就是沈十娘吧?十娘子,你的事儿我可是听说过的。” 那女子捂着唇笑,接着不等沈素珏等人发怒,又止住了笑看过来。 “你们到这殿里做什么?这里可是送子观音殿啊!” 送子观音!!! 沈素眠无法控制的转过身看过去,就看到了送子观音娘娘的金像立在了那佛龛之中。 “噗哧!”沈素珏看到自家妹妹难得的傻样子,伸手捂住嘴笑起来,白色的手腕,红色的手串,倒是极漂亮。 “你那个,就是红珊瑚手串吧?”那女子问。 沈素珏点了点头,沈素眠已经猜到了这女子是谁,一时倒也有些为难。 这位显然,就是大皇子的侧妃,皇家玉碟上的小妾了。 “阿绵,你们怎么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 殿门口传来声音,正是沈家,武家,梅家的长辈们都到了。 梅秦氏扫看一眼,殿里并没有自家三个姑娘的身影,心中有些担忧,不过倒也知道应该是没出什么事儿。 “这位是?”沈金氏有些犹豫的看了眼那年轻女子,一边的内侍站出来。 “这位就是我们大皇子府里的南侧妃!” 内侍嗓音尖利,不过在场的诸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于是,众人再有些装傻也只好行礼了。 虽然梅秦氏是一品的夫人,可是,先行国礼再行其他,按国礼,梅秦氏却是要给这位侧妃行礼的。 一众人都躬身,沈素眠忽然想到不对,一看身边,果然,厉锦若也躬身福礼呢。 南侧妃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都免了吧!” “谢侧妃娘娘!” 众人应了声,站起来,沈素眠却是看着南侧妃微微蹩眉,摸了摸小腹。 “来福,去给我拿个椅子,我这不舒服呢。” 内侍应了一声,连忙快步去了。沈素眠看着对方脑子里却想着此地恐怕不能多呆,只是还没想出办法,就听到了殿外又是一阵脚步声,接着,坑人的沈国公老夫人与另一个通身华翠的妇人就到了。 又是一阵见礼,免礼,互相认识,沈素眠早就认出了对方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淮安侯夫人。 蒋贵妃的娘家人,眼前这位大皇子侧妃夫君的亲舅母。 蒋贵妃的娘家,原来只是军中的先锋而已,因作战骁勇而极出色,后来,因蒋贵妃入宫得了圣人的眼,自己肚皮争气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父亲得封为蒋国公。 只是,这位蒋国公却只当了三年,接着,南诏做乱,蒋国公奉命出征,结果就这样一败涂地,蒋国公战死沙场,连尸首都没有找回。 后蒋国公世子,当今蒋贵妃的哥哥蒋庆之袭爵,依律降一级成了侯位,圣人封了淮安侯。 只是,这位淮安侯大人,显然没有其父的武将才能的,文不成,武不就,虽然脑子灵活,无奈颇有些眼高手低,原娶了前柳阁老之独女柳氏,只是柳氏病弱,生下长子蒋泓川后身子病病歪歪,在儿子四岁那年撒手而去。 妻子柳氏去世一年,蒋庆之续娶了京中新贵工部右侍郎之女冯氏,生下了儿子蒋清川,虽然只有十四岁,却颇有乃祖之风,年前偷偷离家奔去军中。 现在这位妇人,自然就是冯氏了。 那冯氏看着南侧妃脸色不好,立即关心着问道:“侧妃娘娘脸色有些不好,可是不舒服?” “是有些,最近一直睡得不好。”南侧妃脸色发白。“之前听说了那珊瑚砗蕖手串能定神安心,驱凶避邪,本想着去买上一串的,谁知人家珍宝阁的老板说了,已经卖给了沈府的五娘子了。” 沈素眠听到这里,眉心不由得跳了跳,接着,不祥的预感终于实现了。 “那好办啊!”太夫人十分干脆。“阿珏,你手上带的是不是就是那个手串?还不快脱给南侧妃娘娘!娘娘万金之躯,有个万一可怎么是好!” “不用不用!”南侧妃摇头,内侍搬过来的椅子,她慢慢坐下,似乎喘气都困难的模样。“君子不夺人之好,我虽然是大皇子殿下的侧妃,可更要以身做则,怎能做这抢从物件的事,传出去了,让人怎么说我呢。岂不是给大皇子抹黑呢?” 沈素眠无奈了。 您这不是强取豪夺,什么叫做强取豪夺?这话说的,我们还能不给么?敢不给么? 第32章 沈素珏的脸色撂下来,再怎么的勉强掩饰,却还是让人看得出她不高兴。 她本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不过一串手串,可这却是妹妹阿绵为她挑的,再有就是她对这位南侧妃无半点好感,而太夫人发话更让她心里咯应着。 这位太夫人算计了她们阿绵几次了?现在居然还做了她的主了? 沈素眠却没顾得上沈素珏的心情,她心头微微有些纠结,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个皇子侧妃,紧揪着一个红珊瑚手串?大皇子圣宠正浓,府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 早前还听说圣人因为大皇子辅政表现精彩,曾赏过一棵极珍贵的半人高的珊瑚树,更不要说区区一手串了,她怎么想怎么不对。 再抬头,沈素眠手指微动,伸手就想要去拉沈素珏的手腕,可是却被沈金氏抢了一步。 沈金氏颇有几分势利,入京这么久,身为沈府里的长孙媳,却没什么露脸的机会,正心焦着,如今得遇贵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时候不往前冲她什么时候往前冲? 沈金氏快若闪电般伸手抓住了沈素珏的手腕,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她极自然的从沈素珏的手腕上顺势拿下那手串,让原本想要把手串失手扯断的沈素眠的计划胎死腹中。 “我们府里的五娘可不是小气的人,侧妃娘娘喜欢,拿去就是。” 沈金氏心里憋着几分气,原本想要把女儿带出来的,今日出门寺中应该有不少家世合适的夫人们互相相看女儿,她的阿巍可也不小了。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昨晚她拿出几件新做出的春装给阿巍试时却不小心扭了脚,脚腕肿得不成样子,硬是生生丢了这个机会!如今,阿巍没在不要紧,她这个娘在贵人面前露露面儿也是使得的。 沈素珏气得脸发白,想要说话却被沈秦氏一把拉住。“乖。” 沈秦氏阻止的极快,伸出的手掌绵软有力,这时候若是再拦可就难看了。 沈素眠把手收回来,看着宫女过来接过手串递给了南侧妃,那侧妃娘娘倒是高兴,直接把手串带到了手腕上,脸上带笑。 “如此,倒是多谢了,不过,偏了你们的好东西,本侧妃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杜鹃,去把我新得的那套金鹊闹春的头面拿过来,给了五娘子!” 其中细眉薄唇的宫女应了一声,快步去取了递给沈素珏,自有沈素珏的丫鬟收了过来,沈素珏勉强的行礼道谢。 南侧妃得了顺心的东西,也顾不得其他,摆了摆手就吩咐下人们收拾了,回去寺后的小院。 这边太夫人也看到了武家的老夫人,两人互看了一眼,年轻时本就看不顺眼的两人,如今自然也不会相处融洽。 这两人虽然名义上是为了各自的晚辈,其实也不过是想着要互相奚落。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太夫人很是矜持,有几分傲气的看了武老夫人,心里得意,不管怎么说,她家中的是孙子,自是不怕的,如今那白家的丫头不过是武家的表姑娘,又是个没了名声的,如今谁求谁还不定呢。 武老夫人大怒,对方这种态度让她简直出离的愤怒,不过想到自家儿子昨晚对她说的话,又只能把对方的冷待咬牙接了。 “好,那就找个清净的地方吧!”武老夫人强自忍耐。 沈国公府与武家之人相偕离开,沈太夫人却是不方便再与蒋国公夫人同行了,道了别就离开了。 那蒋夫人冯氏带着几分笑意,却是对着秦氏与沈金氏发出了邀请。 “早就听说了吏部尚书大人的家眷到了昭京,却始终未曾得见,如今天气暖了,还是要出来玩玩才好,过几日我府里倒是有个赏花宴,不知可得闲?” “那倒是好!”还不等沈秦氏有什么表情,沈金氏却抢先一步应了下来,冯氏的脸上带着几分满意,又点了点对。 “这菩提寺的主持空镜大师是昭京里有名的得道高僧,听说修为直追当年坐化的圣僧,家父正与这位空镜大师相交莫逆,有幸能得见一次,不知两位夫人可是有兴一同前去。” “真的?”沈金氏的眼睛发亮,这位空镜大师可是十分有名气的,沈秦氏却不太想凑这个热闹。 “不若嫂嫂与蒋夫人去见空镜大师?昨儿有些走了困,我带着她们回小院儿去歇会儿?” 蒋夫人也不强求,她心底算计着有人在她身边就成了,沈秦氏领着自家的几位姑娘往着自家之前就定下的院子里去了,武思琪不想与沈素珏分开,因而也跟前跟后,而小尾巴厉锦若不用说了,紧抓着沈素眠就不肯放开的。 一行人正走着,却听到了一声惊叫,接着一道人影自不远处的台阶上滚摔下来,声音惨烈,让沈素眠眉心跳了跳,这是来了? 沈秦氏连忙带着众人过去探看,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双浓眉带着几分憨厚,脸上表情有些扭曲着,正捂着血流如注的小腿。 想来是伤到了经脉处,血流不止,很快就浸透了那少年深蓝色的弹花裤腿。 “这可怎么办!”沈秦氏大惊失色。“这位小郎你是哪家的,家里人呢?” “我是自己来的!“那少年蹩了蹩眉头,手指翻飞,在腿上连点了几下,只是血却还是没有止住,他不由脸色有些变了。 “我来吧。”沈素眠本不太想出手,可总不能见死不救,而且看了对方的脸,她就知道对方应该不是算计自己的,出手施救倒也没什么。 “阿绵你来什么!这伤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看女儿一副我是大师大家退后的表情,沈秦氏大惊失色连忙阻止,一边的丫鬟含雪连忙解释。 “夫人您不用担心,姑娘真会医术的,前段日子院子里的丫鬟闹个小毛病,都是姑娘随手治好的呢。” 沈秦氏哪里肯信,自家这女儿自小三病两灾的,身体弱的不行,如此见了血的伤,她哪里肯让女儿过来细看,沈素眠却动作极快,不等沈秦氏抓住她就快步闪开,两步跑到那少年的身边,蹲下身来伸手就是一针。 浓眉少年脸色一窘,还没反应过来呢腿上就中了一针,寒光凛凛吓他一跳。 “别乱动!”沈素眠一边说一边手指不断翻飞,一根根银针扎在了那少年腿部和膝盖及大腿的穴位,血终于止住了。 沈素眠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擦了擦脸上额头的汗。 她多年不用这么高超又快速的手法了,如今的身体太弱,加上这手法繁复费体力,她真怕扎一半体力不支,那可真是闹笑话了。 师祖知道不得从坟里跳起来打她啊? “谢谢你!”那少年认真的道谢,沈素眠却摇摇头,她站起身来。 “不用谢,这些针扎满盏茶时间才能□□,这样血就彻底的止住了,我派人去通知你家人来接你!” 沈素眠说完了,拉着还在目瞪口呆的沈秦氏,带着一票除了自己的丫鬟基本都被惊呆了的姐妹们走了。 一直到沈素眠快到小院儿,让婆子去了淮安侯租的院子里告之他们府里的二公子受伤的事,众人才彻底的反应过来。 “阿绵,你太厉害啊!”沈素珏眼放金光,抓着沈素眠一通的摇。“我要学,这针法好英姿我要学!” 这是什么鬼形容? “阿眠,你会医术怎么瞒着娘啊!”沈秦氏受了打击。“娘一直觉得你是乖孩子,没想到居然骗娘!” 我哪里有骗你,我只是隐瞒了我会医术的事实啊,可这也不怪我,要换两个月前我真的不会! “阿绵好厉害!”厉锦若双目灿若晨星,她一把抓住了沈素眠,“阿绵你能不能……” 话说到了一半,厉锦若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止住了下面想说的话,沈素眠有些奇怪的看着厉锦若眼睛里的犹豫为难,刚想问,就被一边的沈素华拉住了。 “阿绵,你这个坏丫头,快告诉姐姐,是和谁学的医术?多久了?既然会医术怎么还三天两头的闹病?” “停停停!”看一侧的沈素挽都要过来掺一脚,沈素眠连忙挥手阻止大家疯狂的围攻。“听我说听我说!” 众人静下来,沈秦氏看了眼院子,有些矜持的抚了抚额发。“快回屋里再说吧,在院子里吵嚷,让人听到像什么样子。” 娘,刚才哭着说我是骗了你的那个人不是你吗?沈素眠的嘴角抽了抽。 众人进了厅里,婆子丫鬟们早在主子们吵成一团时把小院里修整了一番,铺上自家带过来的椅垫,放上自家的杯盘,原本还有些冷清的小院子立刻看着有了人气儿。 “都坐下,快上茶。”沈秦氏吩咐着,丫鬟婆子们一通忙,等奉上了茶点,下人们都退了下去,沈秦氏这才转头问沈素眠。“阿绵,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素眠有了这段时间的冲击,也把谎话在心里又重新组织了一遍,听沈秦氏让她说,她喝了口茶水,不慌不忙的说起来。 其实她说的很简单,就是把对着香罗说的话又对着大家说了一遍,不同的是过程更隐秘一些,又想出了让人无法求证的几个人名报出来,最后以师父说了令她必须在昭京呆满了一年才能出手用医术结束了胡编乱造。 “这么说,你师父连你要来昭京陪你父亲科考都知道?”沈秦氏一脸的惊异。 “是啊,她都猜到了父亲和哥哥殿试的成绩,要不我能那么自信吗?”沈素眠解释。 “这才是世外高人呢。”沈秦氏家里祖辈也是武官出身,兄长爱武成痴,从小听惯了什么世外高人的传说,沈素眠说的谎言数她接受度高一些。 沈素华微皱眉,听着沈素眠说的活灵活现,心中多少有些不信,可看妹妹所言,思索妹妹举动,又想不出妹妹隐瞒真相的理由,一时倒是半信半疑。 “这好事儿我怎么没遇到!”沈素珏扼腕。此处除了沈秦氏,数她和厉锦若相信沈素眠的话了,两人并列第二当之无愧。 沈素眠心虚的低下头轻咳了一声又抬起头来。 “娘,我刚刚施针,有些累了,想回房歇会儿。” “好,那快去吧,你身子弱,可别累病了!”沈秦氏登时母爱开始泛滥,立即嘘寒问暖的,恨不得跟着女儿回房去哄着她睡,看沈素眠再三拒绝,她这才打消了念头。 其他的姑娘们也都各自结伴,回房休息的休息,出去转的出去转了。 沈素眠带着厉锦若回了西厢房,房里含霜刚沏好了茶,放好了茶点等着沈素眠回来,看厉锦若也跟着黏进来,一时有些为难。 “怎么了?”沈素眠看着含霜神色有异。 “那位来了。”含霜比了比,沈素眠眼睛一亮。 “真的?师姐,你来了?”沈素眠喊了一声,一身青衣的香罗自屏风后闪出,一张脸微微侧过去,长长的额发遮住那丑陋的胎记。 “我来了。” 沈素眠看了眼香罗,突然懂了。 “刚刚那淮安侯的二公子受伤,是师姐在测我的银针过穴术?” “师门特殊,你应该知道。”香罗平静的回道,沈素眠倒也不生气,笑着点头。“那师姐现在知道了吧,我可是师父亲传!” “你手法哪里像师父亲传!”香罗瞪了她一眼。“你的手法反倒像我,就连一些不必要的小动作都很像,师父教你的时候一定很生气吧,一定说你为了姿势优美乱改下针角度很容易出事吧!” 沈素眠:“……” 她就说啊,上辈子给宫里的小宫女治病时,就有过一针不对,对方伤病变重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学艺不精,原来是上梁就歪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香罗皱着眉头,看了沈素眠一眼。“你说师父没来得及教你药理,这回我信了。” “啊?”沈素眠没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 “刚刚你们那么被算计,你都没发现,我就知道药理方面你可能真是一窍不通。” “刚刚谁被算计了?”沈素眠脸色一变。 “你说呢?”香罗白了她一眼。“你想想,那手串原本可是戴在你家姐姐的手腕上的,进献给了大皇子侧妃,那位侧妃娘娘有了身孕,若是出现了一些不好可怎么办?这件事总要有替罪羊的,你们沈家就是最大的替罪羊。” “我不懂。”沈素眠不解。“那手串被放了下胎药?可是侧妃娘娘滑胎了如果真是手串之过,那也只能说是有人在娘娘面前挑唆着娘娘索要红珊瑚手串啊,我们事前不知娘娘怀有身孕。” “问题是。”香罗慢吞吞的。“那手串上却放的不是下胎药,相反的,上面浸了一层保胎药,来掩盖住了那手串上其他东西的味道。” 沈素眠对药理没有什么实践的经验,可是却有理论的知识,只香罗一句话,她瞬间懂了,脸色都变了。 “那手串,泡了赤艳蛇血?” “是的。”香罗点了点头。“所以,你想想,此丑事一出,大皇子哪里有什么心思去查这手串是谁挑唆着侧妃要的?恐怕第一时间就是把被戴了绿帽子的火发到你们沈家的身上,你们沈家怎么申辩? 一旦说出了真相,也就代表你们沈家知晓了大皇子被人戴了绿帽子的事儿,一样的与他结仇,听说大皇子此人残暴无情,为人心胸狭窄,他肯放过沈家吗?” 当然不肯! 沈素眠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素珏的手串被人泡了赤艳蛇的血,那是一种南疆的奇蛇,它的血被称为世间第一.淫.药,无色无味,只此血闻起来对人是没什么感觉的,可是,一旦与南疆产的蝉蚕香合到一起,却成了天下最烈的春,药,无论男女,嗅到之后皆是有神智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并且在药性结束后并不会虚脱无力,反而精力充沛。 只是,事后定会大病一场,到时是死是活却是看各人的造化了。 这种药沈素眠只是在前世师父教她时她背过这段药经,却从未曾见过闻过,不识也是自然。 沈素眠想到这里,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看不顺眼南侧妃,想要陷害,可是,这毒都是自南疆来的,而之前,听了惠亦成说过,梅清雨的手串给过南槐玉,可是,沈素珏的手串不曾给出去啊! 心里带着几分疑惑,沈素眠越想越不对,站起来急着往外走,被香罗一把拉住。 “去哪里?” “不知道!”沈素眠干脆的回答。“可总不能这么坐着,我在想要不要去告诉那南侧妃。” 这样一劳永逸了,虽然南侧妃挺讨厌的,可是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这种算计真让人无法忍受,沈素眠觉得这样的算计太恶心了。 “你难道要跑到南侧妃面前说你被算记了你那手串被泡了蛇血?算了。”香罗好笑。“她会信你才怪!即使信了,她也会觉得是你想与她交好才会想出如此计策,那女人哪里也不像是个会接受别人好心的。” 那可是南家的庶女,这其中到底怎么回事谁又知道? 沈素眠停下脚步,可是脸上焦急之色却浓了起来。 “你放心吧,即使有算计,也要到今晚才行。”香罗看沈素眠太急切了,只好安慰她。 “我闻到那手串上的味道就去了那南侧妃的院子,打听出每天晚上时那南侧妃才会让房里燃上一些蝉蚕香,因她是南疆人,有了身孕后份外想念家乡,大皇子才给她此香让她安神的。” 沈素眠点了点头,又有些期待的看向香罗。“那师姐,我们怎么办?” “查清楚这件事的另一个倒霉鬼是谁,然后再定下别的计划。” “好!”沈素眠点头。“我已经派了人去看看这寺里留宿的男客都有谁,很快就有回音的。” “我知道了。”香罗点了点头,又看着沈素眠摇头。“你这手段可不行,别说其他了,恐怕在沈府里,你都能被人算计成渣渣。” 沈素眠点了点头,她自是知道自己事的,论起阴谋诡计心计算计,她完全不行,即使重生回来,即使有上一世的经验,想让她这个什么心计都没有的人变成颗七窍玲珑心那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她想要改变自己,可是不知道怎么改才好,她想变强,她想变得聪明,她想变得勇敢坚强成为沈家所有人的依靠。 这是她上辈子欠沈家人的,所以她必须要做到! 第33章 菩提寺的后山也是大片大片郁郁葱葱的杏花林,深深浅浅的粉色铺了个漫山遍野,唯在这一片粉嬾间,在靠着菩提山端处,铺落着四五个单独的小院子。 这是寺中单独为贵客准备的精舍,山端之上半崖之巅就是那圣僧的坐化之处,现在,正有一个五官俊美身着佛头青的素面杭绸直裰的男子昂首直立,专注的看着那片汉白石,眼中眸色深深。 “大公子!”小厮品荣匆匆走过来,“二公子已经被夫人派人带回了府,可不知怎么,二公子居然转头就出府来了菩提寺,刚刚在寺里受了伤,现被寺中派人送到了幽兰精舍那边去了。” “受了伤么?”淮安侯长子蒋泓川挑了挑眉。“清川他怎么会受伤?” 蒋家是武将世家,即使蒋泓川自幼身体因早产而病弱了一些也是自五岁就开始习武,更不要说蒋清川被蒋侯爷看重,三岁就开始带在身边教导,虽然只有十四岁却武艺非凡。 “不小心自台阶上摔落的。”品荣说着也觉得有些蹊跷。 “让品言去查。”蒋泓川话音刚落,另一个小厮演智也快步自小院处赶过来。 “大公子,前面传来了消息,空镜大师已到,请大公子去法莲精舍相见。”说完这句话后,演智犹豫了一下。“听说夫人也匆匆过去了。” 蒋泓川的唇角,一丝冷淡的讥讽之色闪过,对于冯氏的种种作为,他觉得恶心,可是现在却不是他反击的时候,虚与委蛇罢了。 “我先去看看清川,幽兰精舍与法莲精舍相距不远,想来也不会耽误什么。品荣,你去寻了品言,把事情好好问个明白,演智,跟我走。” 另一边,倒霉的蒋家二公子蒋清川正呲牙咧嘴的被寺中的医僧帮着包裹伤处。 “施主的伤近期莫要沾水,倒只是皮肉伤,无大碍。”医僧叮嘱着,蒋清川豪迈的摆了摆手,努力的把扭曲的五官摆正。 “没事儿,小伤小伤,你这捆得太紧了,莫要不过血!” 一边帮忙的小沙弥没好气的看了眼蒋清川。“施主莫要胡说,我师父的医术在昭京里都有有些名气的,多少人家……” “清璇,不许胡言,出家人怎可口出嗔言?回去颂上百遍华严经。” “是,师父。”清璇连忙低头认错。 “现在,你留下照顾着客人。”医僧说完拿起医箱,示意清璇把蒋清川的裤角挽下,这才告辞走了。 清璇年纪小,哪有耐性,心里又带着几分怨气,等师父一走,立即快速把手挪开,狠狠瞪了蒋清川一眼。 哼,都是他,不然他也不会被罚! “你叫清璇?”蒋清川笑嘻嘻的。“我叫清川,听着就像兄弟不是,来,兄弟,麻烦你给我倒杯水吧,我这一路上一滴水都没沾,快渴死了呢!” “我才不是你兄弟!”清璇一瞪眼,又想到了刚刚师父罚他的事,吸了口气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忍着气,他调头去倒了杯水,递给了蒋清川。 蒋清川对于清璇的无礼也不气,只是笑嘻嘻的接过清璇不情不愿的递过来的杯子,咕咚咕咚的大口干了。“麻烦清璇兄弟再来一杯!” 清璇对对方笑嘻嘻的模样气得不行,咽回了还想发脾气的话,对方的厚脸皮他已经无法再说什么了,认命的又去倒了杯水给对方。 蒋清川又豪迈的喝了两杯水,看到清璇的脸黑的不能再黑,心情登时大好,放下了杯子,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刚想说话,却被人打断。 “清川!” 平稳清朗的声音,温和如风的语气,蒋清川的表情顿了顿,抬眼看过去时,一脸的惊喜得意。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寺里都传开了,淮安侯家的二公子堂堂习武奇才,结果一跤就从台阶上摔得皮破肉绽,真是丢人。” 蒋泓川语气戏谑,可是脸色却带着几分肃然。“伤到了哪里,我看看!” “不用!”蒋清川脸色窘迫,“没什么的,一点点小伤。” “和自家哥哥客气什么!”蒋泓川直接上前,指了指蒋清川的裤脚,那里,被沾过的血迹已经半干,颜色深褐,蒋泓川看着皱着眉头,吩咐演智。“去我的小院儿,拿套衣服过来,再把演信喊过来,伺侯二公子。” 演智快快应了连忙去了,蒋泓川也不客气,伸手拉起蒋清川的裤脚细细查看伤处,看到伤处那里已经止血,细细上了药,放心的把裤脚放下。 “你这是怎么回事?下个台阶也会伤了?当时在想什么?”蒋泓川心中清楚,当时若非蒋清川心不在焉或是受了什么暗袭,不然他是怎么都不可能以摔下台阶的可笑方式受伤的。 “当时只觉得膝盖上穴道一麻,就摔下去了。”蒋清川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抓抓后脑,蒋泓川看弟他那副憨样,笑了笑。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留书说要立业再归吗?”蒋泓川笑着调侃着这个个性憨直的弟弟,蒋清川有些懊恼,两人相谈甚欢。 在另一边,南侧妃回了小院后心神就有些不安,看着腕间的手串,眉头皱成了一团。 “侧妃,您不高兴?”贴身大丫鬟雪鹃笑盈盈的问。 “你说这手串的事儿能是真的吗?”南侧妃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掌抚了抚小腹。“冒着得罪沈家的危险要了这手串,若是保不住,倒是真要惹上大祸。” “侧妃您就放心吧。”雪鹃笑着道。“关于这手串奴婢可是探听得极清楚的,那位珍宝阁的老板娘对沈家五娘子多有偏爱,因而虽然那里有两串红珊瑚手串,却把最贵重最好的那串给了沈五娘子。” 雪鹃说着指了指南侧妃的手腕,南侧妃有些兴味的眼神落在了这串红得极剔透的手串上,有些奇怪。 “你一说我才注意到,这串珊瑚手串怎么不似我从前看到的那种,光滑圆润的好似玛瑙?” “侧妃您有所不知。”那雪鹃笑了笑。“这珊瑚可是七宝之一,又是珠宝中唯一有生命的首饰,自然是灵气十足,二三十年不过才长一寸,能长成如此,被浸润的如此光滑柔润,又如此剔透,千年的珊瑚万年红,此手串被称为极品牛血红,已经是珊瑚中的灵器了。” “那这手串岂不是很贵重?”南侧妃听了眼神熠熠。 “若是在琉球等外番是特别贵重的,只是咱们这边却因不了解而无法定价。” 雪鹃看着南侧妃笑。“也就是奴婢的舅舅在青州曾做过海货生意,因而奴婢知道一些,这串手串从品相上就看得出来,佩戴它之人啊,定是会静气安神养身,侧妃您可是有了小皇孙了,自是要戴上它好好养身才行。” 听了雪鹃的话,南侧妃露出一张满意的脸。“那就好,如此回去我也有话应大殿下。” “侧妃,您听说了吗?空镜大师啊,正在这菩提寺中呢。侧妃不若去见上一见,问问这一胎小主子命格如何。” 南侧妃脸上立即露出几分得意。“圣人儿子这么多,最宠殿下,如今我再生了皇长孙,这孩子的命格还用说么?定然是贵中之贵!” 雪鹃听了连连附声应是,劝着南侧妃又多披了件披风,这才施了个眼色给一边的小丫鬟们。 “你们都侯着,把院子看好了!” xxx 另一面的小院子里。 香罗叹了口气,看了眼沈素眠:“我暂时离不得回春楼,不然倒是能助你一段时间。” 沈素眠一听登时急了。“那怎么行?师姐,我不是说了,有个办法能去师姐的胎毒!” 香罗听了怔了怔,伸出手抚摸过脸上的胎记,“这个吗?这么多年,自幼至今,我这样子早就习惯了,早一天晚一天治倒也无妨。” 从前小的时候她倒也曾抱怨过为何别人都没有,只她有这难看的胎记,只是,时日久了,历尽世事,她反倒认为,幸好有了这胎记,让她不致迷失本心。 “不急也得急,师姐不介意这胎毒难看,可是时日渐久,这胎毒早晚有一天会反噬,那时弄不好会伤了你性命啊!” 香罗看沈素眠着急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一扭脸间,露出了青紫的胎记,厉锦若本是好奇的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说话,如今倒是一眼看清了香罗的模样。 白苹吓了一跳,伸腿一步挡到了厉锦若的身前怕吓到厉锦若,可厉锦若却不曾害怕,只是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 香罗自是看到了这对主仆的反应,眉头轻挑间倒是觉得这个小郡主有些意思,带着几分善意的对着厉锦若笑了笑。 窗边被人扣响,轻敲了三下后静止,沈素眠转过头看了含霜一眼,含霜过去推开窗沿,露出了几分空隙。 惠亦成的脸露了出来,他把手里的一张纸条递给了含霜,接着转身快速的消失了。 沈素眠接过含霜手里的纸条展开,上面写着:淮安侯嫡长子蒋泓川,嫡二子蒋清川,四皇子殿下,大殿下萧煜,烈王厉竣霆,临安侯嫡三子赵乐凡,京兆尹张府嫡幼子张宝成,南阳侯世子南槐玉,清河郡王萧云仰,临安郡王厉均,云将军嫡长子云靖…… 洋洋洒洒的一堆人名,一张纸硬是勉强才挤下,沈素眠挑了几个重点的被惠亦成用笔圈上的人名看了一下,又想了想上一世的事儿。 脑海中不断的把纸条上的这些人的结局一一回想,这里面,死得最冤又不明不白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蒋家的嫡长子蒋泓川,清河郡王萧云仰。蒋泓川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得罪了清河郡王萧云仰,后来缠绵病榻暴毙而死,而萧云仰却是在萧煜回辽西骨赫时本是被定为陪从人员之一,却在宫中赴送别宴时喝醉了酒,失足跌入御花园中的荷池淹死了。 这两个人…… 沈素眠的手指,在蒋泓川的名字上点了点。 “这个人?”香罗伸出手把沈素眠手上的名单一一看了看,在看到眼熟的几个名字后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未免过于热闹了! “师妹,看样子,我们要马上动手了!” xxx 烈竣霆停马在菩提寺前时,寺庙门口正守着身穿侍卫服的几人,他一眼就看出对方衣角不起眼处绣的皇族府徽。 半升起的红日,是大皇子府中的府徽。 身后的手下陆续到了身边,他淡然的一挥手,一行人转行后门,进了寺后他吩咐打探的几个属下规矩的等在皇山处的精舍中,听到了烈竣霆走入的脚步声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烈竣霆,在看到对方冷凝的脸色肃然的表情后连忙把头低的更低。 “动静如何?”坐到了房里的书案处,厉竣霆一边拿起桌上的资料一边问。 “白苹送了信,郡主一切安好,不过,二姑娘还是与西府的那个丫头联手,想要对郡主不利。” 属下的报道让厉竣霆的脸色更冷,他收了收手指,轻敲了敲桌门,微微闭上眼。“让白苹注意,若是真有哪些地方危及到了阿若,不用手下留情。” “王爷,既然如此,何不一劳永逸?”听了厉竣霆的对话,从容走入的卞青衫有些不解。“二姑娘陷害郡主不是一次了,只是从前她只是小打小闹,如今可是下狠手!” “时候不到。”厉竣霆揉了揉眉心,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厉锦兰这个侄女倒是不改初衷的为难阿若。 他不出手,一是因时机未到,二是因他还想用厉锦兰来做件事,而这件事情,却一定要用厉锦兰来做才行。三来,阿若太绵软了,他想着怎么也要留个人给他,让她锻炼一番,不然绵软的几乎失去了自己的阿若,要用谁来锻炼她? 他不可能永远去保护阿若,后宅的事儿,还是后宅来解决为好。 敲了敲桌子,厉竣霆抬起头。 “青衫,去把萧煜叫来。” “是。”卞青衫应声而去,厉竣霆转过头看向探听消息的属下。 “郡主还是、和沈府的十娘子在一起么?沈府有没有什么事?对了,让你们盯着的,清河郡王的妹妹丹阳县主那边有什么消息?” 在厉竣霆正听着属下报告时,萧煜正在路边看热闹。 带着几分活泼的小丫头,拦路调戏的恶霸什么的,看着不要太有趣! 京兆尹府尹张兴邦的儿子张宝成,嫡子中排行为九,是最小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嫡子。张兴邦在生这个儿子之前一连生了八个嫡子,可惜,硬是一个没留下。 好不容易,在张兴邦年近四旬时终于得了这么个儿子,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从未训斥管教过,养得这张宝成成天的招猫斗狗,花街柳巷,赌坊烟馆,无一不涉。 也只有他,才会有这在寺院里调戏小娘子的狗胆。 “滚开!”梅清雨的脸色极不好,苍白的脸色带着几分不耐与惧意。“我又不认识你,为你带什么路。” “那怎么行!”张宝成涎着脸,看着梅清雨因气愤而由白转红的脸颊,心痒的恨不得伸手捏一把。 当然,他也是这样做的,伸出狗爪子,他嘿嘿笑着伸手过来。“小娘子,你这小脸怎么还黑了,来,相公给你好好擦擦。 梅清雨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她的丫鬟刚刚不知怎的都转得没了影子,梅清寒与梅清滟也都没了影子,接着她就遇到这么一个无赖,又羞又恼的心境下更添了几分惧意。 “张兄未免太嚣张了,在这佛门清静之地做出如此恶劣之事,张兄就没有线毫的敬畏之心?” 一个声音传来,一身狼狈的蒋泓川,带着几分冷意的站在路中央,让这两个人都惊异不已。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张宝成的脸一下子就挂了下来。 “本不干我的事,可你偏偏污了我的眼!”蒋泓川唇角冷意十足,这个张宝成,因其父是京兆尹府尹罢了,居然在这寺中就敢如此,而且对方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真是恶心。 “什么叫污你的眼?”张宝成怒了。他在这昭京里自有嚣张的本钱,他与其父都是大皇子一派,在昭京里,小家公子或是有些没落的世家公子都要让其几分,加之家人溺爱,本就不放别人在眼中。 蒋泓川常年不在公子堆中走动,张宝成自然是不认得的,因此只觉得自己的事儿,一个不知名世家的小子居然就敢管? “你们给我教训他!”张宝成恨恨的一挥手,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几个小厮与护卫直接动手。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不过蒋泓川却是不弱,并不怯场,虽然受了些伤,可也把对方的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张宝成又恨又怕,扔下几句场面话就跑了。蒋泓川松了一口气。 “谢谢公子!”梅清雨一脸的崇拜,又看到对方手臂上已经渗血红肿的伤处眼圈一红,死活要给对方上些伤药才行。 蒋泓川急着想去空镜大师的小院子,两人僵了会儿,蒋泓川看出梅清雨脸上的坚决,只好往一侧的精舍过去。 两人走远,萧煜摇摇头,看完了热闹往前走,正遇到了来唤他的厉竣霆的属下。 这边蒋泓川与梅清雨走到了一处精舍,里面檀香阵阵,两人走进后正有一个小沙弥在低头扫地,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请问小师父,有药箱吗?” “有的。”小沙弥清慧点了点头。“两位施主稍等,我去请了医僧箜空师父过来给两位施主看看。” 倒好了茶又准备了一木盆温水放下,清慧这才离开。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梅清雨有些不好意思。“还请公子告知。” 两人一边聊一边等着人,哪知越等梅清雨越觉得困倦,与对方脸色极怪异的蒋泓川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体好似沾上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蒋泓川只觉得身体内的血液都快沸腾一般,偏身体不能动,只觉得无力的厉害,只有一些无法言说之处精神极了。 他深觉不好,想要站起快步离开,却看见对面坐着的梅清雨困倦的歪在了桌面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 南侧妃觉得身体说不上哪里不舒服。 被丫鬟扶着往前走时,胸口一阵发闷,脸色都有些变了。 “侧妃,你的脸色好难看,怎么回事啊!”停下脚步,丫鬟雪鹃连忙劝导。“要不咱们回去算了,看空镜大师,也要看看有没有缘分不是。” “谁说我和大师没缘!”南侧妃大怒。“自幼就有道人给我看过相,说过我福泽极深!” “是!”雪鹃安抚的四下看了眼。“可是侧妃,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听说前三月最要小心不过,您现在这样子,奴婢哪里敢带着您急走?” “那就先去前面歇歇脚吧!”南侧妃指了指不远处的精舍,只觉得眼皮有些往下垂,自有了身子她就比从前爱困倦,连忙打起精神往精舍那儿走,打算着歇会儿再去找空镜大师就是了。 蒋夫人冯氏则是拉着沈金氏也在走着,正看到南侧妃进了精舍。 “奇怪了,这侧妃娘娘到这边做什么!”冯氏眼神微微闪烁。“唉,我那个天魔星啊,不和我说说就跑去军营,好不容易我托人找了回来,结果他府里一日都不留就跑到这寺里来还摔断了腿!这儿女就是债啊!” 冯氏一边说一边抹着泪,另一边沈金氏连忙陪着笑安慰了几句,两个人快步去了幽兰精舍,在进了幽兰精舍前,小厮演智探在院墙边的拐角处探出一张脸出来,在沈金氏没注意时对着冯氏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精舍。 另一边,则是小沙弥清慧带着医僧箜空走了过来,两人直接进了精舍,谁料,刚进去没一息的时间,小沙弥清慧的惊叫声尖锐的直冲天际。 冯氏别提多高兴了,努力的压下了眉眼间的惊喜,换上了几分惊慌与惊讶,站起身来拉上了沈金氏。 “这是什么声音,走,我们去看看!” “母亲!”蒋清川脸色极苍白,带着几分怨意喊了冯氏。“您不是来看我的吗?现在还要去哪里?” “傻孩子你知道什么!”冯氏兴奋的双目放光。“这寺里的人大多娘都是认识的,听这声音想来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怎么能不去看看。” 换而言之就是看热闹了~ 冯氏拉着沈金氏往那边走,蒋清川拦了几次都没拦住,气得蒋清川脸色都全变了。 冯氏却是不管不顾的拉着沈金氏直奔刚刚经过的精舍,一进院门就看到雪鹃严阵以待,一脸的冷意,以一夫当关之势挡在了门口。 冯氏等的就是这一刻! 为了这一刻,她足足等了十五年!如今,还有什么能拦得住她?不顾雪鹃的阻拦,她拽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沈金氏,领着身边的丫鬟婆子直直的冲了进去。 院子里是正厅,前厅与后房只用一片多宝阁挡住,上面摆了些瓷器摆件,都不算名贵,倒是精致,这里想来是僧人或是客人休息打坐之处,只是如今,那里一片狼籍。 多宝阁之后是一片竹榻编就的垫子,席地铺设,垫子靠里的位置,一张普通的木床横列,上面半卧半躺着一半裸女子,却正是那位南侧妃。 只是,在她身侧慌里慌张穿着衣服的男子,却并不是冯氏以为的,那个十拿九稳被她陷害的蒋泓川,而是那个昭京有名的纨绔公子张宝成! “怎么会是你!”冯氏指着张宝成尖声叫了出来,声音比南侧妃还要惨烈,而一边的沈金氏早惊叫一声快步退了出去。 “是不是我的,不用你喳呼!”张宝成没好气的瞪了冯氏一眼。“倒是你,你是谁家的夫人?这么大岁数了,也没个轻重,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有别?” “啐!”冯氏狠吐了一口连忙走出门去,却看到雪鹃正捂着脸跪到了地上失声痛哭着,院门外,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肃然的声音传来。 “大皇子到!” 冯氏呆了呆,突然觉得不好! 她看到的,可是大皇子的家丑!那个张宝成也就罢了,她一个后宅妇人,好好的跑到这里来看热闹,没事儿也变得有事儿了!更不用说她本就心虚。 大皇子魏安晨大步走入精舍里,脸色难看之极,当他走入院中,看到了一院子的看热闹的。 除了冯氏和沈金氏,箜空和清慧,还有慢步赶过来的蒋清川、小厮、以及其他的周围精舍中的客人,都纷纷过来看热闹,没亲自过来的,也是派了下人在那边探头探脑的。 “都给我滚!”魏安晨只觉得自己这大皇子的脸被打得啪啪做响,想到这里,对南侧妃曾经有多宠爱,现在就是多痛恨。 明日他还要在朝堂议事吗?明日,他还要在这昭京城里高高在上吗? 都不用了!他魏安晨已经成了这昭京城的笑柄! “见过大殿下!”冯氏见礼。 要是以往,大皇子再怎么嚣张跋扈却是对冯氏多少有些顾忌,不会让她行了全礼,可是现在他哪里管得了这个便宜舅母行没行全礼?他恨不得把这在场的所有人都挫骨扬灰了才解恨! 魏安晨极度阴沉的脸色吓到了冯氏,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之前哥哥对她说的话。 再怎么解恨解气,也不要上前去看热闹,这大皇子府的热闹,岂是那么好看的? 只是,现在才想起这件事的冯氏已经没办法再回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咬牙不认,现在她想撤都来不及了。 “舅母,你怎么会在这里!”大皇子魏安晨一脸的阴沉沉。 “还不是你表弟!”冯氏想了想,只好拿儿子保命了!“清川是个不省心的,好不容易让我抓回来了,结果又逃出府跑来这里,腿受了伤,就在旁边的幽兰精舍里休息呢。” 冯氏的话并没引起大皇子的注意,他的注意力更集中在那个奸夫的身上。听说是蒋泓川,那个与他的爱妃定过亲事又因病退亲的家伙,他的好表弟,好舅舅的嫡长子是吗? 大皇子阴沉着脸,大步走进了内室。 冯氏脸色微阴,目光落到了院落边的一角,沈金氏本已经先她一步跑出了院子,却被大皇子的仪架惊了回来,不过她再笨也知道事情不好了,因而乘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皇子进房时,偷偷的窥了个侍卫不注意的角落一阵小碎步的挤进了院落前看热闹的众家下人僧侣之中,几步就跑没了影子。 冯氏阴狠的目光瞪了瞪,想到了这局的设计,心头一轻。有了,这不是还有替罪羊吗?她就不信了! &&& 另一边,却是蒋泓川拽着梅清雨,两个人自窗子外听到房里传来惊叫声后立即顺着精舍后开的小门跑走了。 蒋泓川脸色涨红额角冒汗,梅清雨也一样狼狈,两个人一边跑一边往后看,蒋泓川因经常来这菩提寺比较熟门熟路,拉着梅清雨不走小径也不走白灰石板铺成的大路,反而是走进了寺中的一片杏花假山林,一阵乱转,出了林子梅清雨已经气喘如牛,摆着手让蒋泓川停下来。 “不行了!太累了!”梅清雨觉得自己简直这辈子活的这十几年都没有这般惊险刺激过,还好这位公子机灵,还好,她年纪小身体轻,更庆幸的是不知是谁如此帮忙,在那个什么侧妃娘娘发疯时,从窗子外把张宝成丢进来,给他们解了围! “你知道怎么回自己的小院儿吗?”蒋泓川问。 “知道,”梅清雨抬眼四处看了看点了点头。“今日谢谢公子了,一直救我!” “哪里,是我连累了你!”蒋泓川苦笑。“我原本一直知道的,但我以为陷阱设在法莲精舍,可怎么也没想到,是在篁筹小筑,不过这也对,谁敢用这样的事来亵渎空镜大师呢!” 蒋清川正是知道了冯氏要害他才急急的跑来菩提寺,他却差一点儿就进了套儿,真是够笨的! “这事儿,说不得是我连累你呢!”梅清雨总觉得这件事弄不好与梅清寒脱不了关系,可惜她是没有证据的。 “别想太多了,是我连累你,那小丫头你快回去吧,我要去个地方,就不送你了。” 蒋泓川轻笑一声道,两个人很快分开,蒋泓川想了想,慢步往后山最偏僻的那个小院儿走去。 张宝成刚把衣服穿好了,大皇子大步走了进来,他看到了大皇子呆了呆,噗通一声跪倒,吓得全身都在抖。 他以为这是他艳福无边,难道,这个小娘们是大皇子的人?想到这里张宝成脸色都绿了。 “大皇子,不关微臣的事情,实是那蒋泓川干的,和微臣没关系的!”张宝成由着他爹给他捐了个八品的同知,只是和挂着名没区别,不过也要自称微臣的就是了。 “蒋泓川?”大皇子自是认得张宝成的,他本对张家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儿子不成器,可是老子是京兆尹又有些能力,如今看来,还是算了。 “你是蒋泓川还是张宝成我想我不傻!” “殿下!”南侧妃已经完全彻底的清醒过来了,刚刚还像傻了一般的她疯狂的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魏安晨的大腿。 “妾是被冤枉的,有人、有人要害妾和妾的孩子啊!” 南侧妃抱着魏安晨时,只觉得腹中疼的要命,她哭诉完这一句,还没等魏安晨反应,整个人已经软倒在地,抱着肚子呼痛。 魏安晨连忙大声喊了几句,医僧箜空还在门外,连忙进来给南侧妃诊脉。 “孩子没事,施主不用担心。”箜空有些的对南侧妃道,又对着大皇子禀告了一遍。 南侧妃整个人彻底的傻了,她明明肚子疼痛,可为什么,箜空说孩子没事? 魏安晨本人就不是什么好人,想事儿自然也是歪的,他立即就想到了这一定是南侧妃想要躲避此事而撒的谎,心中更是怒不可遏,伸脚用力把抱住他的南侧妃一脚踹开。 “给我滚开!贱,人!” 南侧妃抱着肚子生怕肚子被踹到,可是小腹处却依旧的传来一阵阵刺心的疼痛。 明明这么痛,为什么医僧却说她没有事? 魏安晨闭了闭眼,无论是张家也好,侧妃也罢,今天他人已经丢够了,只能回府处置了,外面还有一堆人在看着呢! “来人,把外面看热闹的驱散,在场诸人都给我带回大皇子府!” 魏安晨说完之后看也不看南侧妃一眼,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南侧妃小腹疼得话都说不出,脸色惨白却偏偏晕不过去,只觉得好似有什么力量在身体里涌动,硬是清醒着承受着这疼痛。 &&& 沈金氏脸色惨白的跑回沈家租住的小院儿,院子里极安静,只有两个没留头的小丫鬟在院子里玩儿,看到沈金氏走进来,连忙上前见礼。 “人呢?都哪里去了?”沈金氏觉得自己一张嘴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夫人,几位姑娘除了十姑娘和郡主都出去玩儿了,四夫人也陪着出去了。” 沈金氏胡乱的点了点头,连忙快步走进了房里,让小丫鬟打水给她洗脸散发梳头,把一身的狼狈整理干净。 金氏走进院子时,沈素眠正看着呢,看到沈金氏毫发无伤的跑进院子,沈素眠松了一口气。 “含霜,师姐怎么说的?” “香罗姑娘说了,她先跟上去,借机把手串换一换,怎么也要把沈家摘出来。” 沈素眠点了点头,香罗出手她是最放心的,定会把东西换过来。 第34章 “阿绵。”厉锦若脸色有些白,伸手抓着沈素眠,掌心一片冰凉。“刚刚到底你们在说什么?有人要害阿珏?” “是啊。”沈素眠耐下性子,看厉锦若如此,本想解释一下的想法淡去。“阿若,别紧张,你不要怕。” 沈素眠话音还未落,却听到了一阵忙乱嘈杂的脚步声,在小院门前处停下,接着,院门被重重的推开,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嘭声。 小巧的院门被推得太彻底,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院里那两个小丫鬟被突然冲进来身着铠甲的虎贲军吓得抖成一团,顺着窗子的空隙,沈素眠一惊,厉锦若早就一下子扑到沈素眠怀里,抖得如风中柳枝。 虎贲军虽然一脚把门踢倒,不过他们却并没进来,进来的倒是七、八个粗壮的婆子与小厮,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身着墨绿内侍官服的男子,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线,开合间冷芒流露。 “沈府内院,谁是主事?” 沈金氏被彻底的吓破了胆,她抖着手紧抓着大丫鬟琥珀,直接躲到了琥珀的身后。 “怎么办?听说这大皇子就是这虎贲军管辖,那个内侍定是大皇子派来的。” 沈金氏边说边四处打量想躲到哪里,可惜这房间只是香客小休之处,一目了然的地方当真是无处可藏。 沈素眠这边听着内侍尖锐的声音,心里焦急的是香罗那边是否顺利,不过,现在内侍来传话,恐怕大皇子那边已经发动了。 “阿若,你先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沈素眠一边说一边哄着让厉锦若放开手,慢步走出门外。 本来以她来说是不必亲自出来答对大皇子身边的内侍官的,不过,大皇子本人前世她就知晓,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为人行为不端,好色成性,简直就是渣中之渣。 如果她只派了个丫鬟出去应对,估计一定会被那个无耻小人看成是对他的轻视挑衅,弄不好事情就大了。 “这位大人有礼了。”虽然沈素眠出了房,不过,与内侍说话的却是含雪,“这位是沈府的十姑娘,不知大人前来有何事?” 莫言看了眼面前被两个丫鬟环在中间的小姑娘。 乌发如墨,肤白胜雪,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双眼睛翦若黑雾,幽幽深深笼在一片梅红报春的云缎披风中。 莫言皱了皱眉头。 “十姑娘,家中没有大人在吗?” 莫言的声音微缓,这时沈素眠才发现,这位以后的内侍大总管声音其实并没那么尖利,也不知刚刚他是怎么让自己发出那种声音的。 “我们大夫人在那屋中休息,请大人稍待,因她身子不太爽利可能喝了些安神汤药,奴婢去唤一声。” 含雪刚刚被沈素眠在耳边叮嘱过,即使莫言不问她也要去唤声大夫人的,此时见莫言神色微缓,连忙应声施礼,在莫言鼻息微哼后连忙去了沈金氏的房间。 沈金氏与沈素眠在一个小院里,不过是斜对面,含雪快步去了,没一息的时候,沈金氏白着张脸在大丫鬟琥珀与含雪的搀扶下缓步走出。 莫言看到沈金氏唇角微抽。这位身体是不太可能爽利,刚看完了大皇子的热闹,估计是累着了! “夫人有礼。” 沈金氏哪里敢让莫言给她施全礼,莫言虽然只是大皇子的内院总管却有品阶在身的。 “大人多礼,不知大人可有事?” “奉大皇子令,请沈府在此主事之人与贵府的五姑娘过去,我们大皇子府的侧妃娘娘身子因那手串而不太好,请五姑娘过去问问话。” 沈金氏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把颤抖的手指缩入袖中。“这、这、我们阿珏不在院中啊,要不让阿……不、是我们十姑娘,让我们十姑娘去回话吧,她们亲姐妹,关系极为要好的。” 差点把沈素眠的名字也漏出来的沈金氏在感觉到沈素眠锐利的视线后立即改了口。 沈素眠失望的看了沈金氏一眼,转过身时倒也算沉着冷静。“大人,那手串着实是侧妃娘娘硬是要去的,怎么会出事呢,想来这其中必有蹊跷,还请众位明查。” “十姑娘,这事情如何,可不是你我说得算的。”莫言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眼神在沈素眠的身上扫了眼,随即归于之前的嚣张,“既然五姑娘不在,那就请夫人与十姑娘走一趟吧。” 身为皇宫内侍大总管莫海的侄子,极得大皇子的宠爱,是大皇子府的内务总管。自幼在宫中长大,少有好心的时候,本是想着随手帮这个合他眼缘的小姑娘一把,不过看样子却是救急难救命。 沈素眠轻轻点头,给含霜施了个眼色。含霜快步回房,她转首温声道。“如此,就麻烦大人代为引路了。” 含霜回房安慰着厉锦若让她莫要惊慌,沈素眠去大皇子那里,一会儿回来,这才出了房,快步走到沈素眠的身边。 沈素眠温柔的对莫言笑了笑。“大人,请。” 沈金氏后退一步,她可不想去那边,大皇子暴怒的模样已经刻到她心里,让她心惊胆骇,此时还让她去见人?她不要去! “大伯母,”沈素眠伸出手挽住沈金氏的胳膊,笑盈盈的。“大皇子相召,还是去见见吧!” 沈金氏心虚的看着沈素眠从牙间蹦出的这两句话,本还想逃回房的脚不由一顿。 “大伯母,这次你想不想去都要去的,要是让虎贲军押着去,未免太难看了!”沈素眠压低了声音在沈金氏耳边轻道,沈金氏身体一僵,已经被沈素眠紧抓着手臂往外挪了。 随着莫言的身后,沈素眠与沈金氏带着各自的丫鬟往前走,身后还跟着十个虎贲军,浩荡的队伍肃然的表情,不知道的还当是哪家府里的王妃郡主出行呢,可惜,这位王妃表情不太对啊! xxx 厉锦若看着沈素眠跟在那些凶巴巴的侍卫打扮的人走了,只觉得心口跳得厉害,虽然有含霜的安慰交待,可是她一想到之前那个传话的内侍眼睛里流露出的几分对沈素眠的怜悯,心脏跳得快要蹦出胸口。 不对,不对! 厉锦若慌乱的自房里跑出来,身边的白苹的呼喊完全听不见,快步往院外奔去。 不行,她要去找人救阿绵! &&& 大皇子魏安晨不耐的的着南侧妃一遍遍的哭诉,脸色却是一片愤怒过后的漠然。 张宝成那小子已经用了板子,现在正在院子一角等死,魏安晨看着院中一片血气弥漫,院中下人噤若寒蝉的静立,这些让他暴怒不耐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殿下,妾身真的是冤枉的,就是那个沈家的丫头陷害妾身,求殿下为妾身洗雪冤屈啊!” “冤屈?”听得一耳不耐的大皇子低了低头。“那我问你,你是不是让那个死人近身了?” “这、这……他只是脱了妾身的衣服……” “碰到你的皮肤了吧?”大皇子懒懒的问。 “是、可是……” “不用可是了!”大皇子一改刚才的心情,眼神凌厉可怖,带着几分血腥暴虐。“身为皇子侧妃,居然没在野男人靠近你时就保住贞节自尽而死,就是你失了本分!” 南侧妃听得心头一紧,小腹疼痛的已经近乎麻木,再也没有感觉,只像是有石头坠在那里,她心知有异,可是怎么说也没用,那个医僧怎么为她枕脉,都是她的脉像健壮有力,滑脉亦是极为康健。 只是,现在,深知大皇子心性的她恐怕要保的,已经不止是孩子了! “殿下!”南侧妃泪痕交加跪地不起。“求殿下看在妾身服侍了您一场的份上,妾身腹中还有您的骨肉还有皇长孙啊!” “皇长孙?”大皇子讥讽的冷笑出声。“就凭你么?” 南侧妃看着大皇子冰冷中带着讥讽的狠厉笑容,全身一软就瘫在了那里,完了,都完了! 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皇子身边第一红人莫言莫总管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是中年妇人一个是豆蔻少女,两人站到院里就被莫言阻住,莫言快步进了房里,对瘫倒在地的南侧妃就好似完全看不见一般,低头跪地行礼。 “殿下,人带过来了!” “快把人带进来!”大皇子眼中露出冷厉的笑。“哼,本皇子倒要好好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谋害皇嗣!” 第35章 “启禀殿下,沈府的主事大夫人已经带到,不过那位五姑娘却并不在,臣留下了一位虎贲侍卫传话,等那位五姑娘到了再行回话。” “唔,那也行。”大皇子淡淡的,莫言也不知怎么,在心里竟然舒了口气。 回身走到院里,莫言看了沈素眠一眼。 “十姑娘不用去回话了,到院外等着迎迎你们五姑娘就是,大夫人随卑职过去吧。” 沈金氏一听大急,伸手抓着沈素眠不肯放。 “那怎么行!我们五姑娘与十姑娘最是亲近不过,我自己可怎么去回话,什么都不知道。” 莫言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这还是他入宫至今第一次多管闲事儿,怎么人家还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大伯母,你就进去照实回话就是了,不用怕。”沈素眠毕竟重活了一回,莫言的神色她看得清楚明白,这大皇子定是有哪里不妥。 心头急转,她猛得想起,上一世大皇子被废,曾经被控诉的四十七条罪状中,其中有一条就是□□成性,□□,幼,女。她心头一跳,使力一下挣脱了沈金氏的手。 她怎么才想起来! “大伯母,你快进去吧!”我要走了!上辈子大皇子可没被控对已婚妇人有什么想法的,她必须要快走。 “不行,阿绵你什么意思,把我推出来当替罪羊吗!”沈金氏惊惧交加,被挣脱的手又复抓住了沈素眠,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怎么回事!莫言,人呢!” 房里,大皇子暴怒的声音传过来,莫言的身体不由的一僵,莫言的神色急转,迅速的转换成了另一种嚣张冷漠。 “大皇子这里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还不快进去!” 沈素眠无奈,看沈金氏紧张的脸色都青了,却只想在心里苦笑。 这都是什么事儿?算了,兵来将挡,她毕竟是正三品官眷,大皇子再嚣张跋扈总不能现在就把她怎样。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重生后,除了上次与厉锦若遇险,她第一次如此紧张。 沈金氏生怕沈素眠跑了,紧握着她的手,两人走入厅内。 大皇子半坐半靠在正厅的红木椅上,原本简单的摆设早不见了踪迹,换上的自是大皇子应有的华贵摆件。原本瘫软在地的南侧妃被小内侍扶起来靠跪在厅内一角,面无表情唇红似焰,一双黑幽幽的眼眸盯着刚进厅的两人,在看到沈金氏后眼睛立即红了。 大皇子冷冷的看着沈金氏走进来,脸色依然是暴怒的,沈金氏一边的沈素眠低着头,两人一起福身给大皇子见礼。 大皇子冷冷的看着沈金氏。 “你就是沈府主事的?侧妃手上的手串怎么回事!” “殿下,您说手串?”沈金氏慌了,之前看热闹,不是那位侧妃与人有什么私情么?和手串有什么干系?“此事妾身不知!” “你不知道谁知道?那手串是你给我的!”南侧妃恨得不行。 原本她还没什么,后来丫鬟雪鹃点上了南疆特产的蝉蚕香之后,她只觉得心神荡漾目眩神迷,接着就不知怎么的,寻着气息去了蒋泓川所在的小院! 当年她姨娘颇受南阳侯的宠爱,那时镇守南疆时,就是带着她姨娘,她也是自南疆出生,长至十一岁才回了昭京,因此,家中姐妹不少,可唯有她,自幼用惯了蝉蚕香。 这件事,只有她的家人知道,香里定是被人做了手脚的,可是,却怎么也查不出,如此,她只好把一切都怪到这手串上了! 大皇子笑吟吟的扫了南侧妃一眼,惹得南侧妃的冷汗登时就这样冒出来了,她力持平静的低下头,不敢再惹得大皇子那冷到极至的眼神再扫过来。 沈金氏却已经有些失了分寸,那手串是她自动自觉在沈素珏的手腕上捋下来的,现在大皇子若是追究,那她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沈金氏更是无措。 “殿下,这手串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有什么不对影响了侧妃娘娘?” 真是……沈素眠咬着牙硬是低着头没抬起来回话,可是心里怨愤,手上也不由得用力,沈金氏被踩着一般一把甩开了沈素眠的手。 “阿绵,你这是做什么,掐我做什么!那手串我哪里知道,不是当初你在珍宝阁给阿珏选的?我早就扫听清楚了,现在这手串有了毛病,怎么也赖不到我这个大伯母的身上吧!” 沈素眠娇小单薄,被沈金氏这身材圆润的大伯母用力一甩,直接摔到了地上,沈素眠被摔得手上一疼,抬起头来时,眼睛都不自觉得带着泪光。 大皇子在看到沈素眠的脸时,眼睛一亮。 他自来喜欢皮肤通透白皙长相清丽的少女,年纪小些才好,而这沈家的姑娘显然是对了他的胃口,之前没有去理会不过是还没注意,这时看到沈素眠的长相,登时有些见猎心喜。 几乎是快步起身,两三步就走到摔倒的沈素眠身前,弯下腰就想扶她起来。 “快起来,没摔伤吧?” 沈素眠被那双灵活过头泛着几分邪意的眼睛惊了一跳,几乎是以从来没有的快速自地上站起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就又摔了一跤。 “没……回殿下的话,臣女没事!” 沈素眠额头快冒汗了。 “你叫什么名字?是沈家排行几的姑娘?” 大皇子魏安晨的下颔一扬,带着几分方正的面孔,偏因为那双灵活的眼睛而给人轻浮之感。 “回殿下,我这侄女儿排行十,名……” “大伯母!”沈素眠咬牙厉声制止了沈金氏卖她的行为,刚刚沈金氏其实已经说了她的名字,不过估计这位一肚子草包的大皇子并没走心,完全没听见。“闭嘴!” 沈金氏呆了呆,在沈素眠的厉喝下,发热的脑子终于有了些许清醒,明白自己是被吓坏了,这才口不择言,不过,这十丫头是怎么回事儿?居然敢喝住自己? “你是怎么和长辈说话的?看看你的语气!这也是对长辈的态度么?仰仗着长辈对你的溺爱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沈金氏心里发慌,不过,沈素眠却是不敢再去说些什么的,而另一边,大皇子彻底的不耐烦了。 “好了你们两个!”大皇子先是厉喝止住了沈金氏,接着又转向沈素眠。 “这么说,送我侧妃手串的是你的姐姐?” “是的殿下,就是我的五侄女儿,正是十姑娘的同胞姐姐。”沈金氏立即恭声回答,却惹来了大皇子的狠瞪。 “闭嘴,我问你了么?给我滚出去!” 沈金氏吓得一跳,刚想转身就走,却又停住转过身。 “还不快走,殿下让我们下去呢!” 沈金氏一边说一边抓起沈素眠的手快步往门边行,大皇子因没想到沈金氏的行为,直到快走出厅子进到院子,他才跳起来。 “给我站住!谁让你把她带走的?我还有话要问她!” 沈金氏的身体一僵,眼神几乎是有些绝望的看了眼房门,这才转过身来脸上赔笑。 “大殿下,你要问她什么?若是只你二人在此屋中,怕是与礼不和,请、请恕罪!” 最后一句沈金氏说话说得抖抖索索,却也算得上鼓起了全身的勇气了。 沈素眠本已经不对沈金氏报什么希望,却不料她居然说出这几句,就让以为自己深深了解沈家诸人的沈素眠吃惊不已,眼睛看着沈金氏时颇带着几分刮目相看。 “什么于礼不和,这不是还有侧妃娘娘!” 大皇子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南侧妃,南侧妃脸白若纸,猛转头间带着深切的痛恨看着沈素眠。 沈金氏才不管什么侧妃娘娘,在她看来那位侧妃娘娘已经自身难保了,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抓着沈素眠的手掌,握得极紧若得手掌上摔破一片皮的沈素眠疼的脸色一白。 “放肆!”大皇子一指。“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 自有两个粗使婆子走出来,一左一右的把沈金氏拦住,抓着就往外走。 一转眼,大厅里就剩下了大皇子与沈素眠两人。 第36章 “大皇子这是何意?再不济我们也是吏部尚书沈大人的家眷,若是有错就罢了,这还未定出罪名啊!我们沈家的姑娘的名声还要呢!你唔……” 沈金氏惊慌失措的挣扎声传过来,还带着几分色厉内荏。 大皇子的唇角不由得抽了抽。 他还没做什么呢,再有这里可是菩提寺,他就是有这心也没这胆啊,被御史弹核他要怎么办?不过是想着看看这小丫头性情如何占占口舌便宜罢了,让这妇人一喊,他倒好似强抢民女了一般。 就是强抢了又如何?哼! 沈素眠冷眼看着大皇子脸上神色变幻,心里分心想着沈金氏。估计刚刚的那几声喊叫已经聚集了她身上所有的勇气,后面几句因被人捂住了嘴已经听不清了,不过意思却已经明白了。 想到这里,沈素眠冷静下来。 “你们家这位大夫人倒真有趣。”大皇子冷哼一声,眼睛却扫看向沈素眠,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你是沈家的十姑娘?那手串是你寻的?那你说说,这手串到底怎么回事。” 沈素眠想的却不是这个,刚刚香罗出去这般久,也不知道那手串是换了还是没换,若是在这位南侧妃娘娘的腕上,那就还没来得及呢。 沈素眠小退了半步,低头避过那道太过邪意的眼睛。 “殿下,这手串不管是怎么的臣女觉得都没什么问题,当时可是侧妃娘娘见了手串喜欢,硬是要去的,我家姐姐本是很喜欢这手串的,只是见侧妃娘娘太过喜爱,这才无奈割爱。” 大皇子魏安晨怔了怔,猛得转头看过去,眼中怒意迸现。 “你、跑去和一个三品官眷要、东、西!” 南侧妃的脸色一片惨白,她抖着唇想要说话,可是却发现自己完全是一句解释都说不出。大皇子魏安晨自来好面子,自己府里的侧妃跑出去逼着人家交出一串手串,还是一串红珊瑚的罢了,再珍贵,恐怕都是好说不好听的。 “殿、殿下,”南侧妃心都在颤。“是雪鹃,贵妃娘娘赏下的那个雪鹃说,我有身孕在身,那红珊瑚最是安神避邪,养胎定心,因而、因而……” “闭嘴!”大皇子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想要红珊瑚,直接和我说不就得了?我书房里两株珊瑚树不是吗?区区一个手串,还要去抢别人的,真是小妇养的,上不得台面。” 南侧妃的脸色一片惨白,她生平最怕别人因她是妾生庶出而被看不起,之前入府她就因出身而受人白眼,好在她命好,一次宠幸后让她拢住了大皇子的心,因而一朝有孕,才会有些志得意满,结果因而忘忽所以,就这样失了分寸。 如今想想,雪鹃从前一直自持是贵妃所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却突然对她好成那个样子,处处为她着想,几次三番在她差点摔倒时相救,最后却引得她到如此地步。 南侧妃觉得周身都在发冷。 到底是谁,要至她于死地? “殿下,不管如何,把那手串拿过来就知道了,这手串有没有问题一验就知。” 沈素眠的话让大皇子一怔,他本以为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应该心里有几分怯弱的,他再吓吓哄哄,定是手到擒来。 什么手串有问题的,都不在他心思范围内。而如今再看这小丫头虽然有几分惧意却无丝毫惊慌,脸色冷淡眼神厌恶,看着自己的眼睛黑幽幽的,带着几分自持。 魏安晨登时更有兴致了,这和之前他遇到的,要么吓得瑟瑟发抖,要么对他极尽谄媚的那些个小美人都不一样,让大皇子的血液都有种要沸腾起来的兴味。 “来人,把侧妃的那串红珊瑚手串拿过来!” 这时,院外却传来一阵喧哗声,莫言匆匆走入。 “殿下,院外是烈王府的惠静郡主,吵着要进来,说是那手串的事情她也是知晓的。” 大皇子魏安晨一挑眉头,转首看向南侧妃,见南侧妃已经虚软的倒在了地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原来,大皇子府的脸,已经丢到了烈王府了? 沈素眠呆了呆,这才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厉锦若已经在白苹的护卫下跑了进来。 “阿绵!”厉锦若上前抱住了沈素眠,紧紧的搂住,脸上带着几分担忧,“你被坏人带走了我好担心啊!” 一边的白苹有些无奈的看了厉锦若一眼。郡主,别在外男面前喊十姑娘的名字啊! 一边站着的“坏人”大皇子魏安晨的脸色相当的不好看。可是厉锦若是谁?她是当朝烈亲王唯一的嫡女御封的郡主,他再在圣人面前受宠也要忌惮上几分。 “这位就是厉皇叔家的惠静郡主?”魏安晨强笑着上前,难得的主动见礼,只可惜对方不太领情。“当年惠静妹妹进宫时也不过两岁,如今可是长大了呢。” 厉锦若看了魏安晨一眼,她只在幼时烈王妃在世时进过宫,哪里还记得这位什么“便宜哥哥”?因而只是瞄了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沈素眠的身上。 “你有没有事啊?来,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大皇子这位坏人算是在厉锦若的心里坐实了,因为她看到了沈素眠掌心因刚刚摔倒而擦破皮流的血,登时急了。 “白苹,你快去拿药,不对,阿绵,和我回院子里去上药吧!” 厉锦若抓着沈素眠完全无视了大皇子就要往外冲,大皇子魏安晨的脸色简直黑到不能再黑了。 “惠静郡主,你无视本皇子这是何意?” 厉锦若握着沈素眠的指尖抖了抖,正对着她的眼睛里惊慌失措,不过那抹无措却也只是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厉锦若猛得转过头。 “男、男女授受不亲,有事、找、找人传话就是,堂堂皇长子,真是无礼!” 大皇子瞠目结舌,他似乎听谁提起过烈王之女懦弱怯怯,丝毫不及当年英武飒爽的烈王妃的一分性情,当然,现在看着说话结结巴巴也是没什么值得介意就是了。 只是,对方一副被他欺负得快哭了的模样是何意? “惠静郡主,你……” 没等大皇子说完话,一身青碧滚鹅黄牙边比甲打扮的丫鬟手托着一串手串走进来。 “殿下,您要的手串。” “就是这串手串!”厉锦若一指。“这、这就是那个侧妃在五姑娘手上抢走的!真、真是、是不要、不要脸,堂堂的大皇子侧妃,眼皮子这般浅,丢死人了!” 沈素眠下巴掉到了地上。 这真的是阿若吗? 明明怯懦的性情的人,居然会骂人?不是吧?跟谁学的啊?沈素眠的眼神难以置信的转到白苹的身上,白苹把有几分窘迫的目光落到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身边无人存在一边,老神在在的不动了。 沈素眠蹩着眉头,不过她目光还是落到了那手串上,红色的手串,一样的珊瑚,却明显让沈素眠感觉到了似乎不是之前那串,之前那串的品相,要比这串稍稍通透一些,虽然不是太明显,而那小巧的白珊瑚珠子,也要比小指甲小上一圈。 “拿过来!”大皇子伸手,那丫鬟低着头,小心的递了过去,在转身时,沈素眠看着那熟悉的五官差点惊叫出来。 居然是香罗! 不过,香罗脸上青紫的胎记已经没了影子了,白皙的皮肤姣好的五官,带着一丝楚楚可人的味道。 沈素眠看着香罗,猛然想起一事连忙往院内看,莫言没了影子,整个院子就连大皇子放在院外守着的虎贲军都没了影子。 “这手串看着确实没什么问题。”大皇子若有所思的道:“来人,请医僧过来。” 确定了这手串没事的那一刻,沈素眠终于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虽然之前看到香罗时她也松了一口气,不过没被确定怎么也无法放松下来。 “既然已经说明白了,那么大皇子殿下,告退!”厉锦若紧紧抓着沈素眠,脸上的表情端正严肃,让魏安晨硬是把想要挽留的话哽在喉间无法说出。 不过,看着被厉锦若半抱半护抓着肩膀的沈素眠,大皇子魏安晨的眼瞳收了收。 沈家的十娘吗?他记住了! 厉锦若紧抓着沈素眠,生怕再把人弄丢了一般,牢牢的护着走。 沈素眠心里既感动又好笑,看着厉锦若流露出从来不属于她的固执与保护欲,真让人心里温暖又担忧。 院子里,被粗使婆子合力拿下的沈金氏也被放了出来,自院中偏房里奔出,沈金氏直接跑到沈素眠身边,与厉锦若一般上下给她检查了一遍。 看出沈素眠没事,沈金氏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不对,伸出手不自然的拢了拢刚刚因挣扎撕扯而有些凌乱的发髻,舒了一口气。 “你们四房自来就爱惹祸,尤其是你们这对姐妹,自辽西时就是,哪家的小娘子常常被别人家里拉着被打的小郎跑上门来找场子的?偏偏你们两个就是这样子!婆婆总这样宠惯着你们,难怪你们频频惹祸!” 刚出精舍,守在外面的沈素珏急切的过去抓住了两人。 “怎么样啊?没事吧?阿若,你是照着我教的那样骂的吗?” 沈素眠又接受了第三婆检验伤痕的洗礼,认命的被沈素珏搬来拨去的看了一通儿,这才觉出不对。 “你教的?五姐!你居然教阿若骂人!” “不骂人怎么救你?”沈素珏理所当然的。“还好阿若聪明,要是笨一些的,恐怕我真要亲自冲进去了,那毕竟是大皇子,我们无品阶的会吃亏的!” 沈素眠彻底的无语了。 沈金氏在一边却不乐意了。“五娘你这是怎么回事?论理我可是你的长辈,结果你怎么当我这个伯母不存在一样,都没听你问侯一声的?” 沈素珏却比沈金氏语气更冲。“伯母还用得着我来问侯,若不是你,我们阿绵还用得着来这种地方么?什么大皇子的,不过是个色中饿鬼,听说他们后院儿总有小丫鬟或是良家子被半夜运出扔到乱葬岗……唔……” “我的小祖宗啊!”沈金氏吓得汗都冒出来了,一把捂住了沈素珏的嘴一边回身看,还好这时她们边聊边走已经转了弯,不然被精舍里的大皇子听到可怎么好!“你可千万别乱说了,是伯母错了,不挑你的理了好吧!” 第37章 “大伯母本来就没有理么?”沈素珏满心的不乐意。“我早就听人家说了,本来那大皇子对阿绵没注意的,不去回话也成,偏大伯母抓着我们阿绵,大伯母你这样让阿绵置予险地,我定要告诉大伯!” “好了姐姐!”看着沈金氏的脸色随着沈素珏的话越来越黑,直到最后一句瞪圆了眼睛要爆发的架式,连忙上前扶住沈金氏,忍着笑意劝道:“大伯母别气,姐姐自幼就是这副脾气您知道的,你之前回护阿绵的心阿绵知道的,大伯母放心吧,就是在伯父面前,大伯母对阿绵也是无半分不好的!” 沈金氏神色稍霁,狠瞪了沈素珏一眼。 沈素珏才不害怕。 沈府里的长媳是沈金氏没错,只是自来沈金氏并不太受老夫人重视,反而对四夫人沈秦氏诸多回护,因而沈金氏在老夫人面前一直是腰杆不直的。 更不要说沈府的大爷沈德轩自来宠爱沈素珏,对这个体弱的侄女儿宠爱有加,沈金氏对沈素眠多有偏见,更多的是觉得沈素眠抢了沈德轩对自己的嫡女沈素巍的宠爱。 一行人走到一半就遇到匆匆找过来的沈秦氏,沈秦氏本是在大殿里随着做法事的僧人理佛颂经,后又去了偏殿随着法僧抄写经文,谁料回到小院却是除了两个吓得话都说不清楚的小丫鬟再无旁人,问了半晌知道经过的沈秦氏吓得心神俱裂,还好走到一半遇到诸人,看到自家的女儿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沈家人哪里还有了理佛的心思?只是却也不能马上就回府,只好硬是按下心思等在院中。 只是,事情却还没有结束。 xxx 沈素华端正的跪在法华殿下,对着菩萨许下心愿。 自出生就是嫡长女的她十岁入老宅,接受的是最严厉的教养。只是,她本心却并非入宫。 如今圣人年岁已暮,诸位皇子大多已经成年,过不了多久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若是那时她还未曾定下亲事,恐怕难逃入选的命运。 想到这里,即使沉稳如她,亦是有些心绪起伏。 上了香,跪拜之后,求了一签,沈素华转身往殿后的解签处走去,走了一半,就听得有人说话。 “此画怎么会是静山先生的真迹,谁都知道的,菩提寺可是咱们大燕文帝时才重修过的,而静山先生在文帝继位时就已大归,哪里可能在这壁上作画?” “乐凡你这就不知道了,此画的确是静山先生所作。当年静山先生与好友惠海禅师一同在菩提寺隐世而居,此画画风,乃是静山先生晚年特有的笔锋,抛去了从前的清丽奇诡,反而是平和安宜静中有动,对不对?” 四皇子魏升晨边说边指,站在他身侧的两男一女一边看一边不住的点头。 “后来静山先生的至交好友惠海禅师因病而逝,静山先生心中悲伤怀念终是无法释怀,于是离开此山去了鹤鸣溪,在那里大归而去。寺中僧人在菩提寺重修时留下此墙,借以吸引过往的香客与游人。” “四皇子殿下果然是爱画之人啊,如此隐秘之事都被你知晓了,你且说说,这世间还有你不知道的秘么事” 临安侯世子赵乐凡笑呵呵的道,他身边的少女不由得噗哧一笑,另一个面目有几分严肃冷淡的男子也是眼露笑意。 “赵乐凡,你给我正经些!”四皇子一派温文尔雅的微笑。“我生来就爱这画,自然多关注一些,你道别人都和你一般,只喜欢赛马打猎?” “这打猎多有趣!画这些劳什子,能吃还是能喝啊。” 赵乐凡笑得更是开心,歪着头扫看着一边的少女,笑着问道:七妹妹,你还去不去解签了?这看画看了快半个时辰了,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沈素华经过时,正与这几人撞上。 因沈素华从来不曾到昭京,更不知道这几人是谁,但是那声四皇子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因而只是微笑着点头敛礼,转身往后殿继续走了。 四皇子魏升晨自然是知道对方就是沈府的嫡长女沈素华,因而温文儒雅的模样更是表现的极好。 沈素华快步走了,头也未回,她身侧的丫鬟白露轻扶着沈素华,眼睛落到了一边站立的四皇子身上,快速的扫过之后低下头。 庙祝是个满鬓霜白的暮年老者,一双眼睛闪着睿智的光,看到沈素华两人走进来,眼眸轻闪。 “解签!”白露把签文放到了桌上。 xxx 从后殿出来时,正遇到了刚刚四皇子一行人。 那少女肤白貌美,有些好奇的歪着头看过来,一双眼睛有些像沈素眠一般,眼瞳黑黝黝的。 沈素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自来宠爱幼妹,因而对年纪与阿绵相仿的少女总有几分莫名的好感。 两人正互看一眼各自走人,就听到了一声呼唤。 “姐姐,我们正找你呢!”沈素桐披着素青的披风笑意盈盈。“姐姐你看,这是后院的小师傅折来供在佛堂的,送了我们几枝,我们正好插在房里。” 手上折了几枝杏花,拿在白嫩的手中,花嫩人娇,笑魇胜花,沈素桐漂亮的让人惊心,四皇子眼中带着几分惊艳,这沈家的姑娘倒当真都是好相貌。 “见过四皇子。” 一边的梅清寒躬身施礼,声莺沥沥,四皇子点了点头,回了一礼。 沈素华原本就想装作不知道四皇子的身份走过去的,谁料梅清寒直接就喊了出来,脸色微淡,她敛身对四皇子行了一礼。 “四皇子有礼。” “不知姐姐们是哪府的?”那边一直看着沈素华的少女呆不住了,跑来笑问。“妹妹是清河府的清阳。” “见过郡主。”众人一一见礼,由梅清寒一一介绍。 清阳郡主身边的那男子就是她的哥哥清河郡王萧云仰。 听到梅清寒介绍说这个人比花娇的少女就是才名已经传入京中的才女梧桐,沈府二房的嫡女,四皇子眼中热意更甚。 “我们去后山的凉亭处歇歇,顺便去看看风景吧!”四皇子提议,众人自然是没什么太大的异议,唯有清阳郡主嘟起嘴来。 “那怎么行,我的签还没解呢。” “谁让你刚刚不解反倒在那里看画。”赵乐凡笑嘻嘻的道,惹得清阳郡主瞪了赵乐凡一眼。 “既是如此,不如我陪着郡主去解签,再送你去后山吧。”沈素华提议,清阳郡主立即惊喜不已,连连点头应了。 众人定下在后山小亭里相聚,四皇子为首的去了后山,这边只留下沈素华与清阳郡主带着沈素华的丫鬟白露。 两人互看一眼相视一笑,少女们的友谊来得如此莫名又如此简单,其实只需要互看顺眼罢了。 清阳郡主上前拉住了沈素华的手臂,眼里带着几分亲近。 “姐姐,你其实也是光彩照人,娴雅大方,那几个的眼睛要好好看看了。”都快把眼睛贴到沈素桐的身上了,就连清河郡王也忍不住多看了沈素桐几眼,让清阳郡主心里特别不高兴。她可不喜欢那个看着有些装模作样的。 “妹妹说笑了。”在老宅时,沈素桐没少明里暗里踩着沈素华,可她从来不会因而情绪低落或是心生郁郁,因为不在意,所以也就不在乎了。 “本来就是。”清阳郡主孩子气的说,皱皱鼻子,三人往解签处走。 “郡主怎么也没带丫鬟出来?”沈素华扫了一圈,也没看到清阳郡主的丫鬟。 “才不带着呢,一带着就管东管西,比我娘还啰嗦。”清阳郡主摇头,沈素华笑得不行,两人说笑着往解签处去了。 另一边,蒋泓川与梅清雨刚刚分开。 xxx 沈素眠走在后山的道上,身边跟着厉锦若与沈素珏。 沈素珏不是太高兴,心里还纠结着之前的事情,沈秦氏都已经对她们禁足了,也不知沈素眠是怎么说的,结果沈秦氏居然同意了她们出来。 沈素眠却是在脑海里回想着上辈子的事情。 上一世,蒋泓川不知怎么得罪了清河郡王才会郁郁而终,而清河郡王的妹妹却是在上一世时在昭京初阳公主举办的百花宴之前就得了急病死了。 她还记得,上一世,清河郡王的母亲淮安大长公主因受了初阳公主的邀请,在百花宴前就带着清河郡王与清阳郡主回了昭京,平日时,大长公主是与郡王一起住在封地清河的。 因五年一次的百花宴很受昭京贵族子女的重视,那一天说是个聚在一起挑媳妇女婿的日子也不过,淮安大长公主因一双儿女为守驸马的三年孝期而耽搁了婚事心中急切,得了初阳公主的请柬就带着一对儿女回了昭京城。 谁料想,未到百花宴,女儿清阳郡主一场急病去了,儿子亦是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出了意外,一家人,竟然最后只留下长公主一人悲伤度日。 当时清阳郡主暴毙,据说是得了急症,京中有不少人家对此存疑,却始终没有人对此事真正了解,如今再想想,当初蒋泓川,怎么会好好的就得罪清河郡王?惹得他科举之路被清河郡王尽毁,前程尽失,又因身体虚弱为由,他的弟弟蒋清川承了世子之位,没多久就郁结身死。 现在再回想,其中太过蹊跷。 “阿绵?阿绵?阿绵!” 耳边炸雷一般的响起一声动静,震得沈素眠耳朵直鸣,她捂着耳朵惊叫一声,就看到一张极度不满放大的脸。 “小阿绵!”沈素珏一字一顿,眼睛里全是不满。“你是不是不乖!姐姐和你说话你怎么都听不到的!大姐去哪里了?半日没看到她了,你不担心?” “对啊!”沈素眠点头。“大姐怎么不见了?那我们找找吧!” “哼!”沈素珏双手叉腰拦在路上挡住了沈素眠的路,一边的厉锦若怯怯的看着沈素珏,一副也被吓得够呛的模样。“我说你们两个,别一副吓破胆子的样子!你们说说,大姐去哪里了?” “我们又不会算命,怎么知道?”沈素眠回的极快。“不过,我猜大姐去抽签了,走,我们去解签处看看吧!” “真的?”沈素珏极怀疑,不过去法华殿看看倒也行。“你怎么知道大姐去求签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啊!”沈素眠摇头晃脑,厉锦若的怯怯变成了忍笑,沈素珏在一边哈哈笑出来。 “对啊,我要告诉大姐,你说她少女怀春啊!”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想的,你心思不正。”沈素眠与沈素珏闹惯了,才不怕她,两人嘻嘻闹闹的去了法华殿,之前发生的事,仿似已经不再在两人心上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厉锦若跟在两人身后,又是羡慕又是快乐,一边一个拉着两人的手,笑得开心极了。 “我说小阿若,你怎么还和小媳妇一般啊,不过好在你听话,孺子可教也!” 沈素珏一边走一边闹一边不忘记逗小郡主,整个人忙得不行。 这边厉竣霆在听到了手下的回报时,挑高了眉毛。 “你说,郡主骂了大皇子?” “是!” “你说,郡主闯入了大皇子的小院儿,把沈家的十姑娘抢出来了?” “是!” 手下忍不住抹汗,他也被郡主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还揉了半天眼睛以为自己出了幻觉啊!这反差不要太大,感情接受不来啊! 厉峻霆的唇角上弯,笑了起来,起身指了指桌上的茶,对萧煜淡然道。 “你随意,我先出去。” “你去哪里?不是有安排了吗?”萧煜不满。“说好了下三盘,现在一盘棋没下完就走是什么意思。” “我怕到了天黑这盘还没结束。”厉竣霆看了眼棋盘上寥落几子,哼笑一声。 “你什么意思,我又没悔棋!”萧煜恼羞成怒。 厉竣霆干脆不理,走了。 萧煜脸都青了。 “你有女儿了不起吗?切,我也马上娶妃,生一堆女儿馋死你!” “殿下,王爷已经走了!”一边的侍卫小心提醒,惹来萧煜眼刀一扫。“用你说,我又不瞎!” “……”小侍卫好委屈。 xxx 厉竣霆曾经悔恨万分。 女儿厉锦若,自幼养在母亲身边,只是常年的征战,他并不知道,女儿不是很得母亲喜欢。 阿若两三岁时,王妃魏英战死沙场,他救回先帝,却得了一身伤痛,寒症袭身,日夜侵扰,他常为了养伤或是避嫌而去南地疗伤,常年不在京中。 偶尔回京里时,却也没有什么机会与女儿阿若单独相处,在他眼里,女儿都是怯弱弱仿佛看一眼都受伤惊吓的模样。 他从来没养过孩子,更没养过女儿,加之其他的一些事情,他的心思从来不在女儿的身上,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女儿的状况不正常。 直到出了事情,他才惊觉到了。 那一年,阿若被梅侍郎的庶长子无礼,那一年,他终于看清楚了他的小女儿阿若。他出手狠辣,在他这个武人眼中,即使阿若被人欺侮,他这个做父亲的,为女儿找回场子,也就行了。 只是,他错估了一切。 阿若整天痛哭不已,时时晕厥不醒,但是却又不肯让他再对那个男人动手,反而一心要嫁给他。 厉竣霆在那一刻,才发现,女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和他再也不亲了。 当她拿刀威胁着,定要嫁给梅侍郎的庶长子时,当她哭着说他血洗念恩寺残忍无情可怕时,发她哭着说此身已经不再是厉家的女儿时,厉竣霆发现,在战场上攻无不克的他,居然怎么也无法赢过自己的女儿。 被自己的嫂子们,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生生养歪的女儿,一个古板拘礼不知变通执着偏激却又有着矛盾的懦弱无力的女儿。 厉竣霆不知道要怎么办,在与女儿有了近十多年的隔阂后,他所能做的,就是让步。 让女儿嫁给了那个人渣,不再去打扰女儿自称幸福的日子,只让女儿觉得是好人的嫂子们上门去探望而不再让侍卫们时不时的接女儿回府。 再相见时,厉竣霆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儿。 那个娇小可爱糯糯撒娇的女儿,在不到二十二岁时,居然鬓边有了白发! 女儿哭着求他,想要入寺出家,女儿觉得生无可恋。 厉竣霆从来不知道,后宅的日子会让阿若转眼间,从一个豆蔻少女成了个垂垂老矣的妇人。 他雷厉风行,强逼两人和离,把女儿接回了王府。只是这时的阿若,几乎如同一泓死水。 在他还没有想清楚要怎么才能让阿若过得快乐时,他又上了战场。 他离开了昭京,去打仗。走前千叮咛万嘱托,想着让母亲与嫂嫂好好照看着女儿。 战事一战经年,再回归时,已经是多年后。 六年的时间,他的小阿若,坟上的草已经没过了小腿。 没人知晓他的心,没人知晓他的痛悔。更没人知晓,他心里的恨! 戎马近四十年,他得来的,不过是阿若坟前的那一胚黄土。 烈王府里一片混乱,侄儿被新皇暗杀,侄女儿们纷纷背叛,把他通敌叛国的罪证送上了新皇的案头。 一杆□□他叛出大燕,历经了十二年,他最后登上了皇位,只是,在最后坐上那宝座的一刻时,他未曾有半分开心。 孑然一身的孤寂是他最后的写照,他成了彻底的孤家寡人。 南柯一梦过后,再醒过来,正是他的小阿若被算计的那时,他以为他已经来不及了。可是,他却来得及,来得及救下他的阿若! 他已经亏欠了阿若一世,也愚忠了一世,如今这一世,他不会再傻了。 厉竣霆一边回想着一边走,很快就走到了快到法华殿的地方,远远的,几个小姑娘正往这边边闹边笑着走过来。 “阿若啊,你快些走,这样才有精神。”沈素珏活力展现。“你看你看,你以后干脆住在我们府里算了,早上时我带着你练练拳脚,包你不会再这样胆子这般小!” “五姑娘,奴婢就会武。”白苹小声道。 “那正好,来,我们两个过过招,先说好了,不许故意输我!”沈素珏说着就开始摩拳擦掌。 “奴婢不敢!”白苹连忙摇头却被沈素珏一把抓住不放。 “快些动手,不要客气,客气让阿若罚你半年,不对,一年的月钱。” “啊?”白苹脸色立即不好,求救的看向厉锦若。 “阿珏不行啦!”厉锦若努力解救自己的忠心小丫鬟。“白苹不能和主子动手,不然我父亲会罚她的。” “自己的爹爹叫什么父亲。你要叫爹爹!叫爹爹才亲,而且没银子时叫爹爹最管用了!”沈素珏分享经验。“再说了,白苹你不能和你主子一般不知变通,我让你动手的,又不是你主动揍我,没事没事。” “姐姐你别闹了!”沈素眠笑得肚子疼,几个人正忙乱,突然,白苹的脸色一僵,还在笑的脸扭曲的厉害,让沈素眠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急的脸部抽筋了。结果白苹快速的扭动两下手腕,自沈素珏的手上挣脱了,后退两步,跪下来。 “见过王爷!” 这一大礼吓了众位小姑娘一跳,一抬头,一个男子正看过来。 一身墨绿纻丝直裰,头戴金冠,发丝如墨,眼眸似夜,正是厉竣霆。 沈素眠不用说了,沈素珏也是常在昭京里走动,认识厉竣霆的,这一看也不用闹了,连忙过来一一施礼问好。 “父亲。”厉锦若呆呆的唤了一声,被沈素珏轻捏推一把手臂连忙改口。“爹爹!” 厉锦若一在人前对厉竣霆会不自觉的更加生疏,厉竣霆自然是知道的,现在看沈素珏一推厉锦若就改了口,眼中笑意更深。 “你们这是去哪里?” “烈王爷,我们去法华殿找找我大姐姐。”沈素珏回道。 厉竣霆的眼睛落在了沈素眠的身上,小姑娘微低着头,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般,往后缩了缩,再缩一缩,整个人似乎都缩到了厉锦若的身后。 “那快去吧,对了,寺里有位大师傅做的素斋极好,不过轻易不会下厨,今日做了一席,一会儿我让人送到你们小院儿去,你们也尝尝。” “那我们可有口福啦!”沈素珏笑得极开心的道。 厉竣霆的眼睛在看到沈素眠快速抬眼看过来,再如受惊了一般急急低下头去时,颇觉几分有趣的笑了开来。 “那你们去求签吧。” “当然了,既然到了法华殿,自然是要求个好签的。”沈素珏再没心没肺,也觉得场面好奇怪,偏这位厉亲王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让沈素珏觉得这一切都好有压力。 “那王爷,我们先走了!”沈素珏说完推了厉锦若一把。 “那父亲、爹爹,我们走了!” 厉锦若改口快速说完,又伸出手紧拉住沈素眠,沈素眠随意的一礼过后,就跟在姐姐沈素珏的身后往法华殿去。 “阿绵你今天怎么了?”沈素珏忿忿。“怎么闭着嘴当闷头葫芦,结果就我在回烈亲王的话,还有,阿若!我们阿绵性子内向,你怎么也不和你爹爹说话?那可是你亲爹!” “阿绵性子内向?”厉锦若呆呆的,她的耳朵在听到这一句无耻的话后就自动屏蔽了其他的话。“怎么可能。” “那不是重点!”沈素珏豪迈的挥手,一把搭在了厉锦若的肩膀,在厉竣霆往后山的方向走了之后她就开始恢复本色。“你说说,你怎么这么怕你亲爹爹?” “也不是怕。”厉锦若有些无奈。“就是、就是尊敬多一些……” “阿若骗人,你明明就是怕!”沈素珏自觉得这眼力还有一些的,“阿若你快说,怎么回事!” “别说阿若了!”沈素眠在一边帮腔。“你平时爹爹罚你写经文时,你不也怕吗?” “阿绵!”沈素珏磨牙,有个喜欢拆自己台的妹妹真不是好事啊!“你居然这么说!” “你还被罚啊阿珏!”厉锦若一脸的羡慕。“我从来没有被罚过!”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沈素珏表示自己不能理解。“等你被罚的抄写好几天手都快断了的时候,你就知道滋味了!” 沈素珏痛心不已。 “对啊对啊,而且阿若你不知道,这种事情你羡慕不来的,被罚抄经可是我们阿珏姐姐特有的惩罚,我们都没有过的,这大概是我们爹爹对她太偏心了。” 沈素眠笑嘻嘻的说,沈素珏的眼睛在听了沈素眠的话之后越睁越大,最后气得跳起来追着打。“死丫头,就知道你没好话,什么叫羡慕不来?还不是爹爹偏心每次惹祸了都罚我?你就知道掉金豆子装可怜,哼,打你打你打你!” 沈素珏揪着沈素眠又捏又掐的,沈素眠惊笑又叫的,姐妹两个闹得不行,一边的厉锦若看了更是羡慕,看着那巴巴的小眼神,沈素眠对着沈素珏施了一个眼色,接着,两人上前抓住了厉锦若一阵呵痒。 三个小姑娘在路上闹作一团,三个丫鬟白苹、含霜、含烟互看了一眼,分别认命的各自守在一边的路口,看着要是有人经过好连忙分开三人,省得让人看了觉得自家姑娘轻狂。 xxx 法华殿后,沈素华陪着清阳郡主正在解签。 老庙祝看着这签文,又看了看清阳郡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施主,这可是下下签啊!” “下下签?”清阳郡主大惊失色。“不会吧,我这个是帮着哥哥求的呢。” “淮上桃花风吹去,云端烟雾尽消散,孤舟行尽路已无,平地风起尘枉然。” 庙祝轻叹。“此签乃是因一段误会而起,又因一段误会而消,求姻缘么,最好是两月内就大婚,不然会连性命都丢了,若是问前程,三年内,莫要领差事。” “可是……”清阳郡主听得直皱眉。“哪有两个月内就能大婚的,这签太古怪了。” 沈素华听得心头却是一动,两个月内?两个月后,端午佳节后的五月初九,正是初阳公主举办的百花宴,听这庙祝之意,这位清河郡王连百花宴都不用参加了,直接就得成亲才行。 “这求签不过是求个心安,不用当真!”出了后殿沈素华劝道,清阳郡主眉头直皱。 “都说这里签文极准的,这可怎么办啊!”沈素华当然知道这签文极准,也因为这个,才觉得这签太诡异了。 一边的丫鬟白露也是面露异色,清阳郡主虽然天真却也看得出来,只是也感觉到了沈素华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倒也就不问了。 三人互看了一眼,刚往殿前走,就听得殿前叽叽喳喳的一阵笑闹,接着,一阵风儿一般的,一个人刮了过来。 “大姐姐,你真的在这里!”沈素珏双目灼灼,看着沈素华的眼神让人吓一跳。“大姐姐你求签了么?” “求了,怎么了?”沈素华有几分莫名其妙,而沈素珏听了更是兴奋。“阿绵说对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沈素华忍不住好气又好笑,两个妹妹,属这个最跳脱了。“好了,先不说了。给你引见一下。” 沈素华说着把清阳郡主介绍给了众人,当清阳郡主听到厉锦若的身份时,立即瞪大了眼睛。 “你是惠静郡主?你不是身体有病还有些脑子有病么?我都听说了!” “……” 沈家众姐妹互看一眼,又转头看清阳郡主,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是听谁说的?” “厉锦兰啊。”清阳郡主理所当然。“还是去年时我随着母亲回京里为圣人贺寿,结果遇到了厉锦兰啊,她说你身体不好,常年在府里休养,因为久病性子也不好,常常会哭个不停,要么就会发脾气,有时候还打身边的丫鬟出气什么的。” 清阳郡主边说边看厉锦若,越看越觉得不对。 这厉锦若虽然看着有几分怯意,可也没到哭个不停的地步啊? 这背后说人,是不是不太好? 一边的沈素珏早就气炸了。“阿若你那个堂妹怎么回事,怎么欺负你不算还要说你的坏话啊?姐妹哪里有这样做的?你这个包子,被欺负成这样了,你不知道告状吗?你告诉你爹去!要不我就教你几招,你回去打她一顿!” 众人本来是义愤填膺的,结果硬是被沈素珏的一番话逗笑了。 第38章 “噗哧!” 清阳郡主忍俊不禁的笑开了,她自幼在淮安大长公主身边长大,当今圣人的亲外甥女儿,深受皇宠的她身边之人大多是捧着护着,多是恭敬,要不就是宠爱,哪里见过沈素珏这样个性的? 她本就对沈素华心生亲近,看到沈素珏更是觉得这沈府里的小娘子们个性鲜明有趣之极。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笑的啊。”沈素珏无奈,“大姐啊,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对了,我们去后山的凉亭那边去。”沈素华想起。“阿桐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三姐姐去那边是要做什么?”沈素眠觉得奇怪。“而且怎么走那么远?刚刚没和大姐你在一起啊。” “刚刚遇到了我哥哥与四皇子。”清阳郡主微笑。“因四皇子与哥哥皆对梧桐才女很是仰慕,所以就一同去了后山凉亭,想来是论画谈诗去了。” 沈素华脸颊发热,刚刚还不觉得怎样,现在想想,这真是…… 沈家姑娘们,估计没什么名声可言了。 xxx 梅清雨一脸狼狈的出现在梅清滟的面前时,吓了她一跳。 原本为了给景氏祈福,姐妹三人磕了近千个头,只是梅清雨年幼,梅清滟怕她支撑不住,让她磕了不到两百个就起身出去休息,谁料,梅清雨刚刚离开,梅清寒就脸色惨白的倒下了。 她只好半拖半抱的把梅清寒带到了附近的一间精舍去了。丫鬟们都跑得不见影子,她喊了几句都不曾有人来应,她是因自幼在军中而没有带贴身丫鬟的习惯,本有两个亲卫女兵在身边的,结果昨夜两人不知吃了什么腹泄不止而只好让她们休在府里。 现在,身边没人,劣势尽显,梅清滟万分后悔,她以后一定要带个人出来,至少在抬人时,有人帮忙啊! 扶着梅清寒在精舍里躺下来,她又找了小沙弥,寻医僧,一通折腾下来,她忙得一身汗,梅清寒却没醒,听医僧说了是因气血亏虚梅清寒才会晕倒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刚忙完没一刻,就看到一脸冷汗的梅清雨冲进来,梅清滟真真吓到了。 “阿轻,你怎么了?” “没事!”梅清雨的脸色不是太好,之前她吸入了安眠香,虽然量少可药力却未完全消散,现在更是觉得周身都不对劲儿。 “什么没事,快好好休息。”梅清滟伸手一握梅清雨,却惹来梅清雨一声轻叫,梅清滟怔了怔,快速把梅清雨的袖子上拉,只看到小姑娘瘦弱的手腕上,青紫的印记极明显。 “这是怎么回事!”叫出来的不是梅清滟,却是躺在床上刚刚还晕着的梅清寒,她一脸的虚弱,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扑到了梅清雨的身上,突然就放声惊哭起来。“阿轻,你是不是被谁欺负了?你别怕,和姐姐说,姐姐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 沈素眠与众位姐妹们一起往后山走,天色已经不早了,折腾了半天,已经过了午时用膳的时辰,刚刚因为心情紧张,早就没了感觉,现在走走笑闹着,沈素眠就觉得好饿。 沈素珏素来与沈素眠亲近,一看妹妹就知是怎么回事,掩唇轻笑,自若的自袖口掏出个荷包递给了自家妹妹。 “给你。” 沈素眠看着熟悉的花纹笑了起来。 这个可是沈素珏的救命粮啊! 沈家四房的姐妹两人自来就在辽西无法无天的,几乎每日都要有些事情找上门来,不是哪家的小郎被打了,就是哪家的小娘子被骂哭了,天天日日,每次沈四爷罚的都是沈素珏,对于病弱爱哭的小女儿,他向来只当她惹祸无心。 沈素珏自幼习武爱动又活泼,食量更是惊人,与一般小娘子不同,每每受罚都是饿着肚子抄写佛经。 要么禁足在院子里抄写佛经,要么在祠堂里抄写佛经,要么是在书房里抄写佛经,只是无论在哪里受罚,最让沈素珏惨痛的,是除了一日三餐,点心什么的是没有的。 这对于经常时不时就会饿了的沈家五姑娘来说太过惨烈了。 而沈素眠也因为这个,特别给自己的姐姐做了个荷包,里面放着小巧的可以一口吞下的小点心,用来让姐姐受罚时充饥。 沈素珏因为被罚的日子太习以为常了,随身带着小荷包装着小点心的习惯就这样保留了下来。 现在,沈素眠有幸,也有吃的了! 沈素眠边走边往后缩,走在了沈素华和清阳郡主的后面,自荷包里拿出三块小点心,她和阿若一人一块,另一块递到了沈素珏的手里。 厉锦若手里被塞块点心还没反应过来,结果看到沈素眠与沈素珏神情自若的用抬手拂发的动作中把小点心快速的塞到了嘴里,接着嚼了几口又咽了下去。 厉锦若呆住了。 与阿绵的交往间,一次次的刷新了厉锦若的认知。就比如这种,边走边吃的豪迈之举,哪里是个有礼的小娘子做的?偏偏阿绵和阿珏做起来顺畅自然无一丝不妥,让厉锦若深深的了解到,这样做这两人铁定不是第一回啊! 厉竣霆挑高了眉头,走在杏林小路的他,清楚的看到了沈家小丫头是怎么拐他女儿的。 阿若一开始的手足无措目瞪口呆,再到也学着把点心往嘴里塞,结果因为太紧张还差点噎到,再看到阿若被那沈家的小丫头拍着后背把点心顺下去。 厉竣霆看着沈素眠快速有效的双颊塞入了点心后嚼起来一动一动的,像某种小动物似的,偏又极快,两三下后就泰然自若的咽下,连茶水都不用就顺下去了,真是…… 太可爱了! 那种如同小动物般的可爱与柔软,眼睛里偶尔露出几分的古灵精怪,让他深深觉得这个矛盾的小姑娘,总是会触动他心里的某种柔软。 这种想要深深宠爱,让她时刻露出这种天真可爱模样的感觉…… 厉竣霆不太习惯的皱起眉头来,不过,很快的,若有所感的扭过头,厉竣霆镇定的看着一边对着他冷淡邪笑的萧煜。 “我说,王爷,您是不是太夸张了。” 萧煜挑着眉头,刚刚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结果是真的。 “你居然在这边偷看自己的女儿?” “你给我闭嘴。”厉竣霆压下想要动手的冲动,虽然很难。“明明是件没什么的小事,到你嘴里怎么就冒着邪气?” “会吗?”萧煜反省的想了想。“我说的好像是事实啊,哪里邪性了?” 两人在杏林小路闲逛,那边,众位小姑娘也是边走边看,正聊着呢,却听到了路边的精舍里,一阵女子的尖叫声传出来。 “阿轻,你是不是被谁欺负了?你别怕,和姐姐说,姐姐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那声音突兀又尖利,让人听得耳朵都疼,沈素眠因为那声音太过熟悉而叹了口气。 兜来转去,难不成,又遇到了? 果然,一边的沈素珏已经一脸疑惑了。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阿轻?那不是清雨的小名儿吗?” “算了,不要说了。”轻抚着额角的沈素眠真心不想再膛这混水了,这般的头疼啊。“别人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 还不等沈素眠说完,那边,院子里,晓翠一脸泪的跑了出来。 “啊,沈家姑娘们,求你们快去劝劝吧,我们姑娘莫名就吵起来了,求你们快去看看吧。” 这配合的,真是默契。 沈素眠无语,沈素珏也不太想掺和的,不过梅清雨那小姑娘性子倒是不错了,可她有些腻歪梅清寒。另一边清阳郡主好奇的瞪着眼睛,连忙拉着沈素华。 “沈姐姐我们去看看吧。” 沈素华不想去! 今日的事情太过多了,遇到了这么多人,让沈素华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人多就容易出些状况,而她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出状况。 只是,清阳郡主已经提了出来,驳回去却是不行的,她有些无奈的看过去,正看到小妹妹阿绵用相同的眼神递过来,两人相视苦笑。 “沈家姑娘,你们与我们姑娘相交一场,千万莫要推辞不去啊。”一边的晓翠看着这些人不动,急急的干脆的跪到了地上。 清阳郡主皱眉,沈素珏挑眉,沈素华和沈素眠明了,一边的厉锦若却是一脸同情。 “阿绵我们快去看看吧。”厉锦若天真无邪的真有些担心。 沈素眠看了看对方的表情,点了点头。 带着厉锦若去见识见识也好,不过。这种带着小孩子去,锻炼小孩子筋骨心智的感觉是个怎么回事呢? 她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对啊!她可是个十四岁的豆蔻少女啊,这种她是家长的感觉好困扰! xxx 精舍里,两方对垒,梅清滟皱眉不已。 “妹妹,阿轻,你别怕,你说啊,是谁欺负你了?”梅清雨双眼灼灼,刚刚的虚弱晕倒仿若只是梅清滟的幻觉,若不是梅清滟额角还有汗,她还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呢。 “我说了我没事。”梅清雨脸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哪里有人欺侮我?你这样乱说让人听到以为我怎么了呢。” “不是吗?”梅清寒在听到了脚步声后声音变大。“你看看你,脸颊红红的,头发都乱了,手腕上全是瘀青,身上弄不好还有别的伤,你说你不是被欺侮了是怎么回事?你的丫鬟呢?哪里去了?晓翠,晓翠!” “你闭嘴!”梅清雨脸涨得红红的,带着几分羞窘心虚还有几分恼怒。“我才没被欺侮,你是不是一定要坏了我的名声才甘心。” “阿轻,你不能怕,名声有什么的,只要逼着那人给你个名份也就是了,可是咱梅府的姑娘,可不能让人白白欺负了。” “你、你你……”梅清雨年纪小又心虚,一时不知要怎么说,之前她与那个男子是有些亲密了,怎么也不知道,对方拉着她的手却让她的手腕有淤青,可是,她年纪还算小,其实情急下的失礼也不算什么,只是在这昭京里,却是好说不好听就是了。 不过她更怕的,却是景氏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情绪不稳,母亲有了身子,大夫说了要多休养不能情绪不定的。 这边正对峙着,门口,沈素华等众人却已经到了。 “姑娘,奴婢在院门处正遇到了沈府的姑娘们。”晓翠含着泪道,一边的梅清寒脸色有些僵。 这个晓翠!她明明记得四皇子说了要到后山凉亭,这里距后山极近的,怎么会是沈家诸人? 不过现在再想这么多已经没了意义,梅清寒调整表情转过身去。 “沈姐姐,你们来了。”楚楚动人的梅清寒一脸的悲愤欲绝。“我家幼妹年幼,结果被人欺侮,我让她说出此人,她却脸嫩不肯说,这可如何是好。” 在场诸人,一片寂静。 清阳郡主眨了眨眼,没动,一边的厉锦若倒是个配合的,立即一脸同情。 “你被人欺负了?为什么不说?” “阿若。”沈素眠轻喊了一声,拉了拉厉锦若的手腕,厉锦若愣了愣,转头看了沈素眠一眼,原本想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郡主您说的对。”梅清寒有些恍然的转头看向梅清雨。“阿轻,你为什么维护那人?难道,难道……” 后话她没说,可众人却已经在她眼睛里读出来了。 难道你与那人有私情? 呵呵。 沈素眠笑了笑,转头看了厉锦若一眼,又看向梅清寒。 厉锦若不解,转头看了梅清寒一眼,缩到了沈素眠身边,紧搂着沈素眠的手臂。 “阿绵,那个梅姐姐好心疼护着她妹妹,你为什么好像不高兴?” 厉锦若在沈素眠耳边悄声说,那边,梅清雨脸色大变已经与梅清寒吵了起来。 “梅清寒,你今天一定要毁了我的名声你才满意是吧?” “你不要说话,慢慢看。”沈素眠笑着拍了拍厉锦若有些紧张的抓着她的手,厉锦若的眼睛在沈素眠的脸上游移,再三确定着,看出沈素眠眼中只有温和没有讨厌或是愤怒,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很害怕被阿绵讨厌或是让阿绵生气呢。 另一边,梅家两姐妹已经吵了起来,清阳郡主笑意盈盈的扭过头看沈素华。 “沈姐姐对不住了,你本来不想进来我还以为你生性凉薄,如今倒是懂了,没意思的戏,我们还是走吧。” 清阳郡主话一出,满场皆寂,刚刚还吵得如火如荼的两人停住,梅清寒脸色难看,梅清雨恍然大悟。 “我就说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坏我的名声对不对?” “谁说的。”梅清寒不承认,“我哪里知道你会被人欺侮?” “才不是。”梅清雨气恨不已。“明明一起磕头,我怎么会……” 梅清雨恍然知晓了怎么一回事,眼睛看着梅清寒时,都带着恨意。 “从前我只当你是对爹爹续娶娘不满,现在看来,你恐怕不止是不满。” “你含血喷人。”梅清寒冷笑,一边看了半天已经明了的梅清滟却一伸手。 “大姐!请停口!”梅清滟一脸冷肃。“趁着现在我还喊着你姐姐,你最好不要再说话了,不然,恐怕我就要动手了。你也知道,我自幼在军营中长大的,没什么规矩,我的手力你恐怕经不住。” 梅清寒哑然,而一边的清阳郡主却轻笑起来。 梅清滟肃然上前,端端正正的给诸人施了一礼。 “梅府家门不幸,出了这些惹人笑的丑事,还请诸位莫要笑话,清滟在此给诸位赔礼了,招惹诸位进了这样的事里,真是太过失礼了。改日清滟定会赔礼,请诸位姐姐莫要记恨。” 清阳郡主抬眼,认认真真的看了看梅清滟。 “你是哪府的妹妹?” “妹妹不才,是定北侯之女,梅清滟,姐姐唤我阿雁就是。” “北雁南回,定北侯夫人那时定是想念家了。”清阳郡主点了点头。“我是清阳郡主,妹妹送礼时可莫要送错了府坻。” 梅清滟爽朗一笑,与沈府诸女及厉锦若一一赔了礼,直到诸人离开这精舍,厉锦若还是一脸的迷糊。 “阿绵,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阿雁要给我们赔礼?” “这事不过是个局。”清阳郡主对这位惠静郡主的认知终于有些明了,这位哪里是性子不好?明明是性子太好过于天真了! “这件事情破绽太多了。”沈素珏自觉不擅计谋,结果都看得出这计谋,“第一,那个丫鬟,若是第一次出来求助是心急主子,那么下跪求人进去就太夸张了,这未免太心急了。” “第二,之前那声惊呼就太过刻意了,只在欺侮二字时尖锐,真是让人不好奇都不行。”清阳郡主道。 “第三,进去后,这位梅大姑娘一个劲儿的定要把自己妹妹被欺侮的事儿坐实了,这未免太过奇怪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沈府的姑娘与她相熟,可我可是第一次见她们,结果那位大姑娘依然想说什么说什么,无半丝回护之意,陷害之意太过明显了。” 清阳郡主正在分析,却不防沈素眠听了之后心头一动,停住了脚步。 “阿绵你怎么了?”正听得入神,深深觉得自己太天真并为自己没有任何观察力而森森自卑的厉锦若小姑娘发现沈素眠脸色微变,连忙询问。 沈素眠心头狂跳。 是啊,这计谋如此粗糙,为何梅清寒还要这般做?要知道,不管如何,上辈子,梅清寒虽然是做事不择手段,但是有一件事,就是她每次要么不出手,一击必中。 不管过程是粗糙是细致,她定是确定了自己会达到自己的目的才会如此做。如今再看,梅清寒刚刚只是随意的对着梅清雨乱指责一通,可是却对于罪责或是事情是否成真并不在意,那她如此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景氏! 这一次的事情,梅清寒的主要目标,并非是梅清雨,而是景氏! 景氏在梅府里,并没有来到这菩提寺,也并不知晓事情的经过,若是有人去了梅府里报信,说梅清雨在这菩提寺里出了事,那么,景氏一定会急怒交加往这寺里来。 路上! 沈素眠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清醒过来。转身就往精舍的方向跑,厉锦若吓了一跳,连忙一边呼喊一边追了过去,沈素华与沈素珏急呼,却看沈素眠急切的挥着手。 “我有事要回去一下,你们先去后山。” 沈素眠带着厉锦若并两人的丫鬟跑回了精舍,沈素华有些茫然的与清阳郡主互看一眼,想了想道: “郡主,如此我们先去后山吧。” 清阳郡主疑惑的看着沈素眠跑走的方向点了点头,与众人一起去了后山。 这边,沈素眠还没顾得上注意身后还有小尾巴,她快步跑向精舍,跑进小院时,院子里房中还传来几声争吵,可是沈素眠已经顾不得了直接冲了进去,把还在对峙中的梅家三女都吓了一跳。 “阿轻!”沈素眠上前一把抓住了梅清雨。“你的丫鬟呢?你们三个人的丫鬟都哪里去了?” “啊?”梅清雨茫然的看着沈素眠,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啊,怎么了?” “她是不是回府报信去了?”沈素眠一字一顿,梅清雨的眼神,从迷茫慢慢清醒,她无法相信的转过头看向梅清寒,梅清寒唇角轻斜却是一脸的茫然。 “报信?报什么信?” 梅清雨身体抖起来,她毕竟年纪还小,又被景氏宠爱,在梅府里顺风顺水的,对于这些事,她从不曾真的走过心,这才会吃了大亏。 如今,如今要怎么办? 梅清雨无措的看向梅清滟,在看到对方更加年幼细致的五官后又茫然的抓住了沈素眠的手。 “沈姐姐,我要怎么办?万一晓珊回府去报信了怎么办?” “别慌!”沈素眠安慰着已经像只惊弓之鸟般的小姑娘。“快去找秦夫人!去找定北侯夫人!” 梅清雨这才惊醒过来,梅清滟也想明白了还有自家娘亲呢,姐妹两互看一眼,手牵手往外跑,跑了两步又停下,一脸求救的看向沈素眠。 “走吧,我陪你们去。”沈素眠着实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两个清葱水嫩的小姑娘看过来的求救目光,曾经当过小姑娘的母亲的沈素眠经不住。 厉锦若没搞懂丫鬟的报信了又能如何,不过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紧跟在了沈素眠的身后,一众人快步往千佛木塔走去。 秦夫人正在那里为定北侯点千盏佛灯,定北侯当年征战沙场,与秦夫人聚少离多,子嗣单薄,后来求了菩提寺主持空镜大师,大师言说定北侯命中杀戳过多又八字太刚硬,这才子嗣艰难,让秦夫人每年的浴佛节定要来这菩提寺,点燃千盏佛灯,以化孽缘。 秦夫人与定北侯皆是武人,本不是太过相信,谁知第一年后,就有了长子,过了三年,又有了女儿,这才相信这佛灯可化杀孽。 每年的浴佛节,无论如何,定北侯夫人秦氏定会来这木塔里点佛灯。 众人快步走向佛塔,后山佛塔相距不算太远,很快的就到了塔下。 塔下有几个沙弥守在那里,准备的火折与香,等着香客前来点灯或是上香,看到众位小姑娘一脸急切的上前来询问,一时都是紧张兮兮的。 “施主,请问是要点灯还是上香?” “秦夫人呢?还在塔上吗?”梅清滟急切的上前问。 她也曾随着秦夫人来过两年,小沙弥倒是认识她,看到她双手合什。“施主请稍等,秦夫人马上就会下塔了。” 梅清滟松了一口气,点灯时是不能被惊扰分心的,因而众人急切的等着,这边,沈素眠已经安慰起了梅清雨。 “别急,我看景夫人也不一定会出府,你别急。” “不会的,母亲要知道我出事,一定会出府来寻我的。”梅清雨急得快哭了。 “不怕,也不一定就有事。”沈素眠额角微有些冒汗,不过抵不过的,是身后有人说的话。 “妹妹,你也是的。”梅清寒一脸的担忧急步走过来,气喘吁吁一副走得很急的样子。“身边的人也□□不好么?母亲是什么时候呢?正是着紧的时候,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跑回府里去报信了?这要是有了什么可怎么好?” “你给我闭嘴!”梅清雨的眼睛通红,泪水在眼睛里转着。“若是没事还好,若是有事,我、我!” “你怎么样?”梅清寒冷笑。“难不成妹妹还能杀了我?” 梅清雨紧紧咬着唇,恨恨的看着梅清寒不说话,心里懊悔起来,她从前不听母亲的话,真是太不应该了。她不肯学母亲教她的那些,总觉得有什么手段都是不好的,做人还是应该光明磊落,如今看来,从前的自己真是个大笑话! 秦夫人从塔里走了出来,还没等她拂去发间的香灰缭绕,就被梅清滟一把抱住。 “娘!” 秦夫人有些惊讶的看着梅清滟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大伯母!”梅清雨也是泪汪汪的跑过来。“怎么办啊大伯母,你救救我母亲吧!” 秦夫人有些茫然,不过在听了两个小姑娘的述说后,沉着的点了点头。 “事情我知道了,你们莫怕,我现在就派人往回府的路上走,迎迎看,若是弟妹没出府自是最好,就让我的人再回去探探,看看她是否知道消息,若是出府,让我的人护着,劝她回府就是了。” 秦夫人说完就吩咐了一声,派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并两个护卫快速出寺去了,这边,吩咐之后,她脸色微冷的看了梅清寒一眼。 “大姑娘,是我们小看了你了。” 梅清寒这时早没了之前的嚣张亦或是冷漠,只是有些无辜的看着秦夫人。 “大伯母,我真的不知道妹妹的丫鬟会跑回府去啊,我之前有些晕,后来看到妹妹手上的印记以为她受了欺侮这才有些急了,没想其他的是我的错,请大伯母责罚就是。” “你是二房的女儿,我们大房可是不能教训。”秦氏有些冷漠的道,可是梅清寒却是不肯放过。 “大伯母是长辈,这般说让清寒如何担得,而且那丫鬟找不到也不一定就是跑回府去了,说不定是跑到哪里玩儿去了,毕竟,阿雁的丫鬟也没在呢。” 秦夫人听了这话眉头跳了跳,看着梅清寒饶有意味的话,她的眼神更冷。 “是大伯母小看你了!” 梅清寒轻轻一笑,摇摇头,却是一脸委屈的低下头去,不肯再开口。 另一边,沈素眠拉着梅清雨轻声安慰,厉锦若在一边终于有些领悟到了这件事的全貌,这时正在消化呢。 越想越惊心,熟悉的场景,差不多的对话,截然不同的结局。厉锦若一边看着一边想着,分外觉得自己的处境似乎和梅清雨有些像。 只是,欺负梅清雨的是她的姐姐,而她,欺负她的是她的堂妹。 这样一对比她好像太没用了。 厉锦若一边反省一边想着,努力的看着后续发展。 而众人随着秦夫人往定下休息的精舍走,正走在半路上时就遇到了四皇子沈家诸女及清河郡王一行人。 遇到了定北侯夫人,四皇子自然表现的分外亲切,免了礼,又问了晚辈礼,定北侯夫人强忍着焦急与四皇子寒喧。 说了没两句,却看到定北侯夫人派出的侍卫及一个小丫鬟急步走了回来。 “禀告夫人,奴婢们刚走到山上不远就遇到了梅府的车驾,二夫人有些不好,嬷嬷说,咳,见了红。” 那小丫鬟上前在定北侯夫人耳边轻声道,秦夫人脸色急变,一边的梅清雨直接哭了出来,沈素眠听得模糊不过却听到最后三个字。 见了红。 想到一个小生命正在流失,沈素眠的心头就是一紧。 “夫人在哪里?”沈素眠急切的问,那小丫鬟呆了呆。 “在山脚下。” 话音刚落,沈素眠已经转身跑了,厉锦若依然紧跟不放,梅清雨愣了愣也随后跟上,梅清滟快步跟在最后。 一众人呆看着这几个小姑娘并丫鬟跑得影子都不见了,秦夫人这才反应过来。 “你们两个快去找医僧,请医僧去看看。” 那侍卫和丫鬟连忙领命而去,秦夫人转头看向四皇子。 “殿下……” “夫人不用多礼,有事自去忙就是。”四皇子连忙躬身道,秦夫人也不客气,快步走了。 看众人都走了,四皇子这才转过身。 “我们去塔上看看?” “请殿下恕罪。”沈素华带着妹妹请罪。“臣女担忧妹妹要去山门前看看。” 四皇子愣了愣,想了想。 “如此大家一起去看看吧。” 一行人乌泱泱的随着走,另一边,沈素眠以着从未有过的速度狂奔起来,只是她身娇力小,跑了没多久就觉得气快喘不过来了,这日子,哪里是浴佛节啊,是狂奔节啊! 正恼着,却见白蓉快步迎了上来。 “沈姑娘,奴婢带着您走一段吧。” 沈素眠呆了呆,转过头,却看到厉锦若正被白苹护在怀里走着,她知晓厉锦若这两个丫鬟都是练家子,于是连忙点头。 白蓉脚步快又稳,伸出手臂轻托住沈素眠的腰后,沈素眠只觉得脚步轻飘不用使力,似乎没走几步,就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停了两辆马车,有两个侍卫正守在那里,还有几个婆子一脸的焦急。 “景夫人可是在马车上?”沈素眠站到马车前后往后看,因白蓉和白苹太给力了,梅清雨虽然由着梅清滟带着,却还是慢了几步。 “正是,”一个婆子刚答了话,那边,梅清滟气喘吁吁的到了。 白苹有些赞赏的看了梅清滟一眼。这个小姑娘真是不错,她们可是被训练过的,虽然这次下山稍有克制,可是还是用了五分的力,而梅清滟年纪这般小就能带着个人跟上,只落后了几步,可真让人吃惊。 “我娘呢?”梅清雨的声音刚落,马车里已经传来了声音。 “阿轻,是阿轻吗?” “娘!”梅清雨立即落下了眼泪,飞快跑向最近的马车,掀开了车帘上了车,接着惊叫起来。“这是怎么了,娘你怎么了?” “阿轻你没事?”景氏的声音虚弱无力,而梅清雨还没答话,车帘一掀,沈素眠快步跳上了马车。 “都别说话了!”沈素眠直接一声令下,“这位嬷嬷,你下去守在车边别让人靠近,阿轻,一边呆着别哭了,景夫人,我给你枕脉!” 车上的人一呆,那黄嬷嬷还想说话,却被沈素眠眼神止住,沈素眠还没枕脉,已经一根银针先扎进了景氏上腹处一个穴位,在黄嬷嬷大惊想要阻止间,手指搭上了景氏的脉。 “景夫人,你怎么乱吃东西?” 沈素眠诊出了景氏吃过活血的东西,加上情绪激动路上颠簸,又受了惊吓,这才会如此。 “我一时不察。”景氏闭了闭眼,在上了马车不久她就觉出了不对,可是心急女儿,也就顾不得了,那可是她自小捧在掌心的阿轻,她最心爱的小女儿,她怎么也不能让她出事。 “现在你看到了,阿轻没事儿,你就好好定下心神,我帮你安胎。” 沈素眠自己也先调匀了呼吸,说话间,黄嬷嬷在景氏的示意下下了马车。 梅清雨守在一边,景氏安心不少,闭下眼沉下心神,沈素眠开始施针。 这边车上忙碌,那边,沈家与四皇子也到了。 看到厉锦若乖乖的守在马车边,沈素华连忙上前。 “郡主,我家十妹妹呢?” “她在忙,不让我们打扰。”厉锦若乖乖的传达着沈素眠的话。“她还说尤其是五姑娘,不要让她掀开车帘打扰,会扰到她的心神,下错针就不好了。 沈素珏听得一僵,慢慢收回了正要趁人不备掀车帘的小爪子。 这阿绵,白疼她了! 第39章 马车里,沈素绵却是一脸的惨白。 今日对于她来说有些惊心动魄了,一路狂奔就不说了,遇到了大皇子,见了一些事,她心情平复之后就是心惊,这时专心施针,只觉得心神俱疲。 只是,这时的景氏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头了。 这不是别的,对于景氏来说,这个孩子就是改变她的命运的时候,而对于沈素眠来说,这个孩子也是不一样的。 她还记得的。 曾经,她也曾有个流掉的孩子。 那时还是前世,她心怀欢喜,那时候,四皇子还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她在府中虽然不是太受宠爱,可是有了孩子却也是惊喜万分。 那是她第一次有了做母亲的认知。 结果,就生生的流掉了,不知原因不知是谁下的手,她的孩子平白无故的就这样没了。 那时候,一向天真的她终于明白了后宅的生活真的不是平静如水,她所遇到的事情在那段曾经有过的在娘家的时光里是她从不曾想像的 也是她想像不出的。 现在,景氏被人陷害,也要没了孩子。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失去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拼尽全力。 用力咬住了下唇,因为过狠,血的腥味唇的疼痛直接渗到了沈素眠的嘴里,印到了她的心头,那是失去孩子的味道,前世,她在那片血腥里没了第一个孩子,这一世,她要在这一片腥气中拯救一个孩子。 手起针落,额角的汗不断的滴下,一边的梅清雨看着沈素眠的脸上苍白如纸,心头紧张,更多的是感激。 景氏混乱的呼吸慢慢的平复下来,一直疼痛的小腹也缓解了症状。 沈素眠松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来又探手给景氏把了把脉,这才转头掀起车帘。 “含霜去请医僧。” “阿弥陀佛。”医僧箜空看着车帘里,小姑娘汗盈于睫脸色苍白,双手合什。“贫僧在此,施主不用再劳动身边人了。” 沈素眠对着箜空点了点头,自车上下车,腿软的差一点跌下去,被含霜与一边的厉锦若手明眼快的扶住。 “姑娘,你没事吧。”含霜连忙拿出帕子帮着沈素眠擦汗。 沈素眠摇摇头,没动,等在车边。 车里,箜空看到景氏全身被银针所覆的模样,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梅清雨紧张的看着箜空为景氏把了脉,抬手写下方子,递了过去。 “施主,景施主的身体暂时安稳,不过还是不能劳动,最好去寺中休息上几日,最少也要休息一晚,这样再走为好。这是开的药方,若施主不嫌弃,就在寺中我让徒弟来熬药。” “一切都听大师做主。” 梅清雨哪里敢再劳动景氏,血流得车子上的被垫已经透了,她怕得都不敢动,又怎么能让母亲再受颠簸。 车外,沈素眠听了箜空的话心中微定下心神箜空下了马车先是对着沈素眠施了一礼。 沈素眠一惊,后退了一步。 “大师这是何意。” “施主施针手法极高,若不是你救得及时,任小僧医术再高恐怕也不能救得景施主,医者之心,让人敬佩。” 沈素眠懂,在场的人也都懂。 沈家的十姑娘会医术并且医术高超,此话用不了多久恐怕昭京城里又会出现。 沈家本就是多事之时,这时的沈素眠如此高调绝不是好事,沈素眠为了救人露出这一手医术,恐怕也是无可奈何。 沈素眠笑了笑,救了这个孩子,她怎么也不悔的。 箜空施了礼,沈素眠回了礼,箜空走到秦夫人面前又说了些景氏的状况,这才施施然的回了寺中。 这边秦夫人安排了人,让婆子丫鬟及护卫们都弄好了坐辇,把景氏先送入寺中。 这边安排好,那边,沈素眠一脸惨白,秦夫人上前,郑重的带着梅清滟与梅清雨对她道谢。 这一事,不只是沈素眠救了景氏,更是救了梅家二房的香火,秦夫人万分感激。 第40章 厉竣霆与萧煜,站在正殿的屋顶处看着山门前人渐散去。 “梅家真是有意思。”萧煜觉得看戏挺精彩的。“这一场接一场的,真是太好玩儿了!” “你喜欢这种?要不要你也快些娶上一房,天天不用理朝事,在后宅与你夫人小妾的好好斗上一斗?” 厉竣霆的话音还没落,萧煜的脸色就是一冷。 “喜欢不喜欢的,我现在一样不用理朝事。” “倒也是。”对于萧煜的冷脸,厉竣霆完全不动声色。大家都是冷着脸的人,谁冻谁还不一定呢。 不再理会萧煜,厉竣霆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沈素眠的身上,原本的疑惑与不确定终于在沈素眠露出的这一手医术后得到了证实。 看着沈素眠脸色惨白冷汗滴落的模样,厉竣霆眉头蹩得更紧。 景氏神色已经有些昏沉,进寺后直接去了后山精舍小院儿,这边四皇子众人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四皇子魏升晨看着沈素眠清丽的脸庞上神色疲累虚弱,神色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这沈家还真是人才倍出,郎君也就罢了,这小娘子们也是一个个深藏不露。 之前在后山凉亭,沈素华沉稳大气不动声色,字字诚挚又滴水不露,而现在,这个号称沈家最娇宠最溺爱成性的女儿,居然也有一手让人刮目相看的医术。 沈府的水,倒是愈来愈深。 魏升晨的眼中一片阴霾,他此生最厌烦的,就是他感觉到他掌控不住一些事物与人之时,而今,这沈家,让他愈发的忌惮起来。 站在一侧的清河郡王的眼睛落到了自家妹妹的身上,清阳郡主的眼神动了动,两人互看一眼后看向沈素眠,眼神复杂莫名。 而另一边,却有一道英武挺拔的身影,看着沈素眠陷入沉思。 &&& 沈素眠只觉得全身发软,今日的她简直是把体力发挥到了极致,看着景氏被送入寺中,她最后一丝的体力似乎也在随着对方飘走了,整个人都软软的靠到了厉锦若与含霜的身上。 含霜担忧极了,正在这时,另一人不动声色的走过去,轻推了含霜一把,让她让出位置。 含霜歪头看了一眼,思索了一下才让开,让对方接手,扶住了沈素眠。 “姑娘,这是药,你先含住。” 熟悉的声音悄声在耳边说话,沈素眠听出是香罗的声音,借着香罗帮她用帕子擦汗的动作,把药丸含到了口中。 一股暖意顺着药丸顺势入喉,沈素眠长吁出了一口气,转过头,她看着香罗点了点头。 香罗已经换了一身沈府丫鬟的打扮,青罗绢裙搭着月白比甲,正是二等丫鬟的打扮,头挽丫髻,脸上已经涂了什么东西,胎记没有的脸上清秀的五官中,狭长的凤眼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媚气。 “大皇子他们已经离寺了,姑娘,我们回小院去吧。” 香罗的话让沈素眠终于放松下来,她点了点头,由着香罗与白苹帮着扶持着上了步辇,去了后院。 午膳时,沈素眠是直接睡过去了,完全的叫不醒,沈秦氏很是担忧,不过请了寺中的医僧看过,知道沈素眠是有些疲累过度并无大碍倒也就安心了。 等沈素眠醒过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刻了。 晚霞映着落日,在窗边洒成一片红闪闪的光晕,映得远处近处的青山一片暗影,沈素眠一眼就看到了香罗,香罗的脸上发鬓轻垂下几缕秀发,她拿着一本书,巴掌大小,正好拿在一只手掌里,沈素眠知道,那是香罗从不离身,当年师祖青罗留给她的一本药经。 “你醒了?”香罗沉稳的抬头,刚刚从沈素眠的呼吸声中,她已经听出了对方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沈素眠带着几分慵懒的摇摇头,摸了摸肚子。“师、师姐,我饿了。” “还是叫我丑娘吧。”香罗摇摇头,“师姐或是名字都不要喊,旧年的仇家我还是有几个的。” “那就惨了!”沈素眠瞥向香罗。“我还想请丑娘你来我身边呢,这沈府里,我能用的人不知道有几个,还想着只能求你来帮我。” “你以为,我是说走就能走的?”香罗苦笑,而沈素眠却是脸色一变。 “怎么?你?” 上一世,香罗遇到她时,的确是听命于一人,只是她始终不清楚香罗的主人是谁,不过,这一世,她倒是突然有了些想法。 “我当年入回春楼时,就曾答应过别人,不会随意就这样离开的,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了结。” 沈素眠眼睛看着香罗,脑子里转过了无数念头,最终,有些明白了。 “你,是不是帮着别人算计大皇子?” “你怎么知道?”香罗大惊,之前看沈素眠就觉得她本性纯真,不似善用心计之人,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之事? 沈素眠本来是不知道的,可是想到当年曾听说的坊间传言,才会想到可能与香罗有关。 “难道,那个青楼女子真的有了大皇子的骨肉?”大皇子的长子,难不成真是青楼女子所出的? 最后两句话沈素眠是在心底里嘀咕的,并不曾说出来,不过,只这一句,已经让香罗惊得不轻。 那海棠之事,本是极隐秘,后来不知怎么前些日子被萧煜与厉竣霆所知,这才有了后来她的插手,如今,这到底怎么回事? 而沈素眠却已经想明白了。 当年,南侧妃产下皇上庶皇长孙,大皇子的庶长子,却因难产而死,南家后又送了南雅进了大皇子府中,成了另一位南侧妃,抚养着姐姐留下的孩子。 谁料,后来却因大皇子行为不端而被查出,大皇子的长子,并非是先南侧妃所出,倒是一位青楼女子所生,让圣人最后终是下定了废储的决心。 那位皇长孙的身世,是压死大皇子的最后一棵稻草。 香罗一脸严肃的抓住了沈素眠的手,语气幽然。 “小师妹,不管你是从哪里知道此事的,不能露出一字一句,你知道么?” xxx 厉峻霆拿到手里的纸卷平静的看完,直接揉碎一扔,抬起头来。 “这件事,谁也不要说。” 手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恭身跪地应是。 “郡主呢?” “在外面。” “喊她进来。” 厉竣霆揉眉。 这一天,对于厉锦若来说,想必也是很是难熬的一天,这一天,厉锦若的经历,恐怕会让她的很多想法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现在,正是他把阿若的想法导正的关键时候。 xxx “师姐你放心。”沈素眠的眼神一柔,“这件事情是我猜测的,并没人知道,还是今日师姐你的缘故。” “我扮成大皇子府的丫鬟?”香罗有些懂了。 “对啊,看大皇子的表情,看到你应该不是第一次,那么,在哪里见过你呢?师姐你又为何会在大皇子面前当丫鬟,加上之前就听说了大皇子的为人秉性,自然就猜的出来,不过关于庶长子其事,倒是从大皇子对南侧妃滑胎却并不是太在意中看出来的。” 香罗点了点头,心中虽然还有些疑惑,不过倒也不再多说。 “其实海棠之前在我进回春楼时就在的,所以我也并不清楚,原本她竟然曾是大皇子身边的大宫女。” 沈素眠眼睛闪亮,立即一脸的八卦。 香罗轻笑,也不再避讳,直接把她知道的大致说一下。 故事也很老套。 身为最受宠的皇长子,却又是庶出,母妃三千宠爱于一身让大皇子压力颇大,对自己的大宫女心生情愫,无奈母妃生怕影响到自己长子的前途,要对这大宫女下手。 大皇子得晓后连忙把宫女送出宫遣返还乡,谁知却被自己母妃识破,不动声色的把这可怜的宫女借由返乡之由,实却直接送入烟花之地,让这宫女彻底的消失在自己儿子面前。 结果长子因心爱之人不见而大变心性,更加荒诞不羁不说了,还风流成性,最后两个还有情愫之人,竟然在青楼重逢。 再后来自然是顺理成章的,青楼女子海棠被大皇子秘密的养了起来,却不料身怀有孕,于是,除了对海棠,对其他女子却只对年幼之女感兴趣的大皇子硬是让南侧妃有了身孕,本意是想偷梁换柱,而今,南侧妃小产已经是定了的,倒不知大皇子还有何后招。 沈素眠一边听一边想着,上辈子的南侧妃,恐怕也并非是难产而死的,其中真相,还不知是怎么回事的。 沈秦氏匆匆进房,沈素眠还没等抬眼看过去,就被沈秦氏一把抱紧。 “阿绵!你怎么样了?明明身体不好还逞强!说是你疲累过度,你都做什么了?你这个小磨人精啊,就知道让娘担忧。” 沈秦氏连珠炮似的说出一串话,沈素眠被对方突兀的动作撞得头晕眼花的,又再被紧紧抱着,只觉得眼前冒着金星就差再晕了。 “娘,你、你停……” 沈素眠虚弱的伸手,努力了好几次,也没人能把沈秦氏推开,香罗连忙上前解救,不然快要眼翻白的小姑娘可能又要再次软倒。 “夫人,您先放手,姑娘体虚,还不禁抱呢。” 沈秦氏的眼睛落到香罗脸上,眼露疑惑。 “你是府里的丫鬟?” 香罗和头昏眼花的沈素眠身体不由得一同僵住,两人互看一眼又看向沈秦氏。 “你是府里哪个院子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沈秦氏的脸色一片肃然,松放开了沈素眠后看向两人。 府里虽然进了不少新人,但是还没多到她不认识的地步,每个院子里进了多少人,每个人都是几等的位份,沈秦氏几乎是都知道的,也因此,她马上就发现到香罗的陌生。 一个面目陌生却穿着沈府二等丫鬟服饰的女子,沈秦氏联想到了之前大皇子那院子的事儿,几乎立即阴谋论了起来。 “娘,您不知道吧,这是我的师姐。”沈素眠连忙说出一部分实话。“师父当年只教了我一半医术,还有一半没办法再教,就让师姐来教我,因为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我才让师姐扮成了我的丫鬟跟在我身边。” “你这孩子!”沈秦氏虽然不太信,倒也立即就放松了神情。“既然是你的师姐,怎么可以做你的丫鬟,这太……” “夫人。”香罗连忙打断了沈秦氏的话。“香罗因为一些事情,所以不能随便现予人前,这才扮做丫鬟,还请夫人见谅。” 沈秦氏连忙礼让起来,不过眼睛在看到香罗脸上的胎记后有了几分同情之色。 这边的香罗又与沈秦氏解释了几句,沈秦氏心头有些不信,不过看沈素眠的面上,倒也没太纠结,又吩咐了婆子丫鬟们摆饭,陪着沈素眠吃了几口,这才走了。 沈秦氏一走,沈素眠呼出一口气,接着就认真的继续与香罗说话。 “师姐,你是不是想脱离那个回春楼?若是你想脱离,我是有办法的。” 香罗听了也笑起来。 “想离开我自己就离开了,虽然可能要麻烦些,不过,我想等海棠生了孩子再走,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她胎象不稳,交给别人我可不放心。” “那师姐你就放心我?”沈素眠做出可怜相,引得香罗笑起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素眠终于觉出了之前她一直觉得别据的事情是什么了。 “师姐,阿若呢?” “被烈亲王派人喊过去了,说是一会儿回来。”香罗轻笑。“那郡主心思纯真不知变通,真难为你了,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像水般的孩子的?” “当然有办法。”沈素眠笑嘻嘻的,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我也是年纪很小的啊。” 她今年才十四啊! 香罗闻言怔了怔。“对啊,可是真奇怪,不知不觉就把你当成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了。” 沈素眠脸色一苦,不过随即警觉起来。 这可不行,要是让人发觉以自己的不对,那可怎么办? xxx 厉锦若回到沈家的小院子时,沈素眠正在认真的练字,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厉锦若已经一脸委屈像个小孩子一般的奔过来,一头扎到了她的怀里。 “阿绵!” “阿若怎么了?”沈素眠连忙把手里的笔抬到一侧,示意含霜把笔接过去。“小心些,莫要脏了衣服。” 沈素眠一边说一边把笔递给了含霜。“把东西收了,笔也洗了吧。” 看厉锦若的样子,她是不用写字了。 “阿若,我笨吗?”厉锦若一脸委屈的抬头。“父亲,不,是爹爹,他说我笨死了!” 呜呜呜,她笨吗? 沈素眠一听立即不乐意了。 “他凭什么说你笨啊,你哪里笨了。”说她的阿若笨,真是不可原谅。“他才没脑子,不然上……” 沈素眠连忙把嘴边的话又努力的噎回去,心里气恼不已。 第41章 厉锦若有些茫然的看着沈素眠,泪汪汪。“阿绵,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阿若才不笨。”沈素眠带着几分疼惜的抚了抚厉锦若的额头。“阿若你只是有些太天真不知世事,不过很快就会好了,慢慢的,我会教你的。” 厉锦若呆呆的点点头,有些犹豫又有些羞涩。“阿绵,你、你教我是很好啦,可是……”可是你明明和我差不多大你这样抚着我的额头好像我娘耶,真没办法说出来。 “怎么了?可是什么?”沈素眠看着厉锦若一副有口难言,有事在心口难开的模样,有些奇怪的不妙的预感,什么夸奖,一有可是两个字,总觉得会发展的很让人不爽。 “没什么。”厉锦若头摇个不停,开玩笑,她是天真可不是傻子,她相信她要那么说了阿绵再喜欢她也会生气的,哪个小娘子喜欢让人有娘的感觉啊!想想就诡异。 看厉锦若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模样,沈素眠也只好不再理会,饭菜摆好了,沈素眠拉着厉锦若一起用了些,这才放厉锦若回去歇着。 回到沈府时,老夫人早早的派了亲近的魏嬷嬷守在二门处,沈素眠刚入府就被接了过去。 &&& 皇城东隅。 出了东城门,昭京京郊不到百里处,就是初阳公主的别庄栖月别庄。 每一年的五月初五,就是初阳公主举办赏月的百花宴日子,自此日开始,一直到五月十五,整整十天,五月十六日,百花宴才会结束。 每日都会有客人络绎不绝的到栖月山庄来坐客,来坐客的大多都是贵族未婚的小娘子与小郎们,初阳公主是当今的二公主,长公主十八岁病逝后,圣人所出的女儿只有魏贵妃所生的初阳公主,深得当今圣人的喜爱。 初阳公主是个爱热闹的,自出嫁后与武将出身的驸马虽然恩爱异常,无奈与驸马却是聚少离多,安阳侯深受皇命时常巡察各边关。 而每年的百花赏月宴,就是初阳公主找人来热闹着玩耍,顺便帮着未婚的年轻人们互相相看一番,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初阳公主会以着对小娘子小郎的重视程度,依次来邀请客人,第一天就有幸到栖月别庄的客人,几乎可以说是与初阳公主最亲近之客了。 “未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沈素珏抚了抚额头,颇有几分无奈。 “阿绵啊,这可不是皇城,这里是公主别院。” 沈素眠听了转头对着沈素珏笑了笑,随即转过脸,看着窗纱掩映下,一片花香薰然的栖月山庄。 这句诗文确实不太应景,因为她早就在上辈子就看到了皇宫的模样,甚至还住在里面。不过,上辈子,她因行事狂妄而被初阳公主不喜,并未参加这百花盛宴,后来,初阳公主因一力支持大皇子而被那男人不喜,新皇登基后,这别庄就被新皇收回赏给了南家,所以,她上辈子一直都没能来过这栖月别庄。 所以她也不曾知道,初阳公主的这别庄,当真是与众不同。 自京郊处不远走进岔路中,一片平实的青砖铺地,路边皆是各色花田,一片片玫红、淡粉、深红、大红及淡紫与白色的紫微花田分布在路边,随着轻风摇曳飘香。 有的花田极近,有的花田却离得较远,阵阵花香飘浮在空中,让已经穿上了薄薄的春装的小娘子们在马车上皆是扶窗四望,兴奋不已。 沈家的嫡女们全都是在受邀之列,三人一辆马车,加上伺侯的丫鬟婆子并一些用具,足足十多辆的马车,浩浩荡荡的走在别庄的路上。 前后皆有其他府坻的小娘子们的马车队伍紧随着,也不知都是谁家的。 “也不知道阿若今天会不会到。”沈素珏双手托腮,懒懒的看了眼马车外的花景,她对这娇娇软软的花真是不怎么感兴趣,若不是受初阳公主邀请却不到场的小娘子从未有过,她真是想躲的远远的才好。 “以烈王府的地位,阿若怎么也是今日到。” 沈素华沉稳的回道,把手里的书卷微收,看了眼把帘子掀开的沈素珏。 “阿珏!” 沈素珏听出了沈素华语气中的警告,把帘子轻轻落下,她有些无奈的扭过头。 “大姐,你也欺负我!” “哪有。”沈素华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沈素眠也是用手掩唇,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啊,姐姐可是累坏了。 “还说不是。”沈素珏怨气极大。“明明大家一起行动的,明明是大伯母把我手串抢去的,结果爹爹非要说是我惹事生非,你们都是禁足,我却抄了一个月的佛经!” “本来是半个月啊,谁让姐姐你不乖一些,刚出来就拉着我上街结果就和云家的人打了一架,你说说爹后来当然会又罚你了。” 沈素眠笑意更浓,不过眼睛里却是带着几分得意。 若不是这样,香罗还不能安心在她身边呢! 沈素珏气倒。“还不是阿绵你惹事!” 沈素华轻笑不已,正要劝劝眼看着要掐起来的某人,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骏马毛色浅棕,上面端正坐着一身姿曼妙的女子,骑装乌笠,沈府的马车皆慢了下来,车夫将车子赶到了一侧,想着等那女子骑马而过再加快速度。 谁料,马车慢行中,那女子却勒马停在了沈素眠的马车前,沈素珏最是好事儿,拿起茶杯一边喝一边往窗外看去。 “阿珏!” 娇嫩的声音,活泼的声调,乌笠遮面的幂篱掀开,一张熟悉的小脸露出来。 “噗……” 沈素珏一口热茶喷了出去,沈素眠眼明手快的躲到了一边逃过一劫,正在看书的沈素华就没这么幸运了,直接被溅到衣袖和手上。 “阿珏你弄什么!” 沈素华好气又好笑的嗔了一句,沈素珏一脸见到鬼的表情,指着在马背上的武思琪抖着手。 “阿琪你搞什么,不是不可以在这路上纵马吗?” 不然她早就骑马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马车里硬是耐着性子不动啊? “谁说的?”武思琪活泼的摆了摆手上的马鞭,放慢马速跟在缓缓而行的马车边。“初阳公主就是位好武喜骑射的公主啊,所以不在意这个的,骑着马到或是坐着马车来都可,是谁啊,居然骗你?” “真是!”沈素珏脸色发苦,还用问么,当然是她的亲亲坑女儿不手软的娘啊! 沈素华和沈素眠笑得不行,一边的丫鬟含烟帮着沈素华把茶滴擦去,小心的查看,确定了沈素华手上并没被茶液烫伤,这才放心。 “阿珏,你想骑马?我让我家哥哥过来,把他的马让给你骑吧!”武思琪眼光灼灼,沈素珏在武思琪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阵阴谋的意味。 “那……”沈素珏的眼睛落到沈素华身上。她好想骑马,可是娘那样说自然是不准她骑马的,她倒是可以阳奉阴违,不过显然要人帮忙。 第42章 “阿珏,看我做什么?”沈素华投回无辜的眼神。“我可是什么都不管的。” 沈素珏的脸上立即显出狂喜,不过,沈素华立即就浇了一盆冷水。 “这车里车外的,婆子车夫丫鬟多了去,谁要是多上一嘴,可不是我能控制的。” 沈素珏的脸立时黑了下来。 沈素眠被逗得笑的肚子疼都停不下来,自大姐姐回来,沈素珏宛如被抓到手里的孙行者,怎么都逃不开大姐姐的五指山,沈素华总会有办法制住些沈素珏的跳脱。 窗外的武思琪看着沈素珏被沈素华逗,也是笑得不得了,结果坐着的马有些不安的来回走动两步,吓得武思琪叫了几声,引来另外的两人快马奔来。 沈素华听得马蹄声,不过因为角度关系,看不到来路,而沈素珏却是极有兴致的往那边看,沈素眠看出来人是谁,眉心微皱往后缩。 来的人骑的马一棕一白,白马上的是一身着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的圆领袍,腰扎翠玉带,头束银冠,五官俊美的少年郎,看着大概十七、八岁,正是沈素眠见过的,上辈子武思琪的未婚夫,长宁公主的儿子,现在还是荣穆侯世子的荣琛。 另一骑着棕马的,一身石青色的团花暗纹箭袖,黑靴粉底,腰束碧玉带,五官硬朗中带着几分憨实,正是武思琪的胞兄,武宁侯世子武泗玹。 “阿妹,你没事吧?”武泗玹有些担忧的道。 “阿琪你可要小心些,早说了,这匹马还没完全驯养好,让你骑别的马你硬是不肯。”荣琛轻笑道。 只是,在马车里的沈素眠却可以看得出,荣琛眼睛里深藏的一抹厌恶与烦躁。只是那抹恶意一闪而过,若不是沈素眠一直关注着,是看不出来的。 原来荣琛一直就不喜欢武思琪,那么他背着武思琪与白素素勾搭,倒也就有了原因,只是,身为长宁长公主的长子,他又为了什么要委屈自己? 武泗玹一脸的担忧,不过武思琪却并不在意兄长的忧虑,她带着几分不服气想要让身下的马听话,谁知马更加的暴躁起来,原地走来走去的,武泗玹一看刚想阻止,不料马儿一声长鸣,居然已经放开四蹄狂奔而去。 武思琪惊叫的声音传来,武泗玹脸色一变,荣琛也是脸色难看,马车上,沈思珏看事不对,几乎立即从马车上跳下来。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追!” 武泗玹这才反应过来,缰绳一放纵马狂追,只是沈素珏看了眼武泗玹骑马的姿势与跨下的马,吐了一口气摇摇头。 看武泗玹骑术一般,马虽然有几分神骏,可是与武思琪的马相比显然还差上几分。 “你还愣着做什么?”沈素珏直接对着荣琛道,脸色不善。 在沈素珏看来,这武思琪无论与面前这个小白脸什么关系,可是显然,这个小白脸至少是与武泗玹关系不错的,如今武思琪马受惊跑了,这人居然还稳当当的骑在马上看着,显然人品有问题。 “这位小娘子请了。”荣琛轻轻一笑,俊美的五官儒雅清俊,眼睛好似能勾人似的。“本世子前儿受了些伤,轻装骑马还成,纵马狂奔是不行的。” 沈素珏的眼睛落到了他身下的马上。 “下来。” “什么?”荣琛有些茫然。 “我说下来!” 看荣琛不动,沈素珏不耐烦了,直接一把把人拽了下来,荣琛活了十八年,估计从未如此狼狈过,他无法置信的被人拉着摔到了地上,接着就看到眼前那个一身宝石蓝白霏织丝锦衣,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的小姑娘把裙子一扬,提到膝上系了个结,露出了里面的姜黄螺纹裤。 裤脚扎起,雪白带点的弹墨袜露了个边,脚上是粉缎小靴,自腰间一甩,原本火红的腰带一闪,却是一支红色的小鞭子。 利落的翻身上马,沈素珏手上鞭子一挥,快马飞奔而去。 荣琛呆滞的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转眼转过一条岔路就不见了,这时,耳边传来温柔动听的声音。 “来人,快把这位郎君扶起来。” 荣琛木然的转头,一个看着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沉着脸,看着他微微笑着。 “这位郎君真是对不起了,我家妹妹心忧好友,有些过于失礼了,还请郎君见谅才是。” 荣琛看着对方笑靥如花,一时更觉得自己简直狼狈透顶。他快速的起身,因为用力,手掌还被地上的石头划得生疼。 “没、没什么!” 荣琛力持镇静,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小娘子。 说话的那个年纪最长,比刚刚那个抢了他的马的要大上一岁左右的样子。 身着织锦缎绿蔷薇紧身小襦,披着月白描金披风,乌发如墨,额前缀着垂着琉璃珠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摇曳晃动。眼眸含笑,唇不点而朱,温润的神情沉稳的气度,动作间皆是风韵。 另一个年岁更小,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碧色缎织暗花攒心菊的对襟小襦,姜黄烟纱散花裙,披着嫩粉绣着银枝绿叶的披风,五官精致清丽,一双眼睛大而幽黑,漂亮的惊心动魄。 再有刚刚抢他马的莽张飞,虽然没有昭京城里一丝的小娘子的温婉动人,但是英气飒飒,五官夺目,倒也不失一个美人。 向来以昭京风流美郎君自诩的荣琛一时有些不太明白,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一个个漂亮的不似真人,他怎么不知道? “在下乃是荣穆侯世子,不知府上是?”荣琛小心请教。 沈素华低头抿唇一笑。“家祖是吏部尚书。”却绝口不提自己是沈府哪房。 不过,昭京城来了个辽西的粉霸王,这事可是早有传说的,虽然荣琛刚刚没能把沈素珏和这个粉霸王联系在一起,如今听了沈素华如此自报家门,自然是明了了。 这时车队已经停下了,前方的马车掀起帘子,一个婆子下了车,快步往这边走来。 “世子若有急事,请先用我府上的马去别庄,等舍妹回归了,再将马匹归还,我们要等她回来,一时半刻恐怕是走不得了。” 你这样堵在这里,虽然我妹妹用了你的马,可是你一个郎君,在这里是不是不方便? 有些话不说,可沈素华用眼神表达的极清楚,荣琛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如此麻烦了。” “大姑娘!”那婆子脚步匆匆,沈素眠认出了她是二姐姐沈素巍身边的掌事婆子刘嬷嬷。 “我们姑娘问问这边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告诉二妹妹,先在路边休息,等一会儿,五妹妹追朋友去了,一会儿就回。” 那婆子连忙应了,快步又回了马车,走之前,眼睛忍不住又上下扫看了荣琛一遍才走。 这边荣琛等着沈素华吩咐着车队的管事,匀出一匹马给荣琛,那边,刘嬷嬷上了马车来回沈素巍的话。 “大姐就说了阿珏去追朋友?没说别的?那个郎君叫什么,是谁?” 沈素巍的眼睛忍不住又隔着窗看过去,荣琛接过管事手中的缰绳,对着沈素华施了一礼,沈素华回了一礼,荣琛上马,绝尘而去。 “这事儿大姑娘没说。”刘嬷嬷不赞同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那郎君眼眨桃花,虽然通身气派,可是一看就不像个靠得住的,偏她家的姑娘就喜欢长得俊俏的,真真是让她操心。 “没说你不会问么,真是没用!”沈素巍不满的道。 一边的沈素挽颇有些看不下去的捂着脸扭过身去,看着窗外的树轻叹了一口气。之前娘告诉她莫要与二姐三姐太亲近,如今看来,二姐是有些…… 沈素桐眉心微蹩,有些看不上眼的撇了沈素巍一眼,自持的把手上的书卷盖上,换了一本接着看。 这种事情,二姐未免也太直白了。 马车上的诸人都是五味杂沉心自知了。 荣琛走了,还不明真相的沈素巍不开心了,再三叮嘱着,让刘嬷嬷派人盯着那边,定要知晓那郎君是哪家的,另一边,骑马狂奔而追的沈素珏也遇到了冤家对头。 武泗玹不善骑术,这和他幼时的一件事情有关系,因而始终放不开速度,加之马又比不得武思琪的,因而半晌才追到。 远远的,就看到了武思琪正惊叫着,武泗玹连忙在后忙大喊。 “阿琪别怕,哥哥来了!” 沈素珏听到声音后心里暗道,你来了看样子也不行。不过手上却是鞭子一甩,马儿奔得更快,转眼就超过了武泗玹。 武泗玹呆了,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逼近武思琪。 “阿琪,别鬼叫了!”沈素珏一边说一边逼近,武思琪紧紧抓着马鬃,听到沈素珏的声音后转过头。 “别怕,马已经有些慢下来了,快,伸手。”沈素珏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武思琪舒了一口气,看着沈素珏伸出手。 第43章 沈素珏的手掌纤细却带着力度,武思琪被对方紧紧抓住了手掌后就往后一拉,身体不由自主的倾了过去,武思琪被沈素珏揽住了腰后轻松的拉到了马上。 “抓住我的腰。”沈素珏在这一刻沉着冷静着,武思琪抓着沈素珏的腰靠在马前,沈素珏却并没有勒住缰绳停下,反而接着顺势去追那匹惊马。 惊马想来是感觉到了后背没人,脚步更是轻快,只是,与沈素珏骑的马相比相差不少,加之沈素珏骑术精湛很快就被追上了。 沈素珏伸出抓握在手的鞭子,圈起的鞭梢轻轻拍打在马儿的棕毛上,身下的马儿灵性十足,很快就与那惊马跑到了并肩前行。 沈素珏快手拉住惊马的缰绳,轻勒的同时嘴上轻喝,那马从不驯的摆头挣扎到听话的开始放慢小跑前行,不过只一会儿。 武思琪看沈素珏的眼神立即不同了。 她惊讶中带着几分崇拜的昂着头注视着沈素珏,在书院中,沈素珏的骑射在女郎中可说是相当不错的,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沈素珏居然如此厉害! 沈素珏正享受着武思琪崇拜的小眼神儿,却在座下马儿不安的摆动棕毛中抬起头,前方小路不远处,一行人一字排开正盯着她们,沈素珏轻喝一声,跨下的马慢下来,她又轻抖着缰绳,很快,两人双骑停了下来。 武泗玹终于赶上,眼睛里也全是惊讶,不过,这都不重要,让他们的注意力转移的,是自前方迎面飞快策马而来的六骑。 当中一人是脸色难看带着几分骄横之气的华服男子,旁边另有几个衣着显贵的跟班,沈素珏自是不认得的,可是在她身前侧坐在马上的武思琪与身后马上的武泗玹却是认得这六人的,脸色立时变了。 “你是谁?” 那带着几分骄横之气的男子瞪着沈素珏,看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似的。沈素珏有几分莫名其妙,彼此不相识,做什么一副对她恨之入骨的样子? 她什么都没做啊! 想到这里,沈素珏心头火起,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我是谁与你有甚相干?一个郎君,就这样轻易问小娘子名字么?” “大胆!” 还没等华服男子回话,一边的跟班甲不乐意了,一脸沈素珏犯了天大的错一般的喝斥起来。 “好个胆大的小娘子,你可知你冲撞的是何人!” 跟班乙紧接着道,沈素珏正想要说话,却被坐在身前的武思琪一把抓住手制止了她的话语,不只这样,几乎带着几分惊慌的拉着沈素珏自马上跳了下来。 沈素珏被拉得一阵怔愣,很少看到武思琪如此的她心里立时警觉起来,以武思琪的身份都可以称得上是诚惶诚恐,那么对方的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 后方的武泗玹也快速下了马走到武思琪与沈素珏身前,微侧身上前一步挡住了两人,这才躬身施礼。 “见过三皇子殿下!” 沈素珏与武思琪也跟在了武泗玹的身后一起施礼,沈素珏听到了武泗玹的话后心头一紧。 这位竟然是名声比起大皇子来不差什么的先后嫡出的三皇子! 三皇子魏世晨冷着脸,看着武泗玹的眼神如蝼蚁。 “哼,你们倒是好兴致,这里是公主的地界儿不知道么?居然如此放肆!” “是,是臣失礼,对臣妹少了约束,还请殿下见谅。” 武泗玹的头微微低垂,脸色因头低得太过看不清楚,只是语气更见恭谨。 沈素珏听得心头火冒,只觉得这武泗玹和武思琪可是完全的两种人了。武思琪可是个火爆性子,若是被这样挑衅,恐怕早就…… 沈素珏满含着几分信心的微微用眼睛余光看过去,却看到本来和她一样火爆性子的武思琪正低下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软弱的家伙!沈素珏倍觉得丢脸的低下头去,不过心里把已经听说的三皇子殿下的所做所为又加上了几分负面想象。 魏世晨本是阴阳怪气,只可惜遇到了没种的武泗玹,这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让他颇有些没意思的冷哼了一声。 身边的跟班也没趣的讪笑几声,只是,因忌惮着武安侯,倒也不敢取笑的太过。 免了武泗玹的礼,魏世晨的眼睛却是落到了武思琪与沈素珏的身上,他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几转,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两个,哪个是你的妹子?” 武泗玹低垂着头,手掌却已经不自觉的握紧,他低垂的眼睛里,阴鸷的神情一闪而过。 “不知殿下怎么走到这边的?臣妹马惊了才跑到这边,不想竟会遇到殿下。倒是巧了。” 魏世晨听出武泗玹话中的讽刺,脸色立时变了,阴着脸看着武泗玹,阴晴不定的上下打量了几眼。 “哟嗬,这几日不见,世子倒有了世子的风范啊,脾气见涨不错啊!” “哪里。”武泗玹猛得抬头,眼中的厉色吓了魏世晨一跳。“殿下莫要误会,只是臣妹年幼,还要顾忌几分名声,若是无事,臣就带着臣妹告退了。” 魏世晨脸色更是难看,马上就要发作,却听得一阵马蹄声,却是荣琛到了。 荣琛带着几分洒脱下了马,顺畅的握拳对着魏世晨施礼问好,之后带着几分笑意的说: “殿下怎么会到这边来?莫不是听了山庄上的侍卫说的,这边树林中有只白狐?” “正是如此。”魏世晨带着几分矜持的点了点头。“山庄里的侍卫说这只白狐玉雪的颜色,浑身无一丝杂毛,本宫正想猎了做个狐裘。” 沈素珏咬牙忍了又忍,这才把嘴里想说的话忍了回去,居然春猎,他也不怕遭天遣! 武思琪像是知道沈素珏忍得辛苦,伸出手抓紧了沈素珏,退后两步抓着武泗玹拽了拽。 “殿下恕罪,臣等先告退。” 武泗玹快速拱手,不等魏世晨的反应,已经快速拉了武思琪,沈素珏,三人快速上马,魏世晨唇刚张开,他们三人三马已经快速的一夹马腹,放马狂奔而去。 三殿下魏世晨,当今圣人唯一的嫡子彻底的黑了一张脸。 &&& 沈素珏忍着心里想说的话勉强与武家兄妹放马狂奔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拿出鞭子喊了一嗓子。 “停下,都停下!” 武泗玹早就料到了沈素珏会如此,武思琪两兄妹齐齐勒住辔绳。 “你们两个做什么那么怕他!”沈素珏有几分不服气。 虽然在昭京里早就把这位三殿下形容的如同妖魔鬼怪,可是她还是不解,这武安侯可是簪缨世族,有什么可怕的? “当然可怕,那位魏老三可是有名的魏疯子!” 接话的是另一边岔路上来的一行人。 当中一人正是一脸冰冷的萧煜,而他身侧微落后半骑的,是云家三兄弟。 居长的云家嫡长子云靖,嫡二子云逸,嫡四子云昂。 “真是看不出,粉霸王就是粉霸王,连驯马都驾轻就熟!”云昂讥讽的语气带着几分冷笑。 武泗玹还当真惊讶了,扭过头对着沈素珏上下打量。“你是粉霸王?” 沈素珏眼睛一瞪:“怎么,你有意见?” 武泗玹脸颊涨得通红的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意见!” 云逸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沈素珏大怒,伸手一鞭就抽了过去,不过因身侧站着武思琪,所以她动作显然没有以往的利落。 云逸伸手轻轻接住鞭梢,牢牢攥在了手里。云逸长得极瘦,不过双瞳极黑,皮肤极白,那双手抓住火红的鞭梢,看着竟比女子的手还赏心悦目些。 这是沈素珏最讨厌的“小白脸”类型! “笑小娘子太火爆了,这脾气,可真是!”云逸轻笑,不理身旁诸人看着他的怪异目光。 看着那“小白脸”不“正经”的笑,沈素珏气得胸口疼。 “我的脾气和你有什么相关!”沈素珏往回拽,可是鞭子却牢牢的被云逸抓着分毫不动,正在这时,身后的武泗玹骑马到了。 “见过大殿下。”武泗玹在马上轻抱拳,萧煜矜持的点了点头,就当应了,眼睛却往沈素珏身后看。 “看什么,当心我挖你的眼珠子!”沈素珏看到萧煜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个妖孽般的男人,她那天也不会被罚! “十姑娘没来?初阳公主可是请了沈府所有的姑娘吧?”萧煜难得多说话,沈素珏却是半分不觉得荣幸。 “我家妹子来不来与你有什么相干?那阿丑是我妹妹的丫鬟!” 沈素珏说出这话后萧煜微怔,接着他有些不耐的看了沈素珏一眼转过头。 “松手,我们走吧!烈王府的车驾快到了。” 云逸一脸我还没玩儿够的表情略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接着带着几分坏笑轻轻松开手。 “啊!”武思琪发出一声尖叫。 原来沈素珏一直在和云逸较劲儿,云逸突然松手,沈素珏身体不由往一侧倒去。原本以沈素珏的身手不至于摔倒的,可是无奈旁边站着个武思琪,完全无防备的武思琪被沈素珏往身侧倒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后退几步,结果沈素珏一脚踩到了武思琪的裙摆上,力上加力,武思琪直接摔到了沈素珏的身上。 沈素珏的身手不过略好一些,哪里能反应得过来,两个人硬是摔成一团。 云逸只是逗逗这位粉霸王,哪里想到还会连累武思琪,结果看到武泗玹这位疼妹无下限的哥哥脸色都变了,立时觉得不好,十分干脆的抽鞭打马,飞奔而去。 “大殿下我在庄上等你。” 最后一个音传过来时,人已经跑没了影子,武泗玹顾不上追人,只好转头去扶跌得难看的两位。 “走吧!”萧煜像是完全没看到跌到一团的两人,直接丢下一句,带着另两个云家兄弟扬长而去。 “这些人!” 好不容易站起来气得满脸通红的沈素珏,叉着腰指着那些人绝尘而去的身影气得肝都疼了起来。 另一边,三殿下魏世晨却是一脸阴冷之色的看着荣琛,上前就是一脚。 “你是怎么和本宫说的?不是说那丫头心思单纯好算计吗?惊马时我来个英雄救美就成了!我看这一招对付沈家那丫头都不行,更不要说这武家的了!” 荣琛被踢踹的一下子半跌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因颜色极淡而留了个整齐的鞋印。 他有些发愣的看了眼那鞋印,很快就恢复了神智抬起头一脸的谄媚。 “殿下您有所不知。” 站起身来,衣服上的灰尘都顾不得拍,荣琛快步走到了魏世晨身侧,压低了声音。 “您想想,若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粉霸王跑到这里救了惊马的武家二丫头,殿下的事儿啊一准儿就成了,如今这样,指不定就是沈家那丫头使得坏!她兄长在翰林院里就与殿下的林侧妃的兄长过不去,如今那丫头又与殿下过不去,殿下可万万不能饶了他们。沈家不就出了个天官么,就狂成了这样,连殿下都不放到眼里。” “你胡说什么!”魏世晨不耐的骂了一句。“那沈大人现在可是父皇最看重的,你让本宫与他家人做对,不是与父皇做对么?长没长脑子?还是你以为本宫没脑子?” “殿下此言差矣!”荣琛心头冷笑脸上更是一副卑微到了尘土里的神情。“那沈大人再受圣人宠爱,也不过是位臣子,您可是皇家龙脉,岂会比不得那区区一个吏部尚书?殿下莫要看不起自己才是!” “那又如何!”魏世晨脸色不耐。“本宫再是皇家龙脉,可是本宫也只是上朝听政,从来未曾参与政事,与沈大人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难不成还要与那个沈老头过不去?” “殿下忘记了,初阳公主,可是不止请了沈府的小娘子,沈府的郎君,也都来了!” 荣琛的提醒,让魏世晨怔了怔后眼睛一亮。 这场子,可算能找回来了! 第44章 沈素眠远远的看着沈素珏一脸气愤的策马而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时辰。 沈素华脸色十分不好,看着沈素眠的眼神刮刀子似的。沈素珏的怒气冲冲立即变成畏缩可怜,缩着肩一脸委屈似的往沈素眠身边靠,沈素眠几乎是被惊着了。 这姐姐上一世可是一直是个直性子的,吃了亏撞了墙都不肯回头的主儿,如今啊,居然还会装可怜了!就是那愤怒的小眼神儿不太像样儿。 沈素眠心里觉得奇怪,沈素华脸色也有些微妙,两人皆是一脸惊奇的看向沈素珏,本就做戏的沈素珏脸色发僵,坚持了不到一瞬就败下阵来,放弃的收了那缩着的肩,脸色倒真有些委屈了。 “怎么回事啊你们两个,明明阿绵平常用这招都好用的,怎么到我了你们一副见着鬼的样子?” “噗。”沈素华破功的笑出来,随即用帕子掩住唇,瞪了沈素珏一眼。“别闹了,快上马车,这时辰可不早了,咱们总不能最晚入庄子,那成了什么样子!” 沈素珏怏怏的跟在沈素华身后,被沈素华拉上了马车,沈素眠随在后面落后一步,看了眼随着的家丁。 “含雪。” “知道了姑娘。”含雪悄声说了一句,沈素眠放心的上了马车,含雪让含霜跟着,自己和随着的婆子说了一声,跑去了哥哥柱子赶着的小油车。 沈家的婆子自是认得这位十姑娘身边的丫鬟,知道是个受重视的,又是柱子的亲妹子,倒也并未为难。 这边,沈家三姐妹上了马车,因动作快,那边的沈素巍刚下马车,沈素华等人已经没了影儿,让沈素巍恨得跺了跺脚,这才转身又回了马车。 沈素眠早注意着,看着沈素巍的模样直摇头。沈素华拍了拍沈素眠的手背,这边已经训上了。 “阿珏,你这性子怎么就这么急?倒不是你不能去帮朋友,只是,当时还有阿琪的亲哥哥在,更有家丁与那个荣穆侯世子,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名声岂不更是雪上加霜。” “那有什么的。”沈素珏不在乎的道。“总不能看着阿琪出事见死不救啊。” “你啊!”沈素华气得用手指点了点沈素珏的额头,只是,很快就有婆子跑过来窗外,沈素华只好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大姑娘。”林婆子快步走到马车窗外,小跑着跟车报说:“小子们来报,前方岔路上迎过来一队车马,不知是哪家的,也未曾挂上府徽,不知要不要让让。” “多少人?”沈素华隔着车帘扫了一眼,远处果然乌鸦鸦的一片,似有不少人的车队迎面走来。 “看着马车有个三十多辆。”林婆子回说。 沈素华一听,不由得为难的蹩起了眉头。本就因沈素珏的“多管闲事”晚上了不少时辰,这三十多辆马车加上随行之人,若是让路,怎么也要走上两盏茶的功夫,到了庄子上恐怕午时快过了,这可是不好。 只是,对方看着是自公主的庄子里出来的,马车又多,不定是什么人家,这昭京里,虽然祖父现在身受皇恩,可是沈府却是根基微浅,若是不让路,对方若是好说话的还好,若是嚣张跋扈之人恐怕却是要多生事非了。 “林婆子!”沈素华微微咬唇。“你派个机灵懂事的过去,问问是哪个府上的,若是不赶时间能否行个方便,若是不成也没什么,只管给他们让路就是了。” “是,大姑娘。”林婆子连忙应了快步去了,这边沈素珏轻掀窗帘的一角,放眼往那车队看过去,在看清楚那些随行之人的装扮后,有些奇妙的放下了帘子。 还真是巧了,估计她们应该能顺利的过去。 果然,沈府的小子过去之后没一会儿就回来,说是对方乃是南阳侯府之内眷,给予沈家方便。 在沈府的车队走过那片避到一侧的马车队时,其中一辆翠盖乌轮,四角垂珠的华贵马车车帘轻启,一道目光顺着那缝隙看向沈府的一辆辆乌篷朱轮的马车。 沈府的马车,主子坐了四个,其他的近十个都是下人婆子坐的小油车,还有两个是装着主子日常所需,毕竟,这百花宴才刚开始。 等沈府车队都走过这片小路,按理,沈家自是要派人过去谢礼的,沈素华刚想起身亲自前去,却被沈素眠一把拉住。 “大姐,还是让五姐姐过去。”沈素眠笑眯眯的指了指沈素珏。“时辰都是她耽搁的,怎么总让大姐姐受累呢,妹妹可会心疼呢。” 沈素珏下马车时,眼神不用装就别提多哀怨了,当然了,其中更多的还是带着几分杀气的。 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你被欺负时可都是姐姐我去帮你报仇的,结果你呢?还心疼大姐姐,那我呢?你不心疼吗?沈素珏一边用眼睛说着话一边往马车下跳,还因注意力不集中差点一头栽倒丢了一世英名,沈素华都笑得揉肚子,更不要说沈素眠了。 只是,沈素眠却没想到,沈素珏正往那车队走时,另有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却是沈素巍也跟着下了车,喊住了沈素珏。 “阿珏,等等。” 沈素珏转过头,就看到了一身芙蓉色镶边浅金牡丹菊花纹样银线绞珠云缎上衣,下系玫瑰紫千瓣菊银线纹苏缎长裙,腰间鹅黄束腰,上面也用金银线绣着蝶纹,端得一个银光闪闪。 沈素眠看得眼晕,伸手揉了揉眼,揉掉自己那一脸的不可思议。虽然因有前世的记忆,她一直知道沈素巍这个堂姐真的有些“恨嫁”,可是也不至于如此吧?太明显了! 沈素华却是一脸的怒其不争。 “什么事啊二姐姐?”沈素珏扭头看到沈素巍,不适的眨了眨眼。“二姐,你这一身的装扮,可不适合站在太阳下。” 太晃眼了! 沈素巍原本温婉的笑容差一点破功,不过感觉到不远处那华贵马车车帘内的视线,她硬是端住了。 “你这丫头,真是调皮!”沈素巍一边娇嗔一边上前拉住沈素珏的手,在沈素珏不可思议的目光里狠狠捏了捏这死丫头的手。“快走,去谢谢南阳侯家的内眷才是,你一个毛丫头,自己过去失礼怎么办?” 最后两句是沈素巍带着笑咬着牙根低声说的,沈素珏撇撇嘴,倒也没反驳,这个二姐当年在辽西时就看不惯她的逍遥还有阿绵的受宠,心眼小得和针眼有得拼,算了,随她好了。 沈素珏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任由着散发着姐妹情深状的沈素巍拉着手掌,两姐妹一同往那华贵的马车走过去。 在沈家两姐妹走到近前时,那马车的车帘已经完全的掀起,露出了一张极年轻的脸庞。 南阳侯夫人水氏,其父是先皇极宠爱的前阁老,为南阳侯生了两子三女,却依旧容貌艳丽气势夺目,在马车帘后只露出了一张脸却已经把她端庄沉稳的气势展露无疑。 沈素巍双眼放光,与沈素珏的落落大方比起来,反倒落了下乘,只是她自己丝毫不觉,依旧急切上前与水氏搭话道谢。 沈素珏额上青筋都快暴出来了,硬是忍着不发作,勉强上前,与水氏道了谢,本想任着沈素巍再废话几句,却着实有些看不惯听不惯沈素巍带着几分谄媚的恭维与奉承,耐着性子听沈素巍话音刚落,就接着告辞。 “沈府的小娘子倒都是不错。”水氏点了点头,面上一副并未察觉沈素巍有什么不妥的模样。“我因府中有些急事要赶回去,我家的三个丫头倒是都在庄上,还请你们多多看顾一二,她们都在府里闷坏了的,到时你们多多相处,一起玩闹着才好。” “那……”沈素巍刚想再说,沈素珏已经一把捏紧了她的手,硬是让她说不出下一个字。 “自然,那就不耽搁夫人了,晚辈们先告退了。” 沈素珏说着拉着沈素巍施礼,沈素巍只好跟着行了礼,只是脸已经挂了下来。 姐妹两个走回马车边时,绕过了那水氏的马车视线,沈素巍直接一把甩开了沈素珏的手。 “阿珏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素珏早就憋不住了,“你说我是什么意思?你刚刚简直……” 沈素珏气得说不出来,搜肠刮肚了半天才崩出两个字。 “丢人!” 沈素巍的脸色铁青的难以形容,两姐妹眼看就要吵骂起来,沈素华已经自马车上快步下来了。 “在这路上闹什么,你们再闹下去,这百花宴就不用去了!” 沈素华神色严厉,沈素巍眼睛立即红了,却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转头跑回了自己的马车,这边沈素华也拽着沈素珏上了马车。 车队终于又走了,沈素眠吐了一口气,这两人要是在路上就打起来,可就真要丢人了。 “阿珏,你能不能有一刻不要惹事儿啊!”沈素华愁得不行,本想发个脾气,可看沈素珏一副不服管的样子,她也头疼。 自十岁之后,她就没再见两个妹妹,哪里舍得对她们发脾气?明知阿珏性子有问题,可是却不忍苛责半分。 “才不是我惹事儿!”沈素珏本就胸口闷得难受,觉得好生委屈。“还不是二姐,我哪句说错了?你看看她那个谄媚的样子,不给我们沈家丢人啊?怎么和她那个……” “姐姐!”沈素眠眼明手快的捂住了沈素珏的嘴,止住了对方的口无遮拦。“你说什么呢?还想被爹爹罚啊!可不能编排长辈!” 沈素珏气哼哼的看着沈素眠,想把沈素眠捂住自己的嘴的手拽下去,又怕自己手重伤着妹妹,只好怒气冲冲的瞪她。 “姐姐别说啦。”沈素眠叮嘱了一句,这才把捂住沈素珏唇的手放下来。 “算了!”沈素华心里憋气。“你们两个我谁都不管了,回去让娘来说说你做的对不对!” “啊?”沈素珏立即傻眼,连忙靠到了沈素华的身边想要求情,沈素华却铁了心了,不理会沈素珏,只是扭头看向窗外。 “阿绵!”这回沈素珏也不气了,只是无措的看沈素眠。沈素眠暗暗摇摇头,让沈素珏先到一边儿不要再去刺激沈素华了。 而另一边,沈素桐有几分轻视的看着沈素巍正在和刘婆子哭诉着沈素珏的霸道不讲理,沈素挽则是努力缩成一团看着手里的书,当成自己不在这马车上。 回去时她一定要赖着阿绵!呜呜呜! &&& 沈府的马车到了庄子上时,沈素眠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一长队人站在侧门处等待着。 为首的却是她的亲亲好兄长,沈烽。 沈烽比妹妹们要早些到庄子上,郎君们骑马,女郎们坐马车,要慢上很多就是的了。 沈烽看到了挂着沈府府徽的马车行近,终于松了一口气。通身的鸦青色素面刻丝偏襟直裰,头戴青玉簪,沈烽儒雅的气质在其他几人中更是显得极为惹眼。 之前他到了之后就去了郎君们休息的紫金阁,与其他几位被邀的同僚一起烹茶作诗,谁料,都快午时了,他贴身侍侯的小厮松烟居然跑来禀告予他,妹妹们还没到! 出城的路并不偏僻,尤其是因百花宴常办,甚至还有过圣人偷出宫来游玩过,因而这路都是精心修葺过的,时不时的还有庄中护卫巡视,怎么妹妹们就这样生生迟了这么久! 马车依序在侧门处停下,沈素巍当先一步下了马车,这边沈素华微落后一步。 沈烽迎上前去,看着沈素华等人都完好无事,这才问道:“怎么这般迟?” “路上有些小事耽搁了一会儿。”沈素华笑着带着妹妹们给沈烽行礼问好。 “没事吧?”沈烽不放心的追问一句,又一一看清楚妹妹堂妹们确定没什么事儿,这才转头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三位同僚。 “这几位是家妹,这三位分别是林侍郎府的三郎君,柯尚书府的二郎君,还有来自青川府的钟郎君,都是哥哥同僚,看我担忧你们,这才陪我相迎。” 沈府诸女道了谢,这才与沈烽等人作别,与等在侧门处的一位圆脸婆子往庄子里行去。 “多谢诸位陪我等候家妹,走吧,午宴也快开始了。” 沈烽看到钟茂川一脸惊艳的看着妹妹们走远不由得皱起眉来,平时,因出身的关系,他与钟茂川本比另两人更要好一些,也不太看得惯林萧与柯兴朗的玩世不恭,只是,如今看来,却是钟茂川的表现让他吃惊失望了。 再怎么,也不能一副没见过女子的不堪模样吧?生性有几分古板之意的沈烽有些不满。 “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柯兴朗摇摇头,笑嘻嘻的摆手。“走吧,刚刚茶水喝得太多,倒是饿起来了。” “柯郎君怎的如此说,有辱斯文啊!”林萧装模作样的摇头,引来沈烽大笑,带着依然有几分失魂落魄钟茂川,四人快步往前院去了。 这边,沈素华诸女在丫鬟与婆子的簇拥下走到了等在一旁的小油车边,分边上了车,由着不同的婆子引着路,往后院儿去了。 庄子后院的主院,是初阳公主住的旭初阁,这时的初阳公主,并没出去接待着因以示重视才第一天就请来的小娘子们,而是逍遥的躺卧在旭初阁的东厢房里,手持着一本游记,懒懒的掀过了一页。 “来了?” “是。”贴身宫女红杉轻手轻脚的拿起一个轻胎白瓷茶壶,给初阳公主倒了杯茶。 “真是够慢的了,不过,这时辰倒也拿捏的好,水氏应该遇到她们了吧?” 手指上的红色蔻丹与洁白清透的茶杯相映,初阳公主看着茶杯中碧绿清澈的茶汤,饮了一口茶后放下,把手里的游记也丢到了一边半坐支起了身子。 另一位贴身的大宫女彩屏连忙拿起金丝软枕靠背,放到了初阳公主后背倚好,又吩咐了两个二等宫女出去传话,这才又回到了初阳公主榻前跪好。 “公主,您又为何这般抬举那沈家的小娘子?他们虽然是出自沈国公府,可是毕竟两边却是相交有限,听说就是反目成仇亦不夸张呢。” “沈国公府?” 初阳公主自唇角露出一抹讽刺。 “若是他们沈府真的与沈国公府中相交甚密,本宫还不稀罕呢。” 又饮了口茶,初阳公主这才在彩屏急切的目光下缓缓开口。 “这位沈尚书可是不寻常,能得了父皇那般喜欢,本就非常人所能,而他的儿子与孙儿,亦都纷纷得了圣宠,看这些年父皇对沈国公府的态度,就能看得出,父皇这是想要收兵权了。” 彩屏的目光闪了闪,初阳公主却不再多说,只是看着红杉正在吩咐着几个小宫女,把桌上的茶点又换了一批新鲜的,这时,房外已经有了通报声。 “沈府娘子们到了。” 红杉连忙快步走了出去,不一刻就领着一队小娘子们陆续走了进来。 初阳公主打起精神看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第一位的沈素华。 沉稳大方,目光清澈,唇角微微带笑,领着妹妹们施礼时礼仪一分不差,行若流水,动作自然,长相亦是清雅漂亮。 初阳点了点头,抬抬手。 “都起来吧,快坐,都不用拘礼,既然来了庄子上,就要玩得开开心心的才好!” 沈素眠说来前世并未真正的见过初阳公主,此次细细打量,倒是心中讶异。 大皇子今年算起来已经是三十四岁了,初阳比大皇子还要大上两岁,那就是三十六岁,可是如今看来,初阳不过二十二三岁的模样,保养的真是得宜。 “你们都是沈府的小娘子,不过都是哪家的却不知晓,不如一一告诉我吧。” 初阳公主笑眯眯的,却不说是怎么告诉,只是目光落到这一群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上,迷蒙中透着几分慵懒。 沈素华刚落坐,听到初阳公主的话后毫不犹豫的起身。 “既然如此,不如就由臣女来一一说明吧。” 沈素华施了一礼,得了初阳公主微笑着点头,这才开始依次从沈素巍介绍起来。 沈素巍眉头皱得紧紧的,对沈素华不满起来。 当初,她身为大房的长女,却没能是沈府这一支的嫡长女,反而落到了沈素华的后面,本就够她懊恼的,结果,沈素华沾上了一点儿便宜后倒是变本加厉,事事都要抢着出头,她再不济也是这长房嫡长女吧?简直是欺人太甚! 只是,虽然不满意,沈素巍在这里,在初阳公主的面前却也只能把这不满硬生生的吞下去,只是心头的不甘愈发的强烈起来。 初阳公主看出结端倪,却也只是微笑了笑,心头想的却是之前入宫里时,在母妃那边听到的消息。 这沈家的女郎,虽然有那么一个半个有瑕疵的,可是大多倒是都不错的,这次的选秀,若是沈家的女儿入了宫,对母妃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耐着性子听完了沈素华的话,直到最后沈素华才自说了身份,平稳的坐下后,初阳公主点了点头。 “你们沈府的小娘子们倒是不错,一个个的都有些灵气儿,红杉,先带着她们去碧波馆吧,一会儿午宴就开始了。” 众人纷纷告退,初阳公主看着这一群小娘子走了,突然转头看向了一边的紫砂金底座的八仙过海大屏风。 “你喜欢的,竟然是个没长成的小丫头?!” 大皇子魏安晨自屏风后转出来,脸上倒是带着几分笑与邪意。 “皇姐你可要帮帮我,我就喜欢那个小丫头,你是不知道,那丫头烈性,人又聪明,皇弟我可稀罕着呢。求皇姐要成全弟弟。” “看你那出息!”初阳公主笑骂了一句。“不过也好,沈家这一支,倒是以文取胜了,父皇喜欢,你娶了也不亏,不过,你那府里的侧妃倒是怎么回事?这皇长孙生不生得出了?你可别闹出什么事儿来!” “不会。”大皇子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指了指点心,一边跪坐伺侯的彩屏连忙起身,把大皇子指的点心夹到大皇子面前的白瓷碟中,大皇子不在意的摸了摸彩屏柔嫩的手背,笑了笑。 “皇姐你想啊,弟弟什么时候因这事儿让你操过心的?” “还说呢!”初阳公主气得狠点了点大皇子的额头。“之前是谁求我帮着遮掩那事儿的?还有我宫里的雪雁,青亭,翠簪,母妃宫里的……” “好了好了,皇姐!”大皇子连忙求饶。“是弟弟记性不好,一时忘记了,知道姐姐最疼弟弟,这次的事儿,你可要如我的意才行!” “你天天想着这些事儿,也不怕,老三都上朝听政半年了,眼看着也快到了处理政事的时候了,你可抓紧着些!” 初阳公主无奈的道,看大皇子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只好舒了一口气不再说,这个弟弟被母妃与自己宠惯坏了,事事必是要如意的,当年只那件事拧了他,结果差点弄得母妃与他生分,弄得自己这个姐姐都要被他舍了,她可是不能再惹着了。 “你喜欢这丫头?喜欢就给了你!”初阳漫不经心的指了指彩屏,问大皇子魏安晨。 魏安晨眼睛一亮,只是在看到彩屏脸色惨白的看过来后又觉得无趣的摇摇头。 “算了,弟弟现在啊,就想要那个沈十娘!” “好好好!”初阳公主无力。“你这个天魔星,生生就是来磨我和母妃的,知道了,定会如了你的意的!” 大皇子得了初阳公主的话眉开眼笑,站起来还不忘记在彩屏的胸脯上狠扭了一把,这才意得志满的走了。 初阳看大皇子走了,脸色微冷的扫了彩屏一眼。 彩屏如刀下的鹌鹑一般,吓得整个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磕头。 “公主,奴婢知错了,求公主饶命。” “下作的小娼妇,居然连本宫的弟弟都嫌弃,你是想上天不成!” 初阳公主把手边的瓷杯直接丢出去,在彩屏的脸颊上立时打出一道伤痕,彩屏只是不断的磕头认错求饶,额头青紫一片亦不敢停。 初阳公主的火发了出来,胸口顺畅了一些,看一脸血的彩屏又有些不耐起来。 “你那是什么脸,难看死了,给我滚出去扫院子!” “是,谢公主饶了奴婢一命!” 彩屏连忙谢恩,连滚带爬的出了房。 红杉领完了路正回来复命,看到彩屏一脸狼狈的出了房大吃一惊,不过初阳公主向来喜怒无常,她倒也不意外,只是安慰的看了彩屏一眼,随即快步走入房里。 “公主,人已经带去了碧波馆,果然,南阳侯家的几位小娘子纷纷过去,与沈府交好呢。” “还有呢?”初阳公主起了身,喊了另一个二等宫女橙岩过来贴身伺侯着,起身换了身大红遍地妆水草纹的褙子,青色金枝蝴蝶葡萄湘裙,脚蹬缀明珠的绣鞋,却在看到裙子后脸色一变。 “混帐!”初阳公主一声厉喝,那橙岩立时跪倒。“给本宫穿什么葡萄的湘裙!是讽刺本宫生不出孩子!” 橙岩虽然是二等宫女,只是内向寡言少在初阳公主身边伺侯,哪里知道初阳公主最看不得什么石榴葡萄这些意寓多子之物,因此只吓得求饶不已,初阳公主却不再理会,直接让人拖了出去。 红杉给初阳公主换了另一件百蝶穿花纹的湘裙,一直到送初阳公主出院,又吩咐着另几个宫女好生伺侯着,在初阳公主的身影消失后,后背已经密密的沁出一片的冷汗。 上个月驸马回来后,橙岩给驸马送过去公主吩咐的解酒汤,驸马曾与橙岩说了两句话,翠屏亦被驸马夸过乖巧伶俐伺侯的好,谁知,这两人就已经是如此下场呢? xxx 碧波馆中。 除了沈素眠,估计沈家的小娘子们谁也未曾料到自己是如此受欢迎的。 刚一入碧波馆,红杉请了沈家的这几位坐到了偏东侧的位置,那里有两个小桌,每张小桌旁放置了四张酸枝木玫瑰椅,上面摆了个杏花笺,写着沈府二字。 沈素华带着妹妹们刚分别坐下,就有人热情洋溢的走过来。 “这几位莫不是沈尚书家的姐妹们?” 先走过来的是姐妹三人,沈素眠一看,哟,认识,这不是南槐玉的那三位妹妹么? 长姐南槐秋,二妹南槐婉,三妹南槐珊,分别是17岁,15岁,13岁,都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三人极热情的走过来,奔着沈素华就来了。 “是的,请问你们是哪府的姐妹?” 沈素华自十岁就开始在祖宅里被教各种礼仪,此时自是不可能失礼,一边的沈素桐亦是,于是,南家诸女就开始了与沈家姐妹热情的攀谈起来,至于之前自家兄长曾经想救人家姑娘却未曾救下的事儿,嗯,都不清楚呢。 这边谈的热火朝天的,那边沈素眠却有些受不住了,不为别的,只因南槐珊似是对她极为感兴趣似的,对她各种好奇,问来问去的,沈素眠虽然上一世就败在了性急任性上,这一世却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自然有些挺不住了。 勉强的又对答了几句,沈素眠于是就给沈素挽递眼神儿了。 沈素挽也和沈素眠要好的,一看自是懂了,连忙过来,与沈素眠移步换影,调了个位置,南槐珊刚想追问沈素眠却被沈素挽拦住了话头。 “妹妹这身事事如意的裙子好特别,竟然是百褶带着满绣,这是怎么绣的,好生别致。”沈素挽的话成功的拦住了南槐珊。 “当然了。”南槐珊等了快一个时辰了,终于来了个识货的,她可算是能显摆了!“这裙子啊可是极特别的,你看看,虽然绣了满绣,却是入手轻薄,这绣线用的不是一般的绣线,是绣丝,用蚕丝染色又拆成了十八股,根根线都是肉眼难辨,是二十多个绣娘花了近六个月才完成的呢。因为线太细又要防止它断了,又要注意着莫要……” 南槐珊兴高彩烈的一边比划着一边给沈素挽显摆着她的裙子,沈素眠松了一口气,对着沈素挽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连忙坐到了沈素珏的后方去清静了。 只是,房里的小娘子们却是不满南家三姐妹了。 算起来沈家在这昭京城里真就谈不上什么根基,可是人家可是简在帝心!在来这儿时,家里的大人就叮嘱了,要和沈家娘子郎君们交好,顺便无意中打听一二,看看沈家被如此看重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呢?任务没完成,还被南家霸着不放,南家虽然是簪缨世族,可是却离深受皇宠远着呢,这厅里但凡叫得上名号的,哪个不是家族根基深厚的? 很快的,不服气的小娘子们上来抢人了。 沈素眠躲在沈素珏的身后,看着小娘子们唇枪舌箭,正看着欢乐呢,事儿就来了! “喂,你有什么好显摆的,不过一个破裙子,值当的!” 一身蜜合色折枝花绣金十二幅湘裙,上身墨绿罩青纱笼衣的小姑娘瞪了南槐珊一眼,嘴里直喷毒,看到此女沈素眠不由得捂唇掩笑。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上辈子和南槐珊一生两看两相厌的东篱阁大学士魏平沙的唯一嫡女魏风荷。 魏平沙姓魏,是国姓,算起来还是位与皇族有些血亲的落泊族亲,只是魏平沙聪敏好学,人又机灵,自己上进考上了功名,在皇族远亲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让先帝颇有些自豪。 因而这魏平沙上辈子也算挺得圣人宠爱的,若不是六皇子抢了皇位,圣人暴毙,魏平沙也不会因失宠与新帝而被贬出昭京去了个边塞苦寒之地当小官,想来定是平步青云能入内阁的。 现在,魏大学士虽然只是外阁学士,可也算是颇受重视的。因而,这位魏大姑娘是不怕南槐珊的,并且极万千宠爱有着一丝丝皇族血统的魏风荷是看不惯南槐珊拿个裙子说事儿的小家子气的。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来说我!”南槐珊因是家中最小的,自幼也是个娇纵惯了的,听到魏风荷的话立时恼了。 “你才是东西呢!”魏风荷牙尖嘴利,“你姐姐我可是个人! ” “你是谁姐姐啊,不要脸!”南槐珊大怒。 “好好的小娘子,怎么口吐污言,之前在家里没人教你礼仪廉耻?” 魏风荷的话把南槐珊气得够呛,两个小娘子掐了起来,声音越说越大,渐渐盖过了厅里的所有声音,小娘子们都停下来,看过来时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南槐秋大急,自家妹子明显吵不过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只是对方看着比三妹还要小,她若过去倒成了大欺小了,因而犹豫了一下又有些为难的看向二妹南槐婉。 “两位妹妹都停停吧,这样吵吵闹闹的多不好!” 还没等南槐婉开口,一个通身气度沉稳十六七岁模样身穿着藕荷色提花褙子的小娘子已经开始劝了。 “初阳公主说话就到了,看到我们如此没规矩岂不是大大的不妥?还是莫要说笑吵闹了,有什么话日后再说吧!” “用你来管我的闲事?”南槐珊因吵不过魏风荷已经憋得一肚子的气,如今一听有人劝架,私心里怎么听怎么觉得对方是在讽刺她,是在拉偏架,几乎是立即的发作起来。 “你怎么说话呢?”站在一边与那小姑娘有五六分相似,明显是姐姐的小娘子立即不干了。“我妹妹好心相劝,你倒来劲儿了,真是狗咬吕洞宾!” “你骂谁!”南家三姐妹嚣张跋扈惯了的,只是因这是初阳公主的场儿才忍着,结果这一被骂立时都怒了,南槐珊年纪小,最先动了手,上前就给了那小娘子一巴掌。 那小娘子二话不说就回了一巴掌,因她看着已经十七、八岁的了,南槐玉的脸几乎立即就肿了起来。 看一直宠爱的小妹吃亏,南家另两个也不干了,立即上前,本是劝架的小姑娘上前想拦,结果硬是被南槐婉狠狠抓了两下,脸上竟然见了血。 南槐婉被叫婉,可是个性却是和温婉不搭边儿的,是三姐妹中个性最阴下手最狠的主儿。 那小娘子看妹妹脸上见血,气急败坏又害怕,喊了丫鬟一起帮忙,结果南家三姐妹也不甘示弱的叫丫鬟过来,魏风荷还没缓过神儿来呢,大家已经战成一团了。 魏风荷眨眨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看那一对小姐妹明显的人单势孤力量少,她立即喊了自己的丫鬟加入战局。 势要和南家讨人厌的三枝喇叭花血战到底! 初阳公主带着宫女进来时,迎接她的就是这一团混乱的鸡飞狗跳,而不是她想像中的,小娘子们甜美羞怯的笑靥。 ………… 初阳公主揉了揉眉心。 原本因为惩罚了心头刺而得来的几分爽快已经消失无踪了,换来的是头痛欲裂。 几个小娘子个个身上挂彩,丫鬟们更不用提,一个个的那个脸都不用看了,身上的衣服都抓成了一条条的,委屈的还哭得眼睛红肿。 “你们……” 初阳公主忍了又忍,她这百花宴办了一次又一次,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有人不怕死的在宴会上给她打群架!她都快不知要说什么了! 偏打架的是一个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要是小郎君她一声令下,一人赏五杖十杖的,也就完了,想来也是没人敢说什么,可是这一个个的,她可怎么下手? 罚了之后还有人敢来她的百花宴吗?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初阳公主挥了挥手。 “都下去,给我修整好了再上来回话!午宴停了,都回各自的院子去吧。” 众位小娘子互看了看,有些惊又有些怕的看向初阳公主,初阳公主又叹了一口气。 “先回院子去,都拾掇好了,你们几个动手的,动嘴的,相关的人都给我去旭初阁,我好好听听,你们这是为了什么!” 小娘子们乖乖的由各个宫女带着回了自己的院子,沈家诸姐妹互看一眼,也随着宫女回了院子。 沈家诸女住的院子在栖月山庄的东南侧,是个两进的大院子,沈家诸姐妹住在第三进,而第二进她们同院的居然就是武思琪与魏风荷,还有那对姐妹。 这样的巧合让沈素眠有些惊讶,沈素珏却是一把揪住了武思琪,武思琪乖乖的和沈素珏一同往前走,随着沈家姐妹进了第二进的院子。 “阿琪,你个没良心的,明明救你一命,怎么刚刚躲我那么远,我好不容易才瞄到你,结果打起来了!” 沈素珏一边说一边失望叹息。 “你这个人!”武思琪压低了声音。“我不靠近当然有我的原因了,晚点儿和你说!” 武思琪一边说一边像个小偷似的,缩头缩脑的扭头去看领路的小宫女,那小宫女在武思琪的熠熠目光下退缩了一下。 “请诸位姑娘休息,一会儿自有人会送午膳过来,几位姑娘一会儿也请去公主那里,因为听说是因为您几位的谈话才会吵起来。” 最后一句几乎是那小宫女鼓起所有勇气说出来的,之后就在武思琪与沈素珏杀人般的目光下逃之夭夭。 “怎么还有我们的事儿了!”沈素挽觉得好冤枉。“刚刚明明是南丫头一个劲儿的吹嘘她的裙子,我虽然听得反胃,可也一直忍耐的很好嘛!” “七妹你这张嘴啊!”沈素华好气又好笑的点了点沈素挽,回来之前,她一直以为沈家直爽的就是自己这房的两个亲妹妹,谁料,回来了才发现,这位三房的七妹妹硬是比阿绵还要更胜一筹,与沈素珏比也就差了个冲动行事。 “我说的是事实嘛!”沈素挽辩道。 “算了算了,快进房里,洗漱一下,一会儿用了午膳呢。” 武思琪不肯走,赖在了沈素珏身边,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时不时的还发出一些惊叹或是遗憾的怪声,让沈素华一边注意两人一边用膳,硬是捡了两筷子青菜就咽不下去了。 挥挥手,让下人们把碗盘撤了,沈素华也不耽搁了,让妹妹们重新梳洗了,换了身衣服,这才往公主住的旭初阁去了。 出院时前面这进院子静悄悄的,魏风荷与那两姐妹似乎已经走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半路认亲娘子急前世渊源今生止 吵架这种事情,本就不是那般的界线分明。这一次的争吵,也不过是小娘子们自相斗嘴,若不是动了手,其实没什么大事。 只是,这一次是南家的娘子先动了手,之前魏风荷的出口不逊倒没什么紧要的了。 沈素眠对这事儿并没觉得怎样,只是沈素巍却是自听了那小宫女的话后一直阴着脸,看沈素珏等人都是阴恻恻的目光。 沈素珏心里开始憋气。 原本来时沈素珏就是对沈素巍看不顺眼的,如今看到沈素巍那一脸都是你们的错的眼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她再鲁莽亦是知些深浅的,只好努力的克制着心中的愤愤走在沈素眠身侧。 “姐姐。”沈素眠轻轻拉了拉沈素珏的袖子,轻咳了一声。“你快把这青石砖地砸出坑来了。” “噗哧!”沈素挽忍不住笑出来,走在沈素挽一边的沈素桐也是眼含笑意,沈素华强忍着笑意绷着脸,跟在领路的宫女身后,一行人迤逦缓行,终于又到了旭初阁。 沈家姐妹到时,其实事情已经争论的清清楚楚,初阳公主正一脸笑意的与几位小娘子说话,听到了小宫女的禀报微微一笑。 “倒是我小题大作了,这事儿也没什么了,那……” “阿眠来了?”厉锦若双眸闪亮,听到小宫女的禀报立即惊喜的站了起来。 看出厉锦若发自心里的喜悦,初阳公主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转而吩咐宫女。 “快请。” 沈素眠等人依序而入,刚一脚踏转迎着房门摆设的绣着吹萧引凤图的屏风,就被热情洋溢的厉锦若迎了上来。 厉锦若先给沈素华等人见了礼,接着就直奔沈素眠而来。 沈素眠整个心神都在那副吹萧引凤图的屏风上。 那吹萧引凤图一般是在瓷器上,极少用来做屏风,即使有做了屏风的,也很少如此明晃晃的摆在迎客的正厅之中,而且,那图中的美人脸,真的很眼熟。 初阳公主因一直盯着厉锦若,因而也注意到了沈素眠的目光,她心头一动,笑出了声。 “这位,是沈府的哪位小娘子?” 刚刚明明就见过了,只是,初阳公主是谁呢?她说不记得了,那就是不记得了。 厉锦若歪过头,温婉的脸上笑意盈盈的。 “这是阿绵,四房的十娘,和我最是要好!” “就是那位一身医术的?”初阳公主目光惊喜,接着又扫看了一眼那屏风。“看你刚刚看那屏风,是看出哪里不妥?” “见过公主。” 沈素眠端正的站好,与沈素华一同给初阳公主施礼,这才回话。 “倒也不是不妥,只是看那屏风中的女子清丽温婉,贵气大方,倒是有几分公主的风采,又觉得不知是不是错觉,因而多看了几眼,倒是十娘失礼了。” “你这丫头眼睛倒是毒。”初阳公主立即笑意深深,一边伺侯的宫女也是满眼含笑。 “如此说来,这屏风倒有些典故不成?”厉锦兰在一边忍不住插话道,眼睛盯着厉锦若的目光却有几分要冒火了。 自进来给初阳公主见礼后,初阳公主的目光一直落到厉锦若的身上,对她半丝也欠奉,这让一直自视甚高的她有些接受不能。 往年的百花宴,厉锦若从不出席,而初阳公主亦好似这烈王府只有那一个小娘子般,只送了一请帖就完事儿。 厉锦若不肯来,厉锦兰自是没机会到场,今年听说厉锦若要来这百花宴,最高兴的就是她了,可谁知,来了之后才发现,往年那请帖真不是初阳公主的疏忽,而是人家真的在无视她。 不就是一个区区的郡主封号?厉锦兰在心底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她不怕,等她与表哥有了婚约,什么没有? 只是,表哥喜欢的,却是那个只无意中在烈王府里的花园处看到的厉锦若! 厉锦兰嫉恨交加,眼神里冷厉的让人吃惊。 初阳公主没在意厉锦兰眼中的目光有多渗人,在宫中长大的她虽然是天之骄女,可是阴暗的东西沾了却不是一星半点,对于厉锦兰若跳梁小丑的表现完全不在意,不过,对方极上道的话,也让她淡淡的点了点头以示夸奖。 初阳公主有了谈兴,在坐的几位小娘子互看一眼,以刚刚矛盾初起为首的魏风荷也极捧场,纷纷问询是怎么样的一个典故。 “红杉,看座。” 沈素华等人纷纷落座,自有小宫女奉上粉瓷官窑茶杯,清悠悠的香气,却是碧螺春。 厉锦若已经全面开启了黏人模式,紧贴着沈素眠坐着,把刚刚自己坐的地方直接空出来了。 厉锦兰脸色更难看,却不好说什么,只好看着初阳公主努力放缓眼神。 “这屏风啊,正是当年驸马的聘礼,上面的图正是驸马亲手所画,之后绣到了屏风上。” 初阳公主微微笑着,眼中柔情芊芊,沈素眠听了心头一动,再看过去,那图中的女子果然如她之前所料的,以初阳公主为形画出来的。 众位小娘子们纷纷恭维起来,刚刚被初阳公主罚了的南家三姐妹也是连忙奉承个不停,让原本因这宴上闹出的事儿而心情不爽的初阳公主终地顺了几分心思。 而沈素眠的注意力,却被另外两道炽热关切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那对姐妹看过来的目光炽热关切,有几分惊疑不定的意味在沈家诸女身上一一扫过,沈素眠心中猜疑,而初阳公主却已经给她解了惑。 “对了,沈家四房说来与之芊你们似是有些渊源?”初阳公主投向秦之芊姐妹二人。 秦之芊与秦之茜互看了一眼,由姐姐秦之茜点头应答。 “似是有些渊源,之前听父亲说过,有一位姑母似是嫁进了当年的辽西总督府。” 沈素华有些讶然的看向秦家姐妹,现在她都没弄清楚对方姓氏名谁,自然不晓得到底是哪位是这两姐妹的姑母,而那对姐妹似是清楚沈素华所想,直接笑盈盈的道。 “我们姐妹姓秦,父亲是工部尚书秦铭。” 姓秦?? 沈素华姐妹三人互看一眼,沈素华有些迟疑的抬头,在看到初阳公主一脸兴味的表情后稳了稳心神。 “我们母亲倒是姓秦。” 别的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如今到底怎么回事她还一头雾水,加之如今来沈府认亲戚的不在少数,若是母亲真的与那个什么工部尚书有同族之亲,那么为什么沈秦氏从未说过? 不过说起来,沈秦氏这么多年也从未回过娘家。 沈素眠对这个半路冲出来的表姐妹着实亲近不起来,上辈子,可从来没听说母亲有什么同族的族兄或是族中的侄女儿出现呢。 心中带着疑问,沈素眠有些迷惑的看着那秦氏姐妹一脸惊喜的走过来。 “太好了,不知姐妹们有没有空啊,我们好好亲近亲近。” 即使没什么亲戚关系,人家说要与你亲近,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当然好,说来我们住同一个院子,倒也是巧了。” 虽然世上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可是沈素眠却更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又有了宫女来报说有客到,正往这边过来请安,在房里的几人连忙极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秦家姐妹两个不紧不慢的跟在沈素华等人的身后,南家三姐妹却是脸色并不好看。 之前的事南家三姐妹自认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只是小妹有些冲劝被人挑拨了,谁料没说出几句话初阳就认定了此事是她们三姐妹的问题,因而训斥的极严厉。 南家三姐妹又委屈又心慌,偏看那对姐妹一副谄媚的跟在了沈家姐妹身后,心里的火腾得就烧起来了。 “哟嗬,这还没怎么样呢,就一脸的奴才相往人家身边凑,都是一个位份的,也不怕丢人!” 秦家姐妹两人脸色一变,抬眼就想吵,魏风荷看不惯这几人又不想再起事端,就转过头去唤了守在院子外的丫鬟,径自离开了。 “别人的家事,只有那些三姑六婆才会嘴脸难看的说嘴。” 魏之芊冷笑起来,妹妹魏之茜更是阴阴的看着那南家三姐妹,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说谁三姑六婆!”南槐珊大怒。 “谁捡来当自己,谁就是!”南之茜一句不让。 刚被训斥的几人立时怒了,之前被初阳骇住的胆子又涨了起来,只是几人都是有默契的回身扫了眼旭初阁,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低声斗嘴。 南槐珊牙尖嘴利,秦之茜嘴里吐毒箭,两人极尽恶毒之攻势。 南家姐妹与秦之芊都不管自家的妹妹,心里更想着妹妹们能找回场子才最好,都是幼妹,既使公主怪罪也可以说是妹妹年年幼无知。 其他在院子里侍侯的宫女嬷嬷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宫里混过的人精儿们都把自己当成了院子里的木头。 “真热闹!” 突兀的,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赞叹的语调让众家小娘子一惊。 沈素珏只觉得这声音既耳熟又说不出的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抬眼一看,果然,冤家路窄! 自远而近的一行郎君们,个个俊朗非凡,惹得在场的诸位小娘子都是脸红心跳,当然,除了沈素眠之外。 沈素珏看着其中最让她恨得咬牙的那个,心里说不出的恼恨。 “早就听说了有些小娘子表里不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云昂感叹不已的转头看向云逸,果然,云逸也是一脸的感叹。 兄弟俩个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着,那粉霸王虽然没有一丝女子的温柔委婉,倒也不失真性情啊!这要不是撞到了,谁知道小娘子们私下里居然还这样互相喷毒的?其用词之恶毒,其语言之恶劣已经让他们都叹为观止了。 更让他们觉得虚伪的,却是那些小娘子在看到了他们一行人后立即停下了话语,一副温柔的模样看着这些个郎君,当然,主要是站在中间的那位大皇子殿下。 萧煜。 萧煜的双眼,紧紧盯着沈素眠。 感觉到了萧煜的视线,沈素眠不太习惯的往后一缩,靠在沈素华身边,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姐姐的手。 那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攻击性,让她生出危机感。 沈素华安慰的拍了拍自家幼妹的手背,有礼的对着萧煜一行人低头行礼,也不搭话,带着沈家诸位妹妹走了。 沈素巍忍不住的目光落在了萧煜的脸上,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刚入昭京里没多久的她即使知道了萧煜的大名也无法把本人和名头联系到一起。 萧煜看着沈素眠随着沈素华拐出院门没了影子,随即不感兴趣的扫了其他还双眼熠熠看着他的小娘子们,理也不理的直接进了旭初阁。 其他郎君紧跟在他身后,看出萧煜突然失落的心情也不敢多话。 看萧煜进了房,秦家两姐妹这才想到沈素华诸人,赶紧快步追上去。 这边,萧煜进了房里给初阳公主问了好,坐在红木圈椅上时,脑海里却是闪过了之前看到沈素眠的那一幕。 那天,是他手下的人来报说丑娘要脱离回春楼,自赎自身。 丑娘来历神秘却又身怀秘技,他倒还好,云家兄弟的事儿却是一直交由丑娘去办的,因而当听说丑娘要抽身离开,一时他与云家兄弟都有些皱眉。 云逸一马当先,云昂紧随其后,云家两兄弟去了回春楼,就是要阻止丑娘。 谁料,云逸却是和那位昭京城里有名的粉霸王打了起来。 萧煜听说后有些疑惑,干脆也去了回春楼。 那是他又再次见到了这个沈家小娘子。 第一次见到的沈素眠,是个有几分倔强的小娘子,眼神冰冷似乎浸在寒冬,让同样觉得心冷的他忍不住第一次管了闲事,把南槐玉那个伪君子的好事破坏了。 第二次见到的沈素眠,迷糊中带着几分倔强,却又有着说不出的通透,让他依然对她有了深刻的印象。 第三次亦是。 可是这一次的沈素眠,却是真让他惊讶了。 倔强中透着几分狠厉,沈素眠直接对云家兄弟说了要把丑娘带走,同不同意都要带走,丑娘不是官奴,自然可以自赎自身的,接着又巴拉巴拉的把大燕律法背了一遍,直接告诉云昂他若是强行阻拦是犯了哪条律法,要被判以什么样的极刑。 而云逸,则是在失手差点伤了沈素珏后吓出一身冷汗,结果缩手缩脚不敢痛下杀手的结局就是被沈素珏追着收拾。 硬是挨上了几鞭的云逸让云昂当场就嘲笑起来。 只是,这些还不算什么,沈素眠对于丑娘的关切,才是让萧煜惊讶的。 那是真正的关心。 无关丑娘本身的能力或是其他,而是只是对这个人真切的关心与爱护,忧虑与势在必得的决心。 不知道哪一条打动了他,萧煜放话,让云家兄弟放了手,把丑娘的身契还了给她。 看到拿到身契后,笑得一脸灿烂的沈素眠,也不知怎的,萧煜也由衷的笑了出来。 “他怎么了?” 厉竣霆僵着一张脸,看着萧煜难得的露出这样白痴的表情,转首询问坐在一边倒茶的云昂。 “谁知道。”云昂耸耸肩,“刚刚去看过初阳后就是这副德行了。” “他好像是看上哪个小娘子了。”云逸笑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说来也是有趣啊,还从没看到这人对别人会有手下留情这一说。” 厉竣霆眼眸扫过不着调的三人,其中隐含的鄙视让人看不清,转首他看向立在一侧的手下。 “你们继续。” 这些郎君们哪里有郎君的样子?最后都丢到战场上去磨练磨练才好,不然啊,成才可是够难的。 一身黑衣的手下微微低头,把手上的东西给了厉峻霆,萧煜正在四散的神思被云逸三兄弟的低笑声唤了回来,他微微侧过头,看向云靖。 “大殿下!” 云靖低头,他与三个弟弟不同,自幼就被送去了繁梨山与清幽道人学艺,与萧煜却只是这两年相交的交情,而云逸、云修与云昂却是与萧煜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自然会有些说不出的拘谨。 “听说你师父给你选了一门亲事?”萧煜挑起眉头询问,而云靖却是一怔,看着萧煜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远离昭京,可是这两年他与萧煜也算是相交甚笃了,对方心冷情淡,喜怒无常,虽然有一些是故意,但是冷心冷情的天性却是真的。 而现在,他深深的怀疑自己对萧煜还不够了解。 原来包在冷淡外表下的萧煜居然有颗八卦的心! 萧煜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又勉强忍下想要发怒的心情。 “我是想告诉你,你那师妹可不是一般的身份,别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萧煜也说不上自己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若是依他的性子,云靖不比他那三个弟弟,以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是不会理会对方栽什么跟头的。 可是与沈素眠那个小丫头相遇后,看到她一心帮着香罗的那番模样,他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有些变化。 那是素未平生的投缘,那丫头都能做到这地步,而云靖,与他已是相交近四年了,他这样袖手旁观,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 算了,他只提醒这一句,对方信了就信了,不信就是他的命,他也不会再管。 云靖听到了萧煜的话眼睛闪了闪,师父给他选的亲事,是他的小师妹。 小师妹听说是辽西边城前总督沈家的姻亲,难道有什么不妥? 心中带着几分疑问,云靖倒带着几分感激对着萧煜点了点头。 好心总算没喂狗!萧煜觉得人生圆满了,歪过头又看了眼云昂。 “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云昂眼睛一亮。 “打猎去?” “春天打猎你不怕遭天谴?”一道声音传来,云昂高兴的回头,果然是赵乐凡。 “就是意思意思出去转转,又不是真打什么,这附近的山上也就是野兔野鸡的了。” “谁说的。”赵乐凡笑嘻嘻的还带着几分促狭。“听说还有只通身雪白无一丝杂毛的雪狐呢,要不然三皇子殿下怎么会兴师动众的带着那一群狗腿子到处漫山遍野的瞎溜?” “走啊,那更要去了!” 云昂闻听更是神采熠熠,他和那位三皇子殿下可还结着仇呢,如此春光明媚良辰美景,他不去给对方添添堵都对不起对方这样来回溜腿儿。 “呵呵呵呵。”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萧煜与他们一起去无聊之地寻那无聊之人做些有聊之事。 xxx 另一边,沈家姐妹回了院子,沈素巍微微冷哼着,扫了沈素华几眼就甩了甩衣袖。 “这一路也累了,我先回房去了。” 沈素桐的眼睛却是落到了似有话要说的秦家姐妹上,虽然多少有些八卦的兴趣,不过想了想还是拉住了沈素挽。 “阿挽,我看到你那儿似乎有本《骨赫游记》,借给我看看吧,我的书这一路看完了。” 沈素挽是个聪明的,闻言点了点头,与沈素桐一同与众人打了招呼,这才走了。 看人都走了,秦家姐妹眼睛一亮,接着又说了几句,知道了这三位就是四房的姐妹后,秦之芊甜甜一笑。 “之前父亲说过,三姑姑小字阿常。当年四爷爷远赴辽西守卫,结果客死异乡,四爷爷去世前,把三姑姑嫁入总督府中,后过继了族中子弟,却因血缘太远始终不亲近。” 这就对上了。 沈素华心中大定,不过也有些奇怪,这么多年为何母亲从未说过昭京中还有兄长?虽然是族兄,不过母亲没有亲生兄长,说来也算是亲近了。 沈素眠淡定的看着秦家姐妹笑盈盈的与她们姐妹论起了年岁生辰,结果秦之芊比沈素华大上一个月,而沈之茜比沈素珏小上三个月,她还是最小的那个就是了。 ………… 花香幽幽,清水盈盈,一片风光大好时,绿叶粉花,姹紫嫣红,在这一片美景中,沈素华穿着一袭桃红刻丝亮缎小夹袄,下着赫黄镶着银丝绣菊纹的垂绦宫裙,头上梳着极少梳的飞仙髻,眉间垂着的红宝石水滴石坠泛着潋滟的光亮。 树丛深处,杏黄的衣角一闪,接着,一身着天青绿垂柳暗花绸缎小袄的少女笑意盈盈的拉住了沈素华。 “妹妹,你快去看,那片玉簪花好香,我们去看看,我有个膏脂方子,用这花来做了我们一同试试好不好用。” “玉簪花?”最喜玉簪的沈素华眼睛一亮,拉着那少女就往花树暗丛里走。 “妹妹你先去,我再等等,阿茜不听话一定又跑到那水边去了,我带她去找你。” 一心想看花的沈素华点了点头,招呼着丫鬟陪着她就往花丛深处走去。 别去! 沈素眠在咽喉间奋力的呼喊,却不知为何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能看着姐姐越走越远。 不要去,圣人在那边,他会看到你这一身如当年元后的穿着,与元后相似的模样,姐姐,不要去,不要去! 那青衣少女一边转首去寻着自己的妹妹,眼角余光却注意着沈素华,在看到沈素华向着那片杏黄衣角处走去时,唇角微撇,露出一抹冷幽幽的笑意。 她中意的人居然看上这个丫头,那她就让那人这辈子都得不到她! 第46章 第四十六回十娘再次显身手烈王情愫初生起 吵架这种事情,本就不是那般的界线分明。这一次的争吵,也不过是小娘子们自相斗嘴,若不是动了手,其实没什么大事。 只是,这一次是南家的娘子先动了手,之前魏风荷的出口不逊倒没什么紧要的了。 沈素眠对这事儿并没觉得怎样,只是沈素巍却是自听了那小宫女的话后一直阴着脸,看沈素珏等人都是阴恻恻的目光。 沈素珏心里开始憋气。 原本来时沈素珏就是对沈素巍看不顺眼的,如今看到沈素巍那一脸都是你们的错的眼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她再鲁莽亦是知些深浅的,只好努力的克制着心中的愤愤走在沈素眠身侧。 “姐姐。”沈素眠轻轻拉了拉沈素珏的袖子,轻咳了一声。“你快把这青石砖地砸出坑来了。” “噗哧!”沈素挽忍不住笑出来,走在沈素挽一边的沈素桐也是眼含笑意,沈素华强忍着笑意绷着脸,跟在领路的宫女身后,一行人迤逦缓行,终于又到了旭初阁。 沈家姐妹到时,其实事情已经争论的清清楚楚,初阳公主正一脸笑意的与几位小娘子说话,听到了小宫女的禀报微微一笑。 “倒是我小题大作了,这事儿也没什么了,那……” “阿眠来了?”厉锦若双眸闪亮,听到小宫女的禀报立即惊喜的站了起来。 看出厉锦若发自心里的喜悦,初阳公主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转而吩咐宫女。 “快请。” 沈素眠等人依序而入,刚一脚踏转迎着房门摆设的绣着吹萧引凤图的屏风,就被热情洋溢的厉锦若迎了上来。 厉锦若先给沈素华等人见了礼,接着就直奔沈素眠而来。 沈素眠整个心神都在那副吹萧引凤图的屏风上。 那吹萧引凤图一般是在瓷器上,极少用来做屏风,即使有做了屏风的,也很少如此明晃晃的摆在迎客的正厅之中,而且,那图中的美人脸,真的很眼熟。 初阳公主因一直盯着厉锦若,因而也注意到了沈素眠的目光,她心头一动,笑出了声。 “这位,是沈府的哪位小娘子?” 刚刚明明就见过了,只是,初阳公主是谁呢?她说不记得了,那就是不记得了。 厉锦若歪过头,温婉的脸上笑意盈盈的。 “这是阿绵,四房的十娘,和我最是要好!” “就是那位一身医术的?”初阳公主目光惊喜,接着又扫看了一眼那屏风。“看你刚刚看那屏风,是看出哪里不妥?” “见过公主。” 沈素眠端正的站好,与沈素华一同给初阳公主施礼,这才回话。 “倒也不是不妥,只是看那屏风中的女子清丽温婉,贵气大方,倒是有几分公主的风采,又觉得不知是不是错觉,因而多看了几眼,倒是十娘失礼了。” “你这丫头眼睛倒是毒。”初阳公主立即笑意深深,一边伺侯的宫女也是满眼含笑。 “如此说来,这屏风倒有些典故不成?”厉锦兰在一边忍不住插话道,眼睛盯着厉锦若的目光却有几分要冒火了。 自进来给初阳公主见礼后,初阳公主的目光一直落到厉锦若的身上,对她半丝也欠奉,这让一直自视甚高的她有些接受不能。 往年的百花宴,厉锦若从不出席,而初阳公主亦好似这烈王府只有那一个小娘子般,只送了一请帖就完事儿。 厉锦若不肯来,厉锦兰自是没机会到场,今年听说厉锦若要来这百花宴,最高兴的就是她了,可谁知,来了之后才发现,往年那 初阳公主有了谈兴,在坐的几位小娘子互看一眼,以刚刚矛盾初起为首的魏风荷也极捧场,纷纷问询是怎么样的一个典故。 “红杉,看座。” 沈素华等人纷纷落座,自有小宫女奉上粉瓷官窑茶杯,清悠悠的香气,却是碧螺春。 厉锦若已经全面开启了黏人模式,紧贴着沈素眠坐着,把刚刚自己坐的地方直接空出来了。 厉锦兰脸色更难看,却不好说什么,只好看着初阳公主努力放缓眼神。 “这屏风啊,正是当年驸马的聘礼,上面的图正是驸马亲手所画,之后绣到了屏风上。” 初阳公主微微笑着,眼中柔情芊芊,沈素眠听了心头一动,再看过去,那图中的女子果然如她之前所料的,以初阳公主为形画出来的。 众位小娘子们纷纷恭维起来,刚刚被初阳公主罚了的南家三姐妹也是连忙奉承个不停,让原本因这宴上闹出的事儿而心情不爽的初阳公主终地顺了几分心思。 而沈素眠的注意力,却被另外两道炽热关切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那对姐妹看过来的目光炽热关切,有几分惊疑不定的意味在沈家诸女身上一一扫过,沈素眠心中猜疑,而初阳公主却已经给她解了惑。 “对了,沈家四房说来与之芊你们似是有些渊源?”初阳公主投向秦之芊姐妹二人。 秦之芊与秦之茜互看了一眼,由姐姐秦之茜点头应答。 “似是有些渊源,之前听父亲说过,有一位姑母似是嫁进了当年的辽西总督府。” 沈素华有些讶然的看向秦家姐妹,现在她都没弄清楚对方姓氏名谁,自然不晓得到底是哪位是这两姐妹的姑母,而那对姐妹似是清楚沈素华所想,直接笑盈盈的道。 “我们姐妹姓秦,父亲是工部尚书秦铭。” 姓秦?? 沈素华姐妹三人互看一眼,沈素华有些迟疑的抬头,在看到初阳公主一脸兴味的表情后稳了稳心神。 “我们母亲倒是姓秦。” 别的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如今到底怎么回事她还一头雾水,加之如今来沈府认亲戚的不在少数,若是母亲真的与那个什么工部尚书有同族之亲,那么为什么沈秦氏从未说过? 不过说起来,沈秦氏这么多年也从未回过娘家。 沈素眠对这个半路冲出来的表姐妹着实亲近不起来,上辈子,可从来没听说母亲有什么同族的族兄或是族中的侄女儿出现呢。 心中带着疑问,沈素眠有些迷惑的看着那秦氏姐妹一脸惊喜的走过来。 “太好了,不知姐妹们有没有空啊,我们好好亲近亲近。” 即使没什么亲戚关系,人家说要与你亲近,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当然好,说来我们住同一个院子,倒也是巧了。” 虽然世上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可是沈素眠却更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又有了宫女来报说有客到,正往这边过来请安,在房里的几人连忙极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秦家姐妹两个不紧不慢的跟在沈素华等人的身后,南家三姐妹却是脸色并不好看。 之前的事南家三姐妹自认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只是小妹有些冲劝被人挑拨了,谁料没说出几句话初阳就认定了此事是她们三姐妹的问题,因而训斥的极严厉。 南家三姐妹又委屈又心慌,偏看那对姐妹一副谄媚的跟在了沈家姐妹身后,心里的火腾得就烧起来了。 “哟嗬,这还没怎么样呢,就一脸的奴才相往人家身边凑,都是一个位份的,也不怕丢人!” 秦家姐妹两人脸色一变,抬眼就想吵,魏风荷看不惯这几人又不想再起事端,就转过头去唤了守在院子外的丫鬟,径自离开了。 “别人的家事,只有那些三姑六婆才会嘴脸难看的说嘴。” 魏之芊冷笑起来,妹妹魏之茜更是阴阴的看着那南家三姐妹,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说谁三姑六婆!”南槐珊大怒。 “谁捡来当自己,谁就是!”南之茜一句不让。 刚被训斥的几人立时怒了,之前被初阳骇住的胆子又涨了起来,只是几人都是有默契的回身扫了眼旭初阁,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低声斗嘴。 南槐珊牙尖嘴利,秦之茜嘴里吐毒箭,两人极尽恶毒之攻势。 南家姐妹与秦之芊都不管自家的妹妹,心里更想着妹妹们能找回场子才最好,都是幼妹,既使公主怪罪也可以说是妹妹年年幼无知。 其他在院子里侍侯的宫女嬷嬷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宫里混过的人精儿们都把自己当成了院子里的木头。 “真热闹!” 突兀的,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赞叹的语调让众家小娘子一惊。 沈素珏只觉得这声音既耳熟又说不出的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抬眼一看,果然,冤家路窄! 自远而近的一行郎君们,个个俊朗非凡,惹得在场的诸位小娘子都是脸红心跳,当然,除了沈素眠之外。 沈素珏看着其中最让她恨得咬牙的那个,心里说不出的恼恨。 “早就听说了有些小娘子表里不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云昂感叹不已的转头看向云逸,果然,云逸也是一脸的感叹。 兄弟俩个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着,那粉霸王虽然没有一丝女子的温柔委婉,倒也不失真性情啊!这要不是撞到了,谁知道小娘子们私下里居然还这样互相喷毒的?其用词之恶毒,其语言之恶劣已经让他们都叹为观止了。 更让他们觉得虚伪的,却是那些小娘子在看到了他们一行人后立即停下了话语,一副温柔的模样看着这些个郎君,当然,主要是站在中间的那位大皇子殿下。 萧煜。 萧煜的双眼,紧紧盯着沈素眠。 感觉到了萧煜的视线,沈素眠不太习惯的往后一缩,靠在沈素华身边,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姐姐的手。 那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攻击性,让她生出危机感。 沈素华安慰的拍了拍自家幼妹的手背,有礼的对着萧煜一行人低头行礼,也不搭话,带着沈家诸位妹妹走了。 沈素巍忍不住的目光落在了萧煜的脸上,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刚入昭京里没多久的她即使知道了萧煜的大名也无法把本人和名头联系到一起。 萧煜看着沈素眠随着沈素华拐出院门没了影子,随即不感兴趣的扫了其他还双眼熠熠看着他的小娘子们,理也不理的直接进了旭初阁。 其他郎君紧跟在他身后,看出萧煜突然失落的心情也不敢多话。 看萧煜进了房,秦家两姐妹这才想到沈素华诸人,赶紧快步追上去。 这边,萧煜进了房里给初阳公主问了好,坐在红木圈椅上时,脑海里却是闪过了之前看到沈素眠的那一幕。 那天,是他手下的人来报说丑娘要脱离回春楼,自赎自身。 丑娘来历神秘却又身怀秘技,他倒还好,云家兄弟的事儿却是一直交由丑娘去办的,因而当听说丑娘要抽身离开,一时他与云家兄弟都有些皱眉。 云逸一马当先,云昂紧随其后,云家两兄弟去了回春楼,就是要阻止丑娘。 谁料,云逸却是和那位昭京城里有名的粉霸王打了起来。 萧煜听说后有些疑惑,干脆也去了回春楼。 那是他又再次见到了这个沈家小娘子。 第一次见到的沈素眠,是个有几分倔强的小娘子,眼神冰冷似乎浸在寒冬,让同样觉得心冷的他忍不住第一次管了闲事,把南槐玉那个伪君子的好事破坏了。 第二次见到的沈素眠,迷糊中带着几分倔强,却又有着说不出的通透,让他依然对她有了深刻的印象。 第三次亦是。 可是这一次的沈素眠,却是真让他惊讶了。 倔强中透着几分狠厉,沈素眠直接对云家兄弟说了要把丑娘带走,同不同意都要带走,丑娘不是官奴,自然可以自赎自身的,接着又巴拉巴拉的把大燕律法背了一遍,直接告诉云昂他若是强行阻拦是犯了哪条律法,要被判以什么样的极刑。 而云逸,则是在失手差点伤了沈素珏后吓出一身冷汗,结果缩手缩脚不敢痛下杀手的结局就是被沈素珏追着收拾。 硬是挨上了几鞭的云逸让云昂当场就嘲笑起来。 只是,这些还不算什么,沈素眠对于丑娘的关切,才是让萧煜惊讶的。 那是真正的关心。 无关丑娘本身的能力或是其他,而是只是对这个人真切的关心与爱护,忧虑与势在必得的决心。 不知道哪一条打动了他,萧煜放话,让云家兄弟放了手,把丑娘的身契还了给她。 看到拿到身契后,笑得一脸灿烂的沈素眠,也不知怎的,萧煜也由衷的笑了出来。 “他怎么了?” 厉竣霆僵着一张脸,看着萧煜难得的露出这样白痴的表情,转首询问坐在一边倒茶的云昂。 “谁知道。”云昂耸耸肩,“刚刚去看过初阳后就是这副德行了。” “他好像是看上哪个小娘子了。”云逸笑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说来也是有趣啊,还从没看到这人对别人会有手下留情这一说。” 厉竣霆眼眸扫过不着调的三人,其中隐含的鄙视让人看不清,转首他看向立在一侧的手下。 “你们继续。” 这些郎君们哪里有郎君的样子?最后都丢到战场上去磨练磨练才好,不然啊,成才可是够难的。 一身黑衣的手下微微低头,把手上的东西给了厉峻霆,萧煜正在四散的神思被云逸三兄弟的低笑声唤了回来,他微微侧过头,看向云靖。 “大殿下!” 云靖低头,他与三个弟弟不同,自幼就被送去了繁梨山与清幽道人学艺,与萧煜却只是这两年相交的交情,而云逸、云修与云昂却是与萧煜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自然会有些说不出的拘谨。 “听说你师父给你选了一门亲事?”萧煜挑起眉头询问,而云靖却是一怔,看着萧煜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远离昭京,可是这两年他与萧煜也算是相交甚笃了,对方心冷情淡,喜怒无常,虽然有一些是故意,但是冷心冷情的天性却是真的。 而现在,他深深的怀疑自己对萧煜还不够了解。 原来包在冷淡外表下的萧煜居然有颗八卦的心! 萧煜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又勉强忍下想要发怒的心情。 “我是想告诉你,你那师妹可不是一般的身份,别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萧煜也说不上自己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若是依他的性子,云靖不比他那三个弟弟,以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是不会理会对方栽什么跟头的。 可是与沈素眠那个小丫头相遇后,看到她一心帮着香罗的那番模样,他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有些变化。 那是素未平生的投缘,那丫头都能做到这地步,而云靖,与他已是相交近四年了,他这样袖手旁观,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 算了,他只提醒这一句,对方信了就信了,不信就是他的命,他也不会再管。 云靖听到了萧煜的话眼睛闪了闪,师父给他选的亲事,是他的小师妹。 小师妹听说是辽西边城前总督沈家的姻亲,难道有什么不妥? 心中带着几分疑问,云靖倒带着几分感激对着萧煜点了点头。 好心总算没喂狗!萧煜觉得人生圆满了,歪过头又看了眼云昂。 “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云昂眼睛一亮。 “打猎去?” “春天打猎你不怕遭天谴?”一道声音传来,云昂高兴的回头,果然是赵乐凡。 “就是意思意思出去转转,又不是真打什么,这附近的山上也就是野兔野鸡的了。” “谁说的。”赵乐凡笑嘻嘻的还带着几分促狭。“听说还有只通身雪白无一丝杂毛的雪狐呢,要不然三皇子殿下怎么会兴师动众的带着那一群狗腿子到处漫山遍野的瞎溜?” “走啊,那更要去了!” 云昂闻听更是神采熠熠,他和那位三皇子殿下可还结着仇呢,如此春光明媚良辰美景,他不去给对方添添堵都对不起对方这样来回溜腿儿。 “呵呵呵呵。”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萧煜与他们一起去无聊之地寻那无聊之人做些有聊之事。 xxx 另一边,沈家姐妹回了院子,沈素巍微微冷哼着,扫了沈素华几眼就甩了甩衣袖。 “这一路也累了,我先回房去了。” 沈素桐的眼睛却是落到了似有话要说的秦家姐妹上,虽然多少有些八卦的兴趣,不过想了想还是拉住了沈素挽。 “阿挽,我看到你那儿似乎有本《骨赫游记》,借给我看看吧,我的书这一路看完了。” 沈素挽是个聪明的,闻言点了点头,与沈素桐一同与众人打了招呼,这才走了。 看人都走了,秦家姐妹眼睛一亮,接着又说了几句,知道了这三位就是四房的姐妹后,秦之芊甜甜一笑。 “之前父亲说过,三姑姑小字阿常。当年四爷爷远赴辽西守卫,结果客死异乡,四爷爷去世前,把三姑姑嫁入总督府中,后过继了族中子弟,却因血缘太远始终不亲近。” 这就对上了。 沈素华心中大定,不过也有些奇怪,这么多年为何母亲从未说过昭京中还有兄长?虽然是族兄,不过母亲没有亲生兄长,说来也算是亲近了。 沈素眠淡定的看着秦家姐妹笑盈盈的与她们姐妹论起了年岁生辰,结果秦之芊比沈素华大上一个月,而沈之茜比沈素珏小上三个月,她还是最小的那个就是了。 ………… 花香幽幽,清水盈盈,一片风光大好时,绿叶粉花,姹紫嫣红,在这一片美景中,沈素华穿着一袭桃红刻丝亮缎小夹袄,下着赫黄镶着银丝绣菊纹的垂绦宫裙,头上梳着极少梳的飞仙髻,眉间垂着的红宝石水滴石坠泛着潋滟的光亮。 树丛深处,杏黄的衣角一闪,接着,一身着天青绿垂柳暗花绸缎小袄的少女笑意盈盈的拉住了沈素华。 “妹妹,你快去看,那片玉簪花好香,我们去看看,我有个膏脂方子,用这花来做了我们一同试试好不好用。” “玉簪花?”最喜玉簪的沈素华眼睛一亮,拉着那少女就往花树暗丛里走。 “妹妹你先去,我再等等,阿茜不听话一定又跑到那水边去了,我带她去找你。” 一心想看花的沈素华点了点头,招呼着丫鬟陪着她就往花丛深处走去。 别去! 沈素眠在咽喉间奋力的呼喊,却不知为何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能看着姐姐越走越远。 不要去,圣人在那边,他会看到你这一身如当年元后的穿着,与元后相似的模样,姐姐,不要去,不要去! 那青衣少女一边转首去寻着自己的妹妹,眼角余光却注意着沈素华,在看到沈素华向着那片杏黄衣角处走去时,唇角微撇,露出一抹冷幽幽的笑意。 她中意的人居然看上这个丫头,那她就让那人这辈子都得不到她! 沈素眠猛得坐起身来,胸口痛得发麻,伸手贴在前胸处,那边传来的深刻痛楚还在不断的延续。 难道,这就是沈素华入宫的真相吗? 上辈子,百花宴后不久,沈素华就收到了选秀的帖子,指名让沈素华入宫,而沈素华,在百华宴回来后明显的不再出院子。那时的她还在为厉锦轩要生要死,千方百计的吸引着对方的注意力,根本无瑕去管姐姐到底怎么了。 所以,上辈子,那秦家姐妹也找了上来?所以,上辈子,她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堂舅舅,是因为,那对所谓的表姐害了姐姐一生吗? “姑娘,您怎么了?”含雪有些担忧的拉开床幔,就看到了沈素眠脸上额头的冷汗。“梦魇了?” “没事。” 含雪哪里肯信,沈素眠脸色青白一身的冷汗,身上轻薄的亵衣紧贴在身上,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姑娘,我给您倒杯热水。” 帮着沈素眠倒了杯水,看着沈素眠喝了几口,又拿着帕子帮着沈素眠擦汗换衣服。 换上一身的轻爽,沈素眠再倒下来睡觉时,双眼黑幽幽的冰冷的厉害。 不管这梦是不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今日那秦家姐妹靠上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其中不知有何因由,她定要把一切都弄清楚! ……………… 五月初五,本应该是端午佳节,只是,大燕的五月初五,自十年前就没再有人庆贺过。 只因,十年前的五月初五,是元后所出的初元长公主薨殁的日子,自此后,圣人下了圣令,五月初五的庆贺,改为五月初六再庆。 因而,天色还不亮,沈家诸女已经纷纷起床。 已经有宫中的嬷嬷挨个院子送了应用之物,沈素眠起身后,沈素华已经带着丫鬟婆子们捧着小巧的各色朱漆金边的托盘走过来。 第一个托盘上,放得是用五色丝线打好的五毒络子,第二个托盘,是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上面绣着五毒图案,精巧漂亮。 沈素眠眨了眨眼,沈素华已经笑了起来。 “因为这次过节不是在府里,祖母已经把这差事交给了我,阿绵以后要对姐姐心生尊敬才行!” 大燕国中的习俗,是在端午节时,长辈要在太阳未出山时给晚辈们系上五彩丝线,挂上绣了五毒的艾草香囊,再把五彩线打得五毒络子用足金的元宝钗插到发间,这样可保佑着小辈们百病不浸五毒不害。 原本,历年都是祖母来为她们戴上,今年特殊,在栖月山庄这里只能让沈素华代劳了。 沈素华手快脚快,为沈素眠白皙的手腕上套上五彩丝线,这上面已经在来之前被祖母打了活结,她只要把阿绵的手腕套上就好了。 又帮着沈素眠挂上香囊,簪好络子,沈素华松了一口气。 “多谢长姐。” 沈素眠原本因做了噩梦而变得阴暗的心情在看到了活生生的沈素华后似是被治愈了。 不管前世如何,今生有她在,她是怎么也不会任着别人陷害她的姐姐的。 如今,她可以护着姐姐,防着别人就是了。 想到这里,她又双手合什,认真的把语气促狭的变得极稳重的又道了一遍谢。 “多谢长姐,这元宝簪子姐姐可是够实在的,足足的份量都坠头皮了!” “调皮!”沈素华好气又好笑,捏了捏妹妹嫩得快出水的脸颊。 “长姐,其他姐姐呢?” “都起床了,就你一个起晚的。” 沈素华的话让沈素眠吐吐舌,她昨晚辗转反侧,后来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这才让含雪没忍心更早的叫自己起床。 “姑娘!” 门外的嬷嬷喊了一声。 “公主正在厅里等着,小娘子们还请速去点砂。” 燕国的端午,还有一风俗就是在额间用黄酒混了朱砂点出朱砂痣,这就是俗称的五毒退散。 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装扮好,沈家诸女一起往碧波馆走,刚出了院子就看到秦家姐妹等在那里。 一起到了碧波馆,初阳公主笑意盈盈,武思琪一看到沈素珏就黏上来,而与她同动作的是看到了沈素眠的厉锦若。 吵架这种事情,本就不是那般的界线分明。这一次的争吵,也不过是小娘子们自相斗嘴,若不是动了手,其实没什么大事。 只是,这一次是南家的娘子先动了手,之前魏风荷的出口不逊倒没什么紧要的了。 沈素眠对这事儿并没觉得怎样,只是沈素巍却是自听了那小宫女的话后一直阴着脸,看沈素珏等人都是阴恻恻的目光。 沈素珏心里开始憋气。 原本来时沈素珏就是对沈素巍看不顺眼的,如今看到沈素巍那一脸都是你们的错的眼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她再鲁莽亦是知些深浅的,只好努力的克制着心中的愤愤走在沈素眠身侧。 “姐姐。”沈素眠轻轻拉了拉沈素珏的袖子,轻咳了一声。“你快把这青石砖地砸出坑来了。” “噗哧!”沈素挽忍不住笑出来,走在沈素挽一边的沈素桐也是眼含笑意,沈素华强忍着笑意绷着脸,跟在领路的宫女身后,一行人迤逦缓行,终于又到了旭初阁。 沈家姐妹到时,其实事情已经争论的清清楚楚,初阳公主正一脸笑意的与几位小娘子说话,听到了小宫女的禀报微微一笑。 “倒是我小题大作了,这事儿也没什么了,那……” “阿眠来了?”厉锦若双眸闪亮,听到小宫女的禀报立即惊喜的站了起来。 看出厉锦若发自心里的喜悦,初阳公主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转而吩咐宫女。 “快请。” 沈素眠等人依序而入,刚一脚踏转迎着房门摆设的绣着吹萧引凤图的屏风,就被热情洋溢的厉锦若迎了上来。 厉锦若先给沈素华等人见了礼,接着就直奔沈素眠而来。 沈素眠整个心神都在那副吹萧引凤图的屏风上。 那吹萧引凤图一般是在瓷器上,极少用来做屏风,即使有做了屏风的,也很少如此明晃晃的摆在迎客的正厅之中,而且,那图中的美人脸,真的很眼熟。 初阳公主因一直盯着厉锦若,因而也注意到了沈素眠的目光,她心头一动,笑出了声。 “这位,是沈府的哪位小娘子?” 刚刚明明就见过了,只是,初阳公主是谁呢?她说不记得了,那就是不记得了。 厉锦若歪过头,温婉的脸上笑意盈盈的。 “这是阿绵,四房的十娘,和我最是要好!” “就是那位一身医术的?”初阳公主目光惊喜,接着又扫看了一眼那屏风。“看你刚刚看那屏风,是看出哪里不妥?” “见过公主。” 沈素眠端正的站好,与沈素华一同给初阳公主施礼,这才回话。 “倒也不是不妥,只是看那屏风中的女子清丽温婉,贵气大方,倒是有几分公主的风采,又觉得不知是不是错觉,因而多看了几眼,倒是十娘失礼了。” “你这丫头眼睛倒是毒。”初阳公主立即笑意深深,一边伺侯的宫女也是满眼含笑。 “如此说来,这屏风倒有些典故不成?”厉锦兰在一边忍不住插话道,眼睛盯着厉锦若的目光却有几分要冒火了。 自进来给初阳公主见礼后,初阳公主的目光一直落到厉锦若的身上,对她半丝也欠奉,这让一直自视甚高的她有些接受不能。 往年的百花宴,厉锦若从不出席,而初阳公主亦好似这烈王府只有那一个小娘子般,只送了一请帖就完事儿。 厉锦若不肯来,厉锦兰自是没机会到场,今年听说厉锦若要来这百花宴,最高兴的就是她了,可谁知,来了之后才发现,往年那 初阳公主有了谈兴,在坐的几位小娘子互看一眼,以刚刚矛盾初起为首的魏风荷也极捧场,纷纷问询是怎么样的一个典故。 “红杉,看座。” 沈素华等人纷纷落座,自有小宫女奉上粉瓷官窑茶杯,清悠悠的香气,却是碧螺春。 厉锦若已经全面开启了黏人模式,紧贴着沈素眠坐着,把刚刚自己坐的地方直接空出来了。 厉锦兰脸色更难看,却不好说什么,只好看着初阳公主努力放缓眼神。 “这屏风啊,正是当年驸马的聘礼,上面的图正是驸马亲手所画,之后绣到了屏风上。” 初阳公主微微笑着,眼中柔情芊芊,沈素眠听了心头一动,再看过去,那图中的女子果然如她之前所料的,以初阳公主为形画出来的。 众位小娘子们纷纷恭维起来,刚刚被初阳公主罚了的南家三姐妹也是连忙奉承个不停,让原本因这宴上闹出的事儿而心情不爽的初阳公主终地顺了几分心思。 而沈素眠的注意力,却被另外两道炽热关切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那对姐妹看过来的目光炽热关切,有几分惊疑不定的意味在沈家诸女身上一一扫过,沈素眠心中猜疑,而初阳公主却已经给她解了惑。 “对了,沈家四房说来与之芊你们似是有些渊源?”初阳公主投向秦之芊姐妹二人。 秦之芊与秦之茜互看了一眼,由姐姐秦之茜点头应答。 “似是有些渊源,之前听父亲说过,有一位姑母似是嫁进了当年的辽西总督府。” 沈素华有些讶然的看向秦家姐妹,现在她都没弄清楚对方姓氏名谁,自然不晓得到底是哪位是这两姐妹的姑母,而那对姐妹似是清楚沈素华所想,直接笑盈盈的道。 “我们姐妹姓秦,父亲是工部尚书秦铭。” 姓秦?? 沈素华姐妹三人互看一眼,沈素华有些迟疑的抬头,在看到初阳公主一脸兴味的表情后稳了稳心神。 “我们母亲倒是姓秦。” 别的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如今到底怎么回事她还一头雾水,加之如今来沈府认亲戚的不在少数,若是母亲真的与那个什么工部尚书有同族之亲,那么为什么沈秦氏从未说过? 不过说起来,沈秦氏这么多年也从未回过娘家。 沈素眠对这个半路冲出来的表姐妹着实亲近不起来,上辈子,可从来没听说母亲有什么同族的族兄或是族中的侄女儿出现呢。 心中带着疑问,沈素眠有些迷惑的看着那秦氏姐妹一脸惊喜的走过来。 “太好了,不知姐妹们有没有空啊,我们好好亲近亲近。” 即使没什么亲戚关系,人家说要与你亲近,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当然好,说来我们住同一个院子,倒也是巧了。” 虽然世上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可是沈素眠却更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又有了宫女来报说有客到,正往这边过来请安,在房里的几人连忙极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秦家姐妹两个不紧不慢的跟在沈素华等人的身后,南家三姐妹却是脸色并不好看。 之前的事南家三姐妹自认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只是小妹有些冲劝被人挑拨了,谁料没说出几句话初阳就认定了此事是她们三姐妹的问题,因而训斥的极严厉。 南家三姐妹又委屈又心慌,偏看那对姐妹一副谄媚的跟在了沈家姐妹身后,心里的火腾得就烧起来了。 “哟嗬,这还没怎么样呢,就一脸的奴才相往人家身边凑,都是一个位份的,也不怕丢人!” 秦家姐妹两人脸色一变,抬眼就想吵,魏风荷看不惯这几人又不想再起事端,就转过头去唤了守在院子外的丫鬟,径自离开了。 “别人的家事,只有那些三姑六婆才会嘴脸难看的说嘴。” 魏之芊冷笑起来,妹妹魏之茜更是阴阴的看着那南家三姐妹,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说谁三姑六婆!”南槐珊大怒。 “谁捡来当自己,谁就是!”南之茜一句不让。 刚被训斥的几人立时怒了,之前被初阳骇住的胆子又涨了起来,只是几人都是有默契的回身扫了眼旭初阁,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低声斗嘴。 南槐珊牙尖嘴利,秦之茜嘴里吐毒箭,两人极尽恶毒之攻势。 南家姐妹与秦之芊都不管自家的妹妹,心里更想着妹妹们能找回场子才最好,都是幼妹,既使公主怪罪也可以说是妹妹年年幼无知。 其他在院子里侍侯的宫女嬷嬷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宫里混过的人精儿们都把自己当成了院子里的木头。 “真热闹!” 突兀的,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赞叹的语调让众家小娘子一惊。 沈素珏只觉得这声音既耳熟又说不出的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抬眼一看,果然,冤家路窄! 自远而近的一行郎君们,个个俊朗非凡,惹得在场的诸位小娘子都是脸红心跳,当然,除了沈素眠之外。 沈素珏看着其中最让她恨得咬牙的那个,心里说不出的恼恨。 “早就听说了有些小娘子表里不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云昂感叹不已的转头看向云逸,果然,云逸也是一脸的感叹。 兄弟俩个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着,那粉霸王虽然没有一丝女子的温柔委婉,倒也不失真性情啊!这要不是撞到了,谁知道小娘子们私下里居然还这样互相喷毒的?其用词之恶毒,其语言之恶劣已经让他们都叹为观止了。 更让他们觉得虚伪的,却是那些小娘子在看到了他们一行人后立即停下了话语,一副温柔的模样看着这些个郎君,当然,主要是站在中间的那位大皇子殿下。 萧煜。 萧煜的双眼,紧紧盯着沈素眠。 感觉到了萧煜的视线,沈素眠不太习惯的往后一缩,靠在沈素华身边,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姐姐的手。 那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攻击性,让她生出危机感。 沈素华安慰的拍了拍自家幼妹的手背,有礼的对着萧煜一行人低头行礼,也不搭话,带着沈家诸位妹妹走了。 沈素巍忍不住的目光落在了萧煜的脸上,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刚入昭京里没多久的她即使知道了萧煜的大名也无法把本人和名头联系到一起。 萧煜看着沈素眠随着沈素华拐出院门没了影子,随即不感兴趣的扫了其他还双眼熠熠看着他的小娘子们,理也不理的直接进了旭初阁。 其他郎君紧跟在他身后,看出萧煜突然失落的心情也不敢多话。 看萧煜进了房,秦家两姐妹这才想到沈素华诸人,赶紧快步追上去。 这边,萧煜进了房里给初阳公主问了好,坐在红木圈椅上时,脑海里却是闪过了之前看到沈素眠的那一幕。 那天,是他手下的人来报说丑娘要脱离回春楼,自赎自身。 丑娘来历神秘却又身怀秘技,他倒还好,云家兄弟的事儿却是一直交由丑娘去办的,因而当听说丑娘要抽身离开,一时他与云家兄弟都有些皱眉。 云逸一马当先,云昂紧随其后,云家两兄弟去了回春楼,就是要阻止丑娘。 谁料,云逸却是和那位昭京城里有名的粉霸王打了起来。 萧煜听说后有些疑惑,干脆也去了回春楼。 那是他又再次见到了这个沈家小娘子。 第一次见到的沈素眠,是个有几分倔强的小娘子,眼神冰冷似乎浸在寒冬,让同样觉得心冷的他忍不住第一次管了闲事,把南槐玉那个伪君子的好事破坏了。 第二次见到的沈素眠,迷糊中带着几分倔强,却又有着说不出的通透,让他依然对她有了深刻的印象。 第三次亦是。 可是这一次的沈素眠,却是真让他惊讶了。 倔强中透着几分狠厉,沈素眠直接对云家兄弟说了要把丑娘带走,同不同意都要带走,丑娘不是官奴,自然可以自赎自身的,接着又巴拉巴拉的把大燕律法背了一遍,直接告诉云昂他若是强行阻拦是犯了哪条律法,要被判以什么样的极刑。 而云逸,则是在失手差点伤了沈素珏后吓出一身冷汗,结果缩手缩脚不敢痛下杀手的结局就是被沈素珏追着收拾。 硬是挨上了几鞭的云逸让云昂当场就嘲笑起来。 只是,这些还不算什么,沈素眠对于丑娘的关切,才是让萧煜惊讶的。 那是真正的关心。 无关丑娘本身的能力或是其他,而是只是对这个人真切的关心与爱护,忧虑与势在必得的决心。 不知道哪一条打动了他,萧煜放话,让云家兄弟放了手,把丑娘的身契还了给她。 看到拿到身契后,笑得一脸灿烂的沈素眠,也不知怎的,萧煜也由衷的笑了出来。 “他怎么了?” 厉竣霆僵着一张脸,看着萧煜难得的露出这样白痴的表情,转首询问坐在一边倒茶的云昂。 “谁知道。”云昂耸耸肩,“刚刚去看过初阳后就是这副德行了。” “他好像是看上哪个小娘子了。”云逸笑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说来也是有趣啊,还从没看到这人对别人会有手下留情这一说。” 厉竣霆眼眸扫过不着调的三人,其中隐含的鄙视让人看不清,转首他看向立在一侧的手下。 “你们继续。” 这些郎君们哪里有郎君的样子?最后都丢到战场上去磨练磨练才好,不然啊,成才可是够难的。 一身黑衣的手下微微低头,把手上的东西给了厉峻霆,萧煜正在四散的神思被云逸三兄弟的低笑声唤了回来,他微微侧过头,看向云靖。 “大殿下!” 云靖低头,他与三个弟弟不同,自幼就被送去了繁梨山与清幽道人学艺,与萧煜却只是这两年相交的交情,而云逸、云修与云昂却是与萧煜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自然会有些说不出的拘谨。 “听说你师父给你选了一门亲事?”萧煜挑起眉头询问,而云靖却是一怔,看着萧煜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远离昭京,可是这两年他与萧煜也算是相交甚笃了,对方心冷情淡,喜怒无常,虽然有一些是故意,但是冷心冷情的天性却是真的。 而现在,他深深的怀疑自己对萧煜还不够了解。 原来包在冷淡外表下的萧煜居然有颗八卦的心! 萧煜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又勉强忍下想要发怒的心情。 “我是想告诉你,你那师妹可不是一般的身份,别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萧煜也说不上自己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若是依他的性子,云靖不比他那三个弟弟,以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是不会理会对方栽什么跟头的。 可是与沈素眠那个小丫头相遇后,看到她一心帮着香罗的那番模样,他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有些变化。 那是素未平生的投缘,那丫头都能做到这地步,而云靖,与他已是相交近四年了,他这样袖手旁观,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 算了,他只提醒这一句,对方信了就信了,不信就是他的命,他也不会再管。 云靖听到了萧煜的话眼睛闪了闪,师父给他选的亲事,是他的小师妹。 小师妹听说是辽西边城前总督沈家的姻亲,难道有什么不妥? 心中带着几分疑问,云靖倒带着几分感激对着萧煜点了点头。 好心总算没喂狗!萧煜觉得人生圆满了,歪过头又看了眼云昂。 “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云昂眼睛一亮。 “打猎去?” “春天打猎你不怕遭天谴?”一道声音传来,云昂高兴的回头,果然是赵乐凡。 “就是意思意思出去转转,又不是真打什么,这附近的山上也就是野兔野鸡的了。” “谁说的。”赵乐凡笑嘻嘻的还带着几分促狭。“听说还有只通身雪白无一丝杂毛的雪狐呢,要不然三皇子殿下怎么会兴师动众的带着那一群狗腿子到处漫山遍野的瞎溜?” “走啊,那更要去了!” 云昂闻听更是神采熠熠,他和那位三皇子殿下可还结着仇呢,如此春光明媚良辰美景,他不去给对方添添堵都对不起对方这样来回溜腿儿。 “呵呵呵呵。”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萧煜与他们一起去无聊之地寻那无聊之人做些有聊之事。 xxx 另一边,沈家姐妹回了院子,沈素巍微微冷哼着,扫了沈素华几眼就甩了甩衣袖。 “这一路也累了,我先回房去了。” 沈素桐的眼睛却是落到了似有话要说的秦家姐妹上,虽然多少有些八卦的兴趣,不过想了想还是拉住了沈素挽。 “阿挽,我看到你那儿似乎有本《骨赫游记》,借给我看看吧,我的书这一路看完了。” 沈素挽是个聪明的,闻言点了点头,与沈素桐一同与众人打了招呼,这才走了。 看人都走了,秦家姐妹眼睛一亮,接着又说了几句,知道了这三位就是四房的姐妹后,秦之芊甜甜一笑。 “之前父亲说过,三姑姑小字阿常。当年四爷爷远赴辽西守卫,结果客死异乡,四爷爷去世前,把三姑姑嫁入总督府中,后过继了族中子弟,却因血缘太远始终不亲近。” 这就对上了。 沈素华心中大定,不过也有些奇怪,这么多年为何母亲从未说过昭京中还有兄长?虽然是族兄,不过母亲没有亲生兄长,说来也算是亲近了。 沈素眠淡定的看着秦家姐妹笑盈盈的与她们姐妹论起了年岁生辰,结果秦之芊比沈素华大上一个月,而沈之茜比沈素珏小上三个月,她还是最小的那个就是了。 ………… 花香幽幽,清水盈盈,一片风光大好时,绿叶粉花,姹紫嫣红,在这一片美景中,沈素华穿着一袭桃红刻丝亮缎小夹袄,下着赫黄镶着银丝绣菊纹的垂绦宫裙,头上梳着极少梳的飞仙髻,眉间垂着的红宝石水滴石坠泛着潋滟的光亮。 树丛深处,杏黄的衣角一闪,接着,一身着天青绿垂柳暗花绸缎小袄的少女笑意盈盈的拉住了沈素华。 “妹妹,你快去看,那片玉簪花好香,我们去看看,我有个膏脂方子,用这花来做了我们一同试试好不好用。” “玉簪花?”最喜玉簪的沈素华眼睛一亮,拉着那少女就往花树暗丛里走。 “妹妹你先去,我再等等,阿茜不听话一定又跑到那水边去了,我带她去找你。” 一心想看花的沈素华点了点头,招呼着丫鬟陪着她就往花丛深处走去。 别去! 沈素眠在咽喉间奋力的呼喊,却不知为何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能看着姐姐越走越远。 不要去,圣人在那边,他会看到你这一身如当年元后的穿着,与元后相似的模样,姐姐,不要去,不要去! 那青衣少女一边转首去寻着自己的妹妹,眼角余光却注意着沈素华,在看到沈素华向着那片杏黄衣角处走去时,唇角微撇,露出一抹冷幽幽的笑意。 她中意的人居然看上这个丫头,那她就让那人这辈子都得不到她! 沈素眠猛得坐起身来,胸口痛得发麻,伸手贴在前胸处,那边传来的深刻痛楚还在不断的延续。 难道,这就是沈素华入宫的真相吗? 上辈子,百花宴后不久,沈素华就收到了选秀的帖子,指名让沈素华入宫,而沈素华,在百华宴回来后明显的不再出院子。那时的她还在为厉锦轩要生要死,千方百计的吸引着对方的注意力,根本无瑕去管姐姐到底怎么了。 所以,上辈子,那秦家姐妹也找了上来?所以,上辈子,她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堂舅舅,是因为,那对所谓的表姐害了姐姐一生吗? “姑娘,您怎么了?”含雪有些担忧的拉开床幔,就看到了沈素眠脸上额头的冷汗。“梦魇了?” “没事。” 含雪哪里肯信,沈素眠脸色青白一身的冷汗,身上轻薄的亵衣紧贴在身上,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姑娘,我给您倒杯热水。” 帮着沈素眠倒了杯水,看着沈素眠喝了几口,又拿着帕子帮着沈素眠擦汗换衣服。 换上一身的轻爽,沈素眠再倒下来睡觉时,双眼黑幽幽的冰冷的厉害。 不管这梦是不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今日那秦家姐妹靠上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其中不知有何因由,她定要把一切都弄清楚! ……………… 五月初五,本应该是端午佳节,只是,大燕的五月初五,自十年前就没再有人庆贺过。 只因,十年前的五月初五,是元后所出的初元长公主薨殁的日子,自此后,圣人下了圣令,五月初五的庆贺,改为五月初六再庆。 因而,天色还不亮,沈家诸女已经纷纷起床。 已经有宫中的嬷嬷挨个院子送了应用之物,沈素眠起身后,沈素华已经带着丫鬟婆子们捧着小巧的各色朱漆金边的托盘走过来。 第一个托盘上,放得是用五色丝线打好的五毒络子,第二个托盘,是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上面绣着五毒图案,精巧漂亮。 沈素眠眨了眨眼,沈素华已经笑了起来。 “因为这次过节不是在府里,祖母已经把这差事交给了我,阿绵以后要对姐姐心生尊敬才行!” 大燕国中的习俗,是在端午节时,长辈要在太阳未出山时给晚辈们系上五彩丝线,挂上绣了五毒的艾草香囊,再把五彩线打得五毒络子用足金的元宝钗插到发间,这样可保佑着小辈们百病不浸五毒不害。 原本,历年都是祖母来为她们戴上,今年特殊,在栖月山庄这里只能让沈素华代劳了。 沈素华手快脚快,为沈素眠白皙的手腕上套上五彩丝线,这上面已经在来之前被祖母打了活结,她只要把阿绵的手腕套上就好了。 又帮着沈素眠挂上香囊,簪好络子,沈素华松了一口气。 “多谢长姐。” 沈素眠原本因做了噩梦而变得阴暗的心情在看到了活生生的沈素华后似是被治愈了。 不管前世如何,今生有她在,她是怎么也不会任着别人陷害她的姐姐的。 如今,她可以护着姐姐,防着别人就是了。 想到这里,她又双手合什,认真的把语气促狭的变得极稳重的又道了一遍谢。 “多谢长姐,这元宝簪子姐姐可是够实在的,足足的份量都坠头皮了!” “调皮!”沈素华好气又好笑,捏了捏妹妹嫩得快出水的脸颊。 “长姐,其他姐姐呢?” “都起床了,就你一个起晚的。” 沈素华的话让沈素眠吐吐舌,她昨晚辗转反侧,后来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这才让含雪没忍心更早的叫自己起床。 “姑娘!” 门外的嬷嬷喊了一声。 “公主正在厅里等着,小娘子们还请速去点砂。” 燕国的端午,还有一风俗就是在额间用黄酒混了朱砂点出朱砂痣,这就是俗称的五毒退散。 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装扮好,沈家诸女一起往碧波馆走,刚出了院子就看到秦家姐妹等在那里。 一起到了碧波馆,初阳公主笑意盈盈,武思琪一看到沈素珏就黏上来,而与她同动作的是看到了沈素眠的厉锦若。